《北颂》 第0001章 此入汴京享富贵 北宋,天禧三年,春,微冷。 官道上。 年仅十六岁的寇季,身穿着浆洗的发白的长衫,瘦弱的面孔略显苍白,他坐在牛车上,努力的把身子缩进高高的货物里,借着货物遮挡寒风。 赶车的汉子从身上扒拉下一件羊皮袄,扔到了他身上。 寇季没有嫌弃羊皮袄上那浓浓的腥臭味,捧着羊皮袄连连道谢,“多谢张成哥哥……” “无需客套!” 面冷心热的张成,脸上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一阵寒风吹过,寇季快速的用羊皮袄裹住了自己,重新躲进了货物堆里。 “啊噗~” “吸~” 喷嚏声和吸溜鼻涕的声音在寇季耳畔响起。 寇季皱了皱眉头,努力假装听不见,但是他那一颗柔软的心,促使着他坐起身,将身上的羊皮袄甩了出去。 “披着吧!” 羊皮袄砸在了跟在牛车边上,一个年仅十四岁左右,衣衫单薄,冻得鼻青脸肿,留着长鼻涕的少年身上。 少年擦了擦鼻涕,抱着羊皮袄,迎面给了寇季一个热情的笑脸。 “少爷,我不冷……” 少年名叫二宝,没有姓,从小被买到了寇家,一直跟着寇季,形影不离,是寇季的书童兼长随。 寇季闻言,双手缩进袖口里,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少爷的话你都不听了?我说你冷,你就冷。” 二宝了解自家少爷的脾气,听到自家少爷发火,他吓的缩了缩脖子,赶忙裹上了羊皮袄。 他也不知道道谢,只是一个劲的冲着寇季傻笑。 寇季又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重新窝进了货物堆里。 张成似乎一直关注着他们主仆二人,当他看到寇季将羊皮袄甩给了二宝以后,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他笑容难看的开口道:“你小子不坏,以后肯定能在汴京城里混出头,就是喜欢吹牛的毛病得改改……” 听到这话,寇季有些不乐意了,他坐起身,义正言辞的道:“我祖父真是寇准!” 二宝在一旁跟着点头道:“我们家老太爷就是寇准!” 主仆二人这话一出,旁边跟着牛车队伍的人都笑了。 “你祖父要是寇准,我娘那就是当今皇后!” 有人跟着起哄了一句。 张成好言相劝道:“小子,亲戚可不能乱认。知道他们为啥笑你吗?那是笑你没见识。咱大宋朝,谁不知道,寇公并无子嗣。 你要招摇撞骗,也不该冒用寇公子嗣的名头。 在汴京城外,大家也只当是个笑话听。 可是进了汴京城,你再借着寇公名头招摇撞骗,那可是要挨打的。” 寇季无奈的瘫坐在牛车上,耸了耸肩,笑道:“被你们发现了……” 此话一出,又引来了一阵哄笑。 这样的场面,在这一路上,已经发生了数次了。 众人结伴长途跋涉的时候,总有好事者喜欢打听一下别人出行的目的,以及家世。 寇季如实的说出自己的家世以后,就被人当成了小骗子。 寇季没有去强辩。 他心里清楚,他没有说谎。 他也是在穿越之后,在华州乡里过了一段时间苦日子,才弄清楚自己身份家世。 诚如大家所言,寇准确实一生无子。 但是年迈以后,就动了收一个从子的念头。 而寇季那个在外游学的便宜父亲寇礼,因为父母双亡,加上书读的不错,就被寇准相中,认了从子。 寇季也跟着水涨船高,一晃就变成了寇准的从孙。 前些日,寇季还在华州乡里的渭水边上摸鱼,寇礼派人从汴京城捎来一封信给他,告知了他这件事,并且还告诉他,祖父寇准复相了,让他速速到汴京城里来享福。 寇季几乎想都没想,拉着二宝,背上行囊就往汴京跑。 前世当了半辈子的穷鬼,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当官三代、纨绔子弟,他一点儿也不想错过。 当然了,以他的新贵身份,不可能只带着一个书童就上路的。 出华州的时候,族里为了巴结他,给他配了十二个忠心耿耿的豪仆跟着。 然而出了华州不到五里,就碰上了三次劫道的。 十二个忠心耿耿的豪仆,死光了。 若不是逃命的时候,碰上了这支前往汴京城的百人大队,估计他跟二宝两个,也会成为山间草寇的刀下亡魂。 正是因为失去了豪仆的跟随,他说的话,才没人信。 重新躺回了牛车里,寇季懒得再跟这些人多费口舌,他半眯着眼,继续在脑海里幻想到了汴京城以后,走马架鹰的纨绔生活。 牛车颠簸着前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路过一个茶棚,众人用铜板换了几碗茶水,蹲在茶棚门口,混着干饼啃了起来。 寇季主仆身无分文,只能跟着心善的张成,蹭了一碗茶水,两张干饼。 简单的填了填肚子,众人继续上路。 又过了一个时辰。 微弱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 坐在牛车上闭着眼假寐的寇季觉得牛车停了,猛然睁开眼,就看到了远处,一座雄城出现在他眼前。 高大耸立的十几丈高的城墙上,旌旗林立,城墙里青烟袅袅,一顶顶尖角的藻顶,拱卫着那金碧辉煌的皇宫。 城池巍峨,雄壮不凡。 “少爷,少爷,到汴京了!到汴京了!” 二宝扯着羊皮袄,在一旁激动的叫着。 其余赶路的人,也一脸激动的纷纷驻足观看着这一座雄城。 “此番入汴京,必定求一个富贵!” 有人紧了紧身上的包袱,坚定的说了一句。 一下子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他们纷纷点头响应。 恍惚间,寇季仿佛看到了后世,千万人奔往北京求富贵的场面。 这大概就是首都的魅力。 寇季缓缓站起身,挺直了腰板,仰望着汴京城,幽幽道:“此番入汴京,享富贵!” 此话一出,又引来了一阵哄笑。 张成侧过头,白了他一眼。 “啪!” 张成甩了甩手里的皮鞭,拉扯的老黄牛又迈出了它沉重的步伐。 寇季一个没站稳,栽倒在了货物堆里。 越临近汴京城,众人的脚步就变得越轻快。 他们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到汴京城里,想要尽快的目睹汴京城的风采,想要一享汴京城的富贵。 渐渐的,城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2章 宰相府前门槛高 众人到达新郑门的时候,门口早已聚满了人。 守门的小吏、军卒们,严格的盘查着众人的官凭路引、包袱、货物。 验明正身,确认携带的货物们没有违禁品以后,才会放人入门。 相比而言,新郑门旁边的西水门上往来的船只盘查,就没这么严谨。 从城外,到城内。 寇季主仆二人,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眼睛就没停过,不停的打量,四处乱瞧。 他们这一群结伴上路的人,在入城以后,互相拱了拱手,许下了富贵以后在樊楼等地相聚的豪言。 然后就地分道扬镳。 或向东、或向南,沿着大道一路豪迈前行,最终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张成一边整理着被军卒们翻乱的货物,一边侧头问寇季,“寇季兄弟,你往哪儿去?” 寇季收回了四处打量的目光,拱手笑道:“去马行街寇府!” 张成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抬手一拍,十个铜钱塞进了寇季手里。 不等寇季发声,他就一跃跳坐在了牛车车辕上,甩了甩皮鞭,离开了此地。 “家里娘子严厉,哥哥也不能给你太多钱财。真要在汴京城里混不下去,就到西瓦子市的秦川布行找哥哥。切记,行骗不是长久之计……” 张成的声音,被周遭小商小贩们的呼唤声所掩盖,连带他的牛车也被茫茫人群所埋没。 寇季望着张成离去的地方,攥紧了手里的十个铜钱,低声自语,“西瓦子市,秦川布行,我记住了……” 十个铜钱被寇季快速的揣进了怀里,然后他用威胁的目光向四周那些充满了觊觎目光的人瞪了瞪。 在那些人反瞪回来的时候,寇季已经拉着二宝消失在了人海里。 汴京城很大,足足有两百万人居住在其中。 马行街很远,距离新郑门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寇季拉着二宝,一路上问了十几次路,走错了六个巷道,最终才弄清楚了去马行街的道路。 沿途,寇季也欣赏着汴京城的风景。 街道上行人摩肩接踵,街道两旁店铺林立。 脚店、酒肆、布行、酒楼、青楼、教坊等等,比比皆是。 小商小贩们挑着担子穿行在人群中,卖馄饨的,售炊饼的,只要招呼一声,他们就会挑着担子在你身边停下。 卖糖葫芦的小贩,裹着前襟,手里撵着一串糖葫芦不停的吆喝,还不时的在年幼的孩童眼前晃荡。 亮晶晶、红彤彤的糖葫芦,一下子就把二宝吸引住了。 二宝不走了,站在小贩面前,盯着糖葫芦一个劲的流口水。 小贩见生意上门,吆喝的更起劲了,他还不时的拿着糖葫芦在嘴里舔一舔,发出吧嗒吧嗒嘬嘴的声音。 二宝恨不得扑上去从他手里抢过来。 寇季喊了他两声,也没有喊动他。 似这等书童仆人,放在别人家府邸里,估计会被乱棍打死。 寇季想发脾气,他一发脾气二宝肯定怕。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二宝已经算是一个可以成家立业的男子汉了。 可他久居乡下,平日里又不怎么出乡里,也很少跟其他人来往,所以性子单纯的像个孩子。 寇季以后世的标准看待他,也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 “啪~” 寇季从怀里掏出了三个铜钱,甩给了那个讨厌的小贩。 二宝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串亮晶晶、红彤彤的糖葫芦。 他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感激的看着寇季。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家少爷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寇季瞪了他一眼,继续赶路。 过了内城的郑门,一路赶到了州桥。 桥上车马如龙,桥下小舟穿梭不停。 有文人大袖飘飘,站在船头上提着酒壶吟诗作赋;有富商大贾,贪恋船娘子做的乳白鱼汤,端着碗不停的吸溜。 一艘大船沿河而下。 路过州桥的时候,船老大扯着捆绑着船帆的绳索,大声吆喝。 船夫们卷起袖子,赤着脚,拼命的拉动着船帆上的绳索。 一丈高的船帆被放到,船上的客人们纷纷低头避让。 大船一跃游过了州桥,在船老大的吆喝声中,船帆再次被拉起。 场面看着十分壮观。 寇季不能免俗的站在州桥边上,目睹了这一场壮观的场面。 二宝对此就瞥了一眼,然后一门心思的继续扑到了糖葫芦身上。 糖葫芦上的糖浆,已经被他舔的干干净净。 圆滚滚的山楂咬进嘴里,酸的他直打颤。 寇季继续带着二宝赶路。 过了州桥,再往东就是大相国寺,过了大相国寺,就是马行街。 沿着马行街一路往北,在大相国寺背后,是景灵宫。 景灵宫在马行街西面,街东面,就是寇府。 寇季幻想中,以寇准的地位,他所在的地方应该门庭若市。 可现实明显有跟他幻想的不同。 除了两个巨大的石狮子镇守在门前外,只有一个门子坐在门房里打瞌睡。 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寇季整了整衣冠,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缓缓挺起了胸膛。 转头看向二宝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 一串糖葫芦被吃的就剩下了一个,他似乎有些舍不得吃了,就拿在手里,一个劲的舔。 寇季粗暴的从二宝手里抢过了糖葫芦,在他紧张的目光中,撸下了那一颗山楂。 二宝急了,“少爷,我舔过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寇季蛮横的将山楂塞进了他嘴里,堵住了他的嘴。 “入了汴京,我们就是相府里的人,别给你家少爷我丢人,不然以后你别想再吃半根糖葫芦!” 寇季恶狠狠的威胁。 二宝吓的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答应了一声后,乖巧的跟在了寇季身后。 寇季再次整了整衣冠,缓步上前,踏上了寇府那足有三尺高的台阶。 台阶有三层,以青石铺成,十分平整。 “哪里来的要饭的,一边去,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 门房里打瞌睡的门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他趴在门房口,一脸威胁的看着寇季主仆。 寇季一听这话,板着脸道:“我姓寇,华州来的!” “姓寇?华州来的?” 门子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句。 然后在寇季倨傲的神色中哄堂大笑。 “这一旬,姓寇的,华州来的,小爷我碰见了七八个。” 笑过之后,门子脸色一冷。 “赶紧滚,跑到寇府门前招摇撞骗,简直是讨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3章 富贵难享,总有磨难 面对门子的威胁,寇季毫无惧色。 他从怀里掏出了官凭引信,还有寇礼寄给他的信,顺手扔在了门子脸上。 在门子愤怒的眼神中,他冷冷的道:“看清楚了再回话,你若是想以奴欺主,我不介意教一教你规矩。” 门子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眼前的少年,明显比之前那些前来行骗的更具气势。 他迅速的从地上拾起了官凭引信,仔细翻阅以后,脸色连变。 “啪啪~” 看完了官凭引信,门子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然后哭丧着脸,哀声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小少爷当面,实在是罪该万死。” 说完这话,他就准备往地上趴。 寇季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不必了!” 门子脸色更苦,他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小少爷,不是小人无礼,实在是每日到府上招摇撞骗的人不知凡几,小人也是被那些骗子们欺怕了。” “行了,我不怪你,带我入府拜见祖父和父亲。” “您请!您请!” 门子听到了寇季不怪罪,当即陪着笑脸引领寇季入府。 入府正门处,有一座巨大的影壁,遮挡了后面的风景。 影壁上题有一篇草书写的雄文。 可惜寇季一个字也不认识。 绕过了影壁,就看到了占地足有一亩方圆的正堂前院。 前院皆以青石铺地,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水槽,里面养着几朵莲花,偶尔有鲤鱼冒出水面吐着泡泡。 院子两旁摆放着各种盆景,松柏皆青,其余的只是冒着初春的绿芽儿。 门子过了影壁,就高声喊着。 “小少爷到了!” “小少爷到了!” “……” 一个妇人,一个老者,听到了呼声以后迎了出来。 老者穿着一身长衫,头戴一顶黑色的四方帽;妇人一身绿色罗裙,头上插着的金钗,显示出她的身份不一般。 老者到了寇季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后,狐疑道:“您是……” 门子识趣的递上了官凭引信。 老者看过以后,皱了皱眉头,将官凭引信递给了妇人。 待到妇人看过以后,二人齐齐向寇季施礼。 “寇忠见过小少爷……” “小妇人苏慧娘,见过小少爷……” 寇季不知这二人身份,所以只是点点头,淡然道:“不必多礼。” 门子在一旁热情的介绍道:“小少爷,寇管家是府上的总管,苏管家是内院的管事。” 寇季闻言并没有过多的表示。 寇忠、苏慧娘二人,也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 寇季从这二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疏离的感。 他们二人,能成为寇府的管家,必然跟随祖父寇准多年,从他们二人身上感受得的态度,多多少少能够猜测出寇准见到他以后的态度。 看来他这个小少爷的身份,在寇府并不怎么被看重。 同样的,他那个便宜父亲,在寇府上只怕也得不到什么重视。 “还不下去?!” 寇忠冷哼了一声。 门子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前院。 寇季皱了皱眉,开口道:“头前带路,我要去拜见祖父。” 寇忠拱了拱手,淡淡的道:“老爷跟姑爷在正堂里叙话,您要拜见老爷,只怕要等到晚上。不如让慧娘给您安排一间客房,先休息下?”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 依照常理,寇准认了寇礼做从子,寇礼又有他这个儿子,那么寇礼就会成为府上的老爷,寇准会升级为老太爷。 可寇忠的称呼,让他听出了一些别样的味道。 寇礼似乎并没有得到寇准的认可…… 如果没得到寇准的认可,寇准为何要认他当从子? 难道在他赶来汴京的这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一些让寇准对寇礼改观的事情? 寇季心念急转。 寇礼没有得到寇府的认可,只怕以后会成为一个空有名头的寇准从子。 他这个从孙,自然也会成为一个空有名头的从孙。 他来汴京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享富。 如果成了一个空有名头的从孙,那还怎么享富? 拜见不拜见寇准,对寇季而言,无所谓。 可古人重孝道。 他这个小辈入府,没先拜过祖父,就先住下了,会被认为有失孝道。 从而让寇准对他们父子更加失望? 一念至此。 寇季生硬的对寇忠道:“你要阻我向祖父行孝?” 寇忠一愣,连道不敢。 赔礼过后,他依旧淡淡的道:“老爷跟姑爷有要事要商量,事关朝政,确实不便被打扰。” 寇季将手里的包袱交给了二宝,看向寇忠道:“祖父在哪儿,你只管带我过去。祖父不便被打扰,我可以等!” 见寇季态度强硬,寇忠也不好再做阻拦。 他对着苏慧娘使了使眼色。 苏慧娘脸上立马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她对二宝招招手,“小少爷要去拜见老爷,你就跟我去厢房,先安顿下吧。” 二宝果断摇头,憨憨的道:“我要跟着少爷。” 苏慧娘愣了愣,看向了寇忠。 寇忠目光落在寇季身上,仔细打量了寇季一眼,躬身前行。 “跟我来吧!” 寇忠领着寇季,走了几步,到了正堂门前。 正堂门敞开着,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摆设的书画,以及袅袅薰烟,但是却不见人影。 “您就在这儿站着吧。等老爷跟姑爷谈完了正事,自然会招您进去。” 寇忠躬身说了一句,给苏慧娘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离开了此地。 寇季领着二宝,就站在了正堂门口。 寇忠离开了前院,让苏慧娘打开了廊道边上的一个小门户。 他钻进去,出现在了中院里。 中院院落,远比前院更奢华。 假山、凉亭、湖水、游鱼、树木花草,应有尽有。 在凉亭内。 一老一中,盘膝坐在厚厚的毯子上,正在烹茶闲谈。 年老的,六旬左右,须发皆白,瘦瘦弱弱的,穿着一身蜀锦长衫,屈指敲打着膝盖。 中年约有四十岁上下,发间也有白发,他倒是富态,盘坐在毯子上,肚子上隐隐勒出一个椭圆的小肚子。 他正持着小碾子,将面前的豆蔻、盐块、香料、茶团,碾成粉末。 寇忠到了凉亭旁以后,并没有进入凉亭,而是站在凉亭外,恭恭敬敬的施礼。 “老爷、姑爷,小少爷到了,在正厅门口等候……” “小少爷?” 寇准、王曙皆是一愣。 王曙停下了手,狐疑道:“远儿来了?他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太学内读书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4章 刚直不阿寇相公(求推荐!求收藏!) 寇准虽一生无子,但却有个女儿。 淳化三年,王曙进士及第,被寇准挑中,招为了女婿。 在寇准扶持下,王曙官运亨通,先后任职巩县主簿、定国军节度推官、判三司、太常博士、尚书工部员外郎等职。 后因治蜀有功被蜀地百姓爱戴,同名臣张咏,被誉为‘前张后王’两代名臣。 因功迁入朝堂,任职给事中。 现任太子宾客、给事中、群牧使、龙图阁学士,官居三品。 负责教导皇太子,以及掌管全国马政的职责。 算得上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王曙跟王寇氏婚后,育有一子三女。 又因为王曙早亡的原配王石氏,留下了一子两女。 故而,王曙跟王寇氏所生的一子,算不得嫡长子,所以在府上一直被称为小少爷。 王府的这位小少爷,原名叫王益柔,字胜之。 因避讳皇太子赵受益的名讳,故又名王远。 寇忠提到小少爷的时候,寇准、王曙二人,下意识的想到了他。 寇忠见寇准、王曙二人直直的看向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难看的笑容,略显苦涩。 “是华州来的小少爷……” 寇准、王曙二人皆是一愣,对视一眼。 寇准皱起了眉头,并没有言语。 王曙沉吟道:“寇礼家的?” 寇忠点点头。 “哼!” 寇准冷哼了一声,不悦道:“才听到老夫复相,就巴巴的跑到汴京来享富贵,父子两个还真是一个德行!” 顿了顿,寇准咬着牙根,狠狠的道:“老夫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了,认了个蠢货当从子。” 王曙长叹一声,苦笑道:“确实有些愚蠢了……一点寻常的赌债而已,居然被人骗的偷了府上御赐的通天犀带去偿还……” 寇礼被骗的过程,王曙不愿意多提及。 他骂寇礼愚蠢,那都是轻的。 皇帝御赐的东西,特别是稀世珍宝一类的东西,拿回家那都得好好供着。 丢了,或者被发卖了。 那都是要论罪的。 若是换作以前,寇准地位稳固,在皇帝面前也有几分颜面,一旦发生了这种事,皇帝不一定会深究。 可如今,皇帝重病,卧床不起,朝政难明。 寇准虽然身居宰相之位,地位却如同水中的浮萍,岌岌可危。 寇礼的做法,无疑是给那些寇准的对头,送去了一个明晃晃的把柄。 寇礼干了蠢事,恶了寇准。 寇季作为寇礼的儿子,恰巧在这个时候赶到汴京城,寇准自然不待见他。 寇忠苦笑着问道:“老爷,小少爷您是见还是不见?” “见什么见!随便安排一个客房让他住下,赶明跟他爹一起送回华州去。” 寇准吹胡子瞪眼的吼了一句。 寇忠迟疑了一下,苦着脸道:“老奴刚刚要给他安排房间休息来着,可他非要在正堂门口等候您,说要给您叩头行孝。如今他就在正堂门口站着,看他的架势,见不到您,恐怕是不会动的。” 寇准一愣,恼怒道:“他还赖上了老夫不成?” 王曙听到了寇季执意要给寇准叩头行孝,有了几分兴致,“难得他还有这份心思。” 王曙看向寇准,笑道:“从这一点上看,他比他爹要强。” “强什么强?!” 寇准瞪眼骂道:“他执意要给老夫叩头,无非就是想坐实了他那个从孙的名头,好仗着老夫的身份出去作威作福。” 王曙摇头苦笑。 寇礼干了蠢事,恶了寇准。 连带着寇季,也被当成了一丘之貉。 “他要站着,那就让他一直站着。老夫倒是想看看,他能站到什么时候去。” 寇准恶狠狠的发话。 寇忠了解寇准的脾气,自然不敢多言,当即拱了拱手,退出了中院。 王曙也没再说话,他抄起了小碾子,继续帮寇准烹茶。 小碾子碾碎了豆蔻、盐块、茶团等物,混合在一起,成了一撮灰色的粉末,用沸水冲开以后,迅速的搅拌,不久之后就变成了一碗茶汤。 待到泡沫散尽,王曙才将茶碗递到了寇准面前。 寇准端起了茶碗,嗅了嗅味道,浅尝了一口,赞叹道:“还是你泡的茶,最合老夫的胃口……” 王曙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碗,浅尝了一口后,沉吟道:“岳丈,如今朝堂之上,尽是丁谓党羽,内庭和中宫又尽握在皇后手中,您先后恶了他们两人,他们一直在想法子对付您,如今又出了寇礼这档子事,您在朝堂之上处境堪忧啊!” 寇准放下了茶碗,不屑的道:“一个奸佞小人,一个无知妇人,老夫又岂会怕他们?老夫行得正,坐得直,宵小之辈的手段,不足为惧,自有官家会帮老夫主持公道。” 王曙帮寇准添上了一碗新茶,劝解道:“常言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满朝文武,皆是丁谓党羽,他们要是借着寇礼这档子事发难,纵然您身居宰相之位,也会有所损伤,不得不防。” 寇准伸手去端茶碗,听到王曙这话,手里一顿,皱眉道:“难道你要让老夫,效法他们,去耍那些阴险手段不成?” 寇准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神色倨傲的道:“老夫若是真的愿意耍那些阴险手段,何至于四起三落?老夫为官数十载,早已看清了官场上的蝇营狗苟。老夫不愿意跟他们同流合污。 这阳关大道,虽然布满了坎坷,但老夫坚信,邪不压正。” 王曙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寇准不愿意用小手段去解决寇礼惹下的麻烦,总觉得有失身份,可王曙每次想起此事,都觉得如鲠在喉。 自己这位老岳丈的性子,他早就摸的透透的了。 民间有句俗谚,叫做不撞南墙不回头。 寇准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 只要是寇准认为对的事情,纵然前面南墙遍布,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撞上去。 纵然撞的头破血流,他也不会回头。 有人会觉得,这么做很蠢。 可王曙不这么认为。 许多跟随在寇准身后,愿意供他驱使的人,也不这么认为。 他们把这种行为,称之为刚正。 非名臣,不足以具备的一种品质。 在这种品质的吸引下,他们愿意前赴后继的追随在寇准身后,陪他去撞一撞那布满了南墙的阳关大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5章 不自量力的人(求收藏!求推荐!) 寇准、王曙翁婿二人在中院品着茶,聊着政事。 寇季、二宝主仆二人,站在正堂门口的前院,悄无声息的等候。 前院的廊道尽头,不时有脑袋探出,频频打量着执拗的寇季主仆二人。 在家丁丫鬟们偷窥下,半个时辰时间一晃而过。 站久了,寇季、二宝的腿脚都有些僵硬。 二宝悄无声息的挪动着腿脚,借此缓解脚上的酸麻感。 寇季却一动不动。 他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此前通过寇忠的反应,他猜想到寇礼在府上的地位不容乐观,如今通过漫长的等待,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想。 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 能把寇准逼到给一个小辈甩脸色看,足可见寇礼犯的事只怕不小。 寇季初到汴京,不了解内情,只能干等着。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二宝的腿肚子开始打起了哆嗦。 寇季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腿肚子也在打哆嗦,只是他强撑着不让腿颤抖的幅度变大,加上有长长的前襟、后襟做掩饰,所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啪~” 突然。 晴天一声霹雳。 湛蓝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乌云掩盖。 淅淅沥沥的小雨,伴随着一阵阵轻风落下。 雨水落在了青石上,侵湿了一片又一片。 转眼的工夫,整座寇府都被雨水所滋润。 在风雨侵蚀下,主仆二人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染湿。 二宝冻得浑身在打哆嗦,他颤抖着问寇季,“少爷……还等吗?” 寇季伸出手,迎接着屋檐上落下的一滴滴雨水,淡淡的道:“等……” 雨水在他手掌心形成了一团积水。 他一翻手,积水落到了地上,溅起一片水花。 “这雨下的没有道理啊!” 苍天自然不会跟寇季讲道理,它更不会在意寇季语气中的无奈。 但是,坐在中院内品茗的寇准、王曙翁婿二人,却在意。 凉亭里。 在小雨、轻风落下的时候,伺候在一旁的家丁就落下了凉亭四周的草帘。 寇准依旧侧躺在草席上,唯有他面前的小火炉里,又添上了几块新炭。 小雨落下的时候,寇准的目光不自觉的扫了前院一眼。 深知寇准脾气的王曙,仅凭这一眼,就猜测到了寇准的心思。 当即,他唤道:“寇忠何在?” 一直在中院和前院小门户口候着的寇忠,听到传唤,迅速出现在了凉亭外。 “姑爷有何吩咐?” 王曙扯了扯前襟,坐直了以后,问道:“那小子还在前院站着?” 寇忠弓着腰,苦笑道:“一直不曾动过。” 王曙不着痕迹的瞥了寇准一眼,笑着说道:“还算有点坚持……” 寇准甩了甩衣袖,一脸嫌弃的道:“若是淋点雨,就能享受荣华富贵,老夫情愿被雨淋死。” 王曙笑道:“比起官场中的险恶,淋点雨不算什么。可他这执拗的脾气,很像您。” 寇准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王曙趁热打铁道:“要不见见?” 寇准不满的嘟囔道:“要见你去见,老夫不见他。” 王曙笑着站起身,在寇忠帮忙下穿上了靴子,对着寇准拱了拱手,道:“那我就去见见。” 寇准并没有阻止,只是皱着眉头,提醒道:“寇礼奸猾的很,当年他就是在雨夜,跪求老夫指点他学问,老夫念及他是个好学之人,才收了他为从子,却没想到……” 寇准的话不需要说透,王曙已经懂了。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寇准这是在提醒王曙,莫要被寇季卖惨给骗了。 王曙点头笑道:“岳丈放心,我自会考校他一番,若是他能通过小婿的考校,那必然不是奸猾之人。” 寇准毫不在意的摆手道:“随你心思,反正老夫已经打定了主意,过几日,就送他们父子回华州。” 王曙不再多言,拱了拱手,离开了凉亭。 寇忠撑着伞,帮他挡着雨。 二人移步入了正堂。 少顷。 王曙在寇忠陪伴下,出现在了正堂门口。 寇季主仆二人,看到了正堂门口终于出现了人影,心里也是一松。 二宝立马趴在地上就要施礼。 却被寇季不着痕迹的踢了一脚。 然后在二宝茫然的眼神中。 寇季双手抱拳,躬身道:“小侄寇季,见过姑父。” 二宝赶忙施礼道:“小人二宝,拜见姑老爷。” 王曙一愣,饶有兴致的盯着寇季笑道:“你怎么就断定,我是你姑父?” 寇季直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适才,管家说过,姑父陪着祖父在堂内议事,您的年纪,明显要比祖父小,又能让管家卑躬屈膝的陪着,自然是小侄的姑父。” 王曙笑着点点头,“年纪不大,却有几分小聪明,比你爹强了。” 寇季躬身道:“当不得姑父夸奖。” 王曙哈哈大笑道:“你倒是不客气,我骂你爹愚蠢,你居然也不回护。看来你是猜到了府上发生了一些事,而且跟你爹有关。” 寇季也没有隐瞒,坦言道:“猜到一二。” 王曙缓缓背过手,道:“我也不瞒你,你爹干了一件蠢事,一件天大的蠢事。这件蠢事足以让你祖父陷入危难。” 说到这里,王曙目光直直的看向寇季,沉声道:“你爹已经被你祖父罚跪到了祠堂,他已经没有办法去补救这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接下此事,去补救它?” 寇季一愣,眉头皱了起来。 王曙可是三品大员,在朝堂上那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能被他认为是天大的蠢事的事情,必然不是小事。 他刚进府,什么都不了解,王曙张嘴就要把寇礼惹下的烂摊子交给他收拾。 其用意是什么? 试探、考校、为难,还是其他别的? 寇季站在原地沉吟了许久,最终决定先答应下此事再说。 虽然他现在还不明白王曙让他去帮寇礼收拾烂摊子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必须接下此事。 他不知道那个便宜父亲究竟干了什么天大的蠢事,可是他心里却清楚,寇礼在寇府上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作为寇礼唯一的儿子,跟寇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是来汴京城享富的,可不是来汴京城受气的。 更重要的是,寇季有寇季自己的骄傲,他可以不享寇府的富贵,但他绝对不会允许,因为失去官三代的身份,被灰溜溜赶回华州老家这一类事情发生。 跟随他一起出华州的那十二个豪仆的惨死,寇季一直记在心上,他不能让那十二个人白死。 纵然要回华州,他也得衣锦还乡,而不是被人灰溜溜的赶回去。 所以,不论寇礼干了什么蠢事,他都得接下,并且解决这件事。 当即,寇季正色道:“父债子偿,理所当然。” 王曙一脸意外,吧嗒着嘴道:“我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你居然真敢接下。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寇季展颜一笑,“总得试试才成,万一解决了呢?” 王曙一愣,摇头笑道:“看来你小子旧居乡下,不懂汴京城的险恶。我必须提醒你,你爹干的事,就算是我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圆满解决。” 寇季仰着头,笑道:“我还是想试试。” “好!” 王曙嘴上在叫好,心里却看轻了寇季三分。 有担当的人,自然会被人欣赏。 可不自量力的人,却会让人生厌。 在王曙眼里,寇季就是那个不自量力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6章 我真的只想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 探清了寇季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人,王曙也对寇季失去了兴趣。 他不打算再跟寇季继续聊下去,所以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既然你接下了此事,那我就给你讲讲规矩。从即刻起,我和你祖父,都不会帮你,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你自己去解决。” 寇季一愣,迟疑道:“包括事情的始末?” 王曙点头道:“这个也需要你自己去打听。” 寇季失笑,“平白无故的增添了不少难度。” 王曙含笑,“你就当是你祖父给你的一个考验。通过了考验,你就是寇府的小少爷;通不过考验,你就只能陪着你爹,一起回华州乡下去。” 寇季思量着笑道:“我能不能提三个条件?” 王曙抬手,示意道:“你只管讲,但是我并不能保证会答应你。” 寇季指了指身后的二宝,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低声笑道:“入了汴京城,不论祖父认不认我,我都算得上是寇府的人,穿着这一身出去,丢的是寇府的面子。 能不能准许我们主仆洗漱一番,换一身干爽的衣裳?” 王曙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寇季和二宝身上略显寒酸的衣服,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无论怎样,你终究是姓寇,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弱了寇府的名头。” “寇忠,一会儿带你小少爷进去沐浴更衣。” 王曙回头吩咐了寇忠一声。 寇忠赶忙躬身答应道:“知道了姑爷……” 寇季又道:“我还想见一见我爹。入了寇府,没能叩拜祖父,已经算是失了孝道,若是再不拜见爹,只怕会落人话柄。” “我大宋以孝立国,你凡事以孝为先,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曙话说的敞亮,可是脸上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寇季特地提出要去拜见寇礼,打的是什么算盘,王曙心里清楚。 寇礼究竟干了什么错事,寇季从他嘴里得不到消息,就只能去寇礼嘴里套话。 王曙明知道寇季的小心思,却还是答应了他。 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那是因为王曙心里明白,寇季纵然找到了寇礼,也未必能从寇礼嘴里套出多少有用的消息。 “我还希望能从府上支取一些钱财……” 寇季并不了解王曙的心思,所以在听到了王曙答应了他第二个条件以后,又提出了第三个条件。 眼见王曙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寇季立马又补充了一句。 “不需要太多,十贯足以……” 十贯钱,对于寻常百姓而言,那是一年花销,但是对于寇府而言,却是九牛一毛。 王曙以为寇季要狮子大张口,没料到寇季张嘴只要了十贯。 他迟疑了一下,淡淡道:“我许给你二十贯……” 寇季没有推辞,拱手道:“多谢姑父。” 王曙道:“你喊我一声姑父,我这个当姑父的也不能小气。提醒你一句,你的时间只剩下了三天半。” 寇季一愣,再次施礼道谢。 王曙摆了摆手,离开了正堂。 寇忠并没有跟着一起离去,而是弓着腰上前,对寇季道:“小少爷,随老奴前往室内沐浴更衣。稍后老奴会带您去见寇礼少爷……” 寇季并没有再执拗站在原地等寇准。 王曙的出现,代表的就是寇准,他跟王曙谈条件,就相当于跟寇准谈的条件。 条件已经谈妥,就不需要再冒着风雨去等寇准,给寇准叩头行孝。 事实上在寇季心里,能不叩头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愿意给任何人叩头的。 他在入府以后,之所以执拗的待在正堂门口,非见寇准不可,就是为了了解清楚寇府上下对他的态度。 寇季在寇忠的引领下,进入了廊道。 忠心耿耿的二宝的跟在寇季身后。 在廊道尽头的一间厢房前,寇忠停下了脚步,吩咐了几个丫鬟去帮寇季裁衣、烧水以后,引领着寇季进了厢房。 二宝要跟着进去,却被寇忠给拦下。 “府上家丁们沐浴的地方,在前院东南角的柴房,稍后我会让前院管事带你过去。” 寇季从这一点上看到了古代等级制度的森严。 他低声向二宝吩咐了几句,二宝乖巧的跟着前院管事去柴房沐浴更衣。 二宝走后,寇季进入到了厢房里。 厢房里的面积很大,摆设却并不多。 偏北的墙壁边上,放置着一张罗汉榻,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只巨大的红木澡盆,足足可以容纳三个人在里面沐浴,仍有多余。 在澡盆四周,各摆放着一张张轻纱屏风,屏风上勾勒着水墨的梅兰竹菊。 寇季进入到了厢房里,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在寇忠伺候下喝了两碗香茶,丫鬟们烧好了热水以后,端着铜盆鱼贯而入。 一炷香的时间,巨大的澡盆里填满了热水。 为首的大丫鬟身手进去试了试水温,乖巧的走到寇季面前,施礼道:“小少爷,热水备好了……” 寇季站起身,对着她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 大丫鬟一愣,看了看寇季,又看了看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寇忠。 寇忠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问道:“小少爷不需要人伺候吗?府上的丫鬟们都是经过宫里嬷嬷调教过的,伺候人的手段那是一绝。” 寇季侧头,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低声笑问,“你这是何意?” 寇忠脸上的笑意一僵,低头道:“是老奴多嘴了……” 说完这话,他立马带着厢房里的丫鬟退出了房内。 寇季望着逐渐被关上的房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他确认了房门关紧以后,才脱下了衣服,将身体侵入到了温热的热水里。 闷着头在热水里捂了足足十个呼吸,他才抬起头,扬起一片水花,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幽幽的道:“这相府的富贵,还真不是好享的。还没进门,就摊上了事儿。若不是小爷我前世在红尘中磨砺了多年,还真不一定敢接下此事。” 寇季脑袋缓缓靠后,躺在了澡盆里的木枕上,仰望着头顶一排排整齐的梁柱,心头思绪万千。 坐享寇府的富贵,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事。 只是他毕竟不是寇准亲生的孙子,所以在名头上总是弱一分。 一旦摊上事,寇准处理起他来,绝不会手软。 他那个便宜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寇季不愿意受制于人。 这种感觉让他心里不痛快。 “哎!明明我只想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享一享荣华富贵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7章 见寇礼(求推荐!求收藏!) 寇季在厢房里洗去风尘,需要一些时间。 在他洗漱的时候,王曙伴着雨幕重新回到了中院凉亭。 寇准见到王曙去而复返的时候,坐起身,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如何?” 王曙进入凉亭内,脱掉了靴子,盘膝坐下,长叹道:“小聪明还是有的,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不自量力了。” 寇准眉头一挑,瞪眼道:“你不会拿寇礼的事情去考校他吧?” 王曙一愣,点点头道:“反正您老不在意这些阴险手段,不如扔给他练练手。” 寇准闻言,顿时急眼了,“你怎么能把这种事情扔给一个孩子去处理。汴京城的水有多深,你不是不知道,他一个孩子,怎么能处理得了官场上的事情?” 王曙一脸愕然,神色异样的看向寇准,“您关心他?” 寇准一愣,赶忙甩着衣袖嫌弃的道:“老夫只是担心他越帮越忙,他又没有涉足官场,根本不了解官场上的事情。” 王曙怪异的道:“小婿这么做,可是您答应了的……再说,小婿也不是没有帮他,至少答应了他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王曙细细的将寇季提出的三个条件告诉了寇准。 寇准听罢以后,关注点并没有放在寇季提出的三个条件上,而是皱着眉头道:“你是说,此番入府,随他而来的,只有一个年纪偏小的仆童?” 王曙闻言也是一愣,沉吟道:“倒是没发现其他的跟随者。” 刚才他跟寇季见面的时候,一直关注着寇季,却没怎么关注寇季身边的人。 如今寇准提及了此事,他才想起了此事。 寇准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半晌,他瞪了王曙一眼,指了指面前空荡荡的茶碗,哼道:“烹茶……” 王曙笑着摇摇头,开始帮寇准烹茶。 寇准的心思,王曙大概能够猜到几分。 寇准表面上对寇季这个从孙很嫌弃,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在意的。 虽然寇季并非是寇准的嫡亲孙子,但从血脉上讲,属于一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王曙拨弄了一下火炉,让火炉里的火焰燃烧的更旺,煮上水后,继续给寇准烹茶。 一刻钟后。 一杯香茶被他递到了寇准面前。 寇忠在这个时候,也出现在了中院凉亭,他站在亭子外,低声道:“老爷,小少爷很守规矩。” 寇准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见王曙似笑非笑的目光往了过来,他赶忙干咳一声,板着脸道:“咳咳,安排两个老嬷嬷去伺候他。” 顿了顿,寇准又补充了一句,“去府库里,把老夫当年用的那条玉带取出来,给他用。然后再派人到华州老家去问问,为何没人护送他入京。” “老奴知道了……” 前院厢房。 寇季洗净了一路上风尘仆仆所沾染的污泥,长出了一口气,从澡盆里站起身。 他用干爽的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珠。 冲着门外呼喊了一声。 两个年迈的嬷嬷,打开了门户,端着两个撑着衣服的盘子,进入到了厢房内。 其中一人进门后,放下了盘子,躬身施礼道:“小少爷,您的衣服已经备好了……” 寇季要的急,现做肯定来不及。 嬷嬷们送来的衣服,都是府上的家丁特地去街上的成衣铺买的。 一身乳白色的蜀锦长衫,一身月光白的内衬,外有金冠一顶,玉带一条,还配有一柄象牙骨的折扇。 玉带看着不像是新的,有些老旧,但是上面那镶嵌着的九枚玉环,一看就不是凡物。 嬷嬷见寇季的目光落在了玉带上,笑着解释道:“这条玉带,是当年老爷金榜题名的时候,在垂拱殿上,先皇亲赏的。” 寇季闻言一愣,眉头挑了挑,眼中闪过一道别样的神采。 “劳烦两位,替我谢谢祖父。” 嬷嬷笑嘻嘻的道:“咱们都是府上的老仆,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您站着别动,我们姐妹伺候您更衣。” 在两个嬷嬷伺候下。 寇季穿上了内衬,锦衣,束起了金冠,缠上了玉带。 象牙骨的折扇,被寇季拿在手里,拍了拍。 还挺有世家公子的范! 两个嬷嬷瞧着穿戴整齐的寇季,眼前也是一亮。 她们一边帮寇季整理着衣装,一边笑嘻嘻的夸赞道:“小少爷的底子真好,换上了一身锦衣,立马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这要是去汴京城里转一圈,还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会为您倾倒。” 寇季在房间里的铜镜上仔细打量了打量自己的面容,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谈不上貌若潘安,但也算俊俏。 收拾妥当以后,寇季辞别了两个嬷嬷,出了房门,就看到了二宝早已等候在了门外。 二宝洗漱干净以后,换上了一身家丁的衣服,看着也精神了不少。 “少爷……” 见到寇季以后,二宝赶忙上前呼唤了一声。 寇季对他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缓缓而来的寇忠道:“劳烦带我去祠堂见一见我爹。” 寇忠弓着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然后带着寇季七拐八拐,到了一座类似于正堂的建筑前。 祠堂比起正堂,少了几丝富贵气,多了几缕清幽。 祠堂的门户半掩着。 寇忠走到了祠堂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资格进入到祠堂里。 虽然他也姓寇,但却是赐姓,并非本姓。 “小少爷请……” 寇季点了点头,留下了二宝,独自推开了祠堂的门户,进入到了祠堂内。 祠堂里的陈设很简单。 除了正中拜访的寇氏祖先的历代排位外,仅有一张供桌,两排蜡烛。 在祠堂正中,有三个蒲团。 中间的那个蒲团上面,跪着一个三旬左右,身穿着蓝色长衫的中年。 中年跪在那里,端端正正的,一动也不动。 纵然听到了祠堂门户开启的声音,也没有动一下。 寇季的目光落在了中年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他就是寇季的便宜父亲寇礼。 寇季作为一个穿越者,夺取了前身的肉体,继承了前身的记忆。 但是在前身的记忆中,对于这个父亲的印象少的可怜。 从前身记事起,寇礼就一直在外游学,很少归家。 寇季不认为寇礼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会对儿子有多少记忆,所以他并不担心寇礼会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不同。 寇季跨步走到了寇礼边上的蒲团上跪下,淡淡的呼喊了一句。 “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8章 发财就是赌博?!(求推荐!求收藏!) “季儿?!” 寇礼听到了寇季的呼唤,猛然侧头,看向寇季,一脸愕然。 “你……真的是季儿?!”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到底得有多不靠谱,才会不认识自己的儿子。 寇季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黑着脸点了点头。 寇礼似乎看出了寇季心里的郁闷,尴尬的笑道:“为父出外游学多年,跟你总是聚少离多,近些年更是跟在你祖父身后东奔西跑的,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一天一个样,所以为父……” 寇季摇摇头,淡淡道:“您不必解释,孩儿理解。” 寇季不理解也不行,这种事情放在后世,那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放在古代,却很寻常。 那些当兵的,应征以后,一年才回一两次家,碰上了大战,三五年不归家,回来以后不认识自家崽儿,很寻常。 而读书人,学识在到了一定地步以后,就会外出游学,以天地万物为师,增长历练,一出去也是好些年不归家。 他们父子两人见面,并没有那种两眼泪汪汪的场面。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隔阂,让他们变得很生疏。 寇礼并没有在寇季面前摆出父亲的架子,寇季也没有一个当儿子的自觉。 寇季伸了伸腿,盘膝坐在了蒲团上,面对着寇礼。 寇礼有心要教育他不懂规矩,但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寇季对待他并不热切,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对儿子不负责,心里有些愧疚,所以终究是狠不下心训诫。 他搓了搓手,有意避开寇季的目光,整理了一下衣装,然后才干笑道:“为父不好,犯了错被罚跪祠堂,让你看笑话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以后为父再也不会抛下你出去游学了。如今为父已经过继到了你祖父名下,跟在你祖父身边,足以学到很多学问,不需要去拜访其他名宿了。” 寇季淡淡笑道:“父亲言重了,儿不言父丑。您犯了错,我这个当儿子的也得帮您担着。我们是父子嘛。” 寇礼挑了挑眉,一脸意外的看着寇季道:“没料到我不在家这些年,你倒是学会了不少道理,为父心中甚慰。前些日安顿下来以后,为父还担心你在华州乡里瞎混,耽误了学业,如今看你这么懂事,为父也就放心了。” “孩儿已经大了,自然不会给爹您添麻烦。” “……” 父子二人,凑在一起,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 寇礼笨拙的讲述着他这些年游学碰到的或者听到的趣事,想跟寇季拉近父子之间的关系。 但是寇季却跟他亲近不起来。 聊了许久,寇礼脸都笑僵了,寇季准备结束父子二人的尬聊,直接进入正题。 却没料到寇礼率先提到了他被坑的事情。 “季儿,为父也没什么大错,你祖父有些小题大做了。他罚为父在这里跪着,那是心里有气,想来过几日心里气消了,就会让为父出去。 你在府上先住下,过几日为父出去以后,带你逛一逛这繁华的汴京城。 为父跟你说,这汴京城里,好东西无数。 特别是西瓦子市里,有各种杂耍……” 寇礼开始絮絮叨叨的跟寇季讲起了西瓦子市里面的繁荣。 “爹,您能不能给孩儿说一说,您到底犯了什么错,才会被祖父罚跪祠堂。” 寇季果断的打断了寇礼的絮絮叨叨,直奔正题。 寇礼闻言,微微一愣,他说了半晌,儿子对他一直不声不响的,没表现出什么兴趣,现在儿子突然对他犯错的事情起了兴趣。 他心里非但没有觉得羞耻,反而还有些激动。 当即,他也没有隐瞒,开始向寇季讲述他运气不佳的过程。 “季儿,为父随着你祖父入京以后,被你祖父安排到了太学内求学。太学里的那些勋贵子嗣,觉得为父不是你祖父亲生的,所以看不起为父。 因此,为父也没什么朋友……” 说到这里的时候,寇礼神色明显有些黯淡,但他脸上黯淡的神色,转瞬即逝。 只见他开心的道:“但是,为父毕竟在外游学多年,人情世故远比他们懂的多,为父在太学里待了没几天,就交到了一群学识渊博的同窗。 为父跟着他们,一起吟诗作赋,一起读书写字,学问大有长进。 也正是跟着他们,为父才真正的见识到了汴京城里的繁华。” 听到这里,寇季不着痕迹的翻了一个白眼。 他不用问,都猜得出来,寇礼口中的一起吟诗作赋,一起领略汴京城的繁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无外乎出入青楼酒肆间,一起吃喝玩乐罢了。 真要是好好的待在一起学习,寇礼能走到这一步?。 不过寇季并没有打断寇礼的话,而是示意他继续说。 寇礼得意的笑道:“在我们这一群同窗之间,学识最渊博,长进最大的,就属你爹我,其次就是吴贤弟。吴贤弟是一个好人,他学识渊博,为人爽朗大方,经常仗义疏财……” 寇礼冲着寇季挤挤眼,笑道:“最关键的是,这个吴贤弟,经常还带着为父去发财。为父到汴京城不到一旬,在吴贤弟帮助下,就赚了一百贯钱。” 寇季皱起了眉头,他有预感,问题八成就出在了寇礼嘴里的那个吴贤弟身上。 别人平白无故的带你去赚钱,不是对你有所图谋,就是要害你。 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寇季从来不信。 果然,接下来就见寇礼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脸上浮起了一些苦涩,道:“可惜,为父前几日手气不好,输了三百贯,还搭进去了吴贤弟五十贯。 债主逼的紧,为父迫不得已,就顺了你祖父一条御赐的犀带,去偿还了债务。”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吐出一口逆血来。 私相授受御赐之物,还觉得这不算大错? 这得多心大? 不过,当寇季垂下头,目光落在了自己腰间的玉带上的时候,心里也就释然了。 御赐之物,在旁人家里,确实是稀罕物。 但是对于寇准这种两朝老臣,又一直居于中枢的人而言,却并不稀奇。 逢年过节的皇帝都会给身边亲近的臣子赏赐一些东西。 寇准为官数十载,又四居相位,得到的御赐之物,只怕多的数不过来。 估计寇准自己偶尔也会发卖两件,或者赏赐给别人。 寇礼在寇准身边伺候的时候,想来也是看到过寇准赏赐过别人御赐之物,所以才会不把御赐之物放在心上。 只是这一次,寇礼发卖的御赐之物,明显有别于其他的御赐之物。 不然寇准也不会如此严厉的惩罚他,更不会给他这个从孙施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09章 似忠实奸的吴贤弟(求收藏!求推荐!) “季儿,为父跟你说,吴贤弟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寇礼根本没有注意到寇季的情绪变化,他依旧在哪儿自顾自的讲述那位吴贤弟。 寇季不愿意继续听下去,他打断了寇礼的话,问道:“这么说你是欠下了赌债,所以才偷了祖父的犀带拿出去发卖?” 寇礼一愣,赶忙摆手道:“没有发卖,为父只是将犀带押给了典当行,而且还是活当,只要凑足了钱,就能赎出来。” “活当了?可有当票?” “有有有……” 寇礼在身上摸索了一下,取出了一张当票,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当票,仔细一瞧,上面写着。 ‘犀带一条,值千贯,作价四百贯,典当于东来典当行,为期一旬。’ 这是一张活当当票。 典当行典当物件,一般分为两种。 一种是活当,一种是死当。 活当就等于是暂时抵押给了典当行,而死当就相当于卖给了典当行。 前者在到期以后,可以赎买,后者却不能赎买,属于一锤子买卖。 只是,寇礼手里的这一张活当的当票,明显存在这漏洞。 其一,犀带两个字有些笼统,犀牛品种不同,所产出的皮子也不同,而且犀牛身上不同部位的皮子,价值也不同。 最贵的犀带,价值可以达到十万贯左右。 最贱的犀带,价值却不足百贯。 从寇准对待他们父子的态度可以判断出,寇礼典当的那一条犀带,只怕不是一般的犀带。 典当铺子只是用了犀带两个字含糊了过去。 寇礼拿钱去赎买的话,也未必能够拿到原有的犀带。 在这一点上,寇礼被人骗了。 其二,当票上规定了赎买的期限,却没有讲明赎买所要缴纳的钱数。 虽然典当行有典当行的行规,但是当票上没有注明这一点,人家要是耍赖,寇礼也拿人家无可奈何。 即便是告到了官府衙门,也很难打赢官司。 寇季拿着当票,无奈的对寇礼道:“爹,您这……” 这么明显的漏洞,寇季不信寇礼看不见。 寇礼闻言,拍了拍胸脯道:“季儿,你放心,此事有吴贤弟在中间作保,出不了差错。” 寇季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有人从中作保,自然可以简化一下流程。 可要是作保的人到最后倒戈相向呢? 这件事真要有寇礼说的那么简单,王曙一个三品大员,何至于开口说,即使他出面,也不一定能够办妥此事。 之前寇季只是对寇礼口中的吴贤弟有所怀疑,现在寇季几乎可以断定,寇礼口中的吴贤弟有问题。 那个吴贤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寇礼骗的对他十分信服。 寇季纵然告诉寇礼,那个吴贤弟有问题,寇礼也未必会信。 他默默的收起了当票,继续问道:“爹,不知道您这位吴贤弟,姓甚名谁,有是何等身份?” 寇礼道:“吴贤弟如今跟为父一样,是太学内的士子,名唤吴明。他的兄长吴贤,是御史台的侍御史。”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侍御史,官居从六品。 比起御史、御史大夫、御史中丞,略显不如。 可那也是清贵的官儿,在朝堂上也算得上说得上话的那一类人。 论话语权,比那些外派的三四品的大员,还要多几分。 寇季默默的记下的这两个名字,然后又问道:“爹,您去耍钱的赌坊又是哪一家?” “紫气赌坊!” “紫气赌坊?” 寇季一愣,嘴角抽搐的问道:“紫气赌坊,东来典当行,它们是不是在一条街上?” 寇礼理所当然的道:“紫气赌坊,就在东来典当行隔壁。据说当时东来典当行的东家,在给典当行取名的时候,瞧见隔壁的紫气赌坊,心血来潮,就为典当行取名为东来。取紫气东来之意,是想让他的生意跟紫气赌坊一样的红火。” 听到这里,寇季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因为从寇礼的话里,寇季判断出,寇礼恐怕不只是被别人骗了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为寇礼设的局。 当然了,这局是设在了寇礼身上,可背后之人谋划的肯定不是寇礼。 以寇礼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让人家设局对付他。 背后之人,真正要谋划的,必是寇准。 而寇礼口中的那个吴贤弟,必然是局中的关键人物。 从寇礼在太学交到同窗好友,到被人带着出如烟花柳巷,进入到赌坊里发财,再到欠债,偷犀带发卖,以上种种,都有那位吴贤弟的影子。 既然人家是存心算计的寇礼,那么首尾必然处理的干干净净。 寇季想要处理这件事,只怕不容易。 寇季脑子里思量着对策,嘴上又问道:“爹,您可知道祖父的那条犀带,有什么特别之处?” 寇礼歪歪脑袋,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为父记得你祖父说过,那一条犀带是太宗所赏,是用通天犀的皮角制成的……” 寇礼看向寇季,疑惑道:“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寇季心头有了算计,随口应付了一句,“没什么……” 寇季又陪着寇礼聊了几句,然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祠堂。 出了祠堂门。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对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二宝点了点头。 转身对伺候在一旁的寇忠道:“帮我取一下钱财,我要出府。” 寇忠躬身道:“回小少爷的话,姑爷答应您的钱财已经备好,账房的长随已经拿着钱在府门口等候。” 寇季点点头,带着二宝前往了府门口。 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身形硕壮的汉子,背着一个巨大的褡裢,站在门口等候。 汉子身上穿着一身家丁的服式,胸前胸后的褡裢里鼓鼓囊囊的,压的他的肩膀都有些矮。 在这个以铜钱为主流货币的时代。 二十贯铜钱,接近了两万文,足有二十斤左右重,带在身上沉甸甸的。 二十斤的铜钱,压在二宝身上,二宝估计都能被压的弯着腰走路。 寇季拿着的话,大致也会被压弯腰。 难怪账房要派遣一位长随跟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0章 修仙入迷的官家(求收藏!求推荐!) 府门口。 寇季单手背负于身后,一手拿着折扇,回望门楣上的横匾。 匾上书两个字。 寇府。 简单的两个字,却代表着寇季底气所在。 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像是一个官宦人家的世家子。 他要解决寇礼惹下的祸端,虽然不能借助寇府的力量,但是寇府的名头还是要借的。 寇礼闯的祸,在寇礼眼里,只是一件小事。 可寇季却清楚,此事非同小可。 这里面的水很深。 深到了寇礼看不清楚水下的东西。 寇礼以前在华州乡里的时候,只是一个贫寒读书人,虽说族里出了寇准这样的大人物,可他当初跟寇准没太大关系,寇准不可能时常接济他,顶多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族里送一些东西,让族老分配,他好跟着沾一沾光。 所以从根本上讲,寇礼终究是一个穷人,一个穷到需要典当家里东西才能支撑他出外游学费用的穷人。 自从他认了寇准为父,穷人乍富,难免会沾染上一些暴发户的习气。 可惜他的见识、谋略、胆识等各方面,却没有跟上。 以前跟着寇准四处奔走的时候,他的那些微薄的见识尚且能够用上。 可入了汴京城这个权力场,他那一点微薄的见识、谋略,就有些捉襟见肘。 以至于被人家耍的团团转。 这就好比是一头羊,以前在羊群里混的时候,混的如鱼得水,突然到了狼群里,它很快就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寇季却不同,不论从见识、胆识、谋略等各方面比较,他都远比寇礼要广。 所以他能一眼看清楚的东西,寇礼未必就能够看清楚。 寇礼从头到尾都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件家长里短的小事。 可寇季看到的却是一件要吃人的大事。 寇准是何人? 两朝老臣,四度拜相,官居一品(此处官居一品,指的不是宰相,寇准头上并不是只有宰相职权)。 跺一跺脚,汴京城都要颤抖三分的人。 敢耗费时间布局,算计寇准的人,又岂是一个能简单对付的角色? 寇季现在要做的,就是挖出这个躲在背后的人,以及弄清楚这个人的目的。 寇季现在明白了,为何王曙当时听到他提出要见寇礼的时候,脸上会布满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因为从寇礼嘴里,他只听到了最表面的消息,其中的根本原因,寇礼一概不知。 直到现在,寇礼还不知道自己被别人算计了,更不知道别人算计他的真正目的。 寇季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父亲,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有这么一个心思浅薄的便宜父亲,他就不需要费力的在寇礼面前去掩饰他穿越者的身份,他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足以让寇礼不对他产生任何的怀疑。 可,有这么一个心思浅薄的便宜父亲,他就别想再安安稳稳的在汴京城里享富贵。他指望不上便宜父亲帮自己遮风挡雨,还得自己赤膊上阵,去帮自己的便宜父亲去遮风挡雨。 “哎~” 寇季叹了一口气,转着手里的折扇,向马行街外走去。 二宝颠颠的跟在他身后,疑问道:“少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去哪儿啊?” “酒肆、茶馆、脚店,分别去转一圈,领略一下汴京城的风华。” 寇季随口应付了一句。 二宝憨直的点点头。 跟随在他们主仆二人身后的背钱的长随,却很意外的看了寇季一眼。 他可不是一般的长随,他爹是最早跟随寇准的一批忠仆,他自己跟随寇准也有好些年了。 二宝不懂寇季要去酒肆等地的用意,可他懂。 历来,这些地方都是打听消息最便利的地方。 汴京城很大,藏着好多秘密。 汴京城也很小,很多秘密也都藏不住。 许多秘密最先流出来的地方,就是街边的酒肆、茶馆、脚店。 寇府所在的马行街,是专门供给车马通行的,比较清幽,店铺很少。 寇季要找酒肆多的地方,就得出了马行街,穿过大相国寺和景灵宫之间的那一条巷子,前往御街上。 御街远比马行街要繁华。 寇季刚踏足到了御街,就看到了一家脚店、一家酒肆。 脚店里多是过往歇息佃户、长工,他们会从店里要一碗茶水,或蹲、或坐,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闲聊。 相比而言,酒肆里的客人就比他们富贵一些。 他们大多是豪门大户里的家丁仆人,手里有一两个主人家赏赐的小钱,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叫两壶酒,一碟子下酒菜,坐在一起就能吹许久的东家长李家短。 以寇季的身份装束,去脚店里自然不合适。 所以他在酒肆里挑了个位置坐下。 在店小二的招呼下,他要了一壶甜酒、一碟煮豆子,坐在酒肆里边吃边喝,一句话也不说。 这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他让长随付了钱,然后就带着二宝和长随前往下一家。 路上,二宝挠着头不解的问道:“少爷,咱们为何不在一个店里吃饱喝足,反而要来回跑呢。” 寇季前行的步子一顿,笑吟吟的道:“你家少爷我呢,今日出来就是尝尝味,味道好了,以后我会经常光顾他。味道要是不好了,我肯定再也不来。 咱们以后要在汴京城里常住,吃可是头一等的大事,不能马虎。” 二宝又挠了挠头,又道:“可是刚才那家味道就不错啊。” “也许下一家味道更好。” “……” 主仆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很快就到了下一家。 …… 就这样,三个人在御街上的酒肆、脚店、茶馆里,进进出出,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到了御街的尽头。 二宝今日吃美了,敞开了吃,吃了许多东西。 走到街口的时候,肚皮圆溜溜的像是个吹满气的猪尿泡。 寇季没怎么吃东西,因为他的心思就没放在吃的上面。 经过了一下午的探听,寇季探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寇礼当掉了御赐之物的消息,早已传的满城皆知。 同时,寇季也证实了心中猜想,寇礼确实被人算计了,算计他的正是吴家兄弟。 至于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为何胆大妄为的算计当朝宰相,无人知晓。 寇季觉得他还需要找人了解一下详细的消息,得弄清楚吴家兄弟算计寇准的目的。 百姓们除了怨寇礼毁了寇准一世英名外,纷纷觉得寇准要倒霉。 他们之所以如此肯定,那是因为被寇礼典当的那一条犀带不是寻常的物件。 据说是当年番邦朝贡的举世罕有的通天犀,太宗皇帝命令匠人们,做成了两条犀带,一条留着自己用,一条赐给了寇准。 太宗皇帝早已归天,属于他的那一条犀带,也跟着他一起埋进了皇陵里。 寇准手里的那条犀带,可以说是举世唯一的一条。 不仅价值连城,而且在内府里都是挂着名号的。 连内府都惦记着的东西,可见它有多珍贵。 而所有人都料定了寇准要倒霉,可寇准现在却没倒霉,原因就在宫里的那位重病不起的官家身上。 据说这位修仙入迷的官家,四日前,梦到了神女降临,要赐福给他,邀他一起飞升天界。 梦醒以后,他立马下旨,让朝堂上的百官,代替他沐浴斋戒七日,七日后随他一起恭迎神女赐福。 正是有了这七日的斋戒沐浴日,才让寇准迟迟没有倒霉。 这也是为何王曙在寇府正堂门口提醒寇季,他还有三日半时间的原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1章 万花楼(求推荐!求收藏!) 当今官家赵恒修仙入迷,这在朝野内外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 因为他已经修仙十几年了。 寇准此前两次被罢相,都是因为劝解他修仙的缘故。 丁谓能够权倾朝野,也跟他修仙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为了迎合圣意,支持他修仙,丁谓不仅给自己找了个神仙当祖宗,还经常陪着他一起修仙。 为此还特地在皇宫里建造了一处特殊的宫殿,用于修仙。 除此之外,丁谓还鼓动他去泰山请示了一下神仙,顺便封了个禅。 但这还不是最疯狂的。 最疯狂的是,为了支持官家修仙,丁谓还炮制出了一场历经十几年之久的‘天书’运动。 朝野内外被这一场运动闹的乱哄哄的。 寇季对此事一点儿也不关心,强如寇准,尚且在此事上栽了两次跟头,他一个白身,掺和此事,恐怕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国家被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寇季也不关心。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资格去关心国家大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解决寇礼惹下的麻烦。 此外,在市井中走了一圈,有关寇准的消息他也听了一大堆。 寇准在朝中的地位,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稳固。 寇准此次能够复相,并不是因为他功劳所致,而是因为权倾朝野的丁谓觉得自己的名望不够,特地请他回来坐镇的。 有拉拢他的意思。 却没料到,寇准还朝以后,非但不领情,反而驳斥了丁谓一番。 在丁谓眼里,他已经从可拉拢之人,变成了一个垫脚石。 如果只是得罪了丁谓的话,寇准勉强还能在朝中立足。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得罪了丁谓的情况下,还跑去得罪了执掌中宫以及内庭的皇后刘娥,指责人家妇人干政是亡国之道。 同时得罪了这两个人,寇准想要在朝堂的地位也是风雨飘摇。 而寇礼做的蠢事,相当于送了个活靶子出去。 虽然寇准没有见寇季,也没有说一定要认寇季当从孙,可是在族谱上,寇季的名字已经落到了寇准名下。 寇准要是真倒霉了,寇季一定会跟着一起倒霉。 丁谓、刘娥二人,绝对会在寇准倒霉的同时,斩草除根。 没有人会在对付政敌的时候,还给他留下翻身的机会。 “坑爹啊!不仅坑爹,而且还坑儿子!” 寇季站在御街尽头,望着夕阳落下的残红,长叹了一声。 直到这一刻,他了解清楚了寇准的处境以后,他才明白自己那个便宜父亲做的事情有多愚蠢。 他也明白了,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恐怕很难解决这件事。 所以他必须得找人借力。 王曙已经明确的向他表示,寇府的力量不会借给他,那么他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借力了。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他想从朝堂上借力,根本不可能。 但是有一种人,他们的身份最贴近朝堂中人。 寇季打算从他们身上借力,解决寇礼惹下的这桩蠢事。 这种人在汴京城里有一个统一的名字。 纨绔! 汴京城内权贵众多,纨绔子弟也众多。 但在丁谓、刘娥二人把持朝政的情况下,敢出面帮助寇季的纨绔子弟却不多。 在市井里晃荡了一圈,寇季听到了不少有关纨绔子弟的传言,如今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走!” 寇季低声吩咐了一句,迈步向御街内走去。 二宝憨憨的跟在他身后。 一直跟随在寇季身后,没有说过话的长随,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 “小少爷,天色不早了,还是回府吧。再过一个时辰,城里就要施行宵禁,那个时候在街上晃荡,被禁军抓住的话,落不到好。” “我知道……” 寇季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去。 二宝回头奇怪的看了长随一眼,跟上了寇季的脚步。 长随暗自摇头,跟在了后面。 三个人再次踏上了御街,却并没有再去那些酒肆、脚店之类的地方。 他目的性极强的往御街中段走去。 入夜时分的汴京城,显得更加忙碌。 街上行人匆匆前行,归家的归家,离城的离城。 店小二、小商小贩们大声的吆喝着,兜售着不能过夜的货物。 寇季的脚步,在一座花团锦簇的小楼前停下。 别的店铺,在这个时候,都在为关门做准备,而此处,似乎才刚刚开张。 三层木楼上,披红挂彩。 大红灯笼高高挂,映照的三层小楼红彤彤的。 依在朱栏边上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抛着手绢在跟路上过往的客商打招呼。 她们很期盼,那些忙碌的客商们能留下一二,陪伴她们一起度过空虚寂寞的夜晚。 万花楼! 汴京城里有名的青楼。 在汴京城的青楼行业中,虽然算不得顶尖,但也小有名气。 楼里出过一位花魁娘子,不过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寇季站在万花楼前,既不进去,也没有离开。 长随看到寇季停在万花楼前,紧了紧肩膀上的褡裢,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 难道,寇府又要出一个浪荡子? 三人之中,唯有二宝表现的最局促。 在听到了楼上姑娘们的调笑声以后,他就羞红着脸,躲在了寇季身后。 “哎吆,这位公子,您是往楼上雅间,还是在厅里听曲儿?” 门口招呼的老鸨子,看到了寇季衣着不凡,当即推开了准备去招呼寇季的老姑娘,自己迎了上来。 老鸨子在汴京城里混迹了几十年,早已混成了人精。 她仅凭寇季身上的衣物,就判断出寇季非富即贵。 似这等客人,招呼好了,绝对能大赚一笔。 寇季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笑着问道:“小爷我初到汴京不久,听闻万花楼有一位被七先生赞赏过的花魁娘子,不知道能不能一睹芳容?” 听到了花魁娘子四个字,老鸨子的脸色立马一变。 她神色尴尬的道:“蝉儿已经许久不见客了,公子的要求倒是让老婆子为难了。”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笑道:“不如老婆子安排娟儿伺候公子,娟儿姑娘,如今可是我万花楼的头牌,寻常人想见都未必见得到。 老婆子也是看公子气度不凡……” 老鸨子吹捧的话还没有说完,寇季就打断了她。 只见寇季似笑非笑的问道:“莫非这位娟儿姑娘,也被七先生赞赏过?” 老鸨子闻言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七先生是何人? 那可是名动汴京城的风月班头,又号花坛盟主。 凡是被他赞赏过的姑娘,无一不是身价百倍。 若是再能得到七先生赐下一两首词,那更是了不得了。 似这等人物,早就被那些顶尖的花楼请去了,那里轮得到万花楼。 当年万花楼的蝉儿姑娘,也是机缘巧合,才得了七先生一句赞赏,并且凭此夺得了当年的花魁。 但这等机遇,却跟万花楼无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2章 苏蝉儿(求收藏!求推荐!) 七先生的名声,不仅震动整个汴京城的花坛,在青史上,也是赫赫有名。 曾经在后世学习的时候,寇季也被七先生的诗词,折腾的死去活来。 这位七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柳永,柳三变。 只是如今的柳永,虽然在花坛叱诧风云,但是在仕途上,却寥无寸进。 去岁他跟随兄长柳三复,一起参加科举,柳三复一举高中,而他却再次名落孙山。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落榜了。 如今正躲在情人虫娘的闺房里舔舐伤口。 寇季三番五次的请出柳永的名头压老鸨子。 老鸨子便知道寇季不好应付,所以只能搬出杀手锏来对付他。 “这位公子,老婆子也不瞒您,蝉儿姑娘已经有了恩客,那位恩客来头可不小,寻常人得罪不起。” 我就是冲着那位恩客来的! 寇季心里念叨了一句,脸上却讥笑着,“老太婆,你在吓唬小爷?真要是有来头的恩客,早就给蝉儿赎身了,何至于还让他流落在风尘中。” 老鸨子干笑道:“那位恩客有自己的难处,不便帮蝉儿赎身,但他可是交代过老婆子,不许蝉儿再接客。” 寇季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他冷冷的盯着老鸨子,道:“那你觉得,小爷我就是你能得罪得起的?” 老鸨子脸色一变,倨傲道:“这位公子,咱们万花楼,也不是寻常的地方。” “你是在提醒小爷,万花楼有后台?” “那你倒是说说看,看看小爷能不能得罪得起。” 老鸨子当即就要搬后台。 寇季却没有给她机会,又道:“小爷记得,在这汴京城里,比我们寇府更尊贵的,似乎没几家,大多都是皇亲国戚。” 寇季冲着老鸨子挑了挑眉,冷笑道:“莫非你口中的那位恩客,是当朝皇太子?” 老鸨子闻言,脸色一变再变。 她震骇于寇季身份的同时,不敢接寇季的话茬。 她要真敢说皇太子是她们万花楼的恩客,明天太阳初升之前,万花楼就会荡然无存。 世人皆知,官家只有皇太子一个儿子,以后的皇位归属,根本没有多少争端可言。 也就是说,皇太子的皇位,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虽然现在的皇太子手里一点儿权力也没有,但事关他名声的事情,没有一个人会马虎对待。 所以不论万花楼的后台是谁,只要敢污蔑皇太子的名声,一定会遭到惨烈的打击。 老鸨子站在原地骇然了许久,脸上才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公子说笑了,似皇太子那种贵人,又岂会涉足我万花楼这种下贱的地方。” 寇季冷笑道:“带路吧,今夜小爷我非找蝉儿作陪不可。你要是不答应,小爷我这就让人回寇府,挑选一众豪奴,过来拆了你的招牌。” 跟随在寇季身后的长随,听到这话,嘴角直抽抽。 在场的,除了他以外,没人知道寇季是在狐假虎威。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上,他也不可能出面拆穿寇季。 至于二宝,除了吃以外,他大概不会对任何事情上心。 “爷,您请……” 老鸨子用平生最难看的表情,做出了平生最谦卑的动作。 寇季在老鸨子的带领下,进入到了万花楼里,他们只在一楼亮亮相,就一路上了三楼。 三楼正中有一个清幽的雅间,似乎是那位蝉儿姑娘的闺房。 到了闺房门前,老鸨子陪着笑脸对寇季道:“爷,您稍等一下,蝉儿姑娘许久没有见客,老婆子先去叮嘱她一番,别让她冲撞了您。” 不等寇季发话,老鸨子上前叩开了门户,进入到房里以后,立马关上了门。 闺房里的布置很奇特。 有典雅清幽之处,也有富贵奢靡之所。 屏风、书案、古玩字画、典藏书籍、笔墨纸砚,应有尽有。 红木茶几、金丝蜀锦罩的拔步床、纯金的香炉、厚厚的波斯地毯等等。 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出现在了一个房间里,看着很怪异。 老鸨子似乎对此见怪不怪,进了房间以后,立马往那张奢华的拔步床上扑去。 在拔步床上,坐着一个柔柔弱弱的身影,身穿绿色罗裙,面容清秀,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听到了老鸨子入屋以后,她如同秋水的双眼中闪过一道无奈,轻声道:“妈妈,是二郎到了吗?” “哎呦喂,蝉儿啊,你可得救救妈妈我啊。二郎没到,倒是来了一个比二郎更凶的主儿。” 老鸨子扑到苏蝉儿身边,哭丧着脸哀嚎。 苏蝉儿闻言一愣,双眸轻转,略微惊叹道:“比二郎还凶?难道是城里的那几个勋贵家的嫡子?” 苏蝉儿口中二郎的身份,也不一般。 在这汴京城里,不给他面子的,似乎只有那几个勋贵家的嫡子。 其余的人,还真不敢不给二郎面子。 老鸨子晃着头,诉苦道:“那几个勋贵家的嫡子,又怎么看得上我们万花楼。但是来人的身份,并不比他们差。不知道他从哪儿听到了你的名头,到了楼内以后,指名道姓的要找你,妈妈我拦不住啊。 可妈妈我若是让你见客的话,二郎到了,肯定也饶不了我。 两边都是贵人,妈妈我都得罪不起,只能求你帮忙了。 念在妈妈我照顾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苏禅儿绣眉微皱,轻声道:“说了这许多,妈妈你还没告诉我来人的身份。” 老鸨子一拍腿,急忙道:“差点忘了,来人是寇准寇相公府上的。” “寇相公府上的?” 苏蝉儿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之前我曾经听二郎讲过,寇准寇相公府上,只有一个从子,如今因为犯错,被罚跪在祠堂,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男丁。 妈妈你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你让他给骗了?” 老鸨子一脸愕然,“他是骗子?” 旋即她皱起眉头,迟疑道:“可老婆子看他的装束,气势,不像是个骗子。” 苏蝉儿苦笑道:“这年月,骗子多了,衣着靓丽的骗子更多。宫里不就有几位号称已经得道成仙的骗子吗?” 老鸨子听了苏蝉儿这话,觉得有道理,当即她收起了悲容,咬牙切齿的道:“好一个骗子,居然敢骗到老娘头上,老娘非活剥了他不可。” “妈妈且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3章 一个聪明的女人 “我想见见他……” 苏蝉儿淡淡的笑着说。 老鸨子惊叫道:“你要见那个骗子?” 苏蝉儿笑道:“他敢光明正大的冒充寇府的人,背后肯定有什么仰仗,妈妈你出手教训他的话,不合适。还是留他在我房里,妈妈你再派人去知会二郎一声,自有二郎料理他。” 老鸨子一愣,夸张的叫道:“蝉儿,还是你对妈妈好,妈妈没白心疼你。” “快去请人家进来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妈妈这就去……” 老鸨子出了苏蝉儿的闺房,冷冷的对门外的寇季道:“进去吧,姑娘在里面等你。” 寇季愣了愣,他不明白老鸨子为什么变脸这么快。 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又不是来找老鸨子的,老鸨子的态度不论怎么变化,对他都无关紧要。 留下了二宝和长随二人在门口伺候着,寇季迈步进入到了苏蝉儿的闺房。 进门以后,瞧见了闺房里的摆设,微微一愣。 风格迥异的家具,摆设在一起,看着很怪异。 苏蝉儿坐在房间正中的桌前,她用小勺子,勾了一抹檀香,放置在薰炉里,点燃以后冒出了缕缕青烟,带着丝丝的檀木香气。 在寇季的注视下,她放下了手里的小勺子,起身施礼,“小女子苏蝉儿,见过寇公子。” 寇季抱着折扇,拱手还礼道:“蝉儿姑娘有礼。” “公子请……” 寇季走过去,坐到了桌前。 苏蝉儿上下打量着寇季,轻声问道:“公子是喝茶还是喝酒?” “茶!” 顿了顿,寇季又补充道:“茶叶用沸水冲泡即可,其他的东西不要放。” 苏蝉儿有些意外的道:“公子不喜茶汤?” 寇季干笑道:“乡野粗人,喝不惯。” 苏蝉儿点了点头,开始点燃了小火炉,帮寇季煮茶。 寇季就坐在哪儿静静的等着。 茶冲好了以后,苏蝉儿端着茶放在了寇季面前,然后就见她眼中神色莫名的盯着寇季,低声道:“现在小女子有些相信你是寇府的公子了。而且公子到万花楼,想必也不是冲着小女子来的。” 寇季一愣,去端茶杯的手一顿,沉吟着笑道:“何以见得?” 苏蝉儿浅笑道:“寻常人到了这万花楼,见到了小女子,那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小女子身上,寸步不移。公子从入房门到现在,目光只是在小女子身上匆匆一瞥,再无其他冒犯之举。” 寇季意外,“仅凭这一点?也许我是个道貌岸然的人呢?” 苏蝉儿笑着摇头,“公子入门以后,对小女子处处守礼。以公子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对小女子这个风尘中人如此。 所以小女子可以断定,公子不是冲着小女子来的,而是冲着小女子背后的二郎来的。 公子之所以对小女子处处守礼,就是不愿意跟二郎起冲突。” 顿了顿,苏蝉儿双眸直视寇季,又道:“公子是有事要求二郎……” 寇季有些意外,一个风尘女子,居然能从他的态度中判断出他的来意,仔细打量着苏蝉儿,他赞叹道:“没想到在这风尘中,还有姑娘这般蕙质兰心的人。” 寇季这算是默认了苏蝉儿的说法。 在苏蝉儿这么一个聪明的女子面前,再说假话的话,很容易被拆穿,而且会显得很虚伪。 苏蝉儿苦笑,“蕙质兰心只是一个笑话,不瞒公子,刚才小女子还跟妈妈一起,觉得公子是一个骗子,如今看来,是小女子看走眼了。” 寇季端起了面前的茶杯,浅尝了一口,才笑着说,“姑娘可以不用跟我明言的。” 苏蝉儿帮寇季再斟上了一杯茶,笑道:“听的假话多了,偶尔碰到一个愿意跟小女子说真话的人,小女子也不愿意用假话应对。” 寇季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姑娘与众不同,何至于……” 苏蝉儿捂着嘴,娇笑道:“公子是打算问小女子的身世,还是想劝小女子从良?” 寇季闻言,脸色发红,神色尴尬。 苏蝉儿淡淡笑道:“看来公子很少出入烟花之地。初入青楼的人,总喜欢问及姐妹们的身世,更喜欢劝解姐妹们从良。” 寇季拱了拱手,干笑道:“失礼了……” 苏蝉儿看着寇季笑道:“没关系。” 寇季笑了笑,低着头开始饮茶。 他不再讲话。 苏蝉儿也没有讲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在一旁帮他添茶。 一壶茶水被寇季喝干以后,苏蝉儿准备帮寇季再添一壶茶。 就在她准备煮水的时候,门外响起了吵闹声。 “小爷倒是想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小爷我抢女人。” “你不能进去,我家少爷在里面。” “滚开!” “……” 苏蝉儿冲着寇季眨了眨眼,道:“二郎到了。” 话音刚落,就见房门被人踹开,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带着一群豪奴,冲了进来。 少年个头不高,瘦瘦弱弱的,身穿着一身绿色的蜀锦长袍,头戴着一顶玉冠,玉冠歪斜着,遗漏出一捋长发,垂在耳边,在他的另一个耳边,挂着一朵红花。 在他身后,跟着七个脸上布满了各色刺青的膀大腰圆的汉子。 少年入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寇季,先是一愣,然后就冲着寇季嚣张的喊话。 “你要跟小爷抢女人?” 寇季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笑道:“她可不是你的女人……” “小崽子,你活腻了,敢跟我们小爷这么说话。” 跟随在少年身后膀大腰圆的汉子瞪眼喝斥。 “滚出去!” 一声咆哮声响起。 喊话的却是那少年。 只听那少年吼道:“小爷我要亲手收拾他!” 膀大腰圆的汉子立马滚出了苏蝉儿的闺房。 少年一个箭步扑到了寇季面前,在寇季愕然的眼神中,抄起了寇季面前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臭小子,就是你要跟小爷抢女人?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你的身份,小爷是你能得罪得起的吗?” 桌上的四个茶碗,被少年砸碎了两个。 他一直在大声的咆哮着骂人,可寇季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儿愤怒的表情。 苏蝉儿不知道何时去了房门口,关上了房门,然后又从床底下取出了一叠碗。 她一脸无奈的站在床边扔着碗。 飞碗在房里横飞,砸的劈里啪啦乱响。 看她的架势,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少年则顺势坐到了寇季面前,抄起了桌上的茶壶,闷了一口,瘪了瘪嘴。 “好苦!” 他抬头看向寇季,目光直直的道:“我认识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4章 目的(求收藏!求推荐!) “你叫寇季,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准的从孙。” 少年一语道破了寇季的身份。 寇季皱了皱眉头,一脸异样的看着他。 少年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你前脚踏进寇府,后脚就有人把你的身份摸的清清楚楚。仅仅一个下午,你的身份在汴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于你的画像,也被送到了各家府上。” 说完这话,少年看向寇季,好奇的道:“我比较好奇的是,你爹被人算计了,按理说你们父子在寇府上的日子并不好过,你怎么还有闲心跑到这万花楼来。” 寇季心里长叹了一声。 看来这汴京城里的水,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寇季看向了少年,笑道:“我说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 少年大大咧咧的瘫坐在椅子上,说道:“如果不是猜到你是来找我的,单凭你敢闯进蝉儿的闺房,我就能叫人将你从这里扔出去。” 寇季一愣。 他有些明白了少年和苏蝉儿做出的那些莫名其妙举动的用意了。 少年在进入到房内,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大概就看出了他的身份,猜出了他的目的,所以才会做出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举动。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寇季还不清楚,可寇季却知道,他这么做,必有用意。 旁人都觉得,汴京城里的纨绔们,一个个都是人傻钱多的不肖子弟。 但从眼前少年的表现看,纨绔们恐怕都不傻。 稍微想了想,寇季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一群在皇城脚下胡作非为的人,非但没有身死族灭,反而活的比任何人都滋润。 他们要是真傻子,那把他们当成傻子的人,恐怕才是真傻子。 真正的傻子,在汴京城这个权力场上,是没办法活滋润的。 寇礼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这些纨绔子弟,扮成不肖子弟,大概是带着许多潜藏的政治目的。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寇季认真的对少年道:“我这一次过来,是找你合作的。” “合作?” 少年一愣,讥笑道:“我们两个合作,寇季,你在跟我讲笑话?这汴京城里,谁不知道,我姑母跟你祖父,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他们是政敌,又不是死仇,更无私怨。我们没理由为此放弃一大笔钱财。” 寇季徐徐而谈。 少年意外的看了寇季一眼,笑道:“你倒是个难得的有趣的人。” 他上下打量着寇季,又道:“但是据我所知,你们父子在寇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寇准那个老头子已经打算将你们父子送回华州老家。失去了寇准从孙的身份,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合作?” 寇季笑道:“族谱上,我已经落在了祖父名下,纵然被祖父送回华州老家,我依然是祖父的从孙。” 少年微愣,低声自语,“已经更改了族谱吗?” 他再次看向寇季,笑道:“那你倒是有资格跟我合作。” “那我们就开始谈合作?” 少年摆手,叹气道:“先不急,在谈合作之前,我必须提醒你,我背后虽然有大树靠着,可她并不能成为我的依仗。 我们兄弟三人中,姑母更疼爱我两位兄长。 所以在汴京城的一众纨绔中,我的兄长们属于一流的,他们可以去那些顶尖的青楼教坊,而我只能到这万花楼。 他们可以跟那些勋贵家的嫡子坐在一起高谈阔论,而我只能靠欺负弱小过活。” 言外之意,他能帮上寇季的不多。 寇季笑道:“我要做的事情并不复杂,但是我一个人出面的话,身份有些单薄。所以需要借助一下你的身份,以及你手上的一些人手和东西。” 少年缓缓点头,问道:“我能得到多少好处?” 寇季浅笑道:“不低于十万贯……” “嘶~” 少年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你做什么能弄来这么多钱财?” 十万贯钱财,那可不是小数目。 它足以让一万户寻常百姓一年吃喝不愁。 少年每个月的月例也不过两百贯左右而已,十万贯钱财,相当于他四十多年的月例钱。 由不得他不吃惊。 就连在一旁扔碗的苏蝉儿,在听到十万贯钱财的时候,手了抖了一下。 寇季笑咪咪的道:“临来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吴家里的钱财,远超十万贯。” 少年眼珠子一转,惊叫道:“你要对付吴家,帮你爹讨回公道?” 寇季没有隐瞒,点点头,“他们可以算计我爹,我为什么不能算计他们。” 少年紧盯着寇季,低声道:“吴家的底细你可了解清楚?” 寇季沉吟道:“料知一二,但比不上你我的底细。” 少年坐直了身躯,认真的道:“吴明此人,不足为惧,可他兄长吴贤,却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吴贤是大中祥符五年的进士,他的恩师是李迪。 李迪虽然如今蛰居东宫,但是在朝堂上的地位,并不输给你祖父。 我姑母碰到了李迪,也得礼让三分。 前些年,李迪权势未落,他在李迪护持下,一路官运亨通,坐上了侍御史的清贵职位。 李迪失去了权势,他又搭上了丁谓。 你爹的事情,就是他投靠丁谓的投名状。 有丁谓护着他,我们要算计他,很难。” 寇季闻言,微微一愣。 他在市井坊间打探消息的时候,只打探到了吴贤和吴明是亲兄弟,还打探到了紫气赌坊、东来典当行,都是吴家的产业。 他也打听到了吴贤是李迪的门生。 可他却没打听到吴贤已经背叛了李迪,已经搭上了丁谓。 有丁谓做靠山,吴贤确实不是他能动。 但是…… 寇季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你对丁谓很畏惧,已经畏惧到了谈丁色变的地步了?” 少年不屑的瘪瘪嘴,“废话,丁谓权倾朝野,动一动手指,就能碾死我们。最主要的是,他不在乎我们背后的靠山。” 寇季继续笑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吴贤只是搭上了丁谓,却还没有真正的投靠丁谓。他设局陷害我爹拿到的投名状,还没有发作,所以他还不算是丁谓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因为要投靠丁谓,恶了李迪。 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情,李迪也不会保他。 现在不正是对付他最好的时机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5章 《春嬉图》(求收藏!求推荐!) 纨绔们的根本是权贵,而权贵们都有一种近乎于病态的通病,那就是贪婪。 所以当少年听寇季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后,眼中闪过一道贪婪。 “真是如此?” 少年舔了舔嘴角,目光灼灼的看向寇季。 寇季含笑,点点头。 少年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低声笑道:“我答应跟你合作,你要我怎么帮你?” 寇季道:“我需要一些底子清楚,能够掌握的住的人手,还有两刀澄心堂纸。” 底子清楚,能够掌握的住的人手,少年家里有不少,这对少年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澄心堂纸是当世最好的纸张,以前是南唐后主李煜的专用纸张,南唐被大宋诛灭以后,澄心堂纸就成了贡品。 因此市面上很少见到澄心堂纸出现,但是在宫里,以及一些官宦人家,却并不少见。 寇准手里就有不少宫里赏赐的澄心堂纸,少年家里也有不少宫里赏赐的澄心堂纸。 所以这个条件对于少年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少年听到了寇季的两个条件以后,明显有些愕然,他瞪着眼睛,盯着寇季,询问道:“就这么简单?” 寇季笑着摇摇头,“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如果真有这么简单,我就不需要找你合作。” 顿了顿,寇季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补充道:“我还要借府上的那一幅《春嬉图》。” 少年闻言,目瞪口呆,半晌才急忙道:“那幅图可动不得,出了问题,我爹会打死我。” 少年有如此反应,在寇季意料之中。 寇季口中的《春嬉图》,可不是寻常的画作。 昔年,大宋剿灭南唐,南唐后主李煜,以及他的皇后小周后,一起被遣送到了汴京城。 小周后长相美艳,被誉为当世第一美女。 当时还是晋王的赵光义,对她垂涎三尺。 等到赵光义登基以后,立马在宫里举办了一场诰命夫人的宴会。 当时小周后也被邀请参加了这一场宴会。 在宴会结束以后,赵光义就强留下了小周后,宠幸了三日。、 不仅如此,他还让宫里的画师,画下了他当时的雄风。 这幅画,便被称之为《春嬉图》。 它在后世还有一个被广为传唱的名字,叫做《熙陵幸小周后图》。 有关于这幅画,在后世还衍生出了不少猜测和推断。 有人说这幅画是假的,是元朝人仿制的。 寇季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如果是赵光义命人画的画作,绝不可能出现‘熙陵’两个字,熙陵是赵光义的陵寝。 然而,让寇季改观的是,他在市井坊间打探消息的时候,探知到,这幅画在宋朝,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春嬉图》。 而这副《春嬉图》如今就藏在少年的家中。 讲到此处,就不得不说一说少年的来历。 少年名叫刘亨,刘家庶出次子。 其嫡长兄刘从美,官居六品,供职于将作监军器少监,加振威校尉。 其兄长刘从德,同六品,添为供备库使,是个只领俸禄,不需要供职的虚衔。 其父刘美,官居五品,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领昭州防御使。官爵不高,但是权力却极大,统领着汴京城外十万禁军精锐。 更重要的是,刘家还是皇亲国戚。 刘亨的姑母,刘美的妹妹,就是当今皇后刘娥。 值得一提的是,刘家这个皇亲国戚,跟赵氏皇族,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 刘美和刘娥虽然互称兄妹,但二人并非血亲。 刘美原姓龚,叫做龚美,是蜀地的银匠。 刘娥祖籍太原,后家道中落,流落到了蜀地,成了一个歌女。并且在很小的时候就许给了龚美。 龚美在蜀地郁郁不得志,打算前往汴京城谋生,就带上了她。 龚美到了汴京城以后,因生计艰难,打算将刘娥卖掉,再嫁他人。 当时,赵恒尚是韩王,他的属臣张耆将刘娥推荐给了他。 赵恒一见刘娥,大为喜爱,收入房中。 等到赵恒登基以后,为了掩饰刘娥当年那一段不堪的岁月,就让刘娥、龚美二人结为兄妹,赐龚美姓刘。 龚美自此就变成了刘美。 在刘娥护持下,刘美一路平步青云,从一个银匠,蜕变成了一位掌握十万禁军精锐的五品大员。 汴京城里的权贵,因此也多了一家。 刘家! 《春嬉图》就是当年刘娥跟刘美结义的时候,刘娥亲手为刘美挑选的礼物。 刘娥挑选这幅《春嬉图》给刘美,到底有何用意,鲜有人知。 但是,刘美一直记得刘娥的叮嘱,小心翼翼的珍藏着此图。 刘亨正是知道这幅图的重要性,所以在寇季提出需要《春嬉图》的时候,才会表现的如此紧张。 寇季听到了刘亨的话,失声笑道:“你不用如此紧张,我又不需要那张图,更不可能在那张图上做手脚。我只是需要你把那张图请出来,让我一观。” 刘亨戚戚的道:“真的只是看看?” 旋即他似乎觉得自己心有所动,有些危险,赶忙又补充了一句,道:“其他的图不行吗?我家还有不少名人字画。” 寇季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放置的变味了的茶水,淡然笑道:“非它不可……” 刘亨闻言,紧咬着牙关,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似乎在那里权衡利弊。 寇季也没有催促,只是喝着茶,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半晌,刘亨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寇季,再次确认道:“真的只是看看?” 寇季淡然笑道:“就只是看看,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去你们刘府看画。” 刘亨神色复杂的摇摇头,低声道:“那到不用,府对门有一家酒楼,是刘府的产业,也是我爹分给我唯一的产业,里面的人都是我的心腹,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画。” 寇季乐了。 从刘亨的话里,他听出了刘亨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 当利益远超他所要承担的风险的时候,他明显会选择利益。 寇季在找上刘亨求合作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个答案。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刘亨当即起身,拉着寇季就往外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6章 一家兴,一家衰(求收藏!求推荐!) “不急,我还有几句话要对蝉儿姑娘说。” 寇季从刘亨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对着站在床边的苏蝉儿拱手一礼。 在苏蝉儿神色异样的回礼的时候。 寇季笑眯眯的道:“今晚我跟刘亨兄弟所谈的事情,还希望姑娘保密。汴京城虽大,路却不好走。” 苏蝉儿半蹲着的身子一僵,抬起头,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小女子记下了。” 寇季的话,外柔内刚。 看似是在恳求苏蝉儿,实则是在威胁她。 ‘汴京城虽大,路却不好走’这句话是在提醒苏蝉儿,只要她敢泄露今晚寇季跟刘亨商量的秘密,汴京城将再无她容身之地。 以寇、刘两家在汴京城的实力,碾死苏蝉儿,比碾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蝉儿是我的人,你不用担心她会泄露我们之间的谋划。快些走,我爹今夜照例要去城外的军营巡视,刚好不在家。” 刘亨回护了苏蝉儿一句,拉着寇季就走。 寇季意味深长的瞥了苏蝉儿一眼,跟着刘亨出了苏蝉儿的闺房。 “少爷!” “小少爷!” “三爷!” “……” 闺房外,二宝、寇府长随、刘亨的跟班,在看到他二人出现以后,立马迎了上来。 瞧二宝跟刘亨跟班横鼻子竖眼的,显然他们中间有些不对付。 寇季笑着冲二宝、寇府长随点了点头。 刘亨则挥着手,喊道:“打道,回府!” “得嘞~” 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们瞪了二宝一眼,答应了一声,如同螃蟹一样,横着下了楼,帮刘亨扫清了挡在楼道回廊里的人。 “小少爷……” 寇府长随凑到了寇季身边,低声轻呼了一声,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寇季一愣,笑着对刘亨道:“现在出去,恐怕不合适吧?这个时辰,城里已经宵禁。” 刘亨闻言,不屑的撇撇嘴,“巡检司的人,都是我爹的属下,他们敢拦我?” 刘亨这话,纨绔本色暴露无遗。 寇季非但没有觉得讨厌,反而一脸欣赏的看着他。 有权不用,过时作废;有势不仰,过时作废。 似刘亨这种纨绔子弟的做派,是寇季最向往的。 可惜他空有一个天大的靠山,却仰仗不了。 在刘亨的引领下,寇季主仆三人跟着出了万花楼。 …… 入夜的汴京城,静悄悄的。 白日里的喧嚣一扫而空。 远处河里的潺潺流水声,依稀可闻。 有文人墨客,躲在渔船的甲板上,吹着洞箫,空谷幽扬。 清风吹动着柳枝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在为洞箫伴奏。 “当当当……” 年迈的更夫,挑着灯笼,敲着木梆子,似乎在隔岸附和。 然而。 场面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队披甲持刃的禁军将士们破坏了。 “什么人……城内已经宵禁,还敢在街上晃荡,给我拿下。” 刘亨、寇季一行明显被禁军将士们注意到了,在为首的都头吆喝下,一群禁军将士手持着长刀围了上来。 “嘭!” 刘亨拽着前襟,上去就是一脚。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小爷我是谁?” 刘家豪仆立马挑着灯笼,照亮了刘亨的面孔。 禁军都头生抗了刘亨一脚,眼看要生怒,可当他看到了刘亨的面孔以后,立马换了一张脸。 他一脸讨好的卑躬屈膝道:“哎呦喂,原来是将军府上的三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望三公子勿怪。” 然后就见他转身,对身后的禁军将士们喊道:“你们这群狗才,围着三公子做什么,还不把路让开,让三公子过去。 要是三公子因为你们的疏忽,掉了一根头发,老子要了你们的脑袋。” 禁军将士们闻言,立马让开了道路。 刘亨不屑的又踹了禁军都头一脚,骂道:“你算什么大水,你只不过是一条乱吠的狗。” 禁军都头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讨好的笑道:“三公子说的对,小人就是一条狗,公子府上养的狗。” 刘亨嫌弃的撇撇嘴,“找两个人头前开路,小爷我可不想再被人拦下了。” “您请,小人亲自为您开道。” “……” 禁军都头也不去巡逻了,他率领着手下的禁军将士,一路护送着刘亨、寇季到了刘府。 刘府在城西,距离金明池不远。 金明池边上,除了刘府,还有一座府邸。 天波杨府。 昔年,大同军节度使杨业,在雁门关一战成名,奠定了杨家在汴京城里的勋贵地位。 太宗皇帝赵光义赐给了杨家这一座府邸。 当时的杨家,可以说是汴京城里的新贵,门庭若市。 然而,随着杨业战死在宋辽战场上,杨府继任者杨昭英年早逝,杨府就开始没落了。 偌大的杨府内,燃起的灯火只有两三盏,门楣上挂着的灯笼,伴着清风摇曳,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灭。 相比而言。 刘府就显得贵气逼人。 万盏灯火齐燃,照耀的刘府金光璀璨。 房顶上的琉璃瓦,在灯光下都清晰可见。 刘亨到了刘府门前以后,并没有急着进府,而是到了府对面的酒楼前,敲开了紧闭的门户,请寇季主仆三人进去稍作歇息。 在刘亨回府前,寇季叫住了他,说道:“顺便将澄心堂纸、笔墨砚台备好。” “明白……” 刘亨答应了一声就匆匆回府了。 寇季在酒楼掌柜的陪伴下,登上了酒楼的二楼,倚着栏杆,看着远处的刘府、杨府。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杨府上。 “杨家将……哎!” 看着没落的杨府,寇季心里五味杂陈。 从小他就是听着《杨家将》的故事长大的,对于杨家,他有特殊的感情。 有刘家做对比,他胸膛里的特殊感情就更浓烈。 满门忠烈,却不敌裙带关系! 一府热血,却不敌溜须拍马! 何其可悲,可叹! 他同情杨家,可却没办法给杨家应有的荣耀,至少现在没办法。 因为他那个便宜父亲惹出的烂摊子,他还没收拾完。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现在自顾不暇,何谈帮别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7章 让人失望的画(求推荐!求收藏!) 刘亨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怀里抱着一个一尺半长的匣子,贼眉鼠眼的四处打量着,像是个小偷。 他钻进了酒楼以后,立马让酒楼掌柜的关上了大门。 等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和呼喊声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还有两个背着笔墨纸砚的人被他扔在了外面。 “你去安排他们进来,别让人发现了,我先上去了。” 刘亨叮嘱了掌柜的一句,让他去接门外的人,他自己抱着匣子,先一步上了酒楼二楼。 寇季坐在两张并起的桌前,见刘亨贼头贼脑的,惹不住笑道:“从自己家里拿东西,你怎么弄的跟小偷一样。” 刘亨翻了个白眼,坐到了寇季对面,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里的匣子,说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寻常的东西吗?这东西要有个闪失,不仅我爹会动怒,我姑母也不会轻饶我们。” 刘亨的话,逗笑了二宝。 刘亨见此,只是橫了二宝一眼,却没像是对待禁军都头一样对待他。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刘亨对寇季已经生出了一丝亲近的感觉。 两个人,特别是两个男人,在做好事的时候,未必能够生出亲近感,可是当他们做坏事的时候,却很容易生出亲近感,从而拉近彼此的之间的关系。 “打开瞧瞧……” 寇季的目光落在了刘亨手里严防死守的匣子上,笑着说。 刘亨警惕的扫了他一眼,捂着匣子道:“你别动,我拿出来给你看。” 在寇季注视下。 刘亨像是托着绝世美人一样,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匣子,从匣子里面托出了一卷画。 顺着长桌,一点一点的展开了画。 寇季目光炯炯的盯着画。 这幅画在后世,引起众说纷纭,但是却无人一睹真容,据说是已经失传了。 如今能看到这幅画的真容,寇季心里也稍稍有些激动。、 画卷被徐徐展开,一张彩绘的人物图,跃然于纸上。 寇季看到画卷上的内容,稍稍一愣。 画上有两个人物,一男一女,男的五官方正,衣着明黄长衫,侧躺在锦榻上,女的美艳动人,一身绿色罗裙铺在地上,依偎在男的怀里,在帮他喂葡萄。 整卷画,人物栩栩如生,神态自然,色彩艳丽,是一幅难得的佳作。 可寇季眼中却难掩失望。 之所以会失望,那是因为这幅画在后世还有一个名头,叫做当世第一春宫。 如今看来,当世第一春宫的名头,有些名不副实。 不过转念想想,寇季也就释然了。 毕竟在后世,这幅画已经失传了,所有有关于这幅画的传言,大多都是猜测而已。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怀疑我拿假画给你?” 寇季的心思,刘亨猜不到,但是他失望的眼神,却躲不过刘亨的眼睛。 寇季闻言,摇头笑道:“是有些失望,不过跟此画的真假无关。” 刘亨愣了愣,挑起了眉毛,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你不会是听信了坊间那些传闻,以为这幅画是一幅春宫画吧?” 寇季坦然的点点头。 刘亨破口大骂道:“坊间传闻也能信,这幅画要真是一幅春宫画,你觉得我姑母能把它赐给我爹?” 寇季哑然失笑,良久才点头道:“是我多想了,多谢刘亨兄弟提点。” 刘亨哼哼着摆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画看完了没?看完了我就送回去。” 寇季浅笑,“不急,反正画已经拿出来了,多留一个时辰也不碍事。二宝,笔墨纸砚伺候。” “来了少爷……” 二宝颠颠跑上前,从刘亨跟班的手里抢过了笔墨纸砚,铺在了空白的桌上。 刘亨见此,恨恨的咬着牙,“你这是要作假?仿画这么一幅画,没有三五天时间,根本不行。” 刘亨这话说的没错。 创作一幅画,几个时辰就能完工。 可仿制一幅画,特别是要仿制的神形兼备,往往需要更多的时间。 在刘亨说话的时候,二宝已经帮寇季铺开了纸,磨上了墨汁。 寇季随手挑了一根上好的狼毫笔,润了润笔,蘸上了墨汁,笔落语出。 “对我而言,只需要一个时辰。” 话音落地,寇季已经在纸上画下了寥寥数笔。 刘亨不懂作画,但是看寇季一副闲庭信步,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知觉间就放心了不少。 寇季继续在作画,同时嘴里的言语也没停下。 “不得不说,你爹把这幅画保存的十分完好,明明是几十年前的画作,从纸张上却看不出一丝时间的痕迹。这几十年前的旧纸,跟今年的新纸,差别只有那么丝毫。 只需要在新画做成以后,用火烘烤一段时间,然后阴干,足以做的以假乱真。 倒是省去了给纸张做旧的工夫,反到让我多了一天喘息的时间。” 刘亨盯着寇季笔下的画作,沉声问道:“之后呢?” 寇季抬头瞥了他一眼,在笔洗里面涮了涮笔,用干爽的汗巾吸干了狼毫里面沾染的水,蘸上了颜料,再次落笔。 “之后……就是你这个败家子,去东来典当行卖画。” 刘亨眉头一皱,说道:“仅仅如此?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寇季笑道:“所以我要帮你多准备几幅画,真真假假的参杂在一起,才能引人上钩。” 刘亨眉头一展,笑道:“你有准备就好。” 顿了顿,刘亨追问道:“你怎么料定,吴贤就一定会上钩呢?” “多听多看……” 刘亨不由的翻了个白眼。 寇季笑着解释道:“我在坊间里打听过,吴贤做官这些年,攒下了不菲的家财,开了几家铺子,其中粮行一家,布行两家,赌坊一家,当铺却有三家。 这当铺的生意,远没有其他四家铺子赚钱,甚至入不敷出,还需要其他四家铺子接济,才能维持下去。” 刘亨一下就听出了其中问题所在,当即瞪眼道:“不应该啊,汴京城里其他的生意如何,我不知道,可是这当铺的生意一直很红火。他的当铺怎么可能不赚钱? 一定有问题。” 寇季点点头道:“确实有问题。我仔细想了想,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吴贤喜好古玩字画,所以经常利用当铺,帮他收集古玩字画,这才造成了当铺亏损,入不敷出的局面。 吴家的三家当铺,一直入不敷出,而吴贤从没有关掉它们的打算,恰恰就说明了这一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8章 以假乱真(求收藏!求推荐!) 刘亨咧嘴笑道:“这算是抓住了吴贤的七寸,由不得他不上钩?” “然也!” “跟我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文邹邹的。” “我可是读书人……” “读书人中间没好人,以后咱们两个在一起混,你千万别以读书人自称。” 寇季侧目,愕然道:“你自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还想拉着我一起不求上进?” 寇季挺直了胸膛,傲然道:“我可是要做状元的人。” 刘亨翻了个白眼,不屑的撇嘴道:“你可拉倒吧。如今丁谓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他跟你祖父水火不容,只要他在朝堂上一天,你就别想考状元。” “连进士都别想……” 寇季狐疑道:“就没人能治得住丁谓?” 他知道丁谓厉害,但他不认为丁谓可以一手遮天。 刘亨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撇嘴道:“我姑母可以,但她同样跟你祖父水火不容。你就死心吧,安心的跟我一起当一个纨绔子弟,败家子。” 寇季哭笑不得,问道:“我祖父好歹是宰相,手里也有不少人……” 刘亨瘫坐在椅子上,哼哼道:“三头老虎打架,两个打一个,你觉得你祖父能打赢?” 寇季沉吟道:“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刘亨古怪的看着寇季,“你是在找我问计?” 寇季一愣,笑道:“你可以这么认为。” 刘亨迟疑了一下,懒洋洋的道:“除非官家能够恢复如初……官家虽然讨厌你祖父,可心里最认可的也是你祖父。” 为了取信寇季,刘亨又补充了一句,“这话是我姑母说的。” 寇季缓缓点头,“既然是皇后所言,那就错不了。” 寇季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长叹了一口气。 把寇家的兴亡,寄托在官家赵恒身上,明显有些所托非人。 旁人不清楚,但是寇季却知道,史书上寇准就是被官家赵恒给坑死的。 指望赵恒身体恢复如初,也指望不上。 赵恒修仙十几年,嗑仙丹也嗑了十几年。 整个人早就变成了一个毒人,血肉里布满了铅銾,离死不远了。 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他。 赵恒是指望不上了,寇家想要安稳的度过这一场新旧皇帝更替的权力斗争,只能另谋出路。 一时间,寇季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 在寇季和刘亨的攀谈中,一个时辰悄然而过。 一张新的《春嬉图》,出现在了寇季笔下。 刘亨望着桌上崭新的《春嬉图》,吧嗒着嘴,称奇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这画仿造的神形兼备,只是……” 寇季放下笔,洗了洗手,笑道:“墨迹还没干,自然有些不同,等到烘烤、阴干过后,肯定会一模一样。” “那还等什么,还不烘烤、阴干。” 不等寇季发话,刘亨转身就招呼着酒楼的掌柜去准备火炉,以及阴干用的架子。 等到东西准备好了以后。 寇季亲自上手,烘干画作上的墨迹。 烘到了七成干,寇季找了一个湿润的地方,架起了画,让它自行阴干。 刘亨似乎对造假的手段拥有极大的兴趣,寇季做的所有事情,他从头到尾都跟着。 最后,还守在了新的《春嬉图》旁边,盯着它阴干。 寇季知道,刘亨感兴趣的不是那幅画,也不是造假的技艺。 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造假能够带来的利益。 寇季画完了《春嬉图》,并没有停手,他准备继续画下去。 不过再重新作画之前,他先是吩咐了酒楼的掌柜,给二宝、寇府长随,一人安排了一个房间住下。 “我要陪着少爷……” 二宝不答应,执拗的不肯去客房,还眼巴巴的看着寇季装可怜。 寇季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道:“不听话的话,就扣你明天的口粮。” 二宝一听这话,立马吓的往客房跑去。 寇府长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让寇季明日一定要叫他。 送走了二宝、寇府长随,寇季再次回到了画桌前。 再次提起笔,寇季心里有些唏嘘。 原以为变成了宰相寇准的孙子,从此就能荣华富贵不愁,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没想到,又走上了造假这一条老路。 造假画,并不是寇季的专长,但是他自信,他造的假画,在这个年代,是不会有人能分辨出真伪的。 再落笔,寇季没有仿画《春嬉图》,而是依照他记忆中,被他仿造过的为数不多的画作,直接开画。 一个时辰后,又是一卷画作成型。 寇季去烘烤、阴干的时候,发现刘亨已经守在阴干画卷的地方睡着了。 寇季烘烤了画作,晾到架子上以后,又去作画。 一幅又一幅,一连四幅画。 画作全被架在了架子上阴干,但是光有画作还不够,画作上还要有印信,也需要准备。 他去找掌柜的讨要萝卜,却发现掌柜的蹲在柜台上在打瞌睡。 他没有打扰掌柜的,自己摸索到了厨房,找到了几个萝卜,又在柜台里找到了一个小刀。 拿着东西到了画桌前,开始雕刻起了印信。 …… 时间总是在忙忙碌碌中,不着痕迹的溜走。 当东方启明星升起,鸡叫了头遍以后。 刘亨幽幽转醒,伸了个懒腰,抬头瞧见阴干画作的架子上一幅画也没有,心头一惊。 他慌忙起身,就看到寇季坐在花桌前,似乎在品画。 刘亨慌忙起身,凑到了寇季身前。 “你一夜没……” 话到了嘴边,却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他看到了画桌上摆着的两幅《春嬉图》。 两幅一模一样的《春嬉图》。 “咕嘟~” 刘亨暗吞了一口口水,颤声道:“那一幅……那一幅是真的?” 寇季笑眯眯的看向他,“你觉得呢?” “我觉得?” 刘亨愣了愣,看向桌上的画。 “我觉得这一幅是真的……不对,这一幅是真的……也不对……” 刘亨在两幅画中间,盘桓了许久,也没有确认那一张是真的。 最后,他只能苦着脸,对寇季道:“哥哥啊,别玩我。到底那一幅是真的,要是弄错了,可是要死人的。” 寇季乐了,他也不再戏耍刘亨,指着两幅画中的一张,道:“这一幅是假的。” 刘亨趴在桌上,仔细瞧了良久,懵懂的道:“你怎么确定他是假的……” 随后他警惕的盯着寇季,“你不会是拿吴贤没办法,所以耍手段坑走我家的画,托我家下水吧。”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仔细看看这幅画,那个女子的裙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19章 黄磷(为‘风中飘荡的蜀黍’万赏加更!) “亨?!” 刘亨愕然叫着。 画卷上,女子裙角的位置,有一个用隐晦笔法暗藏的‘亨’字。 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这个字的存在。 刘亨也是趴在画上,一寸寸详查了许久,才看到了这一个字。 寇季笑道:“这是我特地暗藏的字,为的就是能让你轻易的辨别出两幅画的真假。” 刘亨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画卷上女子的裙角,激动道:“这手段不错,能不能教一教我?” 寇季笑道:“教你的事儿,回头再说。眼下还需要一些黄磷,你得帮我找。” “黄磷?” 刘亨呆滞了片刻皱着眉头道:“那东西很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走水,你要它干嘛?” 寇季意外道:“你居然知道黄磷保管不善会走水?寻常人可不知道这件事。” 刘亨撇撇嘴,“我爹以前勾管皇城司,帮着官家查了不少骗人的江湖道士,弄到不少黄磷,我偷偷玩过,自然知道。” 寇季了然,点点头,“你只需要帮我弄来黄磷即可,黄磷走水的问题你不需要在意,我自有办法对付。” 见识过了寇季仿画的手段,刘亨对寇季多了些信服。 听到他这么说,刘亨也没多问,搓了搓脸,带上了真的《春嬉图》,下楼回府去帮寇季拿黄磷。 寇季望着刘亨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黄磷自燃,在后世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寇季没理由不知道。 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研究过,所以他远比常人知道的更多。 黄磷会自燃,但并不是遇到空气就会燃烧,它也有相应的燃点。 在湿润的空气里,温度需要达到三十度,才能催发自燃。 在干燥的空气里,温度则需要达到四十度。 汴京城地处北方,气候干燥。 初春的汴京城,不仅干燥,而且还冷。 一块土疙瘩捏在手里,能瞬间变成稀碎的土灰,风一吹就会飘走。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黄磷只要不靠近火炉,很难自燃。 正是因为有足够的知识做支撑,寇季才会放心的让刘亨去取黄磷。 刘亨并没有在府里多待,他放下了《春嬉图》,从府库的地窖里取了一份黄磷,拿着就到了酒楼。 寇季在刘亨警惕的目光中,大大方方的掀开了撑着黄磷的坛子。 刘亨并没有见到黄磷自然,有些发愣。 寇季用一根木勺,盛出了不少黄磷,撒在了假的《春嬉图》上,用干毛笔刷均匀,刷完以后,卷起画,递到了刘亨面前。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刘亨呆滞的从寇季手里接下画,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失声道:“你要在东来当铺里放火?” 寇季毫不隐瞒的点点头。 刘亨捧着画,迟疑道:“可是……” 寇季知道刘亨要说什么,笑道:“你不需要担心,只要你不靠近火炉,这一副画是不会烧起来的,至于你把它卖给了东来典当行以后,它怎么烧起来,那就不需要你操心。” 刘亨犹豫了一下,重重点头,“我信你。”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事不宜迟,那就准备动手吧。你带着那些花臂大汉去东来典当行典当东西,其他的人手交给我,帮他们一人准备一身衙役们穿的皂衣,让他们带着,我回头有用。” 刘亨正色道:“放心吧,我会办妥的。” 价值十万贯钱财的大谋划,刘亨自然不会怠慢。 刘亨先把假的《春嬉图》跟其他的画作一起装了起来,然后立刻调派寇季需要的人手。 刘美执掌着十万禁军精锐的权柄,所以他府上家丁、仆从们,全部都是军中的好手,其中不乏已经宣誓效忠刘家的部曲。 刘亨调给寇季的人手,就是从部曲里面挑选出来的。 若不是刘亨舍下了公子的身份,三番五次的相求,还真不一定能请动他们。 人马齐备以后,刘亨拿着画,率先离开了酒楼。 寇季在刘亨离开后不久,叫醒了二宝、寇府长随,三个人在酒楼里随便吃了点便饭,然后也离开了酒楼。 至于刘亨调派给寇季的刘府部曲,并没有跟随在寇季身后。 他们要做的事情,有些见不得光,所以现在还不宜出现。 寇季跟他们约定好了见面的地点、时间。 他们只需要依照时间赶到就行。 寇季主仆三人,在汴京城的街道上走走停停,似乎在散步。 刘亨带着一帮跟班的狗腿子,已经张牙舞爪的扑到了御街一角的东来典当行。 东来典当行店铺不大,仅有三间砖瓦房,以砖木垒砌而成。 但是在它后面,却又一个占地越两亩的院子。 院西有一行垒砌的严严实实的库房。 库房隔壁,就是占地近五亩的庞大的紫气赌坊。 两家铺子,仅有一墙之隔。 刘亨站在东来典当行前,下意识抱紧了怀里撞着画的包裹,心里有点紧张。 虽然他不是头一次骗人了,但是数额这么大的骗局,他还是第一次参加。 他紧张,但他的狗腿子们却不紧张,因为狗腿子们不了解详情。 狗腿子们到了东来典当行门后以后,照例冲进了典当行,将里面两个典当衣服的赌鬼赶了出来,帮刘亨趟平了路。 “小爷,里面没人了,您请。” 膀大腰圆的花臂汉子,在瘦瘦弱弱的刘亨面前点头哈腰的,分外滑稽。 但是瞧见这一幕的路人,没有一个人嘲笑花臂汉子。 因为似花臂汉子这样的人,在汴京城里有不少。 “嗯~” 刘亨答应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包裹,在众人簇拥下,昂首阔步的踏进了东来典当行。 “哎呦喂~” 刘亨刚踏进东来典当行,一声夸张的叫声响起。 那声音尖锐,打着颤。 刘亨被膈应的打了一个哆嗦。 一个八字胡,四方脸,一身青衣长衫的中年人笑眯眯的出现在刘亨眼前。 “小人还以为是谁呢,这么大排场,原来是刘爷。刘爷您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您请!” “小乙,奉茶!” 中年人上来,先拍了一下刘亨的马屁。 然后一边弓着腰引领着刘亨进店,一边招呼着伙计沏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0章 横生枝节?(为‘終於有時間了’万赏加更!) 中年人态度很热切。 刘亨的出现,说明有大生意上门,由不得他不热切。 虽然刘亨从没光顾过东来典当行,但以刘亨的身份,他能拿出手的东西,必定不同凡响。 中年人陪着刘亨坐下。 “小乙,茶呢?” 在中年人呼喊下,一个年幼的小厮,颤颤巍巍的端着一盏茶水,从房内走出。 茶碗放在刘亨面前,刘亨并没有动。 中年人眼珠子一转,冲着小厮喝斥道:“冲的什么茶,一点儿香味也没有,还不给刘爷换一杯。” 小厮吓的哆嗦了一下,点头哈腰的赔礼。 刘亨皱起眉头,摆了摆手。 “小爷可不是来喝茶的。” 中年人瞪了小厮一眼,目光落在了刘亨手里的包裹上,热切的道:“刘爷,您这是手里急,要典当东西?” 刘亨黑着脸道:“小爷到了典当行,还能干嘛。” 说话间,刘亨将手里的包裹推到了中年人面前。 “算算,看值几个钱,活当。” 中年人搓搓手,小心翼翼打开了桌上的包裹,瞧见了里面的画卷,眼前一亮。 “名人字画……刘爷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小人先瞧瞧,看看是那位名人的大作。” 随手展开了一幅画,仔细打量了一番上面的画作以后,中年人呆滞了片刻,目光又重新投入到了画上,又重新打量了一遍。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他也顾不得奉承刘亨,相继又展开了两幅画,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僵了。 其余的画他也不看了,垂下了手,笑容生硬的道:“刘爷,您要是手里急,犯不着用这种手段戏耍小人。只要您招呼一声,我们东家自会把钱送到府上。” 看了三幅画,三幅都不是名人画作。 画画的人笔力匪浅,绘画造诣颇深。 只是没有名气,分文不值。 中年人心里盘算了一下,三幅画拿到市面上去发卖,还不如作画用的澄心堂纸值钱。 所以他觉得刘亨是在戏耍他。 刘亨一听他的话,不乐意了,当即拍桌而起,纨绔性子暴露无疑。 “你看不起爷?” 中年人起身,点头哈腰的赔罪。 “小人不敢……” 刘亨一脚踹翻了中年人,骂道:“爷要用钱,用不着你们孝敬。爷府上值钱的东西无数,随便拿出一两件,就够你这狗才吃一辈子。 就说这些画,那都是爷从府上顺出来的,好些个都是宫里赏下的。” 中年人从地上爬起来,干笑道:“刘爷您说的是……” “还傻站着,还不去看画,就算那三幅不值钱,不是还有吗?保不齐后面就是一幅值钱的。” 刘亨骂骂咧咧的喊着。 中年人赶忙跑去看画。 他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可是在刘亨这个纨绔的压迫下,不得不继续看下去。 中年人展开了第四幅画,粗略的扫了一眼。 猛然间,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瞪大了眼珠子。 “爷……这……这画,您要当?”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刘亨一乐,“怎么,这幅值钱?” 中年人吞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道:“值……值大钱……” 刘亨目光热切,一脸贪婪的扑上前。 “值多少?” 中年人颤颤巍巍的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刘亨大喜,叫道:“一万贯?!” 中年人闻言,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竖起一根手指头,指的是十万贯。 却没想到刘亨直接喊出一万贯。 中年人很想欺瞒刘亨,借机大赚一笔,但他想到了刘亨的身份,以及这幅画背后的利害关系,只能咬着牙实话实说。 “十万贯!” “十万贯?!” 刘亨尖叫了一声,激动的跳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中年人的手,激动的颤声问,“活当的话,作价多少?” 中年人看了看刘亨,又看了看手里的画,心思复杂道:“活当的话,七日内赎买,两万贯;十五日内赎买,四万贯;死当,八万贯。” “嘶……” 刘亨双手紧紧抓住中年人的手,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幅假画,居然可以卖出八万贯,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了死当了这幅画的心思。 但他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贪婪的心思。 他想到了这幅画是出自寇季之手。 寇季能画一幅,就能画更多幅。 寇季跟这幅画比起来,显然是寇季更值钱。 简直就是移动的宝库。 只要交好寇季,他会得到更多。 想到此处,刘亨神色激动,抓住中年人的手更加用力。 疼的中年人不得不苦着脸出声提醒他。 “刘爷神力盖世啊……” 刘亨回过了神,立马抽回手,干笑道:“有些失态了……” “这幅画,小爷当了,活当,七日内赎买。给小爷开票据,拿钱!” 刘亨拍着桌子喊道。 中年人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出声提醒道:“刘爷,这幅画来头颇大,您真的要当?” “当!” “此次交易过手的钱财颇多,小人做不了主,还得去请示一下东家,您看您方便吗?” 刘亨豪迈道:“你只管去,小爷就在这里等你。” “好!” 中年人答应了一声,对着一旁的小厮道:“我要去见东家,你看好铺子,要是有什么闪失,小心你的狗命。” 小厮怯怯的抬眼看了看他,低声道:“它可能是假的……” 小厮的声音不大,可却让铺子里的所有人听的清清楚楚。 数道目光汇聚在了小厮身上。 刘亨心里提起了一口气,看着小厮目光闪烁。 中年人看向小厮的目光充满诧异。 刘亨的狗腿子们看小厮的目光满是愕然。 东来典当行一时间变得静悄悄的。 “啪!” 良久。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中年人肥厚的巴掌,扇在了小厮脸上。 小厮脸瞬间浮起了一个巴掌印,眼泪夺眶而出。 “给我憋回去。” 中年人冷喝。 小厮咬着牙,往回憋泪水,可是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中年人骂道:“你入行不到三个月,连学徒都不算,你知道个屁。老子入行三十年,眼力难道还比不上你?” 小厮在中年人谩骂下,委屈的垂下脑袋。 刘亨听到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 中年人训斥了一番小厮后,拱手向刘亨赔礼,“手下的人不懂事,让刘爷您看笑话了。” 刘亨笑道:“小爷倒是觉得这小子不错,不知道你肯不肯割爱,让给小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1章 神异 中年人听到刘亨的话,心头一惊。 糟了! 小乙被刘亨惦记上了。 汴京城里的纨绔们得罪不起,因为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座你惹不起的靠山。 这是中年人初入汴京城的时候,典当行里的前辈告诫他的。 所以在汴京城这些年,中年人不论面对那一个纨绔,始终都保持着最谦卑的姿态。 这让他在汴京城里顺风顺水的混迹了几十年,攒下了不菲的家财。 然而,小乙初生牛犊,明显不知道这个理。 他刚才那句话,明显是得罪了刘亨。 刘亨要他过去,肯定不是让他去享富的,八成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整死他。 这种事情在汴京城里,屡见不鲜。 金水河里的王八又大又肥,就是这群纨绔们喂的。 瞧着刘亨看着他的眼神笑眯眯的,中年人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的话,八成也会变成金水河里王八们的龟食。 当即,中年人咧嘴笑道:“刘爷能看得上小乙,那是小乙的造化。小人不能挡了小乙的富贵,回头就把小乙的身契送到刘爷手里。” 刘亨乐了,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摸索出一块玉佩,扔给了中年人。 “算你识趣,小爷也不占你便宜,这一块玉佩,算是这小家伙的卖身钱。” “哎呦,多了多了,小人当初买下小乙的时候,只花了不到一千钱,您这块玉……” “多出来的,就当是赏你了。” “谢刘爷赏。” 在小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被卖给了刘亨。 四个月时间,他被卖了三次。 先是被人拐走卖给了人贩子,然后又被人贩子卖给了中年人,如今又被中年人卖给了刘亨。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货物,多过像是个人。 心里的委屈一瞬间宣泄了出来,他哭出了声。 “呜呜呜……” 然而。 不论是中年人,还是刘亨,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中年人拿着玉佩,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这块玉佩价值万钱,比小乙的身价贵了十倍,他能不高兴吗? 中年人小心翼翼揣好了玉佩,对着刘亨拱了拱手。 “刘爷您且稍后,小人这就去请示东家。” “快去快回。” 刘亨提醒了一句。 中年人点点头,出了东来典当行。 从头到尾,中年人都没有相信过小乙那句话。 因为比起小乙的话,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力。 而刘亨买下小乙的事情,也被中年人当成了纨绔好面子,小乙驳了他的面子,他要惩戒一番。 汴京城里的纨绔们,不仅有靠山,而且好面子,这是汴京城里所有百姓的共识。 纨绔间,往往会为了面子,干出一些地覆天翻的大事。 中年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出了典当行,他并没有急着去找吴贤,而是先折道去了紫气赌坊,找了里面的管事,让他帮忙看着铺子,这才往吴府奔去。 东来典当行里。 中年人离开以后,典当行里就剩下刘亨一行,以及那个小厮小乙。 小乙哭的很伤心,委屈的不能自已。 刘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的道:“之所以买下你,就是为了提醒你,有些话不能乱说。命很值钱,但在有些人眼里,你的命还不如一块玉佩。” 小乙听到这话,哭的更伤心。 刘亨没有心思去安慰他,而是把玩着那幅《春嬉图》,回头对狗腿子们吩咐道:“去门口盯着。” 狗腿子们点了点头,守在了门口。 刘亨看向小乙,问道:“你为什么觉得这幅画是假的?” 小乙哭腔一顿,哽咽着看向刘亨,一言不发。 刘亨眉头一皱,“小爷的耐心有限,你要是不说话,小爷就让人丢你到金水河里去喂王八。” 刘亨直直的盯着小乙,冷声补充道:“你的命,小爷已经买下了,现在你是小爷的人,小爷可以随意惩处你。” 小乙被刘亨威胁的话吓的抖了一个哆嗦。 他颤巍巍的哽咽道:“小人……小人是闻出来的……” “闻出来的?” 刘亨愕然。 小乙胆怯的看了刘亨一眼,结结巴巴的道:“只要是古画,都有那么一股味儿,别人闻不到,但是小人可以。” 他害怕刘亨不信,又指着其他几幅画,低声道:“它们的味道一样……” 刘亨呆滞了片刻,再次看向小乙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你还有这本事……” 刘亨低声嘀咕了一句,立马吩咐道:“来两个人,带着这个小家伙回府,看好他。” 从门口的狗腿子中,走出了两个花臂大汉,架起了小乙,就往外走。 小乙吓的直哆嗦。 花臂大汉们驾着小乙到了典当行门口的时候。 刘亨喊住了他们,皱眉道:“先别送回府,送他去万花楼,让蝉儿看着他。” 刘亨觉得府里不安全。 他还有两个比他更跋扈的兄长,要是让他们撞见了小乙,听闻了小乙的神异,肯定会生抢过去。 花臂大汉答应了一声,驾着小乙就走。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个更加硕壮的花臂大汉。 他看到小乙被刘亨狗腿子们架走的时候,愣了愣,眼中闪过一道怜悯。 他是隔壁紫气赌坊的小头目,他已经从中年人处,得知了典当行里发生的一切。 在他看来,刘亨的狗腿子们架着小乙离开,八成是要惩治他。 被纨绔们惩治一番,想活下来很难。 “见过刘爷,小人是隔壁紫气赌坊的管事,受东来典当行掌柜所托,帮他看一下铺子。” 硕壮的花臂大汉进了典当行以后,谦卑的向刘亨施礼。 刘亨微微点头,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了。 硕壮的花臂大汉见刘亨没有说话的兴趣,他也没凑上前自讨没趣,只是站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随时等待刘亨传唤。 …… 州桥街。 吴府。 东来典当行掌柜的匆匆赶到了吴府门口,通禀了一声后,就被迎进了府内。 吴府后院。 四旬的吴贤,顶着纱帽,捋着山羊胡,坐在凉亭的石桌前,痴胖的肚子顶在石桌上,洁白的儒衫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目光直直的落在石桌上。 石桌上铺着一卷书法,是一卷正楷,落款处有褚遂良的印信。 铁画银钩的楷书,让吴贤痴迷其中不可自拔。 “老爷,东来典当行掌柜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2章 上钩(求收藏!求推荐!) 吴贤心神正沉浸在书法中,突然被人打扰,有些不快的皱眉道:“他来干什么,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铺子里守着吗?” 吴府老管家弓着腰笑道:“听说是有一幅上好的佳作送上门……” “上好的佳作?” 吴贤愣了愣,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书法上,大喜过望,“快让他进来。” 在吴府老管家引领下,中年人进入到吴府后院。 “小人见过东家。” 吴贤笑着迎上前,“不必多礼,听说又有好东西送上门?” 中年人弓着腰,点点头,“比之前那一幅褚公楷书还要好。” 中年人口中的好,指的是价值,吴贤却想岔了。 吴贤瞪大眼珠子,“竟然比褚公的书法还好……” 吴贤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搓着手追问道:“谁的?阎立本、柳公权、张旭,不会是书圣王羲之的书法吧?” 说到此处,吴贤自己先吓了一跳。 不等中年人搭话,他倒是先摇着头否决起了自己说的话,“应该不是书圣的书法,书圣的真迹要是出世了,整个文坛都会轰动。 褚遂良褚公,号称楷书四大家之一,书法一道上,能比得上他的屈指可数……” 吴贤猜测了良久,猜测不到,就对中年人喊道:“快说,到底是谁的书法。” “春嬉图……” 中年人张嘴吐出了三个字。 吴贤瞳孔一缩,瞪着眼睛,嘴皮子打着哆嗦,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是春嬉图!” “不可能!” 中年人重复了一句,吴贤确认自己没听错以后,果断否决了。 “春嬉图已经被皇后赐给了刘家,此图干系重大,一直被刘家严密保存,怎么可能会被人拿出来典当,一定是假的。” 吴贤黑着脸,下定论。 中年人瞥了吴贤一眼,神色古怪的道:“那要是刘家的人不识货,拿出来典当呢?” 吴贤一愣,破口骂道:“春嬉图对刘家意味着什么,刘美心知肚明,他怎么可能把春嬉图拿出来典当,除非是刘家那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刘亨……” 说到这里,吴贤愣住了。 然后,他一脸愕然的看向中年人,“不会真是刘亨吧?” 中年人重重的点头。 吴贤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发愣了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刘府上,也唯有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不知道春嬉图的重要。” “那可是一道护身符啊!” 吴贤感叹了一句,看向中年人,声音沉重的道:“他要死当还是活当?” “活当!” 吴贤点点头,有些意动,他沉吟道:“他要死当的话,我还真不敢收。” 《春嬉图》是皇后刘娥赐给刘家的护身符,吴贤要真把这画据为己有,刘娥不会放过他。 对刘娥而言,他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蚂蚁,碾死他,不需要一只手。 但越是如此,吴贤就越想把画弄到手里,把玩几日,临摹几幅。 虽然不能据为己有,但是借此一探太宗龙床上的秘闻,也是一件雅事。 中年人愣了愣,求教道:“小人只知道这幅图对刘家而言,事关重大,却不知道里面的门道,不知道东家可否解惑一二。” 吴贤瞥了他一眼,笑道:“也罢,我就跟你们说一说里面的门道。昔年,皇后被刘美发卖后,被官家收留,有人暗害官家,将此事捅到了太宗跟前。 太宗得知此事以后大怒,让官家将皇后驱逐出府。 官家舍不得跟皇后分别,所以就在王府外设了一处别院,将皇后安置在其中。 此后,官家经常到别院里幽会皇后。” 吴贤言语一顿,沉吟了片刻,又道:“官家登基以后,将皇后接入到了宫中,为了掩饰皇后过往,还特地下旨,让皇后跟刘美义结金兰。 当时的皇后,在宫里地位卑微,并没有名分,而官家后宫嫔妃众多。 皇后担心自己失去了官家宠爱,无法再护持刘家,所以才挑选了这一副画送给刘美。 刘家一旦犯了事,官家要严惩的话,看到了这幅画,就会念及昔日的旧情,放刘家一马。” 中年人了然,道:“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深的寓意。” 吴贤笑道:“那是自然,凡事能够执掌大权的人,每一处作为,都有深意。” 中年人疑惑道:“如今皇后执掌中宫、内庭,权力及大,刘家在她护持下,如日中天。这幅画岂不是失去了作用?” 吴贤白了他一眼,幽幽道:“只要官家在,这幅画就永远不会失去作用。朝堂上的事,谁也说不准……当年寇准还不是权倾朝野,如今呢?空有宰相的名头,却举步维艰。” 中年人躬身施礼,“受教了……” 吴贤笑道:“我之所以冒着有可能被皇后责罚的风险要收这幅画,还有另一层深意。” 中年人茫然。 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吴府老管家突然开口道:“老爷是想借着这幅画,攀上皇后。” 吴贤点点头,笑道:“还是你懂我……这功、过就在一念之间,我把这画收入囊中,那就是过,可我要是保住这画,不让它流落在外,那就是功。” 吴府老管家献媚的笑道:“老爷攀上了丁相,在朝堂上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若是再能攀上皇后,必定能平步青云。” 吴贤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谦逊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我还没有在朝堂上对寇准发难,在丁相眼里,还算不上是自己人。” “老爷谦逊了……” 吴府老管家和中年人,对着吴贤狂拍马屁。 等把吴贤拍的飘飘然的时候,中年人问道:“老爷,那幅画小人就收了?” 吴贤终究没有被马匹拍晕,他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反问道:“你确认那幅画是真品?” 中年人凑近到吴贤身边,低声道:“小人前些年的时候,跟着前辈们见识过宫廷画师的画作,深知他们的画技、所用的颜料和纸张。而那位一直伺候太宗的画师的画作,小人也有幸见过几幅。 刘亨拿来的那一幅《春嬉图》,跟那位画师的画技、所喜用料、以及纸张都十分吻合。 从纸张的颜色上判断,是一幅上了年头的画。 更重要的是,那位画师的用印非常独特,用的是暗印,一般人看不出来,更模仿不来。” 吴贤失态惊叫,“为官家作画,也敢用印?” 中年人笑眯眯道:“所以小人才说是暗印,不知道其中门道的话,根本看不出来。小人也是从那位画师的后人嘴里套出的这个消息,别人都不知道。” 吴贤看向中年人,感叹道:“有你做东来典当行的掌柜,我很放心。既然那幅画是真品,那就收了。他准备怎么当?” 中年人道:“活当,七日赎买,当两万贯。” 吴贤沉吟着,“两万贯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借此能攀上皇后的话,倒也不亏,更何况他是活当,必定要赎买。 两万贯在他手里转一圈,最后还是会回到我手里,还能赚不少利钱。 他要是不赎买的话……” “老爷刚好可以把画献给皇后,直接攀上皇后,省去了借刘家之手攀上皇后的麻烦。” 吴府老管家在一旁笑呵呵的补充。 吴贤一愣,大笑道:“妙!妙啊!哈哈哈哈!” “就这么办!” 吴贤一拍手,吩咐中年人道:“两万贯不是小数目,铺子里的钱财不够的话,可以去紫气赌坊支取,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给他免去利钱。” “小人明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3章 你方唱罢,我方登台(两章合一) 得到了吴贤首肯,中年人出了府,吝啬的他破天荒的大方了一次,雇了一顶滑竿,让两个老实巴交的汉子抬着他一路小跑着回到了东来典当行。 随手扔给了两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五个铜钱,顾不得去看他们难看的脸色,迈步匆匆进入到了典当行里。 刘亨在东来典当行里等了半个时辰,早就等的不耐烦了,看到了中年人出现以后,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你们东家怎么说?” 刘亨急忙问。 中年人陪着笑脸,“我们东家说了,东西我们收了。” “痛快!” 刘亨拍手叫了一声,豪迈的道:“开票,拿钱!” 中年人点点头,走到了紫气赌坊小头目面前,低声道:“刘爷的那幅画要两万贯,典当行的钱不够,得从赌坊里拿一些。” 紫气赌坊小头目一听这话,皱起眉头,“赌坊里也没有余钱……” 中年人似乎看透了紫气赌坊小头目的心思,撇嘴道:“这是东家吩咐的。” 紫气赌坊小头目脸色难看的张了张嘴,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生硬的点点头。 “既然是东家吩咐的,凑我也得给你凑出来。” “赌坊得出一万两千贯……” 中年人笑眯眯的给出了一个数字。 紫气赌坊小头目瞪大了眼珠子,低声吼着,“一万两千贯?赌坊半年的盈利都掏空了,让我们兄弟吃什么。” 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看着紫气赌坊小头目。 “事关东家升迁的大事,你也可以不拿。” 他语气里充满了戏谑,有吴贤在背后撑腰,他显然是吃定了紫气赌坊小头目。 紫气赌坊小头目咬着牙,脸色微微发红,显然是被气的。 “我拿!” 中年人满意的点点头,“那快去拿吧,瞧刘爷的性子,明显不愿意再等下去。” “哼!” 紫气赌坊小头目冷哼了一声,撞开了中年人,往典当行外走去。 明明旁边还有很大的地方供他行走,偏偏他非要撞一下中年人,借此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中年人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却没有拆穿。 他已经占到了便宜,犯不着穷追猛打。 大家都是为一个东家做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总有他求到人家的时候,不能把人得罪死了。 中年人和紫气赌坊小头目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耳尖的刘亨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能听得出来,中年人和紫气赌坊小头目二人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 不过,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他才懒得管。 他现在最惦记的就是即将交割给他的那两万贯钱。 “钱可以慢慢凑,先把当票开了。万一你们反悔了,小爷岂不是白等了?” 刘亨用一副恨不得尽快把家底败光的败家子口吻催促着。 “小人这就办。” 中年人应答着,回到了当铺后面的柜台上。 取了纸笔,草拟的一张当票。 当票上注明了《春嬉图》价值十万贯,作价二万贯典当给东来典当行,限期七日。 七日内赎买,利三分,超过七日,利一成。 其实这最后一句,应当是超过七日,《春嬉图》归东来典当行所有的。 中年人知道《春嬉图》牵扯的利害关系,所以不敢这么写。 话说出去了,可以收回,可白纸黑字的落到了实处,那就收不回来了。 吴贤说过,可以免去刘亨当画的利钱。 不过中年人不想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所以还是把利钱写在了上面。 只要刘亨不在这件事上纠缠,回头赚了钱,吴贤非但不会骂他,反而还得奖他。 生意场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能赚的钱,绝对不能错过。 当票写好以后,中年人在上面加盖了东来典当行的印信,又加盖了一枚吴贤夫人的私印,以及自己的印信。 吴家的铺子,都在吴贤夫人名下。 吴贤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被人抓住把柄,弹劾他。 三枚红彤彤的印信落下,一张正式的当票就算拟成了。 比起东来典当行开具给寇礼的那份当票,这份盖着三枚印信的当票才算得上是一张完整的当票。 “刘爷,您的当票……” 中年人点头哈腰的把当票送到了刘亨面前。 刘亨要去拿,中年人却缩了一下手,而后干笑道:“爷……画……” “呵!你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刘亨没好奇的嘀咕了一句,顺手把几幅画全部塞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也果断把当票递给了刘亨。 刘亨捏着当票,瞧着上面三枚红彤彤的印信,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事成了! 但是他脸上却没有表露,反而一脸淡然的问中年人要钱。 “小爷的钱呢?!” 中年人心头热切的从刘亨递过来的画里面,取出了那一幅《春嬉图》,小心翼翼的放入到一个专门放置名画的匣子。 随手扫开了其他的画。 中年人这才回刘亨的话,“刘爷,您稍等……” 说话间,中年人弯下了腰,从柜台下面抱上来一个通体镶嵌着铁皮的箱子。 打开了箱子上的铜锁,箱子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金条、银判。 中年人一脸肉痛的将钱箱推到了刘亨面前,“刘爷,作价七千贯的小黄鱼和银判,您点点。” 刘亨的月利虽然不多,可他作为刘府的公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金条、银判的真伪,他根本不需要塞到嘴里去咬一咬,辨别一下。 刘亨随手抓起了一根金条,掂量了掂量,又摸了摸成色,撇撇嘴,嫌弃道:“八成金,算不得什么好金。不过爷手头紧,没时间跟你墨迹,也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 中年人陪着笑脸,哀声道:“八黄、九紫、十赤,紫金、赤金,那是皇宫里才有的东西。您是豪门大户出身,姑母又是当今皇后,见识过的东西,自然比小人要多。 实不相瞒,小人拿出这八成金,已经算是市面上最好的黄金了。” 刘亨懒得跟中年人在黄金的成色上计较下去,反正是白来的钱。 他拍着桌子喊道:“还有一万三千贯!” 中年人赶忙又从柜台下搬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足足十个小箱子,每一个箱子里,分别存有一百贯钱。 刘亨招呼了一声狗腿子们。 狗腿子们凑了过去,扛着钱放到了刘亨脚下。 又过了一会儿。 紫气赌坊的小头目独身一人走进了东来典当行。 中年人见他什么也没拿,微微有些愣,“钱呢?” 紫气赌坊小头目瓮声瓮气的道:“在门外……” 中年人闻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揣测不安的邀请刘亨,出了东来典当行。 一出门,他们就看到,十几个青皮混混,围着一辆大车,大车上堆满了满满当当的铜钱。 “这……” 刘亨看着这么多铜钱,有些愣。 中年人咬着牙,回头凶狠的瞪了紫气赌坊小头目一眼,“为什么不拿小黄鱼和银判?你这么做,很容易得罪人。” 紫气赌坊小头目撇撇嘴道:“值钱的东西,都在你们典当行,我们赌坊,只有铜钱。” 中年人又瞪了他一眼,要上前去给刘亨赔礼。 刘亨却已经回身,他指了指中年人和紫气赌坊小头目,抿着嘴,沉声道:“你们行,小爷我记住你们了。今天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说完这话,刘亨也不在搭理他们,对着狗腿子们招呼了一声。 “把小爷的钱都拿上,我们回府。” 狗腿子们嗷嗷叫着把东来典当行里面的铜钱搬上了车,然后替代了那些青皮混混,护卫在车四周。 刘亨抱着装有金条、银判的箱子,坐在车辕上。 狗腿子们大呼小叫的赶着劣马,拉着车缓缓前行。 满满一大车的铜钱,行走在街道上,分外引人注目。 但却没有引起慌乱,更没有出现哄抢。 铜钱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货币,也是官府唯一认可的货币。 虽然金银锦,皆能当钱使唤,但它们却一直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 所以,但凡有大宗买卖,在交易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一车车的铜钱出现。 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 而,敢驾着车,载着一车车铜钱在街道上招摇过市的,那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得罪得起的,搞不好就得掉脑袋,所以即使面对着巨金的诱惑,也没有几个人敢生出歹意。 刘亨驾车载着铜钱招摇过市的风声,很快就传到了同一条街上酒肆里。 寇季在邻水的一家酒肆里喝着甜酒,欣赏着河面上千帆竞渡,当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会心一笑。 “快点吃,吃完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寇季催促了一下数着蚕豆一颗一颗吃的二宝,缓缓起身。 二宝正学着邻桌的穷酸文人,数着蚕豆,一颗颗塞进嘴,细嚼慢咽的品着蚕豆的味道,听到了寇季说要走,他有些慌。 “少爷,您等等我……” 二宝一边喊着让寇季等着他,一边端起了桌上的蚕豆盘子,一股脑儿的全部倒进了自己的前襟里,束紧了腰带,确认它们不会掉出来以后,才颠颠的跑到寇季身后跟着。 寇府长随在寇季离开了酒肆以后,从褡裢里取出了一把铜钱,洒在了桌上以后,跟了上去。 你方唱罢,我方登台。 刘亨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寇季的了。 寇季带着二宝、寇府长随,三人沿着州桥街,到了紫气赌坊前。 “哎呦,这位爷,您是要玩两把?” 守在紫气赌坊门口的青皮混混,见到了寇季衣着不凡,又想紫气赌坊走来,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寇季笑着道:“听说你们赌坊里,有一位叫吴明的人?” 青皮混混一愣,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神色古怪的道:“您认识吴二爷?” “如果你口中的吴二爷是吴明的话,那么我们算是世交。” 寇季依旧笑眯眯的说着。 青皮混混咧嘴笑道:“原来您是吴二爷的恩客,您里边请,小人这就让人帮您去叫吴二爷。” 寇季点点头,在青皮混混引领下,进入到了紫气赌坊内。 赌坊门口挡着两块蓝色布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掀开了布帘,刚进入到了赌坊内,寇季就有种要转身出去的冲动。 他还来不及看赌坊里面的情景,就被汗臭味和脚臭味混合的那股刺鼻的臭味薰的睁不开眼。 寇季努力的瞪大眼,强迫着自己踏进了紫气赌坊。 若不是他有要事在身,他真不想进这个地方。 赌坊里闹哄哄的。 形形色色的人皆有,大多是市井百姓,或者是街头上的青皮混混。 有头有脸的,衣着华丽的人,几乎一个也没有。 守门的青皮混混带着寇季进入到了赌坊后,直接往赌坊内的雅间内走去。 紫气赌坊的面积很大,除了聚众赌博的场所外,还设置了不少雅间,是特地给有头有脸的大户准备的。 守门的青皮混混引领寇季进入的雅间,就是紫气赌坊内最大的一间雅间。 雅间里也有不少人,看其穿着,以及所带的钱财,明显比外面那些人要有身份。 他们围在三张赌桌上,正在奋力的搏杀。 寇季大致瞧了一眼,分别是牌九、骰子、双陆,各一个桌。 双陆是一种棋盘类的博戏,有一个赌盘,盘子里放置三十枚棋子,高约十五寸,底径约一寸半,一半白、一半黑。 有点像是西方的象棋,但跟西方的象棋玩法、布局都不同。 玩双陆,需要摇骰子,以骰子点数,作为棋子运动的基础,谁先把棋子全部移出棋盘,谁就赢。 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可惜在后世已经失传了,所以寇季并不懂这东西。 守门的青皮混混把寇季领到了雅间,对雅间里面的小头目汇报了一声后,就离开了雅间。 在雅间外,一个寇季看不到的地方,守门的青皮混混撇着嘴,不屑的嘀咕着,“又是一个被骗来待宰的肥羊……有钱人,真蠢……” 他的语气,有一种吃不到葡萄嫌弃葡萄酸的味道。 雅间里的寇季不知道,他在别人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愚蠢的、待宰的肥羊。 寇季在雅间里待了没多久,一个身影,掀开了门帘,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在雅间里巡视了一圈以后,落在了寇季身上,然后就听到他很激动的声音响起。 “是寇季寇贤侄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4章 装傻充愣 吴明的语气中透着热切,可他看着寇季的目光却带着几分警惕。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伙同兄长吴贤设局坑了寇礼一把,如今寇礼的儿子找上门,他本能的觉得寇季是来找他算账的。 这算是一种做贼心虚的表现。 然而,寇季的表现却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只见寇季见到他的时候,像是见到了亲人,亲切而激动的扑上前,“您是吴世叔?” 寇季的举动,弄的吴明一愣。 他没料到寇季会有这种举动,心头愕然之余,愣愣的点头道:“我是吴明……” 寇季一把抓住了吴明的胳膊,亲切的道:“您真是吴世叔,我爹跟我来信,经常提起您。说您是一等一的好人,说他到了汴京城以后,就交到您这么一个知己好友,在您的辐照下,他日子过的特别滋润。” 吴明听到了寇季后面的话,嘴角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明明是把你爹坑的不轻好不好…… 吴明狐疑的看向寇季,问道:“你初到汴京,没见过你爹?” 他不认为,寇季在见过寇礼以后,得知了他坑寇礼的事情以后,还会对自己表现的这么亲切。 寇季听到了吴明的问话,神色黯然,旋即他又目光亮晶晶的抬起头。 “见过了,我爹犯了错,被我祖父关在了府上的祠堂里闭门思过。我爹说他只是手气不佳,犯了些小错,我祖父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对连累您失去了五十贯钱财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所以就让我带了一些钱财过来,想让你帮忙,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到时候还了您的债,把剩下的钱往我祖父面前一堆,我祖父一定不会再为难他。” 寇季说着这话的时候,激动的攥紧了小拳头。 吴明听的是目瞪口呆,一脸难以置信。 他没料到,事到如今,寇礼还没有发现事情的真相。 更没料到的是,寇礼单纯,寇礼的儿子居然更单纯。 他觉得寇季不会骗他。 因为在他眼里,寇季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刚从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寇季纵然有些小心思,也很难瞒过他这个老江湖。 想到此处,吴明放松了警惕,再次看向寇季的时候,脸上布满了笑意,“你爹说的对,前几日确实是手气不佳,输了不少钱财。 不过,我跟你说……” 说到这里,吴明声音一顿,他假装四处打量了一眼,然后趴在寇季耳边,悄声道:“我跟你说,老叔最近又玩了几场,发现老叔的手气又回来了。 只要你跟着老叔,一定能够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嗯嗯~” 寇季重重的点头,一脸信服。 吴明脸上浮起了洋溢的笑容,他上下打量着寇季,赞叹道:“刚才老叔没细看,如今这么一瞧,你小子长得真俊俏,比汴京城里那些世家公子还俊。” 寇季羞涩的一笑,学着吴明的样子,打量着吴明,用吴明的口吻赞叹道:“世叔也俊俏,比我们乡里的张秀才还俊。人家都说张秀才那是龙章凤姿,我觉得世叔也是。” 吴明听到这话,却是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捂住了寇季的嘴。 他紧张的打量了四周一眼,确认四周没人注意这里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他这次是真紧张。 “世侄,你要记住,这四个字可不能乱说,不是谁都有资格能配上这四个字的。” 叮嘱了寇季一句后,吴明才放开了捂住寇季嘴的手。 寇季撅着嘴,委屈道:“我是真的觉得……” “行了,别说了,老叔记下你的心意了。” 吴明果断打断了寇季的话。 寇季囊囊的点点头。 吴明心里越发认定寇季是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了。 说话不分轻重,为人单纯,这一切都符合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那些乡巴佬的表现。 又能宰一笔了。 嘿嘿嘿…… 吴明心里得意的想着,嘴上说道:“世侄,你在这里等等老叔,老叔在这赌坊里有熟人,让他们给我们安排一个僻静的地方,我们好好赢他们的钱。” 寇季重重的点头。 “白痴~” 吴明回过身,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他却没看到,在他转身以后,寇季也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 “蠢货~” 眼看着吴明的身影消失在了赌坊的雅间,寇季目光幽幽的道:“我那个便宜爹,居然能栽倒这种蠢货手里,真是……” 寇季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寇季在原地等了没多久,吴明去而复返。 “世侄,我找到地方了,快跟我走。” 吴明站在雅间门口招呼了寇季一声,寇季出了雅间。 二宝、寇府长随,跟随着寇季身后出了雅间。 吴明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他们两个。 他有些意外的问寇季,“这两个?” 寇季目光单纯的看着他,介绍道:“这个是二宝,我爹买给我的书童。这个是二狗,族里送给我的长随。” 二宝在寇季介绍下,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 寇府长随听到寇季呼他为二狗,嘴角直抽抽。 他在寇季隐晦的目光威胁下,不得不认下二狗这个身份,躬身向吴明施礼。 他比二宝见多识广,自然看得出寇季这是在演戏。 寇季这么做虽然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救他爹,但还有一部分是为了维护寇府。 作为寇府的人,他必须维护寇府的利益,所以他不仅不能拆穿寇季演戏,还得配合他。 吴明见到二人谦卑的施礼,听寇季介绍他们都是从乡间带来的,也就没太在意。 “走走走……” 吴明带着寇季往另一个雅间走去。 走到了一半,寇季突然停下脚,指着身旁的一个雅间道:“世叔,我觉得这个雅间不错?” “嗯?!” 吴明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为什么?” 寇季神神秘秘的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刚才在门口的时候,我碰上了一个算命先生,他告诉我,今天进了赌坊,逢四入,坐东面西,必能大发利市。 这间雅间,刚好是赌坊里的第四间雅间,门朝西开,进去以后我坐东面西,必定能赢。” 吴明愣在了原地良久,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5章 赌坊里的火盆(求推荐!求收藏!) “街头算命先生的话也能信?” “不能信吗?我可听说了,人家是景灵宫的道士,当今官家的座上宾,算命灵验的很。” 寇季眨巴着眼睛,一脸单纯。 吴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寇季的话。 景灵宫里的道士,那都是陪着官家赵恒一起修仙问道的道友,他可不敢随便评价,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但景灵宫里的道士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吴明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毕竟,当年为了迎合圣意,吴明也陪着兄长吴贤,当了几天景灵宫的道士。 吴明看着寇季,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真是个单纯的傻孩子,谁逮住都能骗一骗。 于其被别人偏光,还不如被我骗,就当我这个世叔提前教一教他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的道理…… “世侄既然有高人指点,必定能够大发利市,你先进雅间去等等,老叔去让赌坊里的人安排一下。” 吴明笑着说。 寇季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真的可以换?” 吴明拍着胸脯,保证道:“有老叔我出面,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爹说的果然没错,世叔您真是个好人。” 寇季激动的赞叹着。 吴明会心一笑,让寇季进去雅间,他去找赌坊里的管事。 寇季进入到了雅间里,围着雅间四周踱步,在东墙脚下,一步步丈量,最后停在了一个地方侧头问寇府长随。 “这背后,应该是东来典当行的库房吧?” 寇府长随愣了愣,心里盘算了一下东来典当行和紫气赌坊的布局,点点头应道:“应该是……” 寇季确认自己没有找错位置后,就在雅间内的赌桌前坐下。 吴明在这个时候回到了雅间里,身后跟了七八个人。 “哈哈哈……世侄,赌坊的管事已经答应了,让我们在这间雅间里待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赌坊其中一个管事,林管事;这位是昌隆布行的钱老板;这位是鸿昌玉器行的陈老板。” 吴明为寇季介绍了为首的三个人,后面的一众类似喽啰、长随的人,他没有介绍。 赌坊的林管事,是一个年龄颇大的中年人,胡须直刺刺的炸着,像是个猛张飞,一看就是江湖人。 布行的钱老板,是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福态的胖子。 玉器行的陈老板,一身布衣长衫,清瘦清瘦的,看着像是个读书人。 寇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布行的钱老板、玉器行的陈老板,他觉得这两个人应该不是吴明请的托,八成也是跟自己一样,是待宰的羔羊。 寇季没料到,吴明在坑他的同时,还准备坑其他人。 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坑人的机会…… 在吴明介绍下,寇季起身,谨小慎微的跟每一个人施礼。 钱老板、陈老板,看着寇季的表现,眼中多了一些轻视。 林管事和吴明相视一笑,看着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在看待宰的羔羊。 “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钱老板捧着肚子,挪动到了赌桌前,坐下以后,笑着说。 陈老板冷着脸,坐到了赌桌前。 吴明也走了过来,坐到了赌桌前,然后拍着桌子对着林管事喊道:“快点开始吧。” 林管事点了点头,捧着一副牌九走了过来。 “那个……能不能等一下……” 寇季突然开口。 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了他身上。 在众人注视下,寇季缩了缩脖子,谨小慎微的道:“咱们赌什么?” 吴明笑道:“咱们这么多人,当然是赌牌九了。你们说呢,钱老板,陈老板?” 钱老板乐呵呵笑道:“赌什么都可以,最主要的是有的赌。” 陈老板冷冷的道:“我无所谓。” 寇季再次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可是……可是我不会牌九,只会玩骰子。” 众人齐齐一愣。 钱老板突然看向了寇季,乐呵呵笑道:“小兄弟是第一次到赌坊吧?” 寇季迟疑了一下,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钱老板再次笑道:“既然小兄弟是第一次到赌坊,那我们这些当前辈的也不能欺负他,就赌骰子吧。” 陈老板瞥了寇季一眼,淡然道:“我无所谓。” 三个客人都要赌骰子,吴明、林管事,自然不能不让他们如意。 当即,吴明隐晦的冲林管事眨了眨眼,林管事将牌九递给了身后的喽啰,瓮声瓮气的吩咐道:“换骰子……” 骰子很快就被拿上来了。 赌局也如约展开。 在赌局开始之前,寇季又出声了,“那个……我有点冷,能不能给我加个火盆……” 林管事看向了吴明,见吴明没有反应,他回头吩咐身边的喽啰,“去给客人拿一个火盆。” “一个不够,得两个,左右两边各放一个。” 寇季又补充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怯怯的道:“不行吗?” 钱老板笑道:“不是不行,而是被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冷了。林管事,让你的人再拿一个火盆过来。” 陈老板的目光在钱老板和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下,也开口要了一个火盆。 客人们有要求,林管事自然得照做。 赌坊这种地方,想要赚钱,就得把客人们伺候舒服了。 这样大客户才会经常光顾。 对于寇季提出要火盆的要求,林管事、吴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初春的天,河水刚开,杨柳未绿,冻土未醒,天气依然寒冷。 寇季穿的单薄,要两个火盆,并不过分。 四个盛满了银炭的火盆,点的旺旺的,瞬间把赌坊的雅间烘的暖洋洋的。 寇季特地把属于他的那两个火盆放置在墙边,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赌局也在火盆送进来的那一刻,正式展开。 …… 另一边。 东来典当行。 掌柜的中年人在刘亨走后,就关上了典当行的门户,拿着画到了典当行的库房。 东来典当行的库房很大,建造的很奇特。 为了避免被小偷惦记上,库房除了门以外,再无其他空隙,连窗户都没有,关上门就相当于是一个密封的空间。 在库房门口,搭着一个小房子,那是掌柜的中年人居住的地方。 整个库房,只有一个门户,而掌柜的中年人又居住在库房门口,亲自守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被小偷光顾。 中年人打开了库房的门,借着门外透进来的那一缕日光,找到了砌在西墙上的书架。 书架上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字画,但是有价值的却不多。 有价值的都被吴贤拿回了府里。 依照惯例,典当行里收到了名人字画,中年人都不会亲手送去给吴贤。 而是由吴贤亲自来取。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防止被人设局坑害。 若是有人摸清中年人去吴府送东西的时间、路线,然后假意典当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再半路抢回去,最后再拿着当票过来赎买,那东来典当行得赔死。 以前还没有这一条规矩的时候,东来典当行就遭到过这么一次算计。 然后痛失了一张南唐后主李煜的诗词真迹,还赔偿了三万贯钱财。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吴贤才定下了这么一个规矩。 中年人会被抢,可吴贤却不会。 吴贤作为朝廷命官,出入那都是有轿子的,还有护卫跟随。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任何人,在汴京城里公然抢劫一位朝廷命官,那是会遭到朝野内外所有官员一起打击的。 没有任何一个官员希望,在汴京城里遭到同样的遭遇。 中年人借着日光,在书架上找到了一个用蜀锦包裹的匣子,打开以后,将刘亨典当的《春嬉图》放了进去。 然后他出了库房,锁上了门,回到了门口的房子里守候吴贤到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6章 冤家路窄(求收藏!求推荐!) 中年人在东来典当行里默默守候吴贤到来的时候,紫气赌坊里的气氛渐渐到达了最顶端。 四个熊熊燃烧的火盆,照耀的赌坊内的雅间红彤彤的。 林管事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汗珠顺着额头上滚落而下,顺着下巴,一滴滴砸在砖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但是林管事一点儿也没有在意,他的双眼直勾勾的落在赌桌上,浑身都在哆嗦。 赌桌上,堆满了铜钱、银判、小黄鱼,犹如一座钱山,粗略的估计,足有三千贯左右。 钱老板、陈老板、寇季三人面前,还各自堆放着约两千贯的散碎银子和小黄鱼。 林管事、吴明面前空荡荡的,一文钱也没有。 “开骰盅啊,我们可没有富裕的时间等下去。” 钱老板坐在桌前,把玩着面前的两条小黄鱼,笑眯眯的催促着林管事。 只是他那笑眯眯的神情,落在林管事眼中,犹如鬼魅。 他的话就像是九幽下勾魂锁魄之音,听的林管事心肝儿都在打颤。 就在刚才,钱老板就是用这种笑眯眯的神情,狂扫了紫气赌坊近两千贯的赌金。 逢赌必赢这四个字,用在钱老板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 一连九把,他都以小博大,连赢九场。 他带来的钱,从一百贯,变成了两千贯。 陈老板一句话也没说,但他一直跟着钱老板在押注,赢的钱比钱老板还多,足有两千五百贯。 寇季除了最开始输了一把外,剩下的赌局,一直都跟着这二位在押,所以他也赢了近五百贯钱。 整个赌桌上,唯有庄家林管事,以及吴明,两个人一直在输。 陈老板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冷静和淡然,当他瞧见了林管事迟迟不肯开骰盅的时候,讥讽的冷笑道:“怎么,不敢开了?” 林管事暗吞了一口口水,哆嗦着看向吴明。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隐藏他和吴明之间的关系了。 这一把他不敢开。 钱老板、陈老板、寇季三人,三千贯的赌资,全部押在三个六的豹子上,一赔三十六的赔率,真要是开出三个六的豹子,紫气赌坊赔不起,背后的吴家同样赔不起。 林管事敢帮吴家执掌赌坊,手里的赌术肯定不弱,许多的出千的手段他也很精通。 甚至今日用的骰子也是灌了水银的…… 碰到了寻常的客人,林管事今日必定能够大杀四方,赚的盆满钵满。 可钱老板、陈老板二人,明显不是寻常的客人。 往日里林管事如臂使指的赌术,今日却失去了效用,像是撞了邪一样。 明明要摇大,最后出来的却是小。 明明要摇小,最后出来的却是大。 而钱老板和陈老板压什么,最后出来的就是什么,几乎不差分毫。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出来,钱老板和陈老板是高人,而且还是特地来找茬的。 寇季在第一把结束以后就感觉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林管事在开骰盅以后,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也看到了钱老板和陈老板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他明显的感觉到了钱老板和陈老板肯定是旧相识,而他们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气势,让寇季决定了跟着他们一起押注。 反正寇季的目的不是为了赢钱,输赢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但是能赢钱,对于现在的寇季而言,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毕竟,没有人喜欢输钱。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他跟着钱老板和陈老板押了八把,一口气赢了五百贯。 吴明也看出来了钱老板二人来者不善,他怎么也没料到,他从街上骗来的两只肥羊,到最后,居然变成了恶狼。 对方摆明了是知道他跟紫气赌坊的关系,所以将计就计的算计他。 人家既然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那么他也不需要再掩饰了。 再掩饰下去,只怕整个吴家都得输光。 吴家不是他的,他输不起。 只见他阴沉着脸,站起身,拱手向钱老板、陈老板施礼,“二位,不知道吴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钱老板依旧笑眯眯的,只是他看向吴明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冷意,“不演了?” 吴明笑容干涩的道:“明人面前,不敢演。” 钱老板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陈老板笑道:“他这是受不住了,在向我们服软,你怎么看,要不就此罢手?” 陈老板瞥了钱老板一眼,冷冷的道:“他说服软就服软,他又没有得罪我们,为什么要向我们服软?就算要服软,开了这把豹子再说。” 很明显,陈老板不愿意善了。 钱老板听到这话,乐呵呵的对吴明笑道:“我弟弟的意思,开了这把豹子,你再服软也不迟。” 吴明脸上闪过一丝温怒,咬牙道:“二位,得饶人处且饶人。” 钱老板一愣,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了,他冷冷的盯着吴明,轻哼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吴贤弟这话说的真是漂亮。只是你自己都做不到,凭什么把它强加在我们兄弟身上。” 吴明瞳孔一缩。 仇家?! 只是他搜尽了脑海里的记忆,也不记得得罪过这二人。 这二人一点儿情面也不给,吴明就只能搬出靠山,“二位,赌坊是吴家的产业,吴家不止我吴明一人。” 吴明可以肯定,这二人敢算计他,肯定调查过他,必然知道他兄长吴贤的存在,所以他搬出了他兄长威胁这二人。 “哼!” 陈老板冷哼了一声。 钱老板丢下了手里的小黄鱼,抱起手,看着吴明冷笑道:“你觉得我们蜀中慕家,会怕你们吴家?” 吴明一愣,惊愕道:“蜀中皇商慕家?!” 蜀中皇商慕家,那可不是寻常的皇商,更不是谁都能够任意拿捏的角色。 至少不是一个小小的吴家能够拿捏的。 论家财,家财十几万贯的吴家,跟慕家比起来,只能算是一个破落户。 论背后的靠山,吴家最大的靠山就是侍御史吴贤,可慕家的靠山却大的能通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7章 亮剑 当年,十国鼎立的时候,蜀国蜀中的商户慕家就跟后周都点检赵匡胤交好。 赵匡胤陈桥兵变,从后周孤儿寡母手里夺取了后周江山以后,就开始了四处征战。 在征战蜀国的时候,多亏慕家相助,才兵不血刃的进入到了蜀国都城,拿下了蜀国。 这才有了‘十四万人齐卸甲,宁无一人是男儿’的典故。 若非慕家相助,赵匡胤想要拿下蜀国,恐怕还要耗费一番工夫。 赵匡胤在一统江山以后,感念慕家的功劳,要论功行赏,慕家人不愿意出仕,他就钦赐了一封可免死的手书。 有这一份手书在,只要慕家的人不造反,他们足以在大宋任何一个地方横行。 赵光义继任以后,又钦点了慕家为皇商,专门向宫里提供蜀中的上等丝绸。 赵恒继位以后,搞‘天书’运动缺钱,去泰山封禅也缺钱,慕家在这个时候,捐了两百万贯支持他。 赵恒一激动,又赐下了‘与国同休’四个大字给慕家。 慕家借此,一跃成为了大宋背景最大的商家。 不仅如此,据说昔年皇后刘娥在蜀中的时候,也受到过慕家恩惠。 慕家有如此靠山,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吴家能够得罪得起的。 吴明在听到了蜀中慕家的时候,脸色煞白,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后,似乎想起了什么,震惊道:“你们是慕容的家人?” “家人?” 钱老板摇摇头,“我们兄弟不敢高攀,我们只是慕府上的一介奴仆。” 陈老板冷冷的盯着吴明道:“慕府不缺钱财,几百贯的钱财,并不在乎。只要我们公子高兴,他就算撒出去更多钱财,慕府也不在乎。 可你不该利用我们公子心思单纯去骗他。 更不该骗光我们公子身上的钱财以后,还想着去骗他那一块传家玉佩。” 钱老板淡淡道:“公子为人和善,平日里见了我们这些府上的下人,叔叔伯伯的叫的亲切。我们这些当叔伯的,自然不会坐看他受欺负。” 吴明脸色惨白的骇然道:“慕容……慕容不是只是寻常的商贾子弟吗?怎么会……” 钱老板幽幽的道:“我们家老爷不希望公子仗着家里的权势,变成一个只会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所以让他处处低调行事……” “噗通~” 吴明失魂落魄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他骗了还帮他数钱的单纯的小胖子,居然有这么深厚的背景。 不论是他,还是他身后的吴家,在人家慕家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还等什么,开盅吧……我们兄弟从蜀中跑来汴京一趟不容易,若是只带着几千贯的钱财回去,很丢人。” 钱老板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意,催促着。 林管事死死的捂住骰盅,直直的看着吴明。 吴明在林管事注视下,缓缓回神。 背景拼不过人家,实力也拼不过人家,那就只能服软。 吴明并不是一个刚正的人,反而有些软骨头。 这些年他在汴京城里混迹,没少给那些背景比他深厚的人服软。 他看着钱老板和陈老板,颤声哀求道:“二位……能不能放过吴某……吴某有眼不识泰山……择日定到府上登门赔罪……” 钱老板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的对陈老板道:“我还以为是个人物呢,没想到居然是个软骨头。弟弟,赢这么个货色的钱回去,很丢你我兄弟的名头啊。” 陈老板点点头,啐了一口,“呸!我们兄弟好不容易出一次手,没想到竟然碰到这么个货色,确实丢人。” “跪下!向蜀中方向叩头,给我们公子赔礼道歉,我们兄弟就放你一马。” 钱老板突然冷喝一声。 慕家富贵荣华俱全,不缺钱,也不在乎钱,他们更在乎面子,以及慕家在外的名声和地位。 吴明浑身一颤,心里屈辱到了极致,可他惹的祸,若是连累到了吴家,吴贤会如何处置他,他自己都不敢想。 他虽然跟吴贤是亲兄弟,可在吴贤面前,他一点地位也没有。 吴贤真要是重视他,也不会把他扔到紫气赌坊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不管不问。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跪在了地上,叩头喊道:“慕容兄弟,我吴明枉费你的信任,我对不起你,在这里给你叩头谢罪了。” 韩信当年尚且受过胯下之辱,他吴明为了保住吴家,受这一点屈辱,不算什么。 吴明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咚咚咚~” 三个响头,一个比一个响。 “恶心!” 陈老板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低骂了一句。 他站起身,让身后的喽啰收拾钱财,不愿意再多看吴明一眼,似乎怕污了眼。 钱老板起身,准备招呼身后的喽啰们收拾钱财,余光扫到了寇季,微微一顿,笑着提醒道:“小兄弟,我看你也是被这恶心的东西骗来的。如今看了这一场戏,相信你也明白了此人到底有多可恶了。 速速收拾钱财,快走吧。 以后看人的时候,记得擦亮眼睛,别再被这种恶心的东西给骗了。” 寇季听到这话,还没有反应,吴明先是浑身一震,直到这一刻,吴明才意识到,还有一个人在一旁看戏。 刚才他被钱老板和陈老板逼得慌了神,忽略了寇季,如今回过了神,才想起了寇季。 一想到他刚才的丑态被寇季一览无余,吴明的心有慌了起来。 “世侄?” 吴明慌忙起身,看向寇季,轻呼。 “啪啪啪……” 寇季拍着手,站起身,赞叹道:“确实是一出好戏,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戏了。” 钱老板、陈老板二人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他们一脸意外的看向寇季。 吴明心里却咯噔一下,因为他感觉到寇季的神采、气势全变了,跟刚才进紫气赌坊的时候明显不同。 如果把刚才进入紫气赌坊的寇季比作一根棒槌的话,那么此刻的寇季,更像是一柄正在出鞘的利剑。 锐气逼人,直刺人心。 寇季没有搭理吴明,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常常听人说,终日打雁的人,总有被啄瞎的时候;常在河边走的人,总有湿鞋的时候。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两位手段高超,以力打力,寇某佩服。” 钱老板和陈老板对视了一眼,钱老板上下打量着寇季,笑眯眯的道:“没想到我看走了眼,小兄弟你居然也是个明白人。” 顿了顿,钱老板疑惑的道:“小兄弟既然是个明白人,为何会被吴明这种人骗来?” 寇季拱了拱手,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是来报复的。” 钱老板一脸愕然,良久之后,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原来是同道中人,可惜我们兄弟抢了先,小兄弟恐怕要白跑了一趟。” “不不不……” 寇季摇着头,淡淡的笑道:“他得罪了你们,你们只是拿了一些钱财,让他磕头赔罪,就算了事了。而我不同,我要……” “他的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8章 火(求推荐!求收藏!) 寇季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作为一个造假出身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游离在律法的边缘上,所以他看到过的、经历过的,远比一般人要残酷。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对待自己的敌人,从不心慈手软。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既然已经跟吴家对上了,那就不需要留手。 钱老板和陈老板瞪目结舌的看着寇季,他们没料到,这个比他们小了近两轮的小家伙,心会这么狠。 吴明脸上的神色有点僵硬,他干笑道:“世侄,你在跟老叔开玩笑?” 寇季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淡然笑道:“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你伙同你的兄长吴贤设局算计我爹,还想借此谋害我祖父。 单凭这两条,就已经算是死仇了。 既然结了死仇,那我自然得要你的命。” 寇季把话讲明了,吴明也明白了,此前寇季表现的单纯、愚昧都是假象。 现在这个锐气逼人的寇季,才是寇季本来的面目。 话讲到了这个份上,吴明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掩饰了。 当即,他脸上的干笑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沉,“我没想到,寇礼那个蠢货,居然会有你这么个聪明儿子。 不过,你想要我的命,纯粹是痴心妄想。” 寇季愣了愣,笑了,“面对慕家,你谦卑的像是个奴仆。面对寇家,你的态度却格外强硬。你是料定了我们寇家要倒霉,而你们吴家只要攀上了丁谓,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们了?” 见吴明不说话,寇季似笑非笑的补充了一句,“你真的以为,单凭一条犀带,就能搬到我们寇家?” 吴明瞳孔一缩,看向寇季,“你什么意思?” 寇季笑道:“意思就是……寇家没了那条犀带,不一定会倒,可你吴家要是没了那条犀带,就一定会倒。” 吴明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 寇季瞥了他一眼,笑道:“不明白?不明白就慢慢想,不过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吴明冷哼一声,不屑道:“故弄玄虚,想吓唬我?” 寇季摇摇头,笑道:“没有吓唬你,雅间里的炭火已经熄灭很久了,可是你有感觉到雅间变冷吗?” 吴明一愣,不明所以。 不等他细想寇季的话,就见一个赌坊的小头目慌张着冲进雅间,大喊道:“东来典当行走水了!” 吴明瞪起了眼珠子,猛然看向寇季,怒吼道:“你放火?!”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一直在陪你们赌钱,那有时间去放火。” “肯定是你放的。” 吴明咬牙切齿的喊。 寇季摇摇头,好心提醒,“现在可不是追究谁放火的时候,现在你应该去救火。” 吴明脸色一变,惊叫了一声。 “《春嬉图》!” “快!带上所有人去救火!” 吴明顾不得追究火是不是寇季放的。 他冲出了雅间,呐喊了一声,带着所有紫气赌坊的喽啰们前去救火。 《春嬉图》事关重大,要是出了什么闪失,皇后刘娥和刘美都不会放过吴家的。 紫气赌坊的人,在吴明招呼下,跑了个干干净净。 雅间里就剩下了钱老板、陈老板、寇季三人,以及他们的一众长随喽啰。 钱老板供着手笑道:“没想到小兄弟居然是寇府上的人,失礼了失礼了。” 寇季拱手还礼,“钱老板客气了。” 钱老板笑道:“代我向王大人问好,告辞!” 得知了寇季的身份以后,钱老板和陈老板似乎在有意的疏远他。 寇季大概也猜到了他们这么做的用意。 蜀中暮家一直游离在朝堂之外,是一个纯正商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得到皇帝信赖。 他们不愿意混迹朝堂,不愿意跟官员深交,就是为了避免被扣上官商勾结的帽子,失去皇帝的信赖。 钱老板和陈老板走后,寇季也不敢在雅间里多待。 他让二宝、寇府长随收拾了他赢回来的钱财以后,三个人离开了紫气赌坊。 出了紫气赌坊大门以后,就看到了隔壁东来典当行门口围满了人。 掌柜的中年人一脸漆黑的坐在典当行门口嚎啕大哭。 吴明怒吼着指挥着紫气赌坊的喽啰们在救火。 巡检司的衙役们已经发现了这里走水了,他们正推着水龙车往这边冲过来。 所有人都忙碌的为救火奔走。 寇季却背负双手,悠闲的站在街道上,看着东来典当行里的火焰越烧越猛。 火焰从东来典当行的库房,一直蔓延到了前院,又顺着前院蔓延到了紫气赌坊。 仅仅一刻钟,两间铺子,都被火焰所掩盖。 寇季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路上。 二宝背着一个褡裢,穿着粗气,像是一个幼犬一样,忠心耿耿的跟在寇季身后。 寇府长随背着一个更大的褡裢,也跟在寇季身后。 只是他的目光从离开紫气赌坊以后,就一直注视在寇季身上。 寇季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回头说道:“有什么话就问,别一直看着我,看的我浑身都不自在。” 寇府长随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东来典当行里的火,是不是您放的?” 寇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怎么就料定那火跟我有关?” “直觉……” 寇季乐了,“从离开府上到现在,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在这期间,你有看到我指示谁去放火了吗?” 寇府长随摇摇头。 “没有……但小人就是觉得,那场火是您放的。” 寇季笑着,却没说话。 坏事可以做,但却不能承认。 特别是别人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那就更不能承认。 许多做了坏事的人,最终都载到了嘴上。 而且十有八九还是在跟自己人吹嘘的时候,被自己人给举报的。 寇府长随在寇季眼里,就是那种会随时出卖他的自己人。 寇府长随肯定不会把寇季出卖给寇季的敌人,但他一定会把寇季出卖给寇准、王曙、寇忠等人。 寇季不喜欢被出卖,更不喜欢毫无秘密的被暴露在人前。 说起来,寇季在东来典当行里放火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稍微了解一点化学知识的人,大概都清楚其中的原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29章 调虎离山,釜底抽薪 寇季画成了《春嬉图》的赝品以后,在上面涂抹了一层黄磷。 而黄磷并不是见到空气就自燃,它也存在相应的燃点。 在湿空气中,达到三十度,才会着火;在汴京城这种干燥的空气中,需要达到四十度才会着火。 寇季早就打听清楚了东来典当行纳物的流程,所以他知道,一旦刘亨把《春嬉图》赝品卖给东来典当行,东来典当行的掌柜一定会把《春嬉图》赝品存放进库房。 在寇季听到了刘亨携带巨金招摇过市的时候,就知道《春嬉图》赝品内放入到了库房里。 所以他才到了紫气赌坊,装傻充愣的特地挑选了一个就在东来典当库房背后的雅间。 而他到了雅间以后,又要了两个火盆,就是为了帮东来典当行的库房加温的。 东来典当行库房距离紫气赌坊的雅间,仅有一墙之隔,又是一个近乎密封的空间,所以升温特别容易。 当温度达到了黄磷的燃点以后,那一幅《春嬉图》赝品,就会自燃起来,在东来典当行引出一场大火。 当然了。 寇季做了这么多,可不仅仅是为了在东来典当行放一把火,也不是为了连合刘亨,坑吴家一笔钱财。 东来典当行里的那一把火,只是一个引子。 寇季带着二宝、寇府长随,一路兜兜转转,到了州桥街。 州桥街口,有一队衙役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人。 寇季迎了上去,拱了拱手。 “吴贤走了?” 为首的汉子拱手回礼道:“刚刚带着管家,急匆匆的离开了府邸。”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东来典当行走水,《春嬉图》被毁,吴贤自然坐不住……动手吧。” “好!” 为首的汉子带着身后的衙役们,在寇季注视下,冲进了州桥街。 他们到了吴府前,敲开了吴府的门户。 开门的是一个年迈的门子。 不等他搭话,衙役们推开他,冲了进去。 正在清扫庭院的仆人们看到这一幕,一哄而散,有人速速跑去后院通知吴贤的夫人。 吴贤的夫人得到了禀告后,匆匆赶到了正堂前,拦下了还在往里冲的衙役们。 “你们是那个衙门的,擅闯朝廷命官府邸,可是死罪!” 吴贤的夫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面对着一群凶神恶煞的衙役,她一点儿也不慌乱,反而掷地有声的喝斥。 为首的汉子拱了拱手,“我等是开封府衙役,奉命搜查贵府府邸。” 话罢,为首的汉子拿了一块腰牌,在吴贤夫人勉强晃了一眼,不等她看清,就收了起来。 吴贤夫人一愣,沉声道:“开封府衙役,为何要搜查我们吴府?” 为首的汉子说道:“国舅爷家里丢了一幅皇后娘娘赐下的画,据说流入到了贵府。国舅爷已经将贵府状告到了开封府,府尊命我等前来搜查。” 吴贤夫人闻言,惊叫道:“国舅爷府上的画,怎么会在我们吴府?” 为首的汉子不卑不亢的道:“有没有,搜过才知道。若是没有,贵府吴御史只管去弹劾国舅爷便是;若是有,贵府的所有人都得跟我们走一趟。” “搜!” 为首的汉子一声令下,衙役们扑了出去,开始搜查吴府。 吴贤的夫人想要阻拦,可她又有些犹豫。 吴贤又不在,她拿不定主意。 事情牵扯到了国舅爷,牵扯到了皇后娘娘,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决断的。 六神无主之下,吴贤夫人只能吩咐家里的仆人,“快去,将此事告诉老爷,就说开封府的人来搜府了,说是找国舅爷府上的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两刻钟以后,衙役们从吴府各处返回,汇聚到了为首的汉子身边。 其中一个衙役隐晦的冲他点了点头。 随后,衙役们分别汇报,表示没有搜到画。 为首的汉子冲着吴贤夫人拱了拱手,“得罪了,我们这就回去禀告府尊,说吴府里没有国舅爷家的画。” 吴贤夫人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为首的汉子对着吴贤夫人再次拱拱手,率领着衙役们迅速的离开了吴府。 出了吴府,他们匆匆赶到了巷子口。 寇季就在巷子口等他们。 “拿到了?” “拿到了!” 一条用锦缎包裹的犀带被其中一个衙役塞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拿到手里摸索了一下,对身后的寇府长随道:“是这一条吗?” 寇府长随愣愣的点着头。 寇季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犀带,对衙役们拱手道:“有劳诸位了,改天我做东,请诸位畅饮一番。” 为首的汉子摇头道:“不必了,我们是在帮公子做事,不是在帮你做事。要犒劳我们兄弟,也是公子犒劳,而不是你。 我们兄弟先走了,告辞!”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刚要说话,人家却已经匆匆离开。 他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赞扬的话吞回肚子里,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些部曲、家将真好用……办事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感叹过后,寇季背负起了双手,悠哉游哉的道:“回府吧。犀带已经回来了,我爹惹下的麻烦也算是解决了。剩下的时间,我们就坐看吴家完蛋。” 二宝憨憨的点了点头。 寇府长随从发愣中回过神,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寇季。 他完全不明白,寇季到底是如何把这条犀带弄回来的。 明明只是逛了逛青楼、画了几幅画、赌了几场钱,完全没干任何一件跟这条犀带有关的事情。 眼看着寇季迈步往寇府的方向走去,寇府长随有些慌了。 他不慌不行,他可是寇府派出来的眼线,回府以后要原原本本把寇季所作所为告诉给寇准知道的。 要是寇准问他的时候,他一问三不知,依寇准的脾气,肯定会处罚他。 “小少爷,您等等我,我有话说……” “有什么话,回府再说。” “回府可就晚了。” “……” 寇季等人离开了州桥街许久以后,尚在东来典当行门口如丧考妣的吴贤,才得到了府上家丁的传信,姗姗回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0章 慌了神的吴贤 州桥街。 吴府。 吴贤下了轿子,快步进入到了府内,人还没有到正堂,就急吼吼的问,“开封府的人呢?” “回老爷的话,开封府的人刚离开不久。” 伺候在正堂门口等候着吴贤回府的丫鬟见到了吴贤以后就迎了上来,听到吴贤的问话,赶忙弓着腰回答。 吴贤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脸色发青,暴躁的喊道:“刘美那厮真的把本老爷告了?” 吴贤的话里,对刘美这个国舅爷一点儿敬意也没有。 别看刘美身份高贵,又掌控着十万禁军精锐,位高权重。 但在吴贤眼里,刘美只能算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破落户,根本不能跟他这个正经八百的进士相比。 更重要的是,吴贤怀疑自己被刘美给坑了。 刘美家里的庶出次子刘亨,刚在东来典当行里典当了《春嬉图》,紧接着东来典当行就失火了。 而他刚到东来典当行的火场,还没来得及去盘问一个究竟,府里就派人来传话,说是刘美把他给告了。 这一环套一环的事情,像极了圈套,由不得吴贤不怀疑。 他现在只恨自己贪心作祟,不该在快要攀上丁谓的时候,还想着去攀皇后。 如此也不会中了刘美的奸计。 面对吴贤暴躁的质问,丫鬟吓的不敢作声。 吴贤眉头皱的更紧,作势要打。 吴贤夫人在这个时候,闻讯赶来,阻拦道:“老爷,您生气归生气,干嘛要拿丫鬟出气。府上这不是没出事嘛。开封府的人虽说在府里搜了一圈,可是什么也没搜到。 国舅爷把您告了,开封府的人却没搜到证据。 他这属于诬告,回头您上朝的时候弹劾他一本,自然有官家和三位相公给您主持公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屁!” 吴贤恼怒的骂了一句。 吴贤夫人一听,不乐意了。 在外人面前,她乖巧的像是个鹌鹑,可是在吴贤面前,她却有十足的底气。 “好你个吴贤,涨脾气了,敢吼我。当年要不是我爹出钱资助你读书,资助你上京赶考,你能有今天。如今你成了朝廷命官,有了身份,有了地位,就忘记了当年我爹对你的恩情了?” 吴贤夫人一个劲的拽住吴贤撒泼。 她是个典型的窝里横的性子。 刚才那一群开封府衙役出现的时候,她可没有这么泼辣。 吴贤平日里一直惯着她,可是今日心头却一直窝着一股火气,他猛的推开了她,破口大骂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跟我闹。 吴府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刘美那厮明显的设局陷害我,你以为开封府在府上搜不到画,这事儿就完了? 刘美儿子刘亨手里,还有东来典当行开具的当票。 如今东来典当行走水,那幅画已经被付之一炬。 只要刘美的儿子刘亨拿出手里的当票,就是确凿的证据。 我到时候拿不出画,不仅要赔偿刘美那厮十万贯的钱财,还要时刻准备着被他和皇后一起联手报复。” 吴贤夫人一听这话,傻眼了。 文官得罪武勋不可怕。 在大宋朝,不得罪武勋的文官不是好文官,这已经是共识了。 可是得罪皇后,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现如今,汴京城里人人皆知,皇后刘娥手握大权,生杀皆在一念之间。 皇后刘娥要对付吴贤,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吴贤夫人虽然泼辣,可她做了几年的官娘子,也懂得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后,她也不闹了,而是拽着吴贤,一脸悲苦的道:“那现在该怎么?得罪了皇后,咱们一家在汴京城里可就没办法活了。” 吴贤瞪了她一眼,目光阴沉的道:“现如今,唯有快点投靠丁相,有丁相保护,皇后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 “去帮我取那条通天犀带,我要去丁府一趟。” 吴贤夫人闻言,犹豫了一下,说道:“您不是说,那条通天犀带不能交给丁相吗?一旦交给了丁相,丁相很有可能拿了通天犀带,却一脚踹开您。” 吴贤咬着牙,低声道:“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这么多了。通天犀带交给丁相,丁相就算做样子,也得维护我一二,不然以后谁投靠他? 就算丁相以后把我一脚踹开了,我也有足够的时间重新谋划。 但不把通天犀带交给丁相的话,皇后一旦出手对付我,必定会置我于死地。” 吴贤夫人吓了一跳,赶忙点头道:“我这就去取。” 吴贤夫人匆匆回到了后宅去取犀带。 吴贤站在正堂门口,皱着眉头,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良久。 吴贤夫人慌张的从正堂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喊,“老爷,老爷,那条通天犀带不见了!” “什么?!” “没了?!” 吴贤脸色终于变了。 “昨晚看的时候还在,怎么现在就没了?今天谁到府上来过?!” “开封府……” 吴贤夫人立马想到了那些开封府的衙役。 “对,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拿走了那条通天犀带。” 吴贤如遭雷击一样的愣在原地,他颤声道:“开封府……刘府……皇后……寇准……” 吴贤失神的瞪着眼珠子,惊声道:“难道……难道寇准和皇后联手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吴贤就被吓到了。 寇准要是真的跟皇后联手了,那就太可怕了。 这二人联手,足以掌控整个朝堂,权倾朝野的丁谓估计都得凉,更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侍御史。 恐怕人家只是动一动嘴皮子,就有人把他们吴家满门的人头摆在人家面前。 “不可能!” 这个念头在吴贤脑子里没存多久,就被他否决了。 以寇准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跟皇后联手的。 寇准性格刚正,对皇后这个妇道人家干政,不满已久,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朝堂上公然指着皇后刘娥的鼻子骂。 皇后刘娥又怎么可能跟他联手。 “可是,他们要是没联手的话,开封府的人为什么会帮寇准来偷走那条犀带?刘美那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出手设局陷害我?” “到底是为什么?我现在又该怎么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1章 哑巴亏 吴贤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春嬉图》没了! 想巴结上皇后刘娥,那是不可能了。 通天犀带也没了! 想要巴结上丁谓,那也是不可能了。 关键,为了巴结丁谓,他还得罪了寇准和李迪。 朝堂上,能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的,能主理朝政的,满打满算就只有这四位。 如今他一个也靠不上了,他怎么能不急,怎么能不慌。 他觉得刘美在算计他,可是到现在,他也没弄清楚,刘美为何要算计他,又是怎么算计的他。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算计他的只是一个小人物。 就是这个小人物,略施小计,就让他这个朝廷命官,陷入到了如此危局当中。 虽然在东来典当行门口的时候,吴明跟他提过寇季,但是他却没放在心上。 他不认为寇季会算计他,也不认为寇季有这个能力算计他。 “老爷,老爷,不好了。刘府上的刘亨,拿着当票到东来典当行门口,说要赎画。” 吴府管家摸着额头上的细汉,小跑着进了府。 正在焦急中的吴贤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管家,道:“刘亨要赎画?刘美那厮都把我告到了开封府了,刘亨还来赎什么画?” 话说到了这里,吴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吩咐管家道:“快,派个人去开封府,打听一下,看看刘美那厮有没有告我。” “小人这就派人去。” 吴府管家答应了一声,立马去府里的家丁仆人里挑了一个腿脚快的,让他去开封府打探消息。 吴贤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他有预感,有可能在开封府搜府这件事上,他也让人给耍了。 刘美如果真的把他告到了开封府。 那么刘亨就没必要多此一举的跑到东来典当行门口去赎画。 他完全可以跟他爹一起去开封府,等待开封府主持公道。 吴府的家丁仆人们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以后,喘着粗气向吴贤禀报,“老爷,小人打听过了,今天开封府里没有人告状。小人还特地打听了一下,今天开封府的三班衙役,除了一班去了辖下的浚仪县处理命案外,剩下的两班衙役一直待在开封府内。” “噗通~” 吴贤听到这话,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的低吼,“有人假扮开封府的衙役,算计了我……” 吴府管家赶忙上前去扶吴贤,一边扶还一边忧心的问,“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敢冒充开封府的衙役,小人这就去开封府告他们一状。开封府抓到他们以后,必定会将他们斩首。” “不能去……” 在吴府管家搀扶下站起来的吴贤,拽住了吴府管家的手,阻止道:“你去了开封府告什么?告人家偷窃东西,还是告人家擅闯朝廷命官的府邸? 后者的话,开封府会受理,可府上一点儿损失也没有,你觉得开封府会细细追查下去? 敢在这汴京城里冒充开封府衙役的人,背后要是没人指示,谁会信? 人家恐怕已经收拾干净了首尾,到时候什么都查不出来。 那群人也没有仗着开封府的名头为非作歹,开封府又没有损失,开封府一定不会细细追查下去。 这件事捂住了,开封府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要是闹大了,开封府府尹难逃失职的罪责。” 吴府管家皱起眉头,沉吟道:“开封府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担责任?” 吴贤瞪了吴府管家一眼,沉声道:“你家老爷我是做什么的?御史!御史有什么职责?闻风奏事!开封府那可是都城衙门,历来的府尹,不是储君就是储相,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呢。 有人冒充开封府衙役的事情传出去,不论是不是开封府的错,御史们都会借故攀咬,参奏弹劾开封府府尹。 就算他没错,也得给他栽上一点儿错。 开封府本来可以什么事也没有,却因为我们捅出去了这件事,惹上麻烦。 你说开封府尹会不会生恼? 开封府府尹是什么人? 吕夷简! 那可是已故太子太师吕蒙正的侄子。 吕蒙正的门生,早已遍布三省六部。 我们要是捅开了这件事,得罪了他,那就等于得罪了一群官员。” 吴府管家皱着眉头道:“可这件事,开封府什么也没做,御史们从哪儿挑错?” “从哪儿挑错?我问你,那些冒充开封府衙役的人的皂服从哪儿来的?开封府衙役的皂服,那可是全大宋独一份,成衣监特制的。” “成衣监……” “成衣监,那可是挂在内府名下的。你要让我去攀咬内府?内府管事是皇后的亲信,攀咬内府跟攀咬皇后有什么区别?皇后如今执掌内庭、中宫,朝廷大事的决断权有一半儿就在她手上。御史们弹劾内府的话,你觉得皇后会认可吗?皇后一定不会认可。皇后既然不认可,那么就说明内府没错,内府没错,那么出错的只能是开封府。” “那些冒充开封府衙役……” “你想问他们的皂服怎么来的吗?肯定是刘美给的,除了刘美,谁又能从内府拿出这东西来。所以我才断定,是刘美在算计我。” “……” 吴贤捶胸顿足的哀嚎,“你家老爷我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再得罪吕夷简,那朝堂上就真的没有我立足之地了。” 吴府管家咬牙道:“我们可以告他们偷窃!” “偷窃什么?偷窃先帝赐给寇准的通天犀带吗?那东西本来就是我设局从寇府骗来的,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还上不了台面。 一旦放到台面上,寇准会倒霉,可你家老爷我会更倒霉。 寇准没有保管好先帝御赐之物,有罪。 可你家老爷我设局诳骗御赐之物,同样有罪,而且罪更大。 最重要的是,那条通天犀带如今丢了。 到时候朝廷若是让我交出那条通天犀带,我要是交不出来,吴家满门都得被牵连。” 吴贤脸色煞白的跟管家讲明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吴府管家听了以后,脸色也变得煞白煞白的。 “这个哑巴亏……只能吃下了?” 吴贤痛苦的道:“不吃下这个哑巴亏,又能如何?” “可恨啊!我又没得罪过刘美,刘美为什么要算计我?” 吴府管家忧心忡忡的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刘亨还在东来典当行里等着呢。” 吴贤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沉思了良久。 吴府现在可以说是风雨飘摇。 而这一切的开端,就是刘亨送过来的那一幅《春嬉图》引起的。 问题的关键在刘亨身上,那就只能从刘亨身上找突破口。 看看能不能死中求活。 “帮我备轿,我要去见刘亨!” 吴府管家闻言,赶忙下去帮吴贤准备轿子。 轿子准备好以后,吴贤坐着轿子匆匆赶往了东来典当行。 东来典当行门口。 刘亨带着一群狗腿子,拉着两车的铜钱,笑眯眯的看着被烧成了灰烬的东来典当行和紫气赌坊。 之所以拉来了两车铜钱,就是为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早上典当《春嬉图》的时候,紫气赌坊的小头目用铜钱给他使绊子。 如今他也反过来给东来典当行使绊子。 “寇兄当真是好手段啊!” 刘亨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此时此刻,刘亨对寇季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称呼上也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寇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2章 刘亨讨债,吴贤的算盘(为‘趙廸’万赏加更!) 寇季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 一幅画,一把火,不仅达到了自己拿回犀带的目的,还即将让吴家倾家荡产。 刘亨从小就是在汴京城里长大的,见识过的算计人的手段不知凡几。 可像是寇季这种,算计了别人,别人还不知道其中关节的,寥寥无几。 明明跟寇季只有一面之缘,可此刻刘亨却有一种把寇季引为至交好友的心思。 他相信,以后他只要跟寇季在一起,就不需要担心汴京城里其他的纨绔们算计和欺负了。 纨绔圈子里也不是一片和谐。 大家整天为了里子面子的斗来斗去的。 甚至一些长辈们在朝堂上的恩怨,也会延申到纨绔圈子里。 所以纨绔们经常斗的是你死我活。 而刘亨在这方面,一直处在劣势上。 虽然他足够聪明,但是他的出身限制了他在纨绔圈子里的地位。 他是庶出次子,不论是朝廷的荫补,还是刘美死后的官爵继承,都没有他的份儿。 所以在各府各勋贵的嫡子面前,他天然的弱了一头。 而他又跟两个兄长不太亲近,所以他受欺负了,没人帮他出头。 这也是为何他当初在万花楼里向寇季直言,他帮不上寇季太多的原因。 不过现在不同了。 有寇季帮忙,他相信他以后再也不用被算计、被欺负了。 一想到这里,刘亨突然有些懊恼。 “当初在万花楼,就不该那么做!” 刘亨捶胸顿足的喊了一句。 当初在万花楼,他摔碟子绊碗的,就是为了演戏给别人看。 让别人以为他跟寇府的人关系很差。 毕竟他姑母跟寇季的祖父寇准可是政敌。 要是让她知道了,他跟寇府的人走的太近,肯定会不高兴的。 她要是不高兴了。 刘美肯定会揍他的。 可是现在见识到了寇季的手段以后,他明显后悔了。 跟寇季交好会被刘美揍,可寇季却能帮他找回面子。 挨揍跟面子比起来,当然是面子更重要。 “哎……当初怎么就那么傻呢,怎么能那么做呢……以寇兄的聪明,肯定能知道我那么做的用意……万一他误会了我,怎么办……” 刘亨纠结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却忘了,初见寇季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寇季有如此高明的手段。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而已。 就在刘亨纠结的时候。 吴贤坐着轿子到了东来典当行门口。 吴贤下了轿子以后,直扑到刘亨面前,躬身一礼,“吴贤见过刘公子……” 刘亨正在纠结中,听到这话以后,明显一愣。 他斜眼一瞧,见吴贤正在给他施礼,他更愣了。 汴京城里最傲的是什么人? 御史! 汴京城里最瞧不起纨绔的是什么人? 也是御史! 现在一个又傲又瞧不起纨绔的御史,正在给刘亨施礼,刘亨能不愣吗? 短暂的愣神过后,刘亨回过了神,乐了。 “吴御史,您这是在给我施礼?” 吴贤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听得出刘亨这句话里的意思。 虽然刘亨没有用任何讥讽的口吻,可他却感觉到了讥讽。 前所未有的讥讽。 吴贤很想一甩袖子,离开此地,可他却没这么做。 刘亨现在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错过了刘亨,他就只能回家等死。 吴贤忍住了心中的憋屈,再次躬身施礼,笑道:“当不起刘公子一个‘您’字,公子的父亲贵为当朝五品,姑母又贵为当今皇后娘娘,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的侍御史,给公子施礼,理所当然。” “哈哈哈……” 刘亨听到这话,感觉到浑身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大笑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小爷听着高兴。看在你让小爷高兴的份上,小爷今天也就不为难你了。” 刘亨从怀里取出了东来典当行里的当票,递给了吴贤。 “小爷我现在来赎画,你帮小爷我兑了这张当票,小爷我立马走。” 吴贤听到刘亨的笑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讽刺,他咬着牙,强忍着憋屈,苦笑道:“刘公子,您也看到了,东来典当行突然失火,典当行里的东西付之一炬……” 不等吴贤把话说完,刘亨就嚷嚷道:“那就依典当行里的规矩,照价赔偿吧。” 照价赔偿? 十万贯! 吴家的家底恐怕要被掏空。 但是不赔不行。 先不说吴贤有求于刘亨,就算他不求刘亨,依照规矩也得赔。 吴贤要是不赔,刘亨把他告到开封府,一场官司下来,他还得赔。 左右都是赔钱,不如痛快的赔了,后面才好跟刘亨说话。 “我赔!” 吴贤没得选,只能咬咬牙,痛快的出声。 “好!” 刘亨叫了一声好,赞叹道:“小爷欣赏你这一点,做事不拖泥带水,痛快。” 吴贤拱了拱手,苦着脸道:“刘公子稍等,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下官这就让府上去筹备。” “没关系,小爷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刘亨豪迈的挥挥手。 吴贤点了点头,回身吩咐府上的管家去筹钱。 这个时候,吴明过来了。 他凑到吴贤身边,喊道:“大哥,真是寇季那个小畜生算计的我们。” 吴贤瞪起了眼珠,低吼道:“你闭嘴!” 吴贤已经认定了是刘美算计他,又怎么可能会听信吴明的话。 他在来么路上已经想出了对策。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认栽。 然后再通过刘亨,找上刘美,去祈求刘美能够高抬贵手,放过他。 至于对付刘美,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 刘美不同于寇准。 寇准三次离朝,亲信早就被丁谓、刘娥二人处理的七七八八了。 现在寇准虽然高居宰执之位,可手里却没有几个人能使唤。 寇准就像是一棵树,已经被人挖断了地下的根须。 看着硕大无比,可是风一吹,就倒了。 刘美不同,刘美这一颗树,看着没有寇准那棵树大,可是却根深蒂固。 在他的跟脚上,不仅有十万禁军精锐,同样还有皇后刘娥。 而皇后刘娥的跟脚上,挂着的却是当今官家赵恒,还有皇太子赵受益。 吴贤想要对付刘美,就得对付刘美背后的刘娥。 想要对付刘娥,就得对付刘娥身后的官家赵恒、皇太子赵受益。 想要对付官家赵恒、皇太子赵受益,那就是在对付整个大宋。 他身为一个宋臣,对付整个大宋? 除非他疯了。 所以他不敢生出对付刘美的心思,只能去刘美面前乞命。 万一刘美心情好,放过了他,并且把他引为皇后刘娥的心腹呢? 到那个时候,他不仅能转危为安,还能借此一步登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3章 回府 吴贤心里有自己的算盘,他自然不会听吴明讲话。 喝斥了吴明一番以后,吴贤冲着刘亨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脸,然后回身吩咐吴府管家去筹备钱财。 吴明在寇季面前,尽显张狂,可在吴贤面前,像是一个见了猫的耗子。 他被吴贤骂的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吴家家财有十万贯,流动的家财却不多,仅有不到四万贯左右,剩下的大多都是房产、田产。 吴贤一次性要凑出十万贯钱财,就不得不筹集齐其他几家铺子里的余钱,以及府上的余钱,还要加上许多房产、田产。 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时间。 吴府管家在得到了吴贤的吩咐以后,拿着吴贤的印信,下去筹措钱财了。 吴贤在东来典当行街对面的酒肆里找了个位置,请刘亨进去坐下。 二人坐定以后,叫了两壶酒,几碟子下酒菜。 吴贤笑道:“刘公子,管家已经去筹钱了,相信不久后就能凑齐十万贯钱。您看,您能不能派人回去给国舅爷说说情,求他高抬贵手。” 刘亨刚举起酒杯准备喝酒,听到这话,端着酒杯的手一顿,一脸诧异的看了吴贤一眼。 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是谁在算计他吗? 刘亨心里再次佩服寇季手段高明之余,给了吴贤一个怜悯的眼神,淡淡的道:“他的事情,小爷可没资格管。不过看你这个爽快的兑换了小爷当票的份上,小爷派人回去给你说项说项。” 装腔作势的事情,刘亨干过不少。 他顺着吴贤的话,给了一个吴贤最想要的答案。 至于真相,刘亨绝对不会在现在透露给吴贤。 在他没有拿到钱之前,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吴贤得到了刘亨的许诺,大喜过望,端起桌前的酒杯,热切的道:“那下官就先谢过刘公子了。” 刘亨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这话,他在吴贤期盼的眼神中,随手招过来一个狗腿子,趴在狗腿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狗腿子点了点头,离开了酒肆,一路往刘府的方向走去。 吴贤看到这一幕,表现的更热切。 他拉着刘亨一个劲的劝酒,丝毫没有一个御史该有的风骨。 然而。 他却不知道。 刘亨指示的那个狗腿子,在离开了酒肆的视线以后,折道就去了万花楼,根本没有回刘府。 刘亨跟吴贤在酒肆里杯酒交错的时候。 寇季带着二宝、寇府长随,刚到马行街寇府门口。 寇府门口的石狮子,经过了昨日小雨的洗礼,变得油亮油亮的。 石狮子旁边的拴马桩不知道为何歪了一个,寇府的门子正在费力的将它挖出来,重新栽端正。 见到了寇季三人出现以后,他眼前一亮,迎了上来。 “小少爷,您回来了。”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很勤快……” 门子乐了,点头哈腰的道:“多谢小少爷夸奖。小人引你进去?” 寇季摇摇头,“不必了,你忙你的事情,我自己进去。” “小少爷,您请。” 门子恭送寇季进了府门。 走到了府内的那一块影壁下,寇季脚下一顿,侧头问身边的寇府长随,“门子刚来不久吧?” 寇府长随怨念深深的瞥了寇季一眼。 他不想跟寇季说话。 在回来的路上,他使尽了浑身解数想从寇季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可寇季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不论他问什么,寇季都会笑眯眯的回一句。 你猜…… 我猜? 我要是能猜到,还用问你啊? 现在,寇府长随已经被‘你猜’两个字给弄魔怔了。 一听到这两个字,寇府长随都有一种抓狂的冲动。 “怎么,你也想让我猜?” 寇季似笑非笑的看着寇府长随。 寇府长随幽幽的看着寇季,低声道:“刚到府里没两个月……” 寇季点点头,笑道:“我就说嘛,府上其他人对我不冷不热的,唯独他对我特别热情。他肯定是刚来府里不久,还没有成为府里的亲信,所以还不了解府里太多详情。” 寇府长随撇撇嘴道:“犀带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得罪人而已……毕竟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 寇季愣了愣,缓缓点头,赞同道:“是啊,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想活得滋润,更难。” 说完这话,寇季迈步绕过了影壁,一路往府上的正堂走去。 寇府的前院没有人。 丫鬟、家丁、仆人们不知道去哪儿了,前院空荡荡的。 经过了一场小雨的滋润,院子里那些干枯的花枝上冒出了点点新绿。 寇季记得,昨天他在前院站着的时候,这些花枝上还是光秃秃的。 那些新绿,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小少爷……” 寇季正望着院子里的新绿发呆,冷不丁一个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他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 抬起头就看到寇忠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脸幽怨的看着他。 寇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寇忠拱了拱手,幽幽的道:“小人走路有声,只是小少爷您没听见……” 寇季张了张嘴,要反驳。 就听寇忠继续说道:“小少爷既然回来了,就跟小人去祠堂跪着吧。” 寇季一脸愕然,“为什么要我跪祠堂?” 我爹又犯事了? 连累到我了? 寇忠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小少爷昨夜一夜没有回府,老爷担心你的安危,就派人去打探了一下,结果听到你去了万花楼。 老爷知道了以后,很生气,骂了你半宿。 今早的时候,老爷吩咐小人在这里等着,说看到了你以后,领你去祠堂跪着。 老爷还让小人告诉你,少年人要戒之以色,贪恋烟花之地,难成大器。” 寇季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脸色一黑,沉声道:“我去万花楼,那是为了办正事,绝对没有贪恋烟花之地。” 寇忠神色古怪的瞥了寇季一眼,幽幽道:“小少爷说的办正事,是帮老爷抱重孙吗?” “噗~” 寇季闻言,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他黑着脸,义正言辞的道:“我去万花楼,是为了帮祖父拿回那条犀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4章 寇准的惊愕 寇忠没有说话,只是给了寇季一个不相信的眼神。 万花楼里有那条犀带? 万花楼里只有姑娘! 我虽然老,但我不傻! 别想骗我! 寇季被寇忠异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他瞪了寇忠一眼,从怀里取出了那条犀带,扔到了寇忠怀里。 “东西拿回来了,你自己看吧,我需要洗漱一番,睡一觉,昨晚我可是一夜没睡。” 寇季也懒得跟寇忠解释,扔下了这句话以后,迈开了步子往昨日沐浴更衣的那间厢房走去。 寇忠抱着用锦缎包裹的犀带,傻傻的愣在了原地,任由寇季离去。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犀带已经被寇礼典当出去好几日了。 那东西真要是那么容易拿回来,早就拿回来了,还能等到现在? 寇季从昨日离府,到现在回府,还不到十二个时辰(二十四小时)。 寇忠不相信寇季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那条犀带拿回来。 “忠叔,是真的……” 见寇忠一脸难以置信的在原地愣着,寇府长随苦笑着开口提醒。 寇忠的反应他能理解。 他要是没亲眼看到寇季把这条犀带弄回来的话,他的表现,估计会比寇忠更夸张。 经过了寇府长随提醒,寇忠回过了神,他慌忙的翻开了手里的锦缎包裹,就看到了那条属于寇府的通天犀带出现在眼前。 他瞳孔一丝丝放大,眼睛瞪的愣圆,嘴皮子哆嗦着,惊声道:“是……是真的?!” 寇府长随点点头。 寇忠颤巍巍的又问,“真的是真的?” 明明犀带就在他手里,他不知道检验一下真伪,反而一问再问。 寇府长随只能无奈的提醒道:“真的是真的。通天犀带就在你手里,您可以验一验。” “哦哦哦~” 在寇府长随提醒下,寇忠才想起这个茬。 他实在是被惊到了,才会忘记先查验一番。 寇忠拿着犀带,仔细查看了一番后,震惊道:“是先帝御赐给老爷的那一条犀带,我去禀告老爷。” 寇忠拿着犀带就往中院跑,跑了一半,又折返了回来。 “小少爷是怎么把这条犀带弄回来的?你给我讲讲,一会儿老爷问起的话,我也好给老爷回话。” 寇忠盯着寇府长随问。 寇府长随摇摇头,苦笑道:“我一直跟着小少爷,可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小少爷是如何把这犀带弄回来的。” 寇忠瞪起眼珠子,吼道:“老叔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还要瞒着我。你是害怕我抢你功劳?” 寇府长随哭笑不得的道:“老叔,我可没有那个心思,我真的没弄明白。小少爷出了府以后,先去了万花楼,通过了万花楼的花魁娘子苏蝉儿,找上了刘府的庶出次子刘亨,然后陪着刘亨一起去刘府的酒楼里画了几幅画。 今早的时候,他让刘亨去东来典当行典当了那几幅画,然后他就去紫气赌坊里赌钱。 钱还没赌完,紫气赌坊隔壁的东来典当行就走水了。 小少爷似乎知道东来典当行要走水,还特地提醒了吴家的吴明去救火。 吴明走后,小少爷就带着我离开了紫气赌坊,然后去了州桥街。 在州桥街口,有几个开封府的衙役在等候,见到了小少爷以后,小少爷吩咐了他们两句,他们就离开了。 等到他们再出现的时候,就把犀带递给了小少爷。” 寇忠听的一愣一愣的,良久之后,他神色复杂的看了寇府长随一眼,丧气的道:“我也没弄明白……你还是陪我一起去见老爷吧。老爷兴许能弄明白。” “好!” 寇忠抱着犀带,带着寇府长随,通过廊道小门,到达了寇府中院。 中院。 凉亭里。 寇准、王曙二人,亦如昨日。 寇准侧躺着在喝茶,王曙在仔细的帮寇准烹茶。 寇忠带着寇府长随到了凉亭口以后,齐齐躬身施礼。 “见过老爷,见过姑爷……” 王曙笑着对他二人点了点头。 寇准闻言,放下了手上的茶碗,身子往身前的火盆边上靠了靠,沉声问道:“那个不成器的东西回来了?” 寇忠道:“回老爷的话,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把那条犀带也带回来了。” “当啷~” 王曙刚端起茶碗,听到这话,茶碗掉落到了桌上,一脸愕然。 寇准捋着胡须,听到这话,一把拽紧了胡须,瞪大了眼珠子。 两个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愣在了原地。 寇忠献宝似的掀开了包裹着犀带的锦缎,将犀带暴露在寇准、王曙眼前。 “您们瞧,东西就在这……” 寇准二人的目光只是在犀带上瞥了一眼,就知道是真的。 寇准收回了目光,有些失神,他喃喃自语,“那小子从昨日出府,到现在,过去了多长时间?” 王曙迟疑了一下,呼吸沉重的道:“十个半时辰……” 寇准点点头,感叹道:“十个半时辰……好厉害的手段啊。” 王曙跟着点点头,说道:“我收回我昨天说过的话,他不是一个不自量力的狂妄之徒,反而有些小本事。” 顿了顿,王曙看向寇准笑道:“您没挑到一个好儿子,却挑到了一个好孙子。” 寇准眼中闪过一道笑意,嘴上却说道:“无非就是会耍一些奸猾手段而已。你知道的,老夫最讨厌奸猾之人。” 王曙感慨道:“府上有一个奸猾之人,也是一件好事。您老就是因为不够奸猾,才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寇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瞪起眼珠,喝道:“老夫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有错了?” 王曙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在这个问题上,他没办法跟寇准讨论下去。 “我们还是先听一听,看看那个小子是怎么把东西弄回来的。兴许没耍小手段呢?” 王曙笑着转移话题。 寇准点点头。 二人同时看向了寇府长随。 从头到尾,寇准都没有质疑过王曙夸赞寇季有本事的那句话。 他们二人混迹在朝堂上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一个人能不能成事,有没有本事,很难逃得过他们二人的眼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5章 改观 寇准、王曙的目光落在了寇府长随身上的时候,他下意识一愣。 他以为寇准和王曙会先问管家寇忠,却没料到二人直接看向他。 他却不知道,当他出现在了中院的时候,寇准和王曙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寇忠如果能够讲清楚寇季是如何拿回犀带的话,就不会带他来中院。 寇忠见他还愣着,急了,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还愣着干什么,老爷和姑爷等着你回话呢。” 寇府长随回过神,慌张的拱手一礼,开始讲述他陪着寇季离开了府邸以后,寇季的所作所为。 他讲的话,跟他在前院的时候跟寇忠讲的如出一辙。 寇准、王曙听过以后,皱起了眉头。 两人眼中都有疑惑、惊愕。 寇准瞥了王曙一眼。 王曙会意,沉吟着问道:“你是说,寇季那小子找上了刘府庶出次子刘亨,跟刘亨混在了一起,然后借刘亨的手,帮府上拿回了通天犀带? 那你知不知道,他许诺了刘亨什么好处? 又知不知道他是如何在东来典当行里放的那把火?” 寇府长随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道:“小人只知道小少爷帮刘亨画了几幅假画,让他拿到东来典当行去典当。” 王曙皱着眉头,又问道:“寇季那小子画的几幅假画中,那一幅有名堂?” 寇府长随沉吟了片刻,迟疑道:“小人记得,里面有一幅叫《春嬉图》,是照着真品画的。” “《春嬉图》?!” 王曙眼中有些惊愕,他看向了寇准。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说话。 《春嬉图》对刘家而言有多重要,他们两个自然知道。 王曙紧盯着寇府长随,认真的道:“那幅画,东来典当行收了?” 寇府长随点点头,“刘亨当了那幅画以后,带人拉着典当画的钱,在街上招摇过市。小少爷就是知道了他典当了那幅画以后,才动身去的紫气赌坊。” 王曙揪了揪胡须,又看向了寇准,震惊道:“厉害了……” 寇准阴沉着脸,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王曙一愣,对寇府长随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寇府长随拱手一礼,退出了中院。 寇府长随刚走,寇准就开口道:“诱之以利、借力打力、调虎离山、釜底抽薪,这诸般手段,用的比那些朝堂上的宿官还纯熟。 一出手,不仅要拿回府上的那条通天犀带,顺带着还要让吴家倾家荡产。 还有,他是怎么在东来典当行放的火,老夫到现在也没有参透。” “我也没有参透……” 王曙苦笑了一声,感叹道:“很难想象这诸般手段,是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手里出现的。出手又快、又准、又狠,对敌人一点儿也不留情。 不了解内情的人,很难猜到这些事都是他做的。 更重要的是,从他知道通天犀带的事情到现在,只有十个半时辰而已。” 如果换作别人,十个半时辰,只怕连其中的关节都没弄清楚,更别提解决了。 “还有他那足以以假乱真的画技……” “有点妖了……” 王曙感叹着说。 “如果是一个历经朝堂的宿老使出这种手段,我能理解,可他只是一个刚从华州乡下来的孩子……” 寇准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曙,幽幽的道:“老夫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老夫认的从孙了。” 王曙闻言,苦笑道:“他去见过寇礼了,寇礼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那就说明他是您的从孙无疑。” 寇准苦笑道:“老夫一生无子,临老了想收个从子养老送终。没看清寇礼,被他给蒙骗了。如今却多了一个有点妖的从孙。 老夫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曙笑道:“有得必有失,没有一个好从子,但是有一个好从孙,也不错。” 好话听到寇准耳中,寇准兴致似乎不高。 王曙疑惑道:“您兴致不高?” 寇准点头道:“突然多了一个有点妖的孙子,老夫心里害怕。” 王曙一愣,沉吟道:“您是怕他变成第二个丁谓?” 寇准感慨道:“丁谓祸国,一个丁谓,已经把大宋折腾的面目全非了。再多一个,大宋危已。” 王曙笑了,“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您多虑了。如果您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把他带在身边调教,或者是让他进入太学,跟太学里的几位大儒学习。 有你们匡正,他还能走歪路?” 寇准居然很认真的在考虑王曙的提议。 “老夫政务繁忙,无暇顾及他。送他到太学,交给那几个博士调教,也不错。他年纪还小,正是读书的时候……” “老夫决定了,就送他去太学。” 寇准认真的说。 王曙笑着点点头,然后冲着寇准拱了拱手,“那小婿就先告辞了……” 寇准一愣,问道:“你要回府,回府做什么?” 王曙笑道:“寇季那小子不是说了嘛,没了通天犀带,吴家肯定要完。我这个做姑父的,得帮他兑现承诺。” 寇准哭笑不得指着他,“你要为那个小子当推手?” 王曙起身,再次拱手道:“小婿没想过要给他当推手,他还不够资格。小婿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看看,我们虽然被丁谓压的喘不过气,但不是谁都有资格算计我们。” “你啊你!” “小婿告辞。” 王曙拂了拂衣袖,离开了寇府中院。 寇准吩咐一旁的寇忠,道:“在后院挑一个干净的院子,让寇季住下。再给他配两个嬷嬷,两个丫鬟,四个长随。 月例……每一个月发一百贯吧。” 寇忠一愣,惊愕道:“那可比少爷多……” 寇准瞪眼道:“钱给了寇礼,他净拿出去糟蹋了。寇季那小子不一样……” 寇忠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让他过来拜见你吗?” 寇准摆摆手道:“刚才府上的长随不是说他一夜没睡吗?先让他睡会儿,晚点再让他过来见老夫。” “是!老爷。” 寇忠退出了中院。 回到前院的时候。 见寇季昨日洗漱的雅间外,静静的站着两个嬷嬷。 二宝怀里抱着一个大褡裢,蹲在廊道上的柱子边上,警惕的看着所有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6章 新晋大爷寇季 褡裢里装着的是寇季从紫气赌坊赢回来的五百贯钱财。 大部分是铜钱,还有一部分的小黄鱼和银判,重量不小,是寇府长随帮忙背回来的。 这些钱是寇季的私房钱,他没有上交府里的打算,府上的帐房管事也就不敢从寇季手里强夺。 二宝对寇季吩咐的事情,历来很上心。 寇季洗漱前让他看好钱,那他一定就要看好。 五百贯钱财,寇忠还没放在眼里,他只是稍微打量了一眼,大致就猜出了褡裢里装着什么,所以他没有问二宝。 寇忠问守在门口的嬷嬷,“小少爷呢?” “嘘~” 其中一个嬷嬷对寇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小少爷累了,睡下了。” 寇忠点点头,道:“等他醒了,你们支会我一声。” “老婆子知道了。” “……” 厢房里。 寇季身上卷着一卷轻纱,身上盖着毯子,躺在一张软榻上,睡的很熟。 刚才他躺在澡盆里洗漱的时候,困意袭身,就那么懒洋洋的躺在了澡盆里睡着了。 伺候的嬷嬷们怕他在水里泡坏了,就合力抱出了他,帮他卷上了轻纱,盖上了毯子。 寇季在府上睡的香甜。 东来典当行门口的刘亨却快激动疯了。 三个一尺大小的铁皮箱子被吴贤肉痛的推到了刘亨面前。 刘亨激动的搓着手,打开了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里,放着一叠房契、地契、田契,另外两个箱子里,放满了满满当当的小黄鱼。 吴贤特地让人去了一趟金铺,把几个铺子搜罗来的铜钱、银判、散碎银子,全部兑换成了小黄鱼,甚至连刘亨拉来的那车铜钱也兑换了。 吴贤明明很肉痛,脸上还要挤出笑意,说道:“这两箱子的小黄鱼,合四万贯。这一箱子的房契、地契、田契,合六万贯。 一共十万贯,您收好……” “啪!” 刘亨合起了箱子,拢到自己面前,激动的笑道:“那小爷就多谢你慷慨了。” 吴贤陪着笑脸道:“只要刘公子你开心就好。可惜下官没有更多钱财了,不然一定孝敬公子。” 刘亨笑呵呵的道:“小爷只拿小爷应得的钱。” “东来典当行的当票,还给你,两清了。” 刘亨把东来典当行的当票还给了吴贤,抱起箱子就要走。 吴贤拿起了当票,赶忙起身阻拦,“刘公子稍等,不知道刘公子有没有时间,帮下官引见一下国舅爷。” 刘亨刚起身,听到这话,脚下一顿,沉吟着。 他在思考,要不要把真相说出来,气一气吴贤。 良久以后,他决定不把真相说出来。 他倒不是担心节外生枝,他只是觉得,吴贤被骗的这么惨,已经够可怜了。 要是知道了真相,岂不是更可怜? “引见的事情好说,后日,你备上一份薄礼,到府上找小爷,小爷带你去见我爹。” 刘亨随口敷衍了一句。 吴贤却当真了,他激动的起身,拱手一礼,“多谢刘公子。” “不用客气,小爷先走了。” 刘亨抱着三个箱子,脚下就像是踩着轻风一样,悠哉游哉的离开了酒肆。 路上。 刘亨抱着箱子,左瞧瞧,右瞧瞧,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么多钱。 他激动的问身边的狗腿子们,“你们说,小爷是先去找寇兄呢?还是先回府?” “当然是先回府,回到府里,把这些东西往老爷面前一放,老爷必定高看您一眼。” 有狗腿子献媚的说。 刘亨却啐了他一口,骂道:“蠢货,当然是先去找寇兄。这是我们一起弄来的钱,要分润他一份。” “可是寇季没说要跟您分润啊?” 狗腿子茫然的说。 刘亨上去就是一脚,“寇季两个字,也是你有资格叫的?小爷我是你们的主子,尚且得叫他一声寇兄,你居然敢直呼其名?” “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记住了,小爷是小爷,寇兄比小爷大,以后就是大爷,知道了吗?” “小人知道了……” “小人知道了……” “……” 刘亨教训了一番狗腿子,然后又道:“知道小爷为什么先去找寇兄吗?” “不知道……” “小爷先去找寇兄,那是为了保住小爷的钱袋子。寇兄有手段能弄来十万贯,就有手段弄来百万贯,甚至更多。 只要小爷跟寇兄交好,寇兄一定不会忘了小爷。 小爷这一次要是全吞了这些钱的话,寇兄以后再有好事,不找小爷的话,小爷岂不是得错过百万贯,甚至更多?” “爷,您……英明!” 狗腿子们跟在刘亨身后,狂拍刘亨马屁。 刘亨被拍的很舒服,笑呵呵的道:“回头从这些钱里面,支出一千贯,你们分了。” “多谢爷赏赐!” 狗腿子们激动的叫着。 他们跟着刘亨厮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分到这么多钱。 主仆一行说说闹闹的到了寇府门前。 门子见到一群青皮混混出现,也是一惊。 得知了他们是来找寇季的以后,神色古怪的叮嘱他们在门口等着,然后进去通禀。 门子到了前院,喊了一声。 惊醒了熟睡中的寇季。 守在厢房门口的嬷嬷们刚要骂门子。 寇季卷着毯子打开了门。 “小少爷恕罪,是小人没伺候好您,让人打扰了您休息。” 嬷嬷们向寇季赔罪。 寇季摆了摆手,对,站在那儿像是做错了事,一脸等罚的门子道:“你刚才说有人找我?” 门子赶忙道:“是刘府的刘亨……” 寇季狐疑的道:“他来干嘛?不用避嫌了?” 寇季重新关上了房门,穿戴整齐以后,又打开了房门,然后吩咐门子道:“带我去见他。” 门子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 寇季跟着他到了寇府门外。 一出门,就听到了刘亨热情的笑声。 “哈哈哈……寇兄,你可让小弟我好一阵想啊!” 寇季闻言一愣,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刘亨对身后的狗腿子们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人?” 只见一众花臂汉子,站的整整齐齐的对着寇季拱手施礼。 “大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7章 那一天,那一夜 寇季看到这场面,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感觉怪怪的。 我这是进了龙阳馆,还是当了某个帮派的坐馆大佬? 刘亨可不管寇季心里怎么想的,他抱着箱子,热情的凑上前,就往寇季怀里钻。 寇季愕然,后退了一步,阻止了他,“你这是?” 刘亨想给寇季一个熊抱,可惜没有得逞,就站在原地,抱着箱子,兴奋的道:“寇兄,我们发财了!” 寇季在他怀里的箱子上打量了两眼,诧异道:“吴贤给你把当票兑了?” 刘亨傲气的道:“那可不,他还敢赖小爷的钱。” 说过这话,刘亨又凑到了寇季身边,小声的笑道:“我跟你说,吴贤那个傻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你在算计他。他还以为是我爹在算计他,还托我给他求情呢。” 寇季一愣,疑惑道:“吴明没把我的话带给他?” 刘亨意外的道:“你给吴明说了些什么?” 寇季吧嗒着道:“没了那条犀带,吴家真的得完。” 刘亨毫不在乎的道:“吴家完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他们的钱,如今他们的钱归了我们,谁还在乎他们。” “找个地方分赃吧。” 刘亨邀请。 寇季哭笑不得道:“什么分赃不分赃的,我们又不是土匪。这些钱是我答应给你的报酬,我分文不取。” “那可不行!” 刘亨大摇其头,坚定的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才是好兄弟。除非你不把我当兄弟。” 兄弟? 寇季看向了刘亨,笑道:“我们能成为兄弟?” 他脸色淡然,可是他的语气却格外的坚定。 刘亨一愣,他听出了寇季语气中的认真,心头没有来一颤。 兄弟两个字,对刘亨而言,很陌生。 他从小就像是一个独行侠一样在汴京城的纨绔圈子里晃荡。 愿意跟他做兄弟的人,他看不上人家。 他看上的人,又不愿意跟他做兄弟。 他家中虽然有两个兄长,可他的兄长们却从没把他当弟弟看过。 别说照顾他了,不欺负他就算是仁慈了。 以前他总觉得这两个字是虚的,可现在他感觉到了这两个字的重量。 “能!” 刘亨鼓起了浑身的勇气,说出了这一个字。 寇季乐了,哈哈大笑,他拍着刘亨的肩头,道:“好,你这个兄弟我认下了。走,找个地方分钱去。” 寇季原本不打算跟刘亨分钱的,但如今二人成了兄弟,那就不一样了。 不分,显得生分。 刘亨结交他,存在着私心,这个寇季心里很清楚。 但刚才刘亨说出那个字的时候,却无比的真诚。 寇刘两家是政敌,两家的长辈掐的你死我活的。 两家小辈相交,需要勇气。 需要有面对家中长辈怒火的勇气。 刘亨有这个勇气,寇季又怎么可能认怂? 况且,寇季刚到汴京城不久,结交刘亨这个地头蛇,会省去许多麻烦。 寇季也是多番衡量以后,才决定结交刘亨。 刘亨听到寇季的话,重重的点点头。 陪着寇季走了两步,刘亨脚下一顿,侧头问道:“直接到寇府里去分钱,不是更方便吗?” 寇季瞥着他,神色古怪的道:“我祖父在,你确定你要进去?” 刘亨闻言,果断摇头。 寇准对纨绔们深恶痛绝,凡是碰到了仗势欺人的纨绔,都要出手管一管。 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 所以汴京城里的纨绔们都怕他。 刘亨也不例外。 寇季带着刘亨,一行人在马行街的街尽头,找了一个酒楼。 叫了一桌子菜,两壶酒。 又帮狗腿子们叫了一桌子菜,一坛子酒。 狗腿子们怪叫着开始大吃大喝。 寇季和刘亨二人也开始了分赃。 刘亨把手里的三个箱子推到了寇季面前,豪迈的道:“寇兄,你负责分。你怎么分,小弟都认。” 寇季瞥了他一眼,也没客气,拉过了三个箱子,一边打开箱子清点财物,一边说着,“既然是兄弟了,以后就别寇兄寇兄的叫,听着生分。叫四哥吧,以前我的老兄弟,都这么叫我。” “四哥?” 刘亨一愣,好奇的凑上前,“你还有其他的兄弟?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厉害?能不能介绍给我认识?” 寇季数钱的手一顿,抬头望着窗外,唏嘘道:“有机会,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心里却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除非你能活一千年…… 三箱子的财物并不多,寇季很快就清点完了。 他从放置着田契、地契、房契的箱子里,取出了东来典当行、紫气赌坊的地契和房契,又从装着小黄鱼的箱子,取出了十根小黄鱼。 “东来典当行、紫气赌坊归我。两家铺子已经烧毁了,我需要一些钱重建,所以拿十根金条。剩下的都归你!” “你只拿这些?这些加起来还不到三万贯……” 刘亨把三个箱子推给寇季的时候,看着豪迈,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 他害怕寇季大手一挥,拿走许多。 可寇季如今只拿了不到三成,让他有些意外,有些惊愕。 寇季收好了田契、地契,笑道:“我们是兄弟,些许钱财不算什么。更何况,你是我弟弟,我得照顾着你。” 你是我弟弟,我得照顾着你…… 这句话听到刘亨心里,触动了刘亨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他明明有两个亲兄长,可从小到大,两个亲兄长都没照顾过他,甚至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 这个刚认的兄长…… 刘亨眼睛有些湿润,他咬着牙,努力让泪水不流出来,“你也说了,我们是兄弟,是兄弟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钱,我们五五分!” 寇季感觉到了刘亨的情绪波动,他在坊间里打探消息的时候,多少也听说过刘府的一些家事,知道刘亨在府上不受重视。 他迟疑了一下,揽过了一个放小黄鱼的箱子,“这个箱子我留下了,帮你存着。” 刘亨重重的点头道:“听你的,四哥……” 寇季浑身一震。 一声‘四哥’,将他的思绪拉回到了穿越前。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面前浮现而过,他的眼中充满了惆怅。 曾经,他跟那些老兄弟一起哭,一起笑,一起拼搏,一起造假,一起被抓…… 一人有难,众人支援…… 一人有富,众人跟着一起享富…… 可惜,已经回不去了…… 寇季抄起了桌上的酒壶,猛灌进了胸膛。 刘亨也学着寇季的样子,抄起酒壶,一起猛灌。 “小二,再来一壶!” “两壶~” “……” 寇季和刘亨二人,就这么坐在酒楼里,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一直碰杯,一直喝。 从白天喝到晚上,从晚上喝到深夜。 那一天,那一夜,寇季少了一群兄弟,却多了一个新兄弟。 那一天,那一夜,刘亨终于有了一个兄弟。 那一天,那一夜,寇准因为寇季醒后,没有去拜见他,反而出去鬼混,暴跳如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8章 祖孙相见 早晨的汴京城,被一层蒙蒙细雨笼罩。 小商小贩、店铺里的伙计,在蒙蒙细雨中开始为一天的生意做准备。 打开铺门的、擦桌子擦碗的、点燃炭火的、勾兑酒水的、调和料治的…… 他们是汴京城里起的最早的人,也是最忙碌的人。 太阳初升的时候,小商小贩、店铺里的伙计们,已经忙完了一切,等待迎客。 蒙蒙细雨在这个时候也被太阳驱赶到了云层里。 寇季宿醉刚醒,脑子有些发晕、发胀,还有些刺痛。 大宋的酒楼里,大多卖的是甜酒,不容易醉人,但是喝醉以后,却最折磨人。 寇季揉了揉眉心,坐直了身子,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在酒楼里以后,愣了愣。 两个花臂汉子守在桌前,见到寇季醒来以后,赶忙凑上前。 “大爷,您醒了?” 寇季捶了捶脑袋,皱眉道:“别叫大爷,我听不惯。” 两个花臂汉子一愣,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苦笑道:“可……这是小爷吩咐的。” 寇季愣了愣,苦笑道:“叫四爷吧……” “四爷!” 寇季问道:“刘亨呢?” “小爷已经回府了,临走的时候让小人们看好您,还有您的钱。” 寇季点点头,往放钱的地方看去。 当他看到了两个箱子摆在桌上的时候,明显有些愣,“这……” 花臂汉子谦卑的笑着道:“小爷说了,既然是兄弟,就不能让您吃亏,房契、地契,加上小黄鱼,一共五万贯。” 寇季听着,摇头笑了笑。 幼稚的举动,却充满了兄弟情义。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当年他也这么干过。 “行了,我知道了。回去给你们小爷复命吧。” “四爷发话,小人不敢不从。” 花臂汉子们离开以后,寇季缓缓起身,辞别了站在酒楼门口送瘟神的掌柜的和店小二,抱着两个箱子就往寇府走去。 他在酒楼里睡了一夜,花臂汉子们就在酒楼里守了一夜。 掌柜的和店小二害怕花臂汉子们闹事,所以都不敢睡,陪着他们守着。 在他们眼里,寇季就是那个害他们一夜没睡的瘟神。 走到寇府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二宝一个人,抱着一个大褡裢,蹲在门口哭。 寇季凑上去,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二宝一见寇季,先是一喜,然后放声大哭,“呜呜呜……少爷,我以为,我以为您扔下我,一个人跑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摸了摸他脑袋,笑道:“你可是我的书童,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我怎么可能扔下你跑了呢?” “真的吗?” “嗯!” 寇季认真的点头,二宝破涕为笑,“就知道少爷不会扔下我。” 寇季哭笑不得道:“那你还在这里守着,守了一个晚上?” 二宝重重的点头。 寇季叹气道:“以后别这么傻了,褡裢给我,下去休息吧。” “哦~” 二宝费劲的把褡裢推到了寇季面前,折身回府,准备去休息。 走了一半路,又回过身,怯怯的道:“少爷,您真的不会扔下我?” “不会!” 寇季回答了一句。 二宝这才放心的回府了。 寇季望着二宝的背影,感叹道:“十几岁的孩子了,还这么单纯,跟在我身边长了,会害了他。回头帮他办一个私塾,让他去读书识字,长长见识,希望能够成熟一些。” 感叹过后,寇季对着躲在门房里看热闹的门子招呼了一声。 “别看了,过来帮我把钱搬进去。” 门子乐呵呵的出现在了寇季面前,躬身道:“小少爷……” 施礼过后,他背起了褡裢,小声的对寇季道:“您昨天醒了,没去拜见老爷,老爷发了好大的火……” 寇季一愣,脸色一变,苦笑道:“把这个茬给忘了……” 寇季把手里的箱子扔给了门子,交待道:“都拿去府库,让帐房给我存着,回头我去取。” 说完这话,寇季已经进了府门,跑向了正堂。 绕过了府门口的影壁,刚跑了没两步,就听到一声怒喝。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哪有读书人的样子?” 寇季脚下一顿,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正堂门口,一脸怒容的盯着他。 寇忠陪在他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用问,也不需要人介绍。 寇季就知道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就是他那个名震青史的祖父寇准。 他没料到,寇准居然会出现在正堂门口等他。 这算是认可了他? 在寇准怒视下,寇季直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寇准面前,三跪九叩,道:“孙儿寇季,拜见祖父。” 寇季第一次见寇准,三跪九叩是必须的礼数。 寇季也没有犹豫,因为他知道这种事躲不过去。 寇准闻言,脸色缓和了几分,哼哼道:“这还像个样子,起来吧,跟老夫到正堂叙话。” 见寇准没有发火的意思,也没有追问他昨晚夜不归宿的事情,寇季松了一口气。 寇准率先进入到了正堂。 寇季起身,跟着寇准进入到了正堂。 正堂里的摆设,古朴典雅。 书桌、书架、名人字画、屏风,椅子,应有尽有。 书桌上还放置着一个香炉,炉子里点着熏香,熏烟袅袅,一股檀香味在屋子里蔓延。 寇准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不怒自威。 寇季进入到正堂后,站在寇准面前,等着寇准训话。 “十六了,不小了,懂事了,老夫说的话,你应该都能听懂。” “祖父示下。” 寇季不卑不亢的拱手说。 寇准点点头道:“那条犀带,你能拿回来,还算有点小聪明,但用的手段却不光彩。做人,最重要的是堂堂正正。 堂堂正正做人,堂堂正正做事,才是长久之道。 喜欢耍阴险手段的人,看似能讨得一时的便宜,但却不长久。 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孙儿记下了。”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问道:“可曾修学?” 寇季一愣,沉吟了片刻,说道:“识字,但不通四书五经。” 寇准皱起了眉头,不满骂道:“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荒废了,寇礼怎么当爹的?” 不等寇季搭话,就听寇准气咻咻的又道:“他不管你,老夫管。你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去太学上学,老夫已经跟几位太学博士打过招呼了,许你在太学旁听。 等你什么时候学业跟上了,再拜入太学当学生。” 去太学学习? 寇季愣了愣,张了张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能不能不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39章 四君园 “嗯?!” 寇准侧目,用鼻头哼出了一个音。 寇季浑身一僵,像是被老虎盯上了,一动也不敢动。 寇忠站在寇准身侧,一个劲的在给寇季使眼色。 ‘快答应吧,小祖宗,忤逆老爷的意思,你肯定会凉……’ 寇季咬着牙,不做声。 在后世的时候,他读了十六年的书,已经读的够够的了。 寇准虎目在寇季身上扫视了一圈,阴测测的问寇忠,“寇忠啊,老夫听说朱能被外调了?” 寇忠瞥了寇季一眼,弓着腰道:“回老爷的话,去岁年末的时候,朱能因功受封为永兴军节度使,已经调任永兴军路……” 寇准缓缓点头,“永兴军坐镇西北,北踞西夏王李德明部,西踞吐蕃诸部,每一岁都有冲突发生,一发生冲突,就死伤无数。朱能刚调任到永兴军,手里肯定缺人……” 寇季又不傻,自然能够听出寇准这是在威胁他。 但他不得不承认,寇准真的捏到了他的七寸。 去读书,虽然郁闷了些,可是不用死。 去永兴军的话,有可能会死。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是寇季却清楚。 西夏王李德明,马上就要违逆帝制,修建帝宫了。 再过几年,他儿子李元昊,就要扯旗造反,建立西夏王朝。 到那个时候,野心勃勃的李元昊,必定会入侵大宋。 永兴军势必会跟西夏兵马对上。 寇季这点小身板,还不够西夏的铁鹞子一刀砍的。 要去永兴军,也得等羽翼丰满了再去,现在绝对不能去。 “我去……” 寇季毫不犹豫的开口。 寇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去哪儿啊?永兴军?” 寇季站的笔直,认真的道:“我去太学读书……” 寇准冷笑道:“那还不下去准备读书用的东西,难道要老夫亲自帮你准备?”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寇季拱手施礼后,赶忙离开了正堂。 寇准望着寇季离去的背影,阴测测的笑道:“小兔崽子,老夫还治不了你了?” “吓不死你!” 寇准撇撇嘴。 寇忠一个劲的在耸肩偷笑。 寇准瞪了他一眼,骂道:“笑什么笑,还不下去帮他准备东西?” 寇忠笑道:“小人只是觉得,老爷面对小少爷时候,有些口不对心。昨夜小少爷一夜未归,您可是骂了他半宿,还扬言说要让他把祠堂跪穿。今日见了他,您可亲切的紧,一点也没有罚他的意思。” 寇准闻言,老脸一黑,恼羞成怒道:“你敢取笑老夫?” 寇忠赶忙赔礼道:“小人不敢……” “哼!” 寇准冷哼一声,骂道:“老夫今年虚六十了,好不容易有个孙子,就不许老夫跟他亲近亲近?” 寇忠嘿嘿笑道:“小人可记得,小少爷刚到的时候,您张嘴闭嘴都说人家是来攀权富贵的。” 寇准大怒,拍桌而起。 “滚!” 寇忠吓的仓皇而逃。 逃到了正堂门口的时候,又停下了脚,问道:“老爷,通天犀带被小少爷找回来了。是不是应该解了寇礼少爷的禁足?” 寇准刚要答应,想到了寇季,又改变了注意。 他不满的道:“那么聪明的一个小家伙,硬生生让他扔到乡下荒废了,让他继续给老夫跪着,跪够了七日,再禁足一个月。” “那小少爷要是问起?” “你不会不告诉他?!” “小人明白……” “……” 寇府前院。 从正堂里跑出来的寇季,愣愣的站着。 要去太学读书…… 还要学四书五经…… 头疼! 可不去又不行。 寇准要是恼了,真把他发配到了永兴军,那乐子可就大了。 寇季想反抗一下,可他经过仔细盘算以后,发现赢面不大。 寇准一只手就能摁死他。 而寇准的那些政敌要是知道,寇准要把孙子发配去永兴军,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件事办得妥妥贴贴的,甚至还会派遣一支百人的队伍护送他。 “读书就读书吧……哎!” 寇季感叹了一句,他打算回房想想对策,把在太学读书的日子过舒服。 抬头茫然四顾。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 寇准认了他这个从孙的身份,前院的厢房就不适合他去了。 那是给临时来做客的客人住的。 他现在算是寇府的主人,应该有自己的院子。 寇忠从正堂出来,看见了寇季愣愣的站在院子里,迎上前,笑道:“小少爷,老爷给您安排了院子,在东院的四君园。” “小人带您过去……” 寇季点点头,跟着寇忠的脚步,穿过了前院的月亮门,过了三条廊道,到了一座园子前。 园前栽种着一片的竹子。 竹叶有些泛黄,还有不少的枯叶枯枝。 家丁仆人们拿着剪刀,在修剪那些枯枝枯叶,好让新发的嫩叶多汲取一些营养。 竹子中间,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径尽头,是一道弯弯的月亮门。 月亮门顶上,雕刻着三个行书大字。 四君园! 穿过了月亮门,就看到了院子里栽种的梅树。 寒冬已过,正值初春。 梅树上的梅花已经落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 梅树后面,一半种植着各色兰花,另一边是各色菊花。 各自发着新绿。 在两花拱卫的中间,有一座两层小楼。 小楼以木料搭建,通体都是原木的枯黄色,上面刷着一层桐油,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淡淡的光芒。 “这就是老爷为您安排的园子,您还满意吗?” 寇忠笑眯眯的在一旁问。 寇季点点头,“梅兰竹菊,四君子皆有,四君园,名副其实。” 寇忠笑道:“那小少爷您先看看,小人下去帮您准备上学要用的东西。” 寇季笑道:“有劳了。” 寇忠笑着离开了四君园,寇季踱步到了小楼前。 寇季抬手去推小楼的门户,却没有推开。 愣了愣,就见小楼的门户从里面被打开。 露出了一张熟悉又憨厚的脸。 二宝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的道:“少爷,您回来了。” 寇季笑道:“你倒是比我先住进新园子。” 二宝含糊道:“管家伯伯让我住进来的。” 瞧着二宝一副站着都想睡的样子,寇季笑着摇摇头道:“你去休息吧。一会儿等你醒了,少爷我带你去逛西瓦子市。” 二宝听到西瓦子市,一下子就精神了。 他瞪大了惺忪的睡眼,惊叫道:“少爷要去找张成哥哥?” 寇季点点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不是张成哥哥一路上护佑,我们也不可能安全的到达汴京城。虽说张成哥哥是那种施恩不图报的人,但我们却不能忘恩负义。”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不困了?” “不困了!” “你啊你……” 寇季指着精神抖擞的二宝,哭笑不得的摇着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0章 嫡庶之分 寇季让伺候的嬷嬷们准备了两桶热水,他洗刷了一些昨夜沾染的一身酒气,让二宝也洗了洗。 洗漱过后。 寇季换上了一身量身定做的儒袍,为二宝也换上了一件新衣。 两个人先去了府上的帐房。 支取了两根银判,以及一些散碎的银子。 又拿走了紫气赌坊和东来典当行的房契、地契。 东来典当行、紫气赌坊已经烧毁,但是房契却没有拿到开封府衙门注销,寇季需要拿过去注销一下,然后重新拟定契约。 地契上写的还是吴贤夫人的名字,寇季也需要拿着去更改一下。 拿到了东西,寇季带着二宝就出门了。 刚出了寇府大门,寇季一愣。 刘亨不知道何时到了寇府门前,他蹲坐在寇府门前的石狮子旁边,垂头丧气的像是一个霜打了的茄子。 他身后那些个狗腿子们也不见了,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哪儿。 他没有招呼门子帮他通传,却又蹲在那里不肯走。 寇季快步上前,走到他面前,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 刘亨抬起头,满脸泪花,委屈的像是个孩子。 他不想哭出声,可是见到了寇季以后,听到了寇季担忧的问话,他心里的委屈全部宣泄而出,一下子哭出了声。 “呜呜呜……四哥……呜呜呜……” “别哭别哭,被人欺负了?” 寇季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你好歹也是汴京城里的一个衙内,居然还有人敢欺负你。” 刘亨哽咽道:“比起他们……你更像是我亲哥……” 寇季一愣,沉吟道:“被你两个兄长欺负了?你拿回去的钱财,被他们抢了?” 刘亨重重的点头,“也怪我,不该在他们面前炫耀。我没料到他们一点儿兄弟情分也不顾,居然当面强抢。我爹向着他们,说什么我年龄小,拿着这些钱也没用,还不如给两个兄长,让他们拿出去多结交一些朋友。” “我我我……四哥,庶出就真的那么没地位吗?” “我在府上活的还不如他们的狗腿子滋润!” 刘亨声嘶力竭的喊着。 寇季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嫡庶之分,由来已久。 在后世,这种糟糠已经被抛弃了。 可在古代,嫡庶之间,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等级分明。 在豪门大户中,嫡子可以拥有一切,而庶子却只能捡他们剩下的边角料过活。 刘亨以前没钱,他的两个兄长懒得理会他,他才没有感觉到多少嫡庶之间的差距。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钱,被他两个兄长明抢了,他爹还偏袒。 这才让他感觉到了嫡庶之间的差距。 刘亨的家事,寇季管不了。 但是刘亨这个兄弟,寇季却能管。 寇季拍着刘亨的肩头,笑道:“一些钱财而已,就当施舍给他们了。你注定要比他们活的更好、更滋润,以后每天出去施舍乞丐,也得千儿八百的,就当提前施舍了。” 刘亨止住了哭腔,愣愣的看着寇季,愕然道:“怎么可能?” 寇季笑道:“以前当然不可能,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你多了一个兄长,也就是我。跟着我,你还怕没钱花?” 刘亨一愣,想起了寇季的高明手段,顿时重重的点点头。 寇季帮他擦着眼泪,笑道:“别哭了,他们虽然抢了你的钱,可是没有全部抢走啊。你忘了,我这里还帮你存着两万贯呢。” 刘亨闻言,执拗的道:“那是你的钱!” 寇季摇头笑道:“我们兄弟,还分彼此?” 刘亨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感觉自己占了寇季好大的便宜。 在寇季安慰下,刘亨心情好了很多。 寇季拍着他的肩头笑道:“走吧,刚好我要去开封府一趟,一起去。” 刘亨重重的点头。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 “净说傻话……” “……” 路上。 寇季好奇的问刘亨,“你平日里出门,吆五喝六的带着一帮子狗腿子,今天怎么不见你带着他们?难道他们也被抢了?” 刘亨闻言,垂下脑袋,低声道:“那倒没有……我之前答应了赏他们一千贯钱,如今钱被抢了,不好意思见他们。”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你倒是好面子。” “回头从你存的钱里面,拿出一千贯,赏给他们。那些狗腿子跟着你,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你这个当老大的,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 “多谢四哥。” “对了,你爹有没有问起你那些钱财的来历?” “问了,我也说了。不过我没说偷用了府上的《春嬉图》。” “那就好……你爹怎么看这件事?” “我爹说吴贤就是个蠢货,说他看似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其实就是个站不住脚的墙头草,没有人喜欢墙头草。所以他迟早会死。 坑这种人的钱,坑了也就坑了,没什么好顾及的。 我爹倒是挺看重你的,他说寇府的虎窝里,多了你这么一位狐狸,得防着点。” 刘美对刘亨兄长们的偏袒,伤透了刘亨的心,所以刘亨在寇季面前卖起爹来,一点儿也不心疼。 寇季点点头,他赞同刘美的说法,他觉得刘美对吴贤的评价一阵见血。 混迹朝堂,最重要的就是站队。 站错了队,有可能会被罚,但是不一定会死;不站队,有可能也会被罚,但是同样不一定会死。 但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一定会死。 没有人希望自己站的队列里有一个随时会叛变的人。 所以吴贤肯定会死,至于什么时候死,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了那条犀带做投名状,吴贤就不能攀上丁谓这个靠山。 没有丁谓做靠山,遭到背叛的李迪,被坑害了的寇府,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弄倒吴家。 就算他们不出手,寇季也会亲自出手弄倒吴家。 这是他亲口许诺给吴明的诺言,必须兑现。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他的姑父王曙,已经去帮他兑现他的诺言了。 “吴家败亡,已成定局……我更关心的是……你爹看重我,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也就随口一说,四哥不必在意。” “但愿如此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1章 西瓦子市 说话间,三人到了开封府。 现如今的开封府门前,还没有鸣冤鼓。 包拯现在还在庐州苦读,还没有考中进士,还没资格整顿开封府吏治,也没资格在开封府门前开创吏治先河,设立鸣冤鼓。 开封府门前只有两个衙役守着。 俗话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这话能用在百姓身上,却用不到寇季、刘亨身上。 当守门的衙役搓着手想要门敬的时候,刘亨上去就是一脚。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小爷是谁!” “刘公子!” 两个守门的衙役刚要张嘴,从衙门里出来了一个皂衣班头,制止了二人,拱手对刘亨施礼,不卑不亢的问道:“这两位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望刘公子勿怪。刘公子今日到我们开封府衙门,有何要事?” “新得了两家铺子,过来到开封府衙门改换一下房契、地契。” 刘亨撇撇嘴,傲然道。 皂衣班头愣了愣,拱手道:“改换房契、地契,这是户曹的差事,小人带你过去。” 说着话,皂衣班头带着刘亨往衙门里走,刘亨却没有跟上他,而是转过身请寇季先行。 皂衣班头这才注意到寇季。 能让刘亨这位纨绔子弟都恭敬对待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 寇季没有跟他搭话的意思,他也没敢凑上前去自讨没趣。 皂衣班头领着寇季一行到了衙门里的户曹。 户曹主吏亲自帮寇季办了改换房契、地契的事由。 销毁了旧契,订立新契的时候,寇季做主,让户曹主吏在上面添上了刘亨的名字。 刘亨左右推脱,最终还是拗不过寇季,在其中一张地契上,添上了他的名字。 房契暂时还没有订立,东来典当行、紫气赌坊,已经沦为了一片焦土,在新的铺子没有建成以前,是没办法订立房契的。 拿到了新地契,寇季心里多了一些底气。 虽说他这个寇府公子的身份已经坐实,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但他始终认为,别人给的富贵,远远没有自己赚的踏实。 收好了新的地契以后。 寇季带着刘亨、二宝,离开了开封府衙门。 从开封府衙门到西瓦子市,有两条路可选。 一条是乘船,沿着汴河,逆水而上,直达西瓦子市。 一条是步行,沿开封府前的街道西行,过梁门,折道北行,到了街尽头,再折道西行,就到了西瓦子市。 步行太绕,所以寇季一行就选择了乘船。 小小的一叶扁舟行驶在河面上,清风徐来,水波荡漾。 看在寇季赏了一锭散碎银子的份上,船翁撑船格外卖力。 虽是逆流而上,但是船却跑的飞快。 短短两刻钟的时间,船翁就把船划到了西瓦子市。 西瓦子市在汴京城里算是一个独特的去处。 三教九流,杂七杂八的人应有尽有。 唯独没有富贵人。 所以当寇季、刘亨两个富贵人出现的时候,分外扎眼。 一些小偷小摸的青皮混混们,看着他们两个身上所有东西都眼热,但是却没一个人敢上前。 有身份的人他们惹不起,惹了就得拿命偿。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青皮混混们都畏惧他们。 一些靠着引路为生的青皮混混,在看到了他们二人以后,笑呵呵的就凑上来了。 “爷,小人叫刘四,这西瓦子市里,没有小人不知道的地方,您要去什么地方,小人帮您引路。若是您觉得小人引路还行,就赏两个辛苦钱。” “呸,爷,您可别信他,这人是叫刘四,可还有一个诨号,叫刘大瞎。凡是让他引路的人,最终都被他骗光了钱财,扔到了西瓦子市里找不到出路。 爷,您该找我,我帮您引路,绝不会出错,更不会坑您的钱。” “……” 以引路为生的青皮混混们,围着寇季、刘亨二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西瓦子市,面积不小。 又因为鱼龙混杂,各种违章建筑加盖了不少,把一个好好的房市,弄的跟迷宫一样。 一般不认识路的人进去,很难准确的找到要去的地方。 “都散开,浑身臭烘烘的别往小爷身边凑。那个不开眼的,敢趁机摸了小爷的钱,小爷能让你后悔生到这个世上。” 刘亨骂骂咧咧的驱赶着围在他们身前的青皮混混。 青皮混混们笑呵呵的跟他拉开了距离。 “你!还有你!” 刘亨随手点了两个人,喝道:“你们两个负责给小爷带路,路带的好,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路带的不好,爷扒了你们的皮。” “哎呦,爷,您真是慧眼啊。小人保准把您带到您想去的地方。” “爷,您要去哪儿,您开口,小人这就带您过去。” “……” 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寇季,淡淡的道:“去秦川布行。” “爷,您要去秦川布行?” 其中一个青皮混混诧异的问。 寇季瞥了他一眼,问道:“有问题?” 青皮混混赶忙摇头,笑道:“没问题……您说巧不巧,小人刚带了一位爷去了秦川布行。” 寇季愣了愣,摆手道:“带路吧。” 刘亨踹了青皮混混一脚,“我四哥让你们带路,别愣着。” 两个青皮混混赶忙点头,带着寇季和刘亨就往秦川布行走。 路上。 刚才开口的那个青皮混混感叹道:“爷,您是不知道,刚才去秦川布行的那位爷,那阵仗可大了,前呼后拥的几十人。这种阵仗,小人在西瓦子市,一年也见不过几次。” 寇季听到这话,脚下一顿,盯着他,皱眉道:“有什么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刘亨闻言,喝斥道:“你这厮,在我四哥面前耍心眼,信不信小爷把你扔进金水河里喂王八。” 那青皮混混也不怕刘亨的威胁,反而谄媚的笑着,搓了搓手,道:“两位爷,小人平日里都用景灵宫的灵符养眼……小人这眼睛看东西不要钱,可景灵宫的灵符要钱啊!” 寇季挑起眉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沉声道:“别在我面前耍你那些小聪明,你那些都是我玩剩下的。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你的猜测。你的猜测要是对我有用,我不介意赏你一些钱财。若是对我无用……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2章 嚣张跋扈刘从德 青皮混混干巴巴一笑,“小人觉得,那些人应该是去闹事的。” 寇季心头一跳,面色一沉,“赏他一两银子……” 二宝扣扣嗖嗖的从怀里的荷包内取出一两碎银,递给了青皮混混。 青皮混混看到了碎银,眼睛放光,惊叫着,“多谢二位爷赏赐,多谢二位爷赏赐……” 对于寇季、刘亨而言,一两银子不算什么,可对于青皮混混而言,这就是一笔巨款。 “你的猜测,值一两。” 寇季沉声说了一句,看着两个青皮混混又道:“谁先带我到秦川布行,我就再赏一两。” “我!我!我!” “爷,您跟我走,我带你抄近道。” “爷,小人知道更近的路。” “……” 两个青皮混混争吵着,可他们带路的脚步却没停下。 在他们二人争吵声中,寇季三人被带到了秦川布行。 寇季扔给了他们一锭散碎银子,让他们二人去分。 他跟刘亨、二宝直接走向了秦川布行。 带路的青皮混混说的没错,他最早带过来的那一拨人,果然是来闹事的。 秦川布行外。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人群把秦川布行赌的严严实实的。 隔着很远,寇季只能看到秦川布行的招牌,以及听到里面传来的喝骂声。 寇季三人赶到人群外以后,攉开了人,挤了进去。 站在前排以后,他们才看到了秦川布行发生了什么。 秦川布行被砸了。 铺子里的桌椅板凳被砸成了碎木。 铺子里的布料给人扔的满地都是。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靠在铺子门口的柱子上流着泪在骂苍天不公;一个硕壮的妇人坐在铺子门前的地上,抱着一卷绢布,在大声喝骂。 张成手持着一把剪刀,站在妇人面前。 他怒目圆睁,浑身青筋暴起,怒不可执。 一位锦衣青年,带着一群狗腿子们,持棒携杖,一脸嚣张的看着他们。 “爷让你们今天腾铺子,你们今天就得给爷腾出来。” 张成浑身颤抖着低吼道:“铺子是我们从陈掌柜手里租的,有官府的租赁文书,我们也付了一年的租钱,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凭什么?” 锦衣青年从怀里取出了一张房契,趾高气扬的道:“就凭这个铺子改姓了。铺子是爷的,爷想租就租,想收就收,全看爷的心情。 现在,爷要赶你们走,你们就得给爷乖乖滚蛋。” 张成攥紧手里的剪刀,怒吼道:“你毁我们铺子,扣我们租钱,不赔钱,就想赶我们走,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锦衣青年不屑的道:“在这汴京城,爷说的话,就是道理。” “……” 人群中。 寇季准备挺身而出,却见刘亨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 刘亨低着头,颤声道:“这铺子……以前是吴家的。” 寇季一愣,看向了秦川布行。 在秦川布行的一侧,他看到了大东米行。 吴贤交割给刘亨的房契、地契中,就有大东米行的房契、地契。 寇季眼中的大东米行的面积,明显跟房契、地契中不否。 小了很多。 “秦川布行是从大东米行分租的……” 寇季嘀咕了一句,看向刘亨,沉声道:“正在收铺子的那个是你兄长?” 刘亨咬牙点头道:“我亲哥……刘从德。” 寇季恍然。 “你哥很清闲,而且看着比你还嚣张?” 刘亨不屑道:“他虽然有官身,但只是个虚衔。除了能领一份俸禄外,没资格去衙门里当官。闲时间自然多,平日里没事就上街欺凌弱小。” “毕竟,他也是庶出,没资格跟刘从美相比……” 寇季点点头,道:“今日怕是要跟你哥对上了?” 刘亨犹豫了一下,“能不能别算上我?” “你很怕他?” “有点……从小被他欺负到大。刘从美欺负他,他不敢报复回去,就只能欺负我。” “……” 寇季沉默了片刻,幽幽的道:“欠抽啊……” 就在刘亨和寇季谈话的时候,秦川布行前的刘从德,已经失去了戏耍张成的耐心,他后退了几步,对身后的狗腿子们懒洋洋的吩咐道:“给爷都砸了,然后赶走他们。有人敢反抗,就给爷乱棍打死。” 张成听到这话,双眼瞬间充血,他将娘子护在身后,攥紧了手里的剪刀,准备血拼。 “爹爹,娘亲……” 一个七岁大小的小家伙,跌跌撞撞的从秦川布行里跑了出来。 那是张成的儿子。 他刚才一直躲在秦川布行后院,躲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 张成听到儿子的呼喊,刚涌上心头的血气,消散了不少。 “快回去,别过来……” 张成对儿子喊着。 “没想到还有个小的……小的也别放过!” 刘从德戏谑的笑道。 张成一瞬间血气冲上头,抄起了剪刀扑向了刘从德,“敢动老子的儿子,老子弄死你!” “快快快,护着爷,给爷弄死他们!” 刘从德吓了一跳,惊叫着。 狗腿子们抄起了棍棒,冲了上去。 “张成哥哥,别做傻事!” 寇季大喊了一声,冲了出去。 张成听到了寇季的呼喊,脚下一顿。 瞬间就有两根棍子抽在了他身上。 “都住手!” 寇季暴喝一声。 然而,却没人听他的。 寇季出声阻止了张成,张成势头一弱,被刘从德狗腿子瞅准了机会,逮住就是一顿打。 刘从德的狗腿子们不仅在打张成,还分润出了七八人,去打其他人。 有两个持棍的狗腿子,向寇季扑了过来。 寇季却顾不得管他们,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狗日的提着棍子走向了张成的儿子。 “狗日的!孩子也打!” 寇季扑了过去。 狗腿子的棍子没有打在张成儿子身上,却打在了寇季胳膊上。 张成的儿子被吓的愣在了原地。 “四哥?!” 场外的刘亨看到这一幕,大叫了一声。 他也顾不得去害怕他的兄长,冲上前抡着拳头就去打那些狗腿子。 狗腿子们见有新的敌人出现,刚要提棍去打,就看清楚了刘亨的脸。 “小爷?!” “都住手!都住手!是府上的小爷!”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3章 欺软怕硬刘从德 “小爷?” “……” 在最先发现刘亨的那个狗腿子提醒下,其他狗腿子都看到了刘亨,他们纷纷停下手。 刘从德也注意到了刘亨。 他厌恶的皱起眉头,“三郎,你出来做什么,你要坏我的兴致?” 刘亨听到了刘从德的声音,手上抡着的王八拳一顿,浑身一颤,干巴巴道:“兄长,能不能给我个面子,放过他们。” “呸~” 刘从德啐了一口,骂道:“你有个狗屁的面子,赶紧给我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刘亨下意识的就想跑。 可他一想到寇季还在场中,他一跑,寇季肯定要遭殃。 于是他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吆喝?!” 刘从德看到平日里被他吓的能钻耗子洞的幼弟,居然硬气了起来,他怪叫了一声。 他上下打量着刘亨,戏谑的道:“涨脾气了?” 刘亨咬着牙道:“兄长,放过他们。” 刘从德撇了撇嘴,吩咐狗腿子们,“给爷一起打!” 狗腿子们对视了一眼,抄起了棍子准备继续打。 刘亨吓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寇季咬牙忍着胳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他把张成的儿子送到了张成娘子怀里,转过身怒喝一声。 “天子脚下,持棒行凶,你们是想造反吗?” “哎吆,爷倒是忘了,还有一个强出头的。” 刘从德指着寇季,大大咧咧道:“那个强出头的,给爷往死里打。今日打死了他,爷倒是想看看,这汴京城里,还有谁敢管爷的闲事。” 寇季盯着刘从德,怒道:“刘从德,你有种,今日你要是打不死我,你就是我儿子。” 刘从德闻言,怒了,“给爷往死里打。” 狗腿子们抄着棍棒,冲了上去。 “兄长,不能打,不能打!他祖父可是寇准。” 刘亨张牙舞爪的冲向刘从德,大声喊着。 刘从德听到了寇准两个字,浑身打了个哆嗦。 上一次他仗势行凶,被寇准抓住了,寇准让人提溜着他到刘府,骂的刘美狗血淋头,刘美差点没把他打死。 “都住手!” 刘从德赶忙阻止了狗腿子们。 “住手?晚了!” 寇季从一个狗腿子手里夺下了棍棒,顺手就抽在了他腿上。 “啪!” 木棍开花。 “啊!!” 狗腿子一头栽倒在地上,抱着腿打滚。 “孩子你也打,要你一条狗腿,算是便宜你了。” 寇季骂了一句,提着残棍走向了下一个狗腿子。 刘从德见此,吓了一跳,他跳脚道:“那谁……你够了,他打你一棍子,你还他一棍子,扯平了。” “够了?” 寇季讥笑道:“不够!后台都搬出来了,不打断几条狗腿,那我搬后台有何用?” “啪!” 木棍开花,又一个狗腿子倒在了地上,抱着腿哀嚎着打滚。 寇季扔掉了残存的棍子,捡起了那个狗腿子的棍棒,走向了下一个狗腿子。 狗腿子们见寇季又狠又凶的,吓的一个个往刘从德身后躲。 他们不知道寇季身份的时候,还敢对寇季行凶,知道了寇季身份以后,他们连行凶的念头都不敢有。 寇准的孙子,扔到了纨绔圈子里,那就是大纨绔。 刘从德都不一定惹得起,更何况他们这些狗腿子。 寇季提着棍子,扑到了刘从德面前,眼中凶光霍霍,“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 刘从德瞪起了眼珠子,惊叫道:“你敢打我?” “啪!” 寇季抡起了棍子就甩在了刘从德腿上。 刘从德一下就跪到在了地上。 他第一反应不是叫疼,而是一脸惊愕的看着寇季,难以置信的叫道:“你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寇季抡起棍子,对着刘从德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贱人,拿着老子施舍给你的钱,还敢打老子的朋友。” “啪啪啪~” 寇季棍子抡的飞快,打的刘从德在地上哭爹喊娘。 狗腿子们想凑上前护主,可又怕伤到了寇季,一个个吓的愣在原地。 “咋办?” “能咋办,先看着。刘爷挨了打,回去顶多打我们一顿出出气。你要是伤到了寇府的那位,寇老虎能把你家祖坟都抛出来。” “不会吧……” “怎么不会,寇老虎快六十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孙子,你说他能不心疼?咱们在汴京城里混,最重要的是要有眼力。 一会儿跟我出去,帮刘爷挡棍。 我们替刘爷挨了打,回去不仅不会被打,还会赏钱。” “多谢哥哥提点……” “……” 寇季在刘从德腿上敲了一下,然后一直在打刘从德的屁股。 刘从德的屁股被打肿了,有两个狗腿子扑了出来,护在他身上,大声讨饶,“寇爷,别打了,别打了……” “呸~” 寇季吐了一口唾沫,对站在一旁傻愣愣的刘亨道:“你要不要过来打两下,出出气?” 刘亨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疯狂的摇头。 “滚开!” 寇季一脚踹在了两个狗腿子身上,伸手从刘从德怀里取出了大东米行的房契、地契,递给了刘亨。 “拿去换钱!” 刘亨哆哆嗦嗦接下了房契、地契。 刘从德在狗腿子们搀扶下站起身,颤抖着喊道:“姓寇的,刘亨,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还想找打?” 寇季眼中冒着凶光看向他。 不等刘从德搭话,狗腿子们架着他跑了。 刘亨脸色一苦,看向寇季,哀声道:“他把我也惦记上了。” 寇季异样的看着他,道:“他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蠢货,我不信你斗不过他。” 刘亨愣了愣,看向寇季。 寇季吧嗒着嘴道:“我第一次见你,你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身份,可他却没有。我让你拿家里的《春嬉图》,你立马拿出来给我。可他却连让狗腿子打我的胆色都没有。 论消息,你的消息比他要快。 论胆色,你的胆色比他要正。 我不信你斗不过他。” 刘亨低下头,低声道:“他是我亲兄长……” “嗯?!” “我爹护着他……” 寇季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感叹道:“你该学一学,如何讨你爹欢心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4章 帮衬 “看见他那张脸,我就害怕。” 刘亨咕哝着说。 寇季愕然,“你爹长的奇丑无比?” 刘亨摇摇头,“那倒没有……他就是每次见我的时候,总板着脸……” 寇季恍然。 “回头我教你讨好你爹……” 寇季随口说了一句,快步赶到了张成身旁。 二宝在这个时候个噔噔跑了过来。 二人合力扶起了被打倒在地的张成。 张成坐起身,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低声问道:“宝儿呢?” 寇季赶忙道:“他没事……” 张成松了一口气,忍着身上的疼痛,拘谨的看向寇季道:“没想到……你真是寇府的公子……” 寇季一愣,他感觉到了张成话里的疏离感。 寇季拍着张成肩头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是我的张成哥哥。” 张成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低声道:“你身份高贵,我攀不起……” 寇季看着张成,认真的道:“没有你帮衬,我也许就死在了山匪手里,也许就饿死在了来汴京城的路上。在你面前,我没有其他身份,只是你的寇季兄弟。” 张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让你看笑话了……” 寇季摇摇头,“谁都有落魄的时候,当初你没有嫌弃我落魄,认下了我这个弟弟。我又怎么可能嫌弃你落魄,抛弃你这个哥哥。” “我……” 张成还要说话,寇季却制止了他。 “你伤的不轻,嫂子也挨了两棍子,还是找个药铺先看看再说。” 寇季让二宝拿出了一些散碎银子,对围观的人群道:“来两个人,帮我抬他们去药铺……” “公子是在寒碜我们?张成夫妇平日里对我们不错,搭把手的事儿,要啥银子。” “对对对,兄弟们,都搭把手。” “……” 人群中,认识张成夫妇的人开口说着。 他们三五成群的凑上来,抬着张成夫妇就往药铺里走。 看的出张成夫妇人缘不错。 刚才没有人出手帮忙,那是因为他们惹不起刘从德。 寇季让二宝牵着张成的儿子,让刘亨扶着张成的岳父,一起往药铺走去。 到了药铺,那群人对寇季拱了拱手,就散了。 寇季也对他们拱手还礼。 药铺的坐馆大夫,帮张成夫妇看了看伤势,开了两副药,贴了几贴膏药。 “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多谢大夫……” 确认了张成夫妇没有受重伤以后,他们才有闲心坐下来闲聊。 张成拉过了儿子,为寇季介绍道:“我家崽儿,小名宝儿……” “宝儿,叫叔叔!” 小宝儿躲在张成怀里,偷瞄了寇季一眼,然后又重新躲了进去。 他有点不敢看寇季,明显被寇季刚才凶残的模样吓到了。 “孩子有点怕生……” 张成干笑着解释。 寇季笑道:“不碍事……” 张成又指着娘子介绍道:“当家的罗润娘……” 寇季诧异的瞪起了眼睛。 张成不好意的道:“我是赘婿……” 寇季恍然,起身施礼,“寇季见过嫂嫂。” 罗润娘起身还礼,“寇家叔叔有礼。” 她不卑不亢的,没有一点儿小女儿姿态,看得出平常在家很有地位。 张成又指着老者介绍道:“我爹罗平……” 寇季施礼道:“见过罗家叔叔。” 罗平慌忙还礼,“有礼有礼……” 短暂的接触,寇季已经知道了,张成家里的状况。 罗平是个软性子,当不了家,所以罗家是罗润娘在当家。 张成是个赘婿,也当不了家。 寇季也为张成介绍了一下刘亨。 “刘亨,我新认的弟弟……” 罗润娘、张成二人,对刘亨没啥好感,只是生硬的施了一礼。 他们又不聋,自然知道刘亨是刘从德的弟弟。 刘亨苦笑着还了一礼。 双方介绍过后。 寇季率先开口,“张成哥哥,润娘嫂嫂,实不相瞒,我这一次过来,是有事要请张成哥哥帮忙……” “不行!” 不等寇季把话说完,罗润娘就开口拒绝了。 寇季一愣。 旋即,他猜到了罗润娘的想法。 一个颇具地位的官三代,突然找上一个平头老百姓帮忙,最大的可能就是要让他卖命。 寇季笑了,“润娘嫂嫂,先听我分说以后,再拒绝也不迟。” 罗润娘张了张嘴,看向了张成。 张成拍了拍她的手。 罗润娘这才点了点头。 寇季笑道:“我新得了一块地,在州桥街附近。原先是地上面是有铺子的,不过最近走了水,付之一炬。地有七亩,我打算圈出来五亩,盖一个铺子。剩下的两亩,我打算发卖出去,筹钱建铺子。 我初到汴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想问问张成哥哥有没有熟人,能帮我发卖了这两亩地。” “州桥街的地?” 罗润娘、张成一脸震惊。 州桥街,那可是汴京城除了御街外,最繁华的地方。 平日里过往的都是达官显贵,远不是西瓦子市可比的。 那里一亩地可是成千上万贯的。 “那可不便宜……” 罗润娘咕哝了一句。 张成苦笑道:“寇季兄弟,不瞒你说,我认识的人里面,没人能买得起那块地。” “那可就难办了……” 寇季敲打着桌面,沉吟着。 良久,他看向张成,提议道:“张成哥哥,要不你买了吧?” “啊?!” 张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可买不起……” 寇季盘算道:“我们是兄弟,有这一层关系在,你不必一次把钱都给我。我那一块地比较偏,一亩地大概也就是三千五百贯左右,两亩就是七千贯。你可以分七年给我,每年一千贯,平均到每个月,还不到一百贯。” 张成并没有被这天降的惊喜冲昏头,反而脸色难看的看着寇季。 “你在可怜我?” 寇季瞪起眼,不悦道:“胡说八道,你分批给我钱,我可是要算利钱的。” 寇季转头,问刘亨,“街面上放贷的利钱怎么算的?” 刘亨又不傻,自然看出了寇季是要帮张成。 他迅速的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分五钱……” 寇季立马对张成道:“你这时间比较长,算你三分利钱。这利钱比放贷还多,算不上可怜你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5章 答应 张成神色怪异的看着寇季。 家里虽然是罗润娘在当家,可铺子里的生意一直都是张成在张罗。 生意场上的事情,张成很精通。 一分五钱的利钱,他也听说过,但很少在生意场上见到。 生意场上,能见到最低的利钱,那就是三分利。 寇季看似很凶狠的加了一倍的利钱,可张成依然觉得寇季在可怜他,施舍他, 朋友兄弟之间,最怕的就是可怜和施舍。 原本两个人的地位是均等的,可是一旦出现了可怜和施舍,地位就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特别是在这古代,施恩者和受恩者之间,很容易在极短的一段时间里变成主仆关系。 “寇季兄弟……哥哥多谢你的好意……只是……” 张成委婉的表示拒绝。 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季抢过了话头,“张成哥哥,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可我却觉得自己在占便宜。” 寇季指着身后的刘亨道:“实话跟你说,那块地是我们两个人的。以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待在那块地上。 所以我们就得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帮我们看着。 铺子重建的时候,我们不可能去看着,铺子重建以后,开门做生意,我们也不可能一直过去看着。 到那个时候,就得你出面,帮我们解决一些琐碎的杂事。 这件事看着像是我低价卖给了你一块地,倒不如说是我不花钱请了一个掌柜。” “仔细想想,在这件事上,我们谁吃亏了?我们都没吃亏。这是一件对双方都好的事情。” 寇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张成听了仍旧有些犹豫,倒是罗润娘动了心。 租赁别人的铺子多年,守了多少白眼和刁难,罗润娘心里清楚。 如今有机会能够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铺子,她想不动心都难。 罗润娘扯了扯张成衣袖,低声劝解道:“孩他爹,寇家兄弟说的有道理。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可能把时间都耽误到生意上。他既然有了铺子,就得有人照看……” 寇季跟着点头道:“旁人我信不过,我就信得过张成哥哥。” 寇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张成也不好再拒绝了。 他家里的铺子被砸了,看刘从德的架势,明显不会善罢甘休。 以后再待在西瓦子市,刘从德一定会三番五次的过来找麻烦。 搬到了州桥街就不同了。 开封府就在州桥街边上,街面上每隔一段距离,还设有巡检所,里面有衙役经常坐班。 街道上来往的也多是达官显贵。 刘从德要在州桥街闹事,就得顾忌一下开封府的态度,以及街上那些达官显贵的态度。 刘从德虽然有皇后罩着,但是碰到了寇准、李迪这一类的狠人,照样收拾他。 张成微微挺起胸膛,对寇季拱手道:“既然寇季兄弟盛情相邀,哥哥就答应你了。不过,哥哥把丑话说在前头,每一月哥哥给你的地钱,你可得如数收回。若是推辞,我们兄弟就没得做了。” 寇季闻言,放声大笑,“我的傻哥哥哎,这世上还有人嫌钱多吗?我还怕你到时候赚不到这么多钱,害的我每月还得去催债。” 张成被寇季的调皮话逗笑了。 跟着哈哈大笑。 几个人又凑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儿。 聊过以后。 张成做东,请寇季、刘亨、二宝三人吃了一顿便饭。 吃过饭,张成在房市里请了一些闲散人,帮他整理了一下铺子里的东西,搬回了他们在汴京城里租住的小院。 寇季跟刘亨过去认了认门。 约定了去开封府过契、去州桥街看地的时间以后,寇季跟刘亨就离开了。 路上。 刘亨吧嗒着嘴,感叹道:“四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对兄弟是真大方,谁跟你做兄弟,肯定会很幸福。”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不就是我兄弟吗?” 刘亨嘿嘿笑道:“所以我很幸福啊。” “对了,大东米行的地契、房契被你抢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刘亨疑问。 寇季沉吟道:“西瓦子市太乱,经常会生乱子,我可没闲时间经常跑到西瓦子市处理那些琐事。而且现在大东米行已经被你哥盯上了,他要是知道大东米行我们留着自己用了,肯定会趁机去搞一些小动作。 所以我打算把大东米行的房契、地契,卖出去。 你一会儿去牙行,挑几个背景深厚的,来头大的人,把房契、地契卖给他们。 拿到了钱,明天跟张成哥哥一起去看一看重建铺子用的木料和石材,尽快把铺子建起来。” 刘亨皱眉道:“四哥要做生意?来钱会不会太慢了?” 寇季脚下一顿,认真的看着刘亨,道:“做生意才是真的抢钱!” 刘亨愕然,“比坑吴家来的还快?” 寇季犹豫了一下,道:“可能吧……” 寇季之所以会犹豫,那是因为他还不确定,自己以后到底要走那一条路。 是从商,还是做官…… “我信你!” 刘亨给了寇季一个大大的微笑。 寇季拍了拍刘亨的肩头,跟着笑了,“对了,我祖父让我去太学读书,你要不要一起去?” 刘亨听到这话,一个头两个大,“我从小最讨厌的就是读书……去太学读书,你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寇季撇撇嘴,忽悠道:“其实,太学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刘亨不信他的忽悠,一个劲摇头,“我兄长去过太学,短短两天,手掌都被打肿了。” 寇季愕然道:“都是成年人,你不让他打,他还能强拉着打你不成。” “反正我不会去……” 刘亨言辞拒绝。 寇季忽悠了一路,刘亨也没有松口。 两个人到了州桥街的时候,刘亨说道:“对了,四哥,差点忘了,我有一个宝贝要送给你。” “宝贝?什么宝贝?” 寇季一脸疑惑。 刘亨嘿嘿笑道:“你信不信这个世上有人能够看穿你画的假画?” 寇季一愣,狐疑道:“你要送我的这个宝贝,是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能看穿我作假的人?” 刘亨重重的点头。 “去看看……” “在万花楼。” “……” 两个人折道去了万花楼。 刘亨只顾着跟寇季献宝,却忘了一件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约了吴贤,今日到刘府登门拜访。 刘府外。 吴贤带着一份厚礼,前来拜见刘美,还没进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凶神恶煞的刘府家丁给赶了出来。 他几次报出刘亨的名字,刘府家丁都对他置之不理。 他心里有些慌了。 他怀疑刘亨把他偏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6章 刘从德献宝 吴贤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总觉得,一旦七日的斋戒沐浴日过去以后,就是他要完的日子。 他不敢走,只能在刘府门前候着。 他心里还怀有那么一丝希望。 他希望刘亨不是骗他的,只是临时有事,耽搁了。 吴贤在刘府门口等了许久,越等越心凉。 然而,最终还是让他等到了。 只不过他等到的人不是刘亨,而是刘从德。 刘从德被寇季一顿毒打,浑身伤痕累累,狗腿子们架着他一路跑回了刘府。 吴贤见到了刘从德,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迅速的扑了过去。 “刘公子救命啊!” 刘从德正在打骂狗腿子,听到吴贤那杀猪似的哀嚎,也是一愣。 等他看清楚吴贤的时候,吴贤已经如同一条狗一样跪在了刘从德面前。 “刘公子救我,刘公子救我……” “只要您能救我,我就算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 吴贤一个劲的磕头,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御史的清贵、御史的风骨,早就被他抛掷脑后。 他不想失去官位,更不想失去荣华富贵。 他现在只想抓住刘从德这一棵救命稻草。 刘从德被吴贤闹得这一出给惊到了。 他忘了身上的疼痛,直直的看着吴贤。 良久才回过神。 “你是谁?” 吴贤赶忙道:“小人吴贤,是侍御史……” “御史?” “御史?!” 刘从德一脸惊愕的尖叫着,“居然有御史跪在地上求爷救他,你们看到了吗?居然有御史跪在地上求我救他!” 刘从德对着狗腿子们激动的大喊大叫。 由不得他不激动。 御史可是清贵的官,历来对他们这些皇亲国戚,那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来没有好脸色。 就是这么一个清贵的、傲气的官,现在跪在地上求他一个纨绔。 他怎么能不激动。 刘从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对吴贤承诺道:“爷答应帮你了,起来说话。” 吴贤闻言,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千恩万谢的站起身,卑微的躬身道:“多谢刘公子。” 刘从德挺起了胸膛,傲气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这汴京城里,没有爷摆不平的事。” 吴贤一愣,心里发苦。 他还以为遇到了救星,没想到居然是一个不知所谓的纨绔。 吴贤犹豫再三,开口道:“下官的事,需要见了国舅爷,才能分说。” “找我爹?你是信不过爷咯?” 刘从德不乐意了。 吴贤苦着脸道:“官场上的事,刘公子能摆平?” 刘从德脸色一红。 “随爷进府,爷找人去通禀我爹。” 刘从德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纨绔圈子里的事情,他还能周旋一二。 官场上的事情,他压根就插不上手。 刘从德带着吴贤进了刘府。 他先安顿吴贤在正堂坐下,然后立马派人去找刘美。 而他自己则去了府上的药房疗伤。 寇季打刘从德打的凶狠,可下手却极有分寸。 刘从德的伤势看着重,却没有伤筋动骨。 倒是那两个最先挨了棍子的狗腿子,被打折了腿。 刘从德让府上的大夫帮忙敷上药,包扎了伤口以后,就匆匆赶到了正堂。 刚到正堂门口。 就有府上的仆人禀告,“少爷,老爷回府了。” 刘从德大喜,“我这就去见我爹。” 刘从德赶到了府门口,就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刘美刚跳下马背。 刘美身材有些痴肥,套着盔甲显得有些臃肿,跳下马背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吃力。 刘从德见到了刘美,赶忙凑上前,笑道:“爹,您回来了?” 刘美脱下了头盔,扔给了跟在身边的家将,抚摸着嘴角的两撇胡须,板着脸,皱眉道:“这么殷勤,又闯祸了?” 刘从德像是个孩子一样,嘟着嘴,委屈道:“孩儿在您心里,就只会闯祸吗?” 刘从德表现的很幼稚。 偏偏刘美还就吃他这一套。 看到了刘从德孩子气的委屈,刘美把训斥他的话,吞回了肚子,没好气的道:“你自己什么样,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刘从德闻言,挺起了胸膛,朗声道:“孩儿这一次真的没有闯祸,反而还帮爹在朝堂上找了一个有力的帮手。” 刘美失声笑道:“为父在朝堂上要什么帮手?为父最大的帮手,就是你姑母。只要你姑母还是皇后,为父在朝中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刘美上下打量着刘从德,皱眉道:“倒是你,浑身伤痕累累的,被人欺负了?” “为父早就叮嘱过你,不要惹上那几家的人。别看着我们刘家现在满门风光,可跟人家比起来,我们还只是破落户。” 刘从德闻言,苦着脸,道:“孩儿又不傻,怎么可能去惹那几家人。孩儿之所以弄的浑身伤痕累累的,都是三郎害的。他联合外人,一起欺负我。” “联合外人欺负你?” 刘美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他黑着脸怒道:“胳膊肘朝外拐,这还了得?你姑母为了撑起我们刘家,费劲了心思,遭了那帮文官多少弹劾。他不思报答你姑母,不思为这个家出一份力,居然还敢联合外人欺负自家人。” “真是岂有此理!” “左右,去把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 “喏!” 一队跟随着刘美的刘府家将,听到了刘美的吩咐以后,拱了拱手,去抓刘亨了。 刘从德见此,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殷勤的陪着刘美进府,一边说着讨好的话,一边招呼府上的管家仆人,赶紧去烧热水,让刘美洗去一身尘土气。 去洗漱的路上。 刘从德一边帮刘美卸甲,一边讨好的笑道:“爹,孩儿这一次真的给您找了一个好帮手。是一个御史!他投上门了!” “御史?!” 听到御史两个字,刘美也愣了。 刘美一脸意外的道:“有御史要投到我刘家门下?为父没听错吧?” 御史在朝堂上拥有怎样的地位,刘美可比刘从德更清楚。 毫不客气的说,但凡御史出身的官,只要以后不犯错,那可都是前途无量的。 以后资历混够了,就算不能入内庭为相,也能成为一方大员。 刘家要是能收拢一位御史,那可就如虎添翼了。 刘从德重重的点点头,“真的是一位御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7章 陆铭 “你在哄骗为父?” 刘美有些不信。 御史们是清贵的官,而且还是文官体系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刘家属于武将勋贵门庭,而且还是皇亲国戚,是御史们最讨厌的人。 御史们跟刘家唯一的交集,就是弹劾刘家。 况且文武有别,御史们属于文官,就算要投靠,那也是投靠三位宰辅,而不是投靠武将勋贵。 刘从德见刘美不信,急了,“是真的,他说他叫吴贤,是一位御史。” 刘美脚下一顿,瞪起了眼珠子。 “吴贤?!” 刘从德重重的点头。 刘美追问道:“你把他带到府上来了?” 刘从德再点头。 刘美一拍大腿,道:“赶紧轰出去,这人留不得。” 刘从德愕然。 刘美长吁短叹的解释道:“他是一位御史不假,可他是个烫手的御史。朝堂上就三位宰辅,他一下子得罪了两位。更重要的是,他蠢到连保命的物件都保不住,为父救不了他。” “我们可以请姑母出手……” 刘从德出主意。 刘美瞪眼骂道:“糊涂!你姑母执掌中宫、内庭,已经遭人诟病。再拉拢御史,结交外臣,想干嘛?效仿武周吗?” 刘美把话没有跟刘从德说透,点到即止。 有些犯忌讳的话,他害怕说给了刘从德听,刘从德出去胡说。 刘娥作为皇后,执掌中宫是她的分内职权,执掌内庭,已经算是越权了。 不过官家重病,皇太子年幼,刘娥这个皇后出面辅政,帮衬一下皇太子,也算是情有可原。 可一旦拉拢上了御史,结交了外臣,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很容易被人扣上效仿武周的帽子。 官家赵恒重病不起,信赖刘娥,给了她辅政的职权,但并不代表他希望看到又一个武周出现。 赵恒一日不死,刘娥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这里面的轻重刘从德不明白,可刘美明白。 刘美从刘从德手里夺过了解下的裙带、肩甲、头盔,重新穿戴上。 “为父回军营了,今日就当为父没回来过……” 临走的时候,刘美又叮嘱刘从德道:“赶紧把吴贤轰出去,他多在府里带一刻,都会成为别人弹劾我刘家的话柄。” 刘美回来的快,离开的也快。 等到刘从德回过神的时候,刘美已经失去了踪影。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那可是一位御史啊……” 刘从德长叹一声。 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 不过刘美的话,他不敢违背。 他也没脸去见吴贤,就让府上的管家出面,打发了吴贤。 吴贤在刘府里转了一圈,最终又被赶了出来。 迎接他进去的刘从德,至始至终都没露面。 吴贤站在刘府门口,仰天哀嚎,“刘美这是不打算放过我,天要亡我啊……” 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真正害他的人是谁。 “事到如今,唯一能救我的,只有恩师了……我要去找他……希望他能念及一些昔日的情分……” 吴贤还想着李迪能念在昔日师生情谊的份上救他一命。 但他却不知道,李迪在他的催命符上,签下了名字。 …… 李府。 一位青衣小厮向李府的门子递进去了一张拜帖。 门子把人迎了进去,引到了书房。 李迪着一身儒衫,捋着长须,在诸子典籍里面挑挑选选,找到了重要的地方,就摘抄下来。 作为皇太子的讲师之一,李迪每天都得备课,明日大朝会以后,他要为皇太子讲儒家五常里的‘仁’。他现在要把儒家典籍里跟‘仁’字有关的句子摘抄出来,教给皇太子。 门子进了书房,施礼道:“老爷,王曙王大人派人过来了。” “王曙?他找老夫何事?” 青衣小厮对李迪一礼,笑道:“小人见过李相公,明日大朝会,我家老爷要弹劾吴贤贪赃枉法、纵弟行凶、谋财害命等一十五桩大罪,特邀李相公署名。” “那个卖师求荣的叛徒吗?” 李迪一愣,握着笔杆的手一紧,“弹劾吴贤?寇家的那条犀带拿回来了?” 青衣小厮笑道:“拿回来了。” 李迪握笔的手一松,展颜笑道:“奏折拿过来,老夫添上几笔。” 青衣小厮赶忙从怀里取出了奏折,递到了李迪手里。 李迪拿着奏折,翻开一看,迟疑了一下,道:“已经有三人署名了,王曙手笔不小……” 李迪痛快的在奏折上添上了名字,递还给了青衣小厮,又道:“出了府,再去左谏议府上一趟,告诉他,明日上一道奏折。” “小人明白……” 青衣小厮拿了奏折,就离开了李府,前往了左谏议大夫的府邸。 左谏议大夫是李迪的门生,李迪的话,他自然会遵从。 这么多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一起出手。 吴贤必死。 事实上,为了对付吴贤这个小小的侍御史,弄出这么大的场面,明显有些过了。 但王曙明显要敲山震虎。 李迪从王曙的奏折里也看到了敲山震虎的意思,所以他不介意再把场面搞大一点。 王曙需要敲山震虎,他李迪同样也需要敲山震虎。 吴贤的背叛,已经为他敲响了警钟。 李迪动一动嘴,能够调动一位从四品的官员。 寇季动一动嘴,只能指示一下万花楼里的伙计。 “去备一盆清水……” 站在苏蝉儿闺房门前,寇季吩咐了一声伺候在门外的万花楼伙计,又重新回到了房里。 苏蝉儿的闺房里。 苏蝉儿娇羞的站在一边捏着衣角。 刘亨坐在桌前捧腹大笑。 二宝笑的已经直不起腰了。 唯有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厮,站在书桌边上,一脸委屈的撅着嘴。 在他脸上,用浓墨画了一个大王八,黝黑黝黑的。 这是苏蝉儿的杰作。 寇季没想到,睿智的苏蝉儿,居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他也没想到,那个瘦瘦弱弱的小厮,就乖乖的站在那儿让苏蝉儿在他脸上写写画画。 “幼稚……” 寇季低声咕哝了一句。 苏蝉儿闻言,俏脸瞬间红了。 刘亨看到了苏蝉儿的窘迫,解围道:“我倒是觉得这挺有意思的,回头我也试试。” 寇季翻了个白眼,“就别糟蹋人了。” 万花楼的伙计送进来了清水。 寇季对小厮招招手,小厮怯怯的走到了他身边,他帮小厮清晰了一下脸上的墨迹。 待到小厮擦干净脸以后,寇季轻笑道:“听说你天赋异禀,能够看穿我作的假画?” 小厮怯怯的抬起头,低声道:“小人……小人不是看出来的,是闻出来的。” 寇季缓缓点头,“那就是天赋异禀了……叫什么名字?” 小厮眨巴着眼,怯怯的看着寇季,不说话。 寇季盯着他看了许久,对刘亨招了招手,“身契拿过来。” 刘亨把小厮的卖身契递给了寇季。 寇季翻开一瞧,“陆铭……钱塘人……家中幼子,故又名陆小乙……” 从卖身契上看,陆铭家境贫寒,家中有七个兄弟,他的爹妈养不起这么多儿子,就把他卖给了人贩子。 卖身契上详细的记载着陆铭的过往。 寇季对此一点儿也不惊讶。 似陆铭这种,被家中父母发卖的孩子,在大宋有很多。 人贩子往往会了解清楚他们的过往,在卖身契上写的清清楚楚。 人贩子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客人们知道,他们都是良家子。 良家子知根知底,用着放心,所以很受欢迎,价格也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8章 孽缘 “他已经倒手三次了……” 刘亨在寇季翻阅陆铭卖身契的时候,幽幽的说。 寇季愣了愣,他终于明白陆铭为何盯着他不说话了。 这是被卖出心理阴影了。 也难怪。 他只是一个孩子,被倒手了三次。 如今眼看着又要被倒手,心里没有阴影,那就奇怪了。 “撕拉!”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寇季随手撕了那张卖身契。 陆铭瞪大了眼珠子,惊愕的看着他。 寇季拍着陆铭的肩头,笑道:“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吧。我叫寇季,你可以跟二宝一样,叫我少爷。” 卖身契的撕毁,对陆铭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 良久。 回过神。 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卖身契对他而言代表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卖身契,他就是个货物;没有卖身契,他才算是个人。 这个给他自由,让他成人的人,此刻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无比高大的形象。 他哭嚎着。 “少爷……” 寇季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头安慰他。 刘亨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撕毁卖身契的那一刻,刘亨很想阻止他。 可现在,刘亨只想赞叹寇季手段高明。 有卖身契约束,寇季能得到陆铭的人,可未必能够得到陆铭那一颗忠诚的心。 可撕毁了卖身契,寇季既得到了陆铭的人,也得到了陆铭那一颗忠诚的心。 在刘亨眼里,这就是最高明的收买人心的手段。 “别哭了,休息一下,回头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寇季安慰了陆铭一句,回头对二宝道:“他比你小,算是你的弟弟,你以后要照应着他。” 二宝闻言,认真的点点头,“少爷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陆铭弟弟。” 说话间,他就走到了陆铭身边,拉着陆铭到了一边,很大方的向陆铭分享他珍藏的零食。 刘亨坐在桌前,吧嗒着嘴,赞叹道:“四哥真是好手段!” 寇季一愣,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摇头笑道:“你想错了。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耍任何手段,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人变成货物。” 刘亨肃然起敬,“四哥高义。” “屁!我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毕竟,在咱们大宋朝,跟他一样的孩子还有很多。而我能救的,只有他。” 寇季撇撇嘴,坐在了刘亨对面。 “倒茶!” 寇季对苏蝉儿招了招手,吩咐道。 苏蝉儿撇撇嘴,上前帮寇季和刘亨斟茶。 刘亨哼哼道:“怎么说,她也是你弟妹,你就不能对她客气点?” 寇季打量了刘亨一眼,又打量了苏蝉儿一眼,神色古怪的道:“你还真打算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 刘亨一愣,咬着牙,沉默不语。 以刘亨的身份,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那是不可能的。 他爹那一关过不了。 皇后那一关,也过不了。 苏蝉儿听到这话,神色暗淡的看着寇季,贝齿轻咬嘴唇,沉声道:“寇公子这是看不起我们青楼女子?” 寇季认真的看着苏蝉儿,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把我弟弟当猴耍。” 刘亨愕然,瞪着寇季和苏蝉儿。 他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苏蝉儿却听懂了。 她紧咬红唇,拳头紧握,低着头,道:“小女子不明白寇公子的意思……” 寇季扯了扯嘴角,对刘亨道:“原本,我是不打算拆穿此事。不过,我既然认了你做弟弟,就不想让你被人蒙骗。” 刘亨紧张的道:“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蝉儿在骗我?” 寇季点点头,道:“她不喜欢你,跟你所作的一切,也只是逢场作戏。” 这件事,早在寇季第一次见苏婵儿的那一刻,就看出来了。 只是他懒得管别人的闲事,所以没戳穿此事。 如今他跟刘亨成了兄弟,自然不会看着刘亨被一个青楼女子哄骗下去。 寇季今日答应了跟刘亨到万花楼来,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见刘亨口中的宝贝;其二就是要帮刘亨斩断这段孽缘。 “不可能!” 刘亨惊叫了一声,站起身,直愣愣的看着寇季。 寇季摇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之所以陪你逢场作戏,只是为了借你的名头,推掉其他的恩客。” 寇季站起身,指着苏蝉儿闺房里的摆设,又道:“你瞧瞧她闺房里的布置,一半典雅,一半奢靡。奢靡的那些,想必是你添的。典雅的那一部分,才是属于她的东西。 而她的东西里,最多的就是书画。 这说明了她更喜欢才子。 而你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她收藏的书画里,柳七的书画最多。 这说明,她喜欢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柳七。 而不是你。” 刘亨看着苏蝉儿房里的摆设,又看向了苏蝉儿,颤抖着问,“我四哥说的是真的?” 寇季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苏蝉儿也知道自己隐藏不下去了。 苏蝉儿脸色煞白的看了刘亨一眼,痛苦的闭上双眼,低声道:“以你的聪明,应该猜到了……” 苏婵儿的话,等于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刘亨不愿意相信,可又不得不信,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苏蝉儿。 苏蝉儿惭愧的低下头。 寇季见刘亨眼圈泛红,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了他,低语道:“别流泪,不值得。” 刘亨没有哭嚎,也没有闹,只是咬牙忍住了心酸,生硬的点点头。 “走吧……” 寇季拉着刘亨,叫上了二宝和陆铭,离开了苏蝉儿的闺房。 临走的时候,寇季瞥了苏蝉儿一眼,淡淡的道:“苏姑娘……好自为之。” 苏蝉儿闻言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她脸色惨白,浑身打着哆嗦。 不是因为愧疚,而且因为害怕。 戏耍一位背景深厚的纨绔,是要付出代价的。 刘亨得知了事情真相以后,没收拾她,不是下不了手,而且还不到时候。 等刘亨心里情意散尽的时候,就是她倒霉的时候。 寇季拉着刘亨出了万花楼。 刘亨拽住了寇季的手臂,眼眶红红的低吼着,“四哥,我想喝酒!” “哥陪你!” 二人刚出了万花楼所在的街道。 就被一队身材魁梧的兵卒拦下。 正是刘美派遣出来捉拿刘亨的刘府家将。 “三公子,将军让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刘府家将围困着寇季、刘亨一行,语气生硬的说。 刘亨拽住寇季的胳膊,无力的哀求道:“四哥,帮我……” 寇季冷眼看向了那些刘府家将。 “滚!” 刘府家将闻言,又凑近了几分,看样子是要动粗。 寇季冷冷的看着他们,道:“你们想对我动粗?你们可以试试,我不介意去敲登闻鼓,问一问官家,谁允许的刘美纵兵行凶?” 刘府家将闻言一愣,看着寇季的目光多了几分畏惧。 在这汴京城里,没人敢拿登闻鼓开涮。 那可是告御状用的。 一旦鼓响,官家就得亲临。 当然了,御状也不是想告就能告的。 在登闻鼓前,有一百御前卫守着,要告御状,得先挨一百杀威棒。 一般告御状的人,还没走到登闻鼓前,就被打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49章 刘美的心思(为‘終於有時間了’万赏加更!) “我不信你敢去告御状……” 领头的刘府家将阴测测的说。 寇季笑道:“我有先帝御赐的通天犀带护身,你觉得御前卫敢对我动粗?” “寇府的人?” 领头的刘府家将皱起了眉头。 他认真的打量了寇季一番后,回首对身后的人道:“我们走……” “多谢四哥……” 刘亨哀伤的道谢。 寇季拉着他,摇摇头。 二人在街角找了一家清幽的酒楼,进去以后,找了一间雅间,点了一桌子菜,要了几壶酒,就开始喝了起来。 寇季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刘亨也没有抒发哀伤。 二人就是捧杯、喝酒,一直重复,再重复。 直到二人如同烂泥一样醉倒在了桌上。 刘府的家将们没有抓到刘亨,回到府里以后,发现刘美去了军营,于是就匆匆赶到了军营。 军营里。 刘美待在自己的公廨里,让火头军准备了一桌上等的酒菜,在听曲儿逗乐。 军营里不许出现女子,所以给刘美唱曲的是个盲眼的男琴客。 拉的是汴京城里新兴起的二胡。 当然了,在宋朝它并不叫二胡,而叫奚琴。 琴曲幽幽,如泣如诉,配上琴客沙哑的嗓音,听着很哀伤。 刘府家将就在刘美听曲的时候,闯进了他的公廨。 “将军,卑职等有辱使命,未能请回三公子。” 刘府家将单膝跪地,拱手道。 刘美随着乐曲敲打着桌面的手指一顿,皱眉道:“这个逆子,居然敢违逆我的命令?” 刘府家将尴尬的道:“将军,阻拦卑职的不是三公子,而是寇府的人。” “寇府的人?” 刘美有些意外,随后眉头皱的更紧,“寇季?” “是。” “那个逆子,果然跟寇季搅和到了一起。” 刘美咬牙切齿的说。 刘亨跟寇季谋划吴家的事情,做的并不隐蔽。 早在刘亨偷画的时候,刘美就已经发现,并命人着手调查。所以他们的谋划,刘美全知道。 甚至连寇季如何在东来典当行纵火的手段,刘美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旁人不知道黄磷的用途,可他却知道。 刘美在执掌龙神卫四厢兵马以前,执掌的是朝廷的密探机构皇城司。 他手里至今仍旧掌握着不少皇城司的探子。 查清寇季和刘亨的那点小谋划,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了解寇季坑吴家的始末,刘美才会评价寇季是只狐狸。 刘美皱着眉头沉吟着,对家将们摆摆手,“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喏~” 刘府家将离开以后。 刘美看向了给他唱曲的琴客,沉声道:“你全听到了?” 琴客收起了二胡,起身拱手道:“卑职听到了。” 刘美吩咐道:“派两个人盯着刘亨那个小兔崽子。别让他跟寇季再出什么幺蛾子。偷了一次《春嬉图》,已经吓的我心惊肉跳了。他们要再打《春嬉图》的注意,我会被吓死。” 琴客犹豫道:“您不是吩咐过,不让卑职们盯着府上的公子吗?” 刘美烦躁的摆摆手,“事急从权,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琴客点点头,“卑职明白……” “你也下去吧。” “喏~” 琴客离开以后,就剩下了刘美一个人在公廨里。 刘美扣扣嗖嗖的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对鸳鸯。 刘美拿着荷包,痴痴的道:“慧娘啊慧娘,孩子大了,我管不住了。我知道他比他的两个兄长都聪慧,我也知道这些年我压着他,他心里有怨气。 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咱们刘家的富贵,是皇后给的。 皇后最疼爱的是从美。 她中意从美继承家业,我就得顺着她的意思。 亨儿太出挑了,盖过了从美的风头,皇后就会不乐意。 皇后要是不乐意,他就没好果子吃。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 你可能会笑我懦弱。 我承认我懦弱。 我跟皇后虽然有兄妹的名分,可并不是亲兄妹。 她只是念及旧情,在照顾我们刘家。 如果我忤逆了她的意思,她不再念及旧情呢? 我不敢赌,也不能赌。 一旦她不念及旧情,我爬的有多高,到时候摔的就有多惨。 这汴京城里水太深……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银匠…… 每走一步,我都得小心翼翼……” 刘美长叹了一口气,又絮絮叨叨的说道:“按理说,亨儿跟寇季走的近,我就应该及时出手制止。毕竟,皇后不喜欢寇准,也不会喜欢寇季。 可我几次伸出手,又收了回来。 我实在是不忍心。 我压了他这些年,他一个朋友也没有。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再被我给断了。 他一定会恨我一辈子。 我不想让他恨我。 我是他爹! 我应该让他孝敬我、敬重我,而不是恨我。 那一晚他到府里偷画的时候,我就在府上。 我看着他偷的画。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振奋,以及报复的快感。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有多痛苦。 也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 我压他压的太狠了。 我得放放手,让他交几个朋友。 我不能把儿子,变成仇人。 可他交的朋友,身份太敏感,皇后会不高兴的。 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说到最后,刘美已经老泪纵横了。 良久以后,他抹着泪,苦涩道:“可惜你走的太早了……不然你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办……” 刘美握着荷包,在公廨里枯坐了一夜。 三更天的时候。 刘府家将在刘美公廨外,轻声呼唤,“将军,该上朝了。今日是大朝会,不能缺席。” 刘美抹了抹脸上干枯的泪水,收起了荷包,幽幽的道:“慧娘,就算他恨我,我也得继续压着他……” 在家将们伺候下。 刘美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朝服,坐着轿子往皇宫赶去。 进入到了御街以后。 一盏盏灯火从汴京城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融入到了御街里。 一个个青衣小厮,挑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一顶顶轿子跟随在青衣小厮身后。 轿子里坐的都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今日是大朝会,所以上朝的人数众多。 刘美赶到东华门的时候,东华门前已经汇聚满了文武百官。 文官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武官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泾渭分明。 除此之外,还有三顶轿子,落在了东华门前金水桥的另一端,紧挨宫门。 里面坐着的是朝堂上的三位宰辅。 丁谓、寇准、李迪。 满朝文武,到了东华门前,都得下轿下马,唯独他们三人,拥有在宫内行轿的特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0章 大朝会(上) “咚咚咚~” 钟鼓楼的晨钟缓缓响起。 东华门缓缓打开。 金甲侍卫们,手持着旌旗、金瓜、铜锤、斧钺等,分别站立在东华门两旁。 宦官们站在城墙上,甩着手里的拂尘,用尖锐的嗓音高声呐喊。 “入朝!” 三位宰辅的轿子先行而入,百官们跟着他们的轿子,进入到了东华门。 “官家口谕,着玉清昭应宫议事。” 守在东华门内的是官家赵恒的亲信宦官入内内侍省都都知周怀正,官居从三品,是宦官能够担任的最高品级。 周怀正宣读了赵恒的口谕,对这三位宰辅的轿子拱了拱手,引领着文武百官前往玉清昭应宫。 玉清昭应宫,就是丁谓帮赵恒督造的修道之所。 一座庞大的道观式宫殿。 样式是宫殿的样式,布置却是道观的布置。 让人称奇的是,守在宫殿门口的,不是御前卫的侍卫,而是一个个身穿道袍的道人。 百官们到了玉清昭应宫。 寇准先行下轿,下轿以后,瞅着玉清昭应宫,直皱眉头。 李迪紧跟着下轿,他看着玉清昭应宫也皱眉头。 丁谓最后下轿。 他着一身道袍,头顶着道冠,手提着一柄拂尘。 他身形高挑,略显消瘦,须发黑白参半,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 寇准瞥了丁谓一眼,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毫不客气的开口骂道:“哗众取宠,小人也。” 李迪见丁谓穿着一身道袍参加大朝会,气的直瞪眼。 丁谓闻言,倨傲而立,甩着拂尘,撇撇嘴,“沽名钓誉……” 听到这话,李迪恼了,“你这个希合上旨的馋臣,安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丁谓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是在埋怨官家识人不明?” 李迪一听这话更恼了,他目光凶狠的盯着丁谓,也不说话,扬手丢出了朝笏。 李迪也是一个猛人,能动手,绝不吵吵。 旁人的朝笏不是玉制的就是竹制的,唯独他的朝笏是一整块的镔铁锭。 又重又沉,还耐用。 丁谓眼见闪烁着寒光的朝笏丢了过来,吓了一跳,慌忙躲闪。 朝笏跌落在了地上,砸在青石砖上,冒起了火星。 丁谓躲过了朝笏的袭击,又惊又怒,他指着李迪破口大骂,“好你个李迪,众目睽睽下行凶,你这是在藐视官家、藐视国法。” “呸!” 李迪啐了一口,回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个奸佞,下此再让我撞见你大放厥词,就打死你。” 丁谓怒骂,“岂有此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寇准黑着脸喝斥道:“够了,堂堂朝廷命官,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你们这般泼妇一样的行径,还有没有点当官的样子? 这里是皇宫,是朝堂,不是你们的私邸。” 关键时候,还是寇准镇得住。 他一出声,丁谓和李迪瞬间偃旗息鼓。 丁谓虽然权倾朝野,但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却比不上寇准。 而且寇准还是宰执,内庭首领,比他高一头。 他虽然在暗地里跟寇准斗的你死我活的,但是在明面上,还得给寇准几分面子。 李迪是寇准的故交,寇准在朝的时候,他一直以寇准马首是瞻,寇准开口,他也得给几分面子。 丁谓恶狠狠的瞪着李迪,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李迪回瞪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默默的捡起了朝笏。 丁谓见此,瞳孔一缩,闭上了嘴。 “时辰已到,入朝觐见。” 周怀正瞅了瞅摆在玉清昭应宫门前的滴漏,见上朝的时辰到了,扯着嗓子高喝了一声。 文武百官们自动分成了两列,跟随着周怀正进入到了玉清昭应宫。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资格进入到宫殿内面见官家。 大朝会的时候,上朝的官员足有上千人,宫殿里也挤不下这么多人。 除了内庭,枢密院,三司,三衙,六部,御史台,大理寺,鸿胪寺等各部主官外,仅有一小部分的皇亲国戚,以及爵位在侯爵以上的勋贵,才有资格进入殿内。 剩下的官员们,只能守在殿外,等待传唤。 吴贤就在此列。 此刻他正腿肚子打着哆嗦,面若死灰的等待宣判。 昨日他离开了刘府以后,就赶到了李府去求见李迪。 李迪闭门不见。 他又跑到了丁府门口叩见,丁谓直接让人把他叉出了丁府所在的街道,丢到了街口。 他现在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没人肯帮他。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和期盼,就是希望接下来落到他身上的棍子可以打轻一点。 玉清昭应宫。 文武两班官员鱼贯而入。 赵恒高居在殿中的御座上。 年仅五旬的赵恒,看着更像是八十岁。 面如枯槁,头发雪白,眼窝深陷,嘴唇泛青,双眼浑浊,脸皮上布满了点点斑纹。 他身着一身朱红色的朝服,朝服很宽大,遮挡着他瘦到皮包骨头的身躯。 头戴一顶黑色官帽,帽子正额前,镶嵌着一个斗大的珍珠。 随着他频频侧头,帽子有些歪斜。 在他左侧,坐着一个九岁大小的孩童,身着明黄色长跑,头戴纱帽,坐的端端正正的,像是个木塑泥像。 在他右侧,坐着一位四旬上下的妇人,身着凤袍,头戴凤冠,此刻正细心的帮他扶正官帽。 在他下首两侧,各坐着两位道人,一个个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看着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周怀正入了殿内以后,走到了赵恒身侧,躬身站着,高呼。 “上朝!” 文武百官齐施三拜九叩大礼。 这是大朝会,三拜九叩是必须要施行的大礼。 若是日常朝会,仅需要作揖即可。 “恭请圣安……” 百官齐喝。 赵恒笑了,慈眉善目的像是个神仙,他抬抬手,“圣躬安。” “问太子安?” 百官又喝。 皇太子赵受益一板一眼的道:“躬安。” “问皇后安?” 百官再喝。 皇后刘娥缓缓点头,淡淡的道:“躬安。” 赵恒这才笑道:“诸位爱卿,免礼平身。” “多谢官家。” 百官们作揖施礼过后,才缓缓起身。 赵恒早就瞧见了丁谓一身道袍,眼中赞赏之意,毫不掩饰,“丁爱卿有心了……” 丁谓作揖一礼,苦着脸道:“为官家恭迎神女,祈求长生,臣纵死无悔,区区道袍,不算什么……” 顿了顿,丁谓又道:“只是臣这么做,总是被人曲解,骂臣哗众取宠,希合圣意。甚至还有人当场行凶,殴打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1章 大朝会(中) 赵恒一惊。 “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胆,胆敢殴打朝廷命官?” 丁谓刚要把矛头对准李迪。 李迪抱着朝笏,出班奏道:“臣打的!丁谓身为朝廷命官,又任职参知政事,乃文官表率之一。如今他身穿道袍入朝,百官若是效仿,朝堂会变成什么样子? 国将不国! 此举乃是祸国殃民之道。 该打!” 赵恒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刚要开口。 寇准轻咳了一声,出班道:“启奏官家,丁谓身为朝廷命官,不顾朝廷礼法,着道袍入朝,有殿前失仪之嫌,有祸乱朝纲之嫌。 二嫌合一,乃亡国之嫌。 老臣请诛丁谓。” 李迪狠,寇准更狠。 张嘴就要杀丁谓。 赵恒撇撇嘴,沉默不语。 寇准请诛丁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赵恒都听腻了。 杀了丁谓? 他没想过。 训斥李迪、寇准? 他仔细想了想,人家说的也没错。 穿道袍上朝,还是大朝会,本来就不应该。 赵恒在犹豫,丁谓却没有坐以待毙,他踏前一步,傲居在殿中,坦然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官家祈福,希望神女赐福,官家可保龙体安康。 我一片忠君之心,自有上苍可鉴。 倒是你们,百般阻拦与我,是何居心? 是不希望神女为官家赐福吗?” 丁谓的话很符合赵恒的胃口,赵恒听了,居然点了点头。 李迪怒道:“巧言令色,混淆视听。” 李迪对赵恒作揖道:“官家,丁谓此举,有违国朝礼法,您纵容他,就不怕皇太子他日效仿吗?” 赵恒一愣,侧头看向了坐在身侧的皇太子赵受益。 见赵受益瞪着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殿中。 他犹豫了一下,对丁谓道:“丁爱卿,你……” 赵恒的话还没说完,丁谓哀嚎一声,“官家啊,臣这么做,只是为了向上苍彰显臣的忠孝之心。若是向君父献忠行孝都有错的话?那大宋何以立国?” 赵恒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宋以忠孝立国,丁谓向君王表达忠孝,做一些糊涂事,也能理解。 赵恒犹豫了很久,开口道:“两位爱卿说的都有理……” 赵恒开始和稀泥了。 这是他应付朝臣吵架的时候,惯用的手段。 李迪却没有放过丁谓,“官家,丁谓如此罔顾国法,不惩处他,难以服众。” 丁谓见赵恒开始和稀泥了,迟疑了一下,缓缓低下头,道:“臣……有罪……恳请官家责罚。” 赵恒看到了这一幕,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给了丁谓一个赞许的眼神。 这就是他喜欢丁谓的地方。 总是不会给他找麻烦,总是会顺着他的心意办事。 至于李迪、寇准两个老家伙,越看越讨厌。 总是给他找麻烦,给他添堵。 “丁谓着道袍入朝,有殿前失仪之嫌,罚俸一年。” “李迪殿前殴打朝廷命官……未遂……罚俸一年。” 赵恒缓缓开口,各打了五十大板。 “官家!” 寇准作揖一礼,踏步上前,准备开口。 赵恒脸上刚浮起了一丝笑意,听到寇准开口,立马僵在了脸上。 论朝堂上斗嘴的工夫,寇准可比李迪、丁谓加起来还猛。 他一开口,赵恒心肝都颤抖了一下。 就不能让朕清静一下? 皇后刘娥见赵恒神色不对,皱起了凤眉,不悦道:“官家龙体欠安,诸位就不能体谅一下吗?” “嗯?!” 一瞬间,寇准、丁谓、李迪,以及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在了刘娥身上。 大朝会上,官家亲临的时候,没有经过官家允许,皇后没有说话的份儿。 刘娥虽然执掌者内庭、中宫,位高权重。 但她终究是个女子。 旁日里,赵恒卧病在床,她代替赵恒出面,处理朝征,情有可原。 可如今赵恒亲临,她要开口,就必须得到赵恒应允。 毕竟赵恒才是天地至尊,江山主宰。 “皇后打算效仿武后临朝?” 寇准、李迪、丁谓,异口同声的盯着她质问。 丁谓和寇准、李迪虽然是政敌,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出奇的一致。 皇后如今的权柄已经够大了,再往前一步,距离帝位就更近了。 没有人愿意看到又一个武后出现。 刘娥凤目含煞,心中有气,却强忍了下来,她缓缓垂下脑袋,低声对赵恒道:“官家,臣妾有罪……请官家责罚。” “够了!” 赵恒拍了拍龙椅,阴沉着脸,“吉时快到了,诸位爱卿准备随朕一起恭迎神女。” 赵恒龙目四扫,阴测测的又道:“谁要是打扰了朕恭迎神女,就别怪朕对他不客气。” “喏~” 百官齐齐躬身应答。 寇准和李迪起身以后,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显无奈。 赵恒拿出君威吓唬他们,他们虽然不怕,但也要维护一番。 所以只能罢口不言。 赵恒命人撤走了龙椅,换上了蒲团,摆在了地上。 他在宫娥、宦官们搀扶下,缓缓坐在了蒲团上。 他早已病入膏肓,下半身早就动不了了。 坐卧都需要搀扶。 平日里需要卧床静养。 他今日之所以能出现在朝堂上,那是因为在上朝之前喝了一碗虎狼药。 赵恒坐定以后,对四位道人缓缓道:“有劳四位真人。” 四位道人笑着点点头。 其中一人甩了甩手里的拂尘。 “风来!” 话音落地,一阵清风从殿外吹了进来。 紧接着就看到了迎仙用的法坛等物,从殿外飘了进来。 百官们见此,纷纷惊叫仙迹。 唯有少数知情人,撇了撇嘴,往法坛等物的顶上望去。 在法坛等物之上,皆悬着一根极细的金丝,肉眼很难分辨。 加上现在还是四更天,天色灰暗,根本看不到。 但是灯火照耀下,宫殿的穹顶上,偶尔会闪过一道道如同星辰一般的光亮。 那是金丝和金丝交会的地方。 仙迹的破绽所在。 法坛等物稳稳的落在了赵恒面前的御阶下。 法坛落下以后。 四位道人长身而起,踏着罡步,飘然起舞,撒符念咒。 寇准、李迪二人看得频频皱眉。 他们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如此一幕,在皇宫中已经上演了十年之久了。 该劝谏的,他们早就劝过了。 赵恒根本不听。 而且在这件事上态度异常坚决。 寇准前两次被罢黜相位,就是因此而起。 既然劝不住,寇准和李迪就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适,听之任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2章 大朝会(下) 恭迎神女的法事从四更天一直持续到五更天。 从法事开始的那一刻起,殿内就涌起了一道金光,金光照耀的大殿内宛如白昼。 五更天的时候,殿外天光大亮,逐渐的映照在了大殿里,大殿里的金光才被压了下去。 躲在大殿角落里举着铜镜的宦官宫娥,垂下了乏力了双臂,悄然的退出了殿内。 金光缓缓散去。 百官们向赵恒所在的地方望去。 一切亦如刚才,赵恒盘腿坐着,皇太子赵受益,皇后刘娥,也盘腿坐着。 四位翩翩起舞的道人,也分别落座。 百官们没有看到神女,只看到了在赵恒面前,多了一个镶嵌着各色名贵宝石的金盘。 金盘光彩夺目,璀璨万分。 在金盘腹中,漂浮着一团白雾。 白雾笼罩下,有一个青皮葫芦静静的站着。 其中一位道人,向赵恒打了一个稽首,慈眉善目的恭贺道:“恭喜道兄,贺喜道兄,道兄求道之心感动上苍,神女降下福祉,道兄长生有望。” “为道兄贺!” 其他三位道人,齐齐打了一个稽首。 百官们作揖施礼,齐声恭贺,“为官家贺!” 赵恒闻言,眉开眼笑道:“好好好,神女赐福,朕倍感莫名,他日飞升仙界,一定好生答谢。” 顿了顿,赵恒又遗憾的道:“可惜没能跟神女见上一面……朕作为人间至尊,理应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一番。” 坐在赵恒下首的道人闻言,笑道:“神人缥缈,难以捉摸。道兄能得神人垂青,赐下福祉,已经羡煞旁人了。” 道人犹豫了一下,跟其他三位道人对视了一眼,皆一脸苦笑。 “我等师兄弟四人,修道数十载,也没能获得神人垂青……”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有四位道人的遭遇对比,赵恒心里比吃了人参果还舒爽。 他对周怀正招了招手,热切的吩咐道:“快去帮朕看看,神女降下了何等福祉。” 周怀正躬身一礼,凑到了金盘前,甩着拂尘扫开了迷雾,露出了青皮葫芦的真容。 周怀正见此,大喜过望,“官家,是仙丹!” “仙丹?” 赵恒欢喜道:“快去,取金玉之器盛出仙丹。” 赵恒修道多年,得到的神人垂青不知凡几。 碰到这种事,他不需要请教任何人,就知道该怎么做。 周怀正取来了金玉之器,盛出了青皮葫芦。 打开了青皮葫芦以后,里面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药香。 滴溜溜,六颗红色的仙丹丸子滚落到了玉盘里。 赵恒盯着玉盘里的仙丹,眼中闪过一道贪婪。 良久过后,他强忍住了心里的贪婪,幽幽的道:“长生路漫漫,朕一个人得道成仙,飞升仙界以后,难免孤寡……” 赵恒的话没有说尽。 但百官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分润仙丹。 百官们翘首以盼,希望赵恒能分润一粒仙丹给他们。 虽然他们知道仙丹没他们的份儿,但是他们心里还是充满了希望。 果然。 赵恒开始分润仙丹了。 “赐一粒仙丹给太子……” “赐一粒仙丹给皇后……” “赐一粒仙丹给……寇爱卿……” “赐一粒仙丹给丁爱卿……” “赐一粒仙丹给八皇弟……” 赵恒分润仙丹分润到寇准头上的时候,有些犹豫。 明眼人都能从赵恒分润仙丹的顺序,看出一点门道。 这顺序的先后,代表着他们在赵恒心里的地位先后。 仙丹分润到了他们五人手里,他们五人分别躬身谢赐。 寇准拿到了仙丹以后,目光落在了刘娥身上。 丁谓拿到了仙丹以后,目光落在了寇准身上。 刘娥拿到了仙丹以后,目光落在了寇准和丁谓两个人身上。 赵受益捧着仙丹,好奇的看着所有人。 得赐仙丹的五人中,唯有赵恒口中的那位八皇弟,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 赵恒口中的八皇弟,名赵元俨,封彭王,进太保,官居超品。 因素有贤名,又是太宗第八子,故民间的百姓又称呼他为‘八大王’。 赵元俨年仅四旬,眉目方正,蓄着山羊须,一身蟒袍玉带,颇具威严。 分润到仙丹的人,神色各异。 没分润到仙丹的人,神色也不太好。 李迪看赵恒的目光有些锐利。 三位宰辅,其他两位都有仙丹,就我没有? 你这是看不起我? 赵恒避开了李迪的目光,迫不及待的从周怀正呈上来的玉盘里取过最后一粒仙丹,吞咽而下。 然后看向了李迪。 似乎在告诉他,别惦记了,没了。 李迪看向赵恒的目光多了些幽怨。 年幼的皇太子赵受益把他们二人的表情都收入到了眼中,他乖巧的递出了自己手里的玉盘,嗫嚅道:“本……本宫的仙丹,赐给……赐给先生……” 满朝文武闻言,皆是一愣。 李迪收回了看向赵恒的目光,长身对赵受益一礼,“太子有尊师之孝,臣倍感莫名。今日大朝会,得太子赤子之心一片,足以。” 满朝文武见此,纷纷施礼道:“太子仁孝,为官家贺,为江山贺。” 赵恒见此,撇撇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儿子把他比下去了,按理说他该高兴的。 可是他心里却一点儿也不高兴,甚至还有些不痛快。 满朝文武恭贺过后。 王曙突然出班。 “启奏官家,臣王曙有本要奏。” 赵恒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添什么乱啊。 没看到朕心里不痛快吗? “讲!” 赵恒心里不痛快,说话也就生硬了几分。 王曙从袖口取出一本奏折,递给了迎过来的周怀正,然后开口道:“臣弹劾侍御史吴贤,贪赃枉法、纵弟行凶、谋财害命等一十五桩大罪。” 周怀正将王曙的奏折递给了赵恒,赵恒翻开了奏折,细数了吴贤的罪状以后,顺手将奏折递给了刘娥,皱起眉头道:“朕的朝堂之上,真有如此恶人?” “臣左谏议大夫王曾,弹劾侍御史吴贤……” “臣……” “……” 赵恒话音刚落,以左谏议大夫王曾为首的七八位官员,出班弹劾吴贤。 赵恒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 抛开王曙这个寇准的女婿另算。 王曾在赵恒心里可是颇有分量的,曾经一度被赵恒引为心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3章 惊变 王曾,年四旬,青州益都人,咸平年间,王曾连中三元,引为一时佳话。 赵恒惜才,把他当成储相培养,历任将作监丞判济州、秘书省著作郎、直史馆、三司户部判官、右正言、吏部侍郎、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天禧元年,因受前任宰相王钦若排挤陷害,罢为尚书礼部侍郎、判都省,次年调离出京。 王钦若罢相以后,王曾又被调返还朝,复任左谏议大夫。 王曾在朝堂上,算是一位重臣。 连同王曙这位重臣,两位重臣弹劾一个小小的侍御史。 那情况就不同了。 赵恒必须重视。 所以,在刘娥审阅完了王曙的奏折以后,赵恒侧过头,赶忙问,“如何?” 刘娥特地瞥了寇准一眼,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言之有据……” 寇准府上御赐通天犀带被骗之事,在汴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 刘娥执掌着皇城司,岂有不知之理。 原本刘娥想借着通天犀带被骗之事,向寇准发难。 可她没料到吴贤那个蠢货,居然连到手的通天犀带都保不住。 更让她没料到的是,她娘家人也参与到了其中。 吴贤那个蠢货,她不会保。 可刘家,她得护着。 为了不让刘家沾染上麻烦,吴贤这个人,留不得。 赵恒闻言,点点头,看向寇准三人,“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寇准淡淡的道:“着大理寺、刑部、开封府,三司会审,严查此事。” 李迪补充道:“查清罪证以后,依法严办。” 丁谓的目光在寇准、刘娥身上盘桓了一下。 吴贤那个必死之人,他是不会保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寇准添堵。 可刘娥和寇准在赵恒心里的地位比他重,他们两个人都点头了,赵恒必定应允。 他再添堵,没有任何用处。 一念至此。 丁谓道:“臣没有异议。” 赵恒点头道:“那就依寇爱卿所言,着大理寺、刑部、开封府,三司会审,查证属实以后,该怎么办,依国法行事。” 大理寺、刑部、开封府,三个衙门的主官闻言,齐齐躬身道:“喏~” “朕乏了……” 赵恒用手遮了遮嘴,身躯有些摇晃。 周怀正闻言,赶忙开口道:“退朝!” 寇准见此,急了,他上前几步,道:“官家,西夏王李德明继母薨,向朝廷讨旨追封,请官家定夺。” 赵恒乏力的道:“此事交由皇后定夺。” “官家?!” 寇准急眼了。 赵恒眼珠子一瞪,没有说话,反而一头栽倒在了蒲团上。 “官家?!” 满朝文武吓傻了。 刘娥、寇准等人,扑向了晕倒的赵恒。 “快!快传御医!” 御医姗姗来迟。 帮赵恒诊过脉以后,哀声对一旁注视着他的刘娥、寇准等人道:“官家上朝之前,饮了一碗虎狼药,如今虎狼药的效用过去了,身体撑不住,晕倒了。” 寇准瞪起眼珠,喝斥道:“你怎敢给官家用虎狼药?” 御医腿肚子一哆嗦,吓的瘫倒在了地上。 寇准那吃人一般的目光,吓到他了。 周怀正在一旁哀嚎道:“不怪他的,官家非要用虎狼药,还下了御旨,谁也拦不住。” 寇准怒喝道:“为何不请示我等?就算不请示我等,也该请示皇后。” 刘娥目光阴沉的点点头,如同看死人一样,在周怀正和御医身上扫视了一圈。 她并没有出声责罚,而是看向寇准、丁谓,“先扶官家回寝宫再说。” 寇准和丁谓阴沉着脸,点点头。 他们三人虽然政见不和,但在赵恒安危的问题上,念头出奇的一致。 在这个时候,他们不能因为个人恩怨,忘记自己的身份。 李迪紧皱眉头,道:“官家众目睽睽下晕倒,被人传出去了,恐遭猜忌,需要下封口令。” 刘娥、寇准、丁谓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但凡有人走路风声,杀无赦!”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 刘娥道:“朝堂上的事情,就劳烦寇相、丁相,太子劳烦李相照看。本宫会陪着官家……” 寇准三人齐齐点头。 刘娥令人抬着赵恒离开了大殿。 李迪上前,牵走了皇太子赵受益。 寇准站在御阶之下,望着闹哄哄的满朝文武,面色肃穆的道:“肃静!” 他的目光从闭上了嘴的满朝文武身上扫视了一圈,冷冷的道:“今日之事,封口,谁敢走漏风声,杀无赦!” 满朝文武,齐齐施礼。 “喏~” “散朝!” 满朝文武各怀心思的离开了玉清昭应宫。 唯独寇准、丁谓留了下来,他们二人在满朝文武离开以后,赶往了资事堂,去主持政务。 …… 皇宫外。 寇季和刘亨宿醉清醒以后,就看到了百官们的轿子从他们眼前掠过。 寇季伸了个懒腰,望着御街上排成一条长龙的轿子队伍,感叹道:“真壮观啊……” 上千文武百官的轿子,加上轿夫、小厮,数千人的队伍,如何能不壮观。 刘亨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眶,睡眼惺忪的走到了酒楼的窗边,抬头往外一瞧,愣了。 “怕是出事了……” 刘亨愣愣的呢喃了一句。 寇季愕然,“何以见得?” 刘亨郑重其事的道:“平日里散朝以后,百官们回府的轿子可没这么急。” 寇季一愣,往御街上仔细瞧了瞧。 “还真是……” 顿了顿,寇季失声笑道:“就算发生了大事,跟你我有什么关系。以我们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参与到朝堂上的大事当中。” 刘亨摇头笑道:“你说的也对。” 寇季笑道:“心情变好了?” 刘亨脸上的笑意一僵,“以后我再也不会去万花楼。” 寇季失笑道:“你还是忘不了。不过也没关系,在成长的道路上,碰见这么一桩事,也不是坏事。” “走吧!去州桥街,今日约了张成哥哥去开封府过契,还要清理东来典当行和紫气赌坊烧毁以后的杂物。” 寇季和刘亨结伴出了酒楼,赶到了州桥街。 他们赶到州桥街的时候,张成已经提早一步到了。 罗润娘也跟着,只是不见张成的岳父和儿子。 互相寒暄了一番以后。 张成陪着寇季去开封府过契,刘亨跟罗润娘留在了州桥街。 寇季跟张成过完了地契以后,回到了州桥街。 等他们回到州桥街的时候,就看到刘亨的那些狗腿子重新回到了他身边,刘亨正指使着他们在清理东来典当行和紫气赌坊烧毁以后的杂物。 罗润娘也从西瓦子市,招来了一帮子短工,过来帮忙。 足足有上百人。 一行人忙碌了一天,收拾了一半杂物。 张成和罗润娘让人在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搭了个窝棚,住下了。 刘亨不愿意回家挨骂,学着他们,也在清出来的空地上搭了个窝棚住下了。 寇季不愿意留下陪他们吹冷风,就带着二宝、陆铭二人回府了。 三个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寇府门口。 还没有进府,就撞上了寇准的官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4章 有名无实的宰相 官轿落在府门口。 寇准疲惫的掀开了轿帘,就看到了寇季。 瞧着寇季身后多了一个跟班的小厮,他也是愣了一下。 “见过祖父!” 寇季赶忙躬身施礼。 二宝拉着陆铭,慌慌张张的跟随在寇季身后施礼。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吧嗒着嘴,“又出去鬼混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甘的辩解道:“孙儿没有出去鬼混,孙儿新得了一间铺子,需要打理……”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寇准就打断了他的话。 寇准一边下轿,一边埋怨道:“府里也没缺你吃穿,需要你去操持贱业谋生?” 寇季张了张嘴,没说话。 寇季两世为人,人情练达,对跟长辈的相处之道,颇有心得。 长辈训话的时候,听着就好,你越反驳,他训斥的越凶。 寇准见寇季不说话,就继续说道:“就算你操持好了贱业,每个月盈利也不过百贯,还不够老夫俸禄的零头……”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 他觉得寇准有些小逊了他。 他要是把心思全部用到做生意上,月收入超过寇准,轻而易举。 寇准的俸禄确实不少。 宋朝在朝臣俸禄这一块,一直施行的是高薪养廉的政策。 寇准居太子太傅一职,因为是虚职,俸禄较少,所以每个月月俸仅有一百二十贯左右。 但宋朝的官员,每个月除了月俸之外,还有绫二十匹、绢三十匹、绵百两,禄粟月一百石。此外还有,茶、酒、厨料、薪、蒿、炭、盐诸物以至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费等各种补贴,加起来,约合两百四十贯,再加上一百二十贯月俸,就是三百六十贯。 然,寇准还身兼数职。 他还任职同中书省门下平章事,也就是俗称的宰相。 宰相每个月的月俸,以及各种补贴,加起来足有九百贯左右。 除此之外,寇准头上还有观文殿大学士的头衔。 每个月的月俸,以及各种补贴,加起来有五百贯左右。 寇准每个月的俸禄,总共加起来,足有一千七百六十贯之多。 值得一提的是,寇准还是京官中,少有的拥有职田的官员。 依照宋律,京官不允许拥有职田,只有外派的官员才有职田。 但寇准三次被贬,赵恒每一次都赐下不少职田做补偿。 寇准还朝以后,屡次上书,让赵恒收回职田,赵恒都没有应允。 所以这些职田还在寇准名下,每一岁,还要给寇准贡献不少的钱财。 总的算下来,寇准的收入确实非常可观。 但,即便如此,寇季仍有无数本事,能让自己月收入超过寇准。 在这个问题上,寇季没有跟寇准强辩,也没有在寇准面前炫耀他的本事。 他清楚,无论他怎么炫耀,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惹恼了寇准,寇准一只手就可以镇压他。 因为寇准不仅有高额的俸禄,还有强大的权力。 眼见寇季沉默不语,寇准以为寇季认识到了错误,训斥的心也就淡了几分。 寇准语重心长的道:“你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时候。只要你好好读书,考中进士,到那个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官家写过一首劝学诗,你应该谨记……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为了激励寇季,寇准违心的搬出了赵恒的这首劝学诗。 其实这首诗,寇准有些看不上,总觉得功利心太重。 读书明志,当以报国为先。 寇准的心思,寇季猜不到。 寇季听到这番话以后,乖巧的施礼,道:“多谢祖父教诲……” 寇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反倒是寇季再次开口道:“祖父,官家的这劝学诗,似乎跟您之前教诲孙儿的那些话有些违背。” 寇季这句话,说到了寇准心坎上了。 寇准长叹一声道:“做人不能太功利,但是在这朝野上下,没有功利心的人太少了。老夫怕把你教育的太刚正,让你以后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对于寇季能否做官的问题,寇准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寇季没有在意这个问题,而是沉吟道:“祖父在宫里遇到了难事?” 寇准摇摇头,“进府再说。” 祖孙二人带着长随跟班进了府门。 到了正堂以后,屏退左右,仅留下了寇忠伺候。 寇准坐定以后,喝了一口茶,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玉盒子摆在了桌上。 寇季的目光一下被玉盒子吸引了。 还没等到他细看,就被寇准一句话给惊到了。 “官家今日大朝会的时候晕了过去……” 寇季呆滞了片刻,失声道:“这可是翻天覆地的大事……” “后来又醒了……” 寇准幽幽的说。 寇季愣在了原地,心里埋怨着。 祖父啊,您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寇季看着寇准,沉吟道:“听您这口气,官家似乎不该醒……” “胡说八道!” 寇准瞬间瞪起眼,“老夫从未有此心思。” 寇季看着寇准,沉默不语。 寇准瞥了他两眼,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官家晕过去以后,皇后陪在官家身边,由老夫和丁谓处理政务。 官家醒了以后,皇后就回到了资事堂理政……” 寇季思虑道:“您被皇后和丁谓联手打压了?”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寇季识趣的闭上嘴。 寇准恼怒道:“西夏王李德明继母薨,向朝廷讨要追封的圣旨。老夫的意思是不予理会。丁谓那厮却主张下旨追封李德明的继母,甚至还要派人去吊唁。 他要追封,我们就得给? 那我大宋宗主国的威严何在?” 寇季闻言,撇撇嘴,随口道:“有损国威……” 寇准怒喝道:“老夫就此事跟丁谓争论不下。皇后到了以后,居然赞同了丁谓的主张。甚至不顾老夫反对,钦定了屯田员外郎上官佖前去追封吊唁。” 听到这话,寇季愣了。 朝廷追封吊唁李德明继母的事情,寇季一点儿也不关心。 反正这种有损国威的事情,朝廷没少干。 他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终于知道了寇准在朝堂上举步维艰的问题所在。 寇准这个宰相,明显被丁谓和刘娥给架空了。 他虽然在朝堂上拥有话语权,可是却没有决策权。 一个宰相,没有了决策权,那还算什么宰相? 挂着宰相名头的大号御史? 所有的朝政都能议论一下,却没办法参与决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5章 仙丹? 难怪吴贤一个小小的侍御史就敢对寇准下手。 原来寇准这个宰相有名无实,人家不怕他。 寇季在暗自思量寇准的问题,寇准却以为寇季不关心朝政,就苦笑道:“朝堂上的事,老夫说给你一个孩子听……糊涂了糊涂了……” “你先下去吧,老夫想一个人静一静。” 寇准摆了摆手,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 寇季缓缓回神,想指出寇准在朝堂上举步维艰的问题所在。 可在开口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问题的关键还在赵恒身上,若非赵恒宠信丁谓、刘娥,他们又怎么敢架空寇准? 寇准要夺回属于他的权力,就得从赵恒身上入手。 让寇准去拍赵恒的马屁? 他会愿意? 寇准在朝堂上混迹多年,恐怕早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他显然不愿意去拍赵恒马屁。 寇季也没办法强迫寇准去拍马屁。 他也不希望寇准从一个正臣,变成一个谗臣。 他只能看着疲惫的寇准,躬身一礼,“孙儿告退。” 寇准走到正堂门口的时候,寇准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侍御史吴贤,贪赃枉法,纵弟行凶,草菅人命,三司会审已经审结,现已被关入刑部大牢,七日后刺配沙门岛。” 寇季脚下一顿,意外道:“这么快?” 寇准哼哼道:“官家钦定的三司会审,谁敢拖延?吴贤自己不堪,把柄一抓一个准,还摊上了人命官司,能不快吗?” 寇季点点头。 对于吴贤被治罪的事情,他并不觉得意外。 吴贤为官不过数载,积攒的家财超过了十万贯,他要是清白的,那才让人觉得意外。 这种人,只要被查,一查一个准。 他意外的是,朝廷的办事效率居然这么快。 “那吴明呢?” “立斩决!” 寇季愕然,“立斩决?” 寇准点头道:“那是自然,命案他也有一份。” 寇季缓缓点头,呢喃道:“那我就放心了……” 寇准疑问,“放心什么?” 放心什么? 当然是吴明被判了立斩决,我就不需要出手弄死他,平白无故的沾染人命了啊。 寇季的心里话,自然不可能告诉寇准,他吧嗒着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同样犯的是人命案,吴贤只是刺配,吴明却是立斩决,差距有点大。” 寇准闻言,愣了愣,绕有深意的看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刑不上大夫……” 寇准的话点到即止,并没有深谈。 大概是觉得,给孙子灌输这种思想,不太符合他为人处事的性子。 然而他却不知道,对于他这句话中蕴含的深意,寇季秒懂。 “孙儿告退……” “等等。” 寇准再一次叫住了寇季,有些肉痛的指了指桌上的玉盒,“今日得官家赐了一粒仙丹,你吃了吧。” “仙丹?!” 寇季一脸愕然,惊叫道:“这个世上有神仙?” 寇准脸一黑,喝斥道:“胡说八道,老夫活了快六十年了,也没见过什么鬼神。” “那这仙丹?” 寇季指着仙丹一脸疑问。 寇准坦言道:“不过是那些道人炼制的延年益寿的丹药罢了。” 对于所谓的仙迹,寇准一点儿也不信。 那些道人们用来蛊惑官家的手段,他早已摸的门清。 他屡次当着官家的面,揭穿了那些道人们的蛊惑手段。 官家非但没有因此终止修道,反而变本加厉。 到最后,寇准都懒得管了。 寇季听到了寇准的解释,长出了一口气。 要是这世界上真有神仙的话,那他就得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世界了。 “我瞧瞧仙丹长什么样子……” 寇季上前几步,打开了玉盒。 然后就看到了一粒红彤彤的仙丹静悄悄的躺在盒子里。 寇季左右端详了一下,最后一脸古怪的看向了寇准。 “祖父……这就是……仙丹?” 寇准瞪了他一眼,“当然不是仙丹,只是能延年益寿的丹药而已。”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幽幽的道:“您确定,这东西能延年益寿?” 寇准恼怒道:“这可是那些道人们耗费了成百上千的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那么多珍贵药材凝练出的精华,如何不能延年益寿?” “你要不吃,就给老夫留着。” 寇准很恼火。 他把寇季当亲孙子看,所以才忍痛割爱,让出仙丹。 没想到寇季这个臭小子,居然不领情。 寇季目光幽幽的看着寇准,语气古怪的道:“祖父……我要是告诉您,这东西非但不能延年益寿,还有毒呢?” 寇准一愣,破口骂道:“胡说八道!” 寇季长叹一声,说道:“这东西长期服用,会造成头晕、头痛、呕吐、腹痛、腹泻、失眠、心悸……严重一点的,子嗣难昌……” “噌!” 寇准猛然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他嘴皮子哆嗦着道:“真……真的?” 寇准之所以有这么大反应,那是因为寇季说的这些症状,有一半应验在了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官家赵恒把这些症状占全了。 寇季没料到寇准有这么大反应,他愣了愣,愕然道:“您……不会……” 寇准急吼道:“现在不是验证你猜测的时候,快告诉老夫,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寇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寇准见此,快步跑到了寇季面前,双手紧紧的抓住寇季,颤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寇季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说!” 寇准怒吼。 寇季感觉到寇准抓住自己的双手十分用力,就知道寇准真急了。 他叹了一口,幽幽道:“这东西我也会炼……只要材料足够,我一天能炼几十粒……” 说起来,寇季跟这东西也是挺有渊源的。 他入造假行当的时候,碰到的第一单生意,就是仿制古代仙丹。 虽然他不知道买家买这东西的意图,但看在买家开口大方的份上,他费心研究了好久,最终成功的炼制出了一批古代仙丹。 结果买家把他耍了。 他炼制的古代仙丹砸在了手上。 为了记住这个教训,他特地把炼制出来的古代仙丹特制成了手串,带在手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6章 要翻天了? “不可能!” 寇准松开了抓住寇季的手,晃着脑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苍老的脸上布满了不相信的神情。 炼丹术是道家不传之秘,纵然是在道门中,也仅有一少部分地位崇高的人,才有资格修炼。 寇季一个华州乡里走出来的少年,居然扬言自己会炼丹术? 寇准怎么可能相信。 寇准又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椅子上,沉默了许久,猛然抬起头,目中含煞的质问寇季。 “你在哄骗老夫?” 寇季见寇准动了真怒。 他知道,他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寇准恐怕不会轻饶他。 寇季叹息道:“有没有骗您,试试就知道了。这东西又不难炼。” 寇准闻言,眯着眼,握着拳,冷声道:“那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试试。你若能炼出仙丹则罢,若是炼不出来,休怪老夫大义灭亲。” 寇季拱手道:“我需要府上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寇准盯着寇季,目不转睛,他拍拍桌子,阴测测的道:“寇忠……” “老奴在呢。” 寇忠快步凑上前,答应了一声。 寇准盯着寇季,眼睛一眨不眨的道:“他要什么,你就给他准备什么。府上要是没有,就去外面找。外面要是找不到,就去李迪、王曙、杨亿、杨崇勋等人府上找。 必要的时候,老夫还可以进宫去求官家,翻一翻府库。” 寇季听到这话,干笑道:“用不着这么麻烦,除了少数的东西外,剩下的东西在市面上都能找到。” 寇准缓缓起身,盯着寇季一字一句道:“老夫等你的仙丹!” 寇季点点头,拱了拱手,离开了正堂。 寇忠也拱了拱手,离开了正堂。 正堂里只剩下了寇准一人,目光深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寇季出了正堂,回到了四君园。 他找到了书房,取了一张白纸,列了一张清单,递给了跟随着他的寇忠。 寇忠拿着清单,扫视了一圈,惊愕道:“就这……” “嗯!” “可是……这这这……” 寇忠拿着清单,结巴了许久,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寇忠原以为,炼制仙丹需要大量珍贵的药材。 可是看到了寇季给的清单以后,有点难以置信。 上面仅有为数不多的十几种药材,还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 除此之外,剩下的全是诸如朱砂、铅、云母等一类的东西。 诚如寇季所言,上面确实只有少量的东西,在市面上很罕见。 但却并不在稀世珍宝之列。 寇季见寇忠一脸难以置信,就问道:“有问题?” 寇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他就下去准备寇季需要的东西。 寇忠调动了府上的所有家丁、护卫、仆人、丫鬟,一起帮寇季准备他需要的东西。 入夜以后也没有停下。 他们挑着灯笼,拿着寇府的腰牌,在街道上挨家挨户的拍开了药铺的门户,寻找寇季需要的东西。 甚至还连夜跑到了李迪、王曙等人的府上去找东西。 寇府的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不惜闯破宵禁。 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他们派人调查过后,得知了寇府的人在找药材以后,就对此事失去了兴趣。 他们觉得,大概是寇准年纪大了,突发了疾病,急需药材治病,所以才在汴京城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对于寇准有可能突然发疾病这种事,各方反应不一,但是没有人出面阻拦寇府闯破宵禁的仆人。 一些掌管着巡街禁军和巡检司衙役的官员,甚至还热心的出面帮忙。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大家见寇府上的人依然没有消停,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王曙率先坐着轿子到了寇府,还带着妻儿。 紧接着,李迪、王曾、杨亿、杨崇勋等人,坐着轿子也到了寇府。 这些人刚到了寇府门口,还没进去,就看到鼻青脸肿的周怀正,带着几个宦官,迈着小碎步,匆匆赶到了寇府门前。 “官家在宫里听闻寇府的仆人连连闯夜,奔走于各个药铺之间,他有些担心寇相公的安危,就派咱家过来瞧瞧。 寇相公到底怎么了?” 周怀正到了以后,微微拱了拱手,就开口问。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王曙身上。 王曙苦笑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进去……” 李迪面色肃穆的道:“一起进去吧。” 众人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寇府。 去寇府正堂的路上。 李迪皱眉问周怀正,“你脸上的伤势是怎么回事?” 周怀正闻言,脸色难看的道:“丁相公打的……” 李迪眉头皱的更紧,不悦道:“你是官家的近身宦官,就算犯了事,要打要罚,那也是官家说了算,丁谓有什么资格?” 周怀正垂下头,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等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是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咱家只是一个宦官,一个奴仆。在官家心里的地位,自然不如丁相公…… 也怪咱家没伺候好官家,害的官家喝了虎狼药,差点酿成大错。 丁相公教训咱家,也是应该的。” 李迪恼怒道:“那也轮不到他丁谓惩处你。丁谓仗着官家宠信,太嚣张跋扈了。” 周怀正躬身一礼,“多谢李相公替咱家说了句公道话,只是这话可千万别出去说。丁相公听见了,恐怕又要为难咱家了。” 李迪更恼了,“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周怀正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众人到了寇府正堂门口。 往里一瞧,愣了。 正堂里。 一盏孤烛下,寇准独身坐着,宽大的外袍遮挡着瘦弱的身躯。 长发散落在肩头,一张苍老的脸在烛光下时明时暗,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燃烧着两团火焰。 “爹?!” “岳父?” “寇相公?” “寇兄?” “……” 众人目光呆滞的开口呼喊。 寇准置若罔闻,只是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要翻天了……” 门外众人对视了一眼。 除了寇准的女儿王寇氏,寇准的外孙王远,其他人脸色皆是一变。 周怀正嘴皮子哆嗦着,颤声道:“有人……要造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7章 比造反还可怕的事 寇准侧过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咬牙道:“也许……比造反还可怕……”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随后脸色一变再变。 在大宋朝,造反固然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但却并不稀奇。 从太祖皇帝赵匡胤登基之初,一直到现在,五十九年间,造反的事情此起彼伏,仔细算下来,多达三十多起(非作者杜撰,史料记载,有宋一朝,造反次数多达四百三十九起)。 无论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还是乡间的黎民百姓,早就习惯了。 但是比造反还可怕的事情,那就是真可怕了。 没有人怀疑寇准所说的话的真伪,以寇准的地位和性子,还不至于拿假话诓骗他们。 王曙面色阴沉的侧过头,对妻子和儿子吩咐道:“你们先去府上的厢房歇下。” 王寇氏知道王曙接下来有政事要谈,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留下,就点点头,准备离开。 倒是王曙的儿子王远,吵着闹着非要留下。 王曙对待儿子,没有什么好脸色,在王远吵闹的时候,他只是沉着脸,冷冷的说了一个‘滚’字。 王远立马夹着尾巴逃跑了。 待到王寇氏、王远离开以后,周怀正也支开了跟随他而来的宦官。 寇府正堂里,就剩下了寇准、李迪、王曙、王曾、杨亿、杨崇勋、周怀正等人。 王曙关上了房门,快步走到了寇准面前,沉声道:“岳父,到底发生了何事?” 寇准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你觉得寇季那小子如何?” 王曙一愣。 在场的所有人也是一愣。 他们不明白,寇准为何无端提起寇季。 王曙皱眉道:“岳父,好端端的提他干嘛,到底发生了何事?” 寇准盯着他,认真的道:“老夫想知道你对他的评价。” 王曙犹豫了一下,道:“有些小聪明,有点小担当……” “没了?” “没了!” 寇准晃了晃脑袋,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会不会哄骗老夫?” 王曙一愣,皱眉道:“难道岳父担忧的事情,跟寇季有关?” 寇准瞪起眼,“你先回答老夫的问题。” 王曙沉吟道:“回岳父的话,小婿觉得,寇季虽然刁钻了一些,但绝不敢骗您。” “嘭!” 寇准一手拍在桌子上,哀嚎道:“老夫倒希望,他这一次是在哄骗老夫。” 王曙瞪大了眼睛,跟其他人对视了一眼,惊声道:“还真跟寇季有关?” 李迪性子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他直接开口问道:“寇兄,你也别卖关子了,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忧心,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寇准从袖口里摸索出了那个盛放仙丹的玉盒,摆在了桌上。 周怀正愣了愣,“仙丹?” 寇准点点头,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的道:“有人告诉老夫,这东西有毒……” 众人浑身一震。 开玩笑的吧? 这东西要是真有毒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整个大宋,有资格嗑仙丹的人不多。 但,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却牵动着大宋的命脉。 他们每一个人的安危,都决定着大宋的安危。 李迪脸上神情生硬的道:“寇兄,你在戏耍我们?” 王曾等人附和着点点头。 寇准幽幽的叹息道:“那个人还告诉老夫,长期服用仙丹的人,会造成头晕、头痛、呕吐、腹痛、腹泻、失眠、心悸……” 寇准每说一个症状,李迪等人的脸色都跟着一变。 寇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众人脸都变成了青色。 “据说,严重一点的……子嗣难昌……” 李迪目瞪口呆的愣在了原地。 周怀正腿脚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唯有王曾,颤声道:“寇相公,道听途说的事情……不足为信……” 王曾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寇准所说的每一个症状都在官家身上应验了,他们心里已经信了,可是嘴上却不信。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其中的牵扯太大。 李迪在王曾声音提醒下,缓缓回神,他颤抖着道:“寇兄,官家长期服用仙丹,多达十几年……皇太子长期服用仙丹,已有四年之久…… 你知道你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子嗣难昌’这四个字应验在皇太子身上的话,赵氏皇族中,官家一脉,有可能要绝后。 古往今来,国人都重视子嗣传承。 要是让官家这位九五至尊知道了自己有可能会绝后,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寇准苦着脸,哀道:“老夫就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节,所以才欺骗着自己不去相信此事。可是到了明日,老夫怕自己不相信都不行了。” 王曙徒然瞪大眼睛,急声道:“寇季有验证仙丹有毒的法子?” 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傻子,他们早就通过了寇准的话,知道了那个告诉寇准仙丹有毒的人,就是寇季。 寇准晃晃头,低声道:“没有……” 众人皆是一愣。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寇准又道:“他没告诉老夫,如何验证这仙丹有毒……” 寇准目视众人,幽幽的道:“但是他告诉老夫,这东西他也会炼制。老夫之所以大晚上还大动干戈的让府上的人出门去各大药铺,就是为了帮他准备炼丹用的东西。” 饶是李迪等人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一个个站在原地,像是个木头一样,一动不动,脸上的神色十分怪异。 有苦、有震惊、有愕然、有惊恐…… 寇府正堂内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四君园里,同样静悄悄的。 寇季睡的十分香甜,甚至还踹了几脚被子。 他丝毫不知道,他为了平息寇准怒火,随口说的话,让数位朝堂上的重臣变成了木头人。 夜,静悄悄的溜走。 四更天的时候。 以寇准为首的一行重臣们,走进了四君园。 所有人脸上都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 寇忠跟随在他们身后,在寇忠身后,则跟随着一群捧着药材、丹鼎、朱砂等物的寇府仆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8章 见面礼 五更天的时候,天色尚昏,汴京四门的开门鼓声惊醒了寇季。 寇季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眼。 然后,他就看到了床前点燃着一盏烛火,一张张犹如鬼魅一样的面孔,瞪着眼珠子盯着他。 “卧槽!” 寇季吓了一跳,猛然翻了个身,缩到了床角。 等他看清楚了那些犹如鬼魅的面孔以后,就愣住了。 寇准、王曙,他认识。 剩下的几个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们的年龄均超过了四旬,脸上的皱纹颇多,在幽暗的烛光照耀下,时黑时白,像极了鬼魅。 “祖父,姑父,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扮鬼吓人?” 寇准幽幽地瞪了寇季一眼,叹息道:“你点了一把火,吓的老夫等人睡不着,你自己倒是睡的香甜。” 寇季愣了愣,疑惑道:“我也没干啥啊。” 寇准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一个仙丹的事由,就已经让老夫抓心挠肝,寝食难安。你还想干啥?” 寇季挑起眉头,愣愣道:“您老不是不信吗?” 寇准叹息道:“老夫也不想信……” 寇季乐了,“您还是信了……” 寇准微微板起脸,淡淡的道:“你在调侃老夫?” 寇季赶忙道:“不敢不敢,信了就好,信了就好。以后仙丹也别吃了,回头我想个法子,给您调理调理身体,兴许还能清一清丹毒。 不过,这事您可别说出去,会惹大麻烦。 您老回去睡吧,我再睡会儿。” 说话间,寇季就往床上一趟,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寇准幽幽的声音在寇季耳边响起。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些晚了?” 寇季缓缓坐起身,丧气道:“早知道会惹上麻烦,我就不说了。” 寇季又不傻,从他看到了寇准、王曙,以及多出来的那几个不认识的人以后,他就知道惹上了麻烦。 特别是为首的那个不认识的人,居然能跟寇准平起平坐。 其他几个人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不简单。 几乎都是朝堂上的重臣。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帮重臣们晚上不睡觉,特地跑到他房里来,是来瞻仰他睡觉的雄姿的。 很明显,仙丹有毒的事情,寇准说出去了。 麻烦也找上门了。 刚才他还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蒙混过关。 现在看来,混不过去了。 寇准听到寇季丧气的话,气咻咻地道:“天大的事情,你还想欺瞒老夫?” 寇季瞥了他一眼,瘪瘪嘴道:“要是欺瞒您,我就不会说出真相。” 寇准冷哼一声,“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 话罢,寇准指着李迪等人,说道:“要不要老夫为你介绍介绍?” 寇季晃了晃头。 他在床角找到了自己的衣物,囫囵的套在身上,拢起长发。 下了床。 走到了李迪面前,躬身施礼。 “小子寇季,见过李爷爷……” 李迪一愣,在场的众人也是一愣。 寇准得意的翘起嘴角,“你们别小瞧了这小子,这小子聪明着呢。他肯定已经猜出了你们的身份。” 众人恍然,点点头。 李迪淡淡的摆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寇季却没有起身,依旧躬身站着。 李迪眉头一挑,一脸疑惑。 寇准见此,放声大笑,“李迪啊李迪,老夫总算是报仇了。当年你哄骗老夫去你府上,让你孙儿出来见老夫,老夫出门急,什么见面礼也没带,臊得在你们李府都没脸待……” 寇准话说了一半就僵住了。 紧接着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了李迪伸手进了袖口,取出了一本书。 李迪轻蔑的瞥了寇准一眼,将书递到了寇季面前,“见面礼……” 寇季看是一本书,愣了愣。 他还没来得及生出轻视的心思,就听寇准失声道:“贤弟,你这礼物有点贵重了吧?” 李迪淡淡的道:“有些东西,总是要传下去的。” 寇准摇头道:“就算要传下去,也应该传给你李氏子孙。” 寇准和李迪二人没头没脑的话,听的寇季一头雾水。 一本书而已,看着也不像是古籍,有那么贵重? 突然,寇季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件事。 传闻,古代的文官们,都有一件类似于本命物的东西。 或是一支秃笔,或是一卷书,甚至还有可能是一块普通的顽石。 但它们对文官们而言,至关重要。 文官们会把它们视为性命,让其陪伴一生。 李迪递出的这本书,恐怕就是传说中的本命物吧? 那还真是贵重了。 眼见李迪还在跟寇准互相推诿。 寇季开口打破了僵局。 只见他笑嘻嘻的道:“小子觉得李爷爷腰间的那一块玉佩不错。” 在场的人闻言,皆是一愣。 多数人暗自摇头,觉得寇季有眼无珠。 唯有寇准、李迪二人,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李迪摘下了腰间的玉佩,扔给了寇季,叹息道:“你这小子,有眼无珠,只识得这些寻常的阿堵物。” 寇季接过玉佩,笑嘻嘻道:“阿堵物也什么不好的……它够轻……” ‘它够轻’三个字,饱含深意。 李迪一愣,绕有深意的看了寇季一眼。 回头对寇准道:“是个人物……” 寇准心里乐呵,嘴上却不屑的道:“狗屁人物,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 寇季又先后见过了王曾、杨亿等人。 王曾的身份好猜,杨亿等人的身份却不好猜。 所以在面对杨亿等人的时候,寇季有些迟疑。 王曙似乎看出了寇季的窘迫,挨个的为他介绍了一番。 他们也都分别给了寇季见面礼。 多是金银玉器之类的。 其中最珍贵的,当属李迪的那块玉佩。 李迪的那块玉佩虽然不值钱,但却是他亲手雕琢的。 若非李迪早选了书卷为本命物的话,这块玉佩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的本命物。 当然了,情义无价,不应该用价值去衡量它。 一番拜见过后。 李迪沉声道:“该谈正事了?” 寇准点点头。 王曙早就按耐不住好奇心了,他当即开口问道:“寇季,你真会炼制仙丹?” 寇季收起了刚得到的见面礼,笑道:“会是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们要让我炼制仙丹,也没那么容易。我们得约法三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59章 仙丹好炼,真假难辨 “你要跟我们讲条件?” 寇准瞪起了眼珠,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李迪不悦的皱起眉头。 其他人也纷纷皱起眉头。 在这大宋朝,有资格跟他们讲条件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寇季明显不在此列。 见他们都皱眉不悦,寇季一点儿也不怕。 他有恃无恐。 只见寇季笑呵呵的道:“您们心里应该清楚,这事要是传出去,会有多大的影响,多大的震动。您们是朝堂上的重臣,国之柱石,就算碰到了影响和震动,也足以自保。 可小子只是一个小人物。 沾染上了这件事,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为了小子的小命,小子不得不这么做。” 寇准等人一愣。 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寇准恼怒的道:“你个胆小如鼠的东西,你是老夫的孙儿,有老夫护着,谁敢动你?” 李迪抬手拦了拦寇准,苦笑道:“他担心的不无道理。官家要是恼了,一刀砍下来,我们也未必能护得住他。” “哼!” 寇准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李迪对寇季道:“说说你的条件。” 寇季拱手道:“其一,您们不得将我炼制仙丹的事情外传,更不能向外人提及,仙丹有毒的事情是我发现的。” 李迪点点头。 “老夫答应你。” “其二,炼制仙丹的时候,您们不能偷看。这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传出去了,只会害更多人。” “老夫等人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堪?” 李迪恼怒的喊着。 寇季认真的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迪瞪了一眼寇季,狠声道:“老夫答应你。” “其三,但凡知情的下人、仆从,你们都得妥善处理,不能让他们再留在汴京。” 李迪目光幽幽的看着寇季,“你小子到底有多惜命?” 寇季不好意思的道:“小子的命只有一条,不能轻易丢了。” 李迪叹息一声,“老夫答应你了,快开始炼制仙丹吧。” 寇季点点头,“让人把东西搬到我院子里吧。” 王曙当即招来了寇忠,让人把准备好的东西搬进了寇季的院子。 寇季把所有人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二宝一个人在身边伺候。 他在院子里开始捣鼓起了仙丹。 从早晨一直捣鼓到了晌午。 饭也没吃。 寇准等人也没有吃饭,在院子外等了大半天。 等的时间久了,寇准有些急了。 “老夫进去看看?” 李迪晃了晃头,“不急不急,我听说,寻常的道人炼制仙丹,得三五日,这才过去了半天。万一他炼丹到了关键的时候,你这么冒然闯进去,打断了他,又得从头再等。” 寇准阴沉着脸点点头。 周怀正在一旁苦着脸道:“几位,你们真的就这么答应了寇季的条件?他要真能炼制出仙丹,真能证明仙丹有毒,咱家肯定要禀告给官家。 到时候官家问起,咱家该怎么说?” 李迪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老夫答应了……” 周怀正哭嚎道:“事关重大,不能草率……” 王曙有些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提醒道:“我们没答应……” 周怀正愣了,“可是,李相公……” 李迪鄙夷道:“你能自称一声老夫吗?” 周怀正愣在了原地,良久以后,才激动的笑道:“对对对,咱家只是个宦官。咱家不是老夫,咱家没有答应……” 四君园内。 躺在房内酣睡的寇季,丝毫不知道他被一群朝堂上的重臣联手算计了。 在他屋内的桌上,静静的躺着一个木盒,木盒里摆满了圆滚滚的红色仙丹。 二宝忠心耿耿的守着仙丹,眼睛一眨不眨的,似乎害怕一眨眼,就会丢掉一颗。 炼制仙丹的事情,道人们需要三五日,寇季却不需要。 他不会因为材料相驳而炸炉,也不会因为比例失调,把材料炼制成炉渣。 材料的匹配,已经相互之间的比例,寇季早就烂熟于心。 所以他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完成了炼制。 剩下的时间都在睡觉。 寇季一觉睡到了傍晚,才幽幽转醒。 起来以后见到二宝盯着仙丹,眼睛红彤彤的,就没好气的道:“别死盯着,那东西又不值钱。” 二宝侧过头,执拗的道:“少爷让二宝看着,二宝就得看着。”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不用看了……” “收拾收拾,我们出去,他们应该等急了。” “……” 收拾好了东西。 寇季领着二宝,出了四君园。 四君园外,差点变成了望夫石的寇准几人,见到了寇季,立马迎了上来。 “仙丹呢?” “二宝,上仙丹。” “……” 二宝恭敬的把盛放仙丹的盒子递给了寇准。 寇准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 众人抬头一瞧。 “真的炼制出来了?” “你真的懂得炼制仙丹?” “有点太快了……” 寇准等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王曙失声道:“还这么多?” 王曾犹豫道:“会不会是假的?” 周怀正踮着脚尖,一边瞅着盒子里的仙丹,一边惊叫道:“品相一模一样。” 王曾摇头道:“那也难辨真伪。” 寇季笑道:“其实也容易。从盒子里取一粒仙丹,再混上官家赐的那一粒仙丹,找一个懂医术的,分辨一下,就清楚了。” “那还等什么!快走!” 寇准等人捧着仙丹就要离开。 寇季在他们身后提醒道:“切记,不要找跟宫内有瓜葛的大夫,几位府上的坐馆大夫也不能找。最好找个江湖郎中……” “我等自有分寸。” 话音落地。 寇准等人就没影了。 寇季望着刚才空荡荡的四君园门口,吧嗒着嘴,感慨道:“卸磨杀驴啊……” 二宝歪着脑袋道:“少爷,我们去吃饭吧。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了。” 寇季点点头,“去州桥街吧。顺便见一见刘亨他们,看看他们把铺子收拾的如何了。” 寇季领着二宝,向府外走去。 刚走到府门口。 就看到一队披甲持刃的军卒,轰隆隆冲进府门。 寇季吓了一跳。 “这是要抄家?!” “还是有人造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0章 软禁(为‘刘j亨’万赏加更!) 军卒们逼进了府里。 寇季皱着眉头连连后退。 却没料到,为首的那个将官,紧追着他的步伐迎了上来。 “可是寇公子当面?” 为首的将官拱手施礼。 寇季一愣。 不是来找茬的? 他拱手还礼道:“在下正是寇季,你是?” 为首的将官朗声道:“卑职天雄军,左翼营,翊麾副尉杨文广。” “杨文广?!” 寇季愣了。 许久以后,他才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是杨文广的人。 年仅两旬,国字脸,面白无须,身形高大硕壮,一身铁盔套在他身上,尽显英武。 在他腰间,挂着一柄横刀,他手握在刀柄上,似乎随时准备拔刀而出。 寇季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看的杨文广头皮发麻的时候,才疑惑的道:“你叫杨文广?已故高阳关副都部署杨将军之子,已故太尉杨老将军之孙?” 杨业死后被追赠太尉、中书令、大同军节度使。 非生前本职。 寇季询问人家的底细,又没有贬低的意思,自然要尊称杨业一声太尉。 杨文广闻言,并没有因为祖上的荣光骄傲自满,而是不卑不亢的道:“正是……” 寇季吧嗒着嘴,感慨道:“令祖乃是真英豪。” 杨文广一愣,一脸意外的看着寇季。 良久之后才拱手道:“多谢寇公子赞赏家祖。” 杨文广会有如此反应,在寇季意料之中。 随着大宋重文抑武越发严重,武将勋贵的地位就越来越低。 想从文官口中听到几句赞叹武将勋贵的话,很难。 从一个文官家中的纨绔子弟口中听到赞叹武将勋贵的话,更难。 平日里那些文官们家中的纨绔子弟,碰见他,不骂他一声死丘八,就已经算不错了。 寇季瞥了几眼杨文广身后的军卒,沉吟道:“杨将军领兵入寇府,这是要……” 杨文广闻言,干笑道:“卑职还当不起将军两个字,只是一个校尉。寇公子称呼卑职杨校尉即可。” “此番卑职率兵入府,是为了保护公子。” “保护我?” 寇季愣了,“有人要谋害我?” 杨文广愕然,晃了晃脑袋,“李相公说,近日恐有大事发生,寇公子又惜命,所以特地请旨,让卑职等人过来保护公子。” 寇季徒然瞪大眼,惊愕道:“李迪进宫了?” 杨文广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三位宰辅,有权调动一支不超过百人的兵马。卑职等人是接到了李相公的调令以后,就直接赶了过来。 李相公奏请官家的奏本,应该还没进宫。”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 他差点以为,李迪刚答应了他约法三章,转手就把他给卖了。 对于李迪调遣兵马保护他,他一点儿也不反感。 甚至还有点小激动。 别的纨绔子弟出门,带着一帮狗腿子,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他出门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二宝跟随。 现在又多了个陆铭。 但仍旧寒酸。 现在多了一队禁军跟班,想想都带感。 这汴京城里,能带着禁军溜达的纨绔子弟,一个也没有。 即使那些掌管着禁军的武勋世家,也没有这个资格。 他们就算带着禁军上街,也得给禁军将士按上家将部曲的名头。 “我要去州桥街,你们随我一起去吧。” 寇季豪迈的说了一句,抬腿就往外走。 杨文广突然拦在了他身前。 “寇公子,李相公吩咐过。让你尽量不要出府……” “不让出府?” 寇季愣了愣,回过神,咬牙切齿道:“难怪你们来的这么快……他这那是派人保护我,分明是软禁我。” 杨文广觉得寇季人不错,也没隐瞒他,坦然道:“李相公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寇季瞪眼道:“他要软禁我,我祖父就没阻拦?” 杨文广苦笑着,低声道:“寇相公也是这个意思……他不想影响你们祖孙之间的情分,这才让李相公下的令。” 寇季气的跳脚,却无可奈何。 杨文广手下的军卒,明显都是见过血的悍卒,身上的气息明显与众不同。 跟之前寇季碰到的刘府家将有天壤之别。 寇季不认为自己有以一挡百的本事,所以他只能认栽,闷着头回到了四君园。 杨文广则带着手下的军卒,守在了四君园门口。 回到了园子以后,寇季让二宝去叫来了陆铭。 他吩咐陆铭去州桥街知会刘亨一声,让刘亨盯着两家铺子重建的事宜。 倒不是寇季不放心张成。 而是两家铺子重建,需要大笔钱财。 张成家里的秦川布行刚被砸了,多年积攒的钱财,只够筹建自家那两亩地的铺子,根本没办法分出余钱帮寇季筹建铺子。 两家铺子如果不能一起动工,以张成的性子,八成会拿出自家筹建铺子的钱财,先帮寇季筹建铺子。 寇季又不缺钱,没理由在这件事上耽误张成。 陆铭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后告诉寇季,刘亨被刘美派人押回了刘府。 不过刘亨临走之前,已经发卖了大东米行的房契、地契,并把钱财留给了张成夫妇。 寇季得知了此事以后,放下了心。 至于刘亨被押回刘府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刘亨再怎么不得宠,那也是刘美的亲儿子。 刘美不可能对他下狠手,顶多骂几句,打几板子。 入夜时分。 寇季刚让二宝点燃了四君园的烛火。 寇准一行人再次出现在了寇季房内。 他们的脸色并不好看,大概是已经验证了仙丹的真伪。 “查验清楚了?” 寇季看着他们,明知故问的道。 寇准面色阴沉,声音低沉的道:“已经查验清楚了……并无二致……” 王曙瞥了寇季一眼,幽幽道:“也是有差别的……你炼制的,比宫里赐下的,还要好三分。” 寇季觉得王曙这是废话…… 两粒仙丹成丹方式完全不同,当然有差别。 有后世近千年的先进技术知识做支撑,寇季要是比不过那些道人,那才奇怪呢。 李迪等人看着寇季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道人们研究炼丹术数十年,还不如寇季一个娃娃…… 寇季并不关心他们心中的想法,他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查验的?” “依照你说的,找了一群大夫、江湖郎中,一起辨别。他们刮下了仙丹上的粉末,辨别了里面所用的药材,基本相同。” “自己府上的大夫也没放过吧?是不是得到了意外的惊喜?” 众人闻言,脸色一黑,沉默不语。 唯有寇准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1章 验证仙丹有毒的法子(为‘刘j亨’万赏加更!) 如果不是寇季身上披着寇准孙子的外衣,在场的多位重臣,真的会把他抛开看看,看他是不是长了一颗传说中的七窍玲珑心。 寇季提醒过他们,让他们别找府上的大夫,别找跟宫里有瓜葛的御医。 他们不信邪, 出了四君园以后,立马就招来了各府坐馆大夫,以及一些已经告老在家的老御医。 两粒仙丹,分别在他们手里过了一遍。 他们除了赞叹仙丹品相好以外,其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多讲。 倒是那些被他们从乡间请来的江湖郎中们,说了不少实话。 其中有一位郎中,在看到了仙丹以后,说出了跟寇季一样的话。 那位郎中直言丹药有毒,并且列举出了中毒以后的症状。 只是略去了‘子嗣难昌’的症状。 “你在奚落我们?” 王曙目光不善的盯着寇季。 寇季心头一突,干笑道:“小子哪敢,在座的诸位,都是小子的长辈,小子孝敬诸位还来不及呢。” 寇季不想认怂,又不得不认怂。 这群人太凶,惹不起。 外面那一百悍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寇准冷哼道:“算你识相,快告诉老夫,如何验证仙丹有毒?” 寇季装傻充愣道:“你们已经知道了仙丹有毒,还验证什么?” 寇准怒道:“没有验证仙丹有毒的法子,老夫如何去找官家说明一切。” 周怀正在后面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对对对,没有验证仙丹有毒的法子,咱家回去了也没办法跟官家交代。” 寇季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苦着脸,幽幽的道:“要不要玩的这么大?真要坐实了仙丹有毒这件事,会死很多人的。” “事关国朝生死存亡,你当它是玩儿?” 寇准怒了。 李迪扯了扯寇准的衣袖,劝解道:“小家伙有一片仁慈之心,总归是一件好事。”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嘟囔道:“我没啥仁慈之心,主要是我怕死……” 李迪闻言,也怒了。 他倒是没发脾气,而是侧过头问寇准,“寇兄,你府上就没有什么家法吗?” “没有……” “那你得学学我,给府上立一立家法。我府上有十二根水火棍,平日里儿孙不孝顺,或者是忤逆了我的意思,我就让人执行家法,直到水火棍打断为止。” “太残忍了,老夫学不来。老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家中的不肖子孙,发配到永兴军,历练几年,见一见生死,才能大彻大悟……” “……” 寇准、李迪二人,一唱一和的在威胁寇季。 寇季撇撇嘴,幽幽道:“其实要验证仙丹有毒,也不难。找个身体健壮的人,长期服用即可……” 寇准、李迪二人对视了一眼。 寇准道:“需要多久见效?” 寇季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以仙丹中毒药的药量……大概三五年吧……” “三五年?” 寇准、李迪闻言一愣,皱起了眉头。 他们沉默不语,周怀正却叫了起来,“不行,三五年不行,官家等不了三五年。” 寇季瞥了瞥众人,小声提醒道:“一直瞒着官家,也不是坏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房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很诡异。 周怀正瞪着眼珠子,颤声道:“此事不能瞒着官家,一定不能瞒着官家。” 李迪回过了神,叹息道:“确实不能瞒着官家,官家在服用仙丹,皇太子也在服用仙丹……” 牵扯到了两任皇帝的安危,确实不能瞒着。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曾,终于开口了。 他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小子,我相信你还有其他更快速的法子。不要有任何顾虑,痛快的说出来。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我王曾可以向你承诺,若是你献出了能快速验证仙丹有毒的法子,有人要害你性命,那就先从我王曾的尸体上踩过去。” 李迪闻言,点头道:“老夫亦如此。”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点头附和。 寇准盯着寇季,幽幽的道:“老夫也给你一个许诺?”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 寇准等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是再藏着掖着,下场难料。 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 一旦寇季死咬着不松口。 他们有可能会鼓动寇准大义灭亲。 寇季盘算了一下,寇准八成会同意。 只要不弄死寇季,打几板子,用点刑,寇准还是能接受的。 寇季觉得,他有可能挨不过十板子,就会招。 于其受了皮肉之苦以后再招,不如现在招了,免受皮肉之苦。 寇季干笑道:“那倒不用……其实找一些大一点的老鼠幼崽,喂它们吃下,七日就能见效。” “嗖~” 当即,周怀正就犹如一阵风一样的奔了出去。 紧接着,李迪等人也一个接一个的奔了出去。 临走前,还扔下话。 “这么简单的办法,居然骗走了老夫的承诺,亏了亏了……” 一瞬间就剩下了寇季和二宝主仆二人。 寇季望着寇准刚走出房门的背影,大声喊道:“祖父,明日我还要去太学读书……” “暂时不用去了……” 寇准丢下这句话,人已经不见了。 寇季呐喊道:“好歹把那些禁军撤了啊?” 没人回答他。 就这样,寇季被软禁到了四君园。 杨文广一行军卒,昼夜不停歇的守在四君园外,寇季几次想溜出去,都没有得逞。 寇准等人每一日都会到四君园来一次。 他们不仅自己用仙丹喂老鼠,还给寇季送了一大批老鼠,让他一起喂。 除此之外,他们每一日还会给寇季提供许多材料,让寇季继续炼制仙丹。 一连七日,寇季都没有出过府门。 寇季在府里出不去。 有人却恨不得他赶紧出府,赶紧到太学就读。 这个人就是刘从德。 自从刘从德挨了寇季一次胖揍以后,心里就记恨上了寇季。 他多番打探以后,才打探到了寇季的身份,以及寇季要到太学就读的消息。 于是乎,刘从德狠下心,忍着被太学博士们痛打的风险,重新回到了太学内读书。 他打算利用他在太学里面的相熟的同窗,给寇季一个教训。 然而,他却没想到,寇季一连七日,都没到太学报道。 他的手再一次被打肿了,甚至连屁股也被打肿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2章 风波 刘从德被狗腿子们架着,回到了刘府。 他哀求刘美帮他报仇。 却没料到刘美又责罚了他一番。 刘美亲自上阵,手持着水火棍抽他,胳膊粗的水火棍,抽在刘从德屁股上,打的刘从德哇哇大叫。 刘美一边抽,一边破口大骂,“最近汴京城里风声鹤唳,你还敢给为父添麻烦,还嫌为父脑子不够乱吗?” 刘从德听不懂刘美话里的意思,只能哇哇大叫着喊疼,祈求刘美可以饶过他。 刘美心里很烦躁,听着他哇哇大叫,更烦躁,下手就更狠了。 刚从府门口进来的刘亨,看到了这一幕,掉头又逃出了刘府。 刘美表现的很凶残,他害怕刘美抓住他以后一起打。 七日前,他被刘美抓回来以后,已经被打过一顿了,到现在屁股上的伤势还没好,他可不想再挨一顿打。 刘亨看到这一幕,逃跑了。 但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却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就迈步进了刘府。 此人身形消瘦,面容俊朗,套着一身金甲,更显得英武不凡。 单从外表上看,几乎无可挑剔。 他进了府以后,对刘美痛揍刘从德,视而不见。 只是拱了拱手,施礼道:“父亲……” 刘美早就看到了他,待到他施礼以后,刘美收起了手里的水火棍,沉声的问道:“大郎,消息探明了吗?” 刘从美摇摇头,沉声道:“宫里只有周怀正一人,效仿寇准等人,圈养老鼠。他口风很紧,纵然是官家和姑母亲自盘问,他也没有开口。 为此还遭了两顿板子……” 刘美烦躁的搓搓手,“寇准那一群老东西也是的,没事干,圈养什么老鼠。弄的汴京城里人心惶惶的。他们难道就不知道,他们身为朝廷重臣,一举一动都受到百姓们的关注? 以前的时候,老鼠过街,那是人人喊打,恨不得将其五马分尸。 现在呢? 老鼠过街,人人喊抓,抓到了就拿到寇准那一群老东西的府邸上去换钱…… 什么时候,老鼠这种祸害,也成了能换钱的宝贝了?” 刘从美晃了晃脑袋,沉吟道:“父亲……似寇准这等重臣,一举一动都有深意。不说其他人,就拿寇准、李迪二人来说,他们就不是胡闹的人。 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深意,孩儿不知道。 但孩儿感觉,这背后必有大事。 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接连七日不上朝,也不可能在官家下旨质问的时候,依然守口如瓶。” 刘美烦躁的道:“为父担心他们谋划的目标是你姑母。你姑母要是倒了,我们刘家也得跟着倒。” 刘从美闻言一愣,笑道:“父亲,如果您只是担心这个的话,那大可不必。只要姑母没有做出什么危害官家的事情,她的地位不可动摇。” “真的?” “真的!” 得到了儿子肯定的答案,刘美烦躁的神情尽去,缓缓点点头。 对于自己大儿子,刘美很信服。 因为他的大儿子,是他三个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 从小还在皇后身边接受调教,不论是智慧,还是政治头脑,都远超于他。 “那为父就放心了,不过此事还得持续关注。一旦有什么动向,立刻通知为父。寇准等人的谋划万一危及到了你姑母,我们必须出手帮你姑母。” 刘美提醒道。 刘从美点点头,“这是自然……” 刘美拂了拂衣袖,回后堂去了。 刘从美看了一眼趴在那儿装可怜的刘从德,冷冷的道:“滚回你自己房里去……” 刘从德打了一个哆嗦,赶忙让狗腿子们抬着他回房去了。 刘府上的这一幕,在汴京城内的各大府邸上,纷纷上演。 满朝文武,外戚皇族,纷纷在猜测寇准等人圈养老鼠的用意。 其中最慌张的就数丁谓。 作为寇准一党最大的政敌,他自然而然的觉得,寇准等人背地里谋划的,肯定跟他有关。 八成是要害他。 于是乎,丁谓发动了所有的力量,探查寇准等人圈养老鼠的目的。 然而,却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丁谓显得更加恐慌。 他开始发动他的党羽,一起弹劾寇准等人。 企图以这种手段,逼出寇准等人提前出手,他好见招拆招。 短短七日。 弹劾寇准等人的奏折,就堆满了资事堂。 赵恒很难得的出现在了资事堂。 他侧躺在龙椅上,让坐在一旁的刘娥,一篇又一篇的帮他在读那些弹劾寇准等人的奏折。 当赵恒听到了第一百八十三份奏疏的时候,疲惫的摆摆手。 “不用念了……千篇一律的东西,没什么好听的。” 赵恒望着殿外,幽幽的道:“寇准啊寇准,你到底在闹什么妖。身为宰执,七日不上朝,已经是极大的疏漏了。 再这么下去,朕就算有心帮你,也不得不下旨惩处你了。” 刘娥正在整理龙案上的奏折,听到这话,看向赵恒,认真的道:“恃宠而骄,忘了自己应有的职责,理应惩处。” 赵恒瞥了刘娥一眼,叹息道:“朕知道,当年寇准阻止你封后,你对寇准心怀怨念。可这朝堂上的事情,万万不能参杂私念。” 赵恒捶了捶瘫痪的腿,脸色苍白的道:“朕这身子骨,越发羸弱了,益儿又年幼……朕若是去了,就只剩下你们孤儿寡母了。 你是个妇道人家,在朝堂上说话,难免弱了三分。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则会趁着益儿年幼,欺负他。 这个时候,就需要寇准这样的臣子帮你们说话,帮你们镇压那些不臣之人。” 刘娥听到赵恒这话,脸色一变,急忙道:“官家,千万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臣妾相信,您会长命百岁的。” 赵恒苦笑着摆摆手,“朕的身子骨如何,朕心里清楚,你别打断朕的话。” 刘娥目光关切的看着赵恒,识趣的闭上了嘴。 赵恒幽幽的道:“当年……朕生的晚,没赶上太祖陈桥兵变的壮举。但朕从那些经历过陈桥兵变的文武官员们嘴里听到过不少有关的事迹。 朕不希望,朕去了以后,有人效仿太祖当年的壮举,威胁你们母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3章 御龙直齐出 “这大宋江山,不能丢……更不能以这种方式丢……不然,我赵氏一族,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刘娥闻言,凤眉横立,冷声道:“臣妾倒是想瞧瞧,谁有这个胆子。臣妾不介意将他九族诛尽!” 刘娥的话斩钉截铁,充满了自信。 赵恒却摇了摇头,他不相信刘娥的话,更不相信刘娥能够做到,撑起一座江山。 他又自顾自的道:“寇准虽然讨厌,却是一个能抗大事的人。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朕能当上这个皇帝,里面就有寇准一份功劳。 当年,两位皇兄先后被罢免太子之位。 父皇再次立储的时候,问及寇准。 寇准偏帮了朕一句,朕就当上了这个皇帝。 现在细想起来,父皇当年再次立储的时候,问及寇准,未免没有托孤之意。 他能被父皇选中,委以托孤重任。 说明父皇信他。 父皇信他,朕也信他。 朕当皇帝这些年,寇准的所作所为,也对得起朕的信任。” 刘娥沉吟道:“官家信的是先帝……” 赵恒乐了,“还是你懂朕……朕比起父皇,终究是差了些。父皇在位,南收吴越,北伏北汉,为大宋江山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业。 父皇能建立如此功业,就在于他识人善用。 他看人的眼光,自然高过朕许多。” 赵恒对刘娥招了招手。 刘娥会意,伸出手跟赵恒握在一起。 赵恒拍着刘娥的手,叮嘱道:“所以这托孤之臣,朕必然选寇准。朕若有碍,满朝文武但凡有为难你们母子的,你尽可处置,唯独这寇准,必须留下。” 刘娥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赵恒满意的笑了。 “既然不知道寇准在闹什么妖,那就去他府上看看,亲自问一问。” “官家……您的龙体……” 赵恒晃了晃头,叹息道:“朕能为益儿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摆驾吧!” 刘娥咬了咬牙,见赵恒去意已决,就不好再阻拦。 她吩咐身边的宦官道:“郭槐,摆驾……” 郭槐抱着拂尘躬了躬身,迈步往资事堂外走去。 刚走到门外,就撞上了周怀正。 周怀正为了守住仙丹的秘密,挨了两顿板子,腿脚有些不便,但他仍旧拖着残躯,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郭槐见到了周怀正,讥讽道:“这不是周都都知嘛,晾了官家七日,这才想起了伺候官家?” 周怀正充耳不闻,迈步进了资事堂。 赵恒、刘娥见到周怀正出现,也是一愣。 周怀正趴在地上,谦卑的跪俯道:“奴婢周怀正,叩见官家,叩见娘娘。” 赵恒目光在周怀正身上盘桓了一圈,没有说话。 刘娥冷冷的道:“现在来见官家,是打算说出你守着的秘密?晚了!官家要亲自去寇府,询问寇准。” 周怀正抬起头,摇头道:“事关重大,奴婢不会说,也不敢说。” 周怀正对赵恒拱手道:“官家也不必去找寇相公,奴婢猜测,寇相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赵恒一愣,目光幽幽的看向周怀正,“到底是怎样的大事,能让你们对朕守口如瓶?你们就不担心朕的责罚吗?” 周怀正心里的委屈,哀伤,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夺眶而下。 “官家……您还是越晚知道越好……” 说完这话,周怀正一个劲的叩头。 “奴婢对不起官家,奴婢没有伺候好官家……” 他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不断地叩头。 脑袋磕破了,他也没有在意。 赵恒看到这一幕,一愣再愣。 周怀正跟随他多年,一直小心的伺候着他,多少有点感情。 赵恒不忍看他糟践自己,就叹气道:“行了,别磕头了,也别哭了……” 周怀正抬起头,泪眼婆娑道:“官家,奴婢心里苦啊!奴婢替您难过啊!奴婢恨不得以身代之!” 赵恒看向了刘娥。 帝后二人,一脸疑惑。 周怀正种种举动,都让他们二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赵恒茫然的道:“到底怎么回事?” 周怀正晃着头,依旧不肯说。 赵恒皱眉道:“你不肯说,寇准自然会说。既然你说寇准在来的路上,那朕就让人用轿子去接他。” “左右?!” “卑职在!” “命御龙直去接寇准!” 刘娥猛然起身,惊愕道:“官家,御龙直,打的可是您的仪仗!” 赵恒烦躁的道:“一个个都给朕装聋作哑,朕下旨也不肯说。朕就不信,摆出御龙直,寇准还敢给朕端着。” “可是……” 刘娥一脸犹豫,欲言又止。 赵恒道:“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朕就是想看看,他们严防死守的秘密,到底值不值朕出动御龙直。” “不值的话……哼!” 随着赵恒一声令下。 御龙直各部,撑着皇帝出行的仪仗,奔向了寇府。 汴京城的百姓们,瞧见了御龙直各部,吓了一跳。 他们以为官家出宫了。 跑过去一看,没有瞧见龙撵,说明官家没有出宫。 既然官家没有出宫,那出动御龙直,到底是为了什么? 汴京城里不乏好事的闲散之人,他们跟随在御龙直身后,想瞧瞧御龙直去什么地方。 队伍越聚越大,一刻钟以后,人数就达到数千人。 四君园内。 寇准等人对此毫不知情。 他们此刻脸色铁青的望着四君园满园的老鼠尸体。 七日里。 他们圈养了上万只老鼠,分别让它们以仙丹为食。 七日后,老鼠们几乎全死了。 剩下的那些没死的,也变得病怏怏的。 仙丹有毒的事情,已经成了事实。 这些老鼠的尸体就是铁证。 接下来,就是向官家上奏此事,然后迎接一片腥风血雨。 此事上奏给官家,会造成多大的动荡,没人知道。 但肯定不会小。 寇准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他声音沙哑的对着关上房门,躲在屋子里的寇季道:“季儿,快出来,随老夫进宫……” 寇季在屋内顶着门,大声喊道:“你们好歹是朝堂上的重臣,说话得讲信用。说好了我帮你们验证了仙丹有毒,你们就不透露此事跟我有关的。 现在要拉我去见官家! 你们出尔反尔!” 寇准低声怒吼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4章 大佬会武术,谁也挡不住 寇季在屋内,苦着脸道:“祖父啊!这事要是捅出去了,会死多少人,您心里清楚,我不想因此被人惦记上。” “事关国本,事关国朝安危,区区性命,算得了什么?” 李迪怒吼。 寇季埋怨道:“我就是个小人物,家国大事跟我无关。我只在乎自己的小命。” “竖子!” 王曾气的破口大骂。 王曙、杨亿等人也在破口大骂。 寇季现在是有苦难言。 这群朝堂上的重臣,不仅不讲信用,翻脸还快。 求他的时候,一个个慈眉善目的,各种许诺。 逼他的时候,没有一个心软的。 “早知如此,我什么都不说,多好……” 寇季在屋内,苦着脸叹息。 门外。 李迪一把拽开了寇准,冷声道:“跟他一个竖子讲什么道理。你让开!我来!” “嘭!” 一脚! 仅仅一脚,门就被踹翻了。 顶在门背后的寇季主仆,被门推着,在地上滚了一圈。 寇季慌忙爬了起来,匆忙往门外跑去。 李迪拦都没拦,只是站在门口冷笑着。 “哎……” 寇准叹息一声,抬手一捞。 刚冲出房门的寇季,就被他提溜在了手里。 寇季奋力挣扎,寇准的手却越箍越紧。 良久以后。 寇季如同小鸡崽子被寇准抓在手里,哀嚎道:“你们都练过?” 李迪在他背后,冷冷的笑道:“当年我们读书的时候,武学是必修!” 寇季一愣,心中哀嚎。 他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前些日,寇准令寇忠为他准备去太学读书的东西的时候,曾经细细的为他讲述过其中的诸般学科。 其中就有武学一项。 当年赵匡胤立国以后,建立太学、国子监,两所学府,设立诸般学科,其中就包括武学。 随着朝廷重文轻武的政令持续推行,武学逐渐被学子们摒弃。 加上武学非国朝论才大典必考的学科,且花费甚广,寒门诸多学子碰见武学,只能望而却步。 太祖太宗两朝的时候,学子们尚且还会练武强身。 纵然武艺不精,刀枪棍棒,总能耍上一番。 赵恒继位以后,不通武艺的文弱书生才逐渐多了起来。 手无缚鸡之力,用在现在的读书人身上,很贴切。 但是绝对用不到太祖太宗两朝走出来的读书人身上。 而在场的,基本上都是太宗朝出来的进士。 明显都会武艺。 李迪能一脚踹翻屋子的木门,余力还能推着寇季、二宝两人在地上栽一个跟头,脚上的功夫肯定不弱。 寇准一手擒拿的功夫,寇季怎么也挣脱不开,手上功夫自然也不弱。 单单这两位,寇季都打不过。 更别提一旁还有王曙等人虎视眈眈的看着。 门外还有一百禁军悍卒守着…… “造孽啊!” 寇季心里哀嚎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挽回自己的颜面。 “祖父,我随你进宫还不行吗?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寇准闻言,缓缓点头,准备放开寇季。 却听李迪在一旁阴测测的道:“还是抓着吧,万一出了寇府,他生了坏心思,溜了。我们还得耗费一番工夫。” “贤弟言之有理!” 寇准赞同的点点头,抓住寇季的手,又紧了三分。 寇季觉得自己像是个小鸡崽子,被人拎着,实在难看,还丢人。 他羞愧难当,唯有以袖掩面。 寇准拎着寇季,一行人向府外赶去。 刚出了四君园,就看到寇忠匆匆来报。 “老爷,宫里派人来接您入宫了。” 寇准闻言,叹息一声,“官家等不及了……” 李迪叹息道:“让宫里来的人等一等,我们各自回府换上朝服,再入宫。” 王曾点头,赞同道:“礼不可废……” 寇忠苦笑道:“诸位大人,恐怕来不及回府换朝服了。” 寇准等人一愣,李迪皱眉道:“官家派来了大宗正?” 除了大宗正外,宫里还真没几个人敢不给寇准、李迪等人换朝服的时间。 寇忠摇摇头。 李迪冷哼道:“那就让他们等……” 李迪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寇忠幽幽的道:“官家派出了御龙直……” 李迪话说了一半,愣在了原地,多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了。 “御龙直……官家的仪仗……这是不给我们拒绝的机会啊。” “难道周怀正那没卵子的招了?” “八九不离十,不然官家也不会出动御龙直。” “我们还是赶紧进宫吧。” 寇准等人商量了一下,连朝服也不换,匆匆就出了府门。 到了府门口,就看到了御龙直摆开了仪仗,正在恭候他们。 为首的御龙朵子直统领,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道:“奉官家旨意,迎诸位入宫。” 寇准等人连呼不敢。 御龙直亲迎,他们受不起。 御龙朵子直统领生硬的道:“官家旨意,我等不敢违背。诸位大人,请!” 寇准等人苦笑一声,只能硬着头皮走在前面。 御龙直立马摆开了仪仗,开道的开道,撑罗伞的撑罗伞,护卫的护卫,场面十分壮观。 跟随而来的百姓们,看到了御龙直前来接寇准等人,一个个暗自称奇,纷纷在猜测,官家命御龙直前来接寇准等人的深意。 这一幕传到了文武百官的府邸,又引起了新一轮的猜忌。 寇准等人对此,无暇顾及。 爱猜,就猜去吧…… 寇准等人迈步走在被御龙直清理出来的空旷的街道上。 速度并不快。 他们没有坐轿子。 不是没有轿子,而是不敢坐。 能配得上御龙直的轿子,只有宫里那一座宛若宫殿的龙撵。 也正是因为他们走的慢,某位被寇准提溜在手里的俊俏小郎君,自然而然的暴露在了百姓们眼前。 百姓们看着他,指指点点的。 有猜测他身份的;有嘲笑他形象的;也有羡慕他小小年纪,就能享受御龙直亲迎的威仪的。 寇季除了捂脸,还是捂脸。 他心里羞愧万分。 “我大概是有宋一朝,享受着最大的威仪,以最羞耻的姿势进宫的平民吧?” “估计要出名了,而且还是享誉全国的名声……” “也许还会传到辽国、西夏……” “丢人丢出国门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5章 君前奏对(上) “小子,仙丹有毒的事情,兹事体大,瞒是瞒不住的。于其藏头露尾的像个鼠辈,还不如彻底站在阳光下。” “这汴京城里的水很深。仙丹有毒的事情,是你揭露的,根本瞒不住。” “只要别人用心调查,总会挖出你的……” “到了那个时候,藏头露尾,才最危险。” “你暴露在阳光下,反而更安全。” “你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为了官家,为了皇太子,才揭露的此事的。有人要害你,也得先过官家和皇太子那一关。” “……” 寇准等人穿过了马行街,沿着端礼街,到达了东华门前。 李迪见寇季依然以袖掩面,就语重心长的说了这番话。 寇季放下了袖子,翻了个白眼,沉默不语。 李迪的话有几分道理,可是寇季却不愿意相信。 他刚被这一群人骗过…… 他目光在寇准等人身上掠过,狠狠的咬了咬牙。 这群糟老头子,坏得很…… 寇准提着寇季过了金水桥,放下了他。 他不需要再担心寇季会溜了。 金水桥两侧,皆有御前卫把守。 无令无旨无诏无传唤,不得出入。 宫墙上架着一排排寒光四射的床弩。 任何胆敢擅闯皇宫,或者擅离皇宫的人,最终都会被射成筛子。 寇季垂着脑袋,跟随在寇准等人身后,在御龙直的引领下,到达了资事堂。 御龙直交旨以后,迅速撤离了资事堂。 寇准等人经过通传,进入到了资事堂内。 赵恒侧躺在龙椅上,刘娥端端正正的坐在他身侧,郭槐伺候在一侧。 另有宫娥、宦官数名。 周怀正跪在御阶下,一个劲的在抽搐哭泣。 寇准等人见此,对视了一眼。 瞧这架势,周怀正应该没招。 不然资事堂内不可能这么平静。 “臣等参见官家,参见皇后……” 寇准等人拱手施礼。 寇季不着痕迹的瞥了赵恒、刘娥一眼。 虽然有些失礼,但却没人追究。 赵恒老态龙钟,刘娥美艳动人。 这一帝一后,给寇季的第一感觉,更像是父女,而非夫妻。 赵恒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帝王的威仪。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邻家叔伯。 反倒是刘娥,威严十足,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寇准等人施礼过后,寇季也跟着施礼。 他非朝臣,自然没有资格跟寇准等人一起自称一声‘臣等’。 寇季拱手,一板一眼的道:“草民……”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人一脚踹的跪倒在了地上。 寇季怒目相向,看到寇准收脚以后,怂了。 “草民……” “咳!” 寇准咳嗽了一声。 寇季一愣,领会了寇准的意思。 这是在提醒他自称不对。 寇季赶忙道:“小子……” “咳咳!” 寇准又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寇季看向寇准,一脸幽怨。 您老也没教过我面君的礼仪啊? 这东西在后世我也没学过啊! “哈哈哈……” 祖孙二人这一幕,被赵恒收入到了眼中。 赵恒被逗笑了。 王曙趁着这个机会,在寇季身侧低声提醒道:“华州士子……” 寇季会意,赶忙道:“华州士子寇季,参见官家,参见皇后……” 赵恒乐呵呵的摆手道:“起来吧……” 待到寇季起身以后,赵恒笑道:“你这小子,倒有意思……你可知道,你祖父让你自称华州士子的深意?” 寇季一愣,看了看寇准。 他见寇准板着脸没说话,就晃了晃脑袋,坦言道:“不知道……” 赵恒笑道:“他这是在提醒朕,你是个读书人。将来朕若赐你官爵,就不能把你划入武勋行列……” 赵恒把寇准的心思讲的通透。 寇准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赵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以寇准对朝廷的功劳,以及他的地位,荫补其子嗣,那是必然的。 以前寇准没有子嗣,就谈不上荫补。 现在有了子嗣,自然得补上。 寇季恍然,拱手道:“多谢官家解惑。” 赵恒笑眯眯点点头,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寇准、李迪等人。 “几位爱卿,一连七日不上朝,朕下旨询问,你们也不回话。是朕在你们心里没地位,还是朕的话不管用?” 寇准等人闻言,皆听出了赵恒话里的不悦。 他们赶忙施礼,齐声道:“臣等有罪……” 赵恒收起了笑脸,拂袖道:“行了,别给朕卖关子了。你们到底给朕准备了怎样的惊喜,说出来朕听听。” 寇准等人拱了拱手,齐齐看向寇季。 赵恒的目光也落在了寇季身上。 “朕还以为寇准带你进宫,是来讨官的。没想到他们七日不上朝的根子,居然在你身上?” “说说吧……” 寇季干巴巴一笑,犹豫再三,硬着头皮道:“兹事体大,还请官家屏退左右。” 赵恒一愣。 刘娥皱眉道:“你一个未及弱冠之龄的少年,能有什么大事,值得官家屏退左右。” 寇季干笑着不说话。 赵恒看了看寇准等人,开口道:“退下吧……” 刘娥还要张嘴,赵恒绕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刘娥立刻闭口不言。 宦官宫娥们,识趣的退出了资事堂。 寇季依旧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刘娥身旁的郭槐身上。 刘娥眼中闪过一道温怒,低声吩咐郭槐,“你也退下……” 郭槐咬牙瞥了寇季一眼,不甘心的退出了资事堂。 等到资事堂内剩下了赵恒、刘娥,以及一众知情人以后。 赵恒幽幽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寇季拱了拱手,内心叹息了一声,道:“启禀官家,官家赐给我祖父的仙丹……有毒……” 赵恒一愣,徒然瞪大眼。 他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难以置信的道:“你们是怀疑朕,毒害寇爱卿……” 寇准等人痛苦的闭上眼,没有说话。 唯有寇季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仙丹本身有毒……” 赵恒愣在龙椅上,瞳孔一点点放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娥猛然站起身,不顾形象的放声咆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寇准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哀声道:“臣等已经验证过了……” 刘娥的目光,从寇准、李迪等人身上,一个一个盘桓过去,见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脸凄苦。 她就知道,此事应该不假。 但是她仍旧不愿意相信。 “这……这不可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6章 君前奏对(中) 资事堂内。 刘娥的咆哮声久久回荡。 寇准等人站在那儿,一脸凄苦,没有说话的意思。 解释仙丹有毒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微微直起身,拱手道:“娘娘,仙丹有毒的事情,已经被证实……” 刘娥刚要咆哮,一直坐在一旁没说话的赵恒,突然拦下了她。 赵恒看着寇季,幽幽道:“寇季,你可知道欺君,该当何罪?” “死罪!” 寇季咬牙说。 赵恒声音拔高了许多,喝道:“那你可敢用人头作保?” 寇季有意退缩,但寇准等人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在他身上刮过,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敢!” “好!” 赵恒冷着脸赞叹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道:“那你告诉朕,仙丹真的有毒的话,朕服用多年,为什么没有中毒身亡?” 赵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杀意。 寇季敢肯定,他要是不能给赵恒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赵恒一定会对他下黑手。 寇季拱手道:“仙丹虽然有毒,但不会立刻致命。它会长期潜藏在人的体内,大肆破坏。随着积毒增多,各种中毒的迹象也会显现出来。” 不等赵恒追问。 寇季立马补充道:“轻者头晕、头痛、腹痛、腹泻,重者……子嗣难昌!” “噗通!” 刘娥脸色煞白的瘫坐在了椅子上。 赵恒瞪着眼睛,浑身都在哆嗦。 一应症状,都对上了。 由不得他二人不信…… 良久。 赵恒脸色潮红,胸膛快速起伏,脸上青筋迭起。 “唔~” 一口逆血涌到了赵恒口中。 滴滴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赵恒紧咬着牙关,没有让鲜血喷出来。 “官家!” “官家!” “……” 寇准、刘娥等人,见此脸色大变,快步扑向了赵恒。 赵恒抬手制止了他们。 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生生咽下了口中的逆血。 寇准、刘娥等人,见此,浑身皆是一震。 寇季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暗自吃惊。 对自己好狠…… 赵恒颤抖着,抹掉了嘴角的鲜血。 他直直的盯着寇季,声音略带颤抖的道:“朕宫中有御医数十人,无一人言仙丹有毒。你是怎么发现仙丹有毒的?难道你的医术比朕养的那些御医还高明?” 寇季愣了愣,看着赵恒,心里叹息了一声。 赵恒这是在垂死挣扎…… 寇季没有回答赵恒的话,而是看向了寇准。 寇准叹息一声,拱手道:“官家,那些御医欺瞒了你。但凡跟宫中有瓜葛的御医,皆知仙丹有毒,却没有一个人肯说实话。 臣等还是从一些江湖郎中口中,探听到了一些真话。” 赵恒闻言,目光有些失神,牙齿却咬的咯嘣作响。 “好得很啊……好得很啊……” 赵恒呢喃自语了许久,看向寇准,“你们是如何验证仙丹有毒的?朕不相信,单凭江湖郎中几句话,你们就会信以为真。” 寇准低声将用老鼠验证仙丹有毒的事情,讲给了赵恒。 赵恒听完以后,目光在寇准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 “难怪你们几个朝廷重臣,会放着朝政不顾,跑去养老鼠……” 赵恒喃喃自语,目光又落在了寇季身上,“你居然会炼制仙丹?” 寇季张嘴,刚要说话,就听赵恒又道:“既然你会炼制仙丹,那肯定很精通仙丹的毒性。朕等不了七日,朕要更快的验证仙丹有毒的法子! 最好,今天就能出结果!” 赵恒的话轻飘飘的,可里面却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寇季沉吟了片刻,说道:“炼制仙丹需要用到朱砂、铅等物品。这些东西,都有毒性。御医们不肯说,他们手下的药童,却未必不肯说。 官家只需要抓几个药童,盘问一下朱砂等物的毒性即可。” 赵恒手捏着龙椅上的扶手,一字一句的道:“朕现在信不过别人,朕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寇季咬咬牙,低声道:“找几个罪囚,分别喂他们吃下朱砂等物……” 寇季话还没说完,赵恒回头就吩咐刘娥道:“你亲自去办。” 刘娥阴沉着脸,重重的点点头。 刘娥起身,离开了资事堂。 赵恒突然笑了,笑容有点瘆人。 他看着寇季道:“小子,这毒有没有办法解?” 寇季小心翼翼的问道:“官家要听实话?” 赵恒缓缓点头。 “自然……” 寇准这个时候也开口道:“只管对官家实话实说。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谎言。” 寇季瞥了赵恒一眼,沉声道:“官家服丹多年,毒药已经深入骨髓,药食无医……些许的膳食,也许能缓解官家身上的病症,但并不能做到根治。” 赵恒晃了晃头,“朕的身子骨,朕自己知道……朕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可朕的皇儿还年幼,不能因为朕造的孽,连累他。” 李迪听到赵恒这番话,感同身受,眼眶通红。 他冲着寇季喝斥道:“太子的毒到底能不能解,给句痛快话。再一点一点往出挤,信不信老夫这就命人将你驾出去,棍棒伺候?!” 寇季对李迪没有好脸色,他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你不让我见一下太子,我怎么知道他到底中毒深不深,能不能解?” “竖子!” 李迪怒骂。 赵恒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吩咐周怀正。 “快去带太子过来!” 比起自己,赵恒更关心儿子…… 周怀正赶忙连滚带爬的出了资事堂。 少顷之后,带着皇太子赵受益到了资事堂。 赵受益进了资事堂,很乖巧的给赵恒、寇准等人施礼。 赵恒等人却顾不上礼仪,催促着寇季,“赶紧给太子看看……” 寇季点点头,走到了赵受益面前。 第一次见这位以后的仁宗皇帝,寇季自然要好生打量一番。 小家伙个头不高,仅仅到寇季腰间。 行走坐卧一板一眼。 做任何事都规规矩矩的。 他明明对寇季充满了好奇,却不敢放肆的去打量寇季。 “哎……好好一个孩子,非要给管束成木头……难怪他登基以后,对自己约束的那么紧,原来小时候就被教成这样了……” 寇季心中叹息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下赵受益的脸色。 犹豫了一下,抬手又翻开了他的眼皮。 赵受益就像是中的定身咒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寇季感觉到他有些恐慌。 恐慌到腿肚子在打哆嗦,上半身却僵硬的如同木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7章 君前奏对(下) 寇季见此,心中生出一些怜惜。 他轻轻开口道:“别怕……” 赵受益浑身一震,彻底僵直在了原地。 寇季仔细检查了一下赵受益的眼睛,在他眼中发现了一根细小的银丝。 寇季掰开他的嘴,在他的牙龈上,看到了以一排细小颗粒排成的线。 汞中毒,确认无疑。 面色惨白,口中有金属味。 铅中毒,确认无疑。 “中毒还不浅……” 寇季心中感叹了一声。 仙丹中蕴含的毒物,铅汞是最容易查的。 赵受益身上的症状那么明显,证明中毒不轻。 其余的毒物,寇季根本不用再去查也知道,赵受益身上必然有。 难怪这位以后的仁宗皇帝会绝后。 小小年纪,就变成了剧毒之体,能不绝后吗? “我这也算是解开了一桩千古谜案……” 寇季心中自语。 对于宋仁宗一生无子的事情,后世的史学家们众说纷纭,但是却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现在总算有了答案。 根子就在赵恒身上。 若非赵恒带着儿子一起嗑丹,也不会出现这种惨事。 寇季再次看向赵受益,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赵恒、寇准等人一直关注着寇季脸上的神情变化,见寇季脸上有怜悯的神情,他们心头一突。 “能……治吗?” 赵恒这位九五之尊,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威严,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 寇季收回了看向赵受益的目光,对赵恒拱手道:“回官家,能治!” 赵恒攥着拳头,颤声道:“你没有哄骗朕?” 寇季一愣,幽幽的道:“欺君可是死罪……” 赵恒闻言一愣。 寇准等人也是一愣。 良久以后,赵恒激动的道:“朕倒是忘了这个茬了……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寇准等人也松了一口气。 赵恒激动的念叨了许久,又赶忙问道:“治好以后,可有碍子嗣?” 寇准等人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不会!” “那就好那就好……” 赵恒激动的念叨了许久。 突然,他看向寇准、李迪,道:“两位爱卿,帮朕拟旨,自即日起,复立太子侍读一职,阶正七品。” 寇准等人听到这话,几乎同时看向了寇季。 赵恒也看向了寇季。 寇季有些愣。 就听赵恒郑重的道:“华州士子寇季接旨。” 寇季赶忙跪俯在地上,道:“华州士子寇季接旨……” 赵恒道:“自即日起,招华州士子寇季,任职东宫属官太子侍读一职,阶正七品。赐腰牌一面,可自由出入皇宫。” 这就…… 当官了?! 寇季有些恍惚。 虽然他知道,他当官是迟早的事情,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猝不及防,让他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咳咳……” 寇准咳嗽了两声,似在提醒寇季。 寇季缓缓回神,叩首道:“华州……臣寇季,叩谢皇恩。” 赵恒点点头,郑重的道:“小寇爱卿,太子以后就由你照看了。只要你能治好太子,朕一定不会吝啬赏赐。” “多谢官家!” 寇季再次施礼。 对于寇季被招为东宫属官,太子侍读一职,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反对。 他们都明白赵恒招寇季为太子侍读的用意。 赵恒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寇季治疗赵受益。 “不必多礼,平身吧……” 赵恒摆摆手。 寇季缓缓起身,他大概也明白了赵恒招他为东宫属官的用意。 就在寇季起身的时候,刘娥领着一队宦官,宦官手里捧着一个个的木盒,进入到了资事堂。 赵恒见此,对寇季道:“你先带太子到殿外候着。” 寇季拱手,“喏……” 寇季走到赵受益身前,牵起他的手,往殿外走去。 赵恒见此,愣了愣,满意的点点头。 刘娥见此,也是一愣,随后她看向寇季的目光多了一丝柔和。 寇季带着赵受益离开了资事堂以后。 赵恒一张笑脸,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阴冷。 “东西备好了?” 刘娥点点头,指了指背后跟着的宦官。 “炼制仙丹所用的材料,臣妾都备了一份。” 赵恒冷冷的点头,不着痕迹的瞥了那些宦官们一眼。 “让他们都吃下去吧。” 刘娥只是冷冷的瞪了随她而来的宦官们一眼。 宦官们立马打开了怀里的盒子,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寇季的提议,是找一帮子罪囚试毒。 可心急的赵恒、刘娥,根本不愿意等下去。 从刑部大牢到皇宫,需要半个时辰。 他们连一炷香都不愿意等下去,更何况半个时辰。 寇季从看到刘娥领着一帮子宦官进殿以后,就知道了刘娥的心思。 所以当赵恒让他带赵受益离开的时候,他一点儿也没有犹豫。 死人,寇季见过。 可一帮子活生生的人,集体服毒自杀,他却没见过。 他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看。 虽然他刚被封了官,也被许下了重任。 但他没有忘乎所以,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也知道刘娥和赵恒决定了的事,他阻止不了。 资事堂内。 有宦官吃完了自己盒子里的东西。 赵恒等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短短半炷香以后,那宦官开始步履踉跄的站不稳了。 紧接着,他喉头耸动,吐出了一口污秽。 然后跌倒在地上,狂吐不止。 其他的宦官们也开始出现了各种症状。 有人控制不住,泄在了裤裆。 有人吐着白沫,晕倒了过去。 有人发了癔症,拿头直撞柱子。 有人当场气绝身亡。 也有人什么事都没有…… 寇准等人看到这一幕,频频倒吸凉气。 刘娥凤眉横立,瞪着眼珠子,一脸惊恐,一脸难以置信。 赵恒浑身在打哆嗦。 赵恒、刘娥二人,很希望奇迹能够发生。 他们很希望这些宦官可以用实证,证明寇季的话是假话。 可现实的残酷,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他们心里早已做好了接受噩耗的准备,可当噩耗被证实以后,他们心里还是接受不了。 刘娥几乎用嘶吼的声音喊出了一句话。 “本宫要灭他们九族!” 赵恒着拳头,浑身打着哆嗦,咬着牙关,努力的在克制怒火。 寇准痛苦的闭上双眼,一脸悲苦。 李迪等人哀伤的看着他们三人。 他们三个,应该是中丹毒最深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8章 帝王的诉求(为‘繁华、落叶’万赏加更!) 赵恒坐在龙椅上,制怒良久,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扶朕起来……” 赵恒低语。 刘娥收起了怒容,走到赵恒身前,扶起了他。 赵恒颤颤巍巍的站直了,神色哀伤的愧疚道:“寇爱卿,是朕有愧于你……” 王曙等人吓了一跳。 唯有李迪平静的站着。 寇准痛苦的闭上双眼,老泪纵横。 他没有推辞,没有想后果,就这么硬生生的受了赵恒道歉。 论惨,他比赵恒还惨。 赵恒好歹还有个儿子传宗接代,而他连儿子也没有。 赵恒侧头又看向了刘娥,痛苦道:“梓潼,朕也有愧于你……” 刘娥流着泪,一个劲的摇头道:“不怪你,不怪你……” 赵恒收起了愧疚的神色,掷地有声的道:“你们放心,朕会讨回这个公道。” 刘娥扶着赵恒坐下。 赵恒重新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他冷着脸,道:“王曾!王曙!” 王曾、王曙出列。 “臣在!” “朕欲派遣你们二人,巡视天下,遍访名医,另立太医院,你二人意下如何?” 王曾、王曙对视一眼,同时拱手道:“臣遵旨!” 赵恒缓缓点头,又道:“李迪!” “臣在!” “朕命你前往华州,招华州观察使曹玮入朝。枢密使曹利用,降为副枢密使,曹玮归京以后,迁任枢密使,兼捧日、天雄两军四厢都指挥使。” 李迪难以置信的瞪起眼睛。 在赵恒目光威逼下,垂下头,叹息道:“臣领旨……” 赵恒调遣曹玮入京,掌管十万禁军,有何用意,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赵恒这是要下狠手。 所以提前调遣曹玮入京,掌管十万禁军精锐,避免有人趁机作乱。 赵恒缓缓点头,又道:“刘娥……” “臣妾在!” “朕命你出动皇城司所有探子,全力追查此事。但凡跟此事有关的人,不论身份,尽数捉拿,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臣妾领旨……” 赵恒又看向了寇准。 寇准缓缓从哀伤中回过神,躬身道:“臣失礼了,请官家降罪。” 赵恒摆摆手,幽幽的道:“近几年,宫里的几位供奉,频频向朕谏言,请求朕册封国师。朕准备随了他们的心意,册封国师。 朕要在玉清昭应宫举办一个盛大的册封盛典。 朕要召集天下所有的道官,赶往玉清昭应宫观礼。 寇爱卿以为如何?” 寇准眯了眯眼,杀气腾腾的道:“理应如此!” “那此事就交由爱卿负责!” “老臣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 赵恒最后看向了杨亿,冷声道:“你去传旨给刑部,太医院一干人等,涉嫌谋害太子,朕已查明,无需再查,太医院上上下下一体斩绝。其家眷,尽数流放沙门岛。” 一直没说话的刘娥,在这个时候,咬着牙,插话道:“理应株连!” “那就株连吧!朕乏了!散了吧!” 寇准等人施礼过后,退出了资事堂,各忙各的差事去了。 “噗!” 寇准等人刚出去,赵恒就吐出了一口黑血。 刘娥吓了一跳,惊叫道:“官家!” 赵恒瘫倒在了刘娥怀里,刘娥赶忙扶着他坐下。 赵恒面如纸色,白的吓人,他虚弱无力的道:“梓潼……朕撑不住了……” 刘娥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她哽咽道:“不会的,不会的……” 赵恒惨笑道:“朕修道多年,祈求长生。长生没求到,反而害人害己。是朕害你生不出儿子,你应该狠朕的。” 刘娥摇着头,带着哭腔,道:“臣妾有益儿,足够了。” 赵恒疼惜的看着刘娥,道:“朕这身子骨不行了。寇季那小家伙说,朕已经毒入骨髓,药食无医。朕没办法补偿你们母子,也没办法补偿寇爱卿。 朕现在能做的,就是亲手帮你们讨回公道。 也算是给你们一个交代。” 刘娥脸颊垂泪,愣住了。 良久,她紧盯着赵恒,颤抖道:“官家,你……” 赵恒点点头,“朕要服虎狼药,现在能帮朕的,也只有虎狼药。” “不行!” 刘娥坚决反对。 赵恒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刘娥的手,“娥儿……帮帮我,我不想含恨而终。” 刘娥浑身一震,以泪洗面。 过往的种种,随着赵恒一声‘娥儿’浮现在眼前。 刘娥心如刀割,咬着嘴唇鲜血横流,指甲已经陷入到了手心里。 她悲伤到了极致,却又不得不答应。 “好!” 赵恒笑了。 只是他的笑容十分的诡异。 有痛苦,有悲伤,有畅快,也有疯狂…… …… 资事堂外。 寇季见寇准一行出了资事堂,赶忙迎了上去。 “祖父,要回府吗?” 寇准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他脸上的泪痕,早已被他擦拭干净。 寇季从他脸上,看不到眼泪的痕迹,只能看到双眼红彤彤的。 “官家有重任交给老夫……” 寇准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句。 寇季多嘴的问道:“什么重任?” 寇准斜眼看着他,“你想知道?” 寇季一愣,疯狂的摇头。 他大概猜到了赵恒会交给寇准什么重任。 必然跟杀人有关。 而且杀的人数肯定不少,不然也不可能劳动寇准出手。 杀的人越多,麻烦肯定越大。 寇季不愿意惹上麻烦。 他叹息道:“您不回府,那我怎么出宫?” 寇准又瞥了他一眼,质问道:“官家准许你出宫了?” 寇季愣道:“官家也没不让我出宫啊?” 寇准冷冷的道:“太子一日未能痊愈,你一日就不得出宫。” 寇季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寇准却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了资事堂前。 王曙在路过寇季的时候,小声提点道:“这汴京城里,马上就要杀的人头滚滚。这个时候,在宫里待着,最清静,也最安全。你揭穿了仙丹有毒的事情,必然藏不住,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拿你大做文章。不论是官家,还是你祖父,让你留在宫里,都是为了保护你。” 寇季喃喃自语,“官家也没说让我留下……” 王曙撇嘴道:“太子侍读的职责是什么?侍奉太子读书。而你除了侍奉太子读书以外,还要帮太子拔毒。单单这两项职责,就够你忙了。你还有时间出去晃荡?” 寇季恼道:“我还有生意要照顾……” 当然了,这只是借口,不想留在宫里的借口。 王曙愣了愣,讥笑道:“你做的什么生意,能堪比一国吗?” 寇季垂下头,沉默不语。 王曙摇摇头,“别人恨不得天天趴在太子身上,你倒好……好自为之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69章 错生帝王家 寇季傻吗? 寇季不傻。 攀上太子,成为太子的心腹,会有多少好处,寇季远比王曙更清楚。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意留在宫里。 宫里看似富丽堂皇,能够享受到天下间少有的富贵。 但在寇季眼里,皇宫更像是一个囚笼。 那无数条条框框的礼教规矩,就是这一座囚笼的律条。 在这诸多律条的束缚下,人会变成一块木头。 规规矩矩站在寇季不远处的赵受益,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个九岁大的孩子,正是玩闹的时候。 他该有无数的精力需要去发泄,他该有无数的稀奇古怪的念头需要去证实,他该有诸多对世间万事万物的好奇心需要去发现…… 可他现在却像是木头一样,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旁边明明没有人看着,他却依旧守着宫里的规矩。 赵受益算是这座皇宫的半个主人,他尚且如此。 寇季不敢想,那诸多规矩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能会发疯,也可能会一把火烧了这个囚笼…… 然而,纵然他心里诸般不愿留下,现在也必须留下。 赵恒答应给他的腰牌,并没有送到他手里。 寇准又不愿意带他出宫。 他自己出宫的话,肯定会被皇城上的禁军将士们射成刺猬。 寇季目光落在赵受益身上,叹息道:“你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活的这么累。朱厚照跟你同命,却比你活的轻松……” 同样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 朱厚照活的远比赵受益要快活。 赵受益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寇季,嚅嚅嘴唇,怯怯的道:“朱厚照是谁?” 寇季一愣,笑道:“一个跟你一样,却比你活的潇洒的人……” 赵受益眨巴着眼,“他也是一位皇子?”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解释朱厚照的存在,迟疑了许久,他说道:“算是吧……” 赵受益疑惑道:“史书上有这位皇子吗?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他收回了目光,自言自语道:“如果史书上有这么一位皇子,李先生肯定会拿他做例子,教训我。可我从未听李先生提起过……” 良久他抬起头,看向寇季,认真的道:“我没听过有关于这位皇子的事迹。不过你说他活的很潇洒,那他肯定是个不守规矩的皇子。不守规矩的皇子,就不是好皇子。 大娘娘说,守着宫里的规矩,这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太子。 小娘娘说,守着宫里的规矩,这样才不会给人添麻烦。 李先生说,守着宫里的规矩,这样朝臣们才不会弹劾我,父皇和大娘娘就会很开心。 李先生还说,让我以后要做一个仁君。 对待臣子要谦和,对待百姓要仁慈……” 赵受益认真的在给寇季讲着这些年别人告诉过他的话。 寇季看着赵受益良久良久。 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 “你就不该生在帝王家……” 寇季心中叹息一声,走到赵受益身前,习惯性抬手搭在他的脑袋上,认真的问道:“你呢?你从没想过自己要做一个怎样的人吗?” 赵受益眼见寇季的手搭在了自己脑袋上,浑身僵直的愣在了原地。 他长到这么大,除了他父皇赵恒以外,还从没有其他人敢把手搭在他脑袋上。 “哼!” 资事堂门口。 刘娥一脸凄苦的陪着刚服用了虎狼药的赵恒到了门口,就看到了寇季把手搭在了赵受益脑袋上。 当即,刘娥脸色一变,凤目含煞,就要喊人教一教寇季规矩。 赵恒一把拉住了刘娥,低声笑道:“算了……益儿从小就一个人在宫里待着,没有同伴,也没有兄弟,身边甚至连个同龄的宦官都没有。 他需要有一个人陪他说说心里话。” 刘娥闻言,咬咬牙,冷哼了一声。 赵恒唏嘘的笑道:“当年,皇兄就是这般摸着朕的脑袋,告诉了朕诸多道理。你说稀奇不稀奇,先生们当年教的东西,朕差不多都忘了。唯独皇兄告诫朕的话,朕到现在还记得。” 刘娥恼怒道:“可寇家小儿未免也太放肆了……” 赵恒摆摆手,压低声音道:“你小声点,听听他们说什么。这么些年,你还没听益儿说过心里话吧?” 刘娥一愣,皱眉道:“益儿这些年在臣妾身边,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心里话。” 赵恒笑着摇了摇头。 刘娥眉头皱的更紧,她思量再三,咬牙道:“臣妾倒是想听听,这寇家小儿嘴里,能说出什么道理。” 她其实更想知道,赵受益这些年有没有给她说心里话。 资事堂前。 寇季、赵受益,皆背对着资事堂,所以他们没有发现赵恒和刘娥到来。 赵受益被寇季摸着脑袋,许久之后才回过神,目光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愣了愣,愕然道:“摸不得?” 赵受益认真的点点头,“大娘娘说了,敢摸我脑袋的人,都得杖毙……” 寇季迅速收回手,干笑道:“当我从来没摸过……” 远处的刘娥听到赵受益的话,满意的笑了,她看向寇季的目光多了一丝戏谑。 赵受益抬头看着寇季,认真的道:“你也不用怕,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刘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寇季挑起眉头,愕然道:“你帮多少人保守过秘密?” 赵受益晃了晃脑袋,说道:“就你一个人……” 刘娥听到这话,僵直的面孔才缓和了几分。 寇季疑惑道:“为什么对我这么特殊?” 赵受益垂下脑袋,有些哀伤的道:“因为愿意亲近我,愿意陪我说话的人,大多都死了。虽然父皇和大娘娘瞒着我,可我却知道,他们都死了。 父皇和大娘娘怕那些人接近我,居心不良,教坏我,所以暗地里处死了他们。 我不愿意看到有人为我而死。 所以从我发现了这件事以后,就不敢再跟接近我的人说话了。 你今天陪我说话了,还摸了我脑袋,父皇和大娘娘知道了,有可能会处死你。 我不愿意看到你死,所以必须守住这个秘密…… 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父皇和大娘娘……” 寇季听到这话,愣了许久,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资事堂门口,赵恒和刘娥听到这话,一脸震惊、愕然。 良久,赵恒喃喃自语,“我们做错了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0章 一遇寇季变终生 刘娥脸色难看的抿着嘴不说话。 寇季叹息道:“你好歹是皇太子,伺候你的人那么多,就没一两个贴心的?能陪你说说体己话的?” 赵受益晃了晃脑袋,“有些心里话,不能对他们说。他们会告诉父皇和大娘娘。上一次我听人提起糖葫芦,很想吃。 小宁子知道了以后,就去禀告给了我父皇和大娘娘。 我父皇说,宫里没这东西,肯定是小宁子自己嘴馋,想吃,所以教唆的我。 然后,父皇就把小宁子杖毙了。” 寇季怜悯道:“从那以后,你心里话一直都憋在心里?” 赵受益摇头道:“那倒没有……我可以偷偷说给小鲤子和小狸子听……” “小李子?” 寇季疑惑。 赵受益重重点头,“御花园里养了一群鲤鱼,有一条特别大的,我叫它小鲤子。小狸子是小娘娘养的狸猫,平日里我去小娘娘宫里的时候,会偷偷跟它说一些心里话。” 资事堂门口。 寇季叹息一声,微微蹲着,手搭在了赵受益脑袋上。 “以后你可以跟我说你的心里话……” 赵受益愣愣的看着寇季,“你又摸我脑袋……” 寇季晒笑道:“你会帮我保密的……” 赵受益犹豫道:“可是……” 寇季蛮横的道:“没什么可是的……反正没人看见,只要你不说出去,没人知道。” 赵受益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寇季笑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心里话了吧?” 赵受益迟疑道:“父皇和大娘娘知道了,会责罚你的。” 寇季拍了拍他脑袋,乐呵道:“我连杀头都不怕,害怕责罚?” 旋即,他又道:“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听你说心里话的。你快点说,一会儿官家和皇后出来了,你可就没机会说了。” 赵受益撅着嘴,神色尴尬道:“一时半会儿,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那……我问,你说?” “好!” “刚才我问过你,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应该做一个怎样的人?” 寇季问道。 赵受益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做一个合格的太子……” 寇季摇头道:“不对,那是别人让你做的。你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赵受益一脸犹豫。 寇季一愣,知道赵受益心里有想法。 当即,他说道:“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决定,自己的想法。” 赵受益听到这话,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我想做一个高明的御医,我还想成为一个理政高手。”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从我懂事起,父皇就一直重病在床。每一次去看他,我心里都很难过。如果我懂医术的话,一定可以治好父皇,这样父皇就不用躺在床上,那么难受了。” “那为什么又要成为一个理政高手?” “因为大娘娘每日理政,总是熬到深夜才会休息。有一次她陪我用膳,吃到了一半,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我看着心里很难过。 如果我是一个理政高手的话,我就可以帮大娘娘处理那些政务,她就不用那么累了。” “……” 资事堂门口。 赵恒、刘娥二人,听到这一番话,早就泪流满面。 寇季失礼之举,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为赵受益的孝心而感动,为赵受益的懂事而欣慰。 然而,他们越感动,越欣慰,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赵恒嘴皮子哆嗦着,嘟囔道:“朕的儿子,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享尽天下富贵,他应该过的比天下任何人都开心才对……” 刘娥哽咽着道:“是臣妾管束的太紧了……” 赵恒摇摇头,叹息道:“不关你的事,是朕太心急了。朕把所有认为好的东西,都堆到了他身上。朕希望他将来比朕做的更好,却从没想过,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刘娥痛心道:“这是他身为皇太子,所要付出的代价……” 赵恒依旧摇头,唏嘘道:“他先是朕的儿子,其次才是皇太子。” 赵恒看向了远处陪着赵受益说话的寇季,幽幽道:“朕很庆幸,今日留下了寇季。这才听到了益儿说出这些心里话。” 刘娥看向赵恒,疑问道:“官家打算怎么做……” 赵恒痛苦的闭上眼,幽幽的说道:“该学的还得学,该守的规矩还得守。朕恐怕时日不多了,只能逼着他尽快成长起来。但朕不希望,朕的儿子想说心里话的时候,只能对鲤鱼、狸猫一类的畜牲说。回头你从武勋、皇亲国戚中,挑选一些适龄的孩子,进宫为太子伴读吧。” 刘娥叹息一声,询问道:“年龄呢?” “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太小了,成不了益儿的助力。太大了,容易影响益儿。” 赵恒睁开眼,目光落在了寇季、赵受益身上,淡淡的道:“九岁以上,十六岁以下吧。” “臣妾记下了……” “走吧……不要打扰他们,就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 赵恒、刘娥又重新退回了资事堂,他们从资事堂后的侧门,离开了资事堂。 而寇季、赵受益二人,丝毫不知道他们来过。 寇季摸索着赵受益的脑袋,哭笑不得的道:“你真的是个好孩子,处处为别人着想。” 赵受益腼腆的一笑,羞涩的低下头。 寇季摇头道:“你以为我在夸你?” 赵受益抬起头,看着寇季。 面上写满了‘难道不是在夸我’。 寇季笑道:“我这并不是在夸你。你多大?九岁!你知道寻常百姓家里的九岁孩子应该干什么?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偶尔还可以调皮捣蛋一下,为大人添一点麻烦。” 赵受益脸上写满了憧憬,嘴上却说道:“我还要读书……” 寇季摇头笑道:“书可以读,但不能死读书,容易变成书呆子。” 赵受益眨巴着眼,“书呆子?什么是书呆子?” “你不知道书呆子?” “不知道……” 以他的身份,身边还真不会出现这样的人。 他若是不问的话,还真没人会给他讲。 寇季愣了愣,缓缓点头,“书呆子,就是说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人……” 赵受益闻言,一脸兴致勃勃的看向寇季。 他似乎对书呆子很有兴趣。 一大一小,就这么站在那儿,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一个又一个的话题。 大部分的时候,是寇季在讲,赵受益在听。 太阳一点点的倾斜,把他们的影子扯的很短,又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1章 宫里的生活,水深火热 寇季在宫里一待就是两日。 这两日,赵受益过的很快活,前所未有的快活。 因为寇季不仅陪着他说心里话,还教给了他许多好玩的东西。 然而,这两日对寇季而言,却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寇季切身的体会了一把,宫里规矩的严苛。 严苛到吃饭说话,行走坐卧,皆有规矩。 而且规矩还不少。 行走间,得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坐下的时候,得正经危坐,而且必须在太子落座以后才能坐下。 食不言,寝不语。 这些还都是最简单的规矩。 寇季觉得最狠的,就是用膳的时候。 每一道从御膳房里端出来的菜,得先由尝毒的宦官先吃。 足足十八个宦官。 每个人吃完了菜,还得等半炷香时间,才会让下一位宦官继续品尝。 等十八个宦官尝完了以后,送到寇季和赵受益面前的时候,热菜就变成了凉菜。 摆盘虽然依旧漂亮,但是在寇季眼里,这些就是残羹剩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赵受益睡在宽大的床上,足够七八个人在上面翻滚。 而寇季只能所在宫殿角落的一张小床上。 那是刘娥特地为寇季安排的,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太子’。 寇季气的抓狂,却无可奈何。 因为每一次他要做出破坏规矩的举动的时候,总有一张死人脸出现在他面前,阴测测的对他道:“侍读可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 那张死人脸的主人,名叫陈琳。 一个中年宦官,脸色惨白惨白的,像是从墓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他以前是赵恒身边的近身宦官,对赵恒忠心耿耿。 赵受益出生以后,赵恒就把陈琳派遣到了他身边。 陈琳有一个特别奇特的技能,那就是走路没有声音。 他总是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寇季身边。 每次都会吓寇季一跳。 寇季躺在小床上,肚子饿的咕咕叫,刚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就看到了一张死人脸出现在了他眼前。 月光透着窗户照射进来,照在那张死人脸上,吓了寇季一跳。 寇季刚要张嘴叫,陈琳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然后阴测测的道:“侍读别扰了太子清梦,不然你我都得挨板子。” 寇季奋力的甩开陈琳的手,压低声音怒吼道:“你不知道你那张死人脸有多吓人吗?” 陈琳习惯性的弓着腰,站到了一边,躲在暗处,低声道:“要不是你大半夜突然坐起身,有惊扰太子的举动,咱家也不会过来。” 寇季掀开了被子,坐在床边,瞪着陈琳,低吼道:“我起夜,不行吗?” “起夜?!” 陈琳阴测测一笑,“咱家怎么听见,你肚子又咕咕叫了。昨夜你就是这般,肚子饿的咕咕叫,然后偷跑出去找吃的,被巡视宫廷的侍卫们抓了个正着。 若不是咱家带着太子及时出现,你恐怕就要被送到皇城司里,问罪去了。”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恶狠狠道:“你以为我愿意?宫里的东西是给人吃的吗?一大盘的煮羊肉,摆上桌的时候,都固成了一整块。 还有那些熊掌一类的东西,看着很馋人,可送到我面前的时候,都冻成一块了。 你让我怎么吃?” 陈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就这些东西,寻常人家,一辈子也吃不到。侍读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寇季丧气道:“这样的福气,我情愿不要。” 陈琳撇撇嘴,“官家赐下的福气,没人能拒绝。” 寇季瞥向他,苦口婆心的道:“我吃不好不要紧,可是太子还是个孩子,他要是吃不好,会影响身体的。” 陈琳讥讽一笑,低声道:“嘴上是为太子好,心里却惦记着自己。你那点花花肠子,咱家早就看清了。” 寇季也不怕陈琳揭穿他的心思。 他继续说道:“太子身患奇毒,他年龄小,用不得狠药,只能以药膳养身,再配上牛奶、瓜果,帮他排毒。 他这毒,再不治,后果难料。 我为太子疗毒的法子,已经递上去一天了,怎么就没反应呢?” 陈琳听到了寇季聊到了为赵受益疗毒的事情,神情认真了几分。 虽然他知道寇季怀有私心,但比起寇季的私心,他更在乎太子的安危。 “咱家已经把你列出的法子,递给了官家和皇后娘娘。至于官家和皇后娘娘为何没急着用,咱家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寇季疑惑的看向陈琳。 陈琳低声解释道:“官家和皇后娘娘,许是被仙丹有毒的事情吓怕了。所以你献上去的法子,他们得验证一番后,才敢给太子用……” “得多久?” “七八日吧……” 寇季一脸生无可恋的瘫倒在床上。 陈琳见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明日的时候,有人会进宫,你能不能吃到你想吃的东西,就得看你的人缘和手段了……” “谁?!” 寇季急忙追问,陈琳却闭口不言。 不等寇季继续追问,陈琳就缩进了宫殿里的黑暗中,回到他那小床上去睡下了。 寇季愣愣的坐在床上,思量着陈琳话里的深意。 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思量出头绪。 他这两日就像是关禁闭一样的被关在太子宫中,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一点儿也不知晓。 仙丹有毒的事情,危害那么大,牵扯那么深,寇季不相信宫里宫外,会风平浪静。 他也曾多番向那些宦官、嬷嬷们打探消息。 但是那些宦官和嬷嬷们,就像是被下了封口令一样,一个字也不肯对寇季讲。 寇季坐在床上,思量了很久,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缓缓睡下。 翌日。 五更天的时候。 寇季被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惊醒。 猛然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嬷嬷,两手掐着他,脸上还露出得意的笑容。 “卧槽!” 寇季当即就恼了,上去就是一拳。 “嘭!” “哎呦!” “大胆!竟然敢在宫里行凶!” 寇季一拳把老嬷嬷放倒在了地上。 然后就看到郭槐领着一帮子宦官,凶神恶煞的扑到了他面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2章 文德楼 寇季刚要张嘴反驳。 陈琳阴测测的出现在了他身侧。 陈琳一出现,郭槐等人立马闭上嘴,乖巧的站在一旁。 陈琳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冷冷的道:“太子宫中,岂是你们能够喧哗的地方,再有下次,咱家扒了你们的皮。” 郭槐点头哈腰的连连道:“不敢不敢……” “滚!” 陈琳冷哼。 郭槐带着人,慌忙往外逃去。 刚走到殿门口,回过神,又折身进入到殿中。 “陈大伴,咱家是奉了娘娘的命,前来给寇大人送官服官靴的。” 郭槐微微直起身,似乎在告诉陈琳,今时不同往日,他有刘娥撑腰,不怕陈琳。 陈琳讥讽一笑,“娘娘没吩咐你到太子宫中喧哗吧?” 郭槐脸上神情一僵。 陈琳冷声道:“留下官服官靴,滚出去。” 郭槐垂下头,咬咬牙,“放下东西,我们走……” 几个捧着官服、官帽、官靴、玉带的宦官和嬷嬷,放下了东西,跟着郭槐灰溜溜的跑出了殿外。 寇季揉了揉被掐疼的胳膊,调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威风的,连皇后身边的宦官都怕你。” 陈琳暗叹一声,摇头道:“咱家也是仗着官家恩宠的一点余威,压一压他。以后恐怕就压不住了……” 陈琳看向寇季,叹息道:“你是怎么惹上他的?” “谁?” “郭槐!” “刚才那个宦官?” “嗯!” 寇季愣了愣,回忆道:“之前在资事堂,没让他听有关仙丹有毒的事情。这就被他记恨上了?” 陈琳缓缓点头,提醒道:“这人之前跟随过咱家几日,性子有些阴沉,喜欢记仇。大的手段他不敢用,但是小手段却层出不穷。刚才那一幕,就是他耍的手段,所以你要防着点……” 寇季闻言,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多谢陈公公提点……” 陈琳摇摇头,唏嘘道:“谈不上提点,咱家伺候太子这些年,只有你陪着他的时候,他最开心。咱家只希望你能多活些日子,多陪陪太子。” 寇季愣了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速速穿上官服,洗漱一番,随咱家去文德楼。太子已经先一步去了文德楼……你这已经算失礼了……” 寇季愕然,“为何不叫醒我?” “太子不让,咱家也就没叫。” 寇季心中叹息一声。 小家伙年龄不大,挺会体贴人的嘛。 寇季拿起了官服,就往身上套。 官服很合身,是前日成衣监的人,特地过来为寇季量过身,定制的。 胡乱的洗漱了一番,寇季就跟着陈琳去了文德楼。 文德楼就在太子宫中,距离太子寝宫不远。 陈琳领着寇季绕过了花园,就到了文德楼。 一座八角形的三层小楼。 三丈高,青砖琉璃瓦。 每个楼角上,皆蹲着一尊琉璃制的神兽。 神兽嘴里衔着铃铛,风一吹,叮铃作响。 陈琳到了楼下,就止步停下。 他并没有进入文德楼。 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教授太子学问的先生们,不许他进。 陈琳在宫里还算是个人物,可在教授太子学问的先生们面前,只是个奴仆。 人家说话,他必须听着。 寇季独自一人入了文德楼,攀上二楼,瞧见了二楼场景,也是一愣。 二楼正中,摆着一排书桌坐榻。 一位年仅七旬的老者,一身青衣,坐在书桌前,手里捏着一本书册,在缓缓念诵。 老者一边念诵圣人文章,一边咳嗽着。 看得出他身体不佳。 皇太子赵受益,正经危坐在老者身前。 在赵受益身后,还分别坐着其他大大小小的少年、孩童。 最大的十六岁左右,最小的仅有九岁。 其中那个最大的,瞥见了寇季以后,脸上闪过一道狂喜,然后冲着寇季挤眉弄眼。 寇季一脸愕然的看着他。 “咳~” 教书的老者重咳了一下,锐利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十六岁少年身上。 “一边站着去……” 十六岁少年闻言,苦着脸起身一礼,然后走到了寇季身旁站着。 他刚到寇季身边,寇季就迫不及待的低声问道:“你怎么也进宫了?” 刘亨瞧了瞧教书的老者,见他没往这边看,就小声的道:“我也不知道。昨日我正在州桥街帮着张成哥哥建铺子,就来了两队皇城司的人,把我抓进了宫。 然后我就到了我姑母宫里。 我姑母说,要为太子挑选几个伴读,其中就有你我。” 刘亨犹豫了一下,又贼兮兮的道:“她还特意叮嘱我,让我盯着你。你到底干了什么事儿,让我姑母惦记上了你。 我可提醒你,我姑母不好惹……” 寇季抿了抿嘴,他大概能猜到刘娥让刘亨盯着他的用意。 估计是怕他教坏太子,所以特地选了刘亨这个自己人,盯着他。 “你姑母可能是让你保护好我。” 寇季随口应付了一句。 刘亨愕然,“四哥,咱们可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你可别骗我……” 寇季笑道:“我怎么会骗你呢?我现在可是太子身边的兼任御医,性命相关。难道我不值得保护?” 刘亨恍然,“那这么说,太子被太医院的御医们谋害,是真的了?” “太子被太医院御医们谋害?” 寇季一脸疑惑。 刘亨低声道:“前日的时候,太医院上上下下,全部被推到了菜市口斩首了,罪名就是谋害太子。而且还株连了三族…… 你是不知道,那血水,顺着菜市口留到了汴水里,汴水都被染红了……” “下杀手了吗?” 寇季嘟囔了一句,心中骇然。 他知道仙丹有毒的事情揭穿以后,会有很多人要死。 只是没料到,赵恒下手会这么狠。 太医院御医们,在这件事中,也就是失察之罪,以及隐瞒不报之罪。 他们应该算是仙丹有毒事件中,罪行最轻的。 单单他们就是株连三族,其他人要是被查出来以后,下场绝对会比株连三族还惨。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发生?” 寇季追问。 刘亨沉吟道:“我爹这两日比较忙,他又回到了皇城司,重新担任皇城司提举。” “没了?” “没了吧……四哥,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寇季缓缓点头,低声道:“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刘亨旧居汴京,自然知道跟皇宫扯上关系的事情都是禁忌,他也没有追问。 “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你姑父王曙被外派了出去,据说是去遍访天下名医。不过在走之前,你祖父帮他请了一道剿匪的旨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3章 向敏中 “剿匪?” 寇季愣了,“遍访名医,跟剿匪有关联?” 刘亨挠头,“据说是汴京城到华州沿路的匪徒……” 寇季恍然。 他明白了寇准的用意。 寇准大概是知道了他从华州到汴京城一路的遭遇,所以特地借着王曙出京的机会,帮他报仇。 这一刻,寇季对寇准这个祖父,多了一丝认同。 会护犊子的祖父,才是好祖父。 寇季了解了一下宫外发生的事情以后,目光落在了文德楼二楼的那些孩子们身上。 “他们都是谁?” 在座的,除了刘亨和赵受益,剩下的他一个也不认识。 刘亨知道寇季刚到汴京城不久,不认识汴京城里权贵家的子嗣,他就耐心的为寇季解释。 “坐在太子后手的那个小胖子,是石家的石玉。” “那个瘦瘦弱弱的是小家伙,是高家的高继成。” “那个坐的端端正正,除了你我,年龄最大的那个,是曹家的曹佾。” “那个在打盹的,是潘家的潘夙。” “那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是李家的李惟贤。” “最后坐着的那个最小的,是八王府的赵允初。” “……” 寇季瞧着几个小家伙,又瞧了瞧刘亨,吧嗒着嘴,感叹道:“就我一个外人啊?!” 可不是嘛! 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就寇季不是。 老赵家为了拉拢武勋,也是下本钱了。 不是娶了武勋家里的闺女,就是把闺女嫁到了武勋家。 这才短短几十年,武勋家里出来的子嗣,多少都跟皇家有些沾亲带故。 算来算去,就寇季一个是外人。 刘亨一愣,笑道:“你要是愿意娶个公主,或者生个女儿嫁给太子,你也能成为皇亲国戚。” 寇季撇撇嘴,很想说一句,不太稀罕。 寇季跟刘亨又闲聊了两句。 坐在正中的老者突然停下了授课,看向了寇季。 寇季见此,赶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小子寇季,见过先生……” 老者一愣,撇嘴道:“先生……老夫比李迪差哪儿了?” 寇季一愣,不明白老者话里的意思。 老者也没有解释,自顾自的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块镇纸,扔给了寇季。 “老夫听说,你小子是属貔貅的,见了长辈,非要个见面礼不可。见面礼给你了,玉狮镇纸,官家给的,不值几个钱,拿去耍。 回头见了寇准,可别告老夫的刁状,说老夫抠门。” 寇季抱着玉狮镇纸,心念急转。 眼前的老者明显是一位长辈,而且跟寇准很相熟。 只是他不知道老者是谁,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老者似乎看出了寇季的窘迫,当即道:“老夫姓向,向敏中,添为左仆射,昭文馆大学士。跟你祖父寇准是一榜进士,算是同年。” 向敏中? 这可是一位厉害人物,历经两朝,圣眷不衰。 太平兴国五年进士及第,咸平年间,升任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正式拜相。受任后,谢绝宾客,门庭寂静无声,受赵恒称赞。之后因买薛居正宅院,并与张齐贤争娶薛惟吉遗孀,被指责“洁之操蔑闻“,贬户部侍郎,出知永兴军。之后多次出守地方,并两任东京留守,以勤于政事、老成持重而闻名。 除此之外,他家学严厉。 他五个儿子,在他的调教下,先后考中进士,如今在朝中各任要职。 寇季赶忙拱手道:“小子寇季,见过向爷爷。” 向敏中抚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 寇季又拱手问道:“向爷爷,是谁跟您说,小子属貔貅的?小子绝不是那种人。” 向敏中一愣,哈哈大笑,“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想打击报复吗?老夫告诉你,是李迪那厮说的。你要是有胆子去揍他,老夫帮你挡下所有麻烦。” 寇季闻言,干巴巴一笑。 向敏中见此,撇撇嘴,“怂了?你们这帮小子,真没意思。” 向敏中摆了摆手,招寇季到了身前,缓缓板起脸,道:“私事聊完了,该聊公事了。手伸出来!” 寇季一愣,见向敏中拿出了一柄戒尺,当即瞪起了眼睛。 寇季赶忙看向了赵受益。 赵受益撅着小嘴,晃了晃脑袋。 向敏中用戒尺瞧了瞧桌子,淡淡的道:“别找人帮你,谁也帮不了你。就算是官家来了,老夫也照打不误。” 寇季苦着脸道:“小子也没干啥错事啊。” 向敏中瞪起眼,喝斥道:“没干啥错事?老夫授课,你也敢迟到,不打你打谁?” “我……” “手伸出来!” 寇季只能伸出手,任由向敏中抽了几板子。 向敏中抽过了寇季以后,放下了戒尺,问道:“原何迟到?” 寇季张了张嘴,本想说自己贪睡,不过话到了嘴边,改了主意。 “小子起床以后,被一群宦官拦着,耽误了时辰。” 向敏中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瞅着寇季的官服,“你好歹也算是个读书人,还是朝廷命官,区区宦官,一介奴仆,也敢拦你? 说说,是谁,老夫回头去问问官家,那个宦官敢如此大胆。” 寇季赶忙道:“郭槐……” 向敏中闻言,皱起眉头,恼怒道:“又是这厮,上次老夫授课的时候,他叫走了太子,这次又敢拦着你。老夫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向敏中目光在寇季、赵受益等人身上扫视了一遍,冷冷的道:“老夫刚教授的这篇文章,你们仔细研读,老夫去去就来。” 寇季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向敏中提着戒尺,下了文德楼。 “这老倌,这么猛?” 寇季愕然说着。 刘亨在一旁说道:“向大学士重病缠身,几次请辞,都被官家给回绝了。如今正给官家找麻烦呢。不过我爹说了,他这么做,是为了给儿子们腾位置。他在朝一日,他的儿子们就很难再往上爬。” “这也太……” “太生猛?” “论生猛,满朝文武中,最生猛的还是你祖父。” 这话是赵受益说的。 寇季看向赵受益,赵受益认真的道:“这话是我父皇说的……” 在大宋,敢给官家找麻烦的,似乎也只有文官…… 寇季张了张嘴,心里感叹了一句。 在大宋当文官真好…… 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官服,寇季乐了。 “我怎么说,也算是文官了……” “曹家曹佾,见过寇兄。” 曹佾年龄比较大,更懂事,他起身套近乎。 寇季瞧着他,愣了愣,笑着回礼,“曹家弟弟有礼……以后少读道家典籍……” 曹佾一愣,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也没有多讲。 石玉、潘夙、李惟贤、高继成,先后向寇季施礼。 寇季拱手还礼。 最后向寇季施礼的是八王府的赵允初。 小家伙年龄不大,但是施礼的时候,一板一眼的,活脱脱的一个赵受益的翻版。 寇季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讲了一些小故事,逗了逗他们。 大家渐渐相熟了,也就没有刚才那么生疏了,几个人坐在一起,东拉西扯的聊着他们经历过的趣事。 聊了许久以后。 寇季把话题扯到了吃食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4章 向敏中的盘算 寇季在看到了刘亨等人的时候,就明白了昨夜陈琳提点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能不能改善伙食,就得看刘亨等人愿不愿意帮他带吃食入宫了。 在寇季连哄带骗下,刘亨一行人答应了寇季,明日进宫的时候,帮他带一些吃食。 当然了,寇季让刘亨带吃食,根本不需要哄骗,只需要说一声即可。 对于他们这些伴读的人而言,带一些吃食入宫,只是顺手的事情,并不麻烦。 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他们带进宫的东西,绝对不能给太子吃。 赵受益在一旁,捧着书本,假装在看书。 可当他听到了从寇季嘴里报出的一个个菜名的时候,馋的直流口水。 他在宫里吃的虽然是山珍海味,可民间寻常的食物,他却没吃过。 “寇兄,帮你带吃食入宫,对我们而言,是顺手的事情。不过你得答应我们,我们给你带的吃食,你绝对不能给太子吃。 太子要是吃了我们带进宫的东西,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可担待不起。” 曹佾在答应了帮寇季带吃食以后,出口提醒。 寇季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知道轻重,我不会分给太子的。” 赵受益放下了手里的书,怨念深深的看向他们,“我听见了……” 曹佾等人看着赵受益,尴尬的笑着。 唯有寇季撇嘴道:“听见了也没你的份儿。” 赵受益怨念更深。 就在寇季准备开导太子两句的时候,一声咳嗽声从楼梯口响起。 寇季一行赶忙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 向敏中背着手,提着戒尺,摇摇晃晃的上了二楼,抬眼在寇季等人身上掠过以后,淡淡的道:“老夫乏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们先去玩会儿……”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老倌还真任性,教太子的事儿,别人恨不得讲一天。 他倒好,想教教,不想教就睡觉。 寇季等人起身,施礼过后,准备离开文德楼。 下楼的时候,向敏中叫住了寇季。 向敏中让寇季帮他把座椅换成了软榻,他侧躺在软榻上,对寇季道:“老夫刚才当着皇后的面,抽了郭槐几板子。以后他再为难你,你就告诉老夫,老夫去抽他。” 寇季沉吟道:“小子怎么觉得,您这是在给我结仇啊。” 向敏中瞪起眼,“一个小小的阉人,你都怕,你文人的风骨呢?” 寇季摇头道:“我没怕……只是似郭槐这种小人,您应该直接抽死他,要么就别理他。屡屡挑衅他,只会让他越来越记恨您。” 向敏中嘴角抽抽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寇季,“你还真是……寇准的孙儿,跟他一样狠。” 向敏中叹息道:“无缘无故抽死皇后的近身宦官,会惹麻烦的。老夫不怕麻烦,可皇后要是找老夫几个儿子的麻烦,老夫也拦不住啊。” 说完这话,向敏中假装不经意的道:“听说宫里发生了事儿,还跟你有关?” 寇季一愣,快速摇头。 向敏中不悦道:“老夫跟你祖父可是世交,你连老夫也瞒着?” 寇季认真道:“既然是世交,您就应该直接去问我祖父,他比我知道的多。” 向敏中一时气结,瞪着寇季。 寇季咧嘴一笑,“他们不愿意告诉您,所以您才从小子嘴里套消息。我说嘛,您一个长辈,见了小子,又是给见面礼,又是帮小子出头呢。 原来是想从小子嘴里套消息。” 向敏中盯着寇季,哼哼道:“是又怎样?你说不说?” 寇季缓缓摇头,“他们不告诉你,我也不能告诉你。” 向敏中抄起了桌上的戒尺,威胁道:“你信不信老夫天天打你板子?” “我信!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寇季认真的道:“兹事体大,沾上了就是麻烦。” 向敏中皱起眉头,沉吟道:“怎么个麻烦……” 寇季隐晦道:“不论身份地位,都得死……” 向敏中失声道:“翻天的大事……” 寇季提醒道:“家中但凡有跟道人们有关的人,速速撇清关系。” 向敏中心头一震,坐起身,拱手道:“老夫承了你的情。” 寇季赶忙还礼,道:“向爷爷言重了。小子先告辞了。” “去吧……” 向敏中摆了摆手。 寇季下了文德楼。 向敏中望着寇季下楼的背影,幽幽道:“难怪寇准、李迪两个老家伙,一个字也不肯透露,非要让老夫到你这里讨一个人情。 还真是一头聪明的小狐狸…… 老夫只是稍微表示了一下亲近,你就猜到了老夫的用意……” 文德楼下。 寇季捏着手里的玉狮镇纸,自语道:“老倌们还真厉害,一个个都不做亏本买卖。祖父和李迪不愿意告诉向敏中仙丹有毒的事情,却又透露了我跟此事有关,把他支到我这里,仅仅是想借我之口,给向敏中透露点什么? 感觉不像…… 向敏中刚才说,欠我一个人情…… 难道向家有人跟道人有染,所以我祖父和李迪不方便透露,就只能让向敏中来问我? 他们是为了让向敏中欠我人情? 他的人情很值钱?还是说祖父和李迪有别的用意?” “四哥,想什么呢?一起来玩蹴鞠。” 正在文德楼下院子里玩蹴鞠的刘亨,见到了寇季以后,抬手招呼。 寇季收回了玉狮镇纸,对刘亨招了招手。 刘亨跑到了寇季近前。 “四哥,怎么了?” 寇季道:“之前我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买卖,现在有了点头绪……” 刘亨眼前一亮,问道:“做什么?” “做典当行!” “典当行?” 刘亨皱起了眉头,疑惑道:“典当行不怎么赚钱啊……整日里收一些破皮烂袄,能赚几个钱……” 寇季摇头一笑,“不不不,典当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典当行,确实以收破皮烂袄赚钱,偶尔才能碰到古玩字画一类珍贵的东西。 即使碰上了这些东西,也是以八成的价格收回。 中间纵然有盈利,盈利也不会太大。 别人要是活当的话,典当行就赚的更少。 偶尔碰到了不识货的卖主,才能大赚一笔。 但是这种不识货的卖主,却少之又少。 当然了,这只是寻常人眼中的典当行。 在寇季眼中,典当行却有非比寻常之处。 寇季在谋算吴家的时候,也仔细了解过典当行的规矩。 他发现古代的典当行和后世的典当行有明显的不同。 古代的典当行,更像是一个抵押贷款的地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5章 老毒物陈琳(为‘繁华、落叶’万赏加更!) 还有比抵押贷款更赚钱的行当吗? 没有。 挖矿都未必能赶得上。 当然了,一出生就继承一个帝国,或者是一个庞大家族的不在此列。 那是投胎问题,而不是行当问题。 刘亨不明寇季话里的深意,皱眉道:“典当行里还有其他门道?” 寇季笑道:“以后我再细细跟你讲。一会儿我给你开具一份手书,你出了宫以后,直接去找二宝,让他去寇府帐房,提出我的钱。 你拿着这些钱,再加上你手里的钱,去找那些跟道人们有关的人。看看他们有没有急需用钱的。 有了就借贷给他们,但必须以田产、房产抵押、 暂时用典当行的规矩。 记住,只收铺子、田产、房产,而且最低期限,不得低于一个月。” 刘亨愣了愣,愕然道:“四哥,您这是要放印子钱?” 不等寇季搭话,刘亨就皱眉道:“汴京城里放印子钱的人,多是几大王府里的人。咱们跟王府抢生意,恐怕不太好吧?” 寇季刚要说话,刘亨又道:“而且,就算咱们要放印子钱,也不能依着典当行里的规矩。依照典当行里的规矩,给的少,利钱少。咱们占不到多少便宜,别人未必也肯当。” 寇季笑道:“咱们给的少,可咱们时间灵活。最主要的是,咱们没有利滚利那一说。更何况,咱们打开门的做生意,远比那些背地里放印子钱的更让人信服。 我们可以出当票,订立契书,光明正大的,那些放印子钱的敢吗? 当然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有人执意要多借贷的话,也可以借给他们。 不过,利钱,肯定要上浮。 当然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出去以后,找那些跟道人们有关的人,看他们谁急用钱。 然后借贷给他们,只要他们愿意用铺子、田产、房产抵押。 就算是不要利息,白借给他们也行。 但是借出去的钱,必须压的越低越好,期限必须是一个月。” “白借?” 刘亨有些愣,“那我们赚什么?” 寇季认真的道:“相信我,绝对能大赚一笔,具体缘由,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刘亨咬咬牙,点头道:“我听你的。” 虽然他不明白寇季这么做的用意,但是他相信寇季不会做亏本买卖。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交托了这件事以后,寇季走入到了院中,陪着曹佾等人玩起了蹴鞠。 玩了半个时辰,也等不到向敏中重新开课。 刘亨跑到文德楼上去看,发现向敏中已经走了。 寇季知道此事以后,愣了愣。 向敏中的举动,证实了他的猜测。 向家确实有人牵连在其中。 不过牵连肯定不深,有可能跟仙丹有毒的事情无关。 不然,寇准和李迪不会让向敏中找他的。 今日除了向敏中的课外,没有其他人的课了。 寇季又带着众人多玩了一会儿。 中午的时候。 刘亨一行人被宦官送出了宫。 寇季陪着赵受益,去他用膳的宫里,去吃那些残羹剩饭。 饭桌上。 赵受益一直幽幽的看着寇季,把寇季看的浑身不自在。 “把本宫的这碗荟萃羹赐给寇侍读……” “把本宫这瓮熊掌赐给寇侍读……” “……” 赵受益将摆在他眼前的几道硬菜赐给了寇季。 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寇季从赵受益的目光里,看到了两句话。 ‘寇兄,我对你好不好?’ “寇兄,我有什么好吃的,都跟你分享,你是不是……” 寇季见状,突然站起身,打了个哈哈,“那个……我吃饱了……” 说完以后,果断闪人。 徒留下赵受益一个人,可怜巴巴的坐在那儿。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 赵受益表现的更热切了。 他拉着寇季欣赏着他这些年得到的稀世珍宝,并且大方的告诉寇季,只要寇季喜欢,他都可以赏给寇季。 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寇季心里很清楚。 寇季望着那些稀世珍宝们特别眼馋,但是一句答应的话也没说。 一直闹到了深夜,在陈琳提醒下,赵受益才闷闷不乐的睡下。 寇季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陈琳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寇季床前,幽幽道:“看着心疼?” 寇季叹息道:“有点……” 陈琳叹息道:“那也不能答应。太子要是吃了宫外的东西,出了问题,你我都担待不起。” 寇季烦躁的道:“就算他不能吃宫外的东西,你们也可以帮他热一热那些变凉的饭菜啊。冷冰冰的肉上面,全是冻油,怎么吃? 你们恐怕都不会吃吧?” 陈琳叹息一声,喃喃道:“有些毒物,可以附在碗筷上,遇热才会变成剧毒……” 寇季猛然坐起身,愕然道:“还有这东西?” 陈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雄黄遇热,可以变成堪比砒霜的剧毒……”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被害过?” “咱家没被人害过,反而害过不少人。咱家守过东门药库,毒死孟昶和李煜的牵机药,就出自于东门药库……” 寇季惊愕道:“那是药库吗?那分明是毒库!” 陈琳没有反驳,反而点点头,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寇季沉声道:“怎么说,你会制毒,而且还是个高手?” 陈琳淡淡道:“能毒死你的毒药,咱家会一千两百三十六种……” 寇季脸色一僵,干巴巴道:“我又没得罪你,犯不着,犯不着。” 陈琳淡然道:“咱家也就随便一说……”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还以为听了宫里的秘密,你要杀人灭口呢。” 陈琳讥笑道:“这算什么秘密,只要是在朝中做官多年的人,都知道东门药库的存在。” 寇季愣了愣,缓缓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对了,你会那么多毒药,有没有一种毒药,能够毒死人,还不被人发现的?” 陈琳愣了愣,好奇道:“你想毒死谁?” 寇季吧嗒着嘴,“我想弄两斤,给郭槐尝尝。” 陈琳闻言,冷哼一声,骂道:“你跟郭槐是一丘之貉,都是小人。” “咱家会的毒药,绝不会出现在宫里!” 丢下了这句话,陈琳就消失在了寇季床前。 寇季赶忙道:“别啊!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陈琳冷冷的声音传来,“给咱家闭嘴,惊扰了太子清梦,咱家先毒哑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6章 吴家兄弟身死 翌日。 寇季迷迷糊糊中被赵受益摇醒。 昨日还体贴入微的太子殿下,今日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磨人的小妖精。 缘何如此,寇季心知肚明。 他睁眼瞥了赵受益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 “寇侍读,对太子不敬,可是要受杖责的……” 陈琳阴测测的声音在寇季耳畔响起。 寇季睁眼,就看到了陈琳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缓缓下落,在他手指间,有一道细微的寒光闪过。 寇季一惊,猛然坐起身。 “要不要这么狠?” 寇季披散着头发,惊魂未定的质问陈琳。 陈琳收回了手,拢进袖口,阴测测笑着,“咱家不会对你下重手的……” “轻手也不行!” 寇季裹着被子,恼怒的说。 陈琳撇撇嘴,不咸不淡的道:“咱家只是想提醒你,太子虽然亲近你,但君臣有别,寇侍读该守着君臣规矩。” 寇季扯了扯嘴角,扔下了被子,恶狠狠道:“我守!” 赵受益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寇季滑下床,穿戴整齐以后,准备洗漱。 赵受益凑到了寇季身前,咬耳朵道:“只要你肯把刘亨他们带进宫的吃食分润我一半,我就不让陈琳为难你。” 寇季刚从铜盆里捧起一捧水,听到这话,快速的把水拍在了脸上,胡乱的摸了摸,用汗巾擦拭干净以后,才看向赵受益。 “陈琳吓唬我,是你的主意吧?” 赵受益矢口否认,“怎么会,本宫岂是那种人?”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下次说谎的时候,目光能不能不要躲闪。” 赵受益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嘴上却倔强的道:“本宫目光没有躲闪……” “呵……还真是个孩子。” 寇季洗漱完毕,对赵受益拱了拱手,率先向文德楼而去。 赵受益跟在寇季身后,一个劲的让寇季分润他吃食,寇季愣是没答应。 到了文德楼。 刘亨等人早已在楼上等候。 刘亨见到了寇季以后,提着一个宽大的食盒迎了上来。 他面带喜色,似乎有什么好事要跟寇季分享。 “四哥,我跟你说……” 话说了一半,瞧见了寇季身后的赵受益,刘亨话锋一转,“四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带了几样吃食,你瞧瞧?” 刘亨打开了食盒,里面摆着四个碟子,两个碗。 “孙婆婆店的馄饨……曹记香肉……陈记花糕……” 刘亨一一为寇季介绍。 寇季闻了闻味,还挺香。 探手一摸,还是热的。 刘亨见状,笑道:“我特地让人在食盒底下放置了一个暖炉……” 寇季接过食盒,赞叹道:“有心了……” 刘亨乐呵道:“咱们是兄弟,应该的。” 寇季把刘亨带来的食物摆在了书桌上,曹佾提着一个食盒也走了过来。 “寇兄,我从府上带了一些炒菜,你尝尝……” 寇季一愣,赞叹道:“炒菜,这东西在汴京城可不常见。” 曹佾放下食盒,笑道:“这东西才刚出现,会做的厨子不多,我家也只有那么一位。” 有曹佾带头,其他的小家伙们也吩咐献上了他们带来的食物。 一瞬间,寇季的书桌就被摆的满满当当。 赵允初是最后一个献上食物的。 他举止有些扭捏,也没见拿什么食盒。 扣扣嗖嗖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两个用纸张包裹的糖人。 小家伙见众人看着他,就委屈的撅起嘴,可怜巴巴的道:“我……我不敢给父王说……也不敢吩咐府上的厨子……” 寇季笑道:“没关系,我挺喜欢你送的糖人的。” 小家伙一愣,笑了,“真的吗?” 寇季点头道:“真的!” 小家伙高兴的道:“那就好,那我明天还给你带。” “好!” 寇季坐在书桌前,犹如山大王一样,接受着各路小头目献上来的美食。 赵受益在一旁快馋哭了。 他气哼哼的走到寇季桌前,曹佾等人立马一哄而散。 “我也要吃!” 赵受益撅着嘴,盯着寇季道。 寇季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那可不行,你是太子,是储君,不能吃这些来路不明的食物。” 寇季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臂挡上了书桌,生怕赵受益生抢。 赵受益气的浑身哆嗦,他盯着寇季看了许久,恼怒的喊了一句。 “我看错你了!” 赵受益喊完这句话,就气哼哼的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拿书本挡上了自己的脸。 寇季一边吃着热乎乎的肉,一边乐呵呵的笑了。 刘亨见赵受益走了,又重新凑到了寇季身前,低声道:“四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 寇季吞下了嘴里的一块鸡肉,疑惑道。 刘亨嘿嘿笑道:“我花了五十贯,帮你把吴贤的脑袋买回来了。” 寇季一惊,手里的鸡腿掉在了桌上,愕然道:“怎么回事?” 刘亨低声道:“昨日我去寇府去钱,听二宝说,你要吴家兄弟的命。回到府里以后,我让手下的人去打听了一下,吴明已经被斩首,尸首扔在城外的义庄,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吴明脑袋弄回来。 吴贤有些麻烦,他被判流放,并不是死罪。 我只能花钱买通押解他衙役,在城外的五里坡,摘下了他的脑袋。” 寇季愣愣的道:“吴贤不早就被押送出城了吗?” 刘亨摇头道:“没有……吴贤那厮从刑部大牢转到了开封府大牢,中间耽误了几日。昨日我出去以后,刚好打听到吴贤被押解出城,我就趁着城门还没关,跟着出去,花钱摘了他脑袋。” 寇季愕然,“还可以这样?那可是三司定罪的重犯?” 刘亨低声道:“那当然……开封府的那些押解犯人的衙役,可不是什么良人。只要你肯花钱,他们什么都干。” “朝廷万一查呢?” “朝廷一直在查啊!可是没啥用。杀一批,新的一批很快就会出来。为了钱财,总有人喜欢铤而走险。” “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我爹告诉我的啊!他说我要是得罪了这些人,就提前知会他,他好趁早下手,弄死他们。免得以后刘家蒙难,落到了这些人手里,被糟蹋。” 寇季吧嗒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以后,他问刘亨,“没留下什么首尾吧?” 刘亨晃了晃脑袋,低声笑道:“我让手下的人去办的,五十贯,足足是别人给的双倍,根本不需要我出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7章 突然变成了香饽饽? “那就好……” 寇季随口感叹了一句。 吴家兄弟身死,他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吴明的脑袋是他早就惦记上的,从寇准口中得知吴明被判了立斩决以后,寇季就不再关注此事了。 因为他知道吴明必死无疑。 至于吴贤的生死,寇季到没怎么在乎过。 如今得知刘亨花钱摘了吴贤的脑袋,寇季心里也没太大波澜。 寇季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刘亨这个兄弟,他没认错。 “四哥,那两个脑袋,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到府上?” 刘亨问道。 寇季摇头,“找个地方埋了吧。” 刘亨点头道:“今日出了宫,我就让人去埋了他们。” “对了,四哥,你的钱,还有我的钱,昨天一晚上全部借出去了。” 寇季愕然,“这么快?” 刘亨苦笑道:“没有利钱,跟白送有啥区别,当然快了。” 寇季愣愣的看着刘亨。 刘亨解释道:“四哥,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我是这么想的,既然不要利钱是咱们的底线,那咱们干脆就全部不要利钱借出去。 这样借出去的速度快,而且借出去的每一笔钱,可以压到最低。” 寇季一脸意外的看向刘亨,道:“你的想法不错……” 刘亨笑道:“目前抵到咱们手里的西市铺子有八家,还有城外三百亩地……” 寇季盘算了一下,缓缓点头,“西市铺子价格不高……抵四成……确实压的够低……” 刘亨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 “哦?” “今早我进宫的时候,发现有人学我们。” “谁?” “我大哥!” “刘从美?” 刘亨重重点头。 寇季疑惑道:“你之前说你爹重新回到了皇城司……难道是你爹透露了消息给你大哥?” 刘亨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应该不是……我感觉我大哥应该是从我们的动向,推断出来的。” “那你大哥厉害了……” 寇季幽幽的感叹。 刘亨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 “是个人物,回头有机会……见见。” 刘亨晃着头,道:“最好还是不要见,他比我哥可厉害多了。” 寇季笑而不语。 刘亨认真的道:“我承认,我最怕的就是他。” 寇季拍着刘亨的肩头,笑道:“有我,不用怕!” 让寇季意外的是,刘亨居然没点头,而是晃了晃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寇季见此,喃喃道:“看来是个厉害人物,难怪刘亨在刘府上不受宠……” 刘亨刚回到了坐上,曹佾起身,到了寇季身边。 “寇兄!” “嗯?!” “我爹想请寇兄往府上一行。” 寇季一愣,愕然道:“令尊?令尊可是长辈,邀请我?” 曹佾的父亲,名叫曹玘。 已故济阳郡王曹彬的儿子。 如今官居尚书虞部员外郎。 官爵不高,可权力却很大。 掌管着盐铁茶三项朝廷最来钱的命脉。 平日里都是别人巴结他。 他反过来邀请寇季,寇季怎么能不惊愕? 曹佾见寇季一脸惊愕,就苦笑道:“是的……” 寇季见曹佾一脸苦笑,追问道:“你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曹佾晃了晃头。 寇季沉吟道:“府上最近可发生什么大事?” 曹佾一愣,回忆道:“官家降旨,调我四叔返京,担任枢密使,兼任天雄、捧日两军四厢都指挥使……” 寇季恍然,他想通了其中关节。 难怪赵恒在知道了仙丹有毒的事情以后,没有大开杀戒。 原来是在等曹玮还朝,执掌重兵。 有曹玮这位百战边帅执掌重兵,汴京城必然稳如泰山,到时候赵恒杀的再狠,也起不来乱子。 曹玘请他到曹府,八成是为了答谢。 毕竟曹玮这一遭,也算是高升了。 曹玮这也是借了他的光。 至于曹玘如此猜到这件事跟他有关的,寇季大概也想明白了。 他当日跟寇准等人,被御龙直迎进了宫。 寇准等人随后离开了皇宫,唯独他被留下了。 紧接着官家又下旨调曹玮入京。 这其中要是没有关联,那才奇怪呢。 只是文武有别,寇府跟曹府相处的也并不算融洽。 曹玘身居尚书虞部员外郎这个一等一的肥差,平日里没少给别人走后门,寇准也没少弹劾他。 文官们间接帮武勋们升官的事情也没少干,也没见武勋感谢过啊? 寇季皱眉思量了许久,看向曹佾,突然发问,“令叔身体抱恙?” 曹佾一愣,也思量了许久,他迅速的通过寇季的话,判断出了他爹邀请寇季目的。 他点头道:“早年我四叔在战场上厮杀,留下不少暗伤,至今未能痊愈。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许多旧伤一起发作,经常疼的寝食难安,还要忍着疼痛跟番邦不臣作战…… 如今能回京养伤,也是一件好事。” 曹佾深深一礼,道:“曹佾多谢寇兄。” 寇季摇头道:“令尊和令叔真是兄弟情深。令叔之所以能够还朝,那是官家恩典,跟我无关。替我多谢令尊好意。” 曹佾再次躬身一礼,“曹佾一定把寇兄的话带到。” 曹佾走后,高继成、石玉、李惟贤,也先后对寇季做出了邀请。 寇季全部婉言拒绝。 寇季突然觉得,曹玘邀请他去曹府,恐怕不只是为了感谢他,也许还有其他的目的。 仙丹有毒的事情,被赵恒下了封口令,知道的人甚少。 赵恒怒斩了太医院上上下下,又调遣曹玮还朝,让武勋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们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需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 他们从寇准等人嘴里打探不出消息,就只能把目标放在了寇季身上。 “难怪祖父说,让我留在宫里,是为了保护我。我要是在外面,武勋们的糖衣炮弹扔过来了,我未必接得住。保不齐就说漏了嘴,惹上祸事……” 寇季顺手把书桌上的糖人抱起来,塞进了袖口,暗自猜想。 向敏中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文德楼二楼,见到了寇季满桌子的美食以后,居然没有训斥。 这让赵受益失望至极。 他还盼着向敏中好好惩治寇季一番,帮他出出气呢。 向敏中坐定以后,瞥了寇季一眼,淡淡道:“你怎么吃都行,但是别分给太子……” 寇季闻言,拱了拱手,“小子知道了……” “以后自称学生!” “学生知道了……” 寇季一边回答着向敏中的话,一边把桌上的吃食,重新放回了食盒。 赵受益看到这一幕,下巴都掉了。 ‘你是本宫的先生吗?本宫上一次偷吃霜糖,被你打肿了手心!他摆了一桌子吃的,你居然不打他?更可气的是,你居然不让他分给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8章 赵受益的身世 向敏中讲课,亦如昨日。 仅仅讲了一个时辰,就放课了。 老倌讲课,不拘泥于形式,也没有照本宣科。 史料上记载的名人趣事,张口就来,总会在学子们嬉笑声中,告诉他们圣人文章中所蕴含的深意。 放课以后,老倌特意留下了寇季,向寇季表达了一下谢意。 老倌也没有隐瞒寇季。 他坦白的告诉寇季,他族中有个侄子,不喜文,也不喜武,唯独对道学很痴迷,经常结交一些道人。 如今道人们惹上了麻烦,朝廷严查下来,他的侄子肯定会被牵连。 昨日得到了寇季的提醒,他回府以后,就命人斩断了他侄子跟道人的来往,还把他侄子禁足在了府中。 如此一来,朝廷纵然查到他侄子跟道人有来往,他也能凭借着一张老脸,推诿一二。 寇季听了向敏中一番后,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他拱拱手道:“举手之劳,向爷爷不必挂怀。” 向敏中捋着长须,道:“救人一命的事,老夫怎能不挂怀?老夫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需要老夫帮忙的时候,你派人到府上,知会老夫一声。” 寇季含笑道:“向爷爷言重了,此事事关重大,向爷爷千万不要外传,一旦传出去了,你我都得惹上麻烦。” 向敏中失笑道:“老夫为官多年,岂能不知道深浅。” 寇季点头,“那小子就放心了。” 向敏中指了指寇季,摇头一笑。 寇季转身准备离开,他突然出声提醒道:“官家虽然赐了你官身,可你终究非进士出身。太子侍读本就是一个清贵的官,历来非一甲进士,不得担任。 以后在朝堂上,少不了有人会弹劾你,你自己小心点。” 寇季回过身,笑道:“小子这官,得来的也容易。他们要是有本事,让官家收回小子这个官,小子也不在乎。” 向敏中一愣,寇季拱了拱手,下了文德楼。 良久之后,向敏中放声大笑,他自顾自的说道:“还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子……” 寇季下了文德楼,丝毫没有把向敏中的提醒放在心上。 别人的弹劾,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这个太子侍读的官位,关联着太子的性命。 太子一日不能痊愈,就算弹劾他的奏折堆满了皇宫,赵恒也不会理会。 至于太子什么时候会痊愈? 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寇季先入为主揭穿了仙丹有毒的事情,同时也言明了能治此毒。 在丹毒这件事上,他拥有绝对的权威。 纵然以后太子痊愈了,赵恒也会留下寇季,让他常伴太子左右,以防不测。 太子的性命关系到国朝命脉。 一旦有个意外,影响的就是整个江山社稷。 赵恒绝不会拿太子的性命当赌注。 他一定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确保太子万无一失。 一个七品官身而已,再清贵,在赵恒眼里也不算什么。 “以我这一身本事,这么深厚的背景,不混官场则罢,如今入了官场,区区七品,又怎么能挡得住我的脚步……” 寇季摇头一笑。 文德楼下。 赵受益一直在楼门口守着,见到了寇季下来,就怨念深深的看着他。 寇季笑了笑,走过去,跟他撞了撞袖子。 赵允初送给寇季的两个糖人,被寇季塞进了赵受益的袖子里。 赵受益摸着袖子里的糖人,张大着嘴巴看向寇季。 寇季咧嘴一笑,没有说话,而是陪刘亨他们踢蹴鞠了。 赵受益就拿着糖人,傻傻的站在那儿。 陈琳站在远处,把这一幕收入到了眼中,眉头皱的很紧很紧,却没说话。 良久以后。 陈琳缓缓凑到了赵受益身前,低声道:“殿下,今日你该去杨娘娘宫里用膳。” 赵受益紧了紧手里的糖人,喃喃道:“去小娘娘宫里吗?” “嗯!” “走吧!” 赵受益手里捏着糖人,迈步往杨妃宫里走去。 走了几步,他脚下一顿,问跟在背后的陈琳,“你看见了?” 陈琳没有隐瞒,缓缓点头,“奴婢全看见了……” 赵受益转过身,一脸期盼的看向陈琳,“本宫可以吃吗?” 陈琳叹息一声,摇摇头。 赵受益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许久,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陈琳,道:“本宫可以不吃,但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大娘娘、小娘娘,还有父皇!” 赵受益口中的大娘娘是皇后刘娥,小娘娘是贵妃杨氏。 皇后刘娥和贵妃杨氏,皆出于川蜀。 早年在皇宫争宠的时候,二人因有同乡之谊,故而最亲近。 当年刘娥虽然长年受宠,却无法怀孕。她身边的侍女李氏,突然一日梦到仙人下降为子,赵恒和刘娥大喜,想出“借腹生子“的法子。 大中祥符三年,李氏生下一子,也就是赵受益。但是一出生就被抱到刘娥身边,也因此赵受益虽然是李氏所生,却只认刘娥为母。 赵恒早在孩子出生三月前,便已宣布刘娥怀孕,册封为修仪,与刘娥交好的杨才人则晋封婕妤。赵受益虽然是刘娥的儿子,刘娥却没有亲自抚养,而是交给杨婕妤抚养。 此后,刘娥借着生出了赵受益的功劳,连连获封,最后晋至皇后。 杨婕妤因为对赵受益有抚养之恩,皆连连获封,晋至贵妃。 故而,赵受益一直称呼刘娥为大娘娘,一直称呼贵妃杨氏为小娘娘。 陈琳听到赵受益这话,苦笑道:“官家让奴婢跟着您,就是为了让奴婢把您的动向随时禀报给他。” 赵受益闻言,急了,“本宫不让你说,你就不许说。不然本宫打你板子!” 陈琳一愣,意外的道:“奴婢没记错的话,殿下这是第一次要打奴婢板子?为了寇季?” 赵受益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看着陈琳,认真的道:“他对本宫好,本宫也要对他好。” 陈琳愣了愣,迟疑了许久,微微躬身道:“殿下既然下了封口令,那奴婢自然不会说。” 赵受益闻言,乐了,“那本宫今晚要跟寇季一起睡,你也不许说出去。” 陈琳愕然,惊声道:“这不行……” 赵受益板起脸道:“本宫现在给你下了封口令了,你就不许说。” 陈琳苦着脸道:“那也不能跟寇季一起睡!” “本宫就是觉得,这样亲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79章 赵受益的亲近 两个糖人,踹在袖子里,赵受益心痒痒的难受。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吃这两个糖人。 他虽然嘴馋糖人,但他却不愿意给寇季添麻烦。 他从小生活在妇人和宦官堆里,在诸多规矩约束下,生活宛如一潭死水。 寇季的出现,为这潭死水,增添了活力。 让他多年不变的生活,多了一些乐趣。 因此,他不希望,因为他的过错,让寇季离开。 赵受益从杨氏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 寇季已经缩在了自己的小床上睡下。 赵受益回到寝宫以后,先是看了看寇季睡觉的地方,确认了寇季还在,就知道陈琳没有去告密。 他为此,还特地给了陈琳一个赞许的眼神。 搞的陈琳哭笑不得。 赵受益回到了自己的床榻边上,取出了两个糖人。 糖人在他袖子里捂了一天,已经有些化了。 赵受益腾空了一个装满了珍宝的箱子,小心翼翼的把糖人放了进去。 然后,他脱掉了外袍,洗漱了一番,穿着内衬,就往寇季床上跑。 陈琳跟在他身后,一个劲的提醒他。 他却充耳不闻。 赵受益凑到了寇季床边,掀开了被子,就钻了进去。 寇季被惊醒了,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赵受益钻进了自己被窝。 寇季随口问了一句,“尿床不?” 赵受益愣愣的回答道:“不尿……” “哦!” 寇季随后‘哦’了一声,翻过身继续睡。 赵受益见寇季毫不在意的倒头继续睡,也是愣了许久。 陈琳看到这一幕,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受益躺在寇季身边,扑闪着大眼睛,激动的问陈琳,“陈伴伴……” “殿下……” “本宫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有兄长的那种感觉。” “哎……” 赵受益躺在寇季边上,激动的睡不着,他跟陈琳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直到后半夜熬不住了,才睡着了。 陈琳却一夜没睡。 他望着小床上的两道身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哎……” 陈琳明知道赵受益这么做不对。 可他就是狠不下心去阻止赵受益。 寇季仅仅是给了赵受益两个糖人,赵受益就把寇季当成了兄长。 不是因为赵受益单纯,而是因为从小没有伙伴,没有兄弟的他,在这方面有所缺失。 他需要从寇季身上,找回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 陈琳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狠下心去阻止。 陈琳站在床边,一直待到了半夜。 等到了赵受益睡熟以后,就把他重新抱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翌日。 寇季起床以后,就看到了陈琳阴测测的站在自己床边。 寇季揉着惺忪的睡眼,道:“陈公公,昨晚我好像梦见太子占了我的床?” 陈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寇季也没有在意。 等寇季下床以后,陈琳才幽幽的道:“寇侍读,你在玩火……” 寇季一愣,道:“你指的是那两个糖人?” 寇季从没想过,他给赵受益糖人的事情能瞒过陈琳。 陈琳跟着赵受益,几乎寸步不离,赵受益身上发生了任何事,他都会第一时间发现。 陈琳阴测测的道:“咱家提醒过你,不能让太子吃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你怎么不听呢?” 寇季吧嗒着嘴道:“他是太子,不是囚犯。如果你觉得我此举不妥,你只管去找官家告我。” 陈琳目光一沉,“寇侍读有恃无恐样子,是觉得官家不会惩治你?” 寇季看向陈琳,笑眯眯的道:“如果我告诉你,我这么做,就是在等官家惩治我,驱逐我出宫呢?” 陈琳一愣,皱眉道:“你不愿意待在宫里?不愿意巴结上太子?” 寇季摊开手道:“我更愿意待在宫外。宫外纵然风雨飘摇,但没有几个人可以约束我。宫里虽然平静,但像是个囚笼。” 寇季盯着陈琳,灿灿的笑道:“我这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囚笼。” 陈琳眯起眼,道:“太子一日不能痊愈,你就一日别想出宫。咱家奉劝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然,等不到官家惩处你,咱家先毒死你。” 寇季哈哈一笑,道:“我就开个玩笑,陈公公不用这么认真。” 陈琳冷冷的道:“咱家不认为这是玩笑。”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赵受益在这个时候幽幽转醒。 “陈伴伴……” 他呼唤了一声。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立马小跑了过去。 赵受益拽着陈琳,在哪儿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的小话。 大概是在质问陈琳,为何自己睡的时候在寇季床上,醒来的时候却在自己床上。 陈琳在哪儿小声的解释了一会儿。 赵受益埋怨的瞪了陈琳好几眼,然后起床更衣。 等他穿戴整齐,洗漱过后,寇季也洗漱好了。 两个人到了赵受益用膳的宫里用膳。 让寇季意外的是,今日赵受益的饭食,多了一些新菜,还有一大盏的牛奶。 寇季猜想,大概是自己递上去的食疗的法子,已经通过了赵恒和刘娥的验证。 陈琳说需要七日。 可赵恒和刘娥似乎不愿意多等,在验证了寇季献上去的食疗法子无毒以后,就直接给赵受益用上了。 吃了饭以后,二人就赶到了文德楼去读书。 今日讲学的先生,并不是向敏中。 而是一位翰林学士。 他讲的是《大学》。 洋洋洒洒讲了一个上午,吃过了午饭以后,又讲了一个下午。 除了赵受益认真听讲外,其他人基本上处于神游状态。 如此生活,持续了五日。 寇季除了平日里干一些坏规矩的事情,惹得陈琳发发火以外,就是陪陈琳斗斗嘴,再无趣事。 倒是赵受益这几日对寇季又多了几分亲近。 搞得寇季有些摸不着头脑。 寇季暗自自查了一下,发现自己除了每日偷偷塞给赵受益食物外,也没干啥。 他不明白赵受益对他的亲近因何而来。 第六日的时候。 寇季没心思去在乎此事了。 因为刘亨进宫的时候,带给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为‘小邪恶的香蕉’万赏加更!) 文德楼上。 向敏中窝在座椅上打瞌睡。 刘亨悄悄凑到寇季身边,激动的道:“四哥,咱们……咱们赚翻了!” 寇季听到这话,放下了手里的书,问道:“那些跟道人有关的人,被抓了?” 刘亨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寇季撇嘴道:“他们不被抓,我们怎么赚钱?” 刘亨瞪大眼睛,激动道:“你早就知道那些人要被抓,所以才让我低价从他们手里抵下铺子?”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拽着寇季的袖子,激动的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四哥此举有深意。咱们这一次赚的,快赶上了从吴贤手里坑来的那一笔了。”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先别高兴的太早。你今日出去以后,立马把那些铺子、田产收回来,改到你名下。然后再把那些铺子和田产抛出去。” 刘亨愣愣的道:“铺子的主人可是以谋逆罪被抓的。他们到期以后,肯定没办法还钱,我们到时候去收铺子,也不迟啊。”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谋逆是死罪,那些人被抓住了,必死无疑,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他们名下的财物,肯定会被没入国库。 那些铺子和田产真要是入了国库,你还能从国库里抠出来不成? 现在那些人刚被抓,他们的房契、地契还在我们手里。 官府在他们手上,自然一无所获。 我们趁机去收铺子,那些六神无主的管事、伙计,必然不敢阻拦。 等到官府查明的时候,我们已经把铺子卖了出去,换成了钱。 以你我的背景,官府还能逼着我们再去拿钱把铺子买回来,赎买给他们? 到最后,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 那么时候,我们才算真正把钱赚到了手。” 刘亨冲着寇季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四哥睿智,我差点忘了这个茬。出去以后我就办。” 寇季点点头,又问道:“最近汴京城里还有什么动向?” 刘亨愣了愣,郑重道:“是出了一件大事,跟寇府有关。” 寇季闻言,挑了挑眉头。 刘亨说道:“官家信了宫里那几个道人的谗言,要封国师。你祖父非但没有阻止此事,反而还出面主持此事。 如今汴京城里,风言风语四起,有人说你祖父在效仿丁谓,打算做一个奸佞。 听说朝廷已经明发邸报,分发到了各州府。 招各州府册封的道官,前往汴京城观礼。 估计要不了多久,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祖父主持册封国师的事情。” 寇季皱起了眉头,叹气道:“我祖父这是在为官家背骂名……” 刘亨愕然,“册封国师还有其他用意?四哥你不会打算拨乱反正吧?” 寇季摇头,“册封国师的事你不要打听,就当自己不知道。等到了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天下人自然会还我祖父一个公道。我若插手为我祖父正名,反而会坏了官家的谋划。惹恼了官家,下场不会太好。 官家现在可是吃人的龙!” 刘亨重重点头。 “那些道人们什么反应?亲近他们的人被抓,他们没反应?” 寇季问道。 刘亨晃了晃头,“官家给那些人定下的罪是谋逆,直接让皇城司抓的人,没有透露多少消息。那些道人们心里纵然有疑惑,也不会计较太深。官家又下旨册封国师,那些道人们早就被这个消息冲昏了头脑,哪有心思去深究其他的。 如今他们正忙着捣鼓各种仙迹、神迹呢。” 寇季又问,“丁谓呢?” 刘亨道:“自从官家恢复上朝以后,丁谓一直守在官家左右,帮官家处理政务。” 刘亨顿了顿,瞥了寇季一眼,苦笑道:“现在汴京城里的人都谣传,你祖父和丁谓被人换了魂魄。忠臣变成了奸佞,奸佞变成了忠臣。” 寇季摇摇头,沉吟道:“无稽之谈……难怪这么多年,那么多人弹劾丁谓,他依然能傲居朝堂。他这是把官家的性子摸透了……” 刘亨愕然,问道:“怎么讲?” 寇季看向刘亨,低声道:“丁谓大概是从官家的举动,嗅出了危险,所以他才主动留在官家身边,帮助官家处理政务。 如此一来,纵然他有错,只要不是大错,官家也会看在他恭谨勤恳的份上,饶他一命。” 刘亨一愣,惊讶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一说,我想到了。这些年只要丁谓沾染上了有违国法的事,他都跟在官家身边,到最他一点事也没有。” 寇季撇撇嘴道:“博取同情罢了……这一次就悬了,他要是真的牵扯过深,官家也不会留他。” 刘亨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出了声,“到底发生了什么?” 寇季晃了晃头,沉声道:“以后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你,你现在千万别打听。出了差错,谁都保不住你。” 刘亨丧气的低下头。 旋即,他想到了自己借此大赚了一笔,又兴奋的抬起头,道:“不管怎样,我们兄弟有钱赚就行。” 寇季笑着点点头。 “咳咳……” 向敏中睡醒了,咳嗽了两声。 刘亨赶忙回到座位上坐好。 向敏中活动了一下筋骨,又给他们讲了一段圣人文章,然后拢着袖子走了。 寇季等人也跟着散了。 曹佾走在最后,特地叫住了寇季,低声说了一句,“我四叔回汴京城了,不过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城外的军营。” 不等寇季发问,曹佾就走了。 寇季思量着曹佾的话下了文德楼,又撞上了陈琳。 陈琳迎面走了过来,拉着寇季走到了一边,低声道:“小子,这一段时间,不要瞎跑,更不能出东宫。特别是玉清昭应宫哪里,绝对不能去。” 寇季愣了愣,撇嘴道:“平日里你也没让我出东宫啊!突然跟我说这个,有何用意?” 陈琳冷哼道:“你小子是个不守规矩的。咱家就是提醒提醒你,免得你头脑发热,擅离东宫,把自己送上死路。”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 陈琳却不再搭理他,迎上了赵受益,带着赵受益离开了文德楼。 今日赵受益要去延福宫陪赵恒、刘娥一起用膳,不能误了时辰。 寇季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1章 太子学武?(二合一) 赵受益去了延福宫,刘亨等人离开了东宫。 寇季一个人像是幽灵一样在东宫里瞎晃荡。 东宫里的宦官和嬷嬷们,不知道背地里接到了什么指令,他们很少出现在寇季面前。 除非寇季做出要离开东宫外出的举动,不然他想找个人说说话也很难。 那种犹如置身囚笼里的感觉有越来越浓烈。 傍晚的时候。 赵受益从延福宫回来了,东宫也多了一些生气。 赵受益从延福宫里打包带回来了许多吃食,带给了寇季。 寇季拉着赵受益,席地坐在延福宫门口,一起吃喝,一起说着话。 直到夜幕降临以后,两个人才回到了宫里。 赵受益非要赖在寇季床上,跟寇季说小话。 寇季见陈琳没有阻止,就任由他霸占了自己一半的床榻。 赵受益年龄太小,加上身怀毒素,身体羸弱。 熬夜他熬不过寇季。 没过多久,他就睡着了。 陈琳一如往常,把赵受益搬回到了他自己的床榻上。 不过,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小床边上睡下,而一反常态的出现在了寇季的床前。 寇季抬手打着哈欠,见陈琳直勾勾的盯着他,就知道陈琳有话要说。 陈琳不愿意开口,寇季就只能先开口。 他可不愿意跟陈琳耗下去。 陈琳在宫里熬夜熬习惯了,纵然一夜不睡,第二日依然神采奕奕。 寇季不行,少睡一个时辰,他都觉得浑身难受。 “怎么了,从延福宫里回来,你就板着一副死人脸,一句话也不说。仙丹有毒的事情,牵连到你了?” 寇季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语气不善的问着。 陈琳瞥了他一眼,声音低沉的道:“咱家要是沾染上了仙丹的事情,你觉得咱家还能回来吗?” 寇季缓缓闭上眼,随口问道:“那是为什么?” 陈琳幽幽叹息一声,默不作声。 许久以后,寇季快要睡着的时候,陈琳才颤声说道:“官家撑不住了……” 寇季猛然睁开眼,他被这话惊的不轻。 他盯着陈琳,愕然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诅咒官家,是死罪。” 陈琳没有在意寇季的话,他晃了晃脑袋,声音低沉的道:“咱家在官家身边伺候了许多年,官家身体咱家了解。 早些年,官家的身体就不行了。 一直靠着山野奇珍吊命。” 寇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琳。 陈琳又叹息道:“官家的身体,好比油灯。油灯里的灯油,早已所剩无几了。捻子要是压低一点,兴许还能多熬一些时日。 可如今官家用虎狼药挑起了火捻子,灯火虽然拔高了许多,可灯油也耗费的快了。” 寇季缓缓坐起身,皱眉道:“你们今日在延福宫,遇上事了?” 陈琳痛苦的闭上眼,缓缓点头,“今日官家喝汤的时候,呕出了一口乌黑的逆血,怕被太子发现,就连同汤羹一口气给喝干净了。 太子没有瞧见,但是咱家却看了个清楚。” 寇季叹息一声,重新躺回了床上,幽幽道:“烈火熬油,乃是取死之道,官家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亲手惩治那些用毒丹骗他的罪人。 他大概是不想带着遗憾死去。 皇后在他身边,尚且阻止不了这件事,你就算再担心,也没用。 洗洗睡吧……” 陈琳沉声道:“官家是个好皇帝,他不应该如此。” 寇季翻了个白眼,翻过身,背对着陈琳,全当没听见他这句话。 赵恒是个好皇帝? 恐怕只有你们这些赵恒身边的奴婢,才这么认为。 陈琳抬手翻过了寇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寇季愣了愣,脸色一黑,“我没办法,别找我!” 他刚才还奇怪,陈琳给他说这一番话干嘛。 如今明白了,陈琳这是在求他出手帮忙。 陈琳双手拽着寇季,语气坚定的道:“仙丹有毒的事情是你发现的,你还会炼制仙丹,太子同样身怀仙丹的丹毒,你有办法治疗太子,肯定就有办法治疗官家。” 寇季甩开了陈琳的双手,坐起身,恼怒道:“我能发觉仙丹有毒的事情,也是恰逢其会。丹毒的解法,我也是一知半解。太子虽然身怀仙丹丹毒,可他中毒不深,我还有办法治。官家不一样,他身体里的毒素早已深入骨髓。 你自己也是用毒高手,你应该明白,毒入骨髓,无药可医。” 陈琳倔强的道:“就算你没有办法治好官家,你也有办法让官家多活几载……” 寇季瞪着陈琳,沉声道:“我是人,不是神仙。我要是有法子帮官家延寿,我会藏着吗?天大的功劳摆在我面前,我会错过? 有一句话叫病急乱投医,说的就是你。” “真的没有法子?” 陈琳仍旧不信。 寇季叹气道:“你要是能劝官家放弃服用虎狼药,依照我开给太子的食疗法子食补,再多走动走动,强健一下身体,兴许能多活几载。” “还有其他的法子吗?” 寇季摇了摇头。 仙丹中的毒素,多是铅、銾、朱砂等物的毒素。 放在后世,配合一些药物,还可以治疗。 可这是大宋,寇季根本没办法去帮赵恒弄那些解毒所需的药物。 他又不是医科出身,根本不知道那些药物如何提炼、制作。 陈琳面若死灰。 “那咱家只有去劝劝官家,让他放弃服用虎狼药。” 寇季再次摇头,“能劝动的话,皇后早就劝动了,哪能轮得到你。” 陈琳咬牙道:“不管怎样,咱家还是要试试。” 不等寇季再开口,陈琳已经乘着月色,离开了东宫。 寇季望着陈琳离去的背影,暗自摇头。 他可以断定,陈琳必定无功而返。 赵恒现在满脑子都是报仇,又怎么可能听陈琳的。 赵恒枕边人刘娥都劝不动赵恒,陈琳又怎么可能劝得动。 陈琳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的时候,是被人抬回来的,明显受了杖责。 寇季躺在床榻上,假装没有看见,等到送陈琳回来的宦官们离开以后,他才缓缓从床榻上爬起来,走到了陈琳的小床边。 “被打了?” 陈琳闷着头,没有说话。 寇季吹起了火折子,借着火光,掀开了陈琳的衣服,瞧见他那被打烂的屁股以后,晃了晃头。 “自作自受!” “咱家不后悔!只要官家能多活一些时日,咱家就算被打死,也无怨无悔。” 寇季讥笑道:“你倒是个忠仆!” “有没有疗伤的药,我帮你弄一弄。” “咱家不要你怜悯。” 寇季讥讽道:“谁怜悯你了,我只是不希望明天你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被太子发现了。他那副心肠,瞧见你这模样,肯定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连累你受罚。” 赵恒和赵受益,皆是陈琳软肋。 陈琳听到寇季这话,闷声道:“药箱在咱家房里……” 寇季点了点头,去了陈琳房里。 陈琳在东宫,有属于自己的房间,只是他很少待在自己房里。 寇季在陈琳房里找到了药箱,还翻到了一个小火炉,以及一些银霜炭。 让寇季意外的是,在这个老毒物房里,居然没有发现毒药。 也不知道这老毒物把毒药藏哪儿了。 下一次一定要问他要几瓶,防身用。 寇季用陈琳房里的小火炉煮了一盆水,先用小镊子清理了一下伤口上快要脱落的坏肉,清洗了一下伤口,帮他敷上药,包扎好。 一切都处理好了以后。 陈琳居然破天荒的对寇季道了声谢。 寇季懒得理他,回到了自己床上,睡下了。 翌日一早。 寇季起床以后,就发现陈琳已经起了,他像是个没事儿的人一样,帮太子洗漱打扮。 寇季在陈琳屁股上瞧了几眼。 被陈琳恶狠狠的瞪了两眼。 寇季也没有戳穿他,陪着赵受益吃过饭以后,就去文德楼上课了。 上课的时候,刘亨先告诉他,已经把那些铺子、田产收回,并且换成了钱财。 又告诉他,汴京城的菜市口,又开始杀人了。 一家一家的杀,有不少官员也被砍头了,全部都是以谋逆罪被砍头的。 其中不乏文官。 刑不上大夫之类的话,成了一句空话。 有资格帮士大夫们奔走呐喊的人,在这一刻,全都选择了装聋作哑。 朝廷里,能影响到赵恒的士大夫,只有丁谓和寇准两人。 丁谓如今跟在赵恒身边,一门心思的讨好赵恒,根本不会忤逆赵恒的意思。 寇准知道仙丹有毒的真相,他对这些有关联的人,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他们两个人不开口,其他人自然就选择了装聋作哑。 “汴水又红了,以汴水为生的人,如今都不敢下河了。如今汴京城里乱哄哄的,人人自危。只有那些道人还在欢欣鼓舞的倒弄神迹、仙迹。” 刘亨有些胆寒的对寇季说。 “这只是一个开始……静观其变就好了……” 寇季幽幽的说了一句。 刘亨只是点了点头,没敢多问。 此后。 一连七八日,刘亨每次进宫,都要向寇季分享一下宫外砍头的事情。 宫里倒是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陈琳不死心的又去劝解了赵恒两次,两次都被打的皮开肉绽送了回来。 依然是寇季在深更半夜,帮他敷药。 让寇季意外的是,陈琳没有劝动赵恒停止服用虎狼药,反而帮赵受益多劝出了一门功课。 武学! 赵受益的诸多功课中,多了一门武学。 赵恒虽然没有听陈琳的劝谏,但是陈琳的话,他却记下了。 随着他身体每况愈下,虎狼药的分量越加越大,身体明显支撑不住了,每天都会呕血。他借此认识到了一个强健体魄的重要性。 赵恒自己放弃了治疗,但他对儿子却很上心。 他在朝堂上跟文臣斗了三日,凭借着呕血装可怜,逼得文臣们松了口,也逼得刘娥松了口。 赵恒钦点了枢密使曹玮,作为赵受益的武学授业先生,每日授课一个时辰。 寇季知道此事以后,愣了许久。 此前他掀开了仙丹有毒的事情以后,他就感觉到了历史已经偏离了他熟知的轨道。 他也清楚,他的出现,会对历史造成很大的影响。 只是他从没想过,在他的影响下,赵受益会接触到武学。 赵受益才九岁,现在开始接触武学,又有百战名将曹玮指点,以后武学造诣,定然不弱。 赵受益以后要是变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皇帝。 大宋在他的治理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寇季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思考太久。 就赵受益如今的身体而言,习武绝对是一件好事。 他身体本就羸弱,加上丹毒的侵蚀,就变得更弱了。 寇季用食疗的法子,帮他驱除丹毒,纵然痊愈了,身体依然羸弱。 习武,能让他羸弱的身躯,变得强壮。 到了授武学的这一日,寇季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以后,就赶往了文德楼。 曹佾平日里跟寇季闲聊的时候,总是三句不离他的四叔曹玮。 看得出,他对他的四叔很崇拜。 在曹佾的影响下,寇季对曹玮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然而,等寇季到了文德楼前以后,有些失望了。 他没看到曹玮,只看到了一个两旬上下的青年人,手握着一根哨棒,屹立在哪儿。 青年人着一身宽松的青衣,面色冷峻。 瞧见了寇季以后,冷冷的道:“你来迟了……” 赵受益、刘亨、曹佾等人端端正正的站在青年人面前,他们也瞧见了寇季,只是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寇季上课经常迟到,他们已经习惯了。 寇季拱了拱手,干笑道:“路上耽搁了一下,勿怪勿怪……” 他这是推诿的话。 青年人皱了皱眉,沉声道:“念你初犯,暂且放过你一次,再有下次,一并处罚。入列!” 寇季撇撇嘴,在刘亨身边找了个空位站下。 青年人扫视了寇季等人一圈,冷冷的道:“我叫曹旭,从今日起,负责教授你们武学。” 曹旭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姓名、职责,除此之外,没有说其他多余的。 他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背景,也没有提及,原本授课的曹玮为何会换成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2章 凡人寇季? 当然了,曹旭不说,寇季却能猜测。 “官家钦点的曹玮授课,曹玮不可能推辞。这么说,曹玮一定是入宫了,只是没来东宫授课。那么他有可能去了别的地方…… 官家这是演了一场戏? 借着为赵受益授武学的名头,让曹玮名正言顺的出如皇宫? 八成是在背后谋划什么…… 那太子习武的事,算是定下了,还是另有变数?” 寇季心里猜测着。 曹旭冷着脸,又道:“我出身行伍,平日里守的是行伍里的规矩,你们跟着我习武,也得守行伍里的规矩。我不论你们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背景。只要坏了行伍里的规矩,一样要受罚。” 寇季回过神,听到这话,拱了拱手道:“敢问先生,能否列一个单子出来,也好让我们知道,要守那些规矩。” 曹旭闻言,瞪起虎眼,撇了寇季一眼,冷冷的道:“你可以称呼我教习,也可以称呼我教头,唯独不能称呼我先生,行伍中没有先生。 还有,作揖也非行伍中礼节。 行伍中人施礼,当以手抱拳。” 寇季以手抱拳,道:“受教了……” 曹旭板着脸,点点头,“行伍中的规矩,回头我会命人列一个单子,派发给你们。” 说完这话,曹旭又冷冷的扫了寇季等人一圈,道:“现在,拿出你们的本事,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武学根基。” 寇季愣了。 不等寇季发问,站在他不远处的曹佾,踏前一步,抱拳道:“教习,我先来。” “拳脚还是棍棒?” “枪!” 曹旭在背后的武器架子上挑选了一杆镴枪,扔给了曹佾。 曹佾一手接枪,在身上盘旋了一个枪花,镴枪稳稳抓在手里。 他向曹旭抱了抱拳,又向寇季等人抱了抱拳,然后抡起了镴枪。 枪尖直刺而出。 曹旭见此,皱眉道:“中平枪,势难挡。你这枪扎的,有气无力的。中平枪,被你扎成了软脚枪。根基不稳,从今日起,你先从打熬气力,锻炼根基开始。” 曹佾还想继续打下去,曹旭却摆了摆手,让他下去。 “下一个!” “我来!” 高继成踏步而出,拱了拱手,打了一套拳脚。 曹旭瞧着,直皱眉头,“你的拳脚打的倒是有板有眼的,可惜根基也不稳。拳头看着象模像样的,但是却没有力气。 你跟曹佾一样,从今日起,开始锻炼根基,打熬气力。” “下一个!” “……” “下一个!” “……” 石玉、李惟贤轮番上阵,他两个人年龄不大,一个使刀,一个用箭,有板有眼的。 曹旭等他二人施展完了武艺以后,点头说道:“你们两个,倒是在武艺上下了不少工夫,年龄不小,但是根基却十分稳固。 你们不需要我指点,以后只管照着你们家传的武艺继续练习即可。 但你们要记住,业精于勤荒于嬉。 不能骄傲,也不能自满,应当更加刻苦。” 石玉、李惟贤抱了抱拳头,退到了一旁。 “下一个!” 寇季、刘亨、赵受益、赵允初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赵允初见没人动,他唯唯诺诺的上前,对着曹旭一板一眼的抱拳。 “我……我打拳……” 曹旭对赵允初多了几分温和,大概是照顾他是一个孩子。 “你只管打,打不好,以后可以慢慢学。” 赵允初重重的点点头,开始打拳。 他起手挥拳,每一次挥拳,似乎使劲了浑身力气,短短十几个呼吸,他的脸颊就涨的通红。 寇季看到这一幕,一脸愕然。 赵允初拳脚很稚嫩,可他的拳法打的有板有眼的,看得出应该是经常练习,所以打的很熟练。 曹旭盯着赵允初挥拳,频频点头,“太祖传下的这一套长拳,你随未习得精髓,但是只要你勤练下去,终有一日,会有所成就。 你年纪还小,兵械暂且不用练,以后你就跟着曹佾、高继成,一起锻炼根基。” 赵允初收拳而立,喘着气,抱拳道:“多谢教习……” 赵允初退下以后。 曹旭看着寇季,冷冷的道:“下一个!” 寇季假装没有看到曹旭的眼神,他侧头看向了赵受益和刘亨。 他没想到,赵受益和刘亨也同时看向了他。 寇季干巴巴一笑。 赵受益和刘亨一愣。 旋即,赵受益笑了,“你不懂武艺?” 寇季翻了个白眼。 赵受益更乐了,“我懂!” 说完这话,赵受益骄傲的踏前一步,“我来!我要用棍!” 曹旭递给了赵受益一根棍棒。 赵受益拿着棍棒,回头瞥了寇季一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赵受益抬手一翻,棍棒开始在他手里舞动了起来。 “唰唰唰~” 棍棒翻滚,呼啸声四起。 寇季差点惊掉了下巴。 曹旭板着脸,看完了赵受益舞棍,说道:“这是太祖传下的棍法,你舞的不错……以后跟着曹佾他们,一起锻炼根基。” 通过曹旭的话,寇季可以判断出,赵受益的棍法很一般。 曹旭估计是为了维护太子颜面,所以才没有当场品评。 赵受益回到了寇季身边以后,寇季愕然道:“你还会武艺?” 赵受益咧嘴笑道:“就会这一套棍法,父皇说这是太祖创出来的,就算我不能学精,也得学会,然后传下去。” 寇季一脸愕然。 赵受益嘿嘿笑道:“你不懂武艺?” 寇季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这小家伙跟他待一起才多久,居然黑化了。 竟然敢打趣他,看他出丑。 实在可恶! 还是以前的赵受益可爱…… 寇季心里埋怨了几句,看向了刘亨。 刘亨似乎看穿了寇季的心思,当寇季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嘿嘿笑道:“四哥,弟弟我虽然没有他们家学渊源,但也懂些武艺。 早年我爹调任龙神卫的时候,请过两三个教头,教过我一点唐手。” 话音落地,刘亨已经迈步而出。 他在寇季愕然的眼神中,对曹旭拱拱手,道:“我使拳脚。” 曹旭点点头,摆摆手,让他打拳。 刘亨拉开了架势,使出了唐手。 曹旭瞧着,直皱眉头,等刘亨打了一半,他就喊停。 “你倒是个用心习武的,可惜教你的教头是个半桶水,所以你也练了个半桶水。你再这么练下去,拳头非但不能伤人,反而得先伤了自己。” 刘亨一脸愕然,“我潜心练了这么久,一点用也没有?” 曹旭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虽然你的拳练错了,但是在这些人当中,你是最用心的。” 刘亨灰心丧气的垂下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3章 匹夫一怒 曹旭见刘亨垂头丧气的垂下头,他生硬的声音,轻柔了几分,“只要你继续保持这股子习武的劲头,加上我的指点,假以时日,一定会有一番成就。” 刘亨抬起头,认真的道:“我一定跟着教习好好学。” 曹旭满意的点点头,又道:“你根基不弱,看得出你在根基上下了一些苦功。但根基上的功夫,仍旧不能荒废,反而更的勤加练习。 以后每日,你先跟曹佾他们锻炼半个时辰根基。 他们锻炼根基的功夫,你也可以学一学。 后半个时辰,我会重新传授你完整的唐手,顺便也传授你一些兵械。” 锻炼根基的功夫,大同小异,算不上是不传之秘。 但也不能随便锻炼,没有人指点,没有章法的去锻炼,很容易伤身。 曹旭让刘亨学习的,就是曹佾等人锻炼根基功夫的章法。 刘亨恭敬的对曹旭一礼,“多谢教习!” 刘亨退回到寇季身边以后,对着一脸意外的寇季道:“我原本想勤加练武,给我爹一个惊喜的。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寇季缓缓回神,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开口安慰道:“已经很不错了,你肯用功,如今又碰上了一个精通武艺的教头,有他教你,你一定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刘亨缓缓点头,然后看向寇季,疑问道:“四哥,你不懂武艺?” 赵受益在一旁捂着嘴偷笑道:“他肯定不懂……” 寇季瞪了他一眼,淡然道:“谁说我不懂?” 赵受益和刘亨闻言,瞪起眼睛,“你懂武艺?” 短暂的惊愕过后,赵受益一脸怀疑的看向寇季。 寇季依旧一脸淡然。 一旁的曹旭,在这个时候,冷声开口,“要我请你出来吗?” 寇季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 “使什么?” 曹旭皱着眉头问。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刀吧……” 顿了顿,寇季又补充了一句,“实刀,直刀,去了刀锷,只留刀柄和刀身。” 曹旭闻言,愣了愣。 他有些意外的看了寇季一眼,却没有说话,而是吩咐人去拿了一柄真刀。 他亲自动手,拆卸刀上的刀锷。 “哎……” 寇季叹息一声。 武艺,他确实不懂。 但是他会一刀。 那是他当年入造假行当,得罪了人,被人教训以后,找了一位师傅,特地学来保命用的。 他至今都记得,那位师傅当年教他的时候,说过的话。 “寇季,你年龄不小了,学武已经晚了。纵然你再怎么用心,也很难学有所成。念在你心诚的份上,我就教你一刀。 这一刀,叫做匹夫之刀。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刀出无悔。 要么你死,要么别人死。” 刀被曹旭,递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握着刀,深吸了几口气。 举目四望,瞧见了文德楼前一座灯幢。 寇季在众人注视下,提着刀走了过去。 他到灯幢近前,闭上了眼。 “吸……” “呼……” 寇季双眼猛睁,眼中尽是决然。 刀出。 刀起。 刀落。 “当啷~” 刀刃断成了两截,落在了地上。 “嘣~” 灯幢从中间分成了两半,摔在了地上。 赵受益、刘亨等人,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寇季。 曹旭愣在原地。 许久以后,就听他喃喃道:“匹夫一怒……” 寇季这一刀,在他眼里并没有特别之处。 只是普通的一刀,只是勉强的做到了快、准、狠。 但是寇季出刀的决然,却让他很意外。 那种搏命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眼神,他只在战场上见过。 然而,寇季这一刀在赵受益等人心里,却留下了深深的印象。 那可是整块青石雕刻的灯幢。 一刀两断。 他们上去劈砍的话,顶多在灯幢上留下一个砍痕。 寇季却一刀切开了。 他们怎么可能不吃惊。 寇季扔掉了手里余下的刀柄,走到曹旭身前,抱拳道:“教习,我使完了。” 曹旭回神,绕有深意的看了寇季一眼,道:“这一刀……不错。以后你就跟着曹佾他们,一起锻炼根基。” “多谢教习。” 寇季回到了赵受益、刘亨身边。 其他的小家伙们也凑了过来。 赵受益惊愕道:“好厉害……” 刘亨瞪着眼珠子,急声问道:“四哥,你是不是杀过人?” 寇季缓缓摇头。 刘亨急了,他喊道:“你那一刀,又快又准又狠,我看就是冲着杀人去的。还有刚才那种眼神,我见过。我大哥以前跟人搏命的时候,就是那个眼神。” 赵受益不懂这个,但他假装很懂的在一旁点头。 寇季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杀人是违法的。” 刘亨撇撇嘴,“我爹常杀人……” “我四叔也常杀人……” “我兄长也常杀人……” “我爹也是……” “我父王也杀……” “我父皇经常杀……” “……” 曹佾、赵受益等人跟着瞎起哄。 寇季瞥了他们一眼,淡然道:“我华州人……” 刘亨、曹佾等人一愣。 想通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以后,纷纷翻起了白眼。 “说够了没有?” 曹旭黑着脸低吼了一声。 刘亨等人赶忙各归其位站好。 寇季站在原地,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没丢人…… 以往他砍石头,可没这么顺利,一千次挥砍,也不一定能砍断。 今日能一击而中,有那柄刀的功劳。 也有那灯幢的功劳。 那灯幢常年受灯油烘烤,又风吹日晒的,大概有些软化了。 虽说在一群小家伙们面前丢人,也没什么。 但他得维护一下他在这些小家伙们心中的形象。 这些小家伙们,将来注定是要入驻朝堂的。 现在在这些小家伙们心中留下的形象,很有可能会决定这些小家伙们以后对他的态度。 他揉着发麻的手心,缓缓站直。 曹旭开始挨个指点他们武艺,以及锻炼根基的方法。 锻炼根基,打熬气力,是水磨的工夫,需要用时间堆积,不能一蹴而就。 曹旭指点完以后,就让寇季等人开始锻炼根基。 寇季等人在曹旭指点下,也正式踏上的武学的道路。 从这一日以后,曹旭每天早上,都会过来指点他们一个时辰的武学。 此后,宫里的生活一如往常。 只是多了一门武学需要学习。 一晃七八日已过。 一日,寇季刚睡醒,就见陈琳兴冲冲的凑到了他身边。 不等寇季开口,陈琳率先开口道:“寇侍读,太子的身体好了不少……” 寇季一愣,问道:“你们查验过了?” 陈琳重重点头,道:“平日里太子吃不下,睡的浅,经常惊醒,整日里无精打采的。近些日,能吃能睡,精神头可足了。昨日在杨妃宫里,连吃了两碗饭,杨妃高兴坏了。 她让人查验一下,发现太子身体明显有好转。 她还说回头有重赏给你呢。” 寇季缓缓点头。 “那你替我多谢娘娘……” 说到这里,寇季话音一顿,看向陈琳,调笑道:“之前为了帮太子拔毒的事,你可没少对我喊打喊杀的。如今太子有所好转,你就不打算补偿补偿我?” 陈琳一愣,幽幽道:“咱家就是个奴婢……哪有问奴婢要补偿的?” 寇季斜眼道:“之前你对我喊打喊杀的时候,可没以奴婢自居。” 陈琳干笑道:“要不……咱家过两日,带你去看一出大戏,做补偿,如何?” 寇季意外道:“大戏?宫里还有大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4章 皇宫变化 “自然有……” 说完这话,陈琳没有再多言,只是跟寇季约定了两日后的傍晚,在东宫门口相见。 有了陈琳提醒,寇季开始关注起了宫里的变化。 翌日早晨,打熬完身体以后,寇季把刘亨拉到了一边。 刘亨这几日,在曹旭的指点下,武艺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以前的时候,他大多都是一个人偷偷的瞎练,所以错处很多,加上他学了个半桶水的唐手,招式并不连贯,强练很容易伤身。 曹旭除了指点刘亨锻炼根基外,还教授给了他全套的唐手。 除此之外,还传授了一门刀法给他。 据说是战场上所用的百战刀,杀伐果断,招式凌厉。 唐手固然有凌厉之处,但大多招式都是以跌打为主,多用柔劲。 百战刀不同,百战刀每一招每一式,都杀伐果断,凌厉异常,刚猛霸道。 一刚一柔配合起来,相得益彰。 刘亨练的很带劲,加上他自己肯下苦工,所以他的武艺是寇季一行人中进境最快的人。 寇季拉扯刘亨的时候,刘亨在练刀。 听到了寇季呼唤,他提着刀跟寇季走到了一边。 寇季攀着他的肩头问道:“最近城里有什么变化?” 刘亨随手耍了个刀花,沉吟道:“最近汴京城没什么变化,就是官家杀人杀的太狠,在诸御史死谏下,暂时罢手了。 再就是,城里的道人多了不少。 往日里难得一见的道人,如今在城里遍地都是,随处可见。 其中不乏官家册封的道官。” “我祖父呢?” 寇季侧头问。 刘亨一愣,笑道:“你不问,我差点给忘了。你祖父最近可是春风得意,权财两收。那些道人们得知是你祖父主持册封国师大典以后,明里暗里给你们寇府送了不少钱财宝货。 我爹说,你祖父这几日收的钱财宝货,都足够把整座寇府用金箔贴一遍了。” 寇季缓缓摇头,低声道:“我祖父既然敢收这个钱,肯定是得到了官家的应允。完事以后,说不定要全部送到官家的私库里,他顶多拿一些分润而已。 你刚刚说我祖父权财两收,权力方面吗? 官家又给我祖父升官了? 为何我没听到一点儿消息?” 刘亨摇头道:“我说的权,指的是实权。这一次官家杀人,丁谓手底下的好些人,都牵连在其中。这些人被清除以后,丁谓在朝中的实力大减。你祖父借机提拔了许多官员。 你祖父不仅拿回了宰相的实权,他手下的亲信,大多也身居要职。 李迪虽然没有得到升迁,但是在内庭的地位,隐隐超过了丁谓。 王曾被调往了三司,担任三司使,掌管着朝廷的钱袋子。 你姑父被调任到了吏部,掌管天下官员的升迁调度。 南京留守张知白,被你祖父调任回京,任职兵部侍郎。 杨亿、杨崇勋也各有升迁。 除此之外,你祖父还提拔了一波新人。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自幼有神童之称的晏殊。 晏殊是景德二年进士,中进士的时候,只有十四岁。 厉害吧? 他被你祖父调任为左庶子,四品官,东宫属官之一。 据说过几日就来东宫。 二十八岁,官居四品啊……” 刘亨一脸羡慕。 晏殊年仅二十八岁,官居四品,已经到达了许多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到达的高度。 而他以后的成就,必然不止于此。 只要不出差错,入阁为相,那是必然的。 怎能不厉害。 寇季在一旁吧嗒着嘴,感叹道:“确实厉害……” 人家十四岁就是进士了,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的考出来的。 寇季突然觉得,他这个太子侍读,也不算什么。 他这个太子侍读,还不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 没办法跟人家比。 “他到了东宫,东宫必然会有些改变……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寇季随口感叹了一句。 寇季又看向刘亨,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刘亨沉思了一下,道:“皇宫的宫墙上,架起了上千面大鼓,据说是为了册封国师的时候庆贺用。还有,东宫外的侍卫,增加了不少,一个个看着凶神恶煞的。”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两日时间,悄然而过。 两日后的傍晚,陈琳把赵受益送到了贵妃杨氏宫里以后,又返回了东宫。 寇季早已在东宫门口等候他。 陈琳抛给了寇季一身宦官的衣服,“换上,咱家才方便带你出去。” 寇季没有迟疑,换上了陈琳给的宦官衣服,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小宦官。 陈琳提点了他几句,带着他出了东宫大门。 寇季在东宫里关久了,走出东宫的时候,有种脱离牢笼的感觉。 他还没来得及发表一下感慨。 就看到了在东宫大门口两侧,两队披甲持刃的军卒们肃立着。 他们浑身套着铁甲,纵然一句话不说,什么动作也没有,也难掩肃杀的气息。 “步人甲……禁军吗?” 寇季盯着军卒们愣了一会儿。 走在前面的陈琳见他没跟上,回过身喝道:“赶紧跟上……” 寇季慌忙点头,跟上了陈琳。 出了东宫,陈琳低声骂道:“咱家不是提醒过你,让你跟着咱家,不要乱走,也不要乱看吗?” 寇季苦笑道:“宫里是御前卫守卫的地方,禁军应该守在宫墙上。瞧着禁军出现在宫里,我有些疑惑。” 陈琳瞪了他一眼。 “咱家再提醒你一句,今晚不同往日,你一定要紧紧的跟着咱家。你现在是一个小宦官,不是太子侍读。真要发生了什么,没人会在乎你一个小宦官的性命。” 寇季赶忙拱了拱手,“受教了。” “哼~” 离了东宫,外面依旧是一片宫殿。 陈琳带着寇季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宫殿。 每过一处,寇季都细心的打量。 他发现这些宫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门户紧闭着。 洒水的嬷嬷、扫地的宦官,擦拭的宫娥,一个也不见。 明显有些不正常。 寇季快步凑到了陈琳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宫殿里,该不会都藏满了军卒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5章 观星楼中 陈琳目光隐晦的左右瞥了两眼,确认了没人以后,警惕的问寇季,“有人向你泄露了消息?” 寇季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宫殿上,喃喃自语,“还真藏人了……” “回答咱家的话,谁向你泄露的消息。” 陈琳目光阴沉,语气生硬。 寇季扯着嘴角,干巴巴道:“你是怕我泄露消息,还是怕别人出去胡说。” 陈琳瞪着寇季,咬牙道:“咱家是担心别人泄露了消息,回头连累到你。”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认真的看着陈琳道:“你倒是个不错的宦官……” 陈琳瞪着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寇季摊了摊手,“我猜出来的。” 陈琳一脸不信。 寇季叹气道:“官家要册封国师的时候,我就猜出了官家要下杀手。我又听说官家要在玉清昭应宫里举行册封国师大典。 那么动手的地点必然是玉清昭应宫。 册封国师,可是大事。 道家前来观礼的人必然不少。 要处死这些人,还要办的不留痕迹,那就得不少军卒。 能藏那些军卒的地方,只有这些宫殿。” 听到了寇季是猜出来的,陈琳明显松了一口气。 陈琳绕有深意的瞥了寇季一眼,“你倒是聪明……不过,聪明归聪明,却没有学会谨言慎行。” 陈琳迈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幽幽的道:“咱家出身不好,不懂多少大道理。在这宫里平平安安待了这些年,凭的就是谨言慎行四个字。 论秘密,咱家比任何人知道的都多。 可咱家从没跟人讲过一句。 有些秘密,知道归知道,一旦说出去了,就会要命。 皇宫里要命的秘密最多……” 寇季跟着陈琳的脚步,侧头问道:“你似乎不太在乎官家在玉清昭应宫的布置被说出去?” 陈琳脚下一顿,叹气道:“这皇宫里,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咱家管不了别人,只能管着自己不多嘴。” 寇季缓缓点头,没有去追问这句话的意思。 这一句话很好理解。 皇宫里住着天下至尊,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禁忌。 偏偏,天下间有无数人想知道这些禁忌。 宫里的嬷嬷、宦官、宫娥之中,不乏有心人派进来的探子。 甚至一些嫔妃,跟宫外也有所勾连,暗地里泄露着宫里的秘密。 陈琳说完这话,就不再多言。 寇季也没凑上去自讨没趣。 两个人绕过了九重宫门,在玉清昭应宫拐了个弯,到了它旁边的观星楼下。 观星楼下,御前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守着。 陈琳出具了一面腰牌,御前卫才放他们两个进去。 顺着观星楼的楼梯,盘旋而上。 到了二层的时候,陈琳脚下突然一顿,寇季一愣。 不等他反应过来,陈琳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寇季一下被推进了观星楼二楼的大殿里。 还没等到寇季定睛观看,就听到了一声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小寇爱卿到了!” 赵恒的声音。 寇季的第一反应不是向赵恒施礼,而是回过头,一脸愤怒的看着陈琳。 “死太监!你坑我!” 陈琳翻了个白眼,用极低的声音道:“要不是官家首肯,咱家怎么可能带你来这里……” 大殿正中,龙椅上的赵恒看到了这一幕,笑的更大声了。 他对寇季很有好感,寇季很多无礼的举动,在他眼里都是笑点。 他觉得寇季在他面前表现的坦荡,不拘俗礼,远比他那些虚伪的臣子要好很多。 赵恒一边笑,一边道:“小寇爱卿,你不要怪陈琳。是朕让陈琳不要惊动任何人,带你过来的,只是朕没想到,陈琳居然把你扮成了宦官,委屈你了。”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缓缓进入到殿内。 “臣寇季,参见官家。” 赵恒摆摆手,道:“爱卿免礼。” 待到寇季起身以后,赵恒朗声对殿内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道:“诸位爱卿,你们最近不是一直问朕,那些被朕处死的官员,究竟犯了那条谋逆罪吗? 回答你们问题的人来了。” 赵恒话音落地,除了少数知情人外,大部分人的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瞬间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他不明白赵恒这么做的用意。 寇季悄悄打量着殿内的情况。 在殿内,有三阶座位。 赵恒和刘娥高坐在最高阶上。 第二阶上,坐的都是赵氏宗亲。 第三阶便是整个大殿。 寇准带着一帮子文臣,居于左侧。 右侧以一位年仅四旬的中年人为首。 他须发黑白参杂,身上套着一身盔甲,稳坐在哪儿。 在他下首,坐着其他武勋。 他应该就是曹玮。 寇季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以后,拱手道:“寇季见过诸位大人。” “不必多礼……” 寇准、曹玮一起开口。 寇季起身。 “寇季,你可知道这些日子,因为谋逆罪被处死的人有多少?” 寇季还没直起身,就有人开口发问。 问话的居然是一位王爷。 寇季刚要开口。 赵恒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周怀正,给小寇爱卿看座。” “多谢官家。” 寇季拱手答谢了一声。 周怀正让小宦官捧着一个座椅、桌子,把寇季安排到文官末席。 寇季坐定以后。 就听赵恒道:“寇爱卿,册封国师的大典,快开始了吧?” 寇准拱手道:“回官家的话,还有半个时辰。” 赵恒缓缓点头,又问曹玮,“曹爱卿,布置的如何了?” 曹玮拱手道:“回官家,一切准备妥当。” “那咱们君臣就静静的等它半个时辰……” 赵恒发话了,大殿内的所有人都静静的等着。 针落可闻。 而观星楼一旁的玉清昭应宫,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一个个道人,穿戴着崭新的道袍,频频的穿梭在玉清昭应宫里的各个大殿。 不时还有道人从宫外赶来,汇聚在其中。 玉清昭应宫在逐渐的被填满。 为了让这一次的册封大典举办的更加恢弘。 道人们花重金贿赂了寇准,从寇准手里接下了布置玉清昭应宫的事宜。 寇准拿到了巨额贿赂以后,果断的撤走了布置玉清昭应宫的宫娥、宦官,把空荡荡的玉清昭应宫留给了道人们。 道人们为了布置玉清昭应宫,确实下了工夫。 整个宫殿,被他们布置的云雾缭绕,颇有一番仙境的味道。 “咚咚咚……” 当第一通鼓声响起的时候。 不论是玉清昭应宫里的道人,还是观星楼上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浑身一震。 玉清昭应宫里的道人,迅速的集结在了一起,聚拢在正殿外,等候赵恒驾临。 观星楼中,赵恒在刘娥搀扶下,缓缓起身。 他目光从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身上掠过,淡淡的道:“诸位爱卿,随朕去看一场大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6章 寇长生,疯赵恒(二章合一) 赵恒在刘娥搀扶下,率先走向了观星台。 他脚步有些虚浮,行走的时候,半个身子瘫在刘娥怀里。 他是借着刘娥的力气在走路。 众人跟随着赵恒的脚步到了观星台。 赵恒在刘娥搀扶下,站在观星台正中,陪在他左右两侧的,分别是寇准和曹玮。 赵氏宗亲们错开了一步,站在了他身后。 文武百官们没有资格临近赵恒,他们都在最后面站着。 “小寇爱卿,你过来,站到朕身边。” 赵恒对着站在最后面的寇季招了招手。 寇季在众人注视下,硬着头皮走到了赵恒身边。 赵恒举目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玉清昭应宫,淡然笑道:“朕眼看着益儿的身体一日强过一日,朕心甚慰。小寇爱卿,朕得谢谢你。 朕答应过你,要给你赏赐的。 说说吧。 要什么? 只要朕能拿的出来的,朕都不会吝啬。” 赵恒话音落地,不论是赵氏宗亲,还是文武百官,齐齐看向了寇季。 他们的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寇季一愣。 他有些茫然。 他实在不明白,赵恒突然提出赏赐的事情,究竟有何用意。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寇准。 寇准见此,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还真怕寇季不知轻重,张嘴说出什么让赵恒为难的赏赐。 寇季看向他,这是在向他求救,同时也把赏赐的选择权交给了他。 寇准微微侧身,面向赵恒,拱手道:“官家言重了,臣的孙儿蒙官家厚爱,招为太子侍读,这已经是厚赐了,不敢再奢望加官进爵。 臣的孙儿久居乡下,进学稍晚,一直未曾有表字。 官家真要赏赐,不如就赐一个表字。 有官家赐的表字,臣的孙儿担任太子侍读,别人也就挑不出错了。” 赵恒瞥了寇准一眼,调笑道:“你这老倌打的好算盘。表字历来都是师长所赐,朕若赐了表字,寇季就是朕的学生了。 那些两榜进士,在考过殿试过后,总是以天子门生自居,可朕从未承认过。 朕要是赐了寇季表字,就等于认下了他这个学生。 朕唯一的学生,纵然犯了错,也只能从轻处罚。 你这老倌,那是在讨表字,分明是在讨免死铁卷。” 寇准淡然一笑,并没有因为赵恒戳穿他内心的想法而感到羞耻。 赵恒话锋一转,道:“但朕并不打算随了你的心意。朕要赏赐的是小寇爱卿,小寇爱卿说了才作数,你说了不作数。” 赵恒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概是在期待他能给出一个跟寇准不一样的答案。 寇季干巴巴一笑,拱手道:“官家到这观星台,必然有正事要办,正事要紧,臣的赏赐,稍后再说。” 赵恒一愣,点点头道:“你倒是识大体……” 顿了顿,赵恒叹息一声,“朕怕一会儿没了心情赏赐你……” 赵恒低头看着玉清昭应宫,幽幽的道:“朕求了一辈子长生,也被人耍了一辈子。朕羡长生,也狠长生。朕就赐你表字长生,希望你常伴益儿左右,时刻提醒着他,莫要让他学朕。” 寇季刚要躬身道谢。 就见赵恒的眼中,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而起。 “就是这些人,用长生两个字,骗了朕一辈子。朕现在要让他们知道,欺骗朕的代价。” 赵恒咬牙低吼。 “曹玮?!” 曹玮出列,抱拳道:“臣在!” 赵恒面目狰狞着,吐出了一个字。 “杀!” 一张牛角弓出现在了曹玮手里。 曹玮弯弓搭箭,一直响箭暴射而出。 响箭腾空。 箭尾的哨子,在空气冲击下,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玉清昭应宫里所有道人的目光,被响箭所吸引。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观星楼上的赵恒等人。 “官家?” “官家怎么上了观星楼?” “……” 道人们交头接耳的在嘀咕。 为首的几个道人见此,皱起了眉头。 赵恒反常的举动,让他们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咚咚咚……” 突然间,鼓声四起。 架在皇城上的上千面大鼓,被同时敲响。 在鼓声掩护下。 玉清昭应宫四周的宫殿里,冲出了数之不清的甲士。 他们披甲持刃,将玉清昭应宫团团围住。 道人们的国师梦,在甲士们出现的那一刻被惊醒了。 “官家……要杀我们?” “怎么会……” “……” 道人们惊愕着。 有道人当即就往玉清昭应宫外跑去。 刚冲到了门口,就被赶来的甲士们用弓弩射成了筛子。 “封门!” 随着禁军将校一声令下。 禁军将士们封上了玉清昭应宫四处门户。 “放!” 弓弩兵们给箭矢蘸上了猛火油,点燃以后,齐齐射进了玉清昭应宫。 一道道燃烧着火焰的箭雨磅礴而下。 仅仅一瞬。 玉清昭应宫就化作了一片火海。 被困在里面的道人们嘶吼着、呐喊着。 一个个的火人惨叫着,在玉清昭应宫里疯狂奔走。 “赵恒?!你怎么敢?” 有道人绝望的在玉清昭应宫内呐喊。 “放~” “嗖嗖嗖~” 又一轮的箭雨落入。 “放~” “……” “放~” “……” 寇季已经不记得燃烧的箭矢放了多少次。 玉清昭应宫在一轮轮箭矢的投射下,已经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有道人满身火焰在哀嚎,不久后就化作焦尸,倒在了地上。 有道人躲在角落里,瞪着眼睛惊恐的嘶吼着,犹如野兽在咆哮。 也有道人任由火焰在身上燃烧,在那里破口大骂赵恒。 更多的是奔走逃命的道人。 他们一群人,汇聚在玉清昭应宫四门,拼命的拍着门,高声呐喊。 指甲陷入到了门上,他们也浑然味觉。 一道道的血痕,顺着他们手指,落在门上。 有聪明的道人,借着火焰,烧穿了门。 逃出去以后,又一道门拦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道用青石垒砌起的石门。 石门后有铁板、巨木顶着,有禁军将士守着。 他们使劲浑身解数,也破不开石门。 他们绝望的在石门上抓着,嚎叫着。 …… 浓烟滚滚,哀嚎四起。 两千多道官,四千多道人,全部葬身玉清昭应宫。 浓浓的焦糊味、尸油味,涌入到了寇季鼻腔。 寇季瞪着眼珠子,浑身哆嗦着,强忍着心头的呕吐感。 死人他也见过。 可是遍地尸骸,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状,他还是第一次见。 目睹着这人间炼狱的,不止寇季一人。 赵氏宗亲,文武百官,齐齐目睹了这一幕。 他们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纵然是见惯了厮杀场的武勋们,看到玉清昭应宫里的惨状,也频频皱着眉头。 在场的只有一个人在笑。 那就是赵恒。 他笑的很大声,笑的很开怀,宛若疯魔。 寇季能从他的笑容中,听出报复的快感。 “呕~” 有一位没经历过厮杀场的赵氏宗亲,忍不住吐了出来。 紧接着,更多人跟着吐了起来。 “呕~” 寇季也没忍住,吐了出来。 “嘿嘿嘿嘿……” 赵恒见状,笑的更大声了。 “诸位爱卿,朕为你们准备的这场大戏如何?” 有御史脸色惨白的奏道:“官家此举,有伤天和……呕……” “有伤天和?” 赵恒讥笑道:“朕却觉得他们罪有应得。” 赵恒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又道:“现在,朕可以告诉你们,朕为何要用谋逆罪处死那些犯官,还有这些道人了。” “嘿嘿嘿……小寇爱卿,你还能说话吗?” 赵恒盯着寇季发问。 寇季听到赵恒这话,擦拭了一下嘴角,勉强站直了,道:“能……” 赵恒指了指文武百官、赵氏宗亲,道:“给他们说说,朕为何要处死这些人。” 寇季缓缓点头,强忍着心头呕吐的感觉,声音沙哑的道:“这些道人,还有那些犯官,全部都犯了谋害君父的谋逆罪。 他们以长生为由,向官家进贡含有毒物的丹药,导致官家身中剧毒。 官家龙体之所以会如此羸弱,经常卧床不起,就是剧毒导致的。” “什么?” “那些仙丹有毒?” “……” 不论是赵氏宗亲,还是文武百官,听到这话,都一脸震惊。 八王赵元俨猛然上前,抓住寇季的胳膊,震惊道:“你说的是真的?” 寇季点点头,低声道:“此事是下官和官家、皇后、我祖父等人一起验证过的。” 赵元俨双手一紧,急忙道:“可有法子治?” 寇季沉声道:“官家已经毒入骨髓,无药可医。” “怎么会……” “嘿嘿嘿……” 赵恒讥笑道:“八皇弟,你倒是关心朕。但不知道你是真关心朕,还是盼着朕早死呢。” 赵元俨脸色一变,惊叫道:“官家,臣弟绝无此意。” 赵恒阴测测的笑道:“人心隔肚皮,你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 赵元俨脸色一变再变,他猛然跪倒在地上,惊叫道:“官家,臣弟对您绝无二心……” “你心里怎么想的,朕不知道,但朕知道你没胆子谋害朕。至于其他人嘛……” 赵恒目光落在了那些赵氏宗亲身上。 赵氏宗亲见此,一个个脸色煞白。 赵恒盯着他们对寇季道:“寇季,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朕中的毒有何害处,特别是最重要的那一点,一定不能漏掉。” 寇季听懂了赵恒的话,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道:“身患丹毒,子嗣难昌。” “对!身患丹毒,子嗣难昌。” 赵恒咬牙重复了一句寇季的话,他看着赵氏宗亲,怒吼道:“你们!你们中间有人要让朕断子绝孙!” 赵氏宗亲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有人开口辩解,有人干脆跪倒在了地上。 但赵恒既然点出了他们,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赵从兴,赵从照……朕查到,你们跟那些妖道,有所勾连……朕对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这么对朕……” “赵从阳……朕查到,你跟那些妖道,也有勾连……朕登基以后,没有追究昔日三皇叔的过错,赦免了你们,让你们入朝为官,加官进爵,可你们就是这么对朕的?” “你们这群贼子,你们这群贼子,居然敢联合在一起,勾结妖道,谋害朕,谋害朕的皇儿!” “朕要杀了你们!” 赵恒越说越气,越说越气,最后近乎咆哮似的在呐喊。 “你们是盼着朕断子绝孙,好让你们的子孙有机会继承皇位是吧?” “朕今日就宰了你们这帮子贼子!绝了你们的念想!” 被点名的赵氏宗亲,以及他们的亲属闻言,一个个跪俯在地,大喊冤枉。 “官家!臣侄是被冤枉的!” “官家!您听臣侄解释,臣侄绝没有跟妖道勾结!” “……” 赵恒从刚才下令曹玮杀死道人们的时候,已经癫狂。 如今更是宛若疯魔,那会听他们解释。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刘娥的搀扶,劈手夺过了身边侍卫手里的铜锤,抡起来就往赵氏宗亲身上砸。 “嘭!” 铜锤落在了一位赵氏宗亲身上,当场打死。 脑浆混着鲜血,溅了赵恒一脸。 距离赵恒比较近的寇季,也被溅到了。 赵氏宗亲,满朝文武,被这一幕吓傻了。 等赵恒提着铜锤去找下一个赵氏宗亲的时候,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他们一哄而散,在观星楼上四处乱跑。 有一个御史扑了上去阻拦赵恒,打算让赵恒冷静一下,却被赵恒一锤放倒了。 赵恒拎着铜锤,追着赵氏宗亲,凡是被他撞上的赵氏宗亲,都免不了一锤。 顷刻间,有三位赵氏宗亲,已经命丧在赵恒之手。 寇季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呢喃道:“这也……” 刘娥焦急的看着赵恒,听到寇季这话,竖起眉头,瞪了他一眼。 寇季被这一眼瞪清醒了,他大惊,喊道:“快阻止官家!” 众人听到了他的话,却没人敢动。 没看到刚才那位阻拦官家的御史,被砸的出气比进气多吗? 寇季急叫道:“回光返照!回光返照!” 刘娥、寇准等人闻言,一下子明白了寇季的意思。 一个走路都要靠人扶的病秧子,突然健步如飞,可不是回光返照吗? 回光返照过后呢? 嘶~ 刘娥、寇准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刘娥惊叫,“快!快阻止官家!” 寇准直接看向了曹玮,“曹枢密,快出手!” 曹玮一脸为难。 刘娥也反应了过来,这个时候有能力、有资格阻止赵恒的,只有曹玮。 “不论发生什么,有本宫和寇准为你作保。快去!” 曹玮点点头,扑向了赵恒。 曹玮冲上前,一个手刀砍在了赵恒脖颈上,赵恒当场晕厥了过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7章 他非良人(二章合一) “官家?” 刘娥和寇准二人扑到了晕厥过去的赵恒身边。 曹玮抱着赵恒,见他二人上前,赶忙把赵恒交到了刘娥怀里。 “快!传御医!” 刘娥抱着赵恒,惊呼了一声。 周怀正闻言,立马跑下了观星楼。 在观星楼一楼,有御医数人,皆是王曙、王曾二人在外面遍访的名医。 他二人还朝以后,赵恒在名医中挑选了数人,带在身边,以备不测。 周怀正领了御医,匆匆赶到了二楼。 御医帮赵恒诊治过以后,频频摇头。 “如何?” 刘娥关切的问。 御医们只是摇头,却没人说话。 寇准皱着眉头,黑着脸,冷哼道:“给个准话?!” 其中一位年迈的御医,拱了拱手,苦着脸道:“回天乏术……” 在场的赵氏宗亲,文武百官,听到这个消息,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还没从赵恒暴起伤人的惊恐中缓过神,又听到了一个这么大的消息,心里更加惊恐。 刘娥抱着赵恒,眼角垂泪,“这可如何是好?” 寇准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观星楼上再次变得静悄悄的。 寇季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盘桓了许久,弱弱出声道:“我常听闻,医家有续命的法子,能不能试试?” 刘娥、寇准等人一愣。 寇准看向了御医们,急忙问道:“可有续命的法子?” 御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吞吞吐吐的不说话。 寇季赶忙又道:“官家已经这样了,你们有什么续命的法子,只管说。治好了有功,治不好也不会降罪的。” 刘娥和寇准瞥向了寇季,不过他们没有开口反对寇季的话。 御医们犹豫了一会儿。 其中一个御医咬牙道:“我学的是以毒入药的法子,平日里不敢用,现在可以拿出来试试。” “以毒入药?” 众人愕然的看向他。 那御医也不害怕,反正张嘴了,他索性就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我育有一只冰蚕,从小以各种毒物喂养,能压百毒。服用此冰蚕,可压制官家体内的毒物,暂时保官家性命无忧。但是服用了此冰蚕,官家每日最多只会清醒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会昏睡,而且活不过一载。”(解释一下,非玄幻,非武侠,冰蚕却有其物,至于其药用,尚未可知。此处借来一用,因为赵恒现在还不能死。《太平御览》中记载:员峤之山名环丘,有冰蚕长七寸,黑色,有角有鳞,以霜雪覆之,然后作茧,长一尺,其色五彩,织为文锦,入水而不濡,投火则经宿不燎,海人献尧,以为黼黻。) 御医说出了利弊以后,退到了一旁,等待刘娥和寇准抉择。 事关赵恒生死,寇准也不敢轻易抉择,他看向刘娥,沉吟道:“娘娘以为……用还是不用?” 刘娥神情挣扎着,咬牙道:“用!为何不用?用了冰蚕,官家还能撑一载,不用的话,恐怕连今夜都过不去。” “那就用……” 刘娥和寇准都点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当即,那御医让人准备了一个静室,让人抬着赵恒到了室内,开始诊治。 刘娥和寇准紧随着赵恒左右。 其余的赵氏宗亲,文武百官,只能守在观星楼上,动也不敢动。 发生了这么多大事,没有人吩咐,他们还真不敢随意离开。 过了许久。 寇准缓缓上了观星楼二楼。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了一圈,淡淡的道:“官家性命暂且无忧,今夜之事,封口。尔等皆是朝中官宦,今晚发生的事情,孰轻孰重,不需要老夫向诸位解释。 一旦泄露出去,会酿成什么后果,你们心里清楚。” “曹枢密……” “在呢。” “玉清昭应宫的一应事宜,由你负责。” “明白。” “八王爷……” “本王在。” “您身为皇室大宗正,皇室宗亲的事由便有劳您了。今夜官家点出的谋逆之人,以及其亲属家眷,王爷您都要妥善处理。” 赵氏宗亲犯罪,朝廷是没资格处置的。 只有赵氏一族的大宗正有资格处置。 这也算是身为皇族的好处。 纵然要被处死,也要比一般人体面,不至于被斩首弃市。 “本王知道了……” 赵元俨至今仍有些心有余悸,所以说话有些势弱。 寇准说完这些,摆了摆手道:“其余人都散了吧,明日早朝照旧。” “喏~” 文武百官们齐齐退出了观星楼,在宦官们引领下离开了皇宫。 赵氏宗亲被赵元俨带走了。 曹玮下了楼,去玉清昭应宫,处理玉清昭应宫里的首尾。 周怀正带着一帮子宫娥、嬷嬷,在清理观星楼的血迹,以及那几个被赵恒砸死的赵氏宗亲的尸首。 唯有寇季一人,依旧留在观星楼。 他似乎被人忘记了。 他看着玉清昭应宫里的大火,再看了看观星楼上赵氏宗亲的尸首,感叹了一声。 “一个小小的仙丹,居然牵连到了这么多人……” 寇季摇了摇头,叹息道:“人命尤如草芥……皇权真的至高无上……” 寇季可以保证,这些被处死的人里,有一大批人是无辜的。 可就是这些无辜的人,最终却成为了赵恒泄愤的牺牲品。 寇季第一次对皇权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霸道、蛮横、不讲理,我要你死,你就得死。 “或许只有赵受益那个傻小子,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仁君吧……” 寇季摇头嘀咕了一句。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身旁,“说什么呢?” 寇季愣了愣,摇头道:“没说什么……” 摇头过后,寇季回过了神,盯着陈琳恼怒的喊道:“你个死太监,居然坑我!” 陈琳闭上眼,低声道:“官家口谕,咱家不敢违背,你要真觉得咱家对不住你,你可以打咱家两下出出气。” 寇季怒吼道:“这是打你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吗?” 寇季指着玉清昭应宫,“你瞧瞧,人间炼狱!如果不是你带我过来,我需要看这么糟心的东西?” “既然你不愿意打咱家,那就随咱家回东宫。咱家送你回去以后,还要过来陪着官家。” 陈琳睁开眼,瞥了寇季一眼,低声说着。 他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刚哭过。 赵恒突然晕了过去,身体堪忧,他这个忠仆很悲伤。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低声骂道:“回头再收拾你这个死太监!” 说完这话,寇季迈步就往观星楼下走去。 这个充满了死人味的地方,他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陈琳送寇季回到了东宫,然后就离开了。 赵受益今夜被留在了贵妃杨氏宫里。 偌大的东宫寝殿,就剩下了寇季一个人睡。 寇季刚开始还没觉得什么,但等到东宫的灯火渐渐熄灭了以后,他就感觉到了一阵恐慌。 他总觉得,下一刻,就会从大殿的一角,冲出几个七孔流血的道人,或者被烧成焦尸的道人,找他索命。 玉清昭应宫里的惨剧,一幕幕的如同画卷,在寇季脑海里不停的盘桓。 “鬼啊!” 寇季一声大叫。 满头大汗的从小床上坐了起来。 一张小脸凑到了寇季眼前,眨巴着眼睛问他,“什么鬼?” 寇季打了个激灵,往后爬了几步,看清了那张小脸以后,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谁啊?”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嘟着嘴,反问道:“你又是谁?” 寇季只当她是那个调皮的小宫娥,懒得再搭理她。 他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抬手拍了拍脸,自言自语道:“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我明明记得自己被吓的睡不着……难道是幻觉?” “小丫头,你过来!” 寇季对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招招手。 小姑娘双手叉腰,嘟着嘴道:“我不叫小丫头,我叫絮儿!” 她嘴上说着不乐意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凑到了寇季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寇季。 寇季抬手就捏在了她的小脸上,疼的她哇哇大叫。 “母妃救我!母妃救我!有人欺负我!” 小姑娘被寇季捏着脸,张牙舞爪的大喊大叫 “看来不是幻觉……吓死我了……” 寇季松开了她的脸,撇嘴道:“你还想骗我,这宫里除了我,那还有其他……” 寇季话还没有说完,就愣住了。 两个美妇,在一众宦官和宫娥陪伴下,走到了寇季床前。 其中一个手里牵着赵受益,另一个对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小跑过去,钻进她怀里,偷偷打量着寇季。 寇季有些发懵。 赵受益在一旁挤眉弄眼道:“还不过来见过本宫的小娘娘,还有杜娘娘……” 寇季赶忙起身,爬下床,躬身道:“下官寇季,见过两位贵妃娘娘。” 还好他昨晚是穿着衣服睡的。 杨妃牵着赵受益,似笑非笑的道:“你就是益儿口中常提到的寇季?” 寇季拱手道:“宫里若是没有另一个叫寇季的话,那就是下官了。” 杨妃点点头道:“益儿把你夸的是天花乱坠,我就带着妹妹过来瞧瞧。益儿对你还真是看重,今日我们到了东宫以后,他见你熟睡,竟然不让我们叫醒你。” 寇季立马正色道:“下官失礼,还望娘娘恕罪。” 杨妃淡然笑道:“失礼不失礼,暂且不论,我倒是瞧着你有些失心疯……早上刚醒,就喊鬼怪之说,还敢犯上,欺负一位皇女……” 寇季愕然,干笑道:“臣……臣……” 他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杨妃没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道:“你就算是失心疯,我也不在意。我只是想提醒你,既然得了失心疯,那就不要胡言乱语。说错了话,可是会死人的……” 寇季一愣,他仔细的品味了一番杨妃的话以后,品出了其中的深意。 杨妃这是在提醒他,昨晚看到的一切,千万不能告诉赵受益。 寇季赶忙拱手道:“回娘娘,臣绝不会把臣昨晚去御膳房偷吃的事情告诉太子……” 杨妃一愣,乐了,“你倒是个伶俐的……” 赵受益以手捂脸,羞愧难当。 他在杨妃面前,把寇季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可寇季今日的表现,实在是蠢到家了。 至于寇季偷吃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他根本不在乎。 小姑娘被寇季这句话逗笑了,她捂着嘴咯咯娇笑道:“杨娘娘,他明明很蠢,蠢的把实话都说出来了,你干嘛还夸他伶俐?” 杨妃笑道:“蠢有蠢的好处,蠢人活的长久。” 杨妃回过身,对身边的宦官道:“去我宫里,挑几件像样的东西,赏给他。” 杜妃淡淡笑道:“我也赏几件,当个添头吧。” 杜妃说完以后,看向寇季,道:“我要跟杨姐姐要出门礼佛几日,絮儿就暂且留在东宫,由你照看。赏你的东西,就当你照看絮儿的报酬。 不过,你要是再敢像是刚才那样,捏絮儿的脸,那就别怪我连本带利的讨回赏赐。” 寇季闻言,愣了愣。 他觉得,杜妃口中所谓的礼佛,只怕是个说辞。 她跟杨妃,八成是要去照看赵恒。 寇季犹豫道:“娘娘,宫里还有其他娘娘……” 寇季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妃打断了。 杨妃语气生硬的道:“你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她们还顾得上照看絮儿吗?” 寇季一愣,沉思了一下,明白了杨妃话里的意思。 赵恒生命垂危,一众没有子嗣傍身的嫔妃们,自然是最恐慌的。 她们的心思估计都系在赵恒身上,哪还有心思照顾旁人。 虽说活人殉葬的陋习已经被摒弃,可赵恒若非要她们下葬陪着的话,刘娥会毫不犹豫的把她们塞进皇陵中。 就算赵恒不让她们陪葬,赵恒死后,她们很有可能也会被刘娥秘密处死,又或者扔进姑子庙。 趁着赵恒还没死,若是能讨到一字半语放良的话,她们还有一线生机,所以她们没人愿意错过。 寇季想通了其中关节,苦笑着道:“下官明白,下官一定照看好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嘻嘻嘻……” 赵絮躲在杜妃怀里捂着嘴笑道:“真是个蠢人,父皇还没有册封人家当公主呢,你就叫人家公主……” 寇季一愣,吧嗒着嘴道:“这不是迟早的嘛。” 赵絮眨巴了一下眼,看了看寇季,又看向了杜妃,问道:“母妃,他盼着人家当公主,是不是想娶人家。” 杜妃瞪了寇季一眼,又刮了一下赵絮鼻子,没好气的道:“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也没有,什么羞耻的话都敢往出乱说。 就算官家册封你为公主,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 他非良人!” (解释一下,赵恒子女虽多,可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子一女,女儿被娇惯,又从小养在宫里,一个傻白甜,偶尔说一些浑话,也正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8章 晏殊的盘算(二章合一) “他不是好人?” 赵絮眨巴着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寇季,满脸疑惑。 杜妃晃了晃头,并没有细细解释。 寇季听懂了杜妃话里的意思,也没有细细解释。 娶公主,在其他人看来,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可是但凡想在朝中有所作为的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娶公主。 太祖太宗在朝的时候,娶了公主,授一个驸马都尉,还能有所作为,含金量也高。 当今官家登基以后,驸马都尉的地位就直线下降。 文臣们的地位日渐高涨,他们很自然的把驸马都尉这种靠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人,划入到了皇亲国戚一列。 朝堂上的大事,根本不允许他们插手。 但凡他们中间有人插手,就会遭到文官们集体弹劾。 以寇季的背景,加上他和赵受益的关系,以及官家唯一学生的身份,他是注定要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的人。 只要他不是脑子抽风,他绝对不会娶一个公主,断绝了自己的仕途。 杜妃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说寇季非良人。 杜妃的心思,寇季懂。 但是寇季的想法却跟她不同。 娶一位公主,会断绝仕途,他不太在乎。 他只是单纯的对赵絮没想法。 赵絮今年才六岁,还是一个小萝莉。 对于他这个拥有着成年人灵魂的男人而言,她更像是一个女儿,而非婚配对象。 “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有个磕着碰着的,唯你是问。” 杨妃丢下了这句狠话,带着杜妃离开了。 赵受益、赵絮的目光齐齐落在寇季身上,直直的盯着他。 寇季干笑道:“你们看着我干嘛?” 赵受益气哼哼的道:“寇季,刚才在小娘娘面前,你表现的怎么那么不堪。亏我在小娘娘面前把你夸的天花乱坠的……” 赵絮歪着小脑袋,一个劲点头。 寇季张了张嘴,想解释几句。 可话到了嘴边,他发现自己没办法解释。 因为任何一个话头,都容易引到昨晚的事情上。 杨妃特地过来给他下了封口令,他要是还把昨晚的事情讲出来,一顿皮肉之苦,在所难免。 被杀头是不可能的。 仅仅因为一点小错,就杀了宰相之孙、朝廷命官,那满朝文武都得炸锅。 到时候别说是杨妃了,就算是赵恒临朝,也得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别看赵恒之前杀的凶残,没人阻止。 那是因为那些人该死。 他们不仅谋害了赵恒,也间接的谋害了朝堂上的多数重臣。 仙丹不止赵恒一个人吃了,朝堂上的大多数重臣,或多或少都收到过赵恒赏赐的仙丹。 在这件事上,朝堂上的重臣都是受害者,所以对那些人没有一丝怜悯之情。 可是要杀寇季,那就不同了。 虽说寇季并不是进士出身,可他有了官家唯一学生的身份,已经弥补了这一点。 他算是正经八百的入了官员体系。 没有一个合理的杀头罪名,就动寇季的话。 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寇季沉吟了片刻,瞥了赵受益一眼,叹息道:“这能怪我吗?你昨日去了杨妃宫里,一待就是半天一夜。你不在宫里,那群死太监就不给东宫送饭。 我要不出去偷点吃的,可能会被饿死。” 赵受益和赵絮听到这话,愣住了。 杨妃留下的宦官中,有人插话道:“咱家就算三天不吃,也不会饿死。寇侍读这话有些夸大了吧?” 寇季瞥向他,冷笑道:“依你的意思,我在诓骗太子?那你说说,我昨夜没去御膳房,去了哪儿?” 那宦官张了张嘴,没敢说出实话。 他显然知道内情。 寇季说出实话,不会死。 可他要是说出了实话,一定会死。 而且还会死的很惨。 “是咱家失言了……” 寇季撇撇嘴,冷哼了一声。 赵受益愧疚的道:“是我的过失,害你饿肚子了。” “那还等什么,快让人传膳吧……饿了……” 寇季是真饿了,从昨日跟陈琳离开东宫以后,一直到现在,粒米未进,心里饿的发慌。 他这身体正在成长期,一顿也饿不得。 “传膳吧……” 赵受益转身吩咐宦官。 宦官苦着脸道:“殿下,您刚在杨妃娘娘宫里用过膳了……” 赵受益瞪起眼,“让你传膳你就传膳,哪来那么多废话。本宫是指示不动你们吗?” 宦官闻言,吓了一跳,“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赵絮学着赵受益的模样,手叉腰,喊道:“让你传膳你就传膳,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是指示不动你们吗?” 宦官吓的差点趴在地上,苦着脸哀嚎道:“哎呦,两位小祖宗,奴婢这就命人传膳。” “快快快……传膳,传膳!” 他转过头,就吩咐身后的其他宦官。 没过多久,一桌美味就出现在了寇季眼前。 赵受益和赵絮都吃过了,所以宦官特地让御膳房给他们准备了两碗汤羹。 宦官知道寇季一个人要独享美食,所以耍了个心眼,没让人帮他尝毒药。 他只让人把赵受益和赵絮要吃的东西尝了一番。 寇季满不在乎的吃完了桌上的饭食。 宦官的坏心思,反倒让寇季吃了一桌热腾腾的饭食。 至于饭菜里会不会有毒,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赵恒刚杀了一批下毒的人,手段还那么狠,这个时候再有人顶风作案的话,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虽说赵恒已经晕厥,可刘娥绝不会手软。 寇季吃过以后,让人清理了桌面。 他陪着赵受益和赵絮在东宫里玩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天是那个先生授课?” 赵受益侧头道:“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三日之内,没人授课。”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好吧……” 没人授课,就意味着刘亨等人不能进宫,他就没办法得知宫外的消息。 赵恒一口气杀了数千道人,数位赵氏宗亲,这其中产生的风波,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平息的。 皇城上的鼓声还没有停歇,这说明玉清昭应宫里的人还没有死完,里面的火也没有熄灭。 一个庞大的宫殿群被点燃,数千道人置身其中,不是一晚上就能烧干净的。 之前他以为皇城上的鼓声是礼乐,如今才明白,那鼓声大概是为了掩饰玉清昭应宫里的哀嚎。 用鼓声,掩饰了玉清昭应宫的惨剧,同时又用鼓声,告诉了城外百姓,皇宫中在举行一场盛典。 至于那冲天的火光,大概会被解释成祭祀神明所点燃的神火。 “杀人的同时,还迷惑了百姓,手段虽然简单,却有奇效。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寇季坐在东宫门前的石台阶上,喃喃低语。 赵受益正陪着赵絮在院子里折柳。 一个清瘦的身影,着一身绯色的官服,从东宫门口进来,缓缓踱步到了寇季身前。 他听到了寇季的话,低声道:“谈不上迷惑百姓……官家此举,杀伐过甚,百姓还是不知道为好。” 寇季侧头,看到他,愣了愣,起身拱手道:“下官寇季,见过大人。” 绯色官服,只有四品,以及四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穿。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人,是四品官。 寇季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能够出现在东宫的,除了一些教授赵受益的先生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东宫属官。 而东宫属官,寇季大多都见过。 唯有一人他没见过。 左庶子,晏殊。 晏殊瞧着寇季,缓缓点头,道:“不必多礼……” 顿了顿,他又唏嘘道:“要论手段的话,你的手段远比我高明。你只是张了张嘴,就让上万人命陨。而我绞尽脑汁,才想出了这么个掩饰杀伐的法子。” 寇季一愣,沉吟道:“以鼓声掩盖玉清昭应宫哀嚎声,是你想出来的?” 晏殊瞥了一眼寇季,淡淡的道:“不然你以为我这个左庶子是怎么来的?真的是靠你祖父赏识?我不到三旬,官居四品,若是没有功劳傍身,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寇季缓缓点头,又道:“你擢升左庶子多日,为何今日才来东宫?” 晏殊一愣,似笑非笑道:“你在质问我?” 寇季摇头道:“只是好奇……” 晏殊叹息一声,沉吟了许久,看向寇季道:“我说我是来避祸的,你信吗?” “避祸?” 寇季皱起眉头,疑问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晏殊意外道:“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而不是仙丹有毒的事情牵连到我?” 寇季翻了个白眼。 晏殊失笑道:“也对也对,我真要跟仙丹有毒的事情有牵连,现在就不可能活着。既然你猜到了朝堂上有事发生,那我就告诉你。” 晏殊收起了笑脸,淡淡的道:“皇后正式坐镇资事堂了……” 寇季愕然道:“这不可能吧?” 晏殊唏嘘道:“杨妃和杜妃入了官家寝宫以后,皇后就出现在了资事堂。你祖父和李相公,当即请奏,让太子监国。 皇后却以太子年幼,官家许她代为理政为由,推脱了过去。 你祖父和皇后吵成了一团……” 寇季愕然,追问道:“皇后赢了?” 寇季之所以会这么问,倒不是不相信寇准。 而是晏殊说,刘娥正式坐镇资事堂了。 有这句话在前,寇准和刘娥发生了争执,很有可能就是刘娥赢了。 刘娥若是没赢,晏殊也不会说这话。 然而,让寇季没料到的是,晏殊居然摇了摇头,道:“丁谓赢了……” “丁谓?” 这个答案让寇季很意外。 晏殊叹息道:“是啊!丁谓赢了。本以为仙丹有毒的事情,丁谓会有所牵连,可查到最后,才发现,丁谓并不知道此事,只是跟道人们相交莫逆。 官家默许了你祖父收缴丁谓的权力,清除了丁谓党羽,算是给了他一个教训。 丁谓眼看就要在你祖父打压下,退出朝堂。 可没想到,他背地里居然跟曹利用联手在了一起。 今日朝堂之上,在你祖父和皇后争吵之季,他开口帮皇后说话,曹利用也跟着帮腔。 你祖父非但没讨到便宜,反而被丁谓抢走了一个侍郎的位置。” 寇季皱眉道:“官家现在生死未卜,他们就开始争权了?” 晏殊认真道:“现在不争,什么时候争?一旦官家……总之,尘埃落地以后,再争权,那就晚了。” 晏殊很想说一句,一旦赵恒驾崩,赵受益登基,一切就成了定局,再争权就晚了。 可直言赵恒驾崩的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哎……” 晏殊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朝堂,这就是官场……” 寇季皱起眉头,沉声道:“我猜到了官家重病以后,会出现争权,只是没料到出现的这么快,这么早。” 晏殊点头道:“就是因为太早了,看不透谁会输,谁会赢,所以我才到东宫来避祸。”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你不打算帮我祖父?” 晏殊闻言一愣,沉声道:“我留在东宫,就是在帮祖父。皇后纵然左右推脱,可太子监国,却是迟早的事。我必须留在东宫,帮着太子,不能让太子被皇后或者丁谓掌控,成为他们的口舌。” “我信你个鬼!” 寇季迟疑了一会儿,仔细打量了晏殊一番后,心里骂了一句,恨不得啐晏殊一脸。 别人听了晏殊这话,或许就信了。 可寇季却不信。 为何呢? 因为史书上记载,刘娥在赵恒驾崩以后,能够垂帘听政,并且一步一步走到台前,就有晏殊的功劳。 若非晏殊建言刘娥垂帘听政,帮刘娥搭了个台阶,刘娥如何能够走到台前? 正是因为寇季知道晏殊以后会做什么,所以他才不信晏殊的话。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就猜测到了晏殊到东宫真正的深意。 他刚才那句话,说的真切。 可反过来想,他何尝不是在帮刘娥和丁谓? 他能帮着太子,不让他成为刘娥和丁谓的口舌;他也能帮着太子,不让他成为寇准和丁谓的口舌;他同样能帮着太子,不让他成为寇准和刘娥的口舌。 三方下注,一方也不得罪。 不论那一方得势,他都有功劳。 当真是好算计! 晏殊啊晏殊,我看错你了。 你的词不错,可人太差! 原本寇季还想结识晏殊一番的,可知道了晏殊的盘算以后,他不想搭理晏殊了,甚至还想远离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89章 小妖人(二合一) 寇季心里对晏殊生出疏离之意,脸面上却笑呵呵的应付着。 赵受益和赵絮玩累了,回到了殿前。 晏殊迎了上去。 寇季以为他们不熟,还准备介绍一番,没想到晏殊施礼过后,就跟赵受益攀谈在了一起,看得出两个人之前已经见过,似乎很相熟。 晏殊在陪着赵受益聊了一会儿后,就道明了来意,“殿下,臣为东宫左庶子,以后就要跟随在殿下身边,殿下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吩咐臣去做。” 赵受益有些发愣,从小到大陪在他身边的都是宦官。 虽说东宫属官繁多,但是真正长伴在他身边的属官一个也没有。 寇季虽然也是东宫属官,可他却没有常伴太子左右的职权。 若非情况特殊,寇季根本不可能常伴太子。 左庶子就不同,一旦跟随了太子,就是太子身边近臣,常伴太子左右。 突然多了个属官要跟随在他左右,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愣愣的看向寇季,“寇季……” 寇季懂得他的心思,在他开口以后,寇季笑道:“殿下身为储君,身边自然有属官跟随。现在只是晏大人一人,以后还有更多的人要出现在殿下身边。” 赵受益闻言,乖巧的点点头,对晏殊道:“那你就跟着本宫吧……” 晏殊不着痕迹的瞥了寇季一眼,他没料到寇季在赵受益心里的地位这么高,赵受益有事,居然会征求寇季的意见。 他心有盘算,脸上却倍显恭谨,“是,殿下。” 东宫里多了一个晏殊盯着,赵受益自然没办法跟寇季敞开了说小话。 赵受益这些年在各种规矩约束下,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 所以,当晏殊出现的时候,赵受益虽然跟寇季依然亲近,但始终保持着距离,言语间也拘谨了不少。 直到入夜以后。 晏殊离开了东宫,赵受益才会钻到寇季床上,拉着寇季说一些真心话。 两个人抱着被子,蹲坐在床上。 赵受益歪着脑袋问,“寇季,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晏殊?” 寇季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坦言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赵受益认真的道:“感觉……我感觉你处处都防着他。” 寇季看着赵受益,沉吟了片刻,叹息道:“这人太虚了,不止我要防着他,你也要防着他。” “为什么?” 赵受益疑问。 寇季却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有关晏殊以后的所作所为,对寇季而言,那是历史。 对赵受益而言,那就是预言。 一旦寇季言明了晏殊以后的所作所为,赵受益信不信且两说。 要是传扬了出去,寇季恐怕难逃蛊惑太子的罪名。 赵受益见寇季不回答,想要追问。 赵絮在这个时候,跌跌撞撞的从殿外跑了进来。 “皇兄……皇兄……” 赵絮神色很慌张。 赵受益赶忙下了床,迎了上去。 “怎么了?” 赵絮一头扎进赵受益怀里,怯怯的道:“絮儿不敢一个人睡,絮儿害怕……” 赵受益愣了愣,低声道:“又听到那些怪叫声了?” 赵絮重重点头,“从昨夜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停过。” 赵受益抱着赵絮,回望寇季,沉声道:“寇季,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寇季摇头,撇撇嘴道:“能有什么事,什么事也没发生。” 赵受益认真的道:“从昨夜开始,不止絮儿听到了那种怪叫声,我也听到了。很瘆人,像是哀嚎……”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父皇那么多嫔妃,总有宠幸不过来的痴女,每到深夜,就会哀声嚎叫。我不信你在宫里这些年,没见过。” 赵受益愣了愣,犹豫道:“我倒是见过一人,她疯疯癫癫的,撞上了我,非说我是她儿子。后来她被大娘娘幽禁了,我就再也没见过。”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赵受益口中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八成就是他的生母李氏。 赵受益的生身之谜,在宫里宫外都是禁忌。 寇准、李迪、丁谓等人,位高权重,尚且不敢对赵受益明言,寇季自然也不会说。 “睡吧……” 寇季不再言语,倒头就睡。 赵受益抱着赵絮,瞧了瞧寇季,低声道:“我会防着晏殊的。” 说完这话,不等答复,他就牵着赵絮离开了寇季身边。 时间一晃。 两日已过。 赵受益、寇季等人,重新复课。 寇季再次见到了刘亨。 刘亨见到了寇季,贼兮兮的凑上前,低声问道:“四哥,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寇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宫外情形如何?” 刘亨席地坐在寇季身边,低声道:“宫外现在乱成了一团。那些入了宫的道人,至今没有出去,朝廷也没有给一个答复。 如今汴京城里众说纷纭,剩余的道人在宫外互相奔走,到各府上探听消息,都一无所获。 你们寇府的门槛快被踩破了,你祖父却一直避而不见。 其他各府也大致如此。 除此之外,皇室诸多宗亲,不知道因何缘由,被抓进了宗正寺,如今生死不明。 许多跟皇室宗亲有关的人,如今也在四处奔走,探听消息。 我还听说,有人暗地里在集结百姓,打算聚在皇宫门口,问官家讨一个说法。” 寇季叹息一声,道:“此事你暂且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刘亨一愣,疑惑道:“四哥说的是那些准备聚在皇宫门口讨说法的百姓?” 寇季摇头道:“朝廷不会光明正大的对百姓动手的。所以朝廷会推出一个替罪羊,用来平息百姓的怒火。” “不可能吧?” 刘亨愕然。 寇季撇了撇嘴,没说话。 赵恒杀了人,而且还是以那么残忍的手段杀的人,自然不可能公之于众,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借口,找个来头大的人当替罪羊,替他承担百姓的怒火。 当年杨业战死在辽国,朝廷就是这么干的。 太宗皇帝赵光义过于盲目自信,御驾北伐,亲自指挥兵马,陷杨业于重围之中。 杨业力战而死,赵光义大败而归。 此事传到了民间,民怨极大。 赵光义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过,平息民愤,就把罪过推到了潘美头上。 潘美身为人臣,只能替赵光义背下这口黑锅。 也因此,潘美这位开国名将,被人骂成了一个奸臣,骂了上千年。 …… 翌日。 刘亨入宫以后,就匆匆跑到了寇季面前,语无伦次的道:“四哥,你说的话应验了,应验了!” 寇季愕然道:“朝廷真这么干了?” 刘亨重重点头,道:“朝廷明发了邸报,邸报上说,皇室宗亲,有人勾结妖道,刺杀官家,已经被尽数诛灭。 曹玮护主不力,被罢黜了枢密使,削了爵位,去了天雄、捧日两军都指挥使职权,降到了兵部。” 寇季吧嗒着嘴,“由曹玮背黑锅吗?分量倒是够了。” “对了,四哥,汴京城里还传出了一则谣言,说那些道人被杀,可能跟你有关。如今那些道人在四处宣扬,说你是……” 刘亨说到这里,犹豫了。 寇季眉头缓缓皱起,“有人刻意把火往我身上引?说我是什么?” 刘亨嘟囔道:“说你是……蛊惑官家的小妖人……” 寇季猛然瞪起了眼珠子,“小妖人?!” 刘亨尴尬的点点头。 寇季咬牙道:“你去给我查查,看看是谁把火往我身上引。” 刘亨闻言,兴奋的道:“查出来以后,要弄死他吗?我最近武艺大进,正想找人试试手。” 寇季皱着眉头道:“先查清楚再说。” 寇季还不知道别人把火引到他身上的用意,所以不可擅动。 “四哥放心,我一定将此事查清楚。” 刘亨拍着胸脯保证。 寇季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傍晚。 刘亨等人离开了皇宫。 寇季一个人沉思着,回到东宫寝殿。 刚进殿门,就看到了陈琳依着柱子站着。 寇季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在官家身边守着吗?怎么回来了?难道官家清醒了?” 陈琳点点头,沉声道:“官家今日醒了,只醒了一个时辰,写了一个字,说了几句话。” 寇季眉头一挑。 陈琳特意提到赵恒写了一个字,说了几句话。 那就说明这一个字和这几句话,都很关键。 寇季沉吟道:“方便说吗?” 陈琳叹息道:“咱家就算不说,过两日你也会知道的。咱家索性就告诉你。官家写了一个‘祯’字,同时下旨,让太子监国,命皇后执掌国事,命你祖父寇准、李迪、丁谓三人辅政。” 寇季愣愣,低声道:“这么说,太子从今以后,要改名叫赵祯了?”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犯忌讳的话,不要乱说。你在咱家面前,越来越没规矩了。” 寇季瞪了回去,低声道:“你这个死太监,坑我的时候,怎么不提规矩的事情?” 陈琳又瞪了寇季一眼,没有言语。 寇季吧嗒着嘴道:“依照我朝惯例,太子得官家赐下一个‘祯’字,九五之位已经不可逆转了。我这个太子侍读,以后就是从龙之臣了?” 陈琳撇撇嘴,淡淡的道:“那可未必……” 寇季一愣,疑惑道:“有变数?” 陈琳左右瞥了一眼,见没人以后,就低声道:“你小子对太子一直不错,咱家看着你也顺眼。今日咱家就提醒你一句。 防着点身边的人…… 有人在皇后身边说你教坏太子,被咱家给听见了。 皇后知道了你教坏太子以后,明显不悦,你八成要被赶出宫。” 寇季一愣,黑着脸道:“是谁?” 陈琳双手捅进袖口,不再多言一句。 寇季皱着眉头,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晏殊对不对?” 陈琳一愣,眯起眼,淡淡道:“咱家不知道……” 寇季眯着眼道:“果然是他……他这么做的用意,我倒是能猜到几分。” “哦?” 寇季沉声道:“他这几日在东宫,频频对太子谏言。而太子每次都要询问一下我的意思,才决定要不要采纳他的谏言。 我现在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我在东宫一日,他就不能被太子引为心腹。 唯有把我驱逐出宫,他才有机会成为太子的心腹。” 陈琳愕然的瞪起眼,惊叫道:“你是说……此人用心不良……” 寇季讥笑道:“不然呢?” 陈琳阴沉着脸,瞥着寇季,将信将疑道:“你没有哄骗咱家?” 寇季摊开手,“我为何要哄骗你?官家杀了一大批官员,朝堂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不在朝堂上趁机混一混功劳,把官位往上升一升,却反而跑到东宫来坐冷板凳。 他要是没有别的用心,谁信?” 陈琳垂着头,思量着寇季的话。 许久以后,他抬头讥笑道:“你想借咱家的手,帮你对付晏殊。咱家不上你的当。” 寇季耸了耸肩膀,“随你怎么想……” 这个坑,寇季挖下了。 晏殊敢坑他,他自然要还回去。 陈琳以后只要碰见晏殊,一定会想起寇季的话。 到时候必然会对晏殊多几分警惕。 以晏殊的性子,他在东宫,必然会有所动作。 只要他一动,就会掉进寇季挖好的坑里。 陈琳上下打量着寇季,阴测测的道:“你还真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小妖人……” 寇季一愣,皱眉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称呼的?” 陈琳撇撇嘴道:“咱家不仅知道这个称呼,咱家还知道,这流言是谁传出去的。” 寇季追问,“谁?” 陈琳吧嗒着嘴,随口道:“是郭槐授意刘从美传出去的。” “郭槐?刘从美?” 寇季摇头道:“我从刘亨嘴里,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刘从美的心性和为人。他不可能被郭槐指使。” 陈琳撇嘴道:“宦官做到了郭槐那个位置,多多少少都会揣测上意。皇后不喜欢你,郭槐自然要趁机给你找点麻烦。” 寇季眯起眼,低声道:“皇后既然不喜欢我,大可驱逐我,何必用这种不堪的手段。” 陈琳瞥了他一眼,讥讽道:“不堪的手段?皇后此举大有深意,你是官家钦点的太子侍读,官家又许你常伴太子左右,没有个合理的明目,不可能把你赶出宫。皇后此举不仅要驱逐你离开东宫,还要毁掉你的名声,让你以后再也没机会进东宫。” 寇季沉重道:“能不能留在东宫我不在意,其实我早想出去了。只是太子身体尚未痊愈,皇后这个时候要把我驱离东宫,还用这么狠的手段,她不在乎太子吗?” 陈琳叹息道:“皇后大概是另觅到了良医……不过咱家信不过那些人。所以在你离宫以前,能不能把之后治疗太子的法子,告诉咱家。” 寇季看向他,沉声道:“你今日跟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跟我讨治疗太子的法子,对不对?” 陈琳看着寇季,认真的道:“咱家只信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0章 叮嘱(二合一) “哎~” 在陈琳真挚的目光注视下,寇季交出了治疗赵受益,也就是赵祯,后续的法子。 寇季把法子写在了一张纸上。 陈琳手捏着纸,目光在纸张上和寇季脸上徘徊了许久。 “你在戏耍咱家?” 寇季摊开手,“事关太子安危,我怎么可能戏耍你?” 陈琳瞪起眼,扬着手里的纸张,恼怒道:“你这法子,和之前的法子有什么区别?除了牛奶等物的数量相继减少外,其他的东西,原封不动,你还说不是戏耍咱家?” 寇季翻了个白眼,“毒是一点点下的,自然要一点点拔。丹毒一成不变,解毒的东西自然一成不变。” 陈琳怒到极致,牙齿咬的咯嘣响,“咱家也是用毒的行家。” 寇季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床上,盘着腿,戏谑道:“那你之前怎么没看出官家和太子已经身重剧毒呢?” “你……” 陈琳被寇季噎的说不出话,他愤怒的指着寇季。 良久之后,他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寇季等到陈琳走远以后,躺在了床上。 他没有睡,心里盘算着事。 随着赵恒彻底病倒,失去了上朝理政的能力,刘娥那一刻掌控权柄的心,也逐渐的按耐不住了。 以前赵恒还能偶尔出现在朝堂上理政的时候,刘娥虽然能够干涉朝政,但也仅限内庭之中。 也就是偶尔代表着赵恒,跟三个宰辅理论理论朝政,帮助赵恒批阅一下奏折,但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到台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 如今则不同了,刘娥已经有走向台前的趋势。 她当着百官的面,出现在资事堂,坐镇资事堂,就是一个明显的信号。 现在只要她出手招揽朝中官员,必定有一大批人会投到她麾下,为她所用。 丁谓起死复生,又联手了曹利用,丁党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再加上他祖父寇准的一众人。 朝堂上的三座山头已经立了起来。 争权的大幕已经拉开。 胜者坐拥江山的话语权,败者注定要被流放出京,客死异乡。 寇季不需要站队,因为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只能站在寇准身边。 刘娥一位皇后,设法驱除他这个小小的七品官,可不仅仅是不喜欢他那么简单。 寇季觉得,刘娥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斩断寇准一众人对赵祯的影响。 因为不论他们怎么争,赵祯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他注定会成为这一座锦绣江山的主宰。 谁能影响到他,掌控住他,谁就能在这场争权大戏中,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毫无疑问,刘娥要掌控赵祯,掌控更多的话语权。 对刘娥、寇准、丁谓等人而言,这场争权的结果是未知的。 可对于寇季而言,这场争权的结果,却是已知的。 最终刘娥会胜利。 她会先连合丁谓、曹利用,驱逐寇准;再连合曹利用,驱逐丁谓;最终大权在握,除掉曹利用。 丁谓和曹利用是蠢人吗? 不是! 能坐到他们这个位置的人,没有一个蠢人。 可他们最终都被刘娥所利用,又败倒在了刘娥手里。 史书称刘娥“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由此可见,她的厉害。 寇季现在闹心的是,他到底要不要参与到这一场争权的斗争中去。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纵然参与到了其中,也很难进入到权力顶层的争斗中,难以影响大局。 最多就是敲敲边鼓,跑跑腿。 除非寇准肯放权给他,让他主持这一场争权的斗争。 不然,很难扭转大局。 “有点痴心妄想了……” 寇季刚生出这个想法,就苦笑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把这个想法驱逐出了脑海。 对于寇准而言,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角色,寇准不可能把争权的主导权交给他。 而跟随寇准的人,更不会信服他。 他们在宦海沉浮多年,如何能听从他这个刚入官场的小角色的吩咐。 “插不进去手,那就只能缓和跟刘娥的关系?以后祖父争权失败,也能确保寇家富贵?” 寇季脑中又生出了一个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他驱逐出了脑海。 让他去巴结刘娥,他做不到。 “该咋办啊?” 寇季闭上眼,烦躁的嘟囔了一句。 “寇季,寇季……” 就在寇季闹心的时候,赵祯小跑着进了寝殿。 他跑到了寇季床前,从怀里取出了用手帕包裹的糕点,放到了寇季身边,说道:“今天我去陪大娘娘用膳,觉得这肉糕特别好吃,就给你带了一些。 你快尝尝,听说是用邕州那边进献的奇珍做的。 我保证你以前肯定没吃过。” 寇季坐起身,拿起了手帕,翻开以后,就看到了四块肉糕。 肉糕做的很精致,有淡淡的香味,闻着不错。 寇季取了一块尝了一下。 赵祯在一旁瞪着眼睛,期盼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吧?” 寇季点点头,“好吃……” 寇季并没有说违心话,确实好吃。 虽说现如今,宫里宫外的膳食,大多还停留在蒸煮阶段,炒菜也才刚刚兴起,还没有风靡全国,宫里的多数食物,大多味道都很一般。 但是这糕点却不同,它的工艺已经传承了无数年,技艺已经精湛,御厨做出来的糕点比后世的多数糕点还要美味几分。 再加上邕州奇珍提味,自然好吃。 赵祯听到这话,乐了,“你要喜欢,下次我还给你带。” 赵祯的笑容很灿烂,纯真无邪。 寇季瞧着,心情好了不少。 隐约间,寇季把赵祯和后世影视剧中的赵祯联系在了一起。 他记起了自己看过一部影视剧,里面讲的就是刘娥争权这一段。 在影视剧里,刘娥争权胜出以后,跟赵祯并排而坐。 赵祯居左,刘娥居右。 凡有朝臣奏事,先奏请赵祯,赵祯则会懦弱的说一句,“一切由大娘娘做主……” 那个时候的赵祯已经登基数年,那个时候的赵祯,貌似二十岁了。 他像是一个传声筒,多过像是一个皇帝。 当时看影视剧的时候,他觉得赵祯真废。 如今活生生的赵祯就在他面前,他感觉到更多的,是一种怜悯。 “罢了,斗一斗就斗一斗吧……历史上你会赢,可现在多了一个我,那就未必了。” 寇季习惯性的探出手,抚摸向赵祯的脑袋,手伸出去了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看着赵祯,轻飘飘的道:“小家伙,为了你,我可是要干一番大事啊。你以后可不能辜负了我的好意,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寇季的话,赵祯听的懵懵懂懂的,一句话也没听明白。 但是,他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板着小脸,认真的道:“我不会辜负你的。” 寇季被他逗乐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赵祯有些不服气的犟嘴道:“我可是太子,父皇唯一的皇儿。” 寇季撇撇嘴,还是那句话,“有个屁用……” “你……” 赵祯瞪着他,刚准备反驳,就听见寇季幽幽的说道:“我估计很快就要离开东宫了……” 赵祯有些傻眼,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愕然道:“你要走?” “嗯!” 寇季点点头。 赵祯有些慌,“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到了你,你要离开我?”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跟你无关,是有人不愿意看到我留在宫里。” 赵祯急了,喊道:“谁?是谁?你说,我现在就让大娘娘去把他抓起来!杀了他!” 寇季一愣,摇头一笑。 他没料到,赵祯居然也有扬言要杀人的时候,而且还是为了他。 他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不过,他并没有跟赵祯说出实情。 现在跟赵祯说出实情,让他跟刘娥起冲突,实属不智。 一旦寇季离开了东宫,整座皇宫,就会彻底被刘娥所掌控。 赵祯跟刘娥闹矛盾,会吃亏的。 “是谁,你不需要多问。我现在要叮嘱你几句,你需要牢牢记在心里。” 寇季幽幽的说。 赵祯却捂着耳朵,撅着嘴,眼眶红彤彤的道:“我不听!我不想听!” 寇季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瞥了门外一眼,淡淡的道:“既然你回来了,就一块听吧。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提醒他。” 寇季话音落地。 陈琳缓缓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盯着寇季,认真的道:“你有大事要嘱托殿下,咱家不应该听的。” 寇季叹息道:“这宫里,真正对他好,一心一意为他的,也只有你。他还小,我的叮嘱或许过几日就忘了,需要有你提醒。” 陈琳躬身一礼,肃穆道:“请侍读谏言!” 他把朝堂上那一套纳谏的流程拿了出来,只是却了一个记录的史官。 寇季点头,看向赵祯,认真的道:“我离宫以后,你一定要记住,遇事要忍让。纵然忍不住,也要忍。凡事要请皇后为先,做任何事,都要问问皇后的意思。”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红着眼,垂着泪,盯着寇季。 反倒是陈琳,皱起眉头,沉声道:“侍读是觉得,皇后会掌权?” 寇季笑道:“现在不是已经开始掌权了吗?” 陈琳冷声道:“那是官家允许的,官家随时也可以收回。” 寇季摇头笑道:“官家收不回去!” “不可能!” 陈琳斩钉截铁的喊。 寇季瞥向他,质问道:“官家卧床不起,每天只能清醒一个时辰,根本无法理政,需要有人帮他。太子年幼,纵然监国,也无法理政。 你觉得谁能帮他? 皇室宗亲? 还是我祖父,又或者丁谓、李迪? 前者一旦掌权,随时都有可能取而代之。 后者一旦掌权,很容易挟天子以令诸侯。 所以他们只能辅政,却不能主政。 宫里始终得有一个人,帮官家说话,替太子开口。 你觉得皇宫里上上下下,除了皇后,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除了皇后,又有谁有这个资格?” 寇季的话,让陈琳身心巨震。 他瞪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赵祯还小,还不明白刘娥掌权以后的含义,他还没掌过权,也没有体会过被人压着的滋味,所以他依旧懵懂的红着眼,看着寇季。 寇季看着赵祯,继续说道:“我离宫以后,不论谁劝阻,你都不能荒废武艺。练武艺的过程,不仅能帮你磨练出一个强壮的身体,同样能帮你磨练出一颗坚定的心。” 赵祯没说话。 陈琳回过了神,在一旁咬牙道:“咱家一定会盯着殿下习武的。” 寇季点点头,又道:“你要记住,不论谁在你面前说我任何坏话,你都不要相信,因为我是跟你站在一起的。” 赵祯闻言,终于开口了,他带着哭腔道:“我就知道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道:“又不是生离死别,不用那么伤心。等到天朗气清的那一刻,我们还会聚在一起的。” 顿了顿,寇季又道:“你要是真在意我,就不要把我今晚的话,告诉别人。不然,我会很麻烦。” 赵祯摇头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包括你的两位娘娘。” “包括大娘娘和小娘娘……” “那就好。”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往床上一躺,闭上眼道:“天色不早了,睡吧。” 赵祯站在寇季床前不肯离开。 陈琳强行拽走了他。 赵祯回到自己床上以后,伤心难过了很久。 直到深夜,熬不住了,才睡下。 陈琳在赵祯熟睡以后,又回到了寇季床边。 他借着月光,看着寇季的脸庞,幽幽的道:“咱家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对太子好的。可你今日一番话,满怀城府,让咱家突然有种看不透你。 你的话,咱家信,你这人,咱家却有点怀疑。 咱家还需要再看看,看看你们谁是真心为太子的。 真心为太子的人,咱家会感谢他。 要是对太子有所图谋的人,咱家一定不会放过他。 你们恐怕都不知道吧? 官家又把东门药库,交给了咱家掌管。” 夜,寂静。 月,如水。 月光照在陈琳脸上,他的脸上多了一丝狰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1章 下马威 寇季知道自己离宫在即,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翌日。 清晨。 寇季在一阵刺痛中被惊醒。 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鹤发鸡皮的嬷嬷,手里拿着一根银针,在扎他。 “嘭!” 寇季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 “哎呦~” 嬷嬷吃痛,尖叫了一声。 在寇季愕然的目光中,顺地滚了三圈,似乎还想找个柱子撞一撞,只是放眼四周,柱子离的都比较远。 她就瘫在地上,放生哀嚎。 “娘娘,他打人!” 寇季闻言一愣,他抬眼向赵祯床榻的位置望过去,就看到了一群人站在哪儿,看着他。 其中为首的,赫然是皇后刘娥。 她手里牵着赵祯,冷冷的看着寇季。 寇季赶忙穿戴整齐,下了床,走到刘娥面前,躬身施礼,“臣寇季,见过皇后娘娘。” 刘娥瞧着他,冷着脸,也没有说平身的话。 寇季就只能弯着腰拱手站着。 刘娥打量了寇季许久,抬起凤眉,冷声道:“本宫身边的人,你也敢打?” 寇季一愣,缓缓起身。 旁人或许会被刘娥这话唬住,可寇季不会。 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她只是个奴婢,却敢擅伤朝廷命官,依照国法,当斩首弃市。” “伤你?本宫怎么没瞧见?” 寇季卷起袖子,在他胳膊上,有个针孔,此刻正往外冒着血滴。 刘娥眉头一挑,幽幽的道:“若是本宫授意的呢?” 寇季没有任何犹豫的朗声道:“娘娘绝不会知法犯法。” 刘娥一愣,绕有深意的看了寇季一眼,缓缓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本宫如今代官家处理朝政,自然得重国法。” “左右?” “奴婢在!” “拖出去!杖毙!” 此话一出,殿里的人全傻眼了。 刘娥见没有人动,皱起了眉头,冷哼道:“本宫的话,不管用吗?” 当即,就有宦官站了出来,施礼过后,走向了那个瘫在地上的嬷嬷。 瘫在地上的嬷嬷见此,吓了一跳。 刘娥让她叫醒寇季,却没让她用针扎寇季。 授意她用针扎寇季的,是郭槐。 “郭公公,救我!” 瘫在地上的嬷嬷,眼见两个宦官扑了过来,赶忙大声喊道。 陪在刘娥身边的郭槐,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赶忙跳出来喊道:“你给咱家闭嘴,快拖出去!” 刘娥看向他,淡淡的质问道:“你授意的?” 郭槐赶忙回身,陪着笑脸道:“娘娘,奴婢怎么可能授意别人干这种龌龊事呢。苏嬷嬷平日里跟奴婢有些交情,她呼唤奴婢,大概是想让奴婢帮她说说话,讨个饶。 只是她犯的是国法,娘娘又下了口谕,奴婢也不敢帮她说话。” 刘娥缓缓点头,让他站到了一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苏嬷嬷扎寇季,是郭槐授意的。 刘娥自然也能看出来。 苏嬷嬷死活无关紧要,可郭槐她却要回护一下。 苏嬷嬷见此,还要大喊大叫。 那两个拖着她的宦官,上去就是一个巴掌,打懵了她,然后捂上了她的嘴,拖了出去。 寇季冷眼旁观。 刘娥到了东宫,开口就杀人。 怕是来者不善。 刘娥处理了苏嬷嬷,回护了郭槐,又看向了寇季,淡淡的道:“寇季,有人向本宫秘奏,说你教坏太子……” 寇季当即道:“娘娘,臣可担不起这个罪名,臣绝没有教坏太子。臣只是陪太子读书,可不是教太子读书。” 赵祯也在一旁歪着脑袋,帮腔道:“大娘娘,寇季没有教坏我,那个秘奏的人,肯定是个进谗言的小人,您应该惩治他。” 赵祯不帮腔还好,一帮腔,却让刘娥皱起了眉头。 刘娥盯着寇季,又问道:“怎么说,是有人诬陷咯?” 寇季毫不犹豫的点头,“肯定是诬陷。” 刘娥又道:“宫外现在盛传,你是小妖人,最擅长蛊惑之言。你让本宫怎么相信你的话?” 寇季一愣,直起身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好!好一个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宫就揭开你这张伪善的面目,看你还有何颜面再说这句话。” “左右,取出来!” 刘娥瞪着寇季,冷笑着吩咐。 两个宦官走到了赵祯床榻前,从他床底下搬出了一个小箱子。 赵祯看到小箱子,有些慌。 寇季见此,愣了又愣。 赵祯突然挣脱了刘娥的手,扑到箱子前,护着箱子,“大娘娘,您不能动儿臣的箱子。” 刘娥见此,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浮现出了一丝煞气。 以前的赵祯,对她言听计从。 东宫里面,没有她不能看的东西。 如今的赵祯,居然敢违背她的意愿,背着她藏小秘密。 攥在手里的儿子,有挣扎的架势,这让她心里很不痛快。 “拉开他,给本宫打开箱子。” 刘娥冷声喝道。 宫娥们凑上前,拉开了赵祯。 赵祯不停的挣扎,却挣脱不了宫娥们的手。 寇季看到这一幕,心里叹息了一声。 刘娥今日来势汹汹,大有把他驱逐出宫的架势,看赵祯那紧张的模样,八成那箱子里藏了什么决定他命运的东西。 寇季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在这座皇宫里,赵恒不出,没人能够阻挡得了刘娥。 在刘娥的喝斥下,宦官打开了箱子。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陈腐味。 抬眼一瞧,就看到了箱子里装满了零零散散的小零食,以糖人居多。 只是放的时间长了,糖人都化了,黏糊糊的汇成了一团。 “糖人……面人……” 刘娥瞧着箱子里的东西,凤目含煞,低声自语。 寇季瞧着箱子里的东西,愣愣的说不出话。 他以为他塞给赵祯的那些糖人、面人,赵祯都吃了,没想到赵祯居然还珍藏了起来,纵然坏了也舍不得扔。 “宫外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宫里?” 刘娥瞪起眼睛,看向寇季,冷声喝斥道:“寇季,你作何解释?” 寇季还没有开口,赵祯就大声喊道:“大娘娘,那些东西是孩儿让人从宫外带回来的,跟寇季无关。” 赵祯不解释还好。 他越解释,刘娥就越觉得握在手里的儿子挣扎的越厉害。 她心里的怒意就越胜。 她一生无子,所以对赵祯这个儿子特别珍惜。 掌控欲也特别强。 她恨不得把赵祯一切都抓在手里,她恨不得让赵祯一切都听她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2章 掌掴太子? 在后世有一种母爱,叫做溺爱。 刘娥对赵祯,就是溺爱。 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祯好。 赵祯就应该听她的;就应该按照她的意愿为人处事;就应该按照她安排的路一步一步前行。 任何违背她意愿的举动,都被她认为是叛逆。 赵祯吵的越凶,刘娥心里的怒意就越胜。 “你给本宫闭嘴!” 刘娥怒不可执的咆哮。 赵祯吓的愣在了原地。 刘娥抬起手,指着寇季,咆哮道:“现在你作何解释?” 寇季心里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拱手道:“臣知罪!” 事到如今,再挣扎也无用。 赵祯既然留下了那些糖人、面人,还被刘娥抓了个正着。 刘娥很容易就能查得出,那些糖人、面人是寇季给的。 寇季也就痛快的认了。 他要是不认,让刘娥查下去的话,恐怕刘亨、曹佾等人,也要跟着遭殃。 终究是他的错,没必要连累别人。 “既然知罪,那本宫罚你,你可认?” 刘娥咬着牙低吼。 寇季点头道:“认!” 赵祯慌了,又道:“大娘娘,大娘娘,孩儿没吃过那些东西,您可千万别惩罚寇季。” 寇季心里哭笑不得。 他算是看出来了,赵祯维护他维护的越紧,刘娥就越生气。 他拱了拱手道:“殿下,此事是臣的错,您不需要为臣辩解。” “不行,明明是我的错。” 赵祯极力辩解。 他大概是觉得,以他的太子身份,承担下所有的错误,刘娥也不会拿他怎样。 刘娥目光在赵祯、寇季身上盘桓了许久,越看越生气,她恼怒的道:“你现在给本宫滚出东宫,去刑部大狱,听候发落。” 刘娥终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她没有当场给寇季定罪,更没有喊打喊杀。 “喏~” 寇季拱了拱手。 赵祯却瞪大了眼珠,他想起了寇季昨夜的话。 他盯着刘娥,愣愣道:“原来那个要赶走寇季的人,就是大娘娘您?”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喊道:“大娘娘要赶走寇季,那就把孩儿一并赶走吧。” 刘娥听到这话,心里的怒意再也忍不住了。 “逆子!” “啪!” 一个耳光甩在了赵祯脸上。 (解释一下,此桥段,非杜撰,乃是史实。历史上刘娥失手掌掴太子,引百官弹劾,有明确记载。) 寇季愣在了当场,赵祯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 殿里的宫娥,宦官,瞪着眼睛,张着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刘娥手哆嗦着,咆哮道:“你这个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后!你大胆!” 刘娥还没来得及教训赵祯,李迪就怒气冲冲的冲进了寝殿,把赵祯护在身后。 今日是他复课的日子,他到了文德楼,左右等不来寇季和赵祯,于是就到这寝殿里来看一看,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刘娥掌掴赵祯的这一幕。 一瞬间,他就怒了。 他护着赵祯,在寝殿里咆哮。 “皇后!你敢掌掴太子?掌掴太子,掌掴储君,罪犯欺君!” “本官要见官家!” “本官要召集百官!” “本官要问一问,是给你的胆子!” “……” 李迪的声音在大殿里咆哮着。 刘娥在李迪的咆哮声中,渐渐清醒。 心中的怒意尽去以后,她心中只有懊悔。 瞧着躲在李迪背后,捂着脸的赵祯,她心里更难受。 李迪却不管她。 暴脾气的李迪,从一个宦官手里夺过了拂尘,抽打着那些宦官,喝骂道:“立刻去击鼓鸣钟,本官要召集百官,让他们都看看,皇后是如何掌掴太子的。” 那些宦官们也知道李迪的脾气,他们可不敢还手,只能任由李迪打骂。 李迪的吩咐,他们不敢照做,只能委屈的看向刘娥。 刘娥已经清醒了过来,她也意识到了掌掴太子的事有多严重。 瞒是瞒不住。 她又不能软禁李迪。 她要是软禁了李迪,寇准、丁谓、曹玮、曹利用等人,立马就敢领兵入宫,清君侧。 既然瞒不住,那就只能坦然面对。 官家今日已经醒过,那就不会再醒了。 没有官家出面,面对百官,她也能盘桓一二。 冷静下来的刘娥,跟盛怒的刘娥,判若两人。 “去!击鼓鸣钟,照着李相的话去做。” 刘娥吩咐了一声。 有宦官立马出去传令。 李迪护着赵祯,对刘娥冷哼了一声。 “走!臣带你去垂拱殿,有臣护着,谁敢再伤你,臣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打死他。” 李迪护着赵祯出了东宫寝殿,直奔垂拱殿。 之所以去垂拱殿,而非资事堂,那是因为两个地方,代表的性质不同。 垂拱殿,是上朝的地方,是百官议事的地方。 资事堂,则是下朝以后,重臣议事的地方。 刘娥望着李迪离去的背影,紧握着拳头,银牙咬的咯嘣响。 等到李迪护着赵祯走远了,她收回了目光。 她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狠声道:“还不滚出东宫!” 寇季拱手道:“臣谨遵皇后口谕。” 说完这话,寇季二话没说,回到了床边,收拾了一下东西,果断离开了东宫寝殿。 等到寇季离开以后,郭槐哭丧着脸,急声道:“娘娘,掌掴太子,那可是大事,百官们只怕要闹翻天了,可咋办啊?” 刘娥瞪起眼睛,冷声道:“慌什么,本宫这个当娘的,教训一下不成器的儿子,纵然有错,也不是什么大错。 你立刻派人去国舅府上,招从美入宫,告诉本宫的兄长,让他带着人,密切注意汴京城里的动向。 但凡有人传出对本宫不利的言语,着皇城司严查。 再派人去曹府,告诉曹利用,他要是能帮本宫,枢密使的位置,本宫可以帮他一把。 再派人去告诉丁谓,本宫若是倒了,寇准一定会生吞活剥了他。 做完这些,你去官家寝宫盯着,告诉杨妹妹,一旦官家醒了,让她稳住官家。 记住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杨妹妹,她知道该怎么做的。” “奴婢这就去办!” 郭槐赶忙答应了一声,下去依照刘娥的吩咐办事。 刘娥板起脸,冷声道:“摆驾,去垂拱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3章 祖孙相遇 刘娥摆驾,领着一帮子宦官、宫娥,前往了垂拱殿。 寇季背着一个小包袱,晃晃悠悠出了东宫,一路行至东华门,亮出了官家赐的腰牌以后,出了皇宫宫城。 寇季刚踏过金水桥,宫城上钟鼓齐鸣。 寇季回望宫城,瞧着那一口足有五人合围粗的铜钟被敲的咚咚响,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讥笑。 “这皇宫,果然是刘娥的地盘。那传令的宦官,比我先行,钟声这个时候才响起,显然是传令的宦官有所拖延。 不过,拖延又如何。 掌掴太子,百官们的唾沫星子能喷死刘娥,不论你怎么拖延,都改变不了结局。” 寇季呢喃自语,他的目光,越过了宫城,落在了皇宫里最高的延福宫的穹顶上,幽幽的又道:“刘娥,你这次是真过分了……” 寇季心里清楚,赵祯这一巴掌,是替他挨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里很难平静。 寇季晃了晃脑袋,迈步离开了东华门门口。 刘娥掌掴太子,必定引起百官弹劾,可惜寇季却没有资格参与到这件事中去。 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待罪之身,还是清白之身。 刚才在东宫,刘娥让他出了宫以后,去刑部大牢等罚,可他最后离开的时候,刘娥却并未提及此事。 到底是回府,还是去刑部大牢,寇季有所犹豫。 寇季漫步在街头,任由百官的轿子一顶一顶的从他身边穿行而过。 他思虑了良久以后,有了一些想法,“不论回府还是去刑部大牢,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得在朝堂上有自己的话语权,不然一切都是空想。 要是祖父能成为我的口舌,那该多好啊……” “嘣……” 就在寇季沉思着做美梦的时候,有人用折扇瞧了一下他脑袋。 寇季恼怒,挥起拳头,就准备反击。 然而,当他看清了打他的人的面目的时候,缓缓放下了手,一脸苦涩。 “祖父!” 寇季规规矩矩的躬身施礼。 寇准一身便服,身边跟着两个寇府仆从,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你小子想跟老夫动粗?” 寇季干笑道:“我哪敢……” 寇准冷哼道:“谅你也不敢。” 冷哼过后,寇准又道:“你小子不在东宫好好待着,跑出来作甚?宫里钟鼓齐鸣,招百官议事,是不是跟你有关?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寇季张了张嘴,苦笑道:“我在东宫待不下去了,皇后说我教坏太子,把我赶出了东宫,还让我去刑部大牢待着,等候发落。” 寇准闻言,皱起了眉头,“教坏太子?” 寇季点头道:“平日里在东宫的时候,刘亨等人总会带一些吃食进宫给我。太子吵着要吃,我就分润了一些给他。” 寇准瞪起眼珠子,低喝道:“胡闹!身为太子近臣,你怎么一点儿轻重都不懂。太子身牵社稷,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寇府一门的命,都不够填的。” 寇季势弱的道:“问题是,我给太子的东西,太子只是藏着,也没吃啊。” 寇准恼了,怒吼道:“这是吃不吃的问题吗?滚去刑部大牢待着,老夫去朝堂上盘桓一二,看看能不能保住你的狗命。” 寇季苦笑着点点头,迈步准备去刑部大牢。 “回来!” 寇准叫住了寇季,恼怒道:“宫里钟鼓齐鸣,召集百官,是不是因为你给太子吃食的问题?” 寇季一愣,回过身,摇头道:“不是……皇后掌掴太子,被李相公瞧见了,李相公下令,召集百官,要帮太子讨一个公道。” “掌掴太子?” 寇准闻言也是一愣,旋即脸色一黑,“岂有此理!刘娥这是罪犯欺君!老夫这就进宫,帮太子讨一个公道。” 寇准抽身要走,走了两步,回过身,对寇季喝道:“滚回府里去待着。” 寇季一愣,“不去刑部大牢吗?” 寇准恼怒道:“去什么刑部大牢?你大小也是一个朝廷命官,就算犯了错,那也是由内庭定罪后,才能下狱。 老夫是内庭首席,老夫不盖相印,谁能动你?” “多谢祖父!” 寇季愣了愣,乐了,他赶忙拱手施礼。 “哼!” 寇准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带着寇府随从,直奔皇宫。 他没有回府去换朝服,显然是顾不得了。 刘娥掌掴太子,可不是百姓家的大妇掌掴儿子那么简单。 ‘天地君亲师’的思想,早在汉朝就已经形成。 宋朝立国之初,赵匡胤为了维护赵氏皇族的统治,将其引入朝堂,成为了一种主流思想,甚至还制定了一些律法,予以保护。 ‘天地君亲师’,太子为君,刘娥纵然是他的母亲,掌掴他,也是罪犯欺君。 有人或许就要问了,太子如果犯错,难道就不能惩罚吗? 可以惩罚。 但是这惩罚却不能落在太子身上。 寇季这个太子侍读,除了陪伴太子读书以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替太子受罚。 刘娥当时大概是被怒火冲昏了头,忘了这个茬。 当然了,若是放在以前,寇准对这种事,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它过去。 可现如今却不同。 赵恒重病不起,赵祯年幼,刘娥又表现出了对权力的欲望。 刘娥现在敢掌掴太子,放任下去,指不定以后就会效仿武周,君临天下。 寇准等人绝对不会看着一位女帝出现。 “祖父……” 寇季望着寇准的背影,还想说点什么,可寇准已经走远。 “对皇后,千万不能手软啊……不然您会后悔的……” 寇季喃喃了一句。 他折身回府,并没有沿着皇城边上的街道,折道马行街。 而是沿着御街,一路向南,到了景灵宫前的街道上,才拐了个弯,往寇府走去。 他在宫里待了数十日,宫外的消息,只能通过刘亨探听,如今自己出了宫,自然要看看。 路过景灵宫的时候,寇季发现,景灵宫里的道人们,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取代之的是一些军卒、小吏、官员等。 赵恒虽然除了汴京城里的道人,但是却没有毁坏景灵宫。 景灵宫不止是一座道宫,赵氏宗庙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里面还供奉着轩辕黄帝等上古神明。 赵恒连宗庙都可以交给道人们掌管,由此可见,赵恒以前对道人们有多崇信。 “官家那么相信你们,你们却骗了官家,难怪他会下那么狠的手……活该!” “小妖人,拿命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4章 女刺客 随着一声清喝。 一柄寒光闪烁的利剑,刺向寇季。 寇季吓了一跳,随口爆出了一句脏话。 他连连后退,避开了利剑。 那持剑的人,似乎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持剑的人一击不中,持剑再刺。 寇季一退再退,退到了墙边,顺手抄起了墙边的一根枯竹,迎了上去。 入宫之前,寇季不通武艺。 入宫以后,在曹旭教导下,他多少也学了几招防身。 谈不上武艺精湛,但是碰到了危险的场面,足以应负一下。 寇季握着枯竹,犹如握刀,横批而出。 枯竹挡开了持剑人致命一击。 持剑人手腕一转,利剑再次刺向寇季。 寇季横着枯竹去挡。 “啪!” 枯竹被从中间砍断。 寇季吓了一跳。 持剑人的武艺,摆明了比他高。 他赶忙绕开了身,连连后退,往景灵宫前跑去。 因为他看到了,景灵宫前的军卒们,在发现了有人持剑行凶的时候,已经冲了过来。 “快!给本官拿下这个刺客!” 寇季一边后退,一边喊着。 那些军卒们听到了寇季的话,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小妖人!受死!” 持剑人不依不饶,追着寇季就刺。 眼看利剑要落在寇季胸前了,一杆大枪被甩了出来,砸开了持剑人手里的利剑。 一位身穿盔甲的校尉,扑到了寇季身前,提起了大枪,横扫而出。 持剑人被逼退了。 身穿校尉这才回头,对寇季道:“寇兄弟,你没事吧?” 寇季抬眼一瞧,居然是杨文广。 “文广兄弟?快!快给我拿下这个刺客!” 寇季赶忙道。 杨文广握紧大枪,点了点头。 随后,他提起大枪,橫扎了出去。 杨文广自幼习武,在府上诸位婶娘,以及老太君的严苛教导下,武艺很不凡。 他一出手,持剑人顿时落入下风。 仅仅三个回合,杨文广一枪抽在了持剑人的腿上,持剑人倒在了地上。 立马有军卒冲上前,扣押了持剑人。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打量持剑人。 持剑人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衣衫,只是许久没浆洗了,被杂草污垢沾满,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面,瞧身形,年龄应该不大。 她被抓住以后,恶狠狠的咬着牙,一言不发,心中暗自哀伤着。 也不知道是在埋怨自己没用,还是埋怨寇季这个小妖人命好,居然能碰到有人救他。 “校尉,是个女的!” 扣押着持剑人的军卒们掀开了她的头发,看到了她的脸颊以后,愣了愣,赶忙汇报。 “女的?” 杨文广眉头一挑,看向了寇季。 寇季脸色一黑,沉闷道:“我又不通武艺……” 杨文广一愣,赶忙解释道:“寇兄弟不要想差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旁日里,我们也会抓到行刺的人,可基本上都是男子,根本没有见过女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女子行刺,所以有些好奇。 不知道寇兄弟得罪了什么人?”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也不知道究竟得罪了谁,惹出了刺杀。 貌似就惹了刘娥…… 可刘娥绝不会派人当街行刺他的。 “貌似,没得罪什么人吧?” 寇季这不确定的语气,让杨文广觉得,寇季不愿意跟他说时候。 杨文广也没有刨根问底,他对寇季道:“既然寇兄弟不知道因何被刺杀,那等回头我审讯过后,派人告知你?” 寇季一愣,沉吟道:“人能不能交给我,我想亲自审。” 杨文广一愣,皱眉道:“寇兄弟信不过我?” 寇季苦笑道:“我如今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我遇刺的事情传出去,刑部必然跟你要人。这人要是交到了刑部手里,能不能问出话来,很难说。” 杨文广沉吟了片刻,点点头,“也好!我派两个人,帮你押她回去。” 寇季拱手道:“多谢!” 顿了顿,寇季疑问道:“文广兄弟,你之前见我,一直客气的称呼我寇公子,如今为何喊我兄弟?” 杨文广闻言一愣,干笑道:“寇公子觉得不妥?” 寇季赶忙摇头,“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 杨文广闻言,展颜笑道:“实不相瞒,之前护你有功,官家擢升了我的官职。托你的福,自然要跟你亲近一下。而你如今又是官身,喊你公子不合适,我官职比你高一点,喊你大人也不合适,想来想去,只能喊你兄弟。” 寇季恍然,他拱手道:“那我以后就得喊你一声兄长了。今日兄长救我一命,他日必定登门道谢。” 杨文广听到这话,也是一愣,良久之后,他笑着道:“好说好说。” “告辞!” “请!” 两个人道别以后,寇季让军卒押着刺客,前往寇府。 景灵宫前。 一帮子军卒们围着杨文广道:“校尉,今日您救了寇季寇大人,寇府可就欠你一个人情了。以后在朝堂上,有寇相公护着,您必定能够官运亨通。” 杨文广瞪起眼,冷冷的道:“这种话以后我不想听见。我祖上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我要建立功业,也得从沙场上讨。 我杨文广,绝不会弱了祖上的名头。” 一帮子军卒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回景灵宫!” 杨文广冷哼一声,军卒们跟着他回到了景灵宫。 另一边,寇季带着女刺客回到了寇府。 门子瞧见了寇季,大喜过望,赶忙迎了上来。 “小少爷,您从宫里回来了?” 等瞧见了寇季身后的军卒,以及那个女刺客的时候,也是一愣。 “这是……” 寇季随口道:“一个刺客,要刺杀我!” 门子一愣,徒然瞪大眼。 他尖叫道:“那可不得了了!快来人啊!有人刺杀小少爷!” “等等……” 寇季想拦,却拦不住了。 门子尖叫着冲进了府。 不一会儿,府门口围满了人。 一个个家丁仆人们,手持着棍棒、兵刃,出现在了府门口。 看架势,大有拼死护主的意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5章 垂拱殿(为‘終於有時間了’万赏加更!) “刺客已经被擒住,都散了。” 寇季摆了摆手,让围困着的家丁仆人都散了。 “都散了,都散了!” 寇忠驱散了家丁仆人,凑到了寇季身前,他目光在女刺客身上盘桓了一下后,问道:“小少爷,您怎么离宫了,还被人刺杀了?”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离宫的事情,暂时不便多说。被人刺杀,我也是一头雾水。你去找个地方,先把她关押起来,回头我要亲自审。” 寇忠一愣,愕然道:“不交给开封府,或者刑部?” 寇季淡然道:“为什么要交给他们,万一他们是一伙的呢?” 寇忠哭笑不得,他觉得寇季这个理由太牵强,他劝解道:“私设刑堂,可是重罪……” 寇季瞪了寇忠一眼,“我审她了吗?” 寇忠一愣,摇了摇头。 他低声道:“可您刚才说要审她……”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养着不行吗?” 寇季自然不可能养着一个刺客,这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 寇忠明白寇季的意思,他叹息了一口气,道:“小少爷既然决定了留下那个刺客,那老仆就不多说了。您让他们把人带进来,老仆找个地方关押她。” 寇忠领着寇季进府。 在四君园附近找了个柴房,关押了女刺客。 寇季并没有急着审问女刺客。 女刺客如今被关进了寇府,她纵然武艺不错,也很难逃出去。 寇府里可有不少朱能手下退下来的武艺高超的老卒。 寇季背着包袱回到了四君园。 刚一进门,就撞上了二宝。 数十日不见,二宝快胖成一个球了。 他见到寇季,立刻扑了过来,“少爷!” 寇季侧身躲开了二宝的猛扑,皱折眉头看着他,“你怎么把自己吃的这么胖?” 二宝却没回答他,而是扑到寇季近前,仔细打量着他,急声喊道:“少爷,您遇刺了?没伤着吧?” 寇季推开了二宝,“一点伤也没有。” 二宝在寇季手里挣扎着,仔细打量着寇季,确认了寇季确实没有受伤以后,才放下心。 “少爷,您以后出门,一定要带着二宝。二宝可以帮您挡着刺客的。” 二宝拍着胸脯喊着。 寇季瞪着眼,骂道:“就你这样子,跑都跑不动了,还想挡刺客。” 寇季质问,“怎么吃的怎么胖?” 二宝愣了愣,认真的道:“您不在府里,也不给我东西看着。管家伯伯也不让我干活。我吃着吃着就胖了。” 寇季一脸黑线,“回头一定得把你这身肥肉减下来不可。陆铭呢?” 二宝道:“州桥街的铺子快建好了,陆铭就搬过去。他说少爷您给他一口饭吃,他不能闲着,得帮你赚钱。听刘亨少爷说,您要重开典当行,他就先帮您去开典当行了。” 寇季一愣,愕然道:“铺子还没开,连个名字都没有,东西也没置办齐全,他怎么开典当行?”、 二宝歪着脑袋,认真的道:“他在铺子外,摆了一张桌子,又请人写了典当两个字,挂在桌前,开始收东西了。 听说,在张成哥哥帮衬下,最近已经收了不少东西了。”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然而,二宝听到了寇季的话,却理直气壮的道:“他帮少爷收东西,我帮少爷看东西,一样的。” “你还有理了……” 寇季瞪了他一眼,随手把包袱塞到二宝手里,“帮我看着,回头送到典当行。再去通知府里的人,让他们给我准备洗漱的水,我要洗漱。” 二宝紧紧的抱着包袱,重重的点头。 没过多久。 府上的仆人就准备好了洗漱的水。 寇季舒服的泡了一个澡。 在宫里的时候,他也泡澡。 但是,只能用一个小小的澡盆,太憋屈。 跟赵祯泡澡的大池子比起来,就更憋屈了。 寇季躺在水里,闭眼享受着,良久以后,他睁开眼,望着皇宫的方向,喃喃自语。 “也不知道现在宫里的情形如何?” …… 皇宫。 垂拱殿。 满朝文武齐聚一堂。 赵祯孤立在御阶上,李迪站在御阶下,护卫着他,不让任何人接近他。 刘娥同样站在御阶下,平静的看着百官。 百官们吩咐出声咆哮,指责刘娥掌掴太子,罪犯欺君。 寇准冷冷的开口道:“皇后,您掌掴太子,罪犯欺君,必须给百官一个交代。不然从明日起,老夫罢朝!” “老夫也罢朝!” 李迪力挺寇准。 其余百官们,也纷纷站出身,扬言要罢朝。 百官们罢朝,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泱泱大国,每天发生的事情,不计其数。 要是没有人处理,顷刻间便能乱成一团。 刘娥等到百官们说完后,平静的道:“你们要本宫,给你们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刘娥目光在寇准等人身上盘桓而过,又道:“是让本宫自削后位,还是让本宫以死谢罪?” “本宫的后位,是官家赐的。本宫的人,也是官家的。要杀要刮,那也是官家说了算,还轮不到你们。” 此话一出,群情激扬。 寇准等人刚要反驳,就听丁谓淡淡的开口道:“此事,乃是官家的家事,应当由官家定夺。再不济,也得由大宗正定夺。” “言之有理。” 开口帮腔的是曹利用。 曹利用身形高大,着一身官服,颇具威严。 他之所以开口帮腔,那是因为他得到了刘娥的许诺。 些许以曹利用为首的武勋,在这个时候也开口帮腔。 “就是就是,官家的家事,还轮不到我们管。” “自有大宗正主持公道……” “要我说,诸位就是小题大做。皇后怎么说也是太子的母亲,太子犯了错,打一下也没什么。就我家那个崽儿,我一天打他三顿!” “……” 寇准当即瞪起眼。 武勋们瞬间闭上了嘴。 李迪恼怒道:“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天家哪来的家事?天家任何事,那都是国事!” 丁谓幽幽道:“那你想怎样?逼迫皇后退位?还是说你准备帮皇后定罪?皇后掌掴太子,是罪犯欺君。你们逼迫皇后,还想帮皇后定罪,难道就不是欺君吗?” 李迪瞪起眼珠,眼中一片通红,他怒声道:“丁谓!你个奸佞小人,安敢在这里混淆视听。” 李迪当即就想抄起朝笏给他一下。 可惜他今日入宫是教授太子学问的,没带朝笏。 “够了!” 寇准冷哼一声。 满朝文武齐齐静了下来。 寇准冷冷的道:“老夫还是那句话,没有一个交代,老夫就罢朝。” “对!罢朝!” “罢朝!”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6章 朝里有人好做官 垂拱殿上,皇后到最后都没说一句服软的话,加上丁谓、曹利用帮腔,寇准等人纵然咆哮朝堂,也无济于事。 他们没有罢免皇后的权力。 皇后不肯服软,他们拿皇后也没办法。 只能等赵恒清醒以后,才能做定夺。 寇准引领着百官,罢朝示威。 他们离开了皇宫以后。 皇后掌掴太子,引动百官罢朝,犹如一阵风,吹遍了汴京城。 汴京城里瞬间轰动了。 一些关心朝政的太学生,国子监学生,竞相奔走, 为这一次罢朝示威呼喊。 百姓们也跟着呼喊。 只是他们中间除了少数关心朝政的人以外,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嘭嘭嘭!” 寇准阴沉着脸回府以后,把桌子砸的嘭嘭作响。 王曙站在他身后,苦着脸道:“岳父,现在该怎么办?” 寇准瞪起眼,“还能怎么办,只能等官家醒了,让官家主持公道。” “官家未必靠得住……” 寇季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进入到了正堂里,幽幽的说。 他在听到了寇准回府以后,就赶忙赶了过来。 刚在门口,听到了寇准和王曙的对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寇准、王曙顺着声音望了过来,瞧见了寇季以后。 寇准撇撇嘴,低声骂了一句,“你懂个屁……” 寇季一愣,心里叹了一口气,瞧寇准这架势,肯定在朝堂上没讨到好。 寇季对他二人拱了拱手,道:“皇后终究是官家的枕边人,官家如今病重,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她。此事就算闹到官家哪儿,官家最多也就是训斥她两句。” 寇准恼怒道:“放屁……她掌掴太子,罪犯欺君,怎么可能轻饶她。官家治国,当依靠我们这些臣子,而非一个妇人。” 寇季翻了个白眼,撇撇嘴,低声道:“皇后已经开始执掌国事了……” 寇准张了张嘴,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才恼怒的道:“官家这是在招祸!” 寇季再次拱手道:“招不招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祖父现在,不应该留在府里。” 寇准有些火大,他咆哮道:“老夫不在府里待着,老夫能去哪儿?” 王曙侧目看着寇季,他也不明白寇季这句话的用意。 寇季看着他二人,沉声提醒道:“祖父应当进宫,守在官家床边。” 王曙一愣,赶忙道:“岳父,季儿言之有理。此刻,您应当进宫,守在官家床边。” 寇季的话,寇准不在意,可王曙的话,他却会重视几分。 寇准收起了怒容,皱起眉头,道:“何意?” 王曙解释道:“谗言之所以管用,那是因为进谗言的人,总是能快人一步。岳父应当进宫,守在官家身边,等到官家醒了,第一时间把皇后掌掴太子的事情告诉官家。 若是让皇后早了一步,谁知道她会把这件事,说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官家轻信了她,她可就要轻松的逃过一劫了。” 寇准目光在王曙、寇季身上盘桓了许久,重重的点头,“老夫这就进宫,守着官家。” “寇忠,准备朝服。” 伺候在一旁的寇忠答应了一声,赶忙下去帮寇准准备朝服。 寇季在一旁又道:“祖父,您一个人进宫,难免会让人生出不好的心思,应当多叫几个人。” 寇准瞪了他一眼,“这话还用你说,难道你以为老夫初涉朝堂,不懂朝堂的规矩吗?” 寇季干笑道:“孙儿只是提醒您一下。” “哼!” 寇准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忠领着丫鬟仆从,拿着寇准的朝服进了正堂,帮寇准穿戴整齐。 寇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朝服,犹豫了一下,对寇忠吩咐道:“老夫不在的时候,府上有事,由季儿出面。” 王曙、寇季、寇忠三人皆是一愣。 寇准这是在放权给寇季。 虽然只是府上的权力,但却不容小逊。 寇忠看了看寇季,躬身道:“老仆明白了。” 寇准收拾好以后,离开了府里。 王曙和寇季送寇准出门以后,两个人站在寇府门口。 王曙看着寇季,疑惑道:“你是怎么看出其中关节的?若非你提醒,我跟你祖父,差点就忘了这个茬了。” “旁观者清……” 说完这话,寇季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祖父因为小人的谗言,四起四落,应该长长记性的。” 王曙一愣,摇头苦笑道:“这话千万别当着你祖父的面说,他会打死你的。” 顿了顿,王曙幽幽的道:“岳父他不是不长记性,只是他性子直,始终觉得邪不胜正。” 寇季沉吟道:“会吃亏的……” 王曙愣了许久,叹气道:“是啊,会吃亏的。” 感叹过后,王曙看向寇季道:“你从东宫被赶了出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寇季在王曙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坦言道:“我想往上爬,爬的越高越好。现在我在朝堂上没有多少话语权,我想在朝堂上有话语权。” 王曙绕有深意的看了寇季一眼。 寇季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干笑道:“我知道我还是待罪之身。” 王曙古怪的道:“谁说了你是待罪之身?” 寇季愕然,“东宫的事儿?” 王曙淡淡的道:“皇后只是把你逐出了东宫,又没有明令,说要治你的罪。就算她要治你的罪,你觉得你祖父会答应?更何况她现在自顾不暇,根本顾不上你。” 寇季一愣,乐了。 不过,王曙又道:“你想往上爬,是好事。不过你祖父不喜欢以权谋私,所以他不会帮你的。” 寇季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旋即,他看到了王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寇季一愣,又乐了,“我祖父不帮我,我不是还有个姑父嘛。” 王曙放声大笑,“算你小子聪明。你姑父我如今好歹掌管的是吏部,寻常官员升迁调度,自然难不倒我。你既然被皇后赶出了东宫,那东宫你就回不去了。 回头我帮你找一个容易混功劳的地方,你去混迹几个月,混了一些功劳,回头我再帮你安排。” 寇季拱手道:“那就谢过姑父了。”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我先回府了。” 王曙摆了摆手,坐着自己的轿子回府去了。 寇季站在寇府门口,叹息道:“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7章 刺杀危机 寇季回到府里,就去审问那个女刺客。 寇季在两个家丁陪护下,进入到了柴房。 女刺客见到了寇季,咬着牙,瞪着他,一言不发。 她眼中血丝遍布,似乎跟寇季有多大的仇怨一样。 寇季居高临下,质问道:“为何刺杀我?” 女刺客盯着他,声音沙哑的道:“因为你该死!” 寇季皱眉道:“就算我该死,总得有个理由吧。” 女刺客瞪着眼,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想用眼神杀死他。 “小少爷,您这么问,是问不出东西的,不如交给小人盘问,小人会一些审讯的手段,保管让她交代出为何刺杀你。” 一旁的家丁舔着脸道。 另一个家丁帮腔道:“小人兄弟二人以前涉足过刑狱,审过不少人。” 寇季瞥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那就交给你们了。” 寇季说要亲自审这个女刺客,但并不代表他要亲手惩治她,从她嘴里问话。 他只是信不过别人而已。 如今寇准给他放了府里的权力,他也能指示动府上的人了,自然没必要再亲自动手。 “小少爷,您先移步去歇歇,小人兄弟审讯的手段有些不堪,怕污了你的眼。” 寇季点点头,离开了柴房。 他刚出门,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两个家丁并没有先开口问话,而是直接上刑。 他们审讯过不少人,多少知道一些人性。 大多数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唯有让他们感觉到了疼,他们才会畏惧你。 寇季并没有离开柴房所在的院子,而是待在院外,听着柴房里的哀嚎声,静静的等待。 对于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寇季从来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 柴房里的哀嚎声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两个家丁浑身鲜血淋淋的出现在了柴房外。 寇季淡淡的道:“问出来了吗?” 两个家丁同时点头。 其中一个家丁道:“问出来了,她是一个女冠。她所在的道观叫做守阳观。早前朝廷册封国师,她们守阳观的道人受邀参加观礼,入了宫以后,一个也没回去。 她通过美色,诱惑了几个早前被临时抽调入宫的禁军将士,从他们嘴里套出了宫里的消息。 她在得知了观里的道人们都死了以后,就生出了报仇的念头。 只是她进不了皇宫,没办法找官家报仇,所以就盯上了您。” 寇季叹息道:“陈琳说的没错,宫里果然藏不住秘密。” 寇季看向两个家丁,提醒道:“此事你们不得外传。” “小人明白!” 家丁又道:“小少爷,小人还从她嘴里打探到另外一个消息。她已经把宫里道人们身死的消息,传回了道家祖庭,并且把此事跟您有关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回去。” 寇季脸色一变,眼中凶光尽现,“给我掐死她,扔到金水河里喂王八。” 两个家丁对视一眼,拱手道:“小人明白。” 寇季甩了甩袖袍,迈步往外走去。 走到院子外,随手招来了一个家丁,道:“去叫寇忠到四君园见我。” 寇季回到了四君园,随手打发了扑过来的二宝,阴沉着脸,坐在园子里。 过了许久,寇忠出现在了四君园。 “小少爷,您唤老仆过来,有何要事?” 寇忠躬身问道。 寇季吩咐道:“你在府上挑选一些武艺高强的,从今天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寇忠眉头一跳,沉声道:“小少爷审过那个女刺客了?” 寇季点头。 寇忠皱起眉头,“她不是第一个,也许后面还有很多刺客?” 寇季再次点头。 寇忠又问道:“要不要告诉老爷?” 寇季皱眉道:“此事你不需要告诉任何人,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即可。” “老仆明白。” 寇忠拱了拱手,退出了四君园。 少顷过后,八个中年人,出现在了四君园。 他们穿戴着跟寻常家仆一模一样的衣服,可身上的彪悍栖息,难以掩饰。 他们见到了寇季,没有卑躬屈膝的架势,只是硬梆梆的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 寇季看着他们,沉声道:“你们身手如何?” 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刀疤脸的汉子,他盯着寇季,淡淡的道:“我们兄弟身手如何,小少爷只管试试就知道了。” 寇季点头,“那好,陪我出府。” 寇季言辞拒绝了二宝的跟随,带着八个家仆离开了寇府。 一路上寇季没有掩饰行踪,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 甚至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凑。 寇季之前被御龙直迎进的皇宫,当时汴京城里有不少人见到过他。 在他进宫的这一段日子,他的身份,早已被汴京城的人给挖出来了。 所以很多人都认出了他。 有关寇季的消息,在一瞬间也传了出去。 让寇季意外的是,居然没有人再刺杀他。 寇季对此,非但没有感觉到高兴,反而眉头皱的更紧。 他在汴京城里晃荡了大半天,那些想刺杀他的人,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 他们没有出手刺杀寇季,无外乎两点。 其一是畏惧寇季的身份,畏惧寇季那个当宰相的祖父。 他们害怕刺杀了寇季,遭到更猛烈的反扑。 其二是,他们还有更深的谋划。 若是前者,寇季还放心些。 若是后者,寇季就得提早做准备。 寇季在街道上晃荡了到傍晚,也没有碰上刺杀。 他皱着眉头回到了府里。 回到了府里以后,他让寇忠招来了府上的匠人。 他指点着匠人,帮他制作了一套贴身软甲,以及两柄短弩,以及一柄直刀。 寇府上的匠人,算得上是顶尖了的匠人了,可他们拿到了寇季给的图纸,已经用料清单的时候,愣了许久。 师徒十人,围着寇季出具的图纸,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该如何入手。 最后还是在寇季指点下,他们才开始入手制作。 匠人们连夜赶制,寇季却提早睡下了。 翌日清晨。 寇季刚清醒,寇忠就匆匆赶到了寇季的房里。 “小少爷,老爷从宫里回来了。” 寇忠脸上一脸焦急,这让寇季心里一突。 他赶忙起身,穿戴整齐以后,前往了正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8章 提点刑狱司判官(为‘不会变乖’万赏加更!) 寇季赶到正堂以后,就看到寇准脸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王曙陪坐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看。 “见过祖父,见过姑父!” 寇季施礼过后,急忙问道:“官家醒了?” 寇准板着脸没说话。 王曙苦笑道:“醒了……” 寇季又问道:“皇后她……” 王曙苦着脸看向寇准。 寇准咬着牙,沉声道:“官家令皇后自囚七日,以思己过……” 寇季愕然道:“没别的了?” 寇准没说话,只是把手指捏的咯嘣响。 寇季吧嗒着嘴道:“这么说,皇后七日后,还是皇后,依然执掌国政?” 寇准闻言,瞪了一眼寇季。 寇季叹息道:“您不是在宫里守着吗?” 寇准面色阴沉道:“老夫防着皇后,却没防着杜贵妃。杜贵妃诓骗老夫,说太子抱恙,老夫急匆匆赶过去以后,发现太子无碍。等到老夫赶回官家寝宫的时候,官家已经醒了。杨贵妃已经把事情的始末都跟官家讲完了。” 寇季吧嗒着嘴,喃喃道:“所以官家就听信了谗言,重拿轻放,饶恕了皇后?” “唉!” “我早说过,官家靠不住的……” 寇准瞪起眼,恼怒道:“你闭嘴,官家的不是也是你能说的?” 寇季像是没听见寇准的话,他沉吟道:“祖父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喝斥道:“老夫自有计较,你滚出去。” 寇季没有强留,拱了拱手,就离开了正堂。 此后几日,寇季一直待在府中。 皇后自囚以后,寇准一人主理朝政。 那一日,寇准虽然把寇季赶出了正堂,可是寇季的话他听进去了。 寇准借着这七日,做了不少事。 他先是挖出了那些弹劾丁谓党羽的奏折,先后剪除了不少丁谓的党羽。 此后,他又调回了坐镇边关的夏竦,出任副枢密使,进一步的限制了曹利用的权力。 刘美他也没放过。 他抓住了刘美的把柄,降了刘美的官爵。 刘美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被削。 他调回了朱能,掌控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不论是丁谓党羽,还是刘娥依仗,在寇准打压下,迅速收缩。 在这一番打压下,寇准的权力也达到了顶峰,颇有一副权臣的味道。 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等刘娥的自囚结束以后,必然会猛烈的反扑。 寇季也没办法帮寇准出更多的主意。 朝野上下,能够处置刘娥的,唯有赵恒一人。 他护着刘娥,寇准纵然权倾朝野,拿刘娥也无可奈何。 刘娥自囚的最后一日,一道没人关注的任命文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手里。 当寇季拿到文书的时候,有些愕然。 他看着送来文书的王曙,愣愣的道:“姑父让我去刑部?” 王曙瞥了他一眼,道:“别小看了刑部,刑部大牢里面关着不少冤大头,你要是能够趁机翻两个大案子,升官指日可待。” 寇季吧嗒着嘴,愕然道:“没您说的那么简单吧?” 王曙干笑道:“能不能帮那些冤大头翻案,就看你的本事了。在这方面,我帮不到你。” 寇季脸色有些不好看。 王曙出声安慰道:“也没你想的那么难。距离秋决还有好几个月,从各地押送过来的死囚,都关在刑部大牢。里面有难办的案子,自然也有简单的案子。 你挑一些简单的办,即可。” 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左右还是逃不过去刑部一趟。 只不过不是以罪犯的身份,而是以官员的身份。 提点刑狱司判官。 从六品。 寇季这也算是升官了。 朝廷设提点刑狱司,隶属刑部,民间简称其为提刑司,主要掌管刑狱之事,并总管所辖州、府、军的刑狱公事、核准死刑等。 主官是提点刑狱公事,正四品,又名提刑官。 史书上大名鼎鼎的宋慈,就担任过这个官职。 提刑官的副手,多为武臣,身边的文臣不多,仅有一个判官,算得上是文臣。 寇季就是这个提刑官身边的唯一的文臣副手。 “上官是谁?” 寇季询问。 虽然寇季是一个官场上的新人,可他也明白,上官的好坏,决定了他能不能在提刑司成事。 “张纶!” “谁?!” “张纶!” 寇季瞪着眼,一脸愕然。 张纶在史书上算得上是一个名臣,朝野上下,对他的评价也不错。 此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 明明身居朝堂,作风却像是个江湖豪侠。 张纶的性子跟寇准很相似。 但凡这种性子的人,做事都喜欢硬碰硬。 坚信邪不压正的道理。 寇季觉得他跟这种性子的人,有些犯冲。 他做事喜欢剑走偏锋,张纶肯定不喜。 寇季无奈道:“姑父,能不能给我换个地方?” 王曙愕然,“你知道张纶不好相处?” 王曙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干巴巴一笑。 寇季无语道:“您又给我挖坑……” 王曙干笑道:“怎么会……张纶性子虽然不好相处,可他却是个难得的干才。跟着他,保准能让你混到功劳。” 寇季翻了个白眼。 王曙干笑了几声,赶忙离开了寇季的四君园。 他害怕再待下去,会说出更多实话。 王曙之所以把寇季安排到提刑司去,也有他的用意。 如今朝堂上上下下的衙门,只有提刑司没有寇准的人。 张纶那厮有一个独特的嗜好,凡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他都要调查一番。 朝廷派给他的四个副手,他都调查了一番。 都被他查出了有问题。 四个副手,全部被罢官了。 现在朝堂上那些品阶低的官员,一听到提刑司,就直摇头,有人情愿乞骸骨,自去官爵,也不愿意去提刑司。 提刑司俨然成了一个龙潭虎穴。 而张纶这个性子,不仅没有被寇准厌恶,反而赢得了寇准欣赏,寇准曾经三番五次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褒奖过他。 王曙自然不能跟寇准对着干,他不能惩治张纶,就只能依照朝廷的规矩,给张纶重新派个副手。 之前吴家的事情,寇季办的很漂亮。 寇季又先后在寇准面前谏言,直指要害。 王曙觉得寇季能力不错,就决定派寇季去啃张纶这啃硬骨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099章 提刑司 翌日。 天朗气清。 寇季在府上的嬷嬷们伺候下,先穿戴上了他特地让府上匠人制作的软甲,然后穿戴上了王曙派人送来的公服,揣上了荷包,系上了官印、玉决,准备前往提刑司报到。 依照宋例,官服有很多类型,分别应对不同场合,其中分祭服、朝服、公服、时服、戎服、丧服等。 朝服跟公服款式模样都一样,只是配饰上有所不同,朝服上配有蔽膝、绶、朝笏等诸物,公服却没有。 二宝那个憨货还在熟睡,昨夜他吵着嚷着要跟寇季去提刑司衙门,伺候寇季,结果激动过头,睡晚了,如今还没有醒。 寇季也懒得搭理他。 寇季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官服,微微晃了晃脑袋。 依照宋例,三品以上官员,皆着紫色官服;五品以上,皆着朱色官服;七品以上,着绿色官服;九品以上,着青色官服。 民间有句俗语,叫满门朱紫贵。 ‘朱紫’二字,就是从官服颜色上取的。 寇季官升提点刑狱司判官,从六品的官衔,官服是一身绿色大袍子。 再带上长翎纱帽,迈开八字官步,像极了《西游记》里面的龟丞相。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很讨厌这身官服,怎么看怎么别扭。 出了四君园,寇忠迎了上来。 “小少爷,轿子已经给您备好了,在府外候着。” 寇季点点头,出了府门。 府门外,有一顶两人抬的轿子,还有两个随从在等候。 寇季上了轿子,轿夫们抬着寇季,赶往提刑司。 寇季坐在轿子里,掀开了轿帘,欣赏着沿途风景,喃喃道:“汴京真繁华,可惜了,一群败家玩意守不住。 也不知道刘娥今日重新出山以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七日已过,刘娥自囚已满。 她要重新驾临资事堂。 寇准为了对付刘娥,三更天就起了,四更天的时候就赶往了东华门。 虽说寇准如今权倾朝野,可寇季依然担心。 刘娥有赵恒护着,如同有不败金身,寇准也拿她无可奈何。 只要她一日不倒,随时都有可能翻身。 寇季晃了晃脑袋,“我想那么多有什么用,我现在在人家眼里,充其量就是一个杂鱼,上不了台面。等我有资格上得了台面了,才有资格参与到这最顶尖的博弈当中。 虽说我可以通过影响祖父,间接影响朝局,可祖父又不是提线木偶,他主见那么强,又怎么可能听我的。 左右还是不如自己动手痛快。” 寇季回望皇宫所在的位置,幽幽道:“你们且闹着,等小爷入局的时候,一定让你们从头爽到脚趾头。” “嗖~” 就在寇季吹牛皮的时候,一支箭矢从街角射了出来,直奔他的轿子。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矢,射了过来。 一连三支。 连珠箭。 同时没入到了轿子里。 守在轿边的随从们吓了一跳。 “保护小少爷!” 四个人,堵住了轿子四边。 其中一人用身子挡在轿前,掀开轿帘往里面看去。 只见寇季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道:“幸亏早有准备,不然就命丧黄泉了……” “小少爷,您受伤了?” 随从见寇季捂着胸口,吓了一跳,惊叫着。 寇季沉下脸,摆手道:“我没事……我穿了软甲,挡下了箭矢。”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回府,然后多召集一些人手过来。” 随从急声询问。 寇季眯着眼,晃了晃脑袋,低声道:“不必了,先送我去提刑司。然后你们分头去开封府、大理寺报案。” “小人明白……” “护着小少爷,快走!” 随从和轿夫们,护着寇季快速离开了此地。 那刺杀的人,似乎也不是莽撞之人,他一击不中之后,立刻遁走,再也没有现身。 所以寇季之后前往提刑司的路上,再也没有遇到刺杀。 到了提刑司门口。 随从和轿夫们分别离开,前去报案。 寇季迈步进入到了提刑司大门。 刚一进门,就被两个差役拦下。 “大人,您的官凭印信!” 差役开口索要。 寇季皱眉道:“什么时候入门还要查官凭印信?” 差役干笑道:“回大人的话,这是张大人顶下的规矩,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寇季亮了亮腰间的官印。 差役查验过以后,躬身施礼,“参见大人……” 寇季摆了摆手,没有再搭理他们,迈步进入了提刑司。 寇季一走,两个差役在一旁开始说起了小话。 “听说咱们这位新上任的提刑司判官,是寇相爷的孙子,不知道张大人会不会给寇相爷面子,不会为难他?” “嘿……张大人要是给别人面子,那他就不是张大人了。” “那有的瞧了……” “嘿嘿嘿……” “……” 寇季进了提刑司,直奔提刑司衙门正堂。 到了正堂以后,就看到了一个国字脸,大高个的中年人,身穿着一身朱色官服,正襟危坐在堂上。 在他下首两侧,分别坐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字,他们身上也套着官服,他们身后跟着的随从,还拿着刀剑。 他们年龄大多都在四旬左右。 寇季顶着一张小嫩脸进入到了正堂以后,立马引起了所有人主意。 寇季对堂上的张纶拱拱手,道:“下官寇季,见过大人。” 张纶板着脸,看不出喜怒,他淡淡的道:“不必多礼……” 寇季长身而立,站在了堂中。 其余的官员互相看了看,同时看向了张纶。 张纶淡然道:“礼不可废……” 当即,他们齐齐起身,对寇季施礼道:“下官等人,见过大人。” 寇季点头道:“不必多礼。” 见礼过后,张纶并没有请寇季坐下,而是翻开了手上一份卷宗,道:“寇季,华州人,家中独子,年十六。父寇礼,华州人,太学生……母范氏,华州人,早亡……” 张纶细细的把寇季家中资料说了一遍,除了没提寇准之外,剩下的资料可以说是一字不差。 说完了寇季的资料以后,张纶看着寇季道:“单从你的卷宗上看,你也算是个良家子。至少在你入汴京城之前,你对得起良家子这三个字。但你入京以后的所作所为,却跟良家子有所违背,你作何解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0章 变脸高手张纶 若是寻常人,在听到了张纶这话以后,必然会开口解释。 可寇季是寻常人吗? 寇季不是。 他沉声道:“大人是在审问下官?” 张纶一愣,皱眉道:“在本官面前,你还要装傻充愣吗?别人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但本官却查的一清二楚。” 寇季盯着张纶,道:“依照大宋律例,凡朝廷官员犯法,当先报知大理寺,再由大理寺递奏本给内庭,由内庭三位宰辅核准后,才可以下狱,审问。 大人若是觉得下官犯了法,大可以上报大理寺,让他们上奏内庭,拿到了逮捕文书以后,抓下官下狱问罪,下官绝不反抗。” 张纶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他还真就不能让张纶如意。 张纶闻言,瞪起眼珠,“你是料定了本官抓不到你的罪证,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不等寇季开口,张纶言辞灼灼的道:“吴家败亡,处处透着你的影子。你安敢说自己无罪?” 寇季瞥了张纶一眼,淡淡道:“吴家败亡,纯属吴贤咎由自取。他要是没伤人命,没贪赃枉法,怎么可能被定罪发配。” 张纶猛然起身,盯着寇季,质问道:“那景灵宫前,刺杀你的女刺客,被你带入寇府以后,消声灭迹,你又作何解释?为何不把人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 寇季沉声道:“女刺客的身份,涉嫌宫中隐秘,大人觉得下官能把人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吗?” 张纶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寇季说女刺客身份,涉嫌宫中隐秘,以张纶多年推理经验,大致上也就推理出了女刺客的身份。 女刺客八成是道人,跟玉清昭应宫那场杀戮有关的道人。 事关赵恒,这还真不能明言,更不能明说。 张纶看向寇季,又道:“那你入汴京,不过寥寥数十日,竟然敛得十几万贯家财,你又作何解释?” 寇季一愣,瞥着张纶,叹息道:“生意场上的事情,大人你不懂……” 张纶恼了,“生意场上的事情,本官是不懂,可钱财进出,皆有名目。你就列一个清单出来,让本官好好看看,你这些钱财是怎么来的。” 寇季撇嘴道:“大人这是要查寇府的账?” 张纶愣在了原地,瞪着眼,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他脸上的怒容尽去,他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你小子不错。比之前朝廷派过来的那些酒囊饭袋强多了。” 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快的让人不敢相信。 寇季愣了许久,神色古怪的看向张纶,试问道:“大人刚才是在试探下官?” 张纶笑着点点头,热情的道:“不错,本官是在试探你。咱们提点刑狱司,掌天下刑狱,如果办事的人不够机灵,很容易被下面那些贪官恶吏给糊弄过去。 须知,咱们提点刑狱司的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让一个人枉死,马虎不得。” 寇季满心疑惑,拱手道:“受教了……” 瞧着张纶那张笑脸,寇季总觉得这货在给自己耍计策。 刚才玩的是硬的,硬的没吓唬住他,又来软的,想骗他放松警惕,再收拾他。 必须防着! “寇判官,过来坐。” 张纶不知道寇季心里的想法,他笑着请寇季坐到他身旁不远的地方。 判官作为张纶的第一副手,自然要坐在张纶最近的地方。 寇季坐定以后,张纶轻咳了几声,道:“诸位同僚,不需要本官介绍,诸位应该都认识寇判官了吧?” 坐在张纶下首的官员,纷纷点头。 张纶对寇季道:“本官给你介绍介绍诸位同僚,以及他们的职责……” 在张纶介绍下,寇季也逐渐的认识了自己的同僚,知道了他们的职责。 让寇季意外的是,提刑司衙门不大,管的事可不少,论权柄,居然不输给六部。 提刑司下属,不仅有原本的刑狱知事,还设有监察知事、封桩知事、钱谷知事、缉盗知事、保甲知事、河渠知事,此外还有巡检贼盗公事、访巡知边事等。 简单一句话,六部能管的事,提刑司也能管,六部不能管的事,提刑司也能管。 提刑司俨然成了一个小朝廷。 寇季知道宋朝冗官严重,只是没料到这么严重。 朝廷在刑狱上有刑部,提刑司也挂在刑部门下,可提刑司职权过大,涉及到了其他的部门,刑部无权干涉,久而久之,刑部非但没能管了提刑司,反倒被提刑司抢光了职权,刑部成了摆设,刑部上下官员,形同虚设,偏偏有官职在身,还可以领高额俸禄。 朝廷在监察上除了有御史台以外,对外还有转运司、安抚司、常平司,再加上提点刑狱司,监察部门多达五个。而提点刑狱司的职能,又跟转运司、安抚司、常平司重复。 此外朝廷设在各州府县的判官,也有监察的职权,可以随时向皇帝秘密奏事,打小报告。 朝廷在监察职能上设立的官员数以万计。 这其中,真正管事,真正能起到监察作用的,又有几人? 其余职责,就不一一提及。 总之,寇季到了提刑司,不到一个时辰,就清楚的认识到了宋朝冗官有多严重。 张纶在帮寇季介绍完了同僚,以及他们的职责以后,对他道:“最近几个月,各地的罪囚逐渐押送到了京城,其中不乏冤假错案。你初到提刑司,一切职能还不熟悉,就先随同本官一起去巡视一下牢狱,从辨别冤假错案学起,你看如何?” 寇季拱手道:“能不能改日再去?” 张纶一愣,眼中闪过一道不悦,淡然道:“为何?” 寇季道:“下官在来的路上,遭遇了刺杀。” 张纶挑起眉头,愕然道:“又遇到了刺杀?” 寇季扯直了官服,露出了上面三个箭孔,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挨了三箭,若非下官穿着软甲,恐怕当场就毙命了。” 张纶一愣,沉声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刺杀朝廷命官,真是岂有此理。” “左右,传令给各部,给本官严查,本官倒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在天子脚下犯案。” “再去巡检司,给本官问问,他们是怎么当职的,竟然任由凶徒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告诉他们,再有凶徒犯案,就让他们到提刑司,陪本官喝茶。” “拿本官的官帖去开封府,告诉开封府少尹,让他出动开封府衙役,挨家挨户给本官盘查。” “三日之内,务必把这凶徒给本官揪出来!” “喏~” 守在张纶两侧的差役,当即下去传令。 看得出,张纶对此事很重视。 吩咐完了差役以后,张纶冷不丁的问道:“寇季啊,是不是吴家的人前来报复你了?” 寇季一愣,斜眼看向张纶。 见寇季没有脱口作答,张纶干笑道:“本官就是随口一问。你今日受了惊,就不用当值了,先回府歇着,明日再来衙门。” 寇季不着痕迹的瞥了张纶一眼。 心里暗骂…… 这狗日的果然想害我! “下官告退!” 寇季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退出了正堂。 寇季一走,张纶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眯着眼沉吟道:“刺杀这小家伙的,八成都是道人。官家惹的祸,让这小家伙背,官家真是…… 说起来这小家伙也算厉害,本以为他年龄不大,又入汴京城不久,还不通官场上的门道,诈一诈,就能漏出破绽。 没想到口风这么紧,完全不像是个初入官场的新人。 吴家的事情可全是他的影子。 本官一定要查清楚,他在这其中做了什么。 吴贤虽然是咎由自取,可纵火、冒充开封府衙役,同样有罪。 本官身边,可容不下有罪之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1章 器械监 张纶在衙门里盘算着暗中调查寇季,寇季在衙门外骂娘。 “狗日的,明知道我被刺杀,也不派两个人保护我……” 随他而来的轿夫和随从们,回府的回府,去大理寺的去大理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寇季一个人可不敢回府,万一路上冲出一群刺客,那他就真的要凉了。 在提刑司门口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寇府的轿夫们抬着轿子,匆匆赶了回来,在他们身后,并没有寇府的家丁仆从跟随,只有一个身形瘦弱,一身黑衣的汉子跟着。 汉子面庞消瘦,脸色微白,一袭黑衣,腰间别着两柄刀,刀柄朝下。 寇季在东宫跟随曹旭习武的时候,曹旭曾经跟寇季讲过,持刀人刀柄朝下的时候,出刀速度都特别快。 由此推论,这汉子必然是一位高手。 “小少爷……” 轿夫们抬着轿子,到了寇季面前,点头哈腰的施礼。 身形消瘦的汉子,走到了寇季面前,拱了拱手,并没有说话。 寇季皱眉道:“你们回府了?” “回了……” “府上派的人呢?” 两个轿夫听出了寇季话语中的不悦,同时看向了身形消瘦的汉子,低声解释道:“小人们回到府里,把小少爷遇刺的事情告诉了管家,管家把之前保护小少爷的那八个老卒派了过来。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撞上了老爷。 老爷就派了这位鱼校尉过来保护小少爷。” “鱼校尉?” 寇季一愣,看向了身形消瘦的汉子,意外道:“你在军中供职?” 身形消瘦的汉子,淡淡的道:“鱼游,供职于器械监……” 寇季微微眯起眼,不在追问。 器械监三个字,足以堵住寇季的嘴。 皇帝身边的侍卫不少,御前卫、御龙诸直、金枪班等,细算起来,多达万人,可真正能被称为大内高手的,只有器械监的人。 据说里面的人,都是从百万人中挑出来的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一个个武艺高超,常人难及。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们的数量并不多。 平日里只有皇帝外出的时候,才会出动他们。 寇准居然能够调动器械监的人过来保护寇季,着实让他觉得很意外。 然而,寇季却不知道。 寇准身边的器械监的人,有两人。 不仅寇准身边有,丁谓、李迪身边也有。 皆是赵恒派遣出来保护他们的。 有了器械监的人跟在身边,寇季多少有了一些底气。 他等到去大理寺的两个随从回来以后,就道:“去州桥街……” 轿夫们抬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州桥街。 路上,寇季有意要跟鱼游套一套近乎,可人家对他爱答不理的,寇季也就放弃了跟他套近乎的想法。 到了街中。 寇季下了轿子,就看到了两个幌子,随风摇摆。 其中一个幌子上,写着‘秦川布行’,另一个幌子上写着‘典当行’。 原本东来典当行和紫气赌坊的废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崭新的铺子。 秦川布行面积小,已经修葺完了,张成夫妇已经打开了门在做生意。 他们铺子里的生意很红火,人来人往的。 相比起来,旁边还没修葺完的典当行,生意就有些惨淡。 一张大桌子摆在门口,桌前蹲着一个白帆,上面写着典当的规矩。 年幼的陆铭,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长衫,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后,他目光落在来往的行人身上,带着一丝期盼,似乎期盼他们谁能过来典当东西。 寇季瞧见这一幕,满意的点点头。 陆铭似乎感受到了寇季的目光,望了过来。 当他看到寇季的时候,惊喜的道:“少爷?!” 他赶忙起身,小跑着到了寇季身前,眼中的惊喜不加掩饰。 不过他跑到了寇季身前的时候,脚下一顿,规规矩矩的向寇季一礼,“小人陆铭,见过少爷。” 寇季点头赞叹道:“你很不错……” 陆铭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生意如何?” 寇季询问。 陆铭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一僵,委屈的道:“没收到多少好东西……咱们铺子还没开张,人家有好东西,都不找咱们典当。 愿意到咱们这里典当好东西的,大多都是骗子,他们觉得小人年龄不大,好骗。 小人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 少爷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让他们占便宜。” 寇季欣慰的笑道:“你有这个想法,我很高兴。不过我可听二宝说,你在张成哥哥的帮衬下,收了不少东西。” 陆铭尴尬道:“都是一些破皮烂袄……” “去看看……” 陆铭赶忙点头,引着寇季到了桌前,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东西,带着寇季进入到了典当行。 典当行里还有匠人在刷漆,朱漆的味道很大。 匠人们也有眼力,见陆铭在寇季面前很恭谨,就知道寇季是典当行的主人,一个个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拱手施礼。 寇季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就往中院走去 穿过了典当行前屋柜房,到了中院。 寇季这才一窥典当行的全貌。 虽说典当行是他亲手设计的,可是真正建造出来以后,跟他的设计图还是有所出处的。 整个典当行,是一个回形的院子。 最南边是典当、待客的柜房,一侧是供人居住的厢房,一侧是库房。 最北边有一间卧房,以及一排库房。 那间卧房自然是给寇季准备的。 虽然寇季不一定住,但是寇季作为东家,在自己的铺子里,必须得有一间自己的卧房。 陆铭领着寇季到了北侧库房前,小心翼翼的从脖颈上拽出了挂着的钥匙,打开了库房大门。 库房里摆满了一排排的架子、柜子。 其中一个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皮毛、衣物居多,但还有不少金银财货。 寇季看着架子上的东西,愕然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破皮烂袄?我瞧着有不少金银铜器啊?” 典当行里收皮毛、衣物,并不奇怪。 许多人穷的当衣服,这在古代很常见。 二手衣服在古代一样有市场,典当行里收了皮毛、衣物,加工以下后,再卖出去,也能赚取一定的收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2章 万象典当行 让寇季意外的是,陆铭收的金银铜器,虽然数量不大,可看着都很有价值。 这东西不能算是破皮烂袄吧? 陆铭委屈的道:“都是死当……” 寇季恍然大悟。 死当的东西,也赚钱,可远远没有活当赚的多。 这些东西,等于是典当行花了八成钱,买回来的。 看起来有两成利益,可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时下的东西,又不是古物,典当行要卖出去,就得翻新一下,中间会有损耗,再加上铺面成本等等,细算下来,能赚到手的,只有一成。 “就这些东西,还是刘爷手下的那些个青皮混混拿过来当的。” 陆铭说到这里,显得更委屈。 寇季笑着安慰道:“有得赚就不错了,不能贪心。东来典当行怎么倒的?就是倒在了贪心上。” 陆铭闻言,重重的点头。 寇季又道:“最近不见刘亨找我,他有没有过来这里?” 陆铭一愣,点头道:“刘爷来过一次,说您在宫里犯了事,他遭到了连累,估计要被禁足。他让小人告诉您,让您不要为他担心,他过几日解除了禁足,就去找您。”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声呼喊。 “是寇兄弟到了吗?” 那是张成的声音。 寇季赶忙出了库房,就看到张成已经到了库房门前。 张成见到了寇季,爽朗的笑道:“刚才在外面,没瞧见陆铭,在他桌上也没看见他的东西,我就猜到你来了。也只有你来了,这小家伙才会收摊收这么早。” 寇季拱手笑道:“张成哥哥有礼……” 张成感慨道:“要施礼,也是我给你施礼才对。如果不是你帮衬,哥哥也没办法在这州桥街有一家铺子。如今铺子一天的收益,快赶上以前四天的收益了。” 寇季摆手笑道:“我也不是白给你铺子,你要给钱的。” 张成苦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寇季之前说什么,他信什么。 可他现在知道了,州桥街两亩地的铺子,远不止寇季之前给他报的那个价。 当然了,中间差距也不是很大,不然张成会执意离开。 “去家里吃饭……” 张成开口邀请。 寇季摇了摇头,道:“先找个地方聊聊……” 张成一愣,道:“那去家里,我让你嫂子温一壶酒,切几斤熟肉,咱们边吃边聊?” 寇季笑道:“不必了,咱们就在这里,找个能坐的地方,坐下聊。” 张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寇季招来了陆铭,陆铭拿着钥匙,打开了寇季的卧房门户。 寇季请张成进去坐下。 坐定以后,寇季笑道:“今日特地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请张成哥哥帮忙。” 张成一愣,当即道:“有事你只管说,我一定帮。” 寇季点头道:“我想请张成哥哥过来,帮我管着铺子。” 张成愕然,干笑道:“你在拿我开涮?” 寇季摇头,坦言道:“张成哥哥,我如今已是官身,刘亨以后注定也会有官身。官场上的事情,足够我们忙的了,又哪有心思来做生意。 但我们又想把日子过舒服了,那点微薄的俸禄自然不够。 我又不愿意贪赃枉法,去祸害百姓。 所以这生意,还是得做。 所以想请张成哥哥过来帮我。” 张成有些犹豫。 寇季继续道:“秦川布行里,有嫂嫂守着,相信不会出问题。两家铺子又离的这么近,就算有事,你也能照应上。” 张成一愣,沉吟了片刻,看向了陆铭。 “让我管了这个铺子,那陆铭呢?” 陆铭紧张的看向寇季。 他担心寇季把他送人。 当不当管事,他不在乎。 他心里也清楚,他年龄太小,当管事,压不住人,也压不住客。 寇季笑道:“他还小,还管不了铺子。就算我让他管事,他将来的成就也有限。过几日我会让二宝住过来,到时候再请两个先生,教他们和宝儿读书识字。 二宝和陆铭的卖身契,我已经销毁了。 我又托人给他们办了个良籍。 以后他们读书有成的话,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 若是读书不成,再回来帮我管铺子,那也不错。 一个读过书,有学问的掌柜,可比一个没读过书的掌柜,要强很多。” 陆铭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同时对寇季充满了感激。 张成闻言,瞪着眼睛看了寇季许久。 寇季的做法,让张成很意外。 这年头,愿意给家中的仆人、家丁放良的人,屈指可数。 愿意资助家中仆人、家丁读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我答应帮你……” 许久之后,张成答应了寇季。 寇季的做法虽然让他感觉到意外,但是却很符合他的心意。 陆铭这孩子跟他接触了数十日了,他看得出陆铭是个好孩子。 他也知道寇季撕毁陆铭卖身契的事情。 他还帮陆铭担心了好久,担心陆铭被当成黑户抓起来。 如今看来,寇季在撕毁陆铭卖身契的时候,就已经帮他想好了后路。 更重要的是,寇季说请先生过来,不仅会教二宝、陆铭读书,还要教他家宝儿,这对张成而言,是没办法拒绝的。 前几日的时候,张成跟他娘子还因为这个事情聊过许久。 他们聊了许久,也没有讨论出到底要把儿子放在那个私塾去读书。 内城里没有私塾,只有家学。 有名望有才学的先生,都在各家官员府邸上。 张成自然不可能把儿子送到人家家学里去。 外城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先生,可是距离太远,每日接送都是麻烦。 放任儿子一个人去上学的话,他们又害怕儿子被拍花子的拐走。 眼看着儿子已经到了蒙学的年龄了,他们也着急。 寇季请先生上门,算是帮他们解决了心头大患。 张成相信,以寇季的身份,请来的先生绝对有学问。 见张成点头,寇季当场让陆铭把典当行里的钥匙交给了张成。 张成拿着钥匙,对寇季道:“寇兄弟既然要开典当行,不知道典当行的名字想好了没有?” 寇季一愣,沉吟了许久,道:“就叫万象典当行吧,取包罗万象之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3章 藏不住话的陈琳 典当行的事情交给张成以后,寇季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只等刘美解除了刘亨禁足以后,给刘亨交代一下,典当行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再费心了。 寇季婉拒了张成请他吃酒,撑着轿子往府里赶去。 回府的路上,寇季并没有再遇到刺杀。 也不知道是张纶问责巡检司起了效用,还是刺客们发现了鱼游的身份,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府门口的门子,见到寇季回府,稍微有些意外。 按理说寇季第一天到提刑司报道,不应该这么早回来的。 不过他也没敢多问。 迎着寇季进了府。 在绕过影壁的时候,门子小声的提醒了寇季一句,“老爷回来了,一个人待在正堂,谁也不让进去。小少爷您还是去看看吧……” 寇季微微愣了愣,点点头。 到了正堂门口,寇季就看到正堂的大门敞开着,寇忠一行人待在门外,弓着腰伺候着。 寇忠见到了寇季,施礼过后,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寇季皱起眉头,低声道:“祖父回来多久了?” 寇忠低声道:“一个多时辰了。” 寇季皱眉问道:“没说宫里的事?” 寇忠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进去看看……” 寇季随口说了一句,迈步向正堂内走去。 寇忠想要阻拦,被寇季瞪了一眼,就乖乖的站在了原地。 寇季迈步进了正堂,就看到寇准一个人坐在堂中的桌前,自斟自饮。 他半抬着头,瞧着身旁的柱子,目光有些失神。 寇季在桌上并没有发现烫酒用的热水和小火炉。 寇季皱眉走上前,抢过了寇准手里的酒杯,叹息道:“祖父,凉酒喝着伤身……” 这个时代的酒,大多都是米酒之类的,酸酸甜甜的,略带一点酒味。 此事正值春中,天气依然有些微寒。 以寇准年近六旬的身体,不适合喝凉酒。 寇准被抢走了酒杯,缓缓回神,他并没有怪罪寇季,而是低声道:“你遇刺了?” 寇季点点头,“遇到了,两次,皆是道人所为。” 说完这话,他对门外的寇忠吩咐了一声,“去找个小火炉来,再让厨房备几个菜,我要陪祖父好好聊聊。” 寇忠在门外答应了一声,赶忙吩咐人去准备。 寇准闻言,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 儿孙绕膝,关心他,照顾他,是他内心所期盼的。 可惜一直求而不得。 如今寇季表现出了对他的关心,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他盯着寇季,叹息道:“老夫虽然身居相位,位高权重,可却没办法调动官府的力量,帮你跟道家要一个公道。 老夫一旦开口,整个道家很可能都要倒霉。 那些为祸百姓,刺杀朝廷命官的道人可以动,但是道家却不能动。 动道则佛升,动佛则道升。 佛道两家,相互制衡,才是朝廷想要的。 老夫相信,你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 寇季点点头,“明白……” 寇准满意的点头道:“不过你放心,老夫会下发文书给各衙门,让他们尽快抓出刺杀你的凶手,肃清那些残余的刺客,保你安全。” 寇季拱手道:“多谢祖父……” 寇准失声笑道:“陪老夫喝两杯……” 寇季坐在了寇准对面。 寇忠让人端着小火炉,以及几壶新酒,几碟菜,到了正堂,放下以后又退出了正堂。 寇季帮寇准烹酒,寇准抄起筷子,独自吃着菜。 良久过后,酒烹热了,寇季给寇准斟上。 眼见寇准畅饮一杯后,寇季一边斟酒,一边问道:“皇后今日在朝堂上没有为难您吧?” 寇准端着酒杯的手一顿,瞥向寇季,却没有说话。 寇季一愣,盯着寇准。 寇准叹息一声,“说起来你有可能不信,今日皇后出现在资事堂,不仅没有为难老夫,反而事事依着老夫。满朝文武,以老夫为首;内庭三宰,老夫居上;老夫说出的话,满朝文武,无一不遵从。” 寇季闻言,眉头一展,紧接着又皱了起来。 他低声沉吟道:“不应该啊……” 犹豫再三,寇季又道:“皇后可不是那么轻易服软的人……”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都能看出来,老夫如何看不出来。皇后之所以事事依着老夫,处处让着老夫,打的什么算盘,老夫心知肚明。” “什么算盘?” 寇季追问。 寇准叹息一声,道:“老夫只能告诉你,皇后对付老夫,用的是阳谋。光明正大,没有一丝隐藏和掩饰。偏偏,老夫明知是阳谋,也不得不往里面钻。” 寇季苦笑,“祖父不打算明言,是准备让我自己猜?” 寇准笑了,“等你看穿了皇后的阳谋,老夫就破例一次,帮你抬一抬官爵。” 寇季刚要张嘴。 寇准笑着又道:“老夫看得出来,你想帮老夫。可你现在的官爵,太低,帮不到老夫。老夫之前还担心你会成为第二个丁谓,现在老夫不担心了。” 寇季一愣,问道:“为何?” “为何?” 寇准嘿嘿笑道:“因为老夫听李迪说,皇后找了个由头,把曹旭驱逐出了东宫,而太子却并没有因此荒废了武艺。” 寇季闻言,心虚的道:“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寇准瞥着寇季,似笑非笑的道:“你以为陈琳真的会守口如瓶?” 寇季当即瞪起了眼睛,一脸担忧。 寇准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他笑眯眯的道:“放心,陈琳只告诉了官家,是官家告诉老夫的。官家让老夫告诉你,这件事他不会告诉别人的。 他还说,你对太子有情有义,他心里很宽慰。 你这个学生,他没收错。 就是有点多嘴,以后记得收敛一点。 他听说你要做些什么,就特地让老夫传口谕给你,让你放心大胆的去做。 他说,很想在有生之年,看看他这个唯一的学生,能有怎样的成就。” 寇季闻言,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可他心里,早已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4章 寇府内的三个文盲 寇季猜到了陈琳会把他的话告诉赵恒。 他也有借陈琳之口,提醒赵恒的意思。 只是没料到赵恒那个大嘴巴,居然把这话说给了寇准听。 寇准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你那几句话,官家看似不在意,可背地里却上了心。今日老夫离宫的时候,官家招了八王爷入宫,背地里必然有一番嘱咐。 至于官家会嘱咐八王爷什么,老夫就猜不到了。 老夫能肯定的是,官家嘱咐八王爷的事情,必定跟皇后有关。” 寇季听到这话,心里好受了不少。 他说出这番话,除了保护赵祯以外,还有借着陈琳之口提醒赵恒的意思,就是想借此给刘娥找点麻烦。 如今看来,他成功了。 至于赵恒会不会把这话告诉刘娥,寇季就不怎么担心了。 赵恒要是真把这番话告诉了刘娥,刘娥也拿他无可奈何,最多是对他多了几分提防。 毕竟,寇准不倒,刘娥拿他也没办法。 寇季干笑道:“我也没说什么……” 寇准瞪起眼,低声喝斥道:“你还想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文官不希望太子习武?老夫如果没有经里澶州之战,没有看到辽人的跋扈,老夫也不希望太子习武。 你一句话,挑起了太子的尚武之心。 这要是传出去,你就是文官们的公敌。” 寇季幽幽道:“我祖父可是文官之首,他们要对付我,也得过我祖父这一关……” “呸!” 寇准啐了一口,随后被寇季的俏皮话逗笑了。 他指着寇季,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笑过以后,寇准语重心长的道:“从今往后,朝廷上应该能平静一段时间。你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做事,立一些功劳。 有功劳傍身,你才能在朝堂上站住脚。” “多谢祖父教诲……” 寇季拱手谢过以后,又陪着寇准聊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日上中天的时候,寇准有些乏了,就摆摆手让寇季滚蛋。 临走的时候,寇准幽幽的叮嘱了寇季一句,“老夫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所以你一定要争气。” 寇季总觉得寇准这句话有深意,可他却猜不透。 他拱了拱手,退出了正堂。 出了正堂,招来了寇忠,吩咐寇忠帮二宝三人物色一个有学问的先生。 寇忠满口答应了。 这些小事,不需要寇季亲自出面。 寇忠完全可以办的妥帖。 寇季回到四君园的时候,二宝正在抱着包袱发呆。 瞧着二宝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四君园,寇季也有些失神。 二宝见到了寇季,激动的迎了上来,跑了一半,顿住了脚,低声道:“少爷……” “怪我今日去提刑司衙门,没叫你?” 寇季好笑的问。 二宝重重的点头。 寇季吧嗒着嘴道:“叫了你又能如何?你又帮不上我。” 二宝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寇季说道:“我找人帮你请了个先生,先生会教你、陆铭、宝儿,三个人读书。” 顿了顿,寇季拍着二宝肩头,语重心长的道:“你想帮我,就得去学习。等你学有所成的时候,才能真正帮到我。” 二宝抬起头,直直了看了寇季一会儿,又底下了头。 寇季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二宝虽为他的书童,可从没读过书。 寇季前身在华州的时候,从不读书,族里虽然有族学,可他母亲早亡,父亲又四处去游学,他完全处于放羊的状态,平日里以偷鸡摸狗为乐,根本不学习。 二宝整日里跟着他瞎混,自然也没有学习。 以前在华州的时候,还没什么。 可如今到了汴京,到了寇府。 没文化就成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偌大的寇府内,不识字的人,居然只有三个人。 两个宫里赐下的嬷嬷,一个二宝。 有人或许会觉得这很夸张,可这确是事实。 古人识字率不高,但汴京城里识字的人却不少。 一些有心功名的人,大多都盘桓在汴京城里。 考不上进士,他们就会另辟蹊径。 家中富贵的,在汴京城里安家立业,等待机会。 家中贫寒的,就会在汴京城里找一个差事做。 权贵豪门,毫无疑问成了他们最好的去处。 但凡能得到主家提点一二,说不定就能飞黄腾达。 《水浒传》里的高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寇府作为宰相府邸,想要攀上寇准的读书人,自然多不胜数。 寇忠在帮寇府挑仆人、家丁的时候,自然会先挑读书人。 毕竟,仆人、家丁们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的,主家也有面子。 久而久之,府上的仆人、家丁,几乎都识字。 (咳咳,稻草提醒一下,不要把读书人想的那么清高,读书人贱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而府上的一些丫鬟之流的,也识字。 因为她们大多是犯官妻女,多少都读过书,识字。 毕竟,才女在宋朝,还是很吃香。 犯官被发配后,她们要么被发配到教坊,要么就送到了各个官员府邸,模样好的成为姬妾,模样不好的就只能当丫鬟。 那个掌管着府上所有丫鬟的苏管事,以前就是位侯爵的姬妾。 这话要是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但这却是事实。 还有府上的护卫。 那些护卫,大多都是朱能送的。 他在送之前,挑选的也很严格,不仅武艺要过关,也得识字。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害怕这些老卒进了寇府,张嘴喊出军中的粗俗之语,丢了他的脸面,让寇准看轻他。 所以,寇府之内,满打满算,只有三个文盲。 细细说起来,二宝还不如另外两个文盲。 那两个文盲嬷嬷,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虽然不能提笔写字,但是人家说起话,那也是头头是道,而且人家还懂大宋所有的礼仪。 府上那些有野心的家丁、仆人们,经常向她们两位请教礼仪。 人家在府上活的很滋润。 反倒是二宝,寇季不在的时候,他就像是个孤寡老人一样。 在府上数十日了,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寇季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非让二宝去读书。 他希望二宝能够读书明智,能够多交朋友,能够活的开心点。 寇季之所以对二宝这么好,除了因为他年幼,还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上,能不参杂任何心思,帮他挡刀挡剑的人,只有二宝。 他至今都记得,他们初出华州的时候,碰到了第一伙土匪,二宝吓的双腿打哆嗦,但仍然义无反顾的挡在他身前。 虽然那伙土匪没有伤到他们。 但是二宝的心意,寇季记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5章 冤案 傍晚的时候,寇忠已经帮二宝三人找好了先生,是府上帐房里的一位先生,扬州人。 据说身上还有功名,屡试不中,就投身到了寇府,希望借着寇准提点,能混个一官半职。 寇忠以前帮他谋了一个押司的差事,只是这厮不愿意为吏,就一直留在府里。 寇季吃过饭以后,在四君园里考校了他的学问。 此人学问不错,游学多年,见识也算广博,就是有些眼高手低。 寇季为了让他尽心尽力的教导二宝三人,许给了他一个从九品的马监主簿。 这厮居然婉拒了。 寇季见此,不再搭理此人。 他让寇忠重新去物色了一个先生。 顺便让寇忠找个由头,驱逐了此人。 眼高手低的人,寇季见过不少。 有些人是真有本事,却一直碰不到机会。 有些人是没本事,却总觉得自己得拥有更多。 此人明显是后者。 入夜以后。 寇忠又帮二宝等人找来了一个先生。 苏州人,同样有功名在身。 此人虽然没有游过学,但是学问却比前一人还要好三分。 寇季同样许了他一个从九品的马监主簿。 他同样婉拒了。 但他的回答让寇季很意外。 他不愿意为官,但他希望能够跟在寇季身边,鞍前马后。 寇季觉得这个人有意思,就答应了他。 只要二宝三人学有所成,就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比起前一个人,此人有能力、有学识,更重要的是有野心、有眼力。 他心里清楚,跟在寇季身边,远比一个从九品的马监主簿更有前途。 寇季陪着他聊了一会儿,就打发了他,然后睡下了。 翌日。 起床以后。 寇季帮二宝收拾了东西,派人送他去了万象典当行。 临走的时候,沉默了许久的二宝,突然对寇季开口道:“少爷,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我一定能够帮到你的。” “好……” 寇季答应了一声。 二宝闷着头离开了寇府。 寇季在二宝离开后,坐着轿子前往了提刑司衙门。 到了衙门口,当值的差役告诉寇季,张纶一大早就去了刑部大牢,并且留话给他,让他到了以后,不用进衙门里点卯,直接到刑部大牢去。 寇季不知道张纶要闹什么幺蛾子,但张纶的话,他又不得不听。 他随手抓了一个差役带路,赶往了刑部大牢。 提刑司衙门在内城,刑部大牢却在外城。 每年从全国各地送过来的罪囚,数以万计。 内城可没那么大的地方给他们享用。 寇季坐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出了内城,到了外城一角。 隔着老远,寇季就看到了刑部大牢那高耸的墙壁,四周还有重兵把守。 牢房跟牢房相连的地方,似乎还有过道,有军卒不时在上面走动。 古代多地牢,朝廷大部分的牢狱,都建在地下。 挖一个大坑,上面铺上梁柱、瓦砾,就是一座牢房。 但汴京城却不适合建造这种牢房。 汴京城四周多水,深挖的话,容易出水。 此外,汴京城毗邻黄河,地势又低于黄河河床,常年有被洪水淹没的风险。 犯人们若是待在地牢里,洪水一出,很有可能会全部被淹死。 所以,汴京城的牢狱,多建在地上。 寇季到了刑部大牢门口,亮了亮官印。 门口守卫的军卒没敢阻拦他,任由他进入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里除了牢房,还有一座前院。 那是供军卒们休闲用的。 寇季进了牢房大门,先到了前院。 前院。 张纶高居在一张桌前,在他左右站着他的西席、文书。 他正在审问一个犯人,似乎遇到了难事,正皱着眉头,在沉思什么。 那犯人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他桌前,一动不动。 寇季见此,微微一愣。 随即,眼睛缓缓瞪大,似乎看到了什么意外的事情。 他快速踱步过去,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犯人。 张纶正心烦着,见到了寇季过来了,皱眉道:“一个犯人,有什么好看的?” 寇季从犯人身上抽回了眼,对张纶拱手道:“见过大人……” “嗯~” 张纶不悦的答应了一声,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本官的话。” 寇季拱了拱手,淡淡的道:“回大人,下官感觉到了可能有冤案。” 张纶闻言一愣。 他觉得寇季有些不知轻重,便决定训斥一番,“冤案?冤案是靠着感觉评判的吗?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断案,那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枉死。” 寇季听出了张纶话里的训斥之意,他不卑不亢的道:“大人只需要把这犯人的卷宗借下官一阅,下官自有法子向大人证明,这是不是一件冤案。” 张纶瞪起眼,缓缓起身,冷声道:“你若证明不了呢?” 寇季盯着他,沉声道:“我挂印而去,从此不再惹大人碍眼。” 张纶冷笑道:“好!本官就依了你。” 张纶回头对身边的文书吩咐道:“把文书给他。” 文书拿着犯人的卷宗,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却没急着去拿卷宗,而是对张纶拱手笑道:“大人,下官若是证明了呢?大人又当如何?” 张纶一愣,咬牙道:“你还想让本官挂印而去不成?” 寇季摇头笑道:“不敢不敢……” 张纶哼了一声,道:“本官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本官知道这是一件冤案,只是人证物证俱全,本官也找不出破绽。犯人又一句话也不肯说,本官也觉得棘手。 你要是能证明它是冤案,本官就在给吏部的奏折上,给你一个上上评。” 张纶此处讲的上上评,指的是每年吏部的政绩考核的评价。 吏部每年会对各级官员进行一次政绩考核,给出一定的评价,一连三年都获得上评的官员,就会获得升迁。 张纶给出的评价,虽然不能成为吏部最终评价,但却能影响吏部的评价。 虽说王曙掌管着吏部,可张纶若是连着三年给寇季三个下下评,王曙就算帮寇季得了上评,帮他升了官,也会遭人诟病。 所以说,张纶的上上评,对寇季而言,还是很有好处的。 寇季得到了张纶的承诺,点了点头。 他拿过了文书递过来的卷宗,心里暗自嘀咕。 “审案我不会,可有关于你的史料,我却看了不少,你可别坑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6章 狄青 寇季心里念叨着,手上已经开始翻卷宗。 事实上他刚才跟张纶说话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 他只说要证明这是不是冤案,却没有一口咬定,这就是冤案。 如果不是他心里猜测的那个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咬定,这不是冤案。 如果是他猜测的那个人,那么这就一定是冤案。 “狄青……年十六……汾州西河人……” 寇季翻开卷宗,短短几个字入眼,他笑了,他猜对了。 “哈哈哈……” 他的笑容很怪异。 听的张纶等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寇季为何发笑。 就连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犯人,也一脸愕然的看向他。 寇季笑着收起了卷宗,背负双手,看着眼前站着的犯人。 “狄青?” 狄青看向他,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疑惑。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的答应了一声。 “在……” 寇季瞧着他那一张俊俏的脸,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低着头回话……” 长得俊俏的人,一直都有。 可能被称作‘人样子’的俊俏人,就很少有。 而长得太俊俏,还是囚犯,年龄还小的人,就寥寥无几。 狄青在成为面涅将军前,恰巧就是囚犯,还很俊俏,年龄也小。 寇季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大致就猜到了他是狄青。 只是他没有看卷宗,还不确定。 如今看了卷宗,他自然确定了。 眼前这个犯人,就是以后的面涅将军狄青。 寇季瞧着狄青底下了头,似笑非笑的问他,“你有十六?” 狄青闻言,身体微不可查的哆嗦了一下。 他从小异于常人,不仅比一般人长的俊俏,还比一般人长得高。 他为了替兄长顶罪,谎报了年龄。 他兄长在乡间跟人斗狠,失手伤了人性命。 慌乱中跑回了家中。 家中父母得知此事以后,惶恐不已。 他为了安父母的心,挺身而出,帮兄长顶罪。 按理说,他未满十四,纵然顶了杀人罪,也不可能被送到汴京城来受审。 可他为了彻底替兄长脱罪,谎报了年龄。 一则是想把这案子,办成铁案。 二则是为了给被害人一个交代,一命偿一命,让被害人一家不要再深究下去。 从汾州西河到汴京城,他一直守着这个秘密。 可他却没料到,寇季张嘴,就点破了他的秘密。 狄青心里慌张,他生硬的抬起头,对上了寇季那似笑非笑的面孔,又慌忙低下头。 他声音颤抖的道:“有……” 寇季乐了。 张纶见此,赶忙问道:“他年龄有问题?” 寇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狄青,笑眯眯的道:“你说……有吗?” 狄青低着头,颤声道:“没有……” 张纶又不是傻子,自然通过狄青的反应,知道了他年龄肯定有问题。 “果然有冤情!” 张纶板起脸,瞪着眼,“事到如今,你还敢欺瞒本官,还不从实招来?” 他在吓唬狄青。 碰到年龄小的犯人,证人之类的,他总喜欢吓唬一下。 他在外为官的时候,这一招颇有奇效。 许多犯人、证人,被他一吓,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然而,到了汴京城以后,他这一招却有点失效。 先是被寇季看破,如今又被狄青给看破了。 狄青听到他这话,突然不慌张了,反而抬起头,盯着张纶,沉声道:“人是我杀的,跟年龄无关。” 张纶恼了,就要用刑。 寇季见此,赶忙出来阻拦,“大人,屈打成招,传出去容易让人诟病,有损大人官威。” 张纶瞪向寇季,“那你还不快将你知道的说出来。” 寇季拱手道:“回大人,下官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件冤案。” 狄青愕然的看向寇季。 张纶眼珠子越瞪越大,怒吼道:“你在跟本官睁着眼睛说瞎话?” 寇季笑道:“不敢……” “嘭!” 张纶一拍桌子,咆哮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信口雌黄,你有什么不敢的?” 寇季拱手道:“下官确实没有信口雌黄。这案子,确实不是冤案。” 张纶怒道:“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查不出来了吗?” 寇季摊手道:“大人要查,下官也拦不住啊。” “竖子!” 张纶愤怒的指着寇季,咆哮一声。 他瞪着寇季看了良久,低声吼道:“本官不仅要查清楚他,本官还会查清楚你。到时候,一定要把你们一起,绳之以法。” 张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寇季也有些恼了。 他之所以让着张纶,是不想得罪他这个上司,给自己找麻烦。 可并不代表他真的怕张纶。 张纶的评价,固然对他升迁有影响,但是并不代表他不能出手对付张纶。 寇季皱着眉头,冷声道:“大人屡次三番说要查下官,是当下官好欺负吗?下官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天子门生,岂是你想查就能查的? 你说下官有罪? 拿出证据来。 没有证据就无故攀咬一位朝廷命官,天子门生。 你当你是御史?” 张纶闻言,眼珠子通红,咬牙吼道:“皇权特许,本官可以先斩后奏。” 寇季对着皇宫的放下拱了拱手,淡淡的道:“官家钦赐,叫我长生!寇长生!” “你就是这么跟上官说话的?” 张纶厉声质问。 寇季拱了拱手,“今日大人还是我上官,明日可就未必了。下官在这里,提前恭贺大人高升。” 张纶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喊道:“你要做什么?” 寇季冷冷一笑,道:“进宫,求我祖父,给你升升官。” “庶子尔敢!” “匹夫!别人愿意忍受你的臭脾气!我可不愿意!三番五次让着你,给你脸了?你真当我怕你?” 寇季恼怒的一骂,把张纶骂的愣在了原地,脸色通红,浑身颤抖。 张纶为官这些年,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下官。 “本官要弹劾你!” 张纶咬着牙喊道。 寇季不屑的撇嘴道:“随你!” 寇季四望了一下,瞅见了一个牢头模样的人,对他摆手吩咐道:“这个叫狄青的,给我看好了。他要有个什么闪失,你的下场不会太好。” 牢头为难的看了看寇季,又看了看张纶。 寇季不再搭理他,而是走到了狄青面前,看着他,指着自己的脸,认真的道:“记住这张脸……” “你为什么帮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7章 防火防盗防寇季 “你为什么帮我?” 狄青这话问的寇季有些语塞。 总不能实话告诉他,说我知道你以后是位名将,所以要提前把你收入囊中? 寇季在狄青直勾勾的眼神中,沉吟了许久,吧嗒着嘴道:“本官前后遭遇了几次刺杀,急需武艺高强的人保护。本官瞧着你年龄不大,身形却很高大,必定天赋异禀,勇武过人,所以打算收你入府,当一个随从,平日里替我挡挡刀剑。” 狄青闻言,将信将疑的点头。 他终究是个刚从乡下来的穷小子,还没有在战场上历炼过,也没有在官场上沉浮,所以寇季的假话,他居然信了三分。 张纶红着脸,在寇季身后咆哮着,“没有本官的手谕,谁也不能把犯人从这里带走。” “哼……” 寇季背对着他,轻哼了一声。 为了狄青,得罪一个张纶,对他而言,很划算,很值得。 “好生在牢里待着,明日本官过来见你。” 随口吩咐了狄青一句,寇季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刑部大牢。 狄青盯着寇季离去的背影,脸上充满了疑惑。 张纶盯着寇季的背影,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他为官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下官。 他为官多年,也没见过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人。 纵然是当今官家见了他,也亲切的称呼他一声张爱卿,寇季居然敢当面骂他匹夫。 是可忍熟不可忍。 “左右,传令下去,立刻派人前往汾州西河,查清狄青的底细,查清这件案子里面的关联,但凡有冤情,立刻上报。 如遇阻拦,就地格杀!” “再告诉下面的人,放开了手脚给本官调查寇季,不需要再顾及寇府。” “……” 张纶眼珠子通红的吼出了这几句话。 他的西席揪着山羊胡子,苦笑道:“东翁,您这么做,可就跟寇相爷对上了……实属不智啊。”、 张纶瞪着眼,吼道:“竖子欺人太甚,本官若是不给他一个教训,还不被朝堂上的同僚笑话死。寇相若是为了这个竖子,对本官出手的话,本官就挂印而去,看他宰相的脸往哪搁。” “东翁……” 西席还要劝,却被张纶粗暴的打断了,“不必再劝,本官心意已决。你去帮本官草拟一道奏折,本官要弹劾他。” …… 刑部大牢外。 寇季坐上轿子,吩咐了一声,让轿夫抬着他往皇宫走去。 他在轿子里,暗暗想着今日的事情。 狄青明显有冤情在身,可他却黑白颠倒,非要说狄青的案子没有冤情。 这话是一语双关,为自己留了后路。 狄青确实有冤情,可这案子却不冤。 张纶纵然把这个案子捅到了朝堂上,寇季也能凭借着这一点,周旋一二。 至于他为何没有当场揭穿狄青帮兄长顶罪的事情,也有自己的考量。 狄青帮兄长顶罪,已经成了事实。 如果寇季揭穿了这件事,让张纶查下去,那么狄青的兄长必然被挖出来。 狄青兄长,不仅杀人,还找人顶罪,两罪并罚,必然被斩首。 而狄青替兄长顶罪,虽出于孝心,但同样有罪,也许会罚轻一点,但肯定会被治罪。 到那个时候,狄家两个儿子,一个被斩,一个被判监或者流放,整个狄家就算毁了。 狄父狄母说不定还会寻死觅活。 狄青在面对这种家庭悲剧以后,还能不能成为那个大名鼎鼎的面涅将军,那就不好说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考量,寇季才帮狄青隐瞒了他顶罪的事情。 除此之外,寇季也有自己的私心。 狄青的出现,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他必须把狄青牢牢的把握在手里。 案子一旦被翻,狄青一定会被发还原籍,寇季到时候想把狄青弄回来,就得费一番周折。 而且狄青被发还原籍以后,还能不能再出现在寇季身边,也存在着变数。 狄青是寇季必须握在手里的人,所以他不希望看到有任何变数出现。 …… 寇季的轿子,晃晃悠悠到了东华门前。 他冲着金水桥边上的侍卫们亮亮腰牌。 侍卫们掉头就跑。 留下了寇季一个人直愣愣的站在了原地,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 从寇季出现,到金水桥边上的侍卫们消失,仅仅过了几个呼吸。 寇季站在金水桥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许久以后,一个宦官甩着拂尘,出现在了桥头。 他站在桥另一边,冲着寇季喊话,“寇侍读这是要入宫?” 寇季虽然被刘娥驱逐出了东宫,可是寇季的腰牌,她没有收回,寇季的太子侍读的官职,她也没有收回,所以宦官称呼他一声寇侍读,也没错。 寇季愕然道:“不然呢……” 宦官干笑道:“不知道寇侍读入宫,所为何事?” 寇季皱眉道:“本官入宫作何,需要跟你解释?本官有官家钦赐的腰牌,可以出入皇宫,你想拦着本官?” 宦官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咱家不敢……只是皇后娘娘吩咐过,不许您进宫见太子殿下。您进宫要是为了见太子殿下,那您就请回吧。” 寇季闻言,恍然大悟。 难怪那些侍卫们见了他跟见了洪水猛兽一样。 原来是刘娥下了禁令,不许他入宫见太子。 他出现在皇宫外,对侍卫们就是个麻烦。 寇家的人,他们得罪不起,皇后他们也得罪不起,所以他们只能躲着寇季。 寇季想通了其中关节,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本官进宫,是有政务要上奏,不去东宫。” 宦官闻言,并没有轻信寇季的话,而是陪着笑脸道:“寇侍读要入宫上奏政务,咱家不敢阻拦。只是寇侍读若是哄骗了咱家,偷偷去了东宫,咱家也不好给娘娘交代。 您看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让咱家跟着您?”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你跟着吧……” 宦官一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寇季迈步踏过了金水桥,宦官紧紧的跟在了他身后。 在东华门口,又亮了亮腰牌,才步入到了皇宫里。 寇季入宫的时候,朝会已经散了。 他要上奏政务,就只能去资事堂。 宦官在寇季入了宫以后,很贴心的为他引路,把他引子向资事堂。 但凡寇季有移步去其他地方的举动,宦官就会赶忙提醒他,走错路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8章 帮张纶鸣不平 寇季一路在宦官提醒下,到了资事堂。 站在资事堂前,寇季瞪了宦官一眼。 宦官干巴巴陪了一个笑脸。 寇季扯了扯衣服,扶歪了头顶的官帽,大喊了一声,“不公啊……” “不公啊!” 寇季哀声喊着这三个字,在宦官惊愕的眼神中,进入到了资事堂。 资事堂内,刘娥高居在首座上,正在听政,自从她自囚结束以后,再次出现再了资事堂以后,一直处于听政的状态。 她只听,只看,不说话。 用她自己话说,就是她在帮官家听政,却不敢帮官家理政。 寇准、李迪、丁谓、曹利用、王曾,一行人,坐在她的下首,正在为朝廷发生的政事,忙的不可开交。 寇季一声大喊,着实把他们惊的不轻。 他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政务,看向了资事堂门外。 寇准皱着眉头,怒吼道:“谁在门外乱嚎,给老夫乱棍……” 话说了一半,就看到寇季一脸哀伤的大喊着进了资事堂。 当即,寇准收住了话,瞪眼道:“瞎嚎什么,这里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寇季拱了拱手。 “臣寇季,参见皇后娘娘。” “下官见过诸位大人。” 寇季施礼过后,又大喊道:“不公啊!” 刘娥、丁谓等人,下意识看向了寇准,他们想看寇准如何处理此事。 寇准恼怒道:“不公什么,有什么不公的,你要有冤情,去大理寺喊冤,去开封府喊冤,这里不是你瞎胡闹的地方,给老夫出去。” 寇季拱了拱手,苦着脸道:“下官喊不公,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下官的上官张纶。” 刘娥、寇准等人闻言,一脸愕然。 为张纶喊不公? 闹什么幺蛾子? 张纶官居四品,乃是朝廷重臣,随时都能参加朝会,他的不公需要你来喊? “滚出去!” 寇准彻底恼了。 寇季不仅不听,反而大声道:“我上官为人忠厚,平日里受了委屈,也不肯言语,可我却看不下去,必须帮他说一说。” 寇准还要开口训斥。 却听丁谓道:“老夫倒是想听听,张纶受了怎样的委屈,值得你闯进资事堂,为他喊不公。” 李迪瞪着丁谓喝斥道:“孩子瞎胡闹,你也跟着胡闹,成何体统。” 丁谓撇撇嘴,淡淡的道:“在你眼里,他是孩子,可在老夫眼里,他却是朝廷命官,天子门生。既然为官,自然有资格论一论朝政。” 寇准皱着眉头,要训斥丁谓。 刘娥突然开口道:“本宫觉得丁相言之有理。寇爱卿,寇季虽然是你的孙子,但他也是我大宋的官员。在寇府,你们是祖孙,在资事堂,你们却同为朝廷命官。 但凡对我大宋江山社稷有利的话,我们都得听一听。” 刘娥自从自囚结束以后,一直恪守一个做皇后该有的本分,事事也已寇准的意思为准,寇准也不好再为难她。 如今她突然开口帮寇季说话,而且句句有理。 寇准也无从反驳。 寇准沉吟了一下,瞪向了寇季,皱眉道:“还不快说?!” 寇季赶忙道:“下官觉得,朝廷对我上官张纶不公。我上官张纶,太宗年间入仕,先后治益、彭、简、辰等州,所过之处,贼人纷纷闻风丧胆,不是举旗来降,就是被尽数诛灭,治理地方,有泼天大功。 又先后出使辽国,为我大宋换来多年和平。 大中祥符年间,盐课大亏,我上官张纶,奉命前往通、泰、楚三州,治理盐户,岁增盐课数十万石。又在杭、秀、海三州设立盐场,岁入盐课又一百五十万石。 短短两年,杭、秀、海三州,不仅增上了盐课,又增上供米八十万石,疏五渠,导太湖入于海,又复租米六十万石。 此后,我上官张纶,又先后知任泰州、昭州、秦州、瀛州、沧州,每到一地,皆颇有大功。 满朝文武,论功劳,比得上我上官的,又有几人? 晏殊十四岁入朝,历朝十四载,对朝廷少有功劳,却能位列四品,跟我上官等同。 我上官怎能不委屈? 就因为我上官非进士出身,你们就这般对他? 长此以往,满朝皆进士皆效仿晏殊,又有几人,能像我上官一样,踏踏实实为朝廷做事,为朝廷安民? 民不安,国何在?” 寇季一席话说完。 寇准、刘娥等人,愕然愣在当场。 弹劾上官,悄悄说上官坏话,秘密上奏揭上官短处的,又或者拍上官马匹的,他们见多了。 可是帮上官抱屈,帮上官要官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更重要的是,随着寇季一项项细数完张纶的功劳,他们觉得寇季说的很有道理。 张纶为官数十载,算是一个干臣。 立的功劳也很多。 可偏偏就是出身不对,三次科考不中,补了一个三班奉职。 所以在官场上,总是弱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一头。 所以每到升官的时候,别人不是提携门生,就是在提携故旧,要么提携同窗。 唯有张纶,没人提携。 而且他在外为官,去的大多都是贫寒的地方,即便是被派到富庶的地方去,也是去啃别人不愿意啃的硬骨头。 也只有他每次立的大功以后,惊动了朝廷,官家会提携他一下。 就这,朝堂上一些不愿意看到张纶这个野路子出身人升官的,还要出手打压一下。 以前张纶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没人帮他喊屈。 现在,寇季帮他喊了。 寇季眼瞧着众人愣在原地,不说话,就苦着脸道:“娘娘、诸位大人,这公平吗?” 寇准等人皱眉不语。 丁谓张了张嘴,想帮腔,却把话吞进了肚子。 仔细说起来,丁谓以前的遭遇,跟张纶有些相似。 他在外为官的时候,也是立功无数,可是就是得不到升迁。 于是乎,他脑子一转,走上了馋臣的道路。 这才一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对于张纶的遭遇,他应该是最同情的一个人。 资事堂内,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许久以后。 王曾突然开口道:“刑部,尚缺一位权刑曹尚书……” 权刑曹尚书,正三品,养老的官。 刑部的权力,已经被提刑司、大理寺架空了。 刑部上上下下,都处于养老状态。 寇准等人闻言,有人皱着眉头,有人暗自点头。 擢升张纶为权刑曹尚书,虽然帮他升了官,却不影响朝廷上的权力分割,也没有从他们任何一个人手里分走权力。 更重要的是,擢升张纶一个养老的官,那些进士出身的官员,也不会就此找事。 为何不准? 他有功劳,又有人帮他抱不平,就该升官。 反正朝廷不过多发一些俸禄而已。 又不是从他们口袋里掏钱。 而且张纶调离了提刑司,他们可以想办法把自己的人安排进去,掌管提刑司。 张纶那厮平日里又臭又硬的,一点儿也不听话,换一个听话的,对他们都有好处。 “老夫以为……可以!” 丁谓率先开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09章 判词 曹利用见丁谓开口,也跟着点头附和。 “附议……” 寇准、李迪二人,皱折眉头并没有言语。 张纶虽然非进士出身,可却是一个难得的干才,放到刑部去坐冷板凳,难免有点浪费。 丁谓见他二人犹豫不决,就对刘娥拱了拱手,道:“娘娘以为如何?” 刘娥的目光意外的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两眼,笑道:“一切由寇爱卿定夺。” 寇准闻言,对刘娥拱了拱手。 刚要开口,就看到了寇季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他微微一愣。 他读懂了寇季目光里的意思。 寇季这是期盼着张纶在升官。 虽然他猜不透寇季这么做的用意,不过寇季肯亲自到宫里,大鸣大放的帮张纶喊屈,必然有他的深意。 想到此处,寇准沉吟道:“那就擢升张纶为权刑曹尚书。” 李迪听到这话,微微瞪起眼,愕然道:“张纶可是一个难得的干才……” 寇准淡然道:“先调任他到刑部,磨一磨他那个臭脾气。” 寇准、丁谓都赞同了此事,张纶调任刑部,已成定局。 寇季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多谢娘娘,多谢诸位大人。” 寇准瞪起眼,喝斥道:“又不是给你升官,你谢个什么劲。” 寇季乐呵呵道:“下官替张提刑……不对,现在应该叫张尚书。下官替张尚书高兴。” 寇准瞪了他一眼,道:“还不退下?” “额……” 寇季干巴巴笑道:“下官还有要事要奏。” 寇准等人愕然的看向他。 寇准咬牙道:“又要替谁鸣不平?” “一个囚犯……” 此话一出,不仅寇准不高兴,其他几个人脸色也不好看。 他们掌管一国政务,每天从他们手里流过去的人命成千上万。 哪有时间为了一个囚犯,听寇季瞎掰扯。 “滚!” 寇准怒吼。 倒不是寇准对寇季严厉,而是寇季身份特殊,寇准又是他祖父。 在这资事堂里,官家不出的情况下,能训斥寇季的,唯有寇准。 其他人倒是有资格训斥寇季,但他们不会开口。 他们得顾及寇准的面子。 寇季见寇准发怒,赶忙道:“那囚犯是纯孝之人……” “纯孝之人,也不能罔顾国法!” 寇准怒吼的喊。 其他人跟着点点头。 寇季赶忙又道:“他还是个孩子,若是判了秋决,太可惜了。” “秋决?” 寇准一愣,黑着脸道:“有命案在身,纵然是纯孝之人,也得依法办理。” 寇季愕然道:“失手杀人,该咋判?” 寇准听到这话,还没开口,在他身边的丁谓乐了,“失手杀人,当刺字,徒千里。你一个提刑司的判官,居然连朝廷律法都不懂……” 寇季二话不说,拱手道:“多谢丁相的判词。” 寇季当真不知道失手杀人该如何判? 他知道。 他之所以装傻充愣,就是为了帮狄青讨一个有身份的人的判词。 丁谓上当了,给出了判词。 有内庭三宰的判词,就说明这件案子,内庭已经问过了,也给出了结论。 再有人想翻案,只能去告御状,请官家出面了。 问题是,以赵恒如今的身子骨,就算张纶把登闻鼓敲破了,他也不会出现。 寇季得了丁谓的判词,一点儿久留的意思也没有,拔腿就跑。 丁谓愣愣的看着寇季离开了资事堂,良久以后,拍着腿,叹息道:“上当了……” “自己蠢,能怪谁?” 李迪不屑的撇撇嘴,损了丁谓一句。 丁谓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低着头开始处理自己的政务。 资事堂很快,又现如到了忙碌的场面中。 对于寇季为一个囚犯求判词,众人都没有细想。 对他们而言,一个囚犯的生死,还没有他们桌上随便一本奏折重要,根本不需要在乎。 寇季进宫求的两件事,都圆满达成,他喜滋滋的出了皇宫,坐着轿子又回到了刑部大牢。 他回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张纶已经离开了。 他让牢头带着他,一路找到了狄青。 牢房里,乱糟糟,臭烘烘的,跟寇季印象中的差不多。 但却没有喊冤声。 各州府能够送到刑部大牢的囚犯,大多都是证据确凿的铁案。 少有冤案。 寇季找到狄青的时候,狄青正窝在一群犯人堆里发呆。 寇季瞧着狄青被挤得躲在一个角落,就对牢头吩咐道:“这人以后就是我寇府的人了,给他安排一个单间,让他住下。过几天本官会带走他。” 牢头为难的道:“大人,没有张大人的吩咐……” 寇季眯起眼,看向牢头,冷声道:“需要本官再重复一遍?” 牢头打了一个哆嗦,连道:“不敢,小人这就办。” 一个后台硬,敢跟上官硬刚的人,他得罪不起。 牢房里的犯人们,听到了寇季要带走狄青,顿时惊了。 一个个大喊大叫着。 “贵人,您救小人一命,小人必定当牛做马报答您。” “贵人,您救救小人,小人出去以后,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 寇季却懒得搭理他们。 牢头带着狄青,到了一个单间牢房。 寇季跟了进去。 狄青换了一个牢房以后,蹲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寇季,道:“你为什么帮我?”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单凭你之前在牢房外说的那些,我不相信。这牢房里,比我长的高的人有很多,比我武艺高强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你真要挑随从保护自己的话,完全可以挑他们,而不是我。” 寇季一愣,撇嘴道:“本官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随便挑个人就带在身边?他们是真正犯了罪的人,很多还是罪不容诛的那种。你不同,你是替人顶罪,你并没有犯罪。” 顿了顿,寇季又道:“他们那些人,跟在本官身边,本官不仅要防着坏人,还得防着他们。你跟在本官身边,本官不需要防着你。” 狄青一愣,沉吟了片刻,看向寇季,认真的道:“我不一定能够保护的了你。” 狄青对自己的本事还是心知肚明的。 他年龄还小,武艺还不纯熟。 寇季闻言,乐了,“我有一个书童,他很想帮我,可他实力不够……于是乎,我就帮他请了个先生,让他去读书识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0章 有情有义寇长生 “你也会请人教我?” 狄青愕然的问。 寇季点点头。 狄青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乡间的时候,经常听那些游方郎中、货郎,讲述一些出身贫寒的人,遇到了贵人提携,一路平步青云的故事。 只是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在他身上。 狄青愣了良久,看向寇季道:“你要我帮你卖命?” 他虽然年幼,但也明白,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寇季这么对他,必有所求。 他能想到的,就是他的命。 寇季闻言,失笑道:“你现在,有资格为我卖命吗?” 狄青低下头,一言不发。 寇季笑了笑,提醒道:“这几日好生在牢房里待着,有人问你什么,一句话也不要说。你的案子,本官会料理。” 留下了这句话,寇季就离开了牢房。 回寇府去了。 他已经把张纶得罪死了,就没必要再去提刑司衙门跟张纶斗嘴了。 …… 翌日。 四更天。 张纶拿着奏折,黑着脸,坐着轿子,晃晃悠悠到了东华门前。 刚下轿子,就有几个官员迎了上来。 “恭喜张大人,贺喜张大人……” 官员们一个个供着手,在跟张纶说着恭喜的话。 张纶一脸愕然,不明所以。 他升官的消息,昨夜就传出来了,只是他忙于搜集寇季的罪证,为弹劾寇季做准备,就没上心此事。 如今听到其他官员恭喜声,自然一脸愕然。 “恭喜张大人高升……” 有官员凑过来,又说了一句话恭喜的话,张纶这才明白人家在恭喜他什么。 他升官了! “这么快?!” 张纶一脸震惊。 他知道寇季不会无的放矢,必然会求寇准调离他,只是他没料到,居然这快。 震惊过后,张纶黑着脸,低声骂道:“寇季!你个竖子!” 凑在张纶身边的官员,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张纶骂了寇季还不过瘾,又低声喝道:“寇相处事不公!” 凑在他身边的官员闻言,纷纷远离了他。 杨亿的轿子就在这个时候,恰巧停在了张纶身边,张纶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当即,杨亿皱眉喝道:“张纶,忘恩负义的人,我见过不少,可像你这么忘恩负义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张纶瞪眼看向杨亿。 杨亿冷笑道:“我们手底下,要是有像寇季那样的下属,我们都能高兴疯了。你倒好,居然张口就骂人。” 周遭的官员闻言,纷纷点头。 张纶破口大骂道:“寇季那个竖子害我,难道我还要感谢他不成?” 杨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啐了一口,骂道:“竖子?呵呵!就是你口中的竖子,昨日冒着被杖责的危险,亲自入宫,为你叫屈。 他在资事堂,细数你张纶过往的功勋,扬言朝廷待你有亏。 他更是当堂质问三位宰辅,为何只重你张纶的出身,而不重你张纶的功劳。 如此有情有义的下属,到了你嘴里,竟然成了一个竖子。 他要是竖子,你张纶连竖子都不如。” 张纶傻眼了。 他被骂的瞪大眼睛,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实在没想到,寇季扬言要帮他升官,并非背地里求寇准,暗箱操作。 而是当着内庭三位宰辅的面,帮他叫屈。 寇季行得正,做事光明正大。 反倒是他,背地里骂人竖子,到成了阴险小人。 张纶心里委屈,可他却没办法叫屈。 “哎……” “张纶,本官一直听人说,你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如今看来……呵呵!” “多半是自吹自擂的吧……” “……” 张纶听到这话,涨红了脸,差点吐出一口逆血。 他为官多年,积攒的名声,就被寇季这么毁了。 偏偏,他还不能叫屈。 因为寇季的做法,不论谁看,那都是有情有义。 他要是叫屈、解释,那就是不识好人心。 纵然他把刑部大牢里的那一幕拿出来说,也没人肯信。 因为是他骂寇季竖子在前。 已经被官员们当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他再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他终究非进士出身,那些进士出身的人,一直把他排除在圈子外,遇事只会把他往坏处想,而不是往好处想。 张纶憋屈的黑着脸,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轿子里,再也没出来。 钻进轿子。 张纶把弹劾寇季的奏折撕得粉碎。 他已经没办法弹劾寇季了。 他要是再弹劾寇季,那他忘恩负义的帽子,这辈子都摘不了了。 “竖子!欺我!” 张纶在轿子里,咬牙切齿的骂寇季。 …… 东华门前发生的这一幕,自然不可避免的传入到了寇准等人耳中。 李迪昨日还帮张纶抱屈,如今听到了张纶这般说寇季,又这般埋怨寇准,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先不说寇季帮他叫屈,是不是别有用意。 单单说他升官的事情,是内庭三位宰辅共同点头才定下的。 并非寇准强行擢升的他。 他如今扬言寇准处事不公,那就是在挑衅内庭。 内庭是谁都能挑衅的? 那内庭的威严何在? 李迪掀开了轿帘,对隔壁的寇准道:“寇兄昨日言之有理,此人确实需要打磨。” 寇准坐在轿子里,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丁谓在一旁掀开了轿帘子,插话道:“要我说,这种人就该扔到外面去,眼不见为净。” 李迪瞪了丁谓一眼,没有说话,他在等寇准回话。 寇准什么也没说,依旧坐在轿子里,皱着眉头。 丁谓见此,吧嗒着嘴道:“让他去刑部,任职权刑曹尚书,是咱们的意思。虽说让他坐冷板凳了,可这跟寇小子没有关系。寇小子帮他抱屈,他却不识好人心,反倒埋怨起了寇小子。 这人是有点干才,可他忘恩负义也是有目共睹的。 留他在汴京城,只会惹人碍眼。” 李迪瞪着他,喊道:“你就这么不待见张纶的?” 丁谓撇撇嘴,“他对朝廷有功,我很同情他……” 心里却默默补充了一句。 ‘但我讨厌这种以刚正不阿自居的同僚。大家一起拍马屁,升官发财娶老婆,多好。非要跟人不一样,弄的大家都不愉快。这种人,朝堂上越少越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1章 吐血了…… “哼!” 李迪瞪着丁谓冷哼了一声。 丁谓的心里话,没有说出口,不然李迪就不仅仅是冷哼那么简单了。 搞不好一个朝笏就丢过去了。 两个人正在为张纶扯皮。 王曾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们的轿子边。 王曾曾经也是入过内庭,当过参知政事的人,所以在他们三人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的。 他淡淡的道:“让张纶去刑部,是我提出来的,他既然不满意,那就给他换一个。” 王曾的话轻飘飘的,但谁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 “怎么换?” 李迪皱着眉头问。 王曾瞥了李迪一眼,轻声道:“广南西路,缺一个安抚使……” 李迪闻言一愣。 丁谓拍手笑道:“广南西路,那可是个好地方……就让他去哪儿……” 广南西路辖下,有桂,容,邕,融,象,昭,梧,藤,龚,浔,柳,贵等诸州。 辖下多民族。 朝廷经常把罪囚发配到广南西路,那些罪囚到了广南西路,也不安分,经常挑动摩擦,导致叛乱迭起。 相当难治。 李迪哭笑不得的道:“这是要让他去啃硬骨头啊!” 王曾看向李迪,反问道:“他不是最喜欢啃硬骨头吗?” 李迪咧着嘴摇了摇头。 丁谓乐呵道:“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到了垂拱殿,先改擢升的文书?” 李迪瞥了他一眼,不屑的瘪瘪嘴。 他看向寇准的轿子,问道:“寇兄以为如何?” 丁谓见此,识趣的闭上嘴。 寇准才是宰执,他们只是宰辅。 寇准不点头,他们说再多,也无用。 寇准的轿子里静悄悄的,良久以后,从里面传出了一个字。 “可!” 寇准点头了。 话音刚落,上朝的钟声被敲响。 宦官们在侍卫们帮助下,打开了东华门,引领着百官,进入到了皇宫。 寇准三人先行一步,到了垂拱殿,取出了擢升张纶为权刑曹尚书的文书,当场销毁,然后让中书舍人重新起草了文书。 等张纶进入到垂拱殿以后。 擢升张纶为广南西路安抚使的文书,已经拟好。 在百官们参拜过太子赵祯、皇后刘娥以后,周怀正当殿宣读了文书。 张纶再听到他被擢升为广南西路安抚使的时候,直愣愣的愣在原地。 论品阶,广南西路安抚使的品阶,位列二品,远比权刑曹尚书要高。 论权柄,广南西路安抚使执掌一方,算得上是一位有名有实的封疆大吏,而权刑曹尚书只是一个虚职,根本不能比。 可这并不是张纶想要的。 他有一颗入内庭为相的心。 他想向所有人证明,非进士出身的人,同样能够封侯拜相。 他这些年,一直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如今却全毁了。 他若入了刑部,担任权刑曹尚书,说不定还有机会,角逐一下相位。 可他若是去了广南西路,再想还朝,可就难了。 内庭的位置就那么三个,盯着它们的人,有很多。 京官,远比外官,更容易得到它。 “恭喜张大人,贺喜张大人,位列二品……” 在百官们略带讥讽的恭贺声中,张纶浑浑噩噩的参加完了朝会,浑浑噩噩的离开了皇宫。 …… 提刑司内。 寇季正在草拟一份判书,他并不知道,张纶的升官的事,又产生了变数。 判书是写给狄青的。 有丁谓的判词作保,他根本不需要再请示谁,直接写出了判书。 写好了判书以后,寇季盖上了官印。 让人又誊抄了一份。 两份判书,一份留在提刑司存底,一份送去了刑部大牢。 写完了判词以后,寇季并没有停笔,他又以寇府的名义,写了一份招仆文书。 同样誊抄了一份。 两份文书,一份送到了刑部大牢,另外一份送去了户部。 寇季要以寇府的名义,招罪囚为仆,需要户部核准,出具仆契,如此才算作数。 虽说他不需要户部核准,也能把狄青招为寇府仆从。 但他还是向户部投了文书。 这么做,也是为了不被人抓住话柄。 寇季派人送出去了判书和招仆文书以后,就在提刑司衙门等消息。 他左等右等,没等到派出去的人回来,反倒等到了张纶。 张纶扯着官服,在西席陪伴下,刚进了提刑司衙门,就看到了坐在大堂上的寇季。 当即,他一双眼珠子通红。 “竖子!你害我!” 张纶怒吼着,冲上前要打寇季。 他的西席赶忙拦下了他。 寇季面对暴怒的张纶,不卑不亢的道:“你如果不害我,我怎么可能害你?” 张纶怒喊道:“本官那是秉公执法。你自己有罪在先,本官查你,理所当然。” 寇季微微眯起眼,沉声道:“张纶,你够了。据我所知,在我之前,朝廷曾经派遣给数位判官,皆被你查出了问题,驱逐出了提刑司。 你觉得你这么做,是在秉公执法,理所当然。 可在别人眼里,你这叫不能容人。 你都容不下别人,别人凭什么要容下你?” 张纶根本没听进去寇季的话,他咆哮道:“你若无罪,何惧被人查?” 寇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冷笑道:“查我?谁给你的资格?你是有内庭的文书,还是有官家的诏书?朝堂上有罪的人多了,为何不见你去查他们?反而死盯着自己的下属不放? 说到底,还是你容不下人。 别人都说你张纶刚正不阿,可在我看来,你张纶就是一个独夫,一个只顾自己痛快,不顾别人死活的小人。” 张纶何曾被人这般骂过? 他瞪着红彤彤的眼珠,颤抖着,指着寇季。 “竖子!竖子!竖子!” “来人呐!” “请张大人出去!” 寇季不想再跟张纶纠缠,当即就下了逐客令。 伺候在大堂外的差役,一个个目瞪口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寇季瞥了他们一眼,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淡然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张大人已经高升,以后就不再是提刑司的提刑官了。 在新任提刑官上任之前,本官就是提刑司最大的。 本官的话,代表整个提刑司。 请张大人出去!” 差役们一脸为难。 张纶脸色涨得通红,“竖子,欺我!” 他眼珠子突然瞪大,喉头一甜。 “噗~” 一口逆血被他喷了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2章 让一个万人敌去学百人敌,我疯了? 寇季见此,瞪大眼睛,一脸愕然。 “东翁!” 张纶西席吓了一跳,赶忙跑去扶他。 张纶推开了他,用衣袖拭去了嘴角的血迹,双眼猩红的盯着寇季。 “不用你轰!本官自己走!” “本官记住你了!” 寇季闻言一愣,微微皱起了眉头。 瞧张纶这架势,肯定是记恨上了他了。 “我们走……” 张纶拔腿就往外走。 张纶西席愕然道:“东翁,您的东西……” “不要了……” 张纶原本是到提刑司衙门,拿他的东西,顺便交代一下提刑司的政务的。 如今被寇季骂的体无完肤,他哪还有心思。 张纶西席闻言,赶忙快步跟上了张纶的脚步。 寇季望着张纶的背影,眉头皱的更紧。 张纶既然记恨上了他,那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人人都说张纶有侠气。 有侠气的人,都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有恩必报,有仇必还。 被这么一个人盯上,寇季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得快点把提刑司的权力抓到手……有了提刑司的权力,他要算计我,我也不惧他。” 寇季沉吟着。 良久以后,他幽幽的道:“可惜鱼游那厮不听我的话,不然我就让鱼游去弄死他,一了百了……”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鱼游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季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句。 寇季瞪起眼,“你们宫里出来的人,是不是都这样神出鬼没,走路没声音?” 鱼游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寇季瞪了他两眼,问道:“有事?” 鱼游淡然道:“刺杀你的刺客,开封府抓到了一批。全部关押到了开封府大牢。” 寇季闻言一愣,沉吟了片刻,提笔写下了一份文书,唤来了门外的差役。 “送去给开封府,让开封府把人交给提刑司,由提刑司看押、审问……” 刺客什么的,当然得弄到提刑司,由自己惩治,才过瘾。 差役们拿了文书,当即离开了大堂。 去户部和刑部大牢送文书的差役,在这个时候也回来了。 户部很给寇季面子,在见到了寇季的招仆文书以后,就帮寇季出具了仆契。 有了这一张仆契。 狄青以后就是寇府的人了。 他不需要再被刺字,流放千里,去做贼配军。 历史上,狄青一直被文官们看不起,就是因为他出身不好。 当然了,到寇府为仆,也不是什么好身份。 寇季也不会真的让狄青到寇府为仆。 似狄青这种人才,留在寇府为仆,那是浪费。 寇季拿到了仆契,当即赶往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的牢头,见到寇季拿着仆契来提人的时候,很意外。 寇季早上才说的,他过几天会提走狄青,没想到当天就提走了。 可见他对狄青的重视。 狄青被叫出牢房的时候,一脸茫然。 他没想到寇季这么快就把他从牢房里提出去了。 “走吧……” 寇季瞥了一眼站在牢房前,一脸茫然的狄青,淡淡的说。 狄青缓缓回神,低声道:“去哪儿?” 寇季撇嘴道:“自然是带你去洗漱一番,再帮你做几身衣服,请你大吃几顿。” 狄青犹豫了一下,用很微弱的声音道:“在牢里的时候,我听人说,汴京城的权贵中,有人好男风……” 话说了一半,他下意识的看向寇季,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寇季当即恼了,“你要不是狄青,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能掐死你!” 狄青吓了一跳,又后退了几步。 寇季恼怒的咆哮道:“滚过来!” 狄青犹豫了一下,向挪动了一步。 寇季气的七窍生烟,瞪了他一眼后,懒得再搭理他,上了自己的轿子,恼火的喊了一声。 “回寇府!” 轿夫抬着寇季,往寇府走去。 狄青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跟了上去。 鱼游目光在狄青身上盘桓了许久,快步凑到了寇季轿子边上。 “寇季……” 寇季闷声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烦着呢……” 鱼游认真的道:“你从牢里提出来的这小子,根骨奇佳,习武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高手。把他交给我,不出五年,我能把他培养成一个不输给我的高手。” 寇季撇嘴道:“你能打几个?” 鱼游一愣,皱眉道:“什么意思?” 寇季喊道:“一群粗通武艺的人打你,你能对付几个?” 鱼游愕然。 沉吟了许久以后,鱼游傲然道:“百人!” “呵!” 寇季讥讽的道:“我让一个万人敌,去学百人敌,我疯了?” “万人敌?” 鱼游愣了,片刻过后,他追问道:“你是说,他有当将军的潜质?” 寇季在轿子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然我费尽心机,把他从刑部大牢里提出来干嘛?” 鱼游回过头,瞥了一眼跟在轿子后,一步一挪的狄青。 “他能成为将军?” 鱼游的话里充满了质疑。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想解释,最后却没解释。 鱼游由此反应,寇季也能理解。 在这个重文抑武的时代。 一个罪囚出身的人,想成为一个将军,希望很渺茫,想成为一个名将,希望就更渺茫。 史书上的名将多不胜数,可真正从小卒做起的,并不多。 更何况狄青的身份,还不是小卒。 而是寇府的仆人。 寇季没有回答鱼游的话,鱼游也没有再追问。 鱼游只是回望了狄青一眼,微微叹息了一声,“可惜了一块好材料……” 此后,一行人往寇府走去。 到了寇府,寇季把狄青甩给了寇忠,就回了四君园。 他懒得再搭理狄青。 他怕狄青再说出什么混帐话。 也怕狄青再说出混帐话以后,他会动手掐死狄青,提前结束这位名将的传奇生涯。 寇季回到四君园没多久。 寇忠就带着洗漱干净了的狄青,到了四君园。 狄青穿戴着一身家丁的衣服,颤颤巍巍的跟在寇忠身后。 寇季瞧着狄青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心里就不痛快,不等寇忠开口,他就朗声道:“带他下去,找一间厢房,让他歇下。” 寇忠愣了愣,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带着狄青离开了四君园。 翌日。 寇季睡醒以后,让寇忠备了两份薄礼,带着礼物就出门了。 寇季坐着轿子,在汴京城里兜兜转转,到了一座并不恢弘的府邸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3章 朱能 府邸面积不小,看着却没寇府、刘府富丽堂皇。 守在府门口的,不是门子,也不是家丁仆人,而是两个披甲持刃的老卒。 寇季到了府门口,就被老卒给拦下。 “什么人?” 寇季淡然笑道:“寇府,寇季!” “寇相爷府上的小少爷?” 老卒闻言,惊叫了一声,赶忙屈身向寇季施礼。 其中一人陪着寇季说话,另一人告罪了一声,匆匆赶到府里去通禀。 少顷过后。 一位膀大腰圆,胡须满脸,身穿便服的汉子,大笑着出现在了府门外。 “寇公子怎么想到到我府上来了?” “迎接来迟,勿怪勿怪!” 汉子哈哈大笑着说。 寇季轻轻一笑,对汉子拱手道:“小子寇季,见过朱家叔叔。” 汉子闻言一愣,大笑道:“什么叔叔不叔叔的,我可当不起,你可别乱喊。” 寇季瞅着他,笑道:“都是自家人,朱家叔叔不必见外。” 汉子挑了挑眉头,笑道:“自家人……这话听着舒坦。” 汉子抬手,搭上了寇季的肩头,又道:“你小子跟汴京城里其他的纨绔子弟,果然不同。” 寇季对他的举动没有任何反感,反而笑着说道:“朱家叔叔可不能胡说,我现在也算是朝廷命官,可不是纨绔子弟。” “哈哈哈……” 汉子见寇季没有反感他用手搭着肩膀,当即放声大笑,“我现在相信,你刚才那句话,不是虚伪的话。” 寇季瞥向他,“自家人?” 汉子点点头,坦言道:“朱某出身不好,如今虽然身居高位,可汴京城里那群勋贵,仍旧看不起我,他们家里的子嗣也看不起我。 当然了,他们看得起看不起我,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小子,能不能看得起我。” “朱家叔叔说笑了……” 寇季笑着说。 汉子摇摇头,“朱某说的是实话,朱某出身微末,若非寇公提拔,现在恐怕还是一个戍边的校尉。寇公对朱某恩重如山,朱某自然得亲近寇府的人。 之前知道寇府多了一位主人以后,朱某就有亲近的心思,只是害怕你嫌弃朱某,所以不敢有所动作。 如今见到了你小子,你小子肯喊朱某一句叔叔,朱某很高兴。 这说明你小子没有嫌弃朱某。” 换作别人,听到了汉子这一番话,可能还会有所怀疑,觉得假,觉得虚伪。 但寇季不会。 熟知史料的寇季,知道眼前这个汉子,是对寇准最忠心的人。 为了寇准,他可以做任何事。 史书上记载,寇准被罢官发配到了雷州以后,他领着手下的兵马,当即造反,誓要帮寇准讨回一个公道。 虽然最后兵败被杀,但是他对寇准的忠心,史料可证。 他就是朱能! 寇季失笑道:“朱家叔叔言重了,小子可以看不起任何一个人,却唯独不会看不起你。” 朱能闻言,愣了愣,咧嘴笑道:“自家人?” 寇季点头,“自家人!” 朱能笑的更开怀,“既然是自家人,那就不要在府外待着了,快随朱某进府。朱某昨日进山,猎了一头大虫,这就让府上炖了,咱们边吃边聊。” 寇季乐道:“朱家叔叔真大方……” 朱能一愣,摇头笑道:“这算什么大方,你要喜欢,朱某以后每天让人给你送一头过去。”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不用不用……” “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 在朱能热情邀请下,寇季进入到了朱府。 一进府,朱能就对府里的人吩咐,让府里的人把寇季当成他一样伺候。 朱府上上下下的仆人、家丁,一个个点头答应着。 朱能迎着寇季到了正堂坐下,先让人上了几壶好酒,再让人上了几碟子菜。 那一头大虫炖起来很费时间,朱能不可能让寇季干等着。 二人坐定以后。 寇季让随从拿来了他带来的薄礼,“一点点薄礼,还请朱家叔叔收下。” 朱能瞧着寇季递过来的礼品,看都没看,推回到了寇季面前,大大咧咧道:“你叫朱某一声叔叔,应当朱某给你见面礼,而不是你送礼给朱某。” “管家!管家!” 朱能当即招呼府上的管家,吩咐道:“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值钱的物件,一并打包,给寇小子带上。” 寇季闻言,张大了嘴巴,一脸愕然。 送见面礼的,寇季见过很多,可是一出手就送库房的,寇季还真没见过。 看得出朱能是真心实意想送,并没有虚假的成分。 寇季愣了片刻,回过了神,赶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朱能闻言一愣,沉吟道:“看不上?那你要啥?朱某在永兴军路,还有几千顷薄田,你要不要?要不朱某从军中给你挑一些武艺高强的随从跟着你? 你要看不惯谁,只管让他们去往死里整。 出了事,招呼朱某一声,朱某把他们召回军营,别人想查也查不出来。” 寇季哑然失笑,赶忙摇头道:“真的不用!小子这一次过来,是想请朱家叔叔帮个忙。” 寇季赶忙道出了他到朱府的用意。 他怕朱能再说下去,连整个府邸都要送给他。 “帮忙?” 朱能一愣,问道:“帮什么忙?” 寇季坦言道:“我近日得了一块良才,想放到朱家叔叔手下磨练磨练。” 朱能愕然,“就这点小事?” 寇季笑道:“我很看重他,相信他将来必有作为。” 朱能沉吟着点点头,问道:“你准备把人安插到哪儿?永兴军?还是禁军?给个什么职位,校尉?虞候?” 寇季沉吟道:“禁军吧……去了永兴军,要被刺字的,我不喜欢看他被刺字。至于职位,暂时不需要给那么高的职位,他年龄不大,就先让他从部头做起。” 刺字,是宋朝的传统。 除了禁军外,宋朝所有在籍的军卒,都必须要刺字。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刺一两个字。 军卒所属军所、军名、营名等等,皆需要刺在身上。 改换了军所、治军、治营以后,还得重新刺字。 坑的要死。 最坑的是,宋朝军卒,三年必须调动一次。 也就是说,每过三年,他们都要重新刺字一次。 原本禁军将士也需要刺字的。 但汴京城里的武勋们没答应。 他们家中子弟,多在禁军中从戎,他们可不希望家中子弟变得满身刺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4章 将帅之才? 朝廷虽然一直在推行重文抑武,可汴京城里的大多武勋,早已蜕变成了皇亲国戚。 他们要是真的抱成团,跟文官们对着干,文官们也不会好过。 所以,文官们没必要为了刺字的事情,跟他们闹僵。 因此,禁军将士,不需要刺字,也就成了一个特权。 朱能听完了寇季的话,一脸愕然的看着他,“就为了一个部头?” 寇季认真的点头。 朱能失声笑道:“他是你家亲戚?” 寇季摇头。 朱能哭笑不得道:“你啊你,你是小瞧了朱某,也小瞧了你自己的面子。” 寇季笑道:“他现在还小,突然身居高位,有可能会毁了他。” 朱能点头道:“也对,不经里磨难,良才也有可能变成废柴。明日让他到城外军营报到,龙卫、神卫,他随便挑。” “那就多谢朱家叔叔了。” “一点小事,客气什么,来吃菜吃菜……” 朱能摆了摆手,拉着寇季开始吃吃喝喝。 寇季拗不过他的热情,陪着他一起在吃喝。 当然了,他们也没吃多少。 因为还有一头炖大虫还没上呢。 等到炖大虫被抬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以后了。 吃过炖大虫以后,寇季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离开了朱府。 朱能不仅把他送到了门口,还让人挑了一箱子的宝贝,专门派人给寇季送到了寇府去。 寇季本想拒绝的,可他拗不过朱能的热情,只能收下。 寇季遣了一个随从,带着朱府的人抬着箱子先回府。 他领着剩下的随从,兜兜转转又到了另一座府邸。 相比于朱府,他新到的这一座府邸,显得特别富丽堂皇,比起寇府,还要荣华三分。 门口的门子,看人都是用鼻孔再看。 也就是看到了寇季的腰牌以后,才底下了高贵的头颅。 “寇府公子,前来曹府拜见,当真是稀客,您且稍等,小人这就进去禀报。” 门子领着寇季在门口的待客厅坐下,招来了丫鬟们伺候以后,才回府禀告。 没过多久,门子领着一个汉子出现在了待客厅。 寇季一瞧,居然是熟人,他缓缓起身,施礼道:“寇季见过教习。” 曹旭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我也没教你多少东西,如今也不再是你的教习。叫我一声曹旭即可。” 寇季轻笑道:“礼不可废……” 曹旭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寇季纠缠下去,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寇府跟曹府,少有交际,你到我曹府,有何要事?” 寇季笑道:“想问曹帅,讨一个人情。” 曹旭一愣,愕然道:“你要见我爹?” 寇季意外道:“你是曹帅的公子。” 曹旭更意外,“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寇季摇头,坦言道:“没打听过……” 曹旭盯着寇季,沉吟道:“之前你帮我爹进京,我曹府欠你一个人情。如今你来讨这个人情,我曹府自然不会阻拦。” “请!” “有劳!” 曹旭带着寇季,在曹府内兜兜转转,到了一座寂静的花园里。 曹玮躺在花园里的一张胡床上,吹着清风,闭着眼在假寐。 曹旭让寇季稍等了一下,他上前轻忽。 “爹……” “爹……” 曹玮听到呼唤,猛然睁开眼,翻身下床,瞪着眼珠子吼道:“有敌来犯?” 曹旭赶忙道:“爹,这是在汴京城,不是在边关。” 曹玮一愣,吐出了一口气,苦笑道:“为父倒是忘了,还以为在边关。为父一辈子坐镇边关,已经习惯了有敌来犯的时候被人叫醒。 突然回到了汴京城,有些改不过来。” 曹旭叹息道:“总会改过来的……” 曹玮缓缓点头,目光瞥见了寇季,愣道:“有客人?” 曹旭点头,“寇季前来讨一个人情。” 曹玮一愣,吧嗒着嘴道:“为父能够回京养伤,有他三分功劳。他来讨要人情,理所应当,请他过来。” 曹旭点点头,请寇季到了曹玮床前。 寇季拱手道:“小子寇季,见过曹帅。” 曹玮笑道:“不要那么见外,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曹伯伯也行。” 寇季一愣。 曹玮也跟着愣了一下,失声笑道:“是我唐突了。文武有别……” 曹玮的话还没说完,寇季晒笑道:“曹伯伯……” 曹玮一脸愕然。 寇季解释道:“文武有别不假。可我跟曹佾是同窗,从他这边论,叫您一声伯伯,理所应当。” 曹玮咧嘴笑道:“有理有理……” 笑过之后,曹玮道:“刚才那一幕,让你见笑了。” 寇季摇头道:“没有见笑,只有敬重。您能在睡觉的时候,都把兵事放在心上,足见您对兵事有多在意。我大宋若是多几个您这样的人,何愁边患不除。” 曹玮一愣,失笑道:“你小子在夸我?” 寇季认真的点点头。 曹玮瞧着他,笑眯眯道:“你也算是文官,文官们可都傲气的很,对我们这些武勋,从来不假以颜色。你对我这么客气,是不是有所求?” 寇季没有隐瞒,坦言道:“我新得了一位良才,想请曹伯伯帮忙调教一番。” 曹玮愕然愣在当场。 良久以后,他愕然道:“你要让我,帮你教人?” 寇季点头。 曹旭在一旁插话道:“我曹家的兵法,从不外传。” 曹玮瞪了他一眼,皱眉道:“你闭嘴!” 曹旭无奈的闭上嘴。 曹玮看向寇季,追问道:“怎么样的良才,值得你把我的人情,浪费在他身上?” 寇季笑道:“将帅之才……” 曹玮皱眉道:“你如何断定,他就是将帅之才?” 寇季认真的道:“天赋异禀,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器械监的人想要,我没给。” 曹玮缓缓点头道:“能被器械监看重,那天赋异禀应该没错。为将,自然不难。但是为帅,可不仅仅只靠武艺。” 寇季笑道:“所以,才请您出手调教。” 曹玮瞪起眼睛,愣了愣,失声笑道:“照你的说法,他能不能为帅,就得看我教的好不好了?” 寇季咧嘴笑了笑,没说话。 曹玮指着寇季,点了点头,叹息道:“罢了,谁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呢。这人情债,迟早都得还,早还要比晚还好。 明日你把人带过来,我见见。 我得考校他一番,若是他能通过我的考校,那我就收下他这个徒弟。 若是不能,那你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5章 出仕(为‘Teddyyyyy’万赏加更!) “我相信,他不会让您失望。” 寇季坚定的说。 曹玮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相信寇季的话,他坦言道:“有些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他如果能通过我的考校,我可以教他,但我绝对不会传授他曹家的传家兵法和曹家的家传武艺。 我能教他的,只有这些年的统兵经验,以及我这些年看过的,用过的,其他人的兵法。 武艺方面,我也只会传授一些从别处得来的武艺。” 寇季笑道:“这些……足够了。” 要知道,史书上的狄青,可没有曹玮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帅做师傅。 但他仍然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代名将。 如今有了曹玮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帅做师傅,他能少走很多弯路。 纵然学不到曹家的兵法和武艺,单单曹玮一身领兵的经验,也足以让他受用终身。 以后的成就,只怕还要超过史书上的自己。 最重要的是,有曹玮这么一个师傅,以后别人想要欺辱他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 曹玮见寇季信心十足,就开口调笑了一句。 寇季笑眯眯的道:“您教过他以后,您也会对他有信心。” 曹玮摇头一笑。 他不相信。 作为顶层武勋,他见过的良材美玉,不知凡几,可真正有成就的,却寥寥无几。 “我想问一下,你特地请我帮你教一个将帅之才,有何用意?” 曹玮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寇季。 寇季一愣,他听懂的曹玮话里的深意。 曹玮是在担心,寇家有不臣之心。 毕竟,寇准如今的权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再往前一步,可就要问鼎九五了。 寇季在这个时候,培育一位将帅之才,不可能不让人生出怀疑。 寇季失笑道:“曹伯伯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我祖父今年已经快六十了,而我给您推举的那位良才,不到十六岁。” 言外之意,寇准熬不到狄青崛起的那一天。 曹玮闻言,缓缓点头道:“是我多虑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又道:“小子还有一件事,想请曹伯伯帮忙。” 曹玮愕然道:“何事?” 寇季拱手道:“小子想请曹佾出仕……” “曹佾?” 曹玮一愣,皱眉道:“你要请曹佾出仕,去那个衙门?” 寇季正色道:“提刑司!” 曹玮愕然,“去提刑司?任何职?” 寇季道:“刑狱知事。” 曹玮瞪起眼珠,惊愕道:“曹佾尚未出仕,一出仕,就去提刑司,担任刑狱知事这等要职。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 曹玮苦笑一声,又道:“你真要能让曹佾成为提刑司的刑狱知事,那就是我曹府在求你帮忙,而不是你求我帮忙。” 刑狱知事,品阶不高,可大权在握。 曹佾一出仕,就担任这等要职,以后的成就,自然不低。 寇季说请曹佾出仕,倒不如说是送了曹佾一份锦绣前程。 曹玮仔细打量了一番寇季,确认了他没有说谎以后,郑重的点头道:“你真要能让曹佾成为提刑司的刑狱知事,那我就替他们父子应下此事。 你让我教的人,也不需要考校了,明日就让他到府上来。 我虽然不能传他曹家的家传兵法和武艺,但我会尽心尽力教他。” 曹玮这是投桃报李。 寇季送了曹佾一个锦绣前程,他自然也得有所回报。 寇季闻言,拱手一礼,“那就多谢曹伯伯了,明日我会派人领他过来,我就不来府上叨扰了。我需要去吏部一趟,帮曹佾坐实刑狱知事的官职。” 曹玮缓缓点头。 此后,曹玮要留寇季在府上吃一顿便饭,却被寇季婉拒了。 他在朱府已经大吃了一顿,实在吃不下了。 辞别了曹玮,寇季缓缓往府里走去。 刚到了府门口,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四哥!” “刘亨?!” 刘亨热切的凑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仔细打量着他,疑问道:“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刘亨笑道:“刚解除了禁足,我就来找你了。” 寇季点头道:“正好,我有事情要找你。” 刘亨咧嘴道:“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进府!” 寇季领着刘亨进了寇府。 刘亨跟在寇季身边,举目四望,仔细打量着寇府。 他还从没进过寇府,如今有机会进来,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 寇季一路领着刘亨到了四君园,请他坐下以后。 “你要问什么,你先问。” 刘亨赶忙道:“四哥,你之前可是说过,要把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寇季没有隐瞒,把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都给刘亨说了一遍,包括他私底下给赵祯吃食的事情。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讲述,在原地愣了许久,吧嗒着嘴,喃喃道:“原来,当皇帝,也不是一件好事……居然被人算计了那么多年,还不知情……当皇太子也不好,连一顿热饭的吃不上……” 寇季闻言,摇头苦笑。 笑过以后,寇季对刘亨道:“典当行那边你去过了吗?” 刘亨摇头。 寇季道:“我已经把典当行交给了张成掌管,以后我们两个注定要混官场,没那么多时间去搭理生意。张成知根知底,典当行交给他管,不会出问题。” 刘亨咧嘴笑道:“这些事,四哥你做主就行。反正我知道,跟着你,肯定能赚钱。” 说到这里,刘亨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道:“对了,之前咱们赚的那十几万贯,还在典当行的地下埋着呢。” 寇季一愣,愕然道:“你没带回府?” 刘亨撇撇嘴,哼哼道:“我要把那些钱带回府,恐怕就再也带不出来了。” 寇季摇头苦笑,“那么多钱埋在典当行,你也不怕被人偷了。” 刘亨嘿嘿笑道:“我暗地里派了不少人盯着呢,没人敢偷。” 寇季很想夸他一句心大,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那些钱埋着也是浪费,不如拿出来,在汴京城里,东南西北,各买几家铺面,全部设成典当行。 还可以在御街附近,买一块地。 弄一个大的扑卖场。 以后典当行里收的东西,就不需要交给别人去卖,平白让人转走了利益。 咱们可以自己扑卖。 你回头挑几个机灵的,过去帮一帮张成,把这个摊子搭起来。 回头我闲暇了,过去给张成交代一下,该怎么做。” 刘亨很信服的点点头,道:“成,都听四哥的。” 寇季笑了笑,看向刘亨,问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出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6章 滚回老家去? “出仕?” 刘亨呢喃自语,眼中升起了一丝光芒。 只是他眼中的光芒没升起多久,就迅速的熄灭了,他耷拉着脑袋,低声笑道:“我爹不会同意的……” 他的笑容很牵强,任谁都能听出他笑声中的苦涩。 以他的身份,想要出仕的话,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他至今也没有出仕,就是因为刘美的关系。 刘美不知怎么了,死活不肯提让他出仕的事情,他也不敢问。 寇季抬手拍在刘亨肩上,认真的道:“你只管说你想不想出仕,你爹那边,我去说项。” 刘亨闻言,侧仰起头,瞥了寇季一眼,叹息道:“说不想,那是假的……” 刘亨收回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地上,喃喃道:“小时候第一天去蒙学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子。所以我暗地里苦练武艺,想在武艺上有所成就。 我想出仕,很早之前就想。 我想征战沙场,我想建功立业。 我想告诉我爹,我不比我大哥差。 我想告诉所有人,我刘府是靠着裙带关系爬上来的不假,可我刘府的人,愿意为国一死。” “呵……” 刘亨讥笑了一声,又道:“可我爹,死活都不愿意让我出仕。我求过他三次,三次都被他从府里赶了出来。” “他明明张一张嘴,我就能够出仕,可他却死活也不愿意张这个嘴。” “……” 寇季瞧着伤神的刘亨,咧嘴笑道:“你有出仕的这个心,就足够了,剩下的交给我。你现在就回府里准备准备,过几日,任命你的文书,会有人送到刘府。 你到时候拿着任命文书,走马上任即可。” 刘亨仰起头,愕然的盯着寇季,“你要去说服我爹?” 寇季笑着点点头。 刘亨却有些慌了,他赶忙道:“我爹可不好说服,而且他这个人脾气不好,搞不好就会对你动粗。” 寇季咧嘴,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 “对我动粗?他敢吗?” 寇季的声音很平淡,却充满了无穷的自信。 刘亨闻言,犹如遭到了雷击,愣在了原地,许久以后,才缓缓回过神,苦笑道:“我被我爹打怕了,总觉得所有人都得怕他。却忘了四哥的身份……” “回去等着,等你走马上任的时候,就是你我兄弟建功立业的时候。” “好……” “……” 刘亨对寇季很信服,所以寇季的话他没有质疑。 当即,他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寇季在他离开以后,在四君园里小酣了一会儿。 睡醒以后,简单的吃过了一点糕点,让寇忠招来了狄青。 狄青到了四君园,显得很拘束。 寇府内,除了寇季,没有一个他认识的人。 他跟寇府的人打滑,寇府的人也不搭理他。 所以,从昨日到今日,他跟人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囚笼,走到了另一个囚笼里。 寇季瞧着狄青拘束的样子,叹息道:“放开点,从明日起,你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太拘束了,反而让人看扁你。” 狄青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 寇季又吩咐寇忠道:“你一会儿去一趟开封府,帮他出一份放良文书,户籍暂时落在寇府。明日,你先带上一份厚礼,再带上他,去一趟曹府。然后再拿上他的户籍,去一趟城外的军营,把他交给朱能。” 寇忠闻言,一脸愕然,他侧头看了狄青一眼。 他不明白,这小子有什么好的,寇季居然这么看重他。 不仅给他放良了,还帮他准备了一份前程。 寇忠心里有疑惑,但是没有问出来,他规规矩矩的拱手施礼道:“老仆明白……” 顿了顿,寇忠又疑惑的道:“老仆冒昧的问一句,不知小少爷说的是那个曹府?” 汴京城里,当官的,姓曹的,有不少人。 提到曹府,很难准确的找到地方,所以一般人在介绍官员府邸的时候,大多会用其官名称呼。 寇季淡淡的道:“曹玮,曹边帅的府邸。” 寇忠闻言,愕然的瞪起眼珠,“曹家?” 寇季点点头,不等寇忠再次发问,就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我请曹边帅收他为徒,明日就是正式拜师的日子。所以你一定要备上一份相当分量的礼物,千万不能糊弄。” 寇忠闻言,更加吃惊。 他瞧了瞧狄青,又瞧了瞧寇季,目光在两个人身上盘桓了许久。 他彻底懵了。 他完全搞不明白,寇季居然会请曹玮出面收狄青为徒。 狄青什么身份? 一个寇府新收的仆人而已,值得寇季如此? 狄青听到寇季和寇忠的对话,也一脸惊愕。 寇季在牢里的时候,就透漏过要帮他请一个先生的意图。 他也没当回事。 他以为寇季就是随口一说。 毕竟,他当时只是一个罪囚,而且还是身犯命案的罪囚,就算寇季救他出来,也不会给他太高的身份。 所以,他不敢奢望太多。 可他没想到,寇季言出必行。 不仅帮他找了一个师傅,而且还是来头很大的师傅。 刨去曹玮的家世、以及父辈的功勋不提,单单曹玮自己,早已是名震大宋,家喻户晓的一位名将。 这种身份的人,狄青平日里见都难见到一面,更别提请人家教他了。 隐约间,狄青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在痴心妄想。 寇季似乎看出了狄青心里的想法,他笑着问道:“很吃惊?很意外?” 狄青听到了寇季的声音,缓缓回神,愣愣的点头。 寇季笑道:“没什么吃惊的,也没什么意外的。只要你肯努力,你以后的成就,未必输给他。” “不可能!” 狄青还没有开口,寇忠在一旁先叫了起来。 他觉得寇季的话,实在有些夸张。 寇季瞪了他一眼。 寇忠咬着牙闭上了嘴,显然他心里不怎么服气。 寇季看向狄青,淡淡的笑道:“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比不上曹帅?” 狄青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点头。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眯着眼盯着他,淡淡的道:“你要是存着这种想法,我劝你趁早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去。 就当我寇季没见过你,也没救过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7章 狄青的承诺 “我……” 狄青张了张嘴,只吐出了一个字。 寇季眯着眼,瞥着他,淡淡的道:“超越一位名将,确实很艰难。喊出超越名将的话,也会让人觉得狂妄。但是……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 人可以没有傲气,但是不能没有傲骨。 你若连超越曹玮的心思都没有。 纵然我把你扶上高位,你也是一滩烂泥。 一滩谁都能拿过来欺负欺负的烂泥。” 说到最后,寇季的话掷地有声。 他盯着狄青,沉声道:“我初入汴京城的时候,只想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每日以吃喝玩乐度日。到了汴京城以后,见到了汴京城的繁华,我又想变成一个商贾,赚尽天下钱财,成为天下首富。 在汴京城里待久了,我又想做官了。 所以进入到了官场。 虽然我没能当成纨绔,可我现在的日子,比那些个纨绔还自在。 虽然我没能成为天下首富,可我入汴京城数月,狂揽十几万贯家财。 虽然我没能官居一品,可我如今也是一个六品官,十六岁的六品官。 满朝文武,在十六岁的时候,成就能超过我寇季的。 只有那些皇子龙孙,以及晏殊一人。 我若不做,这些事永远不会出现在我身上。 我做了,纵然达不到我的预期,也会距离我的预期更进一步。” 寇季话音落地,盯着狄青,厉声质问,“现在,告诉我,能不能超越曹玮?” 狄青站在原地,浑身在打哆嗦。 寇季每一句话,在他心里,如同洪钟大吕在敲响,震动着他的心脏。 他很难说出一个不字。 他还是个少年,还有少年人应该有的轻狂。 纵然他努力装作自己很成熟,依然掩饰不了他那一颗年少的心。 在寇季的话激励下。 他胸膛里那一颗年少轻狂的心,渐渐沸腾,他涨红着脸,盯着寇季,咬牙吐出了一个字。 “能!” 寇季咧嘴笑了。 狄青见此,好似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或许是因为看清了以后要走的路,感觉到畅快。 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回答没有让寇季失望,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更或许是……他那一刻不安分的心,促使着他抓住了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而感到愉悦。 “晚了……” 寇季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的说道:“原本我让朱能给你安排一个部头的职位,现在看来,有点高看你了。 你就先从什长做起吧。”、 “寇忠?” 寇季呼喊了一声。 寇忠从惊愕中回过神,神色复杂的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老仆在。” “明日,把我的话,带给朱能。” “老仆明白。” 寇忠看寇季的目光有些异样,寇季觉得不舒服,但是并没有追问,也没有多想。 狄青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不过很快就消散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罪囚,如今不仅脱了罪,还有了一位名将当师傅,他不敢再奢望太多。 狄青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他以他认为最成熟的口吻问寇季,“我只是一个罪囚,你这么帮我,到底图什么?” 这个问题,他问过寇季一次。 寇季给他的答案,他一直记在心里。 可如今寇季给他的太多太多,已经超出了对待一个仆人,该有的待遇。 纵然当今官家要提拔一个人,也不可能一下子给太多太多。 他觉得寇季对他的图谋,不止他之前说的那么简单。 寇忠听到狄青的问话,赶忙看向寇季。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但是他不希望寇季的回答,跟他心里的答案相同。 寇季闻言,幽幽的道:“图什么?说来也简单……我希望有朝一日,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不论对方是谁,你都能帮我虐死他!” 狄青愕然。 寇忠长出了一口气。 狄青瞪着眼睛,低声道:“难道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 寇季瞪起眼,恼怒的道:“寇忠,找个人把这厮的脸给我刮花,省得他整天以为,我图他的美色!” 寇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喊道:“老仆这就去找人!” 说完这话,寇忠拔腿就跑。 寇季皱眉道:“回来!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信?” 寇忠脚下一顿,苦着脸,低声嘟囔道:“他那脸,还是刮花了好……” “嗯?!” 寇季瞪起眼珠子,怒视寇忠。 寇忠吓了一跳,赶忙道:“老仆的意思是,他要从戎,但他的脸太嫩,到了军营里,别人瞧着他,也会欺负他。” 寇季一愣,点点头,“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去知会府上的匠人,让他们帮狄青打造一个面具戴上。越凶残越好,越吓人越好。” 寇忠无奈的道:“老仆明白。” 寇季指了指狄青,撇嘴道:“带着他,滚蛋!” 寇忠点点头,带着狄青准备离去。 狄青却站在原地不肯走。 寇季的话,寇忠没信,可他信了三分。 他向寇季,郑重的躬身施礼道:“从今往后,不论青在何处何地,只要有人对您不利,青愿以命相搏。” 寇季一愣,挑起了眉头,幽幽的道:“但愿你一辈子能记住这句话。” “纵死不忘!” 狄青郑重的说。 寇季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滚吧!” “青告退!” 狄青在寇忠引领下,离开了四君园。 寇季等他们走远以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面涅将军,居然承诺帮我拼命……哈哈哈……” “狄青啊狄青,你知不知道你的承诺意味着什么?” “这种话也敢说……哈哈哈……” 寇季很开心,很畅快。 他特地让厨房帮他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大醉了一场。 酒醒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寇季慌忙起身,洗漱了一番后,让寇忠备上了轿子,出了府。 狄青已经安置妥当了。 可曹佾、刘亨二人的事情还没有办妥。 寇季坐着轿子,兜兜转转到了王府。 说起来有些惭愧,他到汴京城里这么久了,也没有到王府拜会过,有些失礼。 他跟寇准虽然是祖孙,可终究非亲祖孙。 王府内那一位可不同,那可是寇准的亲生女儿。 王寇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8章 王寇氏 寇季到了王府门口,王府的门子立马认出了他,迎着他进了府内。 王府面积不大,比寇府小了一圈,但里面的布置却很典雅。 王曙是开封人,却很喜欢苏杭园林,所以他府邸上的布置,有很多苏杭园林的影子。 小小的一座府邸,山林草木皆有,甚至还圈养了不少的兽宠。 王府的门子也很知礼,迎着寇季进了院子以后,就弓着腰,小心的跟在寇季左右,伺候着。 看得出是精心调教过的。 王曙出去访友了,所以出门接待寇季的是他的姑母王寇氏。 王寇氏见到寇季的时候,很开心。 她刚出现在正堂门口,就笑着对寇季招手,“快,到我这里来,让我看看。” 寇季赶忙上前,躬身施礼,“小侄寇季,见过姑母。” 王寇氏笑着点点头,拉着寇季的手进了正堂,一边走,一边埋怨道:“你到汴京城,也有不少时日了,居然不过来拜见我……” 寇季赶忙赔礼道:“是小侄失礼了……” 王寇氏如今算是寇季的亲姑姑,寇季到了汴京城这么久,没有到府上拜会,确实有些失礼。 王寇氏拉着寇季坐下,见寇季一脸干涩,就笑道:“行了,我也就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到汴京城里以后没闲着,怪不得你。 平日里你要是闲下了,就来府里走动走动。 咱们虽说是一家人,可是许久不走动,也会变得生分。” 寇季拱手道:“小侄记下了。” 王寇氏见他一板一眼的施礼,就拉着他的手,说道:“别那么拘束,到了这里,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你姑父平日里都在外面忙政务,所以府上的事务,大多都是我在搭理。 府上的家丁、仆人,有些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老人,有些是我新手挑选的。 他们都是自己人,所以对他们也不需要客气。 你要是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吩咐他们去弄。” 王寇氏之所以特地为寇季介绍府上的家丁、仆人的来历,就是为了让寇季放心的用,别那么拘束,没人敢在后面乱嚼舌根子。 王寇氏对寇季表现的很亲近,是把他当成了亲侄子一样在对待。 寇季能够感受到。 他咧嘴笑道:“知道了,姑母……” 王寇氏见寇季不再一板一眼的跟她施礼,不再那么生分,就满意的笑了。 “吃过了吗?我让府上给你备一些吃食?” 寇季含蓄的笑道:“来的时候就吃过了,姑母不必费心。” 王寇氏点头道:“那就留一晚再走,明早起了,我亲自下厨,也让你尝一尝我的手艺。” 寇季没有拒绝,笑着点头。 寇季在正堂里陪着王寇氏聊了一会儿,有说有笑了。 王远晃晃悠悠的闯了进来,看他的模样,像是刚睡醒。 他进了正堂以后,瞥了寇季一眼,打了一个哈欠,大大咧咧的对王寇氏埋怨道:“娘,您怎么又让帐房停了我的月钱?” 王寇氏见到了王远,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还不过来见过你兄长?!” 王远瞥了寇季一眼,不屑的撇撇嘴,“一个破落户而已,靠巴结我外祖父上位,有什么资格当我兄长。” 王远说这话,没有丝毫避讳,当着寇季的面,光明正大的说出口。 寇季眉头一挑,并没有多言。 王寇氏脸色一变,恼怒道:“住口!” 王远梗着脖子,不屑的道:“娘,我说的是实话。他又不是我外祖父的亲孙子,有什么资格跟我称兄道弟的。” “你!” 王寇氏愤怒的盯着王远。 王远丝毫不惧,舔着脸道:“娘,你快让帐房给我支一些钱财,我还等着去参加同窗的诗会呢。” 王寇氏怒不可执,有心教训儿子,却又狠不下心。 最终,只能破口骂了一句,“滚出去!” 王远点了点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自己去帐房拿钱。” 说完这话,王远晃晃悠悠的离开了正堂。 等王远走远了,王寇氏才叹息了一口气,看向寇季,一脸歉意的道:“你这弟弟,从小被我惯坏了,不识礼数,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寇季淡然笑道:“姑母不必挂怀,他还是个孩子,他的话,小侄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再说了,寻常百姓家的兄弟,也经常拌嘴,很平常。” 王寇氏缓缓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姑母就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寇季只是笑了笑,话锋一转,聊起了他到了汴京城以后经里的趣事。 逗的王寇氏频频爆笑。 刚才发生的那点不愉快,似乎真的就被他忘了一样。 王曙回府以后,听到了正堂里爆笑连连,有些意外的问身旁的仆人,“远儿最近有所长进,居然知道逗她母亲笑了……” 仆人小心的接过了王曙摘下的帽子,低声道:“回老爷的话,陪着夫人的不是少爷,是寇府的表少爷。” 王曙一愣,挑眉道:“寇季?” 仆人点了点头。 王曙疑惑道:“寇季怎么晚了,找我作甚?远儿呢?” 仆人神情僵硬的低声道:“少爷……少爷去了迎芳馆……” 王曙咬了咬牙,“这个逆子,一点儿也不知道长进。” 王曙心里骂着儿子,快步进入到了正堂,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寇季?” 寇季见到了王曙,赶忙起身施礼,“小侄寇季,见过姑父。” 王曙乐呵呵的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就当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寇季笑道:“姑母也是这么说。” 王曙哈哈大笑道:“那说明我跟你姑母,心有灵犀。” 王寇氏翻了个白眼,瞪了王曙一眼,埋怨道:“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 王曙笑道:“你可不能把这小子当孩子,他聪明着呢,也成熟着呢。再说了,都是自家人,不需要害羞。你去准备一些酒菜,我要跟这小子喝两杯。” 王寇氏点了点头,退出正堂。 王曙让她去准备酒菜,显然是一个推辞。 很明显,寇季过来找他有正事。 两个人要聊正事,王寇氏不适合在场。 王寇氏走后,王曙坐在了椅子上,问寇季道:“你小子大晚上的跑过来找我,有何要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19章 二人变三人 “有两个人,需要姑父帮忙,让他们出仕。” 寇季笑着说。 王曙缓缓点头,问道:“谁?” 寇季报出了两个名字,“刘亨,曹佾……” 王曙愕然,瞪起眼珠子,“刘府和曹府的人?他们要是愿意出仕,轻而易举,用得着你插手?” 寇季笑道:“我想把他们二人,调入到提刑司,一个担任刑狱知事,一个担任巡边公事。” 王曙一愣,意外的道:“你要抢提刑司的权力?” 寇季没有隐瞒,认真的点了点头。 王曙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沉声道:“你知不知道提刑司是什么地方?” 寇季点头道:“自然知道……” 王曙摇头,“不!你不知道!提刑司在官场上,还有一个别名,叫做外台。朝廷的外台,内庭的外台。何为外台?后汉时期,刺史,为州郡的长官,置别驾、治中,诸曹掾属,号为外台。 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人,一郡长官,可以视为头,诸曹掾属,就是四肢和身躯。 现在,内庭就是这个人的头颅,而提刑司就是这个人的手脚和身躯。 如此重要的衙门,内庭绝不会允许其权柄落在你手里的。 纵然你祖父肯点头,李迪和丁谓,以及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我所料不差的话,过不了几日,内庭就会派遣其他人,担任提刑司的提刑官。 你现在就算把人插进了提刑司衙门,过不了几日,新官上任以后,也会把他们踢出去的。” 寇季咧嘴笑道:“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况且,以刘亨和曹佾的背景,就算新官上任以后,想要撵走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王曙讥笑道:“据我所知,你的新上官,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寇季一愣,愕然道:“内庭已经定下了?” 王曙摇摇头,“目前还没有定下,但是已经有了两个人选。” “谁?” “夏竦!张知白!” 寇季闻言,一脸愕然,“居然是他们两个……” 王曙点点头。 寇季疑惑道:“张知白的履历可不轻,让他担任提刑司的提刑官,那就是贬官啊。他能答应?” 张知白可是任职过参知政事的人。 入过内庭的人,他在朝堂上,也算是有分量的人。 让他出任一个四品官职,不是贬官是什么? 王曙瞥了寇季一眼,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李迪提出,让张知白以二品官身,出任提刑官。丁谓以不合规矩为由,不肯点头。 你祖父也觉得有些不合规矩,但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有些犹豫不决。 然后有人趁机推出了夏竦。 如今你祖父正在张知白和夏竦之间权衡。” 寇季缓缓点头,沉吟道:“就算是他们二人中其中一位担任提刑官,我也不怕。我还是想试试,纵然拿不到提刑司所有的权力,能拿到一些,也不错。” 王曙愕然的看着寇季,提醒道:“无论是张知白,还是夏竦,都不好对付……” 寇季眯起眼,郑重道:“所以我准备加注,再添一个人。” “谁?” “范仲淹!” 王曙一愣,愕然道:“范仲淹……是谁?” 寇季也愣了,片刻后,苦笑道:“范仲淹,原名朱说,现任集庆军节度推官……” 王曙恍然,“你要说朱说的话,我还有点印象。你说范仲淹,我一时半刻还真不知道是谁。此人我有印象,他是大中祥符八年的进士,当时我就是他的阅卷官,审阅过他的卷子。 我并未发现此人有任何异于常人之处,为何你如此看重他? 难道你们之前见过?” 寇季摇头道:“没见过……” 王曙愣道:“那你是从何处得知他的?” 寇季低声笑道:“我是在张纶留下的文书当中发现他的。真正看重他的,不是我,而是张纶。” 其实,张纶留下的文书,寇季根本没看过。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张纶帮他背书。 史书上记载,向朝廷推举范仲淹,让朝廷重用他的,就是张纶。 更重要的是,有张纶背书,王曙自然就不会再去深究寇季是如何知道范仲淹的这个问题。 他也不可能去找张纶问话。 王曙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吧嗒着嘴,感叹道:“张纶恨你入骨,他看重的人,你也敢用?” 寇季咧嘴笑道:“他看重归他看重,真正提携范仲淹的人却是我。范仲淹将来有所成就,要报提携之恩,也该报在我身上。” “你小子……” 王曙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寇季。 寇季淡淡一笑。 王曙沉吟了一下,问道:“加上范仲淹的话,对上夏竦或者张知白,你的胜算有多少?” 寇季盘算了一下,迟疑道:“不敢谈胜算,但是足以自保。” 王曙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我还真怕你说出什么必胜无疑的话。夏竦、张知白,这两个人,可不是张纶。 论功劳,他们二人对朝廷的功劳,不输给张纶。 论能力、论为人处事,他们二人远比张纶要强。 特别是张知白,故旧满朝,盘根错节,根本不是你能对付的。” 寇季点头道:“我知道深浅……” 寇季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却不赞同王曙的说法。 在寇季心里,张纶、张知白、夏竦三人中,最难对付的,是夏竦。 张纶性子刚正。 张知白有君子之风。 而夏竦却跟他们截然不同。 夏竦亦正亦邪,忠奸难辨,谁也摸不透他的性子。 这种人最难对付。 他要是担任了提刑官,寇季还真的得小心提防一二。 王曙不知道寇季心里的想法,他见寇季点头,开口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我也不阻拦你。你说的这三个人,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入提刑司。 我也希望你能在提刑司站稳脚跟,为你祖父增添一大助力。” 寇季拱手笑道:“多谢姑父成全。” 王曙摆手道:“别那么见外,我这个当姑父的,提携你,帮你,是应该的。” 寇季闻言,失声笑了。 王曙也跟着咧嘴笑了。 王寇氏很凑巧的在这个时候,领着丫鬟,端着酒菜到了正堂。 寇季陪着王曙简单的吃了一些。 席间,并没有再谈正事,而是聊了一些家常。 夜深了以后,王寇氏安排寇季在府上的厢房睡下。 王寇氏安顿好了寇季,又回到了正堂。 王曙在正堂里品茶,并没有急着去休息,见王寇氏到了,笑着问道:“你觉得,你这个侄子如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0章 婚配 “很好的一个孩子……” 王寇氏屈身给王曙面前空荡荡的茶碗里斟满了茶,笑眯眯的说。 王曙端起茶碗,一边品着,一边又问,“怎么个好法?” 王寇氏侧身坐在了王曙身旁的椅子上,面对着王曙,叹息道:“远儿今日说了几句对他不敬的话,他非但没有怪罪远儿,反而还帮着远儿说话。” 王曙面色一沉,皱眉道:“这个逆子说了什么?” 对于自己的儿子,王曙很了解,能被王寇氏定性为不敬的话,必然是得罪人的话。 王寇氏瞧着王曙脸色不好,就知道王曙心里已经生了恼,她赶忙出声维护王远,“远儿也没说什么,季儿又不是外人,远儿纵然说了几句混帐话,季儿也不会怪罪他。 再说了,妾身已经代替远儿,给季儿陪过罪了。” 王曙听到了王寇氏代替王远向寇季陪过罪了,也就没再深究。 他瞪了王寇氏一眼,冷哼道:“你就惯着那个逆子,早晚有一天,他会闯出弥天大祸来。” 这话王曙已经说了不下千遍,王寇氏也没有在意,只是陪了陪笑脸。 “哎……” 王曙叹息一声,喃喃道:“那个逆子要是有寇季一半儿好,我也就省心了。” 王寇氏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她辩解道:“远儿那点儿不如寇季?他现在只是年纪小,不懂事,等他大一些,就懂事了。 远儿要是出了仕,有你和我爹帮衬,成就肯定比寇季高。” 王曙张了张嘴,想反驳。 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一旦他张嘴,说儿子的不是,王寇氏一定会替儿子辩解,跟他斗嘴。 他忙了一天了,已经没心思和精力跟王寇氏斗嘴了。 王曙岔开话题道:“今日我去李相府上拜会的时候,撞上了向公。” 王寇氏见王曙不再数落王远,心里愉悦了不少,听到王曙的话,她下意识的挑起了眉头,意外的道:“向敏中?” 王曙点点头。 王寇氏疑惑道:“妾身听说,向公自从乞骸骨被驳回以后,一直蛰居在府里,平日里除了教授太子的时候才肯离府外,一直都不怎么离府。 为何会出现在李相公府上?” 王曙吧嗒着嘴,瞥了王寇氏一眼,幽幽的道:“我要是说,他到李府,是为了见我,你信吗?” 王寇氏一愣,失笑道:“你在戏耍妾身?向公要见你,只管招你过府即可,干嘛还要去李府,这么麻烦。” 王曙叹息道:“开始我也不信,可知道了向公的请托以后,我信了。他到李府,就是奔着我去的。” 王寇氏先是一脸意外,然后好奇的问道:“向公有事让你办?” 王曙点点头,失笑道:“说起来也是一桩喜事。向公府上的嫡长孙女年芳十四,有意许配给季儿。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托李相公开口点破了此事。 他希望我可以在中间说项,促成这门亲事。” 王寇氏闻言,愕然道:“向公要把嫡长孙女许配给寇季?” 王曙笑道:“很意外?” 王寇氏翻了个白眼,苦笑道:“能不意外吗?向府满门官宦,他们家的嫡女分量有多重,汴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夫人见过向府的嫡女,她跟妾身在一起的时候,把向府的嫡女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 说那向府的嫡女,知书达理,颇具才情,是难得的一位才女。 而且模样还生的俊俏。 比寻常女子还要俊俏三分。 似这等有貌有才,出身又好的女子,汴京城里可不多。 妾身听说,平日里到向府求亲的人,多不胜数。 向公都没答应。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把她许给寇季了?” 王曙微微一愣,愕然道:“向府嫡女,有你说的那么好?” 王寇氏重重的点头。 王曙缓缓点头,沉吟道:“如此说来,配季儿,倒是不错……” “什么不错?妾身瞧着差远了。” 王寇氏哼哼道:“寇季没上过几年学,到汴京城时日也不长,能混一个官身,也全靠你和我爹扶持。他又怎么能配得上向府的嫡女。” 王曙张了张嘴,要反驳。 就听王寇氏又道:“要妾身说,能配得上向府嫡女的,唯有我们家远儿。远儿自幼跟随在我爹身边苦读,长大后又到太学跟随多位太学博士精研学问。 如今学问不敢说大成,但也小有成就。 汴京城各家同龄人中,学问能比得上远儿的,寥寥无几。 王寇两家的门第也不输给向家。 远儿又是王府嫡长子。 跟向府嫡女,那是门当户对。” 王曙愣愣的道:“照你这么说,向府嫡女,是远儿的良配?” 王寇氏傲然道:“别人府上的嫡女,妾身还瞧不上呢。” 王曙皱眉道:“可向公看重的是季儿……” 王寇氏不屑的撇嘴道:“那是因为他没见过我们家远儿,不知道我们家远儿比寇季强。他大概这两年在府里闷久了,小量了汴京城里的读书人。 所以才会把寇季当成宝贝。” 不等王曙开口,王寇氏又道:“你明日再去李府一趟,给李相公说说,让他在向公面前帮远儿说说。” 王曙迟疑了,他犹豫道:“远儿……” 知子莫若父,王远有几斤几两,王曙很清楚。 论对《五经》的熟悉,王远或许要超过寇季。 可在为人处事方面,王远要差寇季不少。 王寇氏见王曙一脸犹豫,当即瞪起眼,温怒道:“怎么?你还打算把一个知书达理的儿媳妇,硬给寇季不成? 远儿才是你儿子,寇季只是你侄子! 还不是亲生的那种。 孰轻孰重,你分不清?” 王曙皱起眉头,瞥了王寇氏一眼,沉声道:“不论寇季是不是岳父亲生的孙儿,他现在都是岳父的亲孙儿。这话你以后别再说了,不然被别人知道了,不仅会看轻我王府,也会看轻寇府。” 王寇氏撇撇嘴,低声道:“妾身又没说错……” 王曙瞪了她一眼,她识趣的闭上嘴。 王曙皱着眉头道:“一个好儿媳妇,我自然不会推出去。远儿的事情,我会托李相公出面说项。但是向公会不会答应,就不是我能做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1章 见刘美 王寇氏在一旁接话道:“妾身明日去请王夫人,找向夫人也说说……” “睡吧……” 王曙突然觉得手里的茶没了味道,扔下了茶杯,背负双手,回了卧房。 王寇氏却没急着去睡,而是坐在正堂里,心里在盘算,如何让王远顺利的娶到向府嫡女。 王府厢房。 寇季躺在床榻上,同样没睡。 黑漆漆的屋内,能见度不高,但寇季仍然瞪着眼,望着床顶。 王远在王府正堂里说过的话,如同魔音一样,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 当着王寇氏的面,他表现的满不在乎,可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 “我做了这么多,我以为自己早就成了寇府的人了。没想到,在有些人眼里,我依然是个外人。我这个姑母,恐怕跟她儿子是一个心思,认为我是外人。 王远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 她倒是没有明说,可她对王远的态度,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要是真把我当自己人,王远说出那番话,她至少也该惩罚一下,哪怕是做做样子……” 寇季躺在床上,低声呢喃着,他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许久以后,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黑暗,幽幽的道:“我寇季,并非一定要攀上寇府,才能富贵。没有寇府的牵连,说不定我会更富贵。 并不是我攀上了寇府,才能富贵。而是寇府攀上了我,才能在这个乱局里活下去。 对我客气点…… 我能搅乱这个乱局,让寇府占据上风。 我也能让这个乱局,变回它原来的样子……” ……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并没有见到王寇氏,也没有享受到王寇氏答应给他亲手做的美食。 只有一份丫鬟送过来的简单的饭食。 寇季在吃饭的时候,问了问伺候他的丫鬟,得知了王寇氏一大早就离开了府邸以后,就没再说什么。 吃过了饭,寇季也没在王府久留,就离开了王府。 寇季并没有回府,而是折道去了一家酒肆,叫了两壶甜酒,点了几个小菜,坐在哪儿自斟自饮。 他在酒肆里坐了一个时辰。 等他看到了一群壮汉,簇拥着几匹马,从眼前路过的时候,就招来了酒肆的伙计。 寇季甩给了酒肆伙计几枚铜钱,说道:“去请马上的那位大人过来坐坐,他要问起,你就说寇季相邀。” “小的明白。” 酒肆伙计没有拒绝,他没少干这种请人的事情。 他点头哈腰的拿了寇季的钱,离开了酒肆。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群壮汉,簇拥着一个略胖的中年人,进入到了酒肆中。 这群人很霸道,进了酒肆,就把酒肆里的客人全部赶了出去。 酒肆老板苦着脸看着这群人,一个劲的讨饶。 在中年人扔给了他一块银判以后,他立刻恢复了笑脸,用最谦卑的态度,请他进了酒肆。 中年人进了酒肆,直奔寇季而来。 人还没到寇季面前,声音先响起,“你小子好大的架子,要见我,竟然不去府上拜会,反而请我移步。” 寇季见到了中年人,赶忙起身施礼,“小侄寇季,见过刘伯伯。” 刘美哼了一声,撇嘴道:“我可不是你伯伯,你也不是我侄子。” 寇季没在这个问题上跟刘美纠缠,他请刘美坐下。 刘美也没有推辞,坐在了他对面。 坐定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刘美率先道:“先说好,求我办事,我肯定不答应。” 刘美张口,就把求他办事的路子堵死了。 他觉得,寇季找上他,除了求他办事以外,不会有其他事。 寇季笑着帮刘美斟上酒,才开口道:“小侄不打算求您办事。” 刘美一愣,意外道:“那你找我作甚?聊感情吗?要聊感情,去万花楼,找几个姑娘聊。我可没闲心思陪你聊感情。” 寇季摇头一笑。 他瞧着刘美的架势,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他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请刘伯伯准许刘亨出仕。” 刘美闻言,愕然瞪起眼,“让三郎出仕?” 寇季重重点头。 刘美脸色一黑,果断拒绝道:“不行!” 寇季一愣,微微挑起眉头,沉吟道:“小侄还没见过那个父辈,会阻止儿子奔前程。” 刘美瞪起眼,不悦道:“你这是在替我家三郎抱屈?他心里有屈,还轮不到你来管。” 刘美瞥了寇季一眼,又道:“我知道你跟我家三郎有些交情,但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你也没资格插手。” 寇季皱起眉头,沉声道:“刘伯伯为何不许刘亨出仕?” 刘美眯起眼,冷冷的道:“你在质问我?” 寇季摇头,“小侄不敢……小侄只是不解……” 刘美哼哼道:“我可没闲心思给你解惑,皇城司还有一大批的政事等着我去处理。” 刘美站起身,就准备走。 寇季跟着站起身,望着刘美的背影,朗声道:“刘伯伯难道是在害怕?” 刘美闻言,浑身一震,他猛然转过身,瞪着寇季,冷声道:“闭嘴!” 寇季愣了愣。 他只是试探了一问,没想到刘美这么大反应。 通过刘美的反应,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判断出,刘美真的是在害怕。 那他害怕什么呢? 能让他害怕的人,又是谁呢? 答案只有一个。 刘娥! 刘美在害怕刘娥。 可刘美害怕刘娥,跟他不愿意让刘亨出仕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这一点,寇季猜不透。 难道说刘亨出仕,会影响刘娥的地位? 那就有点可笑了。 别说刘亨出仕了,就算他官居一品,也不一定能够影响到刘娥的地位。 刘美瞪了寇季一眼,恼怒的甩了甩衣袖,离开了酒肆, 寇季没有再出声留他。 因为他知道,他今日是没办法劝刘美松口了。 在没有弄清楚刘美为何不让刘亨出仕之前,他根本说不通刘美。 “有必要再见刘亨一面,问清楚这其中的关节……” 寇季感叹了一句,扔下了一把铜钱以后,离开了酒肆。 寇季兜兜转转回到了府里,进门的时候,撞上了寇忠带着狄青离府。 他随口叮嘱了几句,就回到了四君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2章 提刑衙门是非多 寇季回到了四君园,并没有休息,而是让丫鬟们准备了热水,洗漱了一番后,换上了公服,撑着轿子,赶往了提刑司衙门。 诚如王曙所言,提刑司衙门是朝廷的外台,内庭的外台,所以提刑司衙门公务繁多。 如今张纶左迁,新任提刑官还没有上任,寇季这个提刑司判官,就是提刑司最大的官。 提刑司上上下下的政务,都需要他过问。 每过一日,提刑司就会多出无数政务。 寇季若再不处理提刑司的公务,提刑司公务堆积如山,必然生乱子。 寇季到了提刑司衙门,还没进门,刑狱知事等人就迎了上来。 “大人,您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咱们提刑司可就真乱了。” “……” 一行人把寇季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在哪儿焦急的说着。 寇季摆了摆手,让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他一边往衙门里走去,一边问道:“左右都是你们熟悉的政务,我不在,难道你们就不会自己处理?” 刑狱知事闻言,苦着脸道:“大人呐,政务下官等人自然会处理,可没您盖印,下官等人也不敢承报给内庭啊。” “岂止是不敢,根本是没资格。下官们递上去的奏本,都被内庭打下来了。” “……” 一行人一起苦着脸抱屈。 寇季进了提刑司正堂,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正中的案几前,说道:“行了,你们都别埋怨了,速速把你们这几日处理的政务呈上来,我自会审阅。” 一行人闻言,赶忙吩咐身后的人去各自的房里去这几日处理的政务。 一会儿工夫,寇季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卷宗、文书。 眼看案几堆成了小山了,一行人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案几上的卷宗、文书,把寇季深埋在了其中以后,他们才停下。 寇季望着眼前的政务,有些傻眼,“这么多?” 刑狱知事在一旁苦笑道:“这还算少的……除了这些政务需要大人审阅外,刑部大牢里的囚犯,还需要大人去一一甄别,定夺。 昨日内庭来了人,催问今岁的案子为何还没审结,为何还没有奏本递上去。 下官找了个由头,推脱了过去,可也推脱不了几日。” 钱谷知事叹气道:“马上要到五月了,各地征粮,也得提上日程了。还需要大人拟定一个章程,交给各地,让各地照办。” 随着钱谷知事的话音落地,其余的知事,也纷纷开口。 他们每个人手里,似乎都有重要的政务需要处理,而且一个比一个重要。 寇季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吵的有些头大,抬手拍了拍桌子,瘪嘴道:“你们先下去,待我看完案几上的卷宗、文书,再做定夺。” 刑狱知事闻言,喊道:“大人,刑部大牢里犯人的甄别,可等不下去了啊。内庭已经催了一次了,再催第二次的话,就要治我们办事不力之罪啊。” 寇季微微皱起眉头,不悦道:“内庭那边,有我顶着,不需要你操心。都下去!” 刑狱知事张了张嘴,还要说话。 可他见寇季态度坚决,也不好跟寇季硬碰硬,就叹息了一声,退出了正堂。 其余人也跟着退出了正堂。 寇季在正堂里坐端正了,随手翻开了一卷卷宗,仔细审阅了一番,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丢下了卷宗,又翻开了第二卷卷宗,扫了两眼,又扔到了一边。 一连翻了十几个卷宗,寇季都只是看了两眼丢在了一边。 寇季眯着眼,屈指敲打着案几上的卷宗,自语道:“一个个明里看着都是能臣干吏,背地里却是一群腌臜货。七八年前的悬案、疑卷,都敢丢在我面前,让我处理。 糊弄谁呢?” 寇季瞥了门外一眼,又自语道:“我猜到了张纶在提刑司有心腹,会给我使绊子,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一起给我使绊子。 原本我还觉得,让曹佾、刘亨、范仲淹三人入提刑司,顶替了你们的位置,有点对不起你们。 如今看来,我没有对不起你们,反倒是你们对不起我。” “左右?” 寇季呼喊了一声,门外立马进来了两个差役,等候差遣。 “属下在。” 寇季吩咐道:“一个去济阳郡王府,招曹佾过来,一个去金明池畔的刘府,招刘亨过来。” 差役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喏……” 寇季又道:“告诉他们,多带一点人,有用的人。” “属下明白。” 差役们离开了正堂以后。 寇季缓缓起身,在提刑司正堂内踱步。 案几上的卷宗、文书,他没有再多看一眼。 提刑司的知事们,联手给他使绊子。 那他也没必要再给他们留面子。 他们既然不愿意好好处理政务,那寇季就不介意,找一批人,过来取代他们。 寇季在提刑司正堂走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曹佾、刘亨二人带来的人手有可能不够。 他又招来了一个差役,吩咐差役去寇府,传他口信,招一批人过来。 同时,寇季又差遣差役,让他们去招提刑司各班各房的人,到正堂问话。 提刑司一角的公房。 几个知事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封桩知事干笑着说,“咱们这么为难寇判官,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我看一点儿也不过分。” 刑狱知事撇嘴道:“他动张大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过分?外面不知情的人,称赞他有情有义。可我们提刑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张大人之所以被调走,就是因为他。 是他不服张大人,这才使了诡计,调走了张大人。” 钱谷知事重重点头,“说的对。我们中间有不少人,是靠着张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张大人受了委屈,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论有情有义,张大人才是真的有情有义。寇季只是一个会耍手段的卑鄙小人。” “……” “可……可他祖父是宰相。碾死我们,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众人都在声讨寇季,巡边公事冷不丁的开口说了一句。 众人闻言,哑然无声。 良久以后,刑狱知事咬牙道:“他祖父是宰相又如何?宰相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内庭里除了他祖父,还有丁公、李公。再往上,还有官家和娘娘。” 巡边公事干巴巴的道:“可现在……寇公在朝堂上,那是一言九鼎。他要动我们,丁公、娘娘也护不住我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3章 丁谓和刘娥的阳谋 众人闻言,陷入到了沉默。 刑狱知事见众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恼怒道:“为难寇季的事情,我们都做了,现在怕,有用吗?” 巡边公事瞧着他,干巴巴的道:“我们只是帮张大人出一口气而已,但也没想过太为难寇季。一会儿我回去以后,立马就开始处理政务……” 刑狱知事闻言,愤怒的瞪着他。 巡边公事低下头。 刑狱知事瞧了一圈,发现众人都低着头,他就猜到,众人跟巡边公事一个想法。 他咬了咬牙,冷声道:“我敢让你们对付寇季,自有依仗。你们真以为,寇季借着寇准这棵大树,就能稳坐朝堂吗?” 众人闻言,一脸愕然的看向他。 刑狱知事见众人看向了他,就冷冷的笑道:“要是寇准这颗大树倒了,他还能稳坐朝堂吗?” 众人瞪大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 钱谷知事,张了张嘴,愕然道:“寇公如今如日中天,怎么可能会倒?” “哼……” 刑狱知事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寇准如日中天不假,可丁公和娘娘,是那种甘心一直屈居于人下的人吗?” 钱谷知事闻言,急忙追问道:“你是说,丁公和娘娘,要开始反击了?” 刑狱知事缓缓点头,“不错……” 钱谷知事皱起眉头,沉声道:“可如今朝堂上上下下,皆是寇公党羽,丁公和娘娘拿什么反击?” 众人跟着点点头。 “拿什么反击?” 刑狱知事幽幽道:“为何要反击,等寇准自己倒下不就行了。” “啊?”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刑狱知事微微眯起眼,说道:“满朝文武,皆是寇准党羽不假,可他们也是借着寇准的威风在行事,一旦寇准倒了,那些个猢狲,自然也就散了。” 钱谷知事摇摇头,苦笑道:“寇公又不傻,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倒下?” 刑狱知事不屑的骂道:“那是因为你无知。” 钱谷知事当即瞪起了眼。 刑狱知事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娘娘和丁公对付寇准,用的是阳谋,纵然寇准明知是计,也不得不往里面钻。” “阳谋?” “不错!” “什么阳谋?” 众人追问。 刑狱知事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说道:“寇准不是喜欢处理政务吗?寇准不是喜欢独掌大权吗?娘娘和丁公就顺了他的心意,让他处理政务,让他独掌大权……” 刑狱知事的话没有说尽,众人已经明白了刘娥和丁谓用的是什么阳谋。 巡边公事颤声道:“熬死……累死……这计好毒……” 刑狱知事冷笑道:“不错,熬死他,累死他。据我所知,寇准的身体可不怎么好。他每日要处理大量政务,每日要熬到深夜。 你们觉得,以他的身子骨,能熬多久?” 钱谷知事吧嗒了一下嘴,叹息道:“我今岁三十有七,熬夜熬个三五日还行,超过了三五日,就会犯晕……” 言外之意,他比寇准年轻,尚且熬不了三五日。 寇准身子骨那么差,肯定熬不了太久。 巡边公事阴沉着脸,犹豫道:“点灯熬油的事情,寇公会做?” 刑狱知事冷笑道:“他不得不做。他不许娘娘插手政务,也不许丁公多干涉政务。太子年幼,又帮不到他。内庭唯一能帮他分担政务的,只有李公一人。 偏偏,李公每日还要教导太子,没那么多时间帮他处理政务。 所以,内庭的政务,自然就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他是能臣,也是干臣。 政务全落到了他头上,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更不可能荒废政务。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点灯熬油处理政务。” 钱谷知事愣愣的看着他,“难怪你从一开始,就说娘娘和丁公用的是阳谋。娘娘和丁公的心思,只怕寇公早已看穿,只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面钻。” 刑狱知事点点头,道:“不错……” 巡边公事张了张嘴,嘀咕道:“娘娘和丁公这么做,未免也太……” “嗯?” 刑狱知事瞪向了他。 巡边公事识趣的闭上嘴。 钱谷知事看向刑狱知事,沉吟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莫非你背地里投靠了丁公?” 刑狱知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不止投靠了丁公,我还投靠了娘娘。” 钱谷知事愕然道:“一臣怎侍二主?” 刑狱知事撇嘴道:“丁公和娘娘已经联手,投靠娘娘,就是投靠丁公;投靠丁公,就是投靠娘娘。” 钱谷知事恍然大悟,沉吟着点点头。 其他人也低着头,暗自思量。 刑狱知事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们需要好好思量。 刑狱知事瞧着他们,沉声道:“有丁公和娘娘护着,我们还需要怕一个快要倒下的寇准吗?” 刑狱知事的话里,有拉拢之意,众人听出来了,可没人应答。 钱谷知事犹豫道:“寇公如今虽然在点灯熬油,可也没那么容易倒吧?”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 刑狱知事冷声道:“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刑狱知事冷笑道:“今早宫里传出消息,昨夜二更天的时候,寇准在资事堂里,呕血了……” “嘶……”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瞧刑狱知事信心十足的样子,此事八九不离十。 钱谷知事犹豫了一下,看向刑狱知事,“不知道哥哥何时闲暇,能为我引见一下丁公?” 刑狱知事闻言,乐了。 有人有投靠丁谓的心思,就证明他一番话,没有白说。 拉着提刑司的一群同僚去投靠丁谓和刘娥,他在丁谓和刘娥心里的分量也会变重。 只要寇准一倒,他肯定平步青云。 到时候这群同僚见了他,说不定还得称呼他一声上官。 “人生际遇,可遇不可求啊……” 刑狱知事随口感叹了一声,笑眯眯的看向了其他犹豫不决的人。 他这句话,像是在提醒其他人,早决断,早得到好处。 一瞬间,就有几人下定了决心,纷纷出声,请刑狱知事帮他们引见丁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4章 快刀斩乱麻(二合一) 刑狱知事等人正忙活着为投靠新主子做准备,寇季这边已经招来了提刑司各房各班的人马。 黑压压一群人,堆的正堂里满满当当的,细细一数,竟有数十人。 要说这提刑司,真正办差办政务的,也就是这些人。 那些个各房知事,平日里到了提刑司衙门,也就审阅审阅文书,盖一盖印信。 真要论起办事的手段,他们还不如这些人里面最差的那个。 各房知事想为难寇季,不肯处理政务,寇季也懒得废唇舌去求他们。 他只需要收服了各房各班的小吏即可。 有了这些小吏在手,纵然各房知事全部撂挑子,寇季也能挑起提刑司的大梁。 寇季等人到齐了以后,在他们身上审视了一圈,开口说道:“诸位,本官叫寇季,提刑司新任判官。你们中间有人认识本官,有人见过本官,但也有许多人不认识本官,没见过本官。 现在本官站在这里,你们好好看看,记住本官这张脸。 上任提刑司提刑官张纶张大人调任,新任提刑司提刑官还未上任。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提刑司,将会由本官主政。 本官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各位能予以配合,配合本官理政。” 寇季话音刚落,就有人小声的开口道:“大人,小人们哪敢理政,那都是各房大人们才能做的事情,小人们顶多跑跑腿,干点细枝末节的小事……” 小吏的话,带有明显的推脱之意。 其他小吏听到这话,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都是各房小吏,管着他们的就是各房知事。 虽说寇季的直接管着各房知事,可有句俗话说的好。 叫县官不如现管。 他们若是听了寇季的调遣,那就把上官晾在了一边,以后肯定会被使绊子,保不齐还因此丢掉饭碗。 寇季瞥了那个说话的小吏一眼,淡淡的道:“衙门里有那些道道,本官心知肚明。你这套说辞,糊弄一下别人还行,却糊弄不了本官。 各房知事真要踏踏实实的办公,本官案几上也不会多这么多卷宗、文书。” 寇季指着身后的卷宗、文书,“在这些卷宗、文书上,本官没有看到他们有理政的痕迹,反倒是充满了你们理政的痕迹。 他们给这卷宗和文书上留下的,仅仅只有一个红彤彤的印信。 这说明,这些政务,都是你们办的。他们只是盖一盖印信而已。 论理政的功劳,你们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寇季这话说到了小吏们心坎上了,可他们无一人敢答应。 反而有人还替那些知事们辩解。 “小人们也是根据大人们的吩咐做的事。若是没有大人们吩咐,小人们也做不好。” 寇季皱起眉头,破口骂道:“胡说八道!” 小吏们在寇季训斥下,低下头。 寇季沉声道:“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本官心知肚明。你们怕说出了实话,得罪了他们,可本官不怕。本官既然坐镇提刑司衙门,就得干出一点成果,总不能空来提刑司衙门一遭。 本官今日叫你们过来,不是跟你们商量什么。 而是命令你们。 从今日起,各房各班的小吏,尽归本官调度。” 小吏们闻言,抬头瞧着寇季,一脸为难。 寇季冷冷的盯着他们,喝道:“本官丑话说在前头,但凡有不听本官调度的,不遵从本官命令的,或者背地里给本官使绊子的。 本官随时可以开革他。” 小吏们苦着脸,看着寇季。 有人唉声道:“大人,您这不是为难小人们吗?没有各房大人们首肯,小人们不敢擅动。” 寇季盯着他,冷声质问道:“你是朝廷的吏,还是各房大人的吏?你是在帮朝廷做事,还是在帮他们做事?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还是他们的俸禄?本官这个提刑司判官,难道没资格调动你们?” 寇季扫视一圈小吏们,“本官只想做事,谁拦着本官,本官就开革他。” 小吏们闻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寇季看着他们,又道:“你们中间或许有人想着,在本官手底下浑水摸鱼,既应付了本官,也应付了各房大人。 那本官可以告诉你,你们这些想,可就错了。 因为本官决定,在提刑司衙门,设立官吏考核。 每月一审,但凡有不合格者,即可开革。” 听到这话,有人硬着头皮道:“大人,您这么做,不符合朝廷规矩。” 寇季盯着他,冷笑道:“照你的说法,偷奸耍滑就符合朝廷的规矩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哼……” 寇季冷哼了一声,指着正堂外,月亮门处,“本官向来说到做到,你们抬眼瞧瞧,考核你们的人来了。” 一众小吏顺着寇季的手指望了过去 就看到刘亨、曹佾,背后带了一大帮子人进入到了提刑司。 小吏们一脸阴沉。 寇季却懒得再搭理他们,而是快步迎了上去。 刘亨、曹佾,见到了寇季,互相拱了拱手。 “四哥,你这么着急招我们过来,有何要事?” 曹佾跟着点点头。 寇季笑道:“让你们过来,提前熟悉一下提刑司的政务。” 刘亨、曹佾一脸愕然。 他们并没有拿到朝廷的任命文书,哪有资格到一个衙门里熟悉政务? 刘亨干巴巴笑道:“四哥,这不合规矩吧?” 寇季摆摆手道:“又不是让你们过来直接坐堂,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别人要是问起,你们就说你们是我的幕僚、西席。 朝廷又没规定每个官员手底下幕僚、西席的数量。 我有能力,有钱请来一帮子幕僚帮我理政,朝廷也挑不出错。” 刘亨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曹佾在一旁插话道:“不是说出仕吗?怎么成了幕僚和西席了?” 寇季意外的看向他,调笑道:“你很想出仕?” 曹佾听出了寇季的调侃之意,他苦笑道:“我还真没仔细想过。主要是我爹和我叔叔,非常重视此事。” 寇季笑道:“提刑司衙门非比寻常,他们重视也是应该的。放心吧,答应他们的事情,我肯定办妥。任命文书,可能还得几日,但这并不妨碍你先到提刑司衙门熟悉熟悉政务。” 曹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刘亨则在一边瞪着眼睛道:“四哥,你说服我爹了?” 寇季摇头。 刘亨神情一黯,苦笑道:“那你叫我来凑什么热闹?” 寇季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凑热闹,衙门里哪有凑热闹的事情。虽然我没说服你爹,但是多少知道了一些你爹不让你出仕的顾及。” “什么顾及?” 刘亨赶忙追问。 寇季笑道:“一会儿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详谈。” 刘亨心里虽然迫切的想知道刘美不让他出仕的顾及,但是他也知道,这里不是适合说私事的地方。 “随我进去!” 寇季领着刘亨、曹佾,进入到了提刑司衙门正堂。 寇季指着各房各班小吏,对刘亨、曹佾道:“把你们带来的人派下去,跟着他们一起处理政务,顺便监督他们。” 小吏们闻言,一个个暗暗叫苦。 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上官的态度了,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些人的监督下,保住自己的饭碗。 反抗的念头,他们从没有想过。 寇季扳倒了张纶,这在提刑司已经成为了一个公然的秘密。 张纶官居四品,都不是寇季的对手,他们这些小吏,就更别提了。 那些跟着刘亨和曹佾过来的人,却一脸喜悦。 寇季让他们监督这些小吏,看似没有给他们许诺什么,可他们却看到了取而代之的希望。 在刘亨和曹佾分人的时候,这些人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前往各个班房。 他们也是聪明人,知道要取代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吏很难。 所以他们都挑选了自己最擅长的一项。 分完了人,寇季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寇季刚驱散了各房各班的小吏。 刑狱知事等人,气冲冲的冲进了提刑司正堂。 他们刚才在衙门里的公房里正在商讨投靠丁谓的事情,突然听手下人禀告,说寇季找了一群人,分别安插进了各班各房,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势。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随后就是滔天的愤怒。 他们觉得寇季这么做,完全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刑狱知事进了正堂,恼怒的喊道:“寇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寇季拦下了准备冲上前教训刑狱知事规矩的刘亨,回身坐在了案几后,淡淡的道:“什么什么意思?本官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刑狱知事怒道:“你安插人进我们各班各房,是什么意思?你是信不过我们,还是想要架空我们?” 寇季听到这话,假装恍然大悟,抬手拍着额头,吧嗒着嘴道:“本官忘了通知你们了,还真是不好意思。本官没有信不过诸位的意思,也没有架空诸位的意思。” 寇季指着桌上的卷宗、文书,感叹道:“你们也看到了,本官每日处理的公务有多少。单靠本官一个人,就算是累死,也忙不过来。 所以本官就请了一帮子人过来,帮本官提前审查审查这些政务。 有他们把关,本官也能轻松不少。” 刑狱知事闻言,涨红了脸,他咬牙道:“一次性招那么多人入衙门,大人就不怕坏了朝廷的规矩?” 寇季意外的道:“朝廷的规矩?本官何时坏了朝廷的规矩?本官只是请了一些西席、幕僚而已,诸位府上也有西席和幕僚吧?难道只许你们请西席、幕僚,就不许本官请了?” 刑狱知事怒吼道:“哪有请数十人的幕僚和西席的?” 寇季撇嘴道:“请数十人怎么了?朝廷在西席和幕僚方面,又没有规定人数。只要养得起,想请多少请多少。 你请不起数十人的幕僚和西席,不代表别人请不起。 你自己穷,难道以为天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穷?” 刑狱知事喊道:“寇判官,你欺人太甚,你分明是想借此架空我等。” 寇季闻言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有点冷,“欺人太甚?是本官欺人太甚,还是你们欺人太甚?” 寇季指着案几上的卷宗、文书,冷哼道:“本官初到提刑司衙门,你们就拿这些陈年卷宗、文书,为难本官。 本官只是招了一些幕僚、西席,你们就觉得欺人太甚了? 那你们拿这些陈年旧案,就不是欺人了?” 刑狱知事咬着牙,沉声道:“陈年旧案,也得办。这是提刑司的规矩。” 寇季冷笑一声,“那你们为何不处理,非得等本官到了,让本官处理?” 刑狱知事盯着寇季,又道:“我等处理不了,自然得交给大人定夺。” 寇季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么说,就是你们无能咯?你们无能处理不了的事情,本官想办法,请人过来处理。你们非但不感谢本官,还跑过来兴师问罪? 合着,你们无能没错。反倒是本官请人帮你们有错了?” 刑狱知事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他瞪着寇季,咆哮道:“寇季,你别欺人太甚!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嘭!” 寇季拍桌而起,冷声道:“谁给你的资格,在本官面前咆哮?” “哼!” 刑狱知事冷哼一声,愤怒的甩了甩衣袖,离开了提刑司正堂。 钱谷知事在一旁作揖赔礼,“大人,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您可千万别怪他。下官在这里,替他向您陪罪了。” 寇季望着刑狱知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摆摆手,“不必了,本官又不是小心眼的人,岂会因为被人顶撞了几句,就为难他。” 钱谷知事闻言,赶忙拱手道:“大人高义。” 寇季淡然笑道:“没什么高义不高义的,你肯为他陪罪,想来你们二人的关系也不一般,你帮本官给他带句话。” 钱谷知事躬身道:“大人请说。” 寇季笑道:“告诉他,他被停职了,以后不用到提刑司点卯了。” 钱谷知事一脸愕然的瞪着眼珠子,看着寇季。 其他的知事也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退下吧!” 寇季摆了摆手,不再搭理他们。 钱谷知事苦着脸,拱了拱手,退出了正堂。 其他的知事,施礼过后,也纷纷退出了正堂。 巡边公事在离开正堂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站在正堂门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跟上了钱谷知事的脚步。 出了正堂,钱谷知事苦着脸对同僚们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我们还想拿陈年旧案为难他,没料到他居然借机在提刑司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我们非但没有为难到他,反而帮了他一把。” 封桩知事脸色阴晴不定的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钱谷知事摇头道:“还能怎么办?我们合起来为他出的难题,被他轻易给化解了。再出手,只会变得更惨。唯今之计,只有尽快的投靠丁公和娘娘了。” 封桩知事咬牙道:“还得求求菩萨,让寇公尽快……” 封桩知事话还没说完,钱谷知事瞪了他一眼,“慎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5章 劝谏 提刑司正堂内。 寇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刘亨见正堂里就剩下了他、寇季、曹佾三人,赶忙凑到寇季身前,追问道:“四哥,快说说,我爹为何不让我出仕?” 寇季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皱眉低语道:“有点不对劲……” 曹佾在一旁点了点头。 刘亨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二人,追问道:“什么意思?” 寇季沉吟道:“他们的态度不对劲……特别是那个刑狱知事。” 曹佾见刘亨还是一脸疑惑,就解释道:“寇公如今身居宰相之位,位高权重。按理说,这些提刑司的官员,不仅不敢为难寇兄,反而得阿谀奉承的巴结寇兄才对。 可他们的反应,明显不符合常理。 他们似乎不怕寇兄,也不怕寇兄背后的寇公。” 刘亨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刚才那些人的态度,愕然道:“还真是……” 寇季皱眉道:“所以我才说不对劲。” 刘亨抬手捏起了下巴,思索道:“他们不怕寇兄,也不怕寇公,那就说明他们有更大的依仗……” 刘亨的话还没说完,寇季和曹佾同时皱起了眉头。 寇季抖了抖官服,沉声道:“提刑司的事情,你们两个先帮我盯着,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要不出乱子就行。” 曹佾盯着寇季,低声道:“你要进宫?” 寇季重重的点头,“我祖父已经几日没有回府了,我得进宫去看看。” 刘亨听到这话,也反应了过来,他一脸愕然道:“你们是说,寇公有可能……” 寇季沉着脸,没说话。 曹佾点点头,沉声道:“以寇公如今的地位,只要他不出意外,别人很难动摇他半分。刚才那些人,明知道寇公位高权重,却不给寇兄半分面子。这说明,他们觉得寇公已经威胁不到他们。有可能是寇公在宫里出了意外,他们比我们早得到消息。” 刘亨惊愕的张大了嘴。 寇季没有跟他们继续攀谈,而是匆匆出了提刑司衙门。 他坐上了轿子,催促着轿夫,抬着他尽快往皇宫里跑去。 寇季到了皇宫门前,侍卫们依然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 在得知了寇季的来意以后,他们进去通禀了一声,当即就有宦官出来,领着寇季进了皇宫。 寇季在宦官引领下,到了资事堂,刚到了资事堂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寇季迈步踏进了资事堂,就看到了寇准正捧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在喝。 寇季瞧见寇准喝药的时候,寇准也瞧见了寇季。 寇准赶忙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他喝光了药以后,把空碗扔给了伺候他的宦官,急忙摆手道:“速速退下……” 宦官前脚刚走,寇季就到了寇准身前。 不等寇季躬身施礼,寇准就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资事堂里只有寇准,以及几个宦官、宫娥,所以寇准说话很随意。 寇季拱了拱手,“孙儿寇季,见过祖父。” 寇准摆了摆手,道:“你不去提刑司衙门处理公务,跑到宫里来做什么?难道又闯祸了,来求老夫包庇?” 寇季盯着寇准,皱眉道:“孙儿听说,祖父身体抱恙,所以进宫来看看。” 寇准闻言,瞪起眼,喝道:“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告诉老夫,谁说的,老夫要让人拔了他满嘴的牙。” 寇季脸色一沉,追问道:“那您刚喝的是什么?” 寇准打哈哈道:“老夫觉得天气有些微寒,所以让人熬了一碗姜汤……” 寇季一脸不信。 寇准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没有多少说服力,就微微板起脸,道:“你在质问老夫吗?于公于私,你都没资格质问老夫。” 寇季叹息一声,“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寇准心头一暖,脸色柔和了几分,说道:“老夫心里有分寸,你不需要担心。” 寇季盯着寇准,叹息道:“殿里这么浓的药味,我已经闻到了,您还要隐瞒吗?” 寇准脸上神情一僵,不自然的道:“老夫只是偶感风寒,没有什么大碍。喝两剂药就好了……” 寇季目光落在寇准的头发上,神色复杂的道:“那您两鬓多出的那些白发,又作何解释?” 寇准一愣,强辩道:“人老了,哪有不长白头发的。老夫过了今年七月,就六十了。多一点白头发,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我又不傻……” 寇季嘀咕了一句,看向寇准道:“您之前让我猜的问题,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寇准闻言一愣,旋即叹息了一声,满脸苦笑。 资事堂里人多嘴杂,寇季没有明言,但是寇准却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丁谓和刘娥的阳谋,寇季也看穿了。 寇季神色复杂的道:“明知道是个圈套,为什么您还往里面钻?” 寇准叹息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寇季沉声道:“明明可以退一步的……” 寇准看向他,失声道:“退?怎么退?官家重病不起,太子又年幼,老夫怎么能退?老夫一退,有些人必定趁虚而入,到那个时候,这大宋江山,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再出一次武后临朝,官家和老夫,可就成了千古笑柄了。” 寇季沉吟道:“就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 寇准晃了晃头。 寇季瞧着寇准主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朝中能人无数,祖父您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完全可以把手上的政务放下去。《左传》有曰,君子劳心,小人劳力……” 寇准听到这话,乐了,他屈指指着寇季,笑道:“你小子才读了几天书,就学会教训老夫了?” “行了,你退下吧。” “祖父?!” “你的心意,老夫明白。你有一片孝心,老夫心里很宽慰。你的劝解,老夫记下了,你退下吧。” “……” 寇准说完这话,闷头处理公务,不再搭理寇季。 寇季又呼唤了几声,寇准也没有理睬。 最后,寇季只能叹息一声,离开了资事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6章 抓权 寇季离开了皇城,回到了提刑司。 刚进提刑司大门,曹佾和刘亨二人就迎了上来。 曹佾、刘亨见寇季面色黯然,心头一跳。 曹佾追问道:“寇公情形如何?” “不太妙……” 寇季低声回答了一句。 曹佾、刘亨对视了一眼,一脸愕然。 刘亨失神道:“那可怎么办啊?” 寇季一边往提刑司正堂走,一边沉声道:“唯今之计,就是尽快的把提刑司的权力抓到手里。你们去告诉你们手下的人,让他们手脚都勤快一些,尽快把提刑司的那些老吏手里的东西学到手。” 曹佾、刘亨二人齐齐点了点头。 “明白……” 寇季到了提刑司正堂,把提刑司的政务仔细的给曹佾和刘亨二人交待了一番。 让他二人先配合各班各房处理政务。 他二人虽然初到提刑司,可政务处理方面的事情,他们并不陌生。 他们出身官宦人家,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懂一些处理政务的法子。 交代过后,寇季就离开了提刑司,坐着轿子回到了寇府。 一进府门,就招来了寇忠。 “小少爷,您招老仆过来,是要问狄青的事吗?” 寇忠躬身站在寇季面前疑问了一句,不等寇季作答,他又赶忙道:“您放心,老仆已经带着狄青去过了曹府,也去过了城外军营。 曹公已经收下了狄青,朱将军也帮狄青上了军籍。” 寇季阴沉着脸,晃了晃头,道:“招你过来,不是为了狄青的事。” “那是为何?” 寇忠疑问。 寇季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道:“你在府上找两个经常伺候我祖父的丫鬟,送到王府,让我姑父想办法送进宫去。” 寇忠一脸愕然,“老爷在宫里有人伺候……” 寇季瞪了寇忠一眼,寇忠赶忙闭上嘴。 以寇准的身份,在宫里自然少不了有人伺候。 可那些人,八成都是刘娥的人。 寇准要是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只会告知给刘娥,而不会告诉寇季。 在这方面,寇季就显得很被动。 就像是今天早晨在提刑司一样。 若不是那刑狱知事以为有了靠山,过于张狂,寇季还真不一定能发觉寇准身体已经抱恙。 吩咐完了寇忠,寇季又修书一封,交给了他,让他一并带给王曙。 他劝不动寇准,寇准也不听他的劝告,那就只能找王曙试一试。 此后数日。 寇季一直奔波于寇府、皇宫、提刑司之间。 寇季给寇准备的丫鬟,王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真的送进了宫,但王曙同样没有劝动寇准。 为此,二人还特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商量了一番,可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一个办法。 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寇季每日除了处理府上的事、提刑司的政务以外,还要去宫里探望寇准,继续尝试劝解寇准,并且会教导宫里的宦官,为寇准准备一些药膳,调理身体。 劝解寇准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提刑司夺权进行的却格外顺利。 在曹佾、刘亨二人任命文书下来的当天,王曙就调走了提刑司的刑狱知事、封桩知事、钱谷知事。 曹佾被任命为刑狱知事,刘亨被任命为封桩知事。 原本寇季是想让刘亨担任巡边公事的,不过后来找王曙合计了一下,最终决定把刘亨放在封桩知事的位置上。 封桩知事,管理的是朝廷的另外一个钱袋子,封桩库。 封桩库,是太祖在位时期设立的一个钱库。 里面的钱,只有朝廷对外征战的时候,才能支取。 算是一笔征战专款。 每年各地税收交上来以后,会从税收中抽取一定的数额,注入到封桩库中。 檀渊之盟后,朝廷十几年没有大的战事,如今封桩库里面的存钱,比国库和内库还丰厚。 王曙私底下给寇季讲过,谁拿住了封桩库,谁就拿住了朝廷真正的钱袋子,同时也拿住了朝廷各地兵马的咽喉。 知道了封桩库的重要以后,寇季果断让刘亨出任了封桩知事。 然而,刘亨的出仕过程,却远没有曹佾那么顺利。 曹佾在拿到了刑狱知事任命文书回府以后,获得了曹府的大力支持。 曹府不仅把之前派遣给他的那些府上的家丁、仆人,一并划拨给了他。 曹佾的父亲,还暗中动用职权,帮他找了两个以前担任过刑狱知事的罪官做幕僚,让他稳稳的扎根在了提刑司刑狱知事一职上。 刘亨拿到了任命文书,兴冲冲的回府以后,换来的是一顿臭骂,以及不许出仕的喝斥。 提刑司衙门。 公房。 刘亨捧着酒瓶子,咕嘟灌了一口,红着眼对寇季嚷嚷道:“四哥,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爹允许我两个兄长出仕,可唯独不允许我出仕? 任命文书我都拿到手了,可他就是不认。 他不仅不帮我,还入宫去找我姑母,让她想办法收回我的任命文书。” 寇季丢下了手里的各班各房递上来的文书,揉了揉眉心,“我感觉你爹在害怕,可他害怕什么,我一直猜不透。问你,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我也没办法去劝说你爹。” 刘亨恼怒的喊道:“他能害怕什么?他有什么可害怕的?他分明是对我不公。” 寇季瞧着满嘴牢骚的刘亨,叹息道:“你也别埋怨了,回头我再找你爹聊聊,看看他能不能松口。” 刘亨还要抱怨。 曹佾抱着一叠文书进了公房,他撇了撇嘴,闭上了嘴。 曹佾瞧着他的模样,摇头笑了笑,把手里的文书放在了寇季桌上,喜悦的道:“寇兄,如今刑狱一房,已经全部是咱们的人了。” 寇季一愣,惊喜道:“这么快?” 曹佾重重的点头,“多亏了我爹帮我招来的那两个幕僚,他们对刑狱一房的政务很精通,有他们出手帮忙,那些老吏,三两下都被收拾了。 如今刑狱一房的人,该换的已经换了,该收服的也已经收服了。 我这个刑狱知事,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寇季欣喜道:“拿下就好,拿下就好。钱谷一房,我的人安插的也差不多了,现在就等范仲淹那厮走马上任了。他一到,钱谷一房的权力,就算彻底抓到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7章 再见刘美 寇季、曹佾开心不已,刘亨却撇着嘴嘟囔,“你们两个倒好,如今手握大权,却苦了我,至今了无存进。我手下那帮子人,就是一棒子棒槌。到了提刑司衙门这么久,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仅没从人家手里抢来权力,反倒被人家使唤的团团转。” 寇季、曹佾闻言,摇头苦笑。 寇季、曹佾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是读书人,学习起政务,速度也快。 再加上寇季、曹佾的帮衬,夺权自然快。 刘亨手上的人,多是混混青皮,识字的不多,碰上了衙门里的小吏,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乖巧。 让一群耗子去夺猫的权力? 纯粹是痴心妄想。 倒不是刘府上没有收留读书人。 刘美出身不好,虽然识文断字,但是学问有限,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他招揽了不少读书人。 甚至还在府上建了个院子,专供给那些读书人精研学问用。 所以刘府上的读书人不少。 可刘美一个也没有派给刘亨。 刘美不许刘亨出仕,自然不会给他支持,更不可能把府上的读书人调给他用。 瞧着刘亨一脸憋屈。 寇季、曹佾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曹佾拱了拱手,“我先去处理政务了,你们聊。” 曹佾一走、寇季凑到了刘亨身前,“我再去找你爹说说?” 刘亨先是点了一下头,旋即又一脸为难的道:“能行吗?我爹会答应吗?” 寇季爽朗的笑道:“我已经跟你爹聊过一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刘亨扔下了酒瓶,起身向寇季施礼,“多谢四哥……” 寇季拍了拍刘亨的肩头,没有再多言。 寇季留下了刘亨在公房里待着,他出了公房,到了正堂,交代了一声手下的小吏,顶好提刑司的政务。 随后,他出了提刑司,坐上了轿子,兜兜转转又到了当初他跟刘美见面的酒肆。 他照样要了几个菜,两壶酒,坐在哪儿自斟自饮。 酒肆外的街道,是刘美每天回府的必经之路。 寇季自信能在这儿等到刘美。 果然。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刘美跨马,缓缓走了过来。 寇季照例扔给了酒肆的小二几个大钱,让酒肆的小二去请刘美进来。 小二拿了钱,出了酒肆,凑到了刘府家将身边,伸长了脖子对马背上的刘美嘀咕了几句。 刘美跳下了马背,跟着小二进了酒肆。 这一次,他到没有上一次那么霸道,进了酒肆以后没让家将们驱散众人。 刘美黑着脸,走到了寇季身边,随手甩了甩马鞭,坐在了寇季对面。 “小子,你三番五次的找我,烦不烦?” 寇季拱手,“见过刘伯父……” “哼……” 刘美冷哼了一声,仰起头,不愿意搭理他。 施礼过后,寇季为刘美斟上酒,淡然笑道:“我也不想找刘伯父,只要刘伯父答应刘亨出仕,小子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 刘美垂下头,瞥了寇季一眼,冷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三郎出仕的。” 寇季似乎早料到了刘美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所以在刘美说出这话的时候,寇季脸上的表情很自然。 他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对刘美道:“刘伯父可以尝尝这家酒,味道不错。” 刘美皱起眉头,并没有碰桌上的酒,“小子,还有其他事没?没有的话,我就要回府了。我每日可是有大量公务要处理,不像你这么清闲。”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看向刘美,微微眯起眼,低声道:“伯父不愿意让刘亨出仕,是害怕皇后不悦?” 刘美噌一下站起身,瞪起眼珠子,喝道:“胡说八道!” 寇季见此,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看来他摸到了刘美心坎上了,不然刘美也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 寇季也不惧刘美喝斥,他盯着刘美,似笑非笑的道:“小子也就是随口一说,伯父干嘛这么大反应?” 刘美瞪着寇季,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随口一句话,有可能会为别人带来天大的麻烦。” 寇季一愣,失笑道:“小子可没那么大本事……” 刘美坐下身,扔掉了手里的马鞭,盯着寇季冷哼道:“当初就是因为你一句话,数百位官员被满门斩首。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那么大本事。 在我眼里,你本事可大着呢。” 刘美最后一句话,充满了讥讽。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他们被满门斩首,纯粹是咎由自取,跟我无关。伯父可不能把他们的死,算在我头上。 他们要是没错,怎么可能会因为我几句话,就被处死。” 刘美感觉斗嘴斗不过寇季,就蛮横的把眼前的酒杯扫到了一旁,哼哼道:“他们是不是咎由自取,我不管。但我不希望看到因为你胡说八道,让我刘府遭罪。” 寇季晃了晃头,诚恳道:“小子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小子细细的想了一下,总觉得你害怕的事情,有点多余。” “我没有害怕……” 刘美瞪着眼犟道。 寇季笑道:“那你为何不让刘亨出仕?” 刘美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却听寇季又道:“小子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小子知道,刘亨是迟早要出仕的。你能拦他一时,却拦不住他一世。 他到了年龄,终归是要找一个差事做的。 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从商,也不可能去做小贩小吏。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当官。” 刘美撇嘴,倔强的道:“我可以养他一辈子。” 寇季闻言,失笑道:“伯父真的能养他一辈子?” 刘美一愣,撇了撇嘴,没再开口。 他刚才的话有些赌气的意思。 刘亨比他年轻了近二十岁。 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比他活的要长。 他不可能养刘亨一辈子。 寇季见刘美沉默不语,就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他们三兄弟的情份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说句大不敬的话,等你没了,刘亨要是没有个一官半职,如何在刘府上立足? 纵然你留下了丰厚的家财给他,他能守得住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8章 说服 刘美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以前没想过这个茬。 他总觉有他在,他就能帮刘亨遮风挡雨。 可如今听寇季这么一说,他心里有些动摇了。 他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相处的不愉快。 大郎看不起二郎,二郎经常欺负三郎。 一旦他死了,大郎应该会是府上过的最滋润的那个。 因为大郎不仅有官身,而且还聪明,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的,再加上有外戚的身份罩着,没人能欺负他。 二郎或许会被大郎压着,但他同样有官身,每个月都有俸禄,饿不死。 三郎没有官身,在府上没有话语权,肯定受欺负。 一想到此处,刘美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三个儿子中,刘娥最喜欢大郎刘从美,可他却最喜欢三郎刘亨。 他不希望看到刘亨受委屈。 寇季见刘美不说话,他就猜到了刘美在考虑他的话。 他也没有再多言,只是提醒了一句,“伯父,刘亨迟早都得出仕,早出仕,远比晚出仕的好。虽然我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麻烦缠身,但早出仕一刻,就早掌权,多一分权力,就多一分保命的本钱。” 刘美听到这话,有些意动,但他仍旧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寇季缓缓起身,平静的看着刘美,淡淡的道:“他真要有麻烦在身,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刘美闻言,盯着寇季,沉声道:“你小子自身都难保了,有什么资格帮他?” 寇季一愣,眉头一挑,低声道:“有人见我祖父身体抱恙,忍不住了?” 刘美冷哼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 寇季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小子告退。” 寇季收回了手,扔给了酒肆小二一串酒钱,迈步往酒肆外走去。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尽了,剩下的就需要刘美自己考虑了。 他说再多,也没啥用处。 刘美望着寇季的背影,突然开口道:“我虽然讨厌你,但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小子。真要到了要命的时候,来我府上,当一个小厮,我可以保你一命。” 寇季脚下一顿,背对着刘美,淡然一笑,轻声道:“要命的时候?不会有那个时候的……” “狂妄!” 刘美喝斥一声,寇季却已经走远。 寇季走后,刘美犹豫了一下,取过了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 “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道:“这是酒?分明是泔水。” 刘美皱着眉头,扔下了酒杯,带着一帮子家将,扬长而去。 …… 从酒肆前往提刑司的路上,寇季坐在轿子里,沉默不语。 他想不通刘美为何会开口提醒他。 按理说刘美应该站在刘娥一边的,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口提醒寇府的人。 可刘美还是提醒了。 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寇季猜不透。 但刘美简单的一句话,让寇季推测到了许多。 刘美说他自身难保,那指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背地里很有可能还暗指他的祖父寇准。 “祖父的身体估计快扛不住了……” “皇后和丁谓,恐怕已经为夺权,做足了准备……”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寇季掀开了轿帘,望着皇城所在的位置,幽幽的道:“祖父啊祖父,您再多撑一会儿,等我再拿到了监察一房和封桩一房的权力……” 寇季回到了提刑司,刘亨就迎了上来,问他跟刘美谈的如何。 寇季笑而不语,让刘亨自己猜。 刘亨急得抓耳挠腮。 一直到下差,寇季也没有告诉刘亨,他跟刘美谈了些什么。 …… 翌日。 清晨。 寇季刚到了衙门,就看到刘亨兴冲冲的带着一帮子人冲进了衙门。 他见到了寇季,先给了寇季一个熊抱。 然后激动的喊道:“四哥!四哥!我爹同意我出仕了!”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他猜测,刘美大概是听进去了他那一句‘多一分权力,多一分保命本钱’的话。 曹佾在这个时候,恰巧进来了,见到这一幕,他开心的笑道:“那恭喜你了。” 刘亨重重的点头,他看向寇季,激动的道:“多亏了四哥帮我劝解我爹。” 寇季淡然笑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刘亨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承诺道:“四哥放心,我一定尽快把封桩一房的权力抓到手。” 刘亨回身,指着身后的那些人,道:“这些都是我爹这些年招揽的好手,有他们帮忙,我肯定能尽快抓住封桩一房的权力。” 寇季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等你消息。” 刘亨笑容灿烂的道:“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知道你等不及了,快去吧。” 寇季笑着说了一句。 刘亨带着他的人,直奔封桩一房。 寇季、曹佾相视一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公房,开始处理政务。 此后几日。 寇季、曹佾二人,忙得不可开交。 反倒是刘亨,比较清闲。 虽然寇季、曹佾二人,先他一步,掌控了刑狱一房、钱谷一房,但刘亨却后来者居上,率先抓住了封桩一房的全部权力。 寇季抓权的办法,润物细无声。 曹佾则用一个又一个小手段,换完了刑狱一房的人。 相比起来,刘亨的手段就粗暴到了极致。 他到了封桩一房以后,一口气把封桩一房不服他的官员、小吏,全部送进了皇城司。 那些人进了皇城司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寇季为此还找过刘亨,问他这么做是不是太霸道。 刘亨的回答更霸气,“谁要不服,就让他去皇城司里捞人,他要能把人捞出来,我这封桩知事让给他做。” 寇季听到刘亨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皇城司在刘美手里握着,去刘美跟前捞刘亨送进去的人,能落到好? 刘亨这分明是仗势欺人,偏偏封桩一房对他还服服帖帖的,一点儿怨气也没有。 ……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 封桩、钱谷、刑狱三房的权力,尽归寇季掌握。 只等范仲淹到任以后,寇季就能腾出手对监察一房下手。 寇季足足等了一个月,范仲淹终于从蔡州赶到了汴京城。 得知了范仲淹到了汴京城以后,寇季穿上了公服,就准备到吏部衙门去领人。 范仲淹外调回京,需要去吏部报道,更换官印官凭官服。 寇季兴冲冲的出了寇府大门,一头撞到了王曙怀里。 王曙见到了寇季以后,沉着脸,低声道:“寇季,出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29章 晕厥 见王曙脸色难看,寇季心头也是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愣愣的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王曙急的脸色有些发红,“你祖父晕倒了。” 寇季一脸愕然,惊叫道:“在宫里?” 王曙重重点头,“宫里派人过来传信,说你祖父在资事堂处理政务的时候,熬不住,晕了过去。如今人在太医院里,由御医们诊治,我过来知会你一声,你快随我进宫。” 在这件事上,寇季可不敢推辞,当即点头,答应了一声。 “好,我随您进宫,您先稍等一下,我吩咐一下寇忠,让他盯着点府里,防着有人趁机捣乱。” “那你快点……” “嗯……” 寇季让门子进去府里,招来了寇忠。 吩咐了寇忠几句。 寇忠得知寇准晕了过去,也是脸色大变。 他叮嘱寇季好生照顾寇准,他会照料好府上。 府里的事情交给了寇忠,寇季随着王曙一起赶往了皇宫。 到了东华门口的时候,撞上了李迪,三个人结伴过了金水桥。 桥上的侍卫们拦下了寇季,让寇季稍等一下。 刘娥吩咐过,寇季入宫,必须由宦官带着。 这一举动,惹恼了李迪。 李迪上去一人一脚,踹开了他们,带着寇季进了皇宫。 三人并没有去资事堂,而是赶去了太医院。 到太医院的时候,太医院门口已经聚满了人。 刘娥、丁谓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还有赵恒的贴身宦官周怀正,赵祯的贴身宦官陈琳。 三人对刘娥施了一礼。 寇季赶忙开口问道:“我祖父情形如何?” 刘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悲,没有搭话。 反倒是丁谓,不咸不淡的道:“御医们还在诊治,尚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李迪性子急,当即就要推开太医院的门户,进去瞧瞧。 却被守在门口的药童给拦下。 李迪想强闯,刘娥开口拦下了他,“李爱卿,本宫知道你关心寇爱卿,但他现在正在接受御医们诊治,你这么冒然闯进去,打扰了御医诊治,对寇爱卿病情不利。” 李迪张了张嘴,愤怒的跺了跺脚,却没再闯太医院。 寇季、王曙二人也想进去看看。 可刘娥不让,他们也不好强闯。 毕竟这是在宫里,事事都要遵循礼仪。 不像是在寇府,那么随意。 寇季、王曙只能焦急的在门外等着。 过了许久,寇季有些等不下去,准备强闯的时候,太医院里的御医,推开了太医院的门户,出现在了门口。 当即,刘娥、李迪、丁谓、寇季、王曙一行人围了上去。 刘娥居于首位,她率先开口问道:“寇爱卿情形如何?” 御医先给刘娥施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寇相操劳过度,身体吃不消了,导致晕厥。下官已经帮寇相施过针了,他并无性命之忧。不过……” 听到寇准没有性命之忧,众人松了一口气。 唯有丁谓,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 御医说出‘不过’两个字的时候,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下,不等刘娥开口,寇季率先开口问道:“不过什么?” 御医瞥了寇季一眼,又环视了一圈众人,叹息道:“寇相精力虚耗过度,需要长时间卧床静养,不然性命堪忧。” 刘娥闻言,缓缓点头,依旧看不出喜悲。 丁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李迪、寇季、王曙三人焦急的盯着御医,追问道:“什么时候能醒?” 御医坦言道:“寇相操劳过度,需要好好睡一觉,睡饱了,自然就醒了。不过醒了以后,不能再操劳了。下官已经开好了方子,也让药童们抓好了药。 回头你们拿回府里,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分两次服用,再配合卧床静养,可保性命无忧。” 寇季脸色很难看,他沉声道:“照你的说法,我祖父没办法恢复如初了?” 御医苦笑一声,晃了晃脑袋。 李迪难以置信的扑到了御医面前,质问道:“就没有办法让寇兄恢复如初吗?” 御医拱了拱手,叹息道:“这是下官和几位同僚,一起会诊得出的结论。不光是下官没办法,下官的几位同僚也没办法让寇相恢复如初。” “寇兄……” 李迪哀嚎一声,捶胸顿足的道:“寇兄,你怎么能倒下呢?你不能倒啊。你倒下了,这大宋江山社稷可怎么办啊?” 丁谓听到这话,撇了撇嘴,低声道:“不是还有你我吗?” 李迪瞪起眼珠子,看向丁谓,咆哮道:“你给我闭嘴!” 丁谓一愣,恼怒道:“李迪,这里是皇宫,不是李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李迪双眼瞬间充血,就想找个凶器,跟丁谓拼命。 刘娥见李迪有行凶的意图,赶忙开口,喝斥了一句,“丁爱卿,你少说两句。” 丁谓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王曙拉着李迪,劝解了他两句,让他暂时放弃了行凶的想法。 寇季沉着脸,走到了刘娥面前,拱了拱手,道:“娘娘,下官想带祖父回家静养,请娘娘准许。” 刘娥看向寇季,缓缓点头,“你是寇爱卿的孙儿,你要带他回府,本宫自然不会阻拦。想必寇爱卿醒了以后,也希望看到儿孙绕膝的温馨场面。 本宫思你府上没有良医,也没有良药。 本宫这就让人挑选三位医术高明的御医,随你前往寇府。 再派人挑一些珍贵的药材,你一并带回去。” “多谢娘娘……” “不必谢本宫,寇爱卿也是因为操劳国事,才导致晕厥的。本宫和官家,自然不能怠慢他。” 刘娥答应了寇季带寇准回府,又转头吩咐身后跟随的郭槐,“你去内府,让他们准备一顶软轿,再派一队轿夫,送寇爱卿回府。 叮嘱那些轿夫们,抬轿子的时候小心点。 若是漏了风,或者颠簸到了寇爱卿。 本宫就斩了他们。” “奴婢遵命,这就去安排。” 郭槐答应了一声,下去准备轿子。 刘娥亲自在太医院里,挑选了三个医术高超的御医,又亲自去内府库房,挑选了一批准备的药材,一并交给了寇季。 等刘娥挑好了御医和药材,郭槐也备好了轿子。 为了防止轿子颠簸,郭槐特地准备了一顶巨大的轿子,犹如一扇开的房间那么大。 抬轿子的轿夫,足有三十六人。 这明显有些违制,但却没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挑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0章 逐出寇府? 寇季让人抬着晕厥过去的寇准上了轿子,又让两个被送进了宫伺候寇准的丫鬟,也上了轿子,小心伺候着。 他带着刘娥挑选的御医、珍贵药材,跟着轿子后面离开了皇宫。 李迪、王曙二人,也没有在宫里多待,他们关心寇准的身体,所以跟着寇季一起离开了皇宫。 在他们离开以后。 刘娥、丁谓,对视了一眼,笑了。 丁谓喜不自胜的问道:“娘娘,您这一招真高明。咱们都没出手,寇准就自己把自己给折腾倒了。” 刘娥淡淡一笑,轻声道:“这一招可不是本宫想出来的,而是本宫的侄子想出来的。” 丁谓一愣,眼珠子一转,疑问道:“您的侄子……刘从美?” 刘娥点头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你也知道,本宫另外两个侄子,不成器。唯有从美,还算有点小聪明。” 丁谓笑道:“这哪是小聪明啊,这分明是大智慧。似这等人才,理应身居高位。” 刘娥瞥向丁谓,满意的笑道:“那本宫就替从美,谢过丁相提点了……” 丁谓陪着笑脸道:“哪敢哪敢……” 刘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丁谓咧嘴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寇准倒下了。” “那就动手吧,迟则生变。” “明白……” 丁谓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皇宫,回到府里,去招他的心腹。 刘娥甩了甩袖子,回后宫去了。 …… 马行街。 一顶三十六人抬的轿子,从马行街穿行而过。 前有御前卫开道,后有禁军将士维持秩序。 格外引人注目。 汴京城里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 等到轿子到了寇府门前的时候,寇准病倒了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汴京城。 一瞬间,整个汴京城都沸腾了。 寇准的亲信,得到了消息,一个个策马狂奔,赶到了寇府。 寇季刚安排寇准在屋里歇下,寇忠就前来禀告,说有人前来拜访。 寇季伺候在床前,并没有出门招呼。 而是吩咐寇忠,让他把人都带到了厢房里,让他们跟李迪待在一起,让李迪给他们去解释。 寇季原以为,他这么做,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却没料到,仍有恶客,强闯进了寇准的卧房。 来人很嚣张,一路大呼小叫的闯进了卧房所在院落。 “我爹怎么了?” “我爹怎么了?” “我外祖父怎么会晕过去呢?” “……” 寇季在卧房里,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仰头质问刚进门的寇忠,“不是吩咐过你,不让任何人过来打扰吗?” 寇忠站在门口,苦着脸道:“小姐要过来看老爷,老仆也拦不住啊。” 寇季突然注意到了寇忠腿上有一个脚印,眉头皱的更紧了。 “被踹了?” 寇忠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却没说话。 寇季又问,“王远踹的?” 寇忠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王远少爷刚才要强闯进来,老仆拦了一下,就被他不小心踹了一下。” 寇季刚要开口,王远和王寇氏就闯了进来。 “爹!” 王寇氏一眼瞧见了躺在床榻上的寇准,迅速的扑了过去。 “爹!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王寇氏抓着寇准的胳膊晃荡,一脸焦急的呼喊。 王远晃晃悠悠的凑到了床前,也抓住了寇准的胳膊晃荡。 “两位,寇相需要静养,请两位不要大声喊叫,避免惊扰了寇相。” 守在寇准床前的御医出声叮嘱。 王寇氏、王远,充耳不闻。 御医为难的看向寇季。 寇季叹息一声,道:“姑母,表弟,祖父突然晕厥,有御医及时诊治,才保住了性命。如今祖父昏迷不醒,需要静养,你们小声点,莫要惊扰了他。” 寇季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王寇氏和王远都不乐意了。 王寇氏听到了寇季的话,猛然从床前爬起身,指着寇季,愤怒的道:“是你,都是你,是你没照顾好我爹,才让他晕了过去。” 王远在一旁喊道;“就是就是,我看他们父子根本就是贪图寇府的富贵和权势,根本不在乎我外祖父的身体。 我外祖父如今昏迷在床,他那个爹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花天酒地了。” 寇季闻言,眉头皱成了一团。 “姑母,表弟,祖父突然晕厥,我也很伤心……” 寇季张嘴,话说了一半,就被王寇氏突然打断,“你闭嘴,远儿说的没错。你就是贪图我寇府的富贵和权势,根本没在乎过我爹的身体。 你爹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你带着你爹,给我滚出寇府。 从今往后,寇府里没你这个人,你也不许以寇府的人自居。” 寇季听到这话,彻底愣住了。 王寇氏也微微愣了一下,她没料到,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居然说出了这么重的话,心里有些懊悔。 可话她已经当面说出去了,就没办法收回来了。 她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寇季,以表自己的决心。 她以前讨厌寇季,可仅仅是心里讨厌而已,从来没有表露过。 这一次这么失态,跟她在大相国寺的遭遇有关。 自从她生出了要跟向府结亲的心思以后,就多方请人去向府说项。 向府一直没有回话。 她以为是她请的人,没有把她的意思明确的转达给向府。 于是,她就找了个机会,在向老夫人去大相国寺礼佛的时候,亲自赶到了大相国寺,面见了向老夫人。 她原以为,只要她张嘴,向老夫人必然答应向王两家的亲事。 可她却没想到,她见到向老夫人的时候,向老夫人还没开口,向家的小辈女眷,把王远数落一文不值。 向老夫人倒没数落王远,但向老夫人在跟她攀谈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充满了拒绝。 这可把她气坏了。 从小到大,只有她看不起别人的份,还没有被别人看不起过,也没受过这种气。 她出生的时候,寇准已经官居六品,而且还被太宗皇帝引为心腹。 虽然寇准当时官职不高,但是求寇准办事的人,却数不胜数。 她是寇准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受到万般追捧。 随着寇准官职越来越高,她受到的追捧也越来越多。 历来只有她给别人气受的份,何曾受过别人的气? 当时她在大相国寺内,就暗嘲了一句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也没客气,当即就回了她一句,“你们家王远整日里混迹青楼酒肆,在汴京城里都出了名了。别说我向府的嫡女了,就算是我向府庶出的丫头,也不敢许给你家王远。” 言外之意,王远连向府庶出的女儿都配不上。 她当时差点没被气死。 她斗嘴斗不过向老夫人,也没办法去对付向老夫人,所以只能把她在大相国寺受的气,全算在了寇季头上。 没见寇季的时候,她还能忍住这口气,见到了寇季以后,她就忍不住了。 寇季听到王寇氏的话,脸色一沉,沉声道:“我听说姑母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礼,怎么能说出这些失礼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1章 王曙陪罪 “你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王寇氏盯着寇季,趾高气扬的质问。 寇季皱了皱眉头,懒得跟她犟嘴,转头对寇忠吩咐道:“祖父晕厥,姑母伤心过度,有些语无伦次,你带姑母下去休息。” 寇季此话一出,寇忠愣了,王寇氏和王远也愣了。 寇季瞪了一眼发愣的寇忠,寇忠回过了神,赶忙点头道:“老仆这就带小姐下去休息……” 王寇氏、王远,在这个时候也回过神。 王寇氏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寇季,尖叫道:“你赶我走?你居然敢赶我走?” 王远在一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赶我们走。我在汴京城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一个外人跑到主人家里,把主人赶出府的。” 寇季没有搭理王远,而是看向王寇氏,沉声道:“姑母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寇氏没好气的道:“不然呢?你不是外人,难道我是外人?” 寇季缓缓直起身,盯着王寇氏,淡然道:“府里外人不少,我不想让人看笑话,才处处让这您;我当您是长辈,是自家人,也处处让着您。您既然把我当成一个外人,那我也没必要对您客气。” “寇忠!” “老仆在呢!” “请这位王夫人,以及这位王府的公子出去。” 王寇氏听到这话,惊的说不出话。 王远慌忙喝斥道:“你!你敢!” 寇季脸色微冷,盯着他们母子,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是寇府长孙,族谱上立了名的,开封府也有户籍文书证明。 祖父晕厥,我爹不出,我就是寇府最大的。” 王寇氏听到寇季这话,清醒了不少。 她也意识到了她说出了混账话。 逐寇季出府,她办不到,也没那个资格。 想要把寇季逐出府,就得先在族谱上勾了寇季的名字。 没有寇准点头,谁敢? 依照宗族礼法,她非但没有资格把寇季逐出府,寇季反而有资格把她逐出府,让她自此以后,没办法以寇府长女的身份自居。 王寇氏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可她却不愿意认错。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了,让她给寇季低头,根本不可能。 她唯有瞪着寇季,一言不发。 王远还没明白轻重,他梗着脖子叫嚣道:“你又不是我祖父亲生的……” 寇季冷笑道:“幼稚!可笑!我这寇府长孙,是宗族礼法认定的,宗族礼法是朝廷认定的,跟亲不亲生无关。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连宗族礼法都不知,简直可笑。” 寇季目光在王寇氏和王远身上一瞥而过,冷声道:“还想逐我出府?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资格。” “寇忠?还不请这两位出去!” 寇季喊了一句。 寇忠立马凑上前,对王寇氏、王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到客房歇息……” “滚!” 王远斗嘴斗不过寇季,就把气撒在了寇忠身上,他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寇忠身上。 寇忠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王曙这个时候恰巧走进了卧房,见到了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干什么呢?怎么回事?” 王寇氏、王远二人,见到了王曙,就像是见到了救星,立马扑了上去。 “相公,这小畜生欺负妾身,要赶妾身出去。这里是寇府,妾身的娘家,他居然要把妾身赶出娘家。” 王寇氏扑到王曙身边哭诉着,她自知理亏,所以巧妙的隐藏了自己说错话的部分,只说寇季不对。 王远在一边添油加醋的道:“对对对,爹,他不仅要赶走我娘,还要把孩儿赶走,他还说这寇府里,他是最大的。” 王曙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神色不悦的看向寇季,质问道:“怎么回事?” 寇季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祖父晕厥,需要静养,姑母和表弟进来以后说话声音有些大,有碍祖父静养。我好生劝解,姑母不听,骂我照顾祖父不力,要逐我出府。没照顾好祖父,是我不对,未能尽到孝道……” 寇季一句话,点清楚了前因后果。 寇季的话说的也巧妙,只论自己的错,不提王寇氏和王远的跋扈。 一前一后,两个人说话,高下立判。 王曙为官多年,阅历丰富,通过两个人的话,他已经差不多判断出了谁对谁错。 他眉头皱的更紧,脸上的不悦不加掩饰,不过他的不悦不再是冲着寇季,而是冲着王寇氏和王远。 他盯着妻子和儿子,质问道:“是这样的?” 王寇氏咬着牙一脸委屈,可什么也没说。 王曙见此,脸色一沉。 倒不是王寇氏不愿意辩解,而是在这卧房里,还有外人在场,只要稍微一问,就能问出真相,她再怎么辩解,也瞒不住王曙,所以她索性什么也不说。 倒是王远,仗着有人撑腰,大喊大叫道:“爹,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王曙瞪向王远,喝斥道:“闭嘴!” 王远吓了一跳,赶忙闭上嘴。 王曙瞪了王寇氏一眼,沉声道:“先去外面待着……” 王寇氏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她看到了王曙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后,立马退缩了。 她再也没有刚才嚣张的模样,悄然退出了卧房。 王远有些不乐意了,他瞪着王曙,大声埋怨道:“爹,您怎么向着一个外人?” “啪!” 王曙对王远,一点儿也不客气。 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的王远晕头转向的。 不等王远回过神,就听到王曙破口大骂,“外人?谁是外人?这里是寇府,不是王府,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撒泼。 滚出去!” 在王曙谩骂下,王远捂着脸,灰溜溜的逃出了卧房。 王曙在王远离开以后,对寇季拱了拱手,“你表弟年纪小,不懂事,胡乱说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你姑母口无遮拦,一着急就喜欢胡说,你也别放在心上。 我在这里,代替他们,向你陪罪了。” 寇季拱了拱手,“姑父客气了……祖父晕厥,确实是我照顾不力,没有尽到应有的孝道,姑母说一两句埋怨的话,也是应该的。” 王曙听到这话,缓缓点了点头。 他不愿意再在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上撤下去,就转移话题道:“你祖父情形如何?” 寇季回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寇准,叹气道:“还没醒……” 王曙叹息道:“各府各衙的官员都来了,都在府里侯着呢。他们吵着嚷着要见你祖父,你祖父再不醒,我可就应付不过来了。” 寇季拱了拱手道:“有劳姑父在外面照应了。祖父醒了,我立马让人知会您,” 王曙无奈的点点头,道:“那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外面照应着。” 寇季送走了王曙,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寇忠。 “下去换身衣服……你是寇府的管事,身上带着两个脚印,被人看见了,丢的是寇府的脸面。” 寇忠躬身一礼,“老仆这就去换……” 寇忠垂着头,往门外走去。 寇季看着寇忠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委屈你了……” 寇忠浑身一颤,缓缓回过身,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 “不委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2章 苏醒 他一个仆人,被一个二世祖踹了,哪有资格委屈? 寇季眼看着寇忠弓着腰离开了卧房所在的院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王远确实有些过分了。 寇忠可是陪伴了寇准多年的老仆,两个人的感情不敢说亲如兄弟,但早就脱离了主仆的范畴。 平日里寇忠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寇准骂都不骂一句,只是随口叮嘱一句,下次小心。 如今居然被王远踹了。 他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王远第一次踹寇忠的时候,还能理解一下。 也许是因为着急见寇准,所以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才踹了寇忠。 可王远第二次踹寇忠,这种借口就解释不过去了。 不论是寇忠自己,还是寇季,都能感受到,在王远心里,寇忠就是一个仆从。 寇府的仆从,下人。 寇忠心里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寇季能够感受到寇忠心里不痛快,所以才开口安慰了一句。 寇季重新回到床边的时候,伺候在一侧看戏的御医,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向寇季,感慨道:“寇大人占理却不欺人,有君子风范……” 寇季瞥向他,淡然道:“让你见笑了……” 御医摆手道:“能理解,能理解,谁家还没有个家长里短的。” 御医有意跟寇季攀谈,寇季却不太愿意搭理他。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御医一直在说话,寇季只是偶尔开口应付一句。 寇准一刻不醒,寇季和御医就得守在床前,等着。 一晃,一夜过去了。 守在寇府内的官员,没有离去,一直在府上等消息。 有几次要强闯进来看寇准,被寇季给拦下了。 翌日。 清晨。 天光大亮的时候。 李迪蛮横的闯进了卧房。 进了门,就哀声道:“寇兄,您再不醒,朝堂上可就要乱了套了。” 寇季蹲坐在寇准床前,听到这话,微微挑了挑眉头。 听李迪话里的意思,在这短短一天一夜里,朝堂上似乎发生了不少事。 “寇兄,您醒醒!” 李迪扑到床前,大声呼喊。 寇季出声劝阻,被他蛮横的推到了一边。 李迪趴在床边,拽着寇准的衣袖,哀声道:“寇兄,丁谓那厮又跳出来了,短短一天,王曾就被罢了三司使。三司又被丁谓那个小人给抢走了。 您要是再不醒,朝堂就要被丁谓那个小人把持了。” “他敢!” 寇准醒了。 眼睛没睁,先霸气的喊出了两个字,显然李迪的话他听到了。 寇季、李迪双双欢喜的凑到床前。 “祖父!” “寇兄!” “……” 寇准睁开眼,双目有些浑浊,短短的失神了片刻以后,才缓缓回神。 寇季赶忙招来御医,“快帮我祖父瞧瞧。” 御医赶忙上前帮寇准搭脉。 寇准抬手想推开他,却没有推开。 他发现自己手上虚弱无力。 他躺在床榻上,喃喃道:“老夫……这是……怎么了?” 寇季赶忙把寇准晕厥过去以后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寇准听完了寇季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老夫居然……晕过去了?” 寇准挣扎着要爬起身,可怎么也爬不起来。 寇季眼疾手快的上前,要扶起他。 寇准推开了寇季,想凭借自己的力气站起来,可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 最后气的他,用无力的双手,捶打着床榻。 御医在一旁小声劝解,“寇相,您操劳过度,导致身体虚弱,需要长期卧床静养……” 寇准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了拳头,紧接着又攥紧了拳头。 如此往复了十几次。 寇季从他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不甘。 可最后,寇准还是松开了拳头。 似乎像是妥协了。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扶老夫起来……” 寇季上前,扶起了寇准。 寇准借着寇季的力量,坐起身,叹息道:“老夫早就猜到自己会倒下,只是没料到会倒下的这么早。” 李迪张了张嘴,想跟寇准说政务上的事情。 可他见寇准如今连坐都坐不起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寇准不会问。 寇准虚弱的瞥向了李迪,低声问道:“老夫晕过去以后,皇后和丁谓有动作了?” 李迪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寇准皱起眉头,“你刚才不是说,他们罢了王曾的三司使吗?” 李迪犹豫再三,张口道:“是!皇后和丁谓联手,罢了王曾的三司使。” 寇准沉声道:“什么由头?” 李迪咬牙道:“江宁府盐课欠收,比去岁少了一倍,据查是三司监管不力,牵连到了王曾头上。” 寇准微微眯起眼,低声道:“看来皇后和丁谓,早有准备,就等老夫倒下了。” 李迪愤愤不平的道:“谁说不是呢。从江宁府到汴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六日。您刚晕倒,江宁府就出事了,短短一天,消息怎么可能传到汴京城?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怪了。” 寇准脸上闪过一道怒容,沉声道:“老夫只是晕厥,又没死,他们如此胆大妄为,也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老夫要进宫,跟他们说道说道。” 寇季闻言,赶忙开口劝解道:“祖父,您现在需要静养……” 寇准恼怒道:“老夫再静养几日,他们还不翻了天了?” “扶老夫起来,老夫要进宫!” 寇季拗不过寇准,扶着寇准站起身。 寇准踉跄的走了几步,突然瞪大了眼睛,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寇季、李迪吓了一跳,赶忙扶着寇准回到床上躺下。 御医赶忙上前诊治。 仔细把过脉以后,对着焦急的寇季、李迪二人道:“两位放心,寇相只是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加上身体虚弱,才晕了过去。” 寇季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 他立马出了卧房,让寇忠去准备一些吃食送过来。 寇准这一次晕的时间不长,一炷香以后,就幽幽转醒。 醒了以后,寇季立马喂他吃了点米粥。 李迪瞧着寇准吃东西都有些费力,就一脸悲苦的道:“寇兄,看来这皇宫,您是没办法进去了。” 寇准闻言,有些失神,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声。 “老夫这身体……” 李迪跟着叹了一口气,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啊?” 寇准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他也想不出好的对策。 寇季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道:“要不……写一道乞骸骨的奏折,送进宫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3章 以退为进 “乞骸骨?” 寇准、李迪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后,李迪温怒道:“这个时候怎么能乞骸骨呢?” 显然,他对寇季这个乞骸骨的提议很不满。 寇准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抬手制止了李迪的抱怨,瞥向寇季,沉吟道:“仔细说说……” 寇季瞧了他二人一眼,简单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朝中那些依附祖父生存的官员,其根基源于祖父。所以祖父在朝中的地位,至关重要。祖父在朝中地位稳固,他们自然安然无恙。祖父若是有个意外,他们肯定树倒猢狲散。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祖父在朝中的地位。 只要祖父您的地位稳固,纵然皇后和丁相出招,也只不过是占据一两个重位而已。 到头来,大事还得请您决断。 等您身体恢复以后,这些丢掉的重位,同样可以夺回来。” 寇准听到寇季的话,若有所思。 李迪却嚷嚷道:“都要乞骸骨了,还谈什么保住地位,简直是胡扯。” 寇季干巴巴一笑,没有说话。 寇准却摇了摇头,瞥了李迪一眼,轻声道:“复古啊,你这是没听明白季儿的意思。”(李迪,字复古,古人在私底下,总是喜欢称呼别人的字,一是为了显示亲近,二是为了彰显读书人的身份。) 李迪撇撇嘴,嘟囔道:“他让您乞骸骨,让您辞官,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意思。” 寇准瞪了李迪一眼,幽幽道:“季儿说的乞骸骨,大有深意。你是被皇后和丁谓气昏了头,忘了这乞骸骨里头,也有很多门道。” 李迪一愣,一脸疑问的看向寇准。 寇准叹息道:“季儿让老夫递上乞骸骨的奏折,只是表个态,并不是真的要老夫辞官。老夫如今一病不起,无法上朝理政,可老夫却占着宰执的位置。 老夫一日不出,朝堂上或许没人说什么。 可老夫要是长期卧病在床,必然有人骂老夫占着茅坑不拉屎。 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弹劾。 一旦朝堂上有半数朝臣弹劾老夫,老夫可就没脸再赖在宰执的位置上了。 可若提前递上乞骸骨的奏折,那就不同了。” 经过了寇准解释,李迪大概想通了寇季让寇准乞骸骨的目的,但他仍旧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同?” 寇准乐了,“大大的不同……这叫以退为进。” 寇准笑道:“老夫什么身份?宰执!老夫递上去了乞骸骨的奏折,有资格批复的,只有官家。官家要是不点头,老夫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皇后和丁谓纵然有心要罢免老夫,也无可奈何。” 寇准顿了一下,又道:“更重要的是,老夫递上去了乞骸骨的奏折,等于向满朝文武表了态,说老夫没有眷恋权柄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老夫纵然占着宰执的位置,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满朝文武纵然要弹劾老夫,也得掂量掂量。” 寇准说完这话,笑吟吟的侧头问寇季,“老夫说的可对?” 寇季重重的点头,补充道:“我们在这里苦想对策,想再多也是无用。还不如把这个问题抛出去,抛给皇后和丁相,让他们去为难。” 寇准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瞅着李迪道:“老夫这孙儿如何?” 李迪瞥了寇准一眼,又瞥了寇季一眼,撇撇嘴道:“好是好,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官家批了寇兄乞骸骨的奏折呢?” 寇准看向了寇季,示意由他作答。 寇季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子年幼,皇后又表现出了这么强的权力欲望。除非官家愿意看到以为女帝出现,不然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我祖父离朝。” 李迪闻言,缓缓点头,赞叹道:“你小子,真聪明。你才当官不到数月,朝堂上的事情就摸的门清了。” 寇季淡然一笑,拱手道:“您谬赞了……” 顿了顿,寇季又道:“其实祖父递上去了乞骸骨的奏折,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这只是权宜之计,真要保住我祖父的地位,还得另想对策。” 寇准、李迪闻言,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他们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赵恒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寇准离朝的。 既然赵恒不会让寇准离朝,那寇准的地位,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寇季见他二人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犹豫再三,低声说出了一句话。 “皇宫在皇后手里握着,官家又一直由皇后照看……她要是……” 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寇准、李迪齐齐摇头。 李迪掷地有声的道:“不可能……” 寇季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寇准和李迪都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是担心刘娥假借赵恒的名义,矫诏,罢黜寇准宰相之位。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她要真敢这么做,老夫就不介意带兵入宫,去清君侧。” 寇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寇准、李迪二人态度坚决,明显是觉得,有他二人在,刘娥不可能这么做。 可熟知历史的寇季却知道,史书上,刘娥就是这么干的。 史书上,刘娥就是通过矫诏,罢免了寇准,将他一次又一次的发配,最后发配到了雷州,让他客死异乡。 “还是防着点为好……” 寇季提醒了一句。 寇准毫不在意的道:“老夫知道了,你去帮老夫准备笔墨纸砚,老夫要写奏折。” 寇季从寇准的态度中可以判断出,寇准根本没有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他无奈的起身,拱了拱手,退出了卧房。 出了房门,就发现寇忠在门外守着。 寇季吩咐了一声寇忠,让他去准备笔墨纸砚。 寇季自己则前往了客房,去通知王曙等人。 王曙等人得知寇准醒了以后,一窝蜂的扑向了寇准的卧房。 寇季并没有跟着进去,他不太喜欢看见一群人围着寇准在哪儿长吁短叹。 寇忠送完了笔墨纸砚,也出现在了门外。 寇季拉着寇忠聊了起来。 “寇忠,我爹是不是还在禁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4章 坑爹 寇忠听到这话愣愣的看了寇季许久,惊愕道:“少爷解除禁足已经有月余了,您不知道?” 寇季愣了愣,晃了晃脑袋,打哈哈道:“提刑司的政务有些繁忙,没太注意……” 寇忠瞥了寇季两眼,犹豫再三,提醒道:“那您可得多注意注意。他要是背上了坏名声,你也不会好过的。” 寇季愣了愣,沉吟道:“什么意思?” 寇忠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就压低了声音道:“你祖父病重,你爹到现在也没出现,已经开始有人说闲话了。” 寇季皱起了眉头,追问道:“谁?” 寇忠低声道:“小姐和表少爷……” 寇季微微眯起眼,“我就猜到是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我这就去把我爹找回来,守在我祖父床前,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寇忠瞥了寇季一眼,干巴巴道:“人已经找到了,就是带不回来。” 寇季疑问道:“怎么讲?” 寇忠如实道:“少爷自从被老爷解除了禁足以后,就离开了寇府,去了万象典当行。他近一个月,都待在万象典当行。老仆派人去请他回来,他也不回来……” 寇忠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乐不思蜀……” 寇季皱紧了眉头,问道:“乐不思蜀?” 寇忠点头道:“少爷从二宝嘴里,得知了万象典当行是您的产业,也知道万象典当行少有薄财,就经常去万象典当行柜上,支取钱财花销。 有万象典当行的钱财支撑,少爷自然乐不思蜀。” 寇季脸色一黑,咬牙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完。” 寇忠尴尬的道:“听说少爷在清芳楼捧了一个花魁,一个月时间,已经花了不下三千贯了……” “嘶~”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一下自己胸膛的怒火。 倒不是他心疼寇礼花了三千贯钱财,而是觉得寇礼在被寇准惩罚以后,还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这是妥妥的在作死啊。 寇季强压着怒火,对寇忠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提刑司,招刘亨过来。” 寇忠闻言,大概猜到了寇季有何用意,当即点了点头,派人去了提刑司,招来了刘亨。 刘亨到了寇府,就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 “四哥,四哥,听说寇公晕倒了?怎么回事?” “小声点……” 寇季叮嘱了刘亨一句,带着刘亨到了一个偏僻的屋子说话。 到了屋子里,刚坐下以后,刘亨就急忙问道:“寇公情形如何?” 寇季笑道:“已经醒过来了,虽然还不能下床,但是性命无忧。” 刘亨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昨天我得知了此事以后,可是担心了一宿。本来想到寇府来看看的,可是到了寇府门前,瞧见了那些个文官们,就不太好意思进来了。 你也知道,我们刘家,一直不招那些文官们喜欢。”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刘亨咧嘴一笑,问道:“你让人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事要吩咐我?” 寇季点点头,说道:“我需要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刘亨疑问。 当官以后,刘亨的性子稳重了不少,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遇到事,就大包大揽的拍胸脯保证。 凡事他会询问一二,再给答复。 寇季沉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万象典当行就是你的产业了。” 刘亨猛然站起身,惊愕的看向寇季,“四哥,你这是打算抛家舍业?你准备干嘛?” 不等寇季说话,刘亨就郑重的道:“真要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就跟我说。是不是我姑母出手了,你寇府有危险? 我这就进宫,去求我姑母,让她放你一条生路。”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万象典当行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产业了,并不是真的要脱离万象典当行。 而是由暗转明。 暗地里我和你还是万象典当行的东家,可是明面上,万象典当行跟我无关。” 刘亨闻言,先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疑惑的盯着寇季,“为什么要这么做?” 寇季苦笑道:“还不是因为我爹……” 刘亨愣了愣,说道:“你是担心伯父花典当行的钱财,花的太狠?” 寇季一愣,愕然道:“你知道我爹在万象典当行?” 刘亨点头道:“知道,之前抽空去交代张成买铺子,碰见了伯父。” 寇季愣愣的道:“为何你不告诉我?” 刘亨疑惑道:“伯父花典当行的钱财,有什么不对吗?” 寇季一脸愕然,被刘亨怼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寇季苦笑着,把寇府的情形给刘亨粗略的说了一遍。 刘亨了解过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打算让我干什么?” 刘亨对寇季的地位还是很在意的。 他可不希望寇季被寇礼牵连,离开汴京城。 寇季沉吟道:“我需要你去一趟万象典当行,查一下账,然后告诉所有人,万象典当行是你的产业。我虽然在里面有份子,可我占的份子,价值不足一千贯。 我爹花了三千贯,其中一千贯抵了典当行的份子。 从此以后,我跟典当行无关。 另外两千贯,需要他还,你逼着跟他要账。” 刘亨闻言,愕然道:“会不会有点太狠了……那可是你爹啊!你亲爹!”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叹气道:“不让他背点外债,他不消停啊!现在寇府风雨飘摇,我爹要是再惹出祸事,那就是雪上加霜。” 刘亨沉吟了片刻,重重的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等寇季提醒,刘亨又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寇季点点头,提醒道:“你到了以后,先设法支开二宝。张成和陆铭是机灵人,会配合你。二宝跟我爹更亲近一些,容易被套出实话。” “明白……” 目送刘亨离开了寇府。 寇季回到了寇准的卧房,坐等着寇礼回府。 为了让寇礼消停一下,不再惹麻烦,不再让人抓住把柄,寇季也只能狠心坑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上架感言…… 首先,说一下上架时间,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准时上架…… 据说上架之前都需要写一个感言,上本书写了,这本书也不能落下。 《北颂》开书至今,不知不觉就三十万字了,历经六十三天…… 马上要上架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六十三天里,有苦也有甜,稻草自知,就不跟你们哭惨装可怜了。 没啥用,还显得矫情,更重要的是,还影响你们的阅读体验。 简单说一下上架以后的更新情况。 上架之前,稻草一章大部分都是两千字,上架以后,一章就是四千字。 一天保底两更,也就是八千字。 有些读者不明白状况,总是会埋怨说,稻草一章,要比别人贵,是不是私自定价了? 稻草可以很负责任的在这里跟你们说,在起点,在阅文,没有私自定价那一说。 两百字一个书币,两千字就是十个书币,以此类推。 贵,不是因为作者私自定价,而是因为字数多。 所以请您在抱怨前,先看看字数再说。 …… 有关于欠更的问题,稻草都记着呢……上架之前,不敢多更,怕更多了错过推荐,上架以后,稻草会全部还回来,不论是啥时候欠的,欠谁的,稻草都用小本本记下了,谁也不会少……不会让你们的钱白话,也不会让你们白敷出感情。 …… 有关于爆更的问题。上本书跟过来的老读者都知道,稻草会不定期爆更,主要看假期。稻草毕竟不是全职,还有本职工作要做,所以没办法天天坐在家里码字,尽请谅解。稻草也得吃饭,也得糊口,稿费还不足以让稻草糊口,所以不可能丢下工作,全职码字。 …… 关于承诺,上本书的时候,稻草承诺过,均定过三千就全职,这本依然有效。全职了,更新自然会跟着上调,每天保底估计会提到一万二。所以拜托诸位,给稻草一个全职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畅快阅读的机会。 最近有传言称,稻草上架的时候会女装? 稻草在此解释一下,纯属谣传。 女装是不可能女装的,除非出现白银盟…… …… 关于加更,加更没啥好说的,加量不加价,依旧是一万书币,加更一章。当然了,有可能因为加更过多,没能及时加更,但肯定会加更的,一章也不会少。 …… 最后,感谢诸位一路追随,一路支持。也感谢编辑虎牙的认可、支持、鼓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5章 投石问路(求订阅!15) 寇季交托给刘亨的事情,刘亨很上心,出了寇府,他就赶往了万象典当行。 事实证明,寇季的办法很有效。 一个时辰以后。 寇礼贼头贼脑的回到了寇府,他不敢去寇准的卧房,怕被寇准发现了端倪,责罚他。 而是躲在了一间厢房内,让府上的仆人帮他唤寇季。 寇季赶到厢房以后,就看到了寇礼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低着头,搓着手,在厢房里转悠。 “爹……” 寇季对着寇礼拱了拱手,呼喊了一声。 寇礼见到了寇季,很激动。 他仰起头,看着寇季,激动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寇季仔细瞧着寇礼,发现许久不见,寇礼居然福泰了不少,看得出来近些日子伙食不错。 只是脸上少了一抹红光,显得有些苍白。 寇季扯了扯嘴角,他估计,寇礼脸色之所以这么白,肯定跟刘亨有关。 刘亨估计没少吓唬他。 “季儿啊……” 寇礼最终还是张嘴了,声音有些颤抖。 寇季问道:“爹,您有何吩咐?” 寇礼目光在寇季身上盘桓了许久,才张口问道:“那个……为父听说,你在万象典当行有份子?” 寇季闻言一愣,心里思量着。 寇礼这是在诈他。 当即,他认真的点头道:“是有一些份子,不过占的份子并不多。爹,您问这个做什么?” 寇礼听到这话,脸色惨白。 回府的路上,他心里隐隐有些小期盼,期盼刘亨在万象典当行说的那些话是骗他的。 可如今听到了寇季的话,证实了刘亨没有说谎,他心里那点小期盼也没了。 两千贯的债务,对于寇礼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没有寇季那种点石成金的手段,也不敢去寇府帐房,支取大笔钱财,只能自己想办法慢慢还。 他现在还是太学生,又没有官身,也没啥固定收入,每月的花销,都是从寇府帐房支出的月钱。 就他那点月钱,得攒到何年何月,才能还清那两千贯的债务? 一瞬间,寇礼觉得人生充满了灰暗。 也暗自为自己在青楼里挥霍而赶到后悔。 寇季见寇礼脸色惨白,心里暗自偷笑,嘴上却充满担忧的问道:“爹,您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寇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摆着手,含糊的道:“没什么……” 寇礼没有跟寇季说万象典当行的事情,也没有让寇季帮忙还钱,让寇季觉得有些意外。 瞧他的意思,大概是不好意思把此事说出来,想凭一己之力,偿还这些两千贯的债务。 寇季知道寇礼现在心里肯定不痛快,也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他轻声劝解道:“爹,祖父晕厥,您不在府上守着,伺候在祖父床前,已经有人开始说闲话了。若是因此落一个不孝的名声,您以后可就没办法在汴京城待了。 快跟孩儿去祖父床前守着,说不定祖父见您孝心可嘉,还能涨一涨您的月钱。” 寇季这话说到了寇礼的心坎上,他现在缺的就是钱。 他心里虽然怕见寇准,可为了偿还巨额债务,只能硬着头皮道:“走走走……去你祖父卧房……” 寇季无声的笑了笑,被寇礼拉着出了房门,赶去寇准的卧房。 父子两人走了几步,寇礼突然脚下一顿,侧头道:“最近……那个刘亨没来府上找你吧?” 寇季先是一愣,仔细思量了一下,猜到了寇礼问这话的用意,晃了晃脑袋。 寇礼见此,似乎放松了不少,他认真的叮嘱寇季道:“季儿,这汴京城里,鱼蛇混杂,你要防着点。特别是刘亨那小子,为父听说,那小子是汴京城里有名的纨绔,人坏得很,你少跟他来往。 他要到府上找你,你最好不要见他。” 寇季愣了又愣,心里哭笑不得。 他没料到,寇礼在万象典当行待了一个月之久,居然没弄清楚他跟刘亨的铁杆关系。 寇季原以为,寇礼准备询问他跟刘亨的关系,为此他还专门准备了一套说辞,打算给他讲解一下关系是关系,钱财是钱财,不能混为一谈的道理。 如今看来,白准备了。 “孩儿记下了……” 寇季心里憋着笑,随口应付了一句,跟随着寇礼到了寇准卧房。 他们父子二人到了寇准卧房的时候,那些个官员们,已经离开了。 寇准并不知道寇礼做了什么混帐事,所以在见到寇礼的时候,并没有责怪他,只是不咸不淡的随口说了一句,“回来了?” 寇礼赶忙凑上前,施礼道:“爹,儿回来了……” “嗯……” “您的病情……” “不碍事……” “可您……” “……” 寇礼很热切的询问者寇准的病情,寇准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随口应付着。 寇季瞧见这一幕,晃了晃脑袋,退出了卧房。 从寇准对寇礼的表现来看,寇准似乎对寇礼已经失望了,并不打算管他。 寇礼到现在还没被寇准送回华州老家去,多半还是因为寇季的缘故。 …… 此后几日。 寇礼一直规规矩矩的守在寇准床前,照顾寇准。 寇季反而无事可做。 寇准递上去的乞骸骨的奏折,很快得到了批复。 还是赵恒清醒的时候,特地批复的。 诚如寇季所言,赵恒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寇准乞骸骨。 他给寇准的批复,只有两个字。 不允! 不仅如此,他还给寇准特批了一个长假,允许寇准挂着宰执的名头,在家养病。 除此之外,还特地赐下了一大堆珍贵的药材和补品。 刘娥和丁谓二人,为此,没少在赵恒耳边进谗言,可赵恒如同吃了秤砣一样,心硬如铁。 寇准在拿到了赵恒批复的奏折,以及赵恒赐下来的赏赐以后,大笑了三声,然后写了一道谢恩的奏折,丢进了宫。 寇准上了一道乞骸骨的奏折,非但没有因此被罢官,反而稳固了他的地位。 这让一帮子等着看他倒台的人,惊掉了下巴。 刘娥和丁谓二人谋划已久,就等着寇准贪恋权位,他们好借机组织人弹劾,一举把寇准逐出汴京城的。 却没料到,寇准只是一封简单的奏折,就让他们的谋划落到了空处。 两个人在资事堂里把寇准数落了个遍,却又拿寇准无可奈何。 最终只能把目光放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们害怕寇准突然病愈,让他们一切的谋划付之东流,所以他们开始争分夺秒的抓权。 先是三司使王曾被罢。 紧接着,张知白也被调出了汴京城。 王曙在吏部的地位,也岌岌可危。 有人已经开始弹劾他了,明眼人都知道,继王曾、张知白之后,下一个要被罢官调任的就是王曙。 王曙、王曾、张知白三人,也挣扎过。 他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联合了一批人上书帮他们说话,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寇准也先后上了三道奏折,帮他们三人说话,无一例外,全部被内庭扣下,没有给任何批复。 寇准倒下以后,刘娥重新开口执政。 她和丁谓二人,联手霸占了内庭的话语权。 李迪虽然在内庭也有话语权,可他一个人,对上了人家两个人,根本没有胜算。 寇准虽然还保留着在内庭的话语权,可他却没办法出现在内庭,他一应想法,都只能通过奏折的形式,递入内庭。 而奏折的批复权,却抓在刘娥手里。 刘娥对寇准的奏折,采取了不理会的态度。 她料定了寇准不会出现在资事堂,所以她不理会寇准的奏折,寇准也拿她无可奈何。 为此,寇准气的在府里破口大骂。 他骂刘娥、骂丁谓,也骂自己。 骂自己的话,大多都是埋怨自己身体不争气。 王曙几经挣扎,弹劾他的奏折越来越多,眼看官位就要保不住了,他赶忙就跑到了寇府,找寇准商量对策。 寇季也想去听一听,没想到寇忠突然来报,说刘亨来访。 寇季只能先去见刘亨。 寇季到了偏厅的时候,刘亨已经在里面等了他一炷香时间了。 见到了寇季,刘亨赶忙凑了过来,对寇季道:“四哥,提刑官定下了。” 寇季眉头一挑,“谁?” 刘亨郑重的道:“你最担心的那个人。” 寇季皱眉道:“夏竦?” 刘亨点点头,沉声道:“我姑母和丁相做主,让夏竦兼任副枢密使、提刑官两个官职。” 寇季暗暗握起了拳头,沉吟道:“看来夏竦已经投靠了你姑母……” 刘亨点头道:“不止是夏竦……” 寇季愕然,“还有谁?” 刘亨沉声道:“还有开封府知府吕夷简。” 寇季面色一沉,语气沉重的道:“这可是个人物啊……吕家两代,在朝堂上经营多年,故交众多。他投靠了你姑母,就等于有一大批的官员投靠了你姑母。”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问道:“按理说,他投靠你姑母,应该静悄悄的不动声色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亨苦笑道:“说起来,我能知道这件事,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 寇季有些愕然。 刘亨重重点头,解释道:“你在寇府里不受待见的事情,已经传到宫里了。今早的时候,我姑母派人传话,招见了我。 我进宫的时候,碰见了陈琳,是陈琳隐晦的提醒我的。” “那个老毒物吗?” 刘亨提到陈琳,寇季稍稍有些失神。 他没料到,陈琳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提醒他。 片刻以后,寇季缓缓回神,问道:“你姑母招你入宫做什么?” 刘亨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说道:“我姑母知道你在寇府不受待见,所以托我过来做说客。” 听到这话,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谓的不受待见,必然跟之前王寇氏和王远在寇准卧房里闹的那一幕有关。 当时在场的外人,只有一个御医。 如今看来,那个御医,必然是刘娥的人。 以后得防着点。 寇季心中警醒,嘴上问道:“她想招揽我?” 刘亨点点头,道:“还许下了重注。”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失笑道:“这个时候招揽我,会不会有些儿戏了?” “儿戏吗?” “很儿戏……” 刘亨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 寇季不提还好,寇季一提,他也察觉出不对味了。 寇季微微眯起眼,疑问道:“她许下什么重注?” 刘亨回过神,认真的道:“我姑母让我隐晦的向你透露,说你要是愿意脱离寇府,投靠她,她可以保你在知命之年,入内庭。” 寇季眉头一挑,吧嗒着嘴,感慨道:“我当她是真心想招揽我,没想到居然是投石问路。当我是小孩子,随手下了一步闲棋啊!我真要是答应了,她会把我当傻子一样看。” 刘亨疑惑道:“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寇季幽幽道:“我可是文官,不是武将。我要是敢脱离寇府,一个不孝的名声,就逃不掉了。文官不仅注重政绩,也注重风评。一旦我的卷宗里出现不孝两个字,到时候别说入内庭了,能不能当官都难说。” 寇季摇头叹息道:“你姑母这那是想招揽我,分明是想害我。” 寇季思量了一下,又道:“害我的同时,还想让我帮她铺一条路。” “什么路?” “瓦解我祖父党羽的路……我要是背叛了我祖父,我祖父手下那些心腹,就好招揽多了。” “这么狠?” 刘亨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寇季晃了晃脑袋,淡淡的道:“这不算什么……” 刘亨张大嘴,惊愕道:“这还不算什么?”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淡然一笑,“我有办法应对。” 刘亨盯着寇季,直愣愣看了许久,愕然道:“你要报复回去?” 寇季撇撇嘴,道:“我哪敢啊。你姑母可是皇后……” “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应对?” 刘亨撇撇嘴,觉得寇季在戏耍他。 寇季咧嘴笑道:“我只是准备答应她的招揽。” 刘亨懵了。 “明知道我姑母要害你,你还答应她的招揽?” 寇季笑着点点头,“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只要她能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只要她答应让我再次入宫,陪伴太子读书,我不介意被她招揽。” 刘亨闻言,张大了嘴,在原地愣了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寇季提这个条件,有什么用意,刘亨猜得出来。 刘娥想借寇季,瓦解寇准党羽。 寇季则打算借赵祯,瓦解她们母子。 “你比我姑母还狠啊……” 刘亨愣了许久以后,回过神,感叹了一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6章 求人不如求己(25)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可别瞎说,说出去了容易让人误会。” 刘亨幽幽的瞥了寇季一眼。 寇季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开口叮嘱道:“夏竦既然投了你姑母,他到了提刑司,必然会有所动作。你回去盯着点,别让他动咱们的人。 如今提刑司里,能护得住他们的,只有你了。 他既然是你姑母的人,多少要给你姑母点面子,不会太为难你的。” 刘亨听到了寇季说正事,他收起了幽幽的目光,点头应道:“我不会让他动咱们的人的。” 顿了顿,刘亨补充道:“刑狱、封桩两房,我跟曹佾肯定能保住。只是钱谷一房,不太好说。那个叫范仲淹的,已经走马上任多日了。他虽然是你提携的,可跟我们表现的不太亲近,也不知道会不会听我们的。”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思量了许久,对刘亨道:“你回去以后,让他到寇府来见我。” “好……” 刘亨答应了一声,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寇季目送刘亨离开以后,并没有离开偏厅,而是一个人待在偏厅里想事。 夏竦投靠刘娥,在寇季意料之中。 吕夷简投靠刘娥,寇季也不觉得意外。 唯一觉得意外的是,吕夷简现在投靠刘娥,有点为时过早。 也不知道刘娥给吕夷简许了什么好处,让他甘愿冒着得罪寇准、李迪的风险,提前投靠她。 想来这个筹码应该不会太低。 夏竦、吕夷简的投靠,让刘娥的实力大涨。 有他二人在刘娥手下出谋划策,寇准的心腹在朝中的地位就变得更加危险。 寇季原本想掌控了提刑司,借着提刑司的权力跟刘娥打擂的。 可寇准的身子骨太差,没有撑到他全权掌握提刑司的时候。 如今寇季手上只有提刑司三房的权力,还不足以跟刘娥打擂。 虽说这三房的权力已经不小了。 但大部分都是对外的权力。 三司的各级知事,权力很大,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却不多。 寇季想要跟刘娥打擂,就得掌控更多的话语权, 如今这个情形,他只能另想他法。 不过再想法子之前,寇季觉得,有必要把吕夷简投靠了刘娥的消息,告诉寇准。 一个背景雄厚的人投靠了刘娥,寇季不相信寇准可以视若无睹。 寇季出了偏厅,直奔寇准的卧房。 走到寇准卧房所在的院子的时候,寇季就看到了寇礼在门外站着。 他微微愣了一下,主动迎了上去, “爹,您怎么不在祖父床前伺候着,反而在门外站着?” 面对寇季的疑问,寇礼干巴巴一笑,低声道:“你姑父和你祖父有要事相商……”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寇礼这个寇府的少爷,远没有寇季这个寇府小少爷当的长气。 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总是在王曙、王寇氏、王远面前表现的弱一头。 寇季沉默了良久,开口提醒道:“爹,您是寇府的主人,应当有一个主人该有的样子。” 寇礼灿灿一笑,低声道:“为父觉得这样挺好的……” 寇季双眼一闭,难得在搭理他。 等寇季再睁开眼的时候,闷头扎进了寇准的卧房。 寇礼想要开口阻拦,可寇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卧房里。 寇礼犹豫了一下,想要跟进去,可最后还是没敢进去。 寇季进了寇准的卧房以后,也不管王曙在跟寇准讲什么,他先指着伺候在寇准身旁的御医,淡然道:“你先出去……” 御医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寇季表现的太蛮横,太无礼。 他看向了寇准,期盼寇准帮他说话。 可寇准像是没听到寇季的话一样,一句话也没说。 御医只能垂着头,离开了卧房。 御医一走,寇准瞥向寇季,问道:“他是皇后的人?” 寇季点了点头。 寇准也跟着点了点头,脸上有些不悦。 他刚才之所以没有开口训斥寇季,就是因为他猜到了寇季这么做的用意。 寇季刚才的做法很失礼,寇准知道寇季的性子,他知道寇季不可能无缘无故的针对一个外人。 如果寇季刻意的针对一个人,那就说明,这个人不仅是外人,而且还是对手的人。 “她居然敢派人监视老夫……简直是岂有此理。” 寇准咬着牙,恼怒的喊着。 寇季叹息一声,说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敢派人这么光明正大的监视您,就不怕被您发现。我刚得到了消息,吕夷简已经倒向了皇后……” 寇准、王曙二人同时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王曙震惊的道:“他怎么敢?他就不怕捧出一位女帝,让吕家背上千古骂名吗?” 寇季摇头道:“可能人家更在乎权力……” 寇准牙齿咬的咯嘣响,他愤怒的道:“吕公门下,怎么会出这种逆子……” 他口中的吕公,指的是已故宰相吕蒙正。 寇季沉声道:“祖父,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气坏自己的身体。当务之急,应当想办法应对才是。 我若猜的没错,吕夷简投靠了皇后,皇后应该会让他顶替王曾,成为新的三司使。 夏竦马上要赴任提刑官。 等他二人走马上任以后,朝堂上的大权,几乎都要落在皇后手里了。 到时候,丁谓掌内庭、曹利用掌枢密院、吕夷简掌三司、夏竦掌提刑官。 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得经过他们的手。 祖父您纵然恢复如初,也很难再撼动他们的地位了。” 其实不用寇季解释,寇准、王曙二人也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当即,寇准和王曙阴沉着脸,开始商量对策。 寇季在旁边,偶尔插一两句话。 说着说着,寇季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他说的话,寇准和王曙并没有特别在意。 虽然他之前帮寇准出了一个乞骸骨的主意,帮寇准度过了一次难关,但是在寇准和王曙眼里,寇季依然是一个官场新人。 寇准和王曙似乎觉得,寇季的话只能借鉴,不能全听。 更多的是两个人在互相探讨,寇季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而他们二人商量来商量去,也就两个对策。 一个是请官家出面,主持公道。 一个是联合众人上书。 寇季觉得这两个对策,跟没对策其实没多大区别。、 官家要能出面主持公道,那还有刘娥什么事? 联合众人上书有用的话,王曾、张知白也不会被罢黜。 寇季犹豫再三,开口打断了寇准和王曙的商讨,“祖父、姑父……我觉得,唯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清君侧。” 寇季语出惊人,给出了最好的办法。 寇准、王曙听了,吓了一跳。 王曙惊叫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出去了,可是要杀头的。” 寇准黑着脸,低吼道:“没有官家的诏书,如何清君侧?” 寇季也知道,没有官家诏书,清君侧就不叫清君侧,那叫政变、造反。 可现在这种情形,不清君侧的话,难道等刘娥继续坐大? 等她执掌了朝廷所有大权以后,再清君侧,那还有机会吗? “你先出去……” 寇准觉得寇季在信口雌黄,把他赶出了卧房。 寇季长叹一声,离开了卧房。 站在卧房外,寇季幽幽的道:“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果然没错。” “什么求人不如求己?” 寇礼不知什么时候凑上前,开口疑问。 寇季勉强挤出一个笑意,道:“没什么……劳烦爹您在这里照顾祖父,我先回四君园了。” 不等寇礼答应,寇季已经迈步离开了寇准卧房所在的院子。 寇礼望着寇季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小声嘀咕道:“这孩子啊,还是小时候乖巧,事事都听我的。长大了,一点儿也不听话了。” 寇季回到了四君园,让仆人搬了一个胡床,放在了院子里。 他坐在胡床上,暗自思量。 寇准看来是靠不住了。 虽然他努力让寇准保住了现有的地位,但固执的寇准,还是沿着历史的道路,迈步前行。 那可是一条死路。 寇季可不愿意陪着寇准走一条死路。 “别人既然靠不住了,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寇季感叹了一句,决定跟寇准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寇准用自己的办法去对付刘娥,寇季也用自己的办法对付刘娥。 就看谁手段高明了。 有了决定,寇季也就没有再迟疑。 他开始盘算手里现有的政治资源,以及可以利用的政治资源。 寇季算了许久,突然发现,他到汴京城不到数月,已经积攒了不少政治资源。 他努力的数月,也算没有白费。 总算能在朝堂上说话了。 虽然他说话不一定管用,但是能在朝堂上说话,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有了话语权,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不少。 寇季突然起身,扔下了胡床,回到了书房里。 取出了一张白纸,提笔写下了他可以利用的政治资源,也提笔写下了刘娥可以利用的政治资源。 写完以后,寇季围绕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名,开始踱步。 良久良久。 他的目光落在了夏竦名字上,旋即又落在了王曙的名字上。 在两个名字上徘徊了许久以后,寇季眼前一亮。 “还可以这样……” “我一个人对付刘娥,肯定会吃亏。可要是把这潭水搅浑了,那就不好说了。不仅可以趁机浑水摸鱼,还能给刘娥使绊子。” “就这么办……” 寇季思量出了对策。 当即就要出府去谋划。 可他刚走到了四君园门口,寇忠就匆匆赶了过来。 “小少爷,有一位叫范仲淹的,前来拜访。” 寇季一愣一下,笑道:“这可是个关键人物,让他到偏厅候着,我这就去见他。” 寇忠点了点头,离开了四君园,把范仲淹带到了偏厅。 寇季等范仲淹坐定以后,才出现在偏厅。 范仲淹见到了寇季,赶忙起身,踱步走到了寇季面前,躬身施礼,“下官范仲淹,见过寇判官。” “不必多礼……” 寇季随口说了一句,上下打量了一下范仲淹。 范仲淹年近三旬,蓄着一副长须,不胖不瘦,比寇季高一头,着一身青衣。 他态度温和,像极了一个邻家大伯。 “坐下说……” 寇季坐在了主位,范仲淹才跟着坐在了客位上。 坐定以后,不等寇季开口,范仲淹先开口,“下官初到汴京,没能到府上拜谢寇判官提携之恩,还望寇判官海涵。” 寇季提携他,让他入京为官的事情,他已经通过刘亨的口,知道了此事。 寇季能提携他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他很感激。 但他却不愿意跟寇季混在一起。 这也是他入京这么久了,也没到寇府前来拜见的原因。 他觉得寇季跟刘亨、曹佾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肯定也是个纨绔子弟。 他不愿意跟纨绔子弟相交,总觉得这些纨绔子弟是国朝蛀虫,是他们这些靠功名出身的进士们的绊脚石。 他寒窗苦读十年,至今才混了一个七品官身。 可寇季呢? 没有苦读,也没有参加科举,一出仕,就是七品官。 刘亨、曹佾,亦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寇季,还是刘亨、曹佾,都比他足足小了一轮。 寇季感觉到了范仲淹身上的疏离之意思,微微挑起眉头,直言道:“你似乎不太喜欢跟本官深交?” 范仲淹一愣,苦笑道:“下官不敢……” 他自然不敢在寇季面前说心里话。 纵然现在寇府情形不妙,但仍旧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寇季摆手道:“你不需要在本官面前掩饰,本官对自己人,向来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什么疑惑,你可以直言,本官可以为你解惑。” 范仲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听寇季又道:“不过有件事,本官需要提醒你。你是本官提携的人,满朝文武都知道。不论你怎么想,在满朝文武眼里,你都是本官的人。” 寇季这话说的没错。 但范仲淹听了,却一脸苦涩。 他沉默了良久,看向寇季,咬牙道:“那下官就有话直说了……” 寇季淡然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7章 范仲淹(35) 范仲淹终究还是没敢跟寇季实话实说,他委婉的干笑道:“下官只是不明白,判官身为文官,为何跟刘亨、曹佾之流的武勋混迹在一起。” 范仲淹这话说的委婉,可寇季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当即,寇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本官为何会跟一群纨绔子弟混迹在一起?” 范仲淹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道:“下官不敢……” 寇季晃了晃脑袋,幽幽道:“我以为你范仲淹与众不同,所以才提携你的,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人。” 范仲淹一愣,心里有些不服气。 他一个年仅三旬的中年人,被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鄙夷了,他如何能忍。 当即,他沉声道:“下官不明白判官的意思。” 寇季瞥向他,吧嗒着嘴道:“那本官就给你讲讲?” 范仲淹直起身,拱了拱手,郑重的道:“愿闻其详!” 他打算听一听,寇季能说出什么高谈阔论。 寇季盯着他,质问道:“是谁告诉你,刘亨和曹佾是纨绔子弟的?” 范仲淹一愣,喃喃道:“汴京城里的百姓……”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不堪,于是又看向寇季,斩钉截铁的道:“百姓的话,总不会错的。” 寇季失声笑道:“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本官问你,《管子·君臣上》篇中,那句‘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是什么意思?” 范仲淹闻言,瞬间懂了寇季的意思,当即咬牙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寇季道:“对,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怎么能凭借汴京城里的百姓一面之词,就断定刘亨和曹佾是纨绔子弟呢?” 范仲淹心里不服气,但并没有言语。 寇季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认定刘亨、曹佾是纨绔子弟,除了汴京城的百姓们的谣传外,更多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打心眼里看不起纨绔子弟,所以每一个武勋世家出来的子弟,你都下意识的把他们当成纨绔子弟。 当有百姓站出来,说他们是纨绔子弟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分辨,直接选择听信了百姓的话。 但你有没有想过,百姓的话,有可能是谣传? 也有可能是有心人的煽动? 当然了,这也不是你的错。绝大多数文官,都是这么认为的。” 范仲淹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寇季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接着说道:“你是官,提刑司的官,掌天下钱谷的官。若是你一味的听信百姓的话,很容易失去公允。 没了公允,你还有什么当官?怎么为百姓做主?” 范仲淹咬着牙,辩解道:“下官在提刑司,见到他二人每日在提刑司无所事事的,难道不是纨绔做派?” 寇季讥笑道:“朝堂上无所事事的人多了,你去六部瞧瞧,上上下下全是无所事事的人。你再去汴京城里的烟花柳巷瞧瞧,全是六部的人。 他们同样无所事事,为何你的目光没有落到他们身上,反而死盯着刘亨、曹佾不放? 还不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进士出身,都是读书人。 而刘亨和曹佾是武勋出身。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对武勋有所偏见。” 范仲淹张嘴要说话,寇季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掷地有声的道:“本官现在就告诉你,你口中那两个纨绔的真面目。 曹佾,出任刑狱知事不过月余。 先是梳理了刑狱一房上上下下的污吏,精简了刑狱一房的政务,让刑狱一房做到了一人一职。 刑狱一房,在他的治理下,处理政务快了一倍不止。 而且还帮朝廷省下了近千贯的俸禄。 不仅如此,他还先后翻出了三十六桩冤案,为三十四个人洗清了清白,救了三十四条人命。 你去刑部大牢里问问,看看那一群死囚,是如何评价他的?” 寇季细数着曹佾的功劳,这还真不是他吹出来的。 惩治污吏,那是掌控刑狱一房必须要做的。 曹佾要掌刑狱一房,自然得惩治那些污吏,躲不开的。 至于那些冤案,那都是在惩治污吏的时候,从他们嘴里挖出来的。 他们收了黑钱,帮人造了冤案。 被曹佾抓住以后,审问了一番,就和盘托出了。 可笑的是,张纶之前还言辞灼灼的称,他身边容不下有罪之人。 殊不知,他在治理提刑司的时候,手底下有一大批的污吏在瞒着他仗势欺人。 若不是寇府现在情形不妙,寇季还真想写信一封,让人送给张纶,刺激刺激他。 范仲淹听到这话,徒然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寇季继续道:“还有刘亨,出任封桩知事,不足一月。先后梳理了封桩一房的污吏,查出的贪墨封桩库钱财的污吏十九人,贪墨数额,高达十六万贯。 他不仅惩治了这些污吏,还帮朝廷追回了近十四万贯的赃款。 你告诉本官,他是纨绔子弟吗?” 范仲淹很想问一问,那两个在提刑司,酗酒作乐的家伙,真有寇季说的这么好? 可他却没问出口。 寇季既然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那么就不会有假。 因为他本身就在提刑司,寇季说的这些话,他在提刑司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所以寇季没必要跟他说谎。 范仲淹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起身,向寇季躬身一礼,道:“下官知错了。” 他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也没有强行反驳的心思。 他果断的跟寇季认错。 此事本就是他偏听再前,是他的错,再强辩下去,没多少意义,还会惹恼寇季。 寇季是他的上官,他要是得罪了寇季,下场可不会太好。 他也当了几年官了,官场上的规矩,自然懂一些。 寇季见范仲淹认错,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范仲淹心里还有不服。 似范仲淹这种能在青史上留名的名臣,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自己的坚持。 寇季既然要把他收到手下听用,自然就得让他心服口服。 寇季摆摆手让范仲淹坐下,让丫鬟奉上了茶,笑道:“本官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范仲淹刚端起茶杯,听到寇季这话,赶忙放下茶杯,道:“判官的话,句句在理。错在下官,若不是判官训诫,下官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错了。 说起来,下官应该谢过判官提点才是。” 寇季闻言,失声笑道:“果然……当官久了,场面话说的都漂亮。” 范仲淹尴尬的一笑。 他为官数年,见过的上官不少。 可是似寇季这种直来直去,把什么都摆在桌面上说的上官,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即便是性子刚正的张纶,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也从没有这么直来直去过。 猛然见碰到这么个人,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寇季瞧着范仲淹一脸尴尬,他淡然笑道:“你别瞧着刘亨、曹佾两个人在提刑司里无所事事的,其实该干的事情,他们一件事也不会少。 他们之所以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就是因为他们懂的用人,也舍得下本钱请人。 当官做事,这是必然的。 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 当官,最重要的是识人善用。 不然,你累死了,也做不完所有的政务。” 范仲淹嘴角抽搐了一下,被一个比他小,且官龄比他底的人说教。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寇季说的话,他懂,他远比寇季懂。 他之所以不愿意跟寇季、刘亨、曹佾深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出身。 他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如今被寇季点破以后。 仔细回想起来,发现自己确实是有意识的在讨厌纨绔子弟。 总是喜欢把纨绔子弟往坏处想。 “下官受教了……” 范仲淹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寇季见范仲淹神情,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他缓缓张口,疑问道:“范兄,你有没有听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 范仲淹一愣,愕然张大嘴。 “这……这话是那位先贤说的……” 由不得范仲淹不惊讶,这句话,跟他心里的为官之道,不谋而合。 偏偏他读遍了典籍,也没看到过这句话。 自然忍不住发问。 寇季挑起了眉头,似笑非笑的道:“一个老乞丐说的,我见他说的这话有几分道理,就赏了他一些钱财,顺便记下了这句话。” 范仲淹闻言,急了,“此人可是大才,怎会沦落成乞丐。判官还能不能找到他?判官若能提携此人,此人以后必定大有一番作为。”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我也想提携他啊,可是他不识趣啊。” 范仲淹拍了拍矮几,长叹道:“可惜了……” 寇季笑道:“放心吧……本官能找到此人,也会想办法提携他的。总不能浪费了人才。” 范仲淹闻言,认真的道:“判官若是能找到此人,一定要为下官引见一下。” 寇季心里笑着,嘴上却随口应付着,“放心放心,本官迟早会帮你引见此人的。” 范仲淹拱了拱手,“下官多谢判官。” 寇季摆了摆手,道:“言归正传……本官觉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深合本官为官之道。本官也希望你记住这句话。 我辈为官,为的是百姓,为的是天下。 以后不论身处何位,都不能忘了本心。” 范仲淹站起身,向寇季躬身一礼,郑重的道:“下官早已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范仲淹听到寇季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引为为官之道,心里对寇季的偏见也淡了不少,隐隐有一种跟寇季深交的打算。 寇季看出了范仲淹的心思,却没有开口跟他拉交情。 今日他跟范仲淹说了这么多,已经足够范仲淹消化一段时间了。 再多说,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过犹不及的道理,寇季还是懂得。 范仲淹见寇季端着茶杯,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在喝茶,他愣了愣。 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道:“不知判官今日招下官过来,有何要事?” 他们二人说了半天话。 范仲淹还不知道寇季今天招他过来的目的呢。 寇季放下了茶杯,笑道:“私底下的时候,你就别老是判官判官的称呼我了。你年长,我年幼。我托大称你一声范兄,你称我一声寇兄弟即可。” 范仲淹一愣,有些不适应的拱了拱手,道:“寇兄弟……” 寇季点头道:“范兄,今日找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 “什么?” “想不想升官?” “什么?!” 范仲淹猛然站起身,一脸惊愕。 他刚升官没多久,屁股还没有坐热,又要升官。 他有些不敢相信。 以前他在外为官的时候,总是听同僚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升官就跟跑马似的,一会儿窜一节。 以前他不敢相信,现在仍然不敢相信。 他不明白,寇季为何对他这么好,刚帮他升了官,又要帮他升官。 论交情,两个人在此之前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论亲戚,两个人一个姓寇,一个姓范,一个是宰相长孙,一个是拖油瓶的出身,八杆子也打不到一撇。 寇季摆摆手,让范仲淹坐下,提醒道:“别那么激动……我只是随口一问,能不能帮你升官,还得看你的造化。 而且也不是现在,还得等许久。” 听到寇季这话,范仲淹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以为寇季现在就要帮他升官。 要真是如此的话,他肯定拔腿就跑。 寇季跟他素不相识,偶尔听到了他的才能,随手提携他一下,他能理解。 可寇季帮他火速提干的话,那他就不得不怀疑一下,寇季是不是对他有所图谋。 他到了汴京城多日,多少也听到了一些有关于寇季的风声。 有人传言称,寇季好男风,特地从死牢里救了一个长的比女人还俊俏的少年,纳入府中。 虽说这传言只是在小范围内传播,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范仲淹之前不信这个传言,可寇季真要帮他火速提干的话,他估计就会信了那个传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8章 把她许配给你如何?(45) “提前知会你一声,就是为了提醒你,让你在提刑司好好理政,最好干出一些政绩,到时候升官,也会避免很多麻烦。” 寇季不知道范仲淹心里的想法,随口说了一句。 范仲淹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多谢寇兄弟提点,改日范某必定携重礼来谢。” 寇季又陪着范仲淹聊了一会儿提刑司的事务,然后让范仲淹回提刑司衙门了。 他今日找范仲淹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说服他,升官之类的话,只是随口说的托词而已。 经过他跟范仲淹一番交谈,他大概也了解了范仲淹的为人。 范仲淹还没有成长成史书上的名臣,官场上的事情,特别是汴京城官场上的事情,他处理的还是不够圆滑。 今日这场面若是换成了在汴京城里混迹多年的京官,先不说他们心里怎么想,但是表忠心之类的话,一定会说上一两句的。 可范仲淹,一句表忠心的话也没说。 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对武人有着刻板的偏见,也没有改革弊政的念头。 还需要好好磨练。 范仲淹走后,寇季招来了寇忠,让他帮忙备上了一份厚礼。 他带着厚礼,出了府门。 刚走到府门口。 鱼游悄然就出现在了他身旁。 这厮总是神出鬼没的,寇季要是回了寇府,他人就消失了。 寇季一旦离开寇府,他立马会出现在寇季面前。 寇季意外的看着他,“你怎么还在?” 寇季原以为,寇准养病在家,器械监就被让鱼游等人撤回去。 鱼游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我是官家赐给寇相终身亲卫……” 言外之意,寇准不死,他永远回不去器械监。 寇季心里感叹了一句,寇准待遇真好。 狠狠的羡慕了一下。 然后闷着头往前走,不再搭理鱼游。 他要去的地方,距离寇府不远,所以他没坐轿子。 鱼游这厮也不知道属啥的,你越搭理他,他怼你怼的越欢实,你不搭理他,他反而静悄悄的。 寇季可不喜欢没事找人怼自己。 寇季出了马行街,折了个道,就到了一座府邸前。 抬头一瞧。 门楣上写着向府二字。 向府府邸很大,比寇府还要大一点。 是惜年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赐下的,据说以前是一座王爵的府邸。 王爵府邸,本该奢华无比。 向敏中住进来以后,几经修缮,把一个奢华无比的王爵府邸,修缮成了一个颇具书香气息的门庭。 就连门口的门子,都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见到寇季上门以后,也没有张口驱赶,而是躬身一礼,询问道:“见过公子,公子是来访友还是走亲?” 寇季回礼,道:“寇府寇季,前来拜访向爷爷。” 门子闻言,恍然道:“原来是世交,您请……” 门子知道了寇季的身份,当即领着寇季踏进了向府。 向府内的规矩还真不少。 门子领着寇季刚进门,就把寇季交给了一位类似管事的人。 再由管事领着寇季到了偏厅。 向府内廊道曲折,布置的很典雅,梅兰竹菊,一样不缺。 在墙间,石柱上,还有不少诗词。 那些诗词,像是有人在行走的时候,临时有了灵感,随手写上去的。 字迹不太工整,而且有新有旧。 管事领着寇季到了偏厅,寇季就听到了一阵朗朗读书声。 管事见寇季侧耳倾听,就笑着解释道:“那是府上的家学,府上的少爷姑娘们,都在里面读书。老爷定下的规矩,早中晚,各诵读一遍当天学过的文章。” 寇季随口赞叹道:“向府果然是书香门第啊。” 管事的谦逊道:“公子谬赞了……”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忍住了。 他肚子里那点墨水,在其他人面前装装样子还行,在向府这个书香门第里装样子,很容易被拆穿。 管事不知道寇季的心思,他见寇季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也没有再跟寇季搭话。 他请寇季坐下以后,让丫鬟帮寇季备上了香茶,又让嬷嬷点燃了熏香,又派遣了家丁去后宅禀告向敏中。 丫鬟捧上来的香茶,是一盏茶汤。 寇季捧到嘴边,喝了一口,有点喝不惯,里面加了鲜羊奶,有点腥膻味。 他刚放下茶杯。 眼尖的管事就凑到了他面前,笑问道:“公子喝不惯?” 寇季淡然笑道:“有点……你让人给我备一盏温水即可。” 管事点点头,“小人这就让丫鬟去准备。” 少顷过后。 一盏温水就摆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喝了两盏温水,也没有等到向敏中。 他望着满屋子的书卷,听着外面的朗朗读书声,感慨道:“向家满门朱紫,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是不是说,在你心里,寇府比不上我向府?” 一道娇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等寇季搭话,一道倩影已经出现在了偏厅里。 来人是个少女,瞧身形,年纪应该不大,脸上带着幕篱,眉眼盈盈,着一身青色罗裙。 寇季见到她,微微愣了一下,缓缓起身,拱手道:“姑娘有礼……” 少女回了一礼,张口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寇季收回了手,淡然笑道:“各有千秋……” 少女眨巴着眼矒,瞅了寇季一眼,娇喝道:“你的回答倒是取巧,既没贬低我向府,也没弱了你寇府的名头。可我不满意,你重新回答。” 寇季愣了愣,失声笑道:“我干嘛要让你满意……” 说完这话,他就顺势坐在了椅子上。 他不太愿意跟一个小女孩胡搅蛮缠的闹下去。 少女见到这一幕,跺脚道:“你!失礼!” 寇季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搞得好像你没失礼似的。我一个客人,到了向府,你作为主人,不好好招待我,还追着我问东问西,还逼着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这不算失礼吗?” 少女闻言,气的直跺脚。 平日里那些王孙公子,见了她,那个不是顺着她的心意,讨好她。 在她面前乖巧的像是狸猫一样,她问什么答什么。 似寇季这种略带无赖的人,她还真没碰见过。 寇季喝了一口水,对少女道:“别跺脚了,再跺脚,你脚下那块砖就要碎了。虽说向府不差钱,但你剁碎了一块砖的事情传扬出去,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寇季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少女彻底恼了。 “我就算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 少女咬着银牙,指着寇季咆哮道。 寇季一愣,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莫名其妙……” “你!你!你混蛋!” 少女被寇季气的破口大骂。 不等寇季开口反驳,她就捂着脸跑出了偏厅。 寇季一脸茫然,侧头看向了伺候在一旁的管事,疑问道:“她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寇季抬手指了指脑袋。 管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回话。 “咳咳~” 两声重咳从后堂传来。 寇季循声望了过去,就看到了向敏中,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背负双手,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偏厅。 他手里捏着一柄戒尺,戒尺从他身后露出一角,被寇季看了个清楚。 寇季瞧这老倌的模样,像是刚教完书回来。 老倌平日里要入宫去教太子,回到府里还要教育府上的后辈。 老倌看起来很忙,一点儿也没有外面传言中说的那样,在家养病,坐等官家批准他乞骸骨的样子。 “是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在说老夫孙女的坏话?” 向敏中明知故问的嘀咕了一句,他坐上了偏厅的主位,随手放下了手里的戒尺。 寇季缓缓起身,躬身一礼,“小子寇季,见过向爷爷。” 向敏中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是你小子在说老夫孙女的坏话?老夫诸多弟子中,敢说老夫孙女坏话的,你是第一个。” 寇季果断摇头,“小子绝对没有说您孙女的坏话。” 向敏中嘴角抽搐了一下,瞪着寇季道:“敢在老夫面前说瞎话的,你也是第一个。” 寇季故作恍然状,“原来刚才那位姑娘,就是您的孙女啊?我就说嘛,怎么长的那么眉清目秀,俊俏可人。” 向敏中嘴角又抽搐了一下,抬手就想去拿戒尺。 只是他想到,这里并非课堂,就收了那戒尺的心思。 少女之所以会出现在偏厅,全是他授意的。 少女跟寇季的对话,他也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中。 寇季如今睁着眼说瞎话,他怎能不恼。 向敏中眯起眼,忍着恼意,幽幽的道:“你把老夫的孙女夸的那么好,是不是相中她了?” 寇季一愣,他以为向敏中在跟他开玩笑,于是就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心有向往,却高攀不起。” 向敏中听到这话,心里的恼意,消散了不少。 他摆摆手,道:“坐下说话。” 寇季拱了拱手,坐在了座上,捧起了水杯,喝了一口气。 水刚入口,就听向敏中幽幽的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老夫的孙女,又肯亲自登门求亲,那老夫就忍痛割爱,把她许配给你如何?” “噗!” 寇季嘴里的水,瞬间喷了出来,他愕然的看向向敏中,脱口而出,“你在逗我?” “嗯?!” 向敏中闻言,老脸一黑,瞪起眼。 寇季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忙解释道:“小子不是那个意思,小子是说,向爷爷您就别跟小子开玩笑了。贵府的千金,那是许多王孙公子求都求不来的。小子只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如何高攀得起。 小子这一次来,也不是来求亲的,而是想求向爷爷您帮一个忙。” 向敏中瞪着寇季,黑着脸,沉声道:“你看老夫的样子,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寇季干巴巴一笑,心里直犯嘀咕。 他虽说已经到了宋朝的法定结婚年龄,可他还真没想过这事。 猛然间有人提到此事,他还真有点懵。 他脑子有点乱,一时间也想不出合理的拒绝之词,就只能推脱道:“向爷爷,这婚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小子自己也做不了主。 需要回家请示一下我爹。” 向敏中突然站起身,沉声道:“老夫陪你回寇府。” 寇季闻言,赶忙摆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小子自己回去说……” 寇季没料到向敏中这么生猛,居然要陪他回寇府,看他的架势,似乎非定下这桩婚事不可。 向敏中听到了寇季的话,非但没有释怀,反而皱起了眉头,质问道:“你看不上老夫的孙女?” 寇季张了张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要说看不上,肯定会得罪向敏中,甚至还得得罪整个向府。 到时候别说是求向敏中办事了,向敏中不给他使绊子,他都得烧香拜佛了。 他要说看得上,瞧向敏中这架势,恐怕等不到晚上,他就会冲到寇府,把这门亲事定下。 向敏中盯着寇季,冷冷的道:“老夫之前托王曙在中间说合,一直没得到王曙回话。今日老夫舍下脸面,亲自找你说项,没想到你居然拒绝了。如今看来,是你看不上老夫的孙女,又不愿意得罪老夫,所以故作不知。”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他解释道:“小子是真不知道……我姑父也没跟我说过此事,我也没听我爹和我祖父提起。” “老夫知道你在此之前,不知道此事。” 向敏中冷冷的说了一句。 寇季愣了愣,“您相信了?” 寇季原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没料到向敏中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 向敏中冷声道:“因为老夫跟王曙提过此事以后,没得到王曙的回音,却见到了王曙的夫人,三番四次的托人帮她儿子,向老夫的孙女求亲。” 寇季愕然,“还有这事?” 向敏中点点头。 寇季突然想起了之前王寇氏和王远在寇准卧房里闹的那一幕。 她原以为王寇氏和王远是在跟他无辜撒泼。 如今看来,根源居然在向府。 肯定是向府拒绝了王寇氏帮王远求亲,王寇氏因此牵连到了寇季头上。 “您拒绝了?” 寇季疑问。 向敏中点点头,淡然道:“王远哪有资格跟你比,我向府的女婿,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的。王曙这事做的不地道,所以老夫不介意在你面前戳穿他伪善的面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39章 向敏中的谋划(55) 王曙是不是伪善,寇季不愿意在向敏中面前去评判。 向敏中有资格在大庭广众之下评判王曙,他却没有。 以向敏中的身份地位,他就算在皇宫里吐口痰,皇宫里的宦官也会巴巴的凑上前,问他吐的爽不爽,要不要再来一口。 这就是年纪和资历的优势。 寇季没那个身份地位,也没那个年纪和资历。 他只是暗暗的记下了这件事。 以前他对王曙多是坦诚相待,以后就得防着点了。 向敏中见寇季不说话,又开口道:“之前有人从中作梗,你不知道此事,老夫不怪你。但今日,老夫当着你的面,说出此事,你还敢说不知道吗?” 向敏中步步紧逼,逼的寇季没话说。 寇季脑子快速的运转,想找出一个委婉的,不伤人的拒绝之词。 可是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 就在寇季被向敏中逼得没办法的时候,刚才离开偏厅的那个少女,突然从后堂窜了出来。 她带着哭腔,“祖父,我不会嫁给他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的……” 向敏中见此,慌忙上前去安慰少女。 看得出,向敏中对少女很疼爱。 不然少女也不敢这么堂而皇之的闯进偏厅。 向敏中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轻声细语的在安慰她。 少女这么一闹,反而帮寇季解了围。 向敏中也不再逼迫寇季,而是对寇季冷声喊道:“你小子还不快滚……” 他对寇季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客气。 寇季如蒙大赦,拱了拱手,就往寇府外面跑。 寇季一走,向敏中拉着少女,小声的安慰着。 安慰了许久,见少女依然在哭泣。 于是他舍下了身份,扮鬼脸作怪,逗笑了少女。 少女在咯咯娇笑。 向敏中在扯着脸做鬼脸。 寇季的身影鬼使神差的又出现在了向府偏厅。 当向敏中和少女同时看到寇季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啊……” 少女怪叫了一声,捂着脸跑进了后堂。 向敏中扯了扯嘴角,收回了扯着脸的手,黑着脸,瞪着寇季,冷声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寇季干巴巴笑道:“小子刚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此次来向府,是有事要求向爷爷。” 向敏中想都不想,摆手道:“没门,滚蛋……” 顿了顿,又盯着寇季威胁道:“刚才的事情,不许说出去,不然老夫掐死你。” 寇季重重的点头,保证道:“小子绝对不会说出去。” “滚蛋吧……” “额,您还欠小子一个人情没还……” 向敏中眉头一挑,“原来是来讨债的?” 向敏中缓缓坐下身,幽幽道:“老夫是欠你一个人请,你来讨债,也是应该的。但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老夫还了你的人请,从此以后,你就跟我们向府没有任何瓜葛了。” 寇季一愣,沉吟道:“咱们两家可是世交……” 向敏中不咸不淡的道:“你寇府又没我向府的女婿,也不是我向府女眷的娘家,算什么世交。” 寇季一脸愕然。 向敏中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说吧,想让老夫怎么还你人情?” 寇季赶忙拱手道:“小子想请向爷爷出手,帮小子挪一挪官位。六部,或者御史台,都行。” 向敏中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道:“朝廷是你家开的?你想去哪儿就哪儿?” 顿了顿,他又疑惑的问道:“你调去六部做什么?那可是清水衙门,要什么没什么。再说了,你要调去六部坐冷板凳,完全不需要求老夫。找你祖父,递一道奏本上去,皇后肯定会愉快的答应的。” 寇季干笑道:“小子不求我祖父,自有小子的难处,就不便跟向爷爷说了。向爷爷觉得六部不妥,可以安排小子进御史台啊。” 向敏中盯着寇季,讥笑道:“你小子是那一榜的进士?非进士不授言官,这个规矩你不知道?” 寇季心虚的道:“小子虽然不是进士出身,可小子是天子门生……” 向敏中没好气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天子门生,天子门生进了御史台,授予你一个什么官职?寻常的御史?那都是七品官身。对得起你天子门生这块招牌吗? 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你当得起吗? 除了六部,你还能去哪儿?” 不等寇季搭话,向敏中又道:“好好的提刑司不待,非要去六部坐冷板凳。你还好意思埋怨老夫的孙女脑子有问题,老夫看,真正脑子有问题的,是你。” 寇季吧嗒着嘴道:“您老就说能不能办吧。” 向敏中瞪了寇季一眼,撇嘴道:“能办,肯定能办。你一个提刑司判官,非要跑到六部去坐冷板凳,如何不能办。 你要着急,老夫明天就能让你走马上任。” 向敏中如今虽然在朝堂上没有多少实权,可架不住他资历高,门生多,几个儿子又各自身居高位。 他说一句话,有时候比寇准说一句话还管用。 毕竟他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谁要是想为难他,也找不到对付他的办法。 真要有人能搬倒他,他估计会弹冠相庆,说不定还会给那个搬倒他的人,送一块牌匾过去。 他现在很想退休,很想被人扳倒。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他已经成为了儿子们进阶的绊脚石。 只要他在朝一天,他的几个儿子就很难在往上爬。 满朝文武都羡慕向家满门朱紫,但却没人愿意看到向家满门皆紫。 寇季见向敏中答应了,就激动的拱手道:“多谢向爷爷。” 向敏中嫌弃的挥挥手,“滚吧……” 寇季二话没说,离开了向府的偏厅。 寇季走后,向敏中坐在偏厅里,暗自思索,嘴里嘟囔着,“这小子可不是个善茬,突然抛下了提刑司这种抢手的衙门,跑去六部坐冷板凳,必有谋划。 老夫且看看,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爹……” 就在向敏中暗自嘀咕的时候,他的长子向传正,出现在了偏厅。 向传正五十有六,须发黑白参半,着一身儒装,他官居国子博士,所以经常喜欢板着脸。 他板起脸的时候,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他到了偏厅,对向敏中躬身一礼,然后开口道:“爹,听说您已经打消了让嫣儿嫁给寇季的念头了?” 向敏中吹胡子瞪眼的道:“谁说的?老夫既然挑中了他当孙女婿,就一定会把孙女嫁给他。” 向传正微微一愣,皱眉道:“嫣儿刚才说……” 向敏中斜着眼,没好气道:“这府里谁说话算数?” 向传正赶忙躬身道:“自然是爹您。” 向敏中哼哼道:“那不结了……老夫认定了他当孙女婿,那他就跑不了。” 向传正眉头紧皱,沉声道:“爹,我听嫣儿说,寇季那小子不识抬举,您舍下脸面,亲自开口要把嫣儿许给他,他都没答应。 这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向府的闺女嫁不出去呢。 到时候,不仅辱没我向府的名声,也会辱没了您的名声。 要我看,这婚事不如就作罢算了。” 向敏中撇了撇嘴,不屑的道:“你懂个屁……” 向传正似乎被向敏中骂习惯了,他没有在意向敏中的谩骂,而是认真的分析道:“如今寇准失势,瘫痪在床,他的党羽在皇后和丁相打压下,节节败退。 寇府败亡,那是迟早的事情。 把嫣儿许给寇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旦寇府败亡,嫣儿可就要跟着寇季吃苦了。” 向敏中瞪了儿子一眼,讥笑道:“你懂个屁!似丁谓那种馋臣,他在朝里的地位长久不了。寇府若是倒了,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他丁府。 皇后掌权,看似势不可挡。 但你觉得,满朝文武会坐以待毙吗? 谁会愿意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 谁又愿意看到有一个武曌出现?” 向敏中见儿子一脸不服,又道:“就算皇后掌了朝廷大权,最终还是要交到太子手上。官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就算想效仿武曌,换一个人,也做不到。 所以,不论是皇后,还是丁谓,只是看起来高大,强势。 其实都是水上的浮萍。 一旦太子长大,这些浮萍注定会随波消散。 所以,这朝野上下,地位真正稳固的,唯有太子一人。 跟着谁,也不如跟着太子。” 向传正有些不服气的道:“皇后若是在宗室里面挑一位,取代太子之位呢?” 向敏中瞪着儿子,骂道:“所以我说,你懂个屁。她要真敢在宗室里面挑选一位,取代太子之位,那她就活不到年底。 你别看赵氏宗亲,对我们这些外臣优厚,就觉得他们是善茬。 他们之所以对我们这么好,就是为了哄好我们,让我们帮他们治理好江山社稷。 可对自己人,他们狠着呢。 太祖皇帝是怎么上位的,你不清楚吗? 太宗皇帝是怎么上位的,你不清楚吗? 官家上位以后,干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向传正愣了愣,喃喃道:“官家上位以后,将宫里的诸多女眷,驱离了皇宫……” 向敏中冷哼道:“这件事其中的曲折,老夫可是亲耳听见,亲眼目睹的。当年民间盛传,太宗皇帝好色无度,太宗皇帝为证清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信誓旦旦的说宫里没有多少女眷。 可官家登基以后,从宫里驱离了上千女眷。 太宗皇帝当年自证清白的话,也成了笑话。 有些大不敬的话,老夫不便多言,但是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向敏中很想说一句,为臣的欺君,为弟的欺兄,为子的欺父,该干的不该干的事情,他们都干完了,你真当赵氏皇族都是善茬? 但这是大不敬的话,他只能点播一下向传正,让他自己悟。 向传正又不傻,向敏中把话说的这么透彻了,他自然猜得出向敏中要向他传达什么意思。 向敏中见儿子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又道:“赵氏皇族中,挑来挑去,能比得上太子仁厚的,没有一人。皇后只要不是想自寻死路,绝不可能做出找人取代太子的事情。” 向传正沉吟了良久,开口道:“就算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跟您把嫣儿许给寇季也无关啊?” 向敏中冷哼一声,“你知道个屁,寇季的智慧,远非你能想象。当满朝文武的目光还落在官家、寇准、皇后身上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了太子身上。 他提前在太子身上落了一步棋,让太子对他深信不疑。 他在宫里,不过短短数十日,就让太子在心里把他当成了兄长一样看待。 他现在怎样,老夫说不准,可一旦太子亲政。 他必然会成为朝堂上最耀眼的重臣。” 向传正一脸愕然,惊叫道:“这怎么可能?” 向敏中冷笑道:“这怎么不可能?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一句不让太子荒废武艺的话,硬生生让太子绝食了两日。” 向传正一脸惊愕。 向敏中冷声道:“寇季提醒太子,不要荒废武艺。皇后见不得太子亲近寇季,也见不得太子习武,在寇季离宫以后,制止了太子习武。 太子绝食两日,跟皇后抗争。 最终妥协的是皇后,而非太子。 这件事,皇后下了封口令,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老夫恰巧就是其中之一。 从这件事上,就不难看出,寇季在太子心里的地位,不可动摇。 只要能拿下寇季这个孙女婿,纵然老夫死了,向家也能保三代富贵。 这就是老夫硬要把孙女嫁给寇季的原因。” 向传正难以置信的道:“人是会变得,孩儿不信,寇季离开了皇宫以后,太子还会像以前那样信任他。” 向敏中冷笑道:“上一个不信太子会一直信任寇季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晏殊!” 向敏中掷地有声的说出了晏殊的名字,“他年纪比你小,官职却比你高,也比你聪明。他也不信太子会一直信任寇季,所以他在太子身边的时候,频频向太子谏言,进寇季的谗言。 你知道太子如今如何对待他吗?” 向传正晃了晃脑袋。 向敏中讥笑道:“太子现在每日除了倒夜香的时候会想起他,其余的时间,跟他一句话也不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0章 司水郎中(今晚有事外出,回来晚了,抱歉) 向传正听到这话,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很难想象,似晏殊那种天之骄子,沦落成了一个夜香郎以后,会变成怎样。 晏殊四岁就已经成名,神童之名名动州府,十四岁参加科举,一举得中。 入了仕途以后,颇得赵恒欣赏,多次破格提拔。 年仅二十八岁,就已经官居四品。 远远超出了许多同龄人。 似这等人物,以后都是要出将入相的,如今却沦为了一个夜香郎。 向敏中见儿子在一旁发愣,就幽幽的说了一句,“朝堂之上,个人荣辱,只在官家一念之间。纵然你才高八斗,不得官家欢心,一样无用。” 向传正缓缓回神,对向敏中躬身一礼,“孩儿受教了……” 向敏中见此,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你什么时候能够深刻的理解老夫这句话,你什么时候就能把身上的朱色换成紫色。” 向传正再次拱了拱手,他犹豫了一下,沉吟道:“爹您执意要把嫣儿嫁给寇季,孩儿不反对了。可寇季那小子,明显不想娶嫣儿。您还能把嫣儿强塞给他不成?” 向敏中撇撇嘴道:“那是因为他没有见到嫣儿的好,不知老夫孙女宝贝。” 向传正苦笑道:“现在的问题是,就算寇季知道了嫣儿的好,想娶嫣儿,嫣儿也不一定愿意嫁给他啊。刚才在后堂,嫣儿当着我娘,还有我夫人的面,把寇季数落的一文不值。 瞧她的样子,似乎记恨上了寇季,根本没有嫁给寇季的心思。” 向敏中瞥了向传正一眼,不屑道:“小女儿家的心思,你不懂……” 向传正一脸愕然。 向敏中解释道:“你何时见过嫣儿在你娘面前数落过其他男人?” 向传正喃喃的道:“还真没有……” 向府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 向府的后辈,不论男女,皆要读书识字,还要精研学问。 向嫣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平日里的表现,当得起‘知书达理’四个字。 府外那些见过她的人,对她的评价也是‘大家闺秀’。 从小到大,她很少有失礼的时候,也就在碰到了寇季以后,才频频施礼。 甚至违反了一贯的原则,跑去找自己的祖母、母亲抱怨。 向敏中眼光多毒辣,他如何会看不出孙女的心思。 向嫣如今对寇季谈不上喜爱,甚至还有些讨厌和记恨。 但是这么多年,能被她记住的男子,貌似也就寇季一人而已。 由爱生恨,还是由恨变爱,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只要老夫略施小计,保准能把他们凑成一对……” 向敏中嘴角翘起,胡须抖动着,嘿嘿笑着。 向传正愕然的看着向敏中,问道:“爹,您有办法?” 向敏中笑道:“那小子刚才说,婚姻之事,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咱们就招这个办……” 向传正闻言,嘴角抽搐道:“您不会想去登寇府的门,帮嫣儿求亲吧?” 向敏中翻了个白眼,“想啥呢……老夫孙女是嫁不出去了怎么地?还需要登门去求亲?” 向传正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不是去寇府求亲就好,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向敏中瞪起眼,“老夫就丢得起那个脸了?” 向传正干巴巴一笑。 向敏中冷哼了一声,喝道:“下去,找几个机灵的,出去放放风声,就说寇府有意跟向府结亲。顺便让你三弟到老夫这里来一趟。” 向传正一愣,疑惑道:“您让底下人放这种风声,有何用意?” 向敏中撇嘴道:“老夫那么好的孙女,寇季那小子不识货,不代表寇准那老小子也不识货。” 向传正恍然,“您是想用这个法子,引寇相过来帮寇季求亲。” 向敏中缓缓点头。 向传正跟着点点头,道:“孩儿这就去办。” 向传正出了偏厅,找到了管家,让他去散布谣言。 他自己到了后堂,去找向传亮。 向传亮是向敏中的三子,也是向府中唯一一个在六部的官员。 向敏中答应了帮寇季挪一挪位置,自然少不了让向传亮出力。 …… 向府外。 寇季浑然不知向敏中在算计自己。 他得到了向敏中的承诺,喜滋滋的离开了向府。 虽然不能调到御史台,但调到六部,一样可以完成他的计划。 至于向敏中提到的婚事,寇季全然没放在心上。 向家姑娘在汴京城里口碑不错,寇季也略有耳闻。 只是今天见到的时候,全然没有看到外人称赞的那种大家闺秀的样子。 倒像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女孩。 一个傲娇的大萝莉。 寇季对大萝莉,没啥想法。 他又不是禽兽。 一出向府,鱼游就出现在了他身旁。 刚才他进向府的时候,鱼游很自觉的消失在了他面前。 两个人回到了府里。 寇季去寇准卧房里瞥了一眼,见寇准和王曙还在商量对策,也没有打扰,问候了两句以后,回自己的四君园了。 …… 翌日。 晌午的时候。 一个年幼的宦官到了寇府,他放下了一卷文书以后,没有多言就离开了。 寇忠拿着文书,匆匆赶到了寇季的四君园,还没进门,就急吼吼的问道:“小少爷,您是不是在朝堂上得罪了什么人?” 寇季正在四君园的树荫底下纳凉,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他从胡床上坐起身,疑惑的道:“发生了何事?” 寇忠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寇季,苦着脸道:“您瞧瞧,宫里派人送来了文书,您被调到六部了。而且还是六部中最差的工部。” “哦?” 寇季一脸意外,他接过了寇忠手里的文书,仔细翻阅了一下。 他意外的事情,跟寇忠担心的不同。 他意外的是,向敏中办事效率居然这么高。 昨日才上门求的他,今日就把事情办妥了。 “工部辖下,司水郎中……正六品的官衔……” 寇季扬着手里的文书,对寇忠笑道:“我这也算是升官了?” 寇忠闻言,焦急的道:“这算什么升官,六部如今是清水衙门,没有实权。这司水郎中,看似比您之前的从六品提点刑狱司判官高了一级,可还不如提点刑狱司判官呢。 这就是个寄禄官……” 宋朝官职,官员任职,分为职官和寄禄官。 职官就是有名有实,有事可管,手里也有权力。 寄禄官则是只领俸禄,不做事,也没有实权。 一个正六品的寄禄官,掌握的权力,还不如一个正七品的县令大呢。 寇季心里的想法,以及谋划,寇忠不知道。 他见寇季从一个职官,变成了一个寄禄官,下意识的以为他得罪了人,替他担心着急。 寇季见寇忠一脸焦急,就知道寇忠在替自己着急。 当即,他咧嘴笑道:“寄禄官不是挺好的吗?光领俸禄,不用做事,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哎呀……” 寇忠一拍大腿,叫道:“小少爷啊,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啊。寄禄官看似不用做事,很清闲。可您反过来想,是不是也混不到功劳,没办法再升官了?” 寇季假装恍然大悟,惊讶道:“是这样的吗?那我得写一封奏疏,送进宫里,好好为自己辩解辩解。” 寇忠闻言,催促道:“您快些写,写好以后,通知老仆,老夫这就让人尽快给您送进宫。” 寇季一脸郑重的点头,迈步就往书房里走。 寇忠跺了跺脚,叹息了一声,“老仆去找老爷说道说道。希望老爷想想办法,保住您的前程。” 不等寇季开口阻拦,寇忠已经急吼吼的离开了四君园,去找寇准了。 寇季望着寇忠的背影,哭笑不得的自语道:“还真是个热心肠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要是知道了,去六部是我自己的主意,不知道你会怎样?” 寇季失声一笑,晃着脑袋进了书房。 他确实得写一封奏疏,不过不是为自己辩解的奏疏,而是谢恩的奏疏。 甭管是谁帮他进的六部,只要是升官,他都得写一封谢恩的奏疏递进宫,谢谢官家的恩典。 这是朝廷的规矩。 每个人升官的时候都得写。 寇季出仕,是赵恒钦点的,他已经当面谢过了,有起居郎记载在册,不需要写谢恩的奏疏。 第一次升官,迁任提刑司判官,是王曙看着给办的。 王曙把一切都料理妥当了,连谢恩的奏疏也帮他代笔了,所以他不用那么麻烦。 这第二次升官,虽说有向敏中帮忙。 可向敏中已经帮他调任到了六部,自然不可能帮他写谢恩的奏疏。 所以谢恩的奏疏需要寇季自己写。 谢恩的奏疏,有一定的规范,寇季不可能提着笔瞎写一通。 他在书架上,仔细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本有关写谢恩奏疏的范本书。 他在里面挑挑选选,选了个符合他情况的,删减了一部分、照抄了一部分、又添了一部分,最后组成了一个谢恩的奏疏。 寇季的字不差。 他能模仿名人字画,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在书法一道上也是下了狠功夫的。 虽然比不上那些书法大家,但不至于在笔墨上抓瞎。 寇季写好谢恩奏疏以后,并没有停手,又写了一道请假的奏疏。 寇准病重,他应该留在寇府里伺候,而不是去朝堂上晃荡。 他要真去了朝堂上,那些个御史言官们看到了,少不了会弹劾他不孝。 所以,即便他不需要时时刻刻伺候在寇准床前,也得在府上待一段日子,装装样子。 寇季写好了两份奏疏以后。 寇忠匆匆赶到了四君园,寇季把两份奏疏递给了寇忠。 寇忠瞧见两份奏疏,也是一愣。 寇季随口解释了一句,“还有一封是请休的。” 寇忠恍然,点了点头,拿着奏疏就往外走。 他也没有翻看。 寇季是主,他是仆,没有得到寇季的允许,他没资格翻寇季的奏疏。 他在寇府为仆多年,伺候寇准多年,自然知道这个规矩。 之前那份任命文书,他之所以能够翻看,那是因为宦官送过来的时候就是展开的。 所以他瞥了几眼。 寇忠匆匆往外走了几步,走到四君园门口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回身,“小少爷,老爷让您去卧房一趟。” 寇季愣了愣,答应了一声。 等寇忠离开以后,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去往寇准的卧房。 寇季到寇准卧房的时候,寇礼并没有伺候在寇准床前,在寇准床前的只有一位御医,以及几个丫鬟。 寇准见到了寇季,摆了摆手,让丫鬟和御医先下去。 丫鬟和御医离开以后。 寇准瞧着寇季,叹息了一声,“连累到你了……” 寇季闻言,微微一愣。 旋即,他听懂了寇准的意思。 寇准大概是觉得,寇季被调往六部,是受他连累,所以才说出了这句话。 寇季淡然笑道:“此事跟祖父无关……” 寇准晃了晃脑袋,叹气道:“怎么能跟老夫无关呢?你是天子门生,纵然调任,那也是往更重要的地方调,而不是被调到工部那个清水衙门。 所以,你被调任到工部,肯定是受了老夫连累。” 寇季张了张嘴,想解释。 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说出了真相,寇准必然刨根问底。 一旦寇准知道了他的谋划,必然要插手。 若仅仅是寇准自己插手的话,寇季并不担心什么。 可若寇准手底下那些人也参与进来,那就不一样了。 寇季能信过寇准,可他信不过寇准手底下那群人。 一旦被那些人走漏了风声,那寇季的谋划,就要落空了。 寇准见寇季不说话,以为寇季心里有怨气,于是就开口说道:“你也不必伤心,老夫已经写了奏折,让寇忠递进宫。” 寇季闻言,知道寇准误会了,但是他没有解释,而是躬身道:“多谢祖父。” 寇准摆摆手,“老夫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准卧房。 此后几日。 寇季就一直待在了四君园里。 寇季递进宫谢恩的奏折,很快得到了批复,看上面娟秀的文字,应该是刘娥亲批的。 寇准递进宫的奏折,却了无音讯,如同石沉大海。 寇准气的在府里直骂娘,却又无可奈何。 寇准的心腹们,在朝堂上的日子也越来越难熬。 随着吕夷简、夏竦二人走马上任,刘娥对朝廷的掌控远远超过了寇准。 她跟丁谓二人联手,开始大肆打压寇准的心腹。 寇准的心腹,一口气被裁撤了近一百多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1章 太白经天 王曙的官爵虽然没有变动,可是吏部仅剩下的一点儿权力,也被三司给抢空了。 王曙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跟寇季一样,空挂着名头的寄俸官。 一群人没了实权,一下子全扑到了寇府,找寇准哭诉。 寇准从以前一天送一道奏疏入宫,变成了一天送三十六道奏疏入宫。 他为自己的心腹们辩驳,为自己的心腹们说清,为自己的心腹们喊冤。 可到最后,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他的奏疏,一如往常,入宫以后就石沉大海。 寇准的心腹们,在寇府里,从饱含希望,等到了失望,到最后变成了一脸绝望。 有些人悄然离开了寇府,准备自己去寻找出路。 有些人则留在了寇府,打算劝解寇准,放手一搏。 寇季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每天待在府里,看着府里的人进进出出。 他并没有参与进去,他也不想参与。 他早就向寇准、王曙,讲明了自己的观点。 寇准要想扭转目前的局势,出了清君侧以外,没有第二条路走。 可寇准偏执的觉得,没有诏书的清君侧,就是造反,他坚决不能做。 …… 时间一晃。 到了六月(也就几天,不是一整月)。 寇准的心腹们全部被踢出了朝堂上的重要衙门,沦落成了一群跟寇季一样的寄禄官。 他们每日盘桓在寇府,变着法的在劝解寇准。 寇准却死咬着没松口。 相比起来,寇季就显得很清闲,整日躲在四君园里当宅男。 他心有谋划,所以并不着急。 如今他到六部的官位已经定下了,照目前这个局势看下来,他的官位是不可能有变动的。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然而,寇季不急,刘亨却急了。 六月初三的时候。 刘亨急吼吼的冲进了寇府。 在四君园里找到了寇季。 还没进园子里的月亮门,就高声喊着,“四哥啊,外面都快变天了,您怎么还有闲心在寇府里闲坐着。” 寇季正堂在园子里的树下纳凉,桌上摆着几壶冰镇的葡萄酒。 酒是西域番邦送来的贡品,宫里赐下来的。 冰是寇府的冰窖里存的。 见到了刘亨,寇季从胡床上坐起身,招呼道:“快过来,尝一尝这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冰镇一下,特别美味…… 我让府上的匠人,做了两个烤架,过几日你过来,还能吃到美味的烧烤。” 刘亨快步走到寇季面前,提起桌上的葡萄酒,猛灌了一口,没好气道:“外面都快闹翻天了,你还有闲心思在家里待着?” 寇季从盘子里捻起了一块冰块,塞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着,他一边嚼,一边问道:“提刑司三房出事了?夏竦找你们夺权了?” 刘亨一愣,晃了晃脑袋,“那倒没有……我背后有我姑母撑着,夏竦是我姑母的人,怎么可能为难我。曹佾背后是曹家,夏竦也不敢为难他。 范仲淹那人,虽然做事有些古板,但是做事规规矩矩的,夏竦也挑不到错处,也没有为难他。” 寇季愣愣的看着刘亨,“那你急什么?” 说完这话,又捻起了一块冰块,塞进了嘴里,咬的咯嘣响。 刘亨焦急的道:“朝堂上快吵翻天了,我姑母的人,还有你祖父的人,整天在朝堂上吵架。汴京城里也吵翻天了,那些太学生、国子监的学生,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逢人就说我姑母是祸国殃民的妖后。说我姑母正在驱逐忠良,重用奸佞。” 寇季闻言,瞥着刘亨,神色古怪的道:“这跟你我有关系吗?” 刘亨一愣,不说话了。 许久以后。 他愣愣的道:“还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寇季撇撇嘴道:“那你激动什么?” 刘亨挠了挠头,恍然道:“对啊!我激动什么。他们吵归吵,又影响不到我们,我们激动什么。” 寇季白了他一眼,道:“是你激动,不是我激动。” 刘亨咧嘴笑道:“我看到街上那些太学生、国子监的学生,高声呼喊的激动劲,也有点激动了……” 说完这话,刘亨有一脸佩服的看着寇季道:“还是四哥您厉害,处变不惊。” 寇季橫了他一眼,瘪瘪嘴,“拍马屁的话少说,坐下喝酒。” 刘亨点点头,顺势坐在了寇季对面。 他见寇季并没有捧着葡萄酒喝,而是捻着冰块咬着吃,也动了心思。 他学着寇季,捻起了一块冰块,塞进了嘴里,咬着吃了起来。 “嘎嘣嘎嘣……” 刘亨咬着冰块,乐呵道:“你还别说,这冰块吃起来,还真爽。比喝美酒强多了,回头我回到府里,也这么干。” 顿了顿,刘亨又感叹道:“不过,我们府里的存冰不多,平日里都是我爹和我大哥在享用,也不知道能分给我多少。” 寇季看向他,满不在乎的道:“你要喜欢吃这东西,回头我告诉你一个法子,你自己回家制冰用。” 刘亨愕然道:“夏天还能制出冰?” 寇季淡然道:“怎么不能?” 刘亨缓缓点了点头,认真的道:“那你回头一定要把这个法子交给我。” 这下,寇季到不淡定了,他盯着刘亨,愕然道:“你不激动?” “激动啥?” “不意外?” “意外啥?” “不问问我为何能在夏天制出冰?” 刘亨一愣,咧嘴笑道:“这有啥好意外的,四哥你不论干出什么惊人的事情,小弟都不觉得意外。” 寇季疑惑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刘亨坦言道:“自从在我刘府的酒楼里,见到了四哥你那宛如神笔在手的画技,以及你神不知鬼不觉在东来典当行里放的那把火以后,你干出什么惊人的事情,我都不觉得意外。” 刘亨话音一顿,贼兮兮的低声道:“因为我知道四哥你是天赋异禀,能常人所不能。”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嘀咕道:“这都被你发现了?” 刘亨一脸得意的嘿嘿一笑。 两个人不再说话,而是守着盘子里的冰块嚼。 等到盘子里的冰块快要嚼完的时候,刘亨突然一愣,说道:“对了,四哥,我想起一件事,跟你有关……” 寇季一愣,疑问道:“宫里的事情?” 刘亨晃了晃脑袋,认真的道:“跟宫里无关,是坊间流传的一道谣言。” “什么谣言?” 寇季追问。 刘亨说道:“坊间传闻,说寇府有意跟向府结亲,说你要娶向府的姑娘为妻。” 寇季听到这话,先是呆滞了片刻,随后握起了拳头,咬牙道:“该死的向老倌,算计我……” 整个汴京城里,能放出这种谣言的,除了向敏中以外,没有别人。 “吧嗒……” 刘亨刚塞进嘴里的冰块,掉在了地上,让一脸惊愕的看着寇季。 “四哥!” 刘亨嘴皮子哆嗦着道:“那个谣言不会是真的吧?” 寇季黑着脸,摆手道:“你自己都说是谣言了,怎么可能是真的?” 刘亨却没有听信他这话,而是一脸激动的问道:“你真的要娶向公的嫡长孙女?那可了不得了!” 寇季愣了愣,不明白刘亨反应为何这么大。 刘亨激动的搓着手,喊道:“你知道吗?向公的嫡长孙女,那可是汴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不仅人美,而且还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皆精。 汴京城里的王孙公子,都想把她娶回家。 去向府求亲的人,都快把向府门槛踏破了。” 刘亨猛然抓住寇季,激动的道:“我大哥,我大哥你知道吗?就是我姑母最宠爱的那个大哥,刘从美。他也看上了向公的嫡长孙女,还特意托我姑母从中撮合,但是被向公给拒绝了。 没想到向公居然有意把嫡长孙女许配给你。” 刘亨激动的晃着寇季,大喊大叫道:“四哥,你不愧是我刘亨的四哥。汴京城里多少王孙公子都娶不到的人愣是被你娶到了。” 刘亨激动的语无伦次。 寇季扯着嘴角,看着刘亨,难以置信道:“那个要啥没啥的黄毛丫头,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刘亨听到这话,表情一僵,瞪大了眼睛,“你们都见过面了?” 寇季试探的问道:“有那么难见吗?” 刘亨更加激动了,他站起身,抓着寇季,吼道:“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大哥为了求见向公的嫡长孙女,足足送了二十四颗上等的走盘珠,也没能见她一面。” 寇季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了向府偏厅里,那个少女的身影。 他一脸疑惑的道:“就那么个黄毛丫头,一颗走盘珠也不值吧?” 刘亨自动忽略了寇季贬低向公嫡长孙女的话,他激动的抓着寇季道:“四哥,我好想把这个消息说出去。” 寇季愣了愣,随意的道:“那你就去说呗。反正我不在乎。” 刘亨猛然摇头,“不能说!绝对不能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你就要倒霉了。” 寇季一愣,试探的问道:“你是说,那些求亲的,会找我麻烦?” 刘亨认真的道:“不止是找你麻烦,还会打你闷棍,或者找人暗杀你,又或者摆明车马,到寇府挑战你。” 寇季难以理解的道:“疯了吧!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还敢打我闷棍,找人暗杀我?寇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上门挑战?” 刘亨盯着寇季,质问道:“你当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刘亨自问自答,“不,我说的是事实。你寇府虽然是宰相门庭,门高户大。可这汴京城里的水,远比你想象的要深。 在这汴京城里,敢跟你寇府作对,有资格跟你寇府作对的府邸。 不下十家。” 寇季挑起眉头,愕然道:“这么多?” 刘亨重重的点头,“就这我还少算了,要不我细细的跟你说说。” 寇季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不用细说,我大概能猜到是那几家。” 汴京城里,拥有特殊地位的家族很多。 不惧寇府的,有不少。 比如各大王府,比如地位特殊的柴家、比如功勋卓著的曹家、比如刘亨所在的刘家、比如西北的折家等等等等。 提到折家,就不得不多解释一句。 折家虽为将门,可地位极其特殊。 他们对朝廷,从来都是听调不听宣的。 折家家主,受朝廷册封的时候,职位后面都会加一个留后。 而另一个拥有留后职称的,是青塘之主角厮罗。 由此可见,折家名为朝廷将门,实际的地位,却等同于番属。 上数的这几家,基本上都有资格跟寇府作对。 刘亨郑重的提醒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你千万别把你见过向府嫡长孙女的事情说出去。那几家的纨绔子弟都不少,而且还有些被惯坏了的,一个个都像是疯子一样。 他们真要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寇季听到这话,撇撇嘴道:“我是懒得招惹他们,可他们真要找到我头上,我也不怕他们。真要称一称斤两的话,谁轻谁重,还不一定呢。” 刘亨认真的道:“四哥的手段我自然知道,对付这些纨绔子弟,肯定不在话下。不过这些人背后的人,却不好对付。如今寇府风雨飘摇,四哥还是不要招惹麻烦的好。” 寇季瞧着刘亨真心实意的在叮嘱他,他也不愿意辜负了刘亨的好意,就点头应了一声。 刘亨见寇季点头,也跟着点了点头。 然后他准备坐下,跟寇季好好聊一聊,寇季见向公嫡长孙女的情景。 只是他刚坐下,就出了变故。 刚才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天色,缓缓化作了黑暗。 明明是一天中太阳最猛的时候。 可天地间,却一片漆黑。 刘亨猛然站起身,惊愕道:“这是?!” 黑暗中。 寇季伸出手,猛然握紧了拳头,似乎抓住了黑暗,他嘴角勾起了一丝道不明的笑意,口中幽幽的道:“太白经天……” “太白经天?” 刘亨瞪着眼,一脸疑问。 寇季却没有搭理他,而是感叹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大半个月了,还以为要继续等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朝廷的变局,到了出结果的时候了,也到了我该出手的时候了……” 寇季以前读史书的时候,曾经看到史书上有一段记载。 天禧年间,刘娥和寇准争权的时候,在六月出现过一次太白经天。 只是他当时粗心,没记住是那一年。 但经过他对局势仔细观察以后,发现,太白经天,很有可能就会在今年出现。 他推测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2章 针尖对麦芒 天遂黑,看不见人神情,但刘亨通过寇季的语气,感觉到了寇季不对劲。 当即,他惊叹的问道:“四哥,你说你等这劳什子的太白经天很久了?难道你知道它会出现?你要做什么?” 寇季缓缓躺在胡床上,嘴角翘起,低声笑道:“我说我要坐看风云变幻,你信吗?” 刘亨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两声,显然他不信。 就寇季那语气,要是没有谋划,那就奇怪了。 虽然不知道寇季有什么谋划,但寇季既然不说,那必然是不能走漏风声的大事,他也没有追问。 而是思量了一下,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四哥,太白经天,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刘亨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太白经天,也没有闲情雅致去典籍中翻看类似的事情,所以他并不知道太白经天究竟是什么。 寇季张了张嘴,准备从天文学的角度,给刘亨讲一讲太白经天的由来。 可仔细思量了一下,发现他若是跟刘亨讲天文学的话,刘亨估计听不懂。 所以他沉吟了一下,道:“太白经天,又名太白凌日,指的是太白星显,遮挡了太阳,由昼变夜,昼夜颠倒。” 虽然寇季已经说的很通俗易懂了,但是刘亨仍然茫然的眨巴着眼,愣愣的道:“有什么说法吗?” 寇季往刘亨所站的位置瞥了两眼,虽然看不清人,但寇季仍然看着他,吧嗒着嘴道:“但凡太白经天,必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 “帝崩……侯薨……妖孽祸国……有人造反……” “嘶~” 刘亨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寇季嘴里听到的每一个词,对他而言,对整个大宋而言,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由不得他不震惊。 刘亨暗自搓着手,沉声问寇季,“真要发生了这些事情,朝廷必然要生乱子,四哥你是打算趁乱做点什么吗?” 刘亨能猜出寇季要趁乱做点什么,寇季并不意外。 他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刘亨要是还猜不出来,那他就白在汴京城里混迹了这么多年了。 寇季并没有对刘亨和盘托出的打算,他沉吟了一下,道:“左右不过是一些稳固我们兄弟地位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太白经天出现,刘府肯定也不平静。 你得尽快回去,别让你爹担心。 等白昼出现的时候,你去帮我做一件事。” 刘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他听到了寇季有事需要他帮忙,他还是没有推辞的点头道:“四哥有事尽管吩咐。” “附耳过来……” 寇季招了招手,刘亨瞧着寇季的人影,凑了过去。 寇季小声在刘亨耳边嘀咕了一句。 刘亨点了点头,“明白……” 二人刚说完话,寇忠就带着一群家丁,挑着灯笼,出现在了四君园。 漆黑的四君园,瞬间多了几道灯火。 寇季、刘亨的身形也被照亮了。 寇忠的脚步有些快,看得出他很焦急。 只是他到了四君园以后,还没开口,寇季就率先开口道:“找个人,挑着灯笼,送刘亨回府。” 寇忠愣了一下,赶忙点了点头。 他在身后的家丁中挑了一个机灵的,让其送刘亨回府。 刘亨也没有迟疑,对寇季拱了拱手,在那个寇府家丁的指引下,离开了四君园。 刘亨一走,寇忠急忙凑到寇季身前,说道:“小少爷,您得去老爷身边守着。” 寇季一愣,听懂了寇忠话里的意思。 太白经天的天象在寇季眼里,只是天象。 可在寇忠等人眼里,那就是上天的警示、预兆。 太白经天,警示的是帝崩、侯薨、妖孽祸国等等。 以寇准的身份地位,也在警示之列。 寇忠让寇季去寇准身边守着,就是为了防止这个警示应验在寇准身上。 寇季点点头,道:“我这就去祖父身边守着。” 事实上,不用寇忠提醒,寇季也会去寇准身边守着。 因为有些话,他该跟寇准说了。 随着太白经天的出现,针对寇准的危局也就跟着悄然出现了。 他若不在寇准身边守着,寇准八成会走上旧路,让历史重演。 当即。 寇季起身,收拾了一下衣冠,让家丁挑着灯笼在头前引路,去往了寇准的卧房。 走到寇准卧房所在的院子外的时候,寇季就听到了一群大呼小叫声。 寇季大致听得出,那是盘桓在寇府的官员们的声音。 隐隐可以听到‘天降预兆,妖后祸国之类的话’。 显然。 太白经天的出现,让这些被刘娥打压的无处可去的官员,看到了希望。 他们想借着这一次的天象示警,把刘娥赶下台。 寇季进入到了院子里以后,就看到了一群家丁们,挑着灯笼,把院子照耀的如同白昼。 寇准躺在一张软榻上,一群官员围着寇准,在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大多都是劝解寇准,借着天象清君侧之类的话。 寇准躺在软榻上,沉默不语,脸上尽是挣扎的神色。 寇季瞧了一眼,大致就判断出,寇准心里到底在挣扎什么。 太白经天天象的出现,让寇准心里也生出了清君侧的想法,只是他手里没有赵恒的诏书,下不了决断。 没有诏书的清君侧,那就是造反。 他有清君侧的心思,却又不愿意背上造反的名声,所以才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寇季出现在了院子里以后,踱步到了寇准身前,对围在寇准身边的官员们道:“劳烦诸位静一静,我祖父身患重病,需要静养,听不得人争吵。 诸位真要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商谈一下,商谈出一个结果以后,再报给我祖父,由我祖父顶多。” 一众官员闻言,愣了愣。 他们倒也没有因为寇季突然开口表现出不满。 寇季说的在理,平日里在朝堂上的时候,遇到了事情,也是这般处理的。 为首的官员拱了拱手,道:“寇相稍等,我等商量出结果以后,再来找寇相定夺。” 寇准闻言,点了点头。 寇季在这个时候,又插话道:“我要是诸位,此刻就不会留在寇府。” 为首的官员一愣,皱起眉头,沉声道:“寇郎中这是何意?莫非这寇府上容不下我等?” 寇准也斜眼看向了寇季。 寇季哭笑不得的晃了晃脑袋,“诸位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诸位,这太白经天,是吉是凶,还得由钦天监定夺。 不论诸位要做什么,终究离不开钦天监的判词。 我要是诸位,此刻就应该去找钦天监,坐实这太白经天的吉凶。” 官员们闻言一愣。 为首的官员一跺脚,激动道:“寇公子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我们应当去钦天监,坐实这太白经天的吉凶。” 为首的官员领着其他官员,对寇季躬身一礼。 “多谢寇公子提醒。” 寇季摆了摆手,笑道:“诸位都是前辈,犯不着跟我一个后辈施礼。快去钦天监吧,迟则生变。” “对对对,去钦天监……” “告辞告辞……” “……” 一众官员匆匆拱手后,离开了寇府,前往了钦天监。 寇季在这些人走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对站在一旁的寇忠吩咐道:“去,把门封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见。” 寇忠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准瞪大了眼珠子,惊愕道:“你,你,你这是何意?” 寇季没有请示他,就打算封了寇府门户,不与人来往,着实让他觉得意外。 意外之余,还有些愤怒。 寇季并没有回答寇准的问话,而是对寇准一礼,反问道:“祖父以为,这太白经天出现,警示的是什么?” 寇准瞪着眼,不悦的道:“钦天监还没给出判词,老夫怎么知道它警示的是什么?” 寇季缓缓点头,又道:“孙儿没猜错的话,钦天监会给出三个字。” 寇准眉头一皱,沉吟道:“你怎么知道钦天监会给出什么判词?难道你在钦天监安插了人。” 寇季没有回话,只是淡淡一笑。 寇准迟疑了一下,追问道:“钦天监会给出怎样的判词?” 寇季也没卖关子,坦言道:“女主昌!” “嘶~” 寇准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道:“真的?” 寇季点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寇准嘴皮子哆嗦道:“难道我大宋朝,真要出一位女帝?” 寇季看向寇准,认真的道:“出不出女帝,孙儿不知道。孙儿只想知道,钦天监真要给出‘女主昌’三个字判词,祖父会如何应对?” 寇准咬牙道:“老夫断然不会让她留在朝堂上。” 寇季问道:“清君侧吗?” 寇准一愣,迟疑了许久,咬着牙道:“没有官家的诏书,如何清君侧?” 寇季再问,“官家若是传口谕给您呢?” 寇准瞳孔微微放大,愕然道:“官家传口谕给老夫?” 愕然过后,寇准斩钉截铁的道:“有官家口谕,老夫自然要清君侧。” 寇季听到这话,嘀咕了一句,“果然如此……” 寇准侧头,一脸疑问的看向寇季,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寇季依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若是官家传给您清君侧的口谕,您打算怎么做?” 寇准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 从来都是他质问别人,很少有人质问他。 寇季一个小辈,盯着他频频发问,让他心里不痛快。 虽然他心里不痛快,但他还是仔细思量了一下,回答道:“老夫自然是联合朝臣,逼进皇宫,当着官家和皇后的面,把此事说清楚,罢了皇后的后位。” 寇季失笑道:“若是官家当场反悔了呢?” 寇准闻言,对寇季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破口大骂道:“胡说八道,官家金口玉言,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 寇季晃了晃脑袋,叹息一声,“祖父若是要用这种手段清君侧的话,这府门还是封上的好。” 寇准一愣,恼怒道:“你什么意思,这寇府何时轮到你做主了?老夫还没死呢!” 寇忠闻言,惊恐的扑到了寇季身边,急忙提醒道:“小少爷,您少说两句。” 他又对寇准道:“老爷息怒,小少爷也是担心您,所以才说出这番话的。” “哼!” 寇准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寇季却不卑不亢的道:“祖父,无兵无卒,怎么清君侧?” 寇准脸色一冷,准备开口喝斥寇季。 寇季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只听寇季又道:“清君侧,并非儿戏。既然要做,就应该确保万无一失。一旦出现了纰漏,就会万劫不复。祖父只想着联合朝臣去逼宫,却没想过,一旦官家矢口否认,一旦逼宫失败,又当如何。 祖父您更没想过,若是逼宫的事情,提前走漏了风声,皇后在宫里埋伏下重兵,到时候把你们一网打尽,你又当如何?” 寇准心里怒火越长越猛,却没有当场发作。 寇季所说的那些意外,他还真没想过。 经过寇季提醒,他仔细一想,真要是在逼宫的时候,发生那些意外,那逼宫必败无疑。 到时候非但不能把刘娥赶下后位,反而会被刘娥清除干净他们。 寇季之所以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也是为了他好,为了寇府好,他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下。 只是寇季的语气,寇准难以接受。 同时,他也不喜欢寇季言语中的质疑。 寇准心里思量着寇季的话,嘴上却强硬的道:“纵然身死,老夫也无怨无悔。” “呵……” 寇季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讥讽。 寇准见此,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怒不可执,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手,拍着软榻,愤怒的咆哮道:“你!你竟敢嘲笑老夫?!” 寇季并没有因为寇准的愤怒而感觉到惧怕,而是直面寇准,拱手道:“请恕孙儿不孝,恐怕要说几句对祖父大不敬的话。” 寇准咆哮道:“老夫不想听,你给老夫滚出去!” 寇准喊完以后,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对着寇忠咆哮道:“把这个不肖子孙给老夫轰出去。” 寇忠苦着脸站在寇季身边哀声道:“小少爷啊,您就别忤逆老爷了,快给老爷说一句软话,老爷肯定能原谅你。” 寇季似是没听到寇准和寇忠的话,他盯着寇准,沉声道:“孙儿一直以为,祖父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忠良之臣,如今看来,只是一个自私自利,贪恋权位的人罢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3章 下猛药(第二章……还有一章……) 寇季一句话,石破天惊。 惊的寇准愣在了软榻上,惊的寇忠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惊的四周掌灯的家丁们,想撒腿就跑。 “小……小少爷……” 寇忠瘫在地上,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嘴巴张了张,只吐出了四个字。 他已经被惊的有些说不出话了。 “啪!” “逆子!” 寇准没说话、寇忠也没说话,寇季也没说话。 刚从门外进来的寇礼,听到了寇季的话,吓的魂不附体,他扑到寇季身前,抬手就给了寇季一个巴掌。 “你,你这个逆子在胡说什么,还不快给你祖父请罪。” 寇礼扇了寇季一个巴掌,又惊又怒的喝斥道。 寇季觉得嘴里一甜,似乎有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但他没有在意。 他猛然回头,怒目圆睁瞪向了寇礼。 在灯光照耀下,寇季的眼中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燃烧,配上他那吃人般的目光,分外慑人。 寇礼又不是啥刚强之人,被寇季的目光吓的连退了三步。 他又惊又怕的指着寇季,难以置信的颤声道:“你!你这个逆子,居然敢瞪我?” 寇季收回了看向寇礼的目光,不再搭理他,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寇准身上。 他能不能把心里话说完,在寇准,而不在寇礼。 寇准读懂了寇季眼中的意思。 他心里也清楚,一向乖巧懂事的寇季,突然说出这么忤逆不孝的话,必然有后话。 寇准虽然心中愤怒的有杀人的心思,但他同样有一丝丝好奇,好奇寇季说出这般忤逆不孝的话,后面会说什么。 眼见寇礼还要抬手掌掴寇季,寇准突然出声道:“你们父子两个,不要在老夫面前演戏了。” 寇礼一愣,掌掴寇季的手,悬在了空中,他冲着寇准哀声道:“爹,孩儿怎么敢在您面前演戏呢。” 寇准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眯着眼,盯着寇季,语气听不出喜怒的道:“老夫为官四十载,听过称颂的话,数不胜数。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老夫是个自私自利,贪恋权位的人。 老夫很想听一听,老夫是怎么个自私自利法,是怎么个贪恋权位法。 你要能说出个所以然,老夫饶你不死。 你若说不出,老夫让你连华州也回不去。” 寇准为官多年,又岂是善茬。 他平日里处事固然刚正,但真到了非要特殊手段的时候,他也不会固执。 再说了,依照律法,寇季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刚才那句话,足以被定性为忤逆不孝。 朝廷对待犯人,虽然宽容,但是对待忤逆不孝的人,从不手软。 依照朝廷律法,忤逆不孝,当斩。 所以寇准真要弄死了寇季,旁人也没办法帮他喊冤。 寇季听到了寇准这话,还没开口。 寇礼倒先开口辩解了起来,“爹,季儿纯粹是胡说八道,您可千万别当真,他八成是得了失心疯……” 寇礼的话还没说完。 寇准率先开口出声。 “你闭嘴!” 寇礼猛然闭上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寇准看向了寇季,寇季也看向了寇准。 寇季开口问道:“祖父只想着事情败露以后,一死了之。可曾想过,寇府上上下下,华州的寇氏宗族,到时候也得给您陪葬?” 寇准盯着寇季,冷声道:“为朝廷,为大宋,死得其所。” 寇季又问,“纵然这寇府上上下下几百口性命,华州寇氏宗族上千口性命,祖父都不在乎。那天下百姓呢?祖父你一死,皇后和丁谓必然把持朝政,排除异己。 到时候,满朝文武,不是奸佞小人,就是阿谀奉承之辈,再无正直之人。 百姓势必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您一死,倒是清净了。 但是天下百姓到时候苦不堪言,又能向谁去诉说?” 寇准听到这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心神有所动摇,嘴上却说道:“邪不胜正,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纵然小人一时猖狂,也难猖狂一世。 百姓们纵然要受苦,也只是受一时之苦。 只待新君登基以后,自然会肃清奸人,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寇季晃了晃脑袋,叹息道:“祖父这话说的轻巧,可您有没有想过,您口中所说的一时之苦,会有多苦?会有多少百姓,会因为这一时之苦,命丧黄泉。 一万人多不多? 或许还只是个零头……” 寇准心神一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寇季盯着他,嘲讽道:“真要有这么多百姓,因为您的过失而丧命,您还是忠良之臣吗?您一死,倒是清净,纵然现在遭奸人陷害,以后新君亲政以后,也会感念您的功劳,帮您平反,赐您更崇高的谥号。 您忠良之臣的名声,也会光耀青史,名传千古。 可那些百姓呢? 谁帮他们平反,谁又能让他们名垂千古? 压着数值不清的亡魂的忠良之名,您背着安心吗? 压着数值不清百姓亡魂的忠良之名,在百姓中间口口相传,口口称颂,您能安心吗?” “够……够了……” 寇季的话,句句直戳寇准的心脏。 寇准心里早已生出了悔意,早已羞愧难当,他不敢听下去了。 寇季的话,打破了朝堂上文武百官的一贯思维。 满朝文武都觉得,忠于官家,忠于大宋,就是忠良之臣。 可寇季的话,却告诉寇准。 还有一种忠良之臣,他们忠于百姓。 寇准不让寇季继续讲下去,可寇季却没有住嘴的意思,他继续说道:“或许,满朝文武都觉得,忠于官家,忠于大宋,就是忠良之臣。 可当了官家的忠臣,当了大宋的忠臣,却苦了百姓。 那为何不让官家帮你们歌功颂德,反而让百姓口口相传你们的忠臣之名? 明明百姓因你们受苦,却还要为你们称颂,他们不亏吗?” “够了!老夫说够了!” 寇准哆嗦着阻止着寇季继续讲下去。 寇季晒笑道:“跟更可笑的是,官家的忠良,也未必忠良。您只想之自己一死了之,可您有没有想过,您一旦身死,刘娥和丁谓掌控了朝政,架空了官家。 官家到时候怎么办? 无力的伸出手,对着虚空抓了又抓,绝望的喊着。” 寇季做了一个无力的样子,抬手抓着虚空,声音微弱的道:“寇准啊寇准,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朕想找个人帮帮朕,也找不到啊。朕心里苦啊!” “砰砰砰~” 寇准眼珠子瞪的前所未有的圆,他双目充血,用手奋力的拍打着软榻。 寇季模仿的惟妙惟肖的。 由不得他不联想。 一想到赵恒无力的躺在龙床上,绝望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心里就犹如一团火焰在燃烧。 憋屈、不甘、愤恨。 寇季刚才骂他的话,他早已不计较了。 没办法计较,也没脸计较。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寇季不要再说下去了。 因为寇季每说一句,他心里的羞愧就多一分。 “对了,还有皇太子赵祯。” 寇季又道:“您一走了之了,刘娥和丁谓把持了朝政,赵祯会怎么样呢?” 寇季做出了一个懦弱的样子,低着头,怯怯的道:“一切由大娘娘做主……大娘娘说的,就是本宫的意思……本宫听大娘娘的……” 寇季就像是戏剧里的丑角,在哪儿不断的表演着,模仿着。 然而,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在笑。 有的只有沉重、压抑。 像是有无数座大山,随着寇季的话,缓缓的落在了每个人心头。 寇季表演了许久,乐呵呵的问道:“祖父,您猜猜,这种场面会持续多久?一年?两年?三年?” 寇准喘着粗气,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算老夫求你了……别再说下去了……” 寇季像是没听到寇准的话,得意的笑道:“我猜,刘娥不死的话,赵祯永远都是这样。因为他性子软,为人又宽厚,一定不敢忤逆刘娥。纵然他长大了,也不敢忤逆刘娥。 或许会在别人的谏言下,稍稍反抗一下。 但是以刘娥的智慧、手段,肯定能轻松的镇压他。 也许有一天,刘娥不喜欢看他坐在龙椅上了,就把他踹下去,自己坐在龙椅上。” 寇准眼泪已经下来了,那是羞愧的眼泪。 要是真的按照寇季所说的发生了,那他死后,无颜去面对太宗皇帝。 九泉之下跟赵恒碰见了,也无颜去面对赵恒。 寇季盯着寇准,笑问道:“为人臣者,陷君王如厮,算得上是忠良吗?为人臣者,只顾自己清名,不顾君王死活,不算自私自利吗?为人臣者,只顾自己争权,不顾君王以后的处境,难道不算贪恋权位?” “我……我……我……” 寇准不再自称老夫,而是大喊了三个‘我’字,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寇季的这些话,太重了,重的让他受不了。 “老爷!” “爹!” “……” 寇礼、寇忠等人,这才意识到,寇准身体欠佳,根本受不住这么重的话。 当即,也没人顾得上去埋怨寇季,一个个东奔西跑的去找御医,过来为寇准诊治。 经过寇季之前的提醒,寇准在跟官员们谈事情的时候,从来不让御医待在这里,所以御医大多时间,都待在寇府的厢房。 寇礼跟家丁们抬着寇准进了卧房,寇忠去厢房招来了御医。 御医在众人紧张的神情中,帮寇准诊过了脉。 然后对众人道:“寇相悲伤过度,加上气急攻心,所以晕了过去。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稍微昏睡一会儿以后,就会清醒。” 御医顿了顿,沉声提醒道:“寇相身子骨本来就弱,受不得气。此番一气,恐怕又要在病床上多静养一年。若是再受气,性命可就难保了。” 寇礼闻言,瞪起眼,风风火火的冲出了卧房,对着卧房外的寇季,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打。 寇季之前凶狠的目光确实吓到了他。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心里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害怕寇季,纯粹是有些莫名其妙。 当老子的还有害怕儿子的? 有了这个心思壮胆,寇礼打起寇季,也就没那么客气。 寇季把寇准气晕了,在寇季看来,这是下了猛药以后,必经的过程。也是寇准思想转变毕竟的过程。 为了给寇准来这么一下子,他近些时日,可没少跟御医套近乎。 也正是因为知道寇准的身体状况,他才敢这么做。 可在寇礼看来,寇季纯粹是在作死,存粹是在把到手的荣华富贵推出去。 寇准在朝堂上处境如何,寇礼不太关心,他也没资格关心。 但是寇礼却很清楚,哪怕寇准在朝廷上失去了权势,一样会有官位傍身。 只要跟着寇准,荣华富贵肯定少不了。 所以寇礼在见到寇季气晕了寇准以后,心里怒火格外旺盛。 寇季离开了寇准,能不能活滋润,他不知道。 但是他心里清楚,他离开了寇准,肯定活不滋润。 他身上没有多少钱,也没有固定收入,身上还背着巨额外债,一旦离开了寇准,不仅不能享受到荣华富贵,估计还得被讨债的逼死。 寇礼心里有气,所以打起人,就没轻没重。 寇季身上被打出多处伤痕。 寇季咬牙刚准备喝止他。 就见寇忠匆匆从卧房里赶出来,喊道:“少爷,您别打小少爷了。老爷要见小少爷。” 寇礼心头一跳,哀声道:“爹是要逐我们父子出府吗?” 寇忠沉声道:“老爷只是说要见小少爷,没说其他的。” 寇礼当即上前,拽着寇季就往卧房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喝斥道:“一会儿见到了你祖父,一定要磕头认错,纵然把头磕破了,也得让你祖父把气消了。 你祖父要是把我们逐出府,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 寇季很想一巴掌把寇礼拍到院子外去,最后还是忍住了。 寇礼不知道寇季的心思,拉着寇季进了卧房。 寇准晕的快,醒的也快。 此刻正双目无神的望着床顶,愣愣的躺着。 寇礼拉着寇季进了卧房以后,一脚把寇季踹到,让他跪在地上。 他对着寇准,哀声喊道:“爹,您終于醒了,可吓死孩儿了。” 他回身指着寇季,急忙道:“爹,我已经教训过这个不孝子了,您要是觉得不解气,孩儿再帮您教训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4章 秘密(为‘茶么么’万赏加更……补更……) “逆子,还不向你祖父磕头陪罪?!” 寇礼见寇准不言语,就回头对寇季怒吼。 “你出去!” 躺在床上的寇准突然开口。 寇礼一愣,指着寇季喝道:“看你把你祖父气的,都不愿意见你了。还不滚出去!” 寇季翻了个白眼。 刚才寇准让寇忠招来的是他,而非寇礼。 寇准招他来,必然有话要说。 那么他嘴里驱赶人的话,自然是针对寇礼的。 寇礼却没有眼力见,也听不懂人话,以为寇准在驱逐寇季。 寇季根本就没搭理寇礼,因为他知道,寇准还会开口。 果然。 寇礼话音刚过,就见寇准侧头瞥向了他,冷冷的道:“老夫说的是你!” 寇礼愣了愣,指向自己,“我?” 寇准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寇礼一脸尴尬,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孩儿这就下去。” 寇礼拱了拱手,往门外走去。 路过寇季的时候,寇礼恶狠狠的威胁,“跟你祖父好好说话,再让你祖父生气,为父就把你逐出家门。” 寇礼转眼就走到了门口,就听寇准又道:“出去了以后,继续去祠堂跪着吧。” 寇礼浑身一震,一脸难以置信的回过身,“爹……孩儿……” 不等寇礼把话说完,寇准就幽幽的道:“我这个当老子的,都没打过儿子。你这个当儿子的,敢打我孙子?问过老子了吗?老子同意了吗?” 寇礼张大嘴,愣愣的说不出话。 寇季也一脸愕然,他没料到寇准居然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寇准瞥了一眼寇礼,冷哼道:“还不滚去祠堂跪着?难道要老子请你过去?” 寇礼愣愣的点点头,慌忙的逃离了寇准的卧房。 寇季瞥了瞥寇准。 总觉得寇准一个堂堂宰相,一口一个‘老子’,十分不美。 难道是刺激过度,让他变了性子? 寇季暗自思量着。 寇准盯着他,幽幽的道:“小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坦白告诉老夫,有没有把老夫当过祖父?” 寇季一愣,愕然道:“您一直都是我祖父啊。” 寇准冷哼一声,撇嘴道:“你要真把老夫当祖父,会把老夫气晕?还把老夫骂的体无完肤?” 寇季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孙儿也不想这样……孙儿比较惜命,所以看到祖父您带着孙儿往火坑里跳,就不得不出此下策。” 寇准瞪向寇季,喝问道:“你到底有多怕死?” 寇季瞥了寇准一眼,幽幽的道:“谁要我的命,我就跟谁拼命。” 寇准讥讽道:“照你这么说,老夫还得谢谢你不杀之恩?” 寇季尴尬的摆手道:“不敢不敢……” “哼!” 寇准冷哼一声,道:“那你知不知道,就凭你气晕老夫这一条,老夫就可以把你交给大理寺,定你一个忤逆不孝之罪。 到了秋决的日子,脑袋上那一刀,是逃不掉的。” 寇季坦言道:“这个问题,我之前想过。如果您真要大义灭亲的话,我肯定会跑。” 寇准冷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跑到哪去?” 寇季神情古怪的道:“辽国也是吗?” 寇准气结,瞪了寇季一眼,骂道:“你想跑,没门。老夫还等着你给老夫养老送终呢,怎么可能让你跑了。” 寇季闻言,咧嘴道:“祖父不生我的气?” 寇准幽幽的道:“气,刚开始的时候很气,后来是羞,羞愧难当。等晕了一次,再醒来的时候,就是释然,还有暗喜。” 寇季挑起眉头,一脸古怪。 寇准见状,脸一黑,骂道:“心里别想那些肮脏事,老夫可没有受虐的嗜好。老夫之所以释然,是因为老夫发现,你看似在气老夫,可却处处在为府上的人性命着想,为天下百姓着想,为官家和太子着想。 老夫为官四十载,到头来居然还没你一个孩子看得清楚。” 寇准苦涩的道:“老夫空活了四十载啊。” 寇季缓缓点头,寇准能有如此觉悟,证明他一番话没白说。 他追问道:“那您暗喜什么?” 寇准闻言,叹息道:“暗喜的是,老夫在你的提醒下,看清楚了何为为官。虽然看清的有些晚,但比起那些一辈子也没有看清的人,要幸运。 更重要的是,有你的提醒,官家真要传口谕给老夫,老夫一定会想办法,做到万无一失。” 寇准说到这里,顿了一声,瞥向寇季,哼哼道:“老夫上了你这个小子的恶当,你小子先用话震慑了老夫心神,让老夫乱了方寸,才会被你所气,被你所羞。 你说的那些话,都只是假设,根本没有发生。 你又不是神仙,又怎么可能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你小子的猜测,还好意思拿出来吓唬老夫。” 寇季张了张嘴,很想给寇准说一句,‘我说的这些都是史料记载的史实’。 但他不敢说。 真要说出口,寇准会把他当成失心疯的。 寇季仔细思量了一下,俏皮的一笑,“虽然只是猜测,但还是吓到您了啊。这说明,在您心里,我说的那个场面,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哼!” 寇准不想承认,寇季所说的话,正中他的想法,所以冷哼了一声。 祖孙二人陷入到了沉默中。 良久以后,寇准突然开口道:“你小子说的那番话,是谁教你的?” 寇季一愣,笑道:“自然是小子自己想的。真要是别人教的,我也不会拿到您面前说。” 寇准缓缓点头,又道:“你说官家真的会找老夫清君侧?” 寇季思量了一下,说道:“太白经天现世,自然得有一个对应的人出现。不然钦天监没办法给官家交代。皇后掌权以后,压的百官抬不起头,压的您手下那些心腹,窝居在家。 百官必然对皇后有怨气。 钦天监自然会顺水推舟,让这个太白经天的警示,映照到皇后身上。 官家虽然宠爱皇后,但官家更敬畏上苍。 一旦官家知道了此事,清君侧之事,就不可避免。” 寇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片刻以后,他戏谑的看向寇季,道:“你刚才可是一口一个刘娥的叫着,现在怎么叫起了皇后了?是害怕传出去,刘娥找你麻烦吗?” 寇季一愣,干巴巴一笑。 寇准见此,又幽幽的道:“刚才在院子里,那么多家丁都听见了,人多口杂啊。” 寇季一脸愕然,眼珠子快速的转动。 他在思量寇准说这话的用意。 他瞥着寇准,试探的问道:“祖父,您不会拿这事,为难孙儿吧?孙儿听民间有句话,叫宰相肚里好撑船……虽说我气您不对,可您堂堂宰相,犯不着拿这种事情为难孙儿吧?”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哼哼道:“老夫是你祖父,怎么可能为难你。老夫只是想告诉你,刚才那些人,老夫已经让寇忠下去封口了。 你自己小心点,以后别出去乱说,别被人诈出来。” “封口?” 寇季一脸愕然。 寇准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显然,寇季心中所想的那个‘封口’,跟寇准嘴里的‘封口’是一个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那些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消失了。 寇季没料到,因为他说话没有避开人,让这么多人跟着丧命。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没有过度自责。 寇准明明有其他办法让那些人不把今天的话说出去,可他却选了最凶狠的办法。 这说明,寇准不仅仅是要封那些人的口,还有告诫寇季的心思。 他大概是要借此告诉寇季,让寇季以后说话小心点,不然很可能就会有人因寇季而死。 寇准见寇季愣在原地,暗自思量,就知道他要传达的意思,寇季已经猜到了。 于是他满意的笑了笑,问道:“小子,你说老夫要是清君侧的话,当如何出手?” 寇季一愣,坦言道:“双管齐下,一面逼宫,一面重兵压境。” 寇准幽幽的道:“没有兵符,没有三衙的文书,老夫可调动不了兵马。” 寇季眉头一挑,沉声道:“可以找朱能……” 寇准瞥向寇季,郑重的道:“这可是杀头的罪过,你怎么就料定,朱能会冒着杀头的风险,跟着老夫清君侧呢?” 寇季愣了愣,咬牙道:“感觉……” 寇准幽幽的道:“人的感觉可靠不住啊……” 寇季闭着嘴,没说话。 寇准摆了摆手,“下去吧……从现在起,府里你说了算。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老夫不过问,也不插手。老夫就在这里静静的等着,等着官家找老夫清君侧。 若是官家找来了,以后这府里的事情,就由你做主。 若是官家没找来……” 寇准顿了一下,看向寇季,咧嘴道:“那老夫就让你知道知道,宰相肚里到底好不好撑船。” 寇季张了张嘴,要说话。 寇准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低声喝道:“滚蛋吧。留在这里,碍老夫的眼。” 寇季干巴巴一笑,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准卧房。 寇季出了寇准卧房,寇忠就迎了上来。 “小少爷,老爷没为难您吧?” 寇季摇了摇头,笑道:“我祖父说,从今往后,这府上,我说了算。” 寇忠一愣,意外的瞥了寇准卧房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对于寇季的话,他没有怀疑。 如果寇季说的是假话,那么卧房里的寇准,必然出声。 寇季见寇忠点头,就吩咐道:“去,封了府门,谁也不见。” 寇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下去照办了。 寇忠走后,寇季迈步离开了寇准卧房所在的院子。 刚一出门,天光就亮了。 太阳一点点露出身角,随后一如往常,普照大地。 寇季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笑道:“天气不错……” 说完这话,他拔步往四君园走去。 说通寇准,只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之后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准备。 别看他在寇准面前,清君侧清君侧的喊着。 事实上,他从没有指望过清君侧。 清君侧的风险太大。 他不愿意冒险。 他有更好的办法,能在这一场风波中,获得更多的权力,自然就没必要赌上性命去清君侧。 在这一点上,他隐瞒了寇准。 他也没有告诉寇准的打算。 事实上,寇准也有事隐瞒了他。 在寇季的脚步声消失在了寇准的院子以后,寇准屏退了所有人,屈指敲打了三下床板。 一个黑衣人悄然出现在了寇准的卧房,躬身站在了寇准床前。 寇准居然缓缓坐起了身,他双腿虽然依旧麻木着,也不能行走,可却影响不了他坐起身。 “扶老夫下床……” 寇准吩咐了一句。 黑衣人上前,扶着寇准下了床,给寇准找了个椅子,让他坐下。 寇准坐定以后,指着床榻,对黑衣人吩咐道:“老夫床下,有一个箱子,你去帮老夫取来。” 黑衣人照着寇准的吩咐,在寇准床下,找到了一个大箱子。 他搬着箱子,到了寇准身前。 寇准又吩咐道:“去取一个火盆过来。” 黑衣人悄然消失在了寇准卧房。 寇准抬手,摸索着箱子,喃喃自语,“那个臭小子恐怕不知道,老夫对他的态度之所以转变的这么快,跟这个箱子里的东西,有莫大的关联。” 寇准被寇季气晕,再清醒过来以后,第一个念头,并不是跟寇季和颜悦色的详谈。 而是逐寇季出府。 只是在他要开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床下的这个箱子。 就是这个箱子,让寇准打消了逐寇季出府的念头。 寇准掀开了箱子。 箱子里装着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只有一个破了一角的鱼笼,一柄断成半截的叉子,一包精细的青盐,一个盛着丹药的盒子,两只秃笔,一盒颜料,一幅画,一柄直刀,一套软甲。 寇准抬手在这些东西上一一抚摸了过去。 他认真的打量着每一件东西,像是看稀世珍宝一样。 等到黑衣人端着火盆出现在了寇准卧房里的时候。 寇准一言不发的从箱子里取出了鱼笼,扔进了火盆。 鱼笼进了火盆,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寇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燃烧的鱼笼。 烧完了鱼笼,又把包着青盐的纸包扔了进去。 他一件一件的扔,一件一件的烧。 哪怕是直刀、叉子、软甲这等金铁打造的东西,他也要一件件的看着它们烧红,变软,然后再把它们弄变形,看不出原有的模样。 寇准之所以秘密的收集这些东西,那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 如今这个疑惑解开了,他自然不用再留着这些东西。 而他之所以把这些东西销毁的干干净净,就是为了藏住一个他已经发现了的秘密。 一个他就算带进棺材里,也不会说出来的秘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5章 天授之人 常言说的好,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总会留下痕迹。 有些痕迹,很快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而有些痕迹,则会在时间的长河里,保留很长一段时间。 寇季在华州生活了十六年,自然留下了很多痕迹。 他人虽然到了汴京城,可他生活过的那些痕迹,却留在了华州。 以前的时候,或许没人在意。 但现在他身份不同了,加上他在汴京城里表现异于常人,自然会引起别人瞩目。 而这个暗中关注着他一切的人,就是寇准。 寇季当初初到汴京城的时候,寇准对他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只当他是一个到汴京城里来沾一沾他这个宰相福气的后辈。 所以当王曙拿通天犀带的事情为难寇季的时候,他并没有阻止。 虽然当时寇准有考校寇季的心思,但是更多的是准备看热闹,看寇季闹出笑话。 只要寇季闹出笑话,他就能趾高气扬的站在寇季面前,训斥他,“汴京城里的富贵不少,可享富也得有本事。没有本事,纵然给你再多的富气,你也留不住。” 然而,让寇准没料到的是,他已经打好了训斥寇季的腹稿,可到头来却没有用上。 寇季不仅拿回了通天犀带,还顺手坑了一把吴家,把吴家推到了灭门的深渊。 寇季所表现出来的心智、手段、本事,都让寇准赶到惊讶。 完全不像一个乡下来的小子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寇准对寇季开始有所怀疑。 他明里派人去华州寇氏宗族,质问宗族族老为何没派人护送寇季入京;背地里却让回华州的人,仔细的调查了一番寇季。 这不调查还好,一调查,着实让寇准惊掉了下巴。 十五岁以前的寇季,跟华州乡间的其他孩子一样,整日里奔走在地里田间,斗鸡撵狗,异常顽皮。 可去岁夏日的时候,寇季生了一场重病,醒来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也不去斗鸡撵狗了,也不顽皮了。 整日里除了坐在河边发呆,就是想办法给他们主仆二人弄一些吃食糊口。 寇准烧掉的第一个鱼笼就是寇季抓鱼的时候弄出来的。 华州自古以来,水系众多,泉眼遍布,可大部分的华州人,并没有依靠捕捞为生,多以种田、打猎为生。 偶尔有一两个下水摸鱼的,也是用叉子,或者渔网一类的东西。 鱼笼这东西,在华州几乎没有。 寇准小时候在华州的时候就没见过这个东西,他也是在当官以后,在南方才见过这东西。 而寇季从小生活在华州,又没有出过华州,他居然知道这东西,还会制作这东西。 怎能不让寇准吃惊? 还有那叉子,是寇季做出来的上山狩猎用的工具。 寇准让人仔细打听过,寇季从小到大,就没有接触过冶铁,他居然能制作出一柄冶铁熟手才能制作出的叉子,怎能不让寇准生疑? 还有那一包细细的青盐。 青盐在大宋很常见。 可细细的青盐,却不多见。 除了一些豪门大户,以及官宦人家会用细细的青盐外,市面上很难见到。 偏偏,寇季居然能在华州乡里,弄出细细的青盐。 他先是从市面上买到粗盐,然后拿回家,用自己自制的那些个小工具,把粗盐加工成细盐,然后再拿到市面上贩卖,借此牟利,居然赚到了不少钱。 更让寇准称奇的是,寇季弄出来的细细的青盐,居然比豪门大户用的青盐还细。 还有那秃笔、颜料、画卷。 那些都是寇准在知道了寇季用假画诓骗了吴家以后,让人从刘家酒楼里顺出来的。 秃笔是寇季用过的。 颜料也是寇季用过的。 画卷是寇季造假的时候,笔误画出的残次品。 他扔在了酒楼,没有在意。 酒楼的掌柜也不知道它的重要,所以就随手扔到了一边,被寇准派人给拿回来了。 还有那个盛着丹药的盒子。 里面盛放的是寇季炼制出的仙丹。 还有那一柄直刀,以及那一副软甲。 也是寇季让府上匠人们打造的样式。 寇府上的匠人,多是宫里赐下的,手段高绝。 市面上能见到的器物,甚至市面上见不到的器物,他们都能打造。 可偏偏在寇季拿出直刀、软甲的用料清单,以及设计图的时候,他们有些抓瞎了。 他们还是经过寇季指点,才打造出了直刀、软甲。 这个风声,自然不可避免的吹到了寇准耳中,寇准就让人仿造了一套。 寇准作为宰相,平日里也要处理军务,对于大宋的军备,武器样式,以及宋以前历朝历代的武器样式,他多有了解。 但寇季设计出的直刀、软甲,寇准却从没听过,也从没见过。 以上种种,都让寇准对寇季升起了怀疑。 明明寇季之前什么都没接触过,什么都没学过,怎么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什么都懂了,什么都会了。 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怀疑寇季背后有高人指点。 所以明里暗里,派遣了不下十六拨人,调查背后指点寇季的高人。 可他调查来调查去,都没有调查到寇季背后高人的存在。 为此他还派遣出了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暗中尾随寇季,想找出寇季的马脚。 可最终仍然一无所获。 若不是寇氏宗族的几位族老,以及寇礼,证实寇季确实是寇氏子孙的话,寇准差点就把寇季当成妖孽给灭了。 寇季既然是正经八百的寇氏子孙,那么寇准就不可能灭了他。 但寇准又查不出寇季为何突然之间变得什么都懂了。 所以他把这个疑惑,一直藏在心里。 他把有关于寇季的一些痕迹,藏在床下。 直到今日。 寇准听到了寇季那一番类似于预言的话,才明白了寇季到底是什么人。 寇准嘴上说寇季那些话,都是推测,都是骗他的,可他心里早已信了八分。 他要是不信的话,又怎么可能被气晕? 寇季在说那一番话的时候,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自己的处境,仔细回想了一下官家、太子的处境。 他发现,他真要是突然倒下的话,刘娥和丁谓把持朝政以后,寇季话里所说的那些事情,有八成会发生。 他觉得寇季能说出那番话,必然是得到了上天的警示。 而寇季突然间懂得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必然是上天授予的。 寇季就是一个异人,一个天授的异人。 天授的异人有很多。 寇准也见过几人。 其中有二个,寇季也见过。 其一是晏殊,晏殊四岁的时候,就名扬州府,而别的孩子在四岁的时候,别说是读书写字了,就算是想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都很难。 似晏殊这种有宿慧的,就是异人。 其二,就是丁谓。丁谓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这个本领很与众不同。其他过目不忘的人,纵然要记住一本书,一篇文章,也得好好瞧一遍,可丁谓却可以一目十行,甚至二十行的去看。 而且基本上看一眼,就能够记住。 似丁谓这种,天赋异禀的,也是异人。 寇季表现的跟常人明显不同,自然也是异人。 只是寇季这个异人,明显跟其他异人有所区别。 如果说晏殊、丁谓这一类的人,都是上苍关注的孩子的话,那么寇季无疑是上苍最宠爱的那个。 所以上苍才会赐予他知识、智慧,甚至在他危险的时候,还会警示他。 若上苍仅仅是赐给寇季知识、智慧的话,寇准说不定还不会把这个当成秘密,保守下去。 可上苍居然警示了寇季,那就不同了。 上苍给寇季的警示,跟预言有什么区别? 一个可以根据上苍警示,预言以后的人,跟神有什么区别? 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那还了得? 整个世界都会跟着疯狂。 到时候诸国之间,为了寇季,必然会掀起一场又一场的大战。 而寇季在这一场又一场的大战中,要么会被奉为神明,要么会被乱刀砍死。 但这两点,都不是寇准愿意看到的。 所以寇准选择了帮寇季保守这个秘密。 (有很读者猜测,说寇准有可能猜到寇季是穿越者……稻草表示很尴尬,寇准要是能猜到寇季是穿越者,那么他本身恐怕也是穿越者了……毕竟,古人脑子里,是没有穿越这个概念的……) 卧房里。 当寇准烧完了所有东西以后,愣愣的坐在椅子上发呆,良久以后,他侧头对黑衣人道:“哑虎,你说老夫会不会猜错了?” 哑虎听到了寇准的话,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回话。 不是他不愿意回话,而是他不会说话。 除此之外,他也不能理解寇准话里的意思。 他天生就是一个呆滞的人,而且还是个哑巴。 小时候,他的家人,就是因为他天生呆滞,又是个哑巴,所以嫌弃他,把他丢在了荒山野岭,任其自生自灭。 寇准那个时候刚当上官不久,正带着随从去走马上任,恰巧在荒山野岭里碰到了他。 寇准碰到他的时候,他正呆呆的跟一条大虫对视。 他年龄幼小,性子呆滞,碰到了大虫,也不知道跑,就那么呆呆的跟大虫对视着,浑然没有想过,有可能下一刻会沦为大虫的口粮。 寇准让随从们惊退了大虫,救下了他。 他从那以后,就跟随在了寇准身边。 由于他是个哑巴,又是寇准从大虫口下救下的,所以寇准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哑虎。 哑虎天生呆滞,但是在武艺一道,却有惊人的天赋。 寇准的随从见他根骨不错,就传授给他了两套很寻常的武艺。 一套儒生们用来修身养性的《拂柳剑》,一套战场上得来的《杀敌刀》。 就是这么寻常的两种武艺,硬生生的被哑虎练出了变化。 修身养性的《拂柳剑》被哑虎练成了柳絮剑。 出剑快速,如柳絮拂面,看不清那一剑会落在身上,等到看清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战场上传下来的仅有八式的《杀敌刀》也被哑虎连成了必杀刀。 八式被他练成了一式,刀出敌死,霸道异常。 由于他不爱说话,性子又呆滞,所以存在感很低,很少有人会在意寇准身边跟着他。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躲在暗处,不被人注意。 早年在战场上的时候。 他拼死护着寇准,被赵恒瞧见了。 赵恒念其忠勇,念其武艺高超,有意招他入器械监供职,却被他给拒绝了。 他不懂顾及赵恒的颜面,寇准却懂。 寇准给赵恒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让哑虎在器械监挂了一个名头,领了一份俸禄,然后又让赵恒把哑虎派遣给了自己。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赵恒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此处之所以花费这么多笔墨提这么一个人,就是因为此人在以后,有重要的用途。) 也就从那以后,哑虎领着朝廷的俸禄,却忠心耿耿的跟随着寇准。 寇准问哑虎的话,哑虎从来不会回答。 他只听寇准的吩咐,照寇准的吩咐做事,却从不回答寇准任何问题,也不问寇准任何问题。 寇准瞧着哑虎愣愣的站在身旁,一言不发,寇准失声笑道:“老夫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会回答老夫。” 寇准望着门外,幽幽的道:“老夫虽然已经相信了他就是天授之人,可老夫还是再试试他。他说官家会找老夫清君侧,那老夫就等着,看看官家会不会找老夫清君侧。 官家真要找老夫清君侧的话,那他就是天授之人,确认无疑。 官家要是不着老夫清君侧的话,那老夫就得好好的扒开他所有的伪装,看一看他这个天授之人的真假。” 哑虎依然愣愣的站在寇准身边,一言不发。 寇准瞥了哑虎一眼,淡淡的道:“以后你就去跟着他吧。” 哑虎闻言,脸上終于有了反应,他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准。 寇准笑道:“老夫老了,以后恐怕要一辈子待在府里了。谁还能闯进寇府来伤害老夫不成?真要有那么一天,那这大宋,恐怕就要亡国了。” 哑虎瞪起眼睛,张着嘴,冲着寇准无声的喊着。 寇准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大宋真要是亡国了,想杀老夫的人,能从寇府门口,排到汴京城外,你杀的完?” 哑虎跟着寇准多年,所以他一个表情,一个神态,寇准都能读懂他的意思。 刚才哑虎的张嘴无声的喊叫的意思,是在告诉寇准,说‘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就把伤害您的人杀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6章 小子,你是不是寇季?(今天两更,晚上有事要出去……) “去跟着他吧……” 寇准叹息了一句。 哑虎站在那里倔强的晃着脑袋。 寇准瞪起眼,“老夫的话你也不听了?” 哑虎张了张嘴,坚决的摇头。 寇准叹了口气,试探的商量道:“他出府的时候,老夫留在府里不出去。你去跟着他,照应他的安全。老夫若是离府的时候,你再过来跟着老夫,如何?” 哑虎刚要摇头,见寇准瞪起了眼,他张了张嘴,垂下了脑袋。 寇准见此,咧嘴一笑,“去吧……” 哑虎一言不发的消失在了寇准卧房。 寇准等哑虎消失以后,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 另一边。 寇季回到了四君园,招来了府上的大夫,帮他看了看寇礼殴打出的瘀伤。 寇礼对他拳打脚踢的,造成他身上多处瘀伤,嘴里也被打出了血,需要好好料理一下。 对于寇礼这个爹,寇季已经没啥指望了。 他准备找个由头,给寇礼谋个一官半职,让寇礼离开汴京。 地方他也想好了,就雷州。 依照历史的轨迹,寇准在跟刘娥、丁谓争权失败以后,会被发配到雷州去。 也正是因为他到了雷州,才把现在还是穷乡僻壤的雷州,治理成了一个富庶的地方。 寇季的出现,极有可能会改变寇准的命运。 可他不打算改变寇礼的命运。 府上的大夫,帮寇季检查了一下伤势,又帮寇季上了药,开了一个方子,叮嘱了寇季几句,就离开了。 其中有几味药,府上没有,寇季还特地派人去府外找了一趟。 凑齐了药,熬好药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寇季喝完了药,就回到了卧房里睡下了。 他倒是睡的舒服,可寇府的门子、守在门口的护卫,就没那么清闲了。 随着太白经天的出现,汴京城里乱成了一锅粥。 汴京城里的官员,互相奔走,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商讨着。 不论是寇准的人、刘娥的人,还是丁谓的人,都打算借着这一次太白经天的机会,做点什么。 从太白经天天象过了以后,前来寇府拜访的人就没停歇过。 无一例外,被挡在了寇府门外。 他们盘桓在寇府门前不肯走,在寇府门前闹成了一团。 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谩骂声。 有骂寇礼的,也有骂寇季的。 以寇准的性子,断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封了府门。 所以下令封了府门的,必然是寇礼父子。 他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也顾不得寇礼父子的身份,就开始破口大骂。 有机灵的,去了王府,请来了王曙叫门。 王曙到了以后,闯到了寇府门前,拍着门呐喊,“开门!我是王曙!” 王曙仗着自己是寇府姑爷的身份,把寇府的大门拍的啪啪响。 换做是以前,寇府的家丁护卫们听到这话,必然会打开门户,迎他进门。 可如今不同了,寇准大手一挥,把寇府的掌控权交给了寇季。 寇季又大手一挥,把寇府的掌控权交给了寇忠。 寇忠以前对王曙也亲厚,可自从被王远当成仆人一样,连踹了两脚以后,他对王家一门的人,也就冷淡了不少。 寇忠在门后,听到了王曙的呼喊,眼见仆人们又给王曙开门的意思,当即出手阻止了。 他对门外的王曙喊道:“姑爷,小少爷有令,自即日起,寇府封门,不见任何人。” “混帐!” 王曙破口骂道:“他凭什么封寇府的门户,我岳父呢?我要见我岳父!” 寇忠淡然道:“老爷已经把寇府的权力,交给了小少爷掌管,小少爷自然有资格封门。” 王曙一愣,愕然道:“我岳父把寇府的权力交给了寇季?你没哄骗我?” 寇忠笑道:“老仆只是个仆人,自然不敢欺瞒姑爷。” 王曙眉头一皱,不悦道:“那你叫寇季来见我。让他速速打开门,迎我们进去,我们找岳父有要事相商。耽误了大事,他吃罪不起。” 寇忠闻言,他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若是他今日没听到寇季那番话的话,或许还会被王曙吓唬到。 可他今日听了寇季那番话,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也了解到了太白经天最终会产生怎样的结果以后,又怎么可能被王曙唬住。 当即,寇忠不咸不淡的道:“姑爷,小少爷已经睡下了,睡前吩咐,不许旁人打扰。老仆这个时候去请示他,恐怕会被他赶出来。 老仆劝姑爷您还是回去吧。 明天等小少爷醒了,您再过来。” “混帐!” 王曙到了寇府,历来都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和耻辱。 当即,他破口大骂,把寇季数落了一个遍。 寇忠在门后,好似没听见一样,他吩咐那些看管门户的家丁护卫们,道:“好生盯紧门户,莫要放一个人进来。 若是有人闯进了寇府,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一众家丁护卫们对视了一眼,齐齐施礼道:“喏……” 寇忠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寇府门前。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寇季清醒以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发现伤势没有大碍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简单的洗漱了一番,让厨房备了一些他爱吃的早膳,送了过来。 就在他吃早饭的时候,寇忠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他身边,低声汇报道:“小少爷,刘府那边的刘亨少爷,托人递了个条子给您,说您让他办的事情,他已经办妥了。” 说话间,寇忠从袖口取出了一个条子,递给了寇季。 寇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随手翻看了一下,瞧着条子上面写的地址,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他咧嘴笑道:“这下就更有意思了……” 他收起了条子,吩咐寇忠道:“去帮我准备一顶轿子,我要出府。” 寇忠一愣,干巴巴道:“小少爷您要离府的话,只怕没办法坐轿子。” 寇季一愣,愕然道:“为何?” 寇忠苦笑道:“门口堵满了前来拜见的人。您要是出去了,肯定被他们堵住,动弹不得。姑爷也在府外堵着呢。” 寇季愣了愣,若有所思的道:“那就让他们堵着吧。我从后门出去。” 寇忠又苦笑道:“后门被那些官员们府上的家丁随从堵着。” 寇季愣愣的看向寇忠。 寇忠笑道:“府上还有一道暗门,平日里不常用,知道的人没几个。小少爷真要出去的话,可以走暗门。” 寇季咧嘴一笑,赞叹道:“还是你懂我。” 寇忠也跟着笑了。 寇季吃过了饭,整理了一下衣冠,拿了些银钱,在寇忠引领下,通过寇府的暗门,出现在了府外。 诚如寇忠所言,寇府的暗门很隐蔽,平日里不怎么用,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在这里堵他。 寇季招呼了一声,让寇忠回去,然后他迈步离开了寇府所在的巷子。 让寇季觉得意外的是,往日里如同一条尾巴一样跟着他的鱼游,今日居然没有出现。 他也没有细想。 鱼游不归他管辖,也不听他调遣,来去自由。 鱼游今天没出现在他身边,大概是因为,那些想刺杀他的人,被处理干净了吧。 然而,他却不知道。 鱼游没有跟着他,他身后却多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哑虎。 哑虎存在感极低,加上他习惯了躲在暗处,所以寇季不仔细搜寻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他。 寇季出了巷子,刚走了两步。 一群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一个戴花的小胖子,其余的是一帮子膀大腰圆的汉子。 男子戴花,在汴京城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宋朝男子,喜欢戴花、刺青的不少。 隐隐已经成为了一种潮流,一种时尚。 寇季见过不少戴花的人,所以在这个小胖子戴着花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意外。 瞧小胖子一身锦衣,带着随从嚣张跋扈的样子,八成是汴京城里的纨绔子弟。 小胖子堵住了寇季,嚣张的问道:“小子,你是不是寇季?” 寇季闻言一愣,随后果断摇头。 “我不是……” 瞧这群人的架势,明显是来找茬的。 他出来的时候又没带人,自然不可能跟人实话实说,去讨打。 小胖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寇季,皱眉道:“你从寇府的巷子里出来,怎么可能不是寇季呢?” 寇季装傻充愣的道:“寇季是谁?” 小胖子一愣,撇撇嘴道:“寇相的孙子,一个不识好歹的小子。” 寇季愕然道:“照你的说法,他一定是一位贵公子,平日里出行,必然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跟着。你看看我,我像吗?” 小胖子一愣,仔细端详了一下,瞧着寇季脸上若隐若现的手掌印,略微摇头道:“不像……” 小胖子觉得以寇季的身份,纵然被人教训,也不可能被打脸。 汴京城里的纨绔,最重脸面。 真要被人打了脸,那可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而纨绔之间,很少结死仇。 小胖子端详着寇季,皱眉道:“你不是寇季,那你是谁?到寇府的巷子里做什么?” 寇季摊开手,“跟你一样,奉我家少爷的命,在这里等寇季。” 小胖子一脸愕然,“原来是同道中人啊。” 小胖子伸出手,拍着寇季肩头道:“走,跟我去找个酒肆,喝酒去。顺便跟我说话,你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寇季晃了晃头,认真的道:“我还要回去给我家少爷报信,他还在等消息呢。要是回去晚了,肯定会挨骂的。” 小胖子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悦。 寇季赶忙道:“我肯定还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把我知道的有关寇季的消息,一并告诉你。” 小胖子眉头一展,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识相……” “看赏……” 小胖子大手一挥,就有人把一片压的薄薄的金叶子塞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拿到了金叶子,假装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小胖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滚蛋了。 寇季走了,小胖子浑然不知放走的就是寇季,仍旧一脸嚣张的守在巷子口。 却把躲在一角的少女给气坏了。 少女捶胸顿足的娇喝道:“白痴……早知道你这么蠢,就不应该找你……” 娇喝过后,少女跺了跺脚,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她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一下这厮。 “李家哥哥,你怎么放跑了寇季?” 少女出了巷子,踱步到了小胖子面前,略带埋怨的低声说了一句。 小胖子一愣,愕然道:“寇季出现了?在哪儿?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小胖子回身问身边的随从,“你们看到寇季了吗?” 随从里有个机灵的,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少爷,刚才那个小子,恐怕就是寇季。” 小胖子徒然瞪大眼,惊愕道:“刚才那个小子是寇季?” 少女轻咬着红唇,点了点头。 小胖子瞪着眼睛,喝斥道:“这厮不讲规矩,他怎么敢骗我。” 汴京城纨绔圈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就是纨绔之间,绝不隐瞒身份,碰见了也不藏头露尾。 纵然被人欺负了,回头也可以带着人,光明正大的去找场子。 这么做,一是为了不弱了府上的名头,二是为了不丢自己的面子。 小胖子在纨绔圈子里混久了,自然遵循圈子里的规矩。 圈子里的纨绔,也自觉的在遵守这个规矩。 猛然冒出寇季这么个不守规矩的,自然骗过了小胖子。 小胖子以前对寇季也不在意,甚至连搭理寇季的心思也没有。 总觉得以寇季的身份,不配跟他们混一个圈子,所以没打听过寇季的消息,也没看过寇季的画像。 若非向嫣托人找上门,说寇季欺负她,胡乱散播要跟她结亲的消息,他才懒得搭理寇季呢。 他心中对向嫣也有爱慕。 所以当他知道了寇季胡乱散播消息,玷污向嫣名声的时候,怒火中烧,当即就带着人到了寇府外堵寇季。 只是他没料到,好不容易堵住了寇季,却被寇季给骗了。 “这厮真是欺人太甚,你们给我追上他,绑了他,带到我面前来。” 小胖子恼怒的冲着一众随从吩咐。 随从们闻言,点了点头,追着寇季的脚步而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7章 带面具的人 少女见到了这一幕,气的直跺脚。 她觉得小胖子的那些随从,根本不可能追上寇季。 以寇季的聪明,自然能够猜得出小胖子一行人是来找茬的。 他刚才已经借口从小胖子手里逃过去的,又怎么可能再被小胖子抓到呢? 逃出了巷子,寇季必然溜之大吉,早早的躲起来,又岂能是小胖子的那些随从们轻易能找到的。 小胖子见少女跺脚,以为少女是在埋怨他刚才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寇季,被寇季哄骗了,于是就陪着笑脸对少女道:“向家妹妹,你放心,寇季那小子虽然刚才哄骗了我,但我这次一定逮住那小子,帮你姐姐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那少女,自然是假借了向嫣名义,找小胖子帮向嫣讨回公道的向家小妹。 向家小妹听了小胖子的话,嘴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干巴巴道:“那就多谢李家哥哥了。” 小胖子闻言,乐呵呵一笑,道:“到时候你可得在你姐姐面前,讲一讲我帮她惩治寇季的威风。” 向家小妹敷衍的道:“一定一定……”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泛着嘀咕。 她本就是假借向嫣之名,出来帮向嫣出一口恶气,又怎么可能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向嫣。 小胖子的人,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诚如向家小妹所料,他们没能追得上寇季。 小胖子得知此事以后,把他的那些随从,挨个骂了个便。 向家小妹见小胖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懒得再跟他在此处耗下去了。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小胖子,准备去找一个比较厉害的人,来对付寇季。 没过多久,寇府所在的巷子,就剩下了小胖子一行人守着。 …… 巷子口。 立着一棵大树。 寇季趴在树上,仔细观察着,确认了小胖子的随从们没有再出现后,他跳了下来。 随手拍了拍身上的落叶以后,寇季辨别了一下方向,离开了此地。 寇季在汴京城的街道上兜兜转转,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万花楼。 一个他初到了汴京城以后,就涉足过的风月场所。 只不过数月不见,万花楼变了个模样。 万花楼更名成了万花馆。 少了几分风月气息,多了一股精致典雅的味道。 从一座青楼,变成了一座艺馆。 守在门口揽客的人,也从老鸨、姑娘们,变成了一个个的青衣小厮。 寇季入了万花馆以后,发现馆子里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 有鼓瑟吹箫的,也有弹琴唱曲的,还有斗诗词歌赋的地方。 每一个区域,都有不少客人。 而且这些客人,皆是读书人。 寇季刚进入到万花馆,就有青衣小厮迎了上来,躬身道:“公子是听曲儿,还是观诗?” 寇季淡然道:“我想见见你们掌柜的。” 青衣小厮一愣,陪着笑脸问道:“公子可有拜帖?” 寇季晃了晃头。 青衣小厮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道:“那公子恐怕是见不到我家掌柜了,我家掌柜很忙,无暇见客。” 寇季背负双手,瞥了青衣小厮一眼,淡淡的道:“你去告诉她一声,就说故人来访,她会见我的。” 青衣小厮干笑道:“我们掌柜的,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寇季微微眯起眼,瞥了青衣小厮一眼。 青衣小厮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他以为寇季要拿出身份压他,却没料到寇季随手从袖子里取出了一片金叶子,扔给了他。 这一片金叶子,是之前寇季在寇府所在的箱子里,从小胖子手里骗来的。 青衣小厮拿了金叶子,脸上的笑容重新舒展,他笑呵呵的道:“公子您稍等,小人这就去给您通禀,至于我家掌柜见不见您,那就不是小人能够做主的了。” 寇季摆了摆手,让他速速去通传。 青衣小厮拿着金叶子,匆匆上了万花馆的二楼。 寇季看着他敲开了二楼的一个门户,消失在了里面。 没过多久,青衣小厮消失的那个房间的窗户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有人透过窗户的缝隙,在打量寇季。 片刻过后。 青衣小厮出了房间,从二楼下来,走到了寇季面前,笑道:“公子没有骗小人,您果然是我们掌柜的故人。” 说话间,青衣小厮从袖口取出了寇季给他的那一片金叶子,递还到了寇季面前,“原物奉还……” 寇季若是来玩的,那这赏钱,他可就心安理得的拿了。 可见过了自家掌柜以后,他就知道寇季不是来玩的。 那这个钱,他拿着烫手。 寇季瞥了青衣小厮一眼,淡然道:“赏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青衣小厮躬身一礼,“多谢公子赏赐。” 有了寇季这句话,他就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了这片金叶子。 青衣小厮收起了金叶子,对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子,我们家掌柜请您到楼上。” 寇季点点头,跟着青衣小厮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一间房门前,青衣小厮停下了脚步,叩了叩门。 门从里边被打开了,寇季走了进去,青衣小厮则规矩的守在了门外。 进了门,寇季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熏香味。 房间里的摆设跟典雅,多书画。 有一盏熏炉搁在桌上,袅袅青烟从熏炉里飘荡而出。 一个女子,从桌前起身,缓缓踱步到了寇季身前,盈盈一礼。 “见过寇公子……” 寇季瞧着她,吧嗒着嘴,感慨道:“数月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有这般奇遇。” 女子缓缓直起身,轻笑道:“托公子的福。” “请……” “请……” 二人踱步到了桌前,坐定以后,女子屈指让丫鬟退出了房门。 她素手帮寇季斟上了一杯香茶,寇季碰都没碰,说道:“换两杯清水,我喝不惯这东西。” 女子一愣,略显惊愕的道:“以前怎么没发现公子不喜欢茶呢?” 寇季淡然笑道:“以前的时候,没资格提条件,自然客随主便。现在有资格提条件了,自然要对自己好一点。” 女子再一愣,失笑道:“公子果然有趣……” 笑过以后,女子帮寇季换了一杯清水。 她笑着道:“公子此番来找小女子,恐怕不是为了叙旧的吧?” 寇季端起桌上了水杯,抿了一口,笑道:“我还找你背后的人。” 女子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沉吟道:“公子知道小女子背后的人是谁?” 寇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现在是该叫你苏蝉儿呢,还是该叫你苏蝉?” 苏蝉儿眉头一挑,沉声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寇季点点头,“既然要借你,见你的新东家,自然要打听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 苏蝉儿皱眉道:“你找小女子的新东家,有何要事?” 顿了顿,苏蝉儿又道:“小女子新东家的身份可不一般,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纵然你是相府的人,也不行。” 寇季淡然笑道:“我说我要送他一场富贵,你信吗?” 苏蝉儿一愣,讥笑道:“你?送他富贵?你是不是说反了。” 寇季晃了晃头,笑道:“信还是不信,在他,而不是在你。你把我的原话告诉他,见不见我,由他定夺。” 不等苏蝉儿开口,寇季又道:“我此次出府,只有两个时辰时间,两个时辰以后,我就要回府。” 苏蝉儿闻言,有些恼了,她咬牙道:“你是打算坐在这里等他,让他来见你?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你够这个资格吗?” 寇季自信的笑道:“以前我没有,现在我有这个资格。” 苏蝉儿强忍着把寇季赶出门的想法,咬牙道:“小女子只能帮你通传,至于小女子的新东家见不见你,那就的看他的心情。” 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蝉儿瞪了他一眼,匆匆离开了房内。 过了一刻钟以后,苏蝉儿重新返回到了房内。 她瞪着寇季道:“消息已经递出去了……但我得提醒你,我的新东家,可不是刘亨,没那么容易听信你的话。” 寇季挑起眉头,乐呵呵的道:“你这自称,转变的很快啊。有了一个背景庞大的东家,说话都硬气了不少。” “哼!” 苏蝉儿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寇季。 寇季淡然一笑,也没有纠缠着跟她攀谈。 两个人就在房里静静的坐着。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 房间内的后壁响起了敲击声。 苏蝉儿赶忙起身,快步走到了后壁前,屈指敲打着墙壁。 寇季神色古怪的看着这一幕。 总觉得有点特务接头的意思。 后壁两侧的敲击声,反复传来了四五次。 苏蝉儿搬开了挡在后壁前的书架,露出了一个暗门。 暗门缓缓开启,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面具是一个上古凶兽的模样,寇季仔细瞧了一下,是负屃的样子。 带着面具的人出了暗门,锐利的目光就落在了寇季身上,质问道:“你好大的架子!” 寇季起身,拱了拱手道:“不敢不敢,只是不便去府上叨扰,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哼!” 带着面具的人冷哼了一声。 他走到了桌前,大马金刀的坐下。 苏蝉儿乖巧的走到他面前,帮他调了一盏香茶。 他端着茶杯,冷冷的问寇季,“你说要送我一场富贵?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笑话。历来都是我许给别人富贵,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许我富贵。 这世上或许有人能许我富贵,但这个人绝对不是你。” 寇季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寇季并没有辩解。 带着面具的人,瞥了寇季一眼,又道:“说说吧,找我过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寇季没说话,瞥了苏蝉儿一眼。 带着面具的人见此,愣了愣,随后摆了摆手,让苏蝉儿下去。 苏蝉儿不满的瞪了寇季一眼,退出了房门。 寇季顺势就坐在了带着面具的那个人的对面。 带着面具的人见此,瞪起眼,喝斥道:“你大胆!” 寇季咧嘴笑道:“我想过很多跟你见面的场景,和唯独没有想到,您会带着面具出现。您既然带着面具出现,那就是不想暴露身份。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配合您演戏。” “哼!” 带着面具的人冷哼一声,不屑道:“我只是不想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寇季笑道:“您不想沾染麻烦,可麻烦会自己找上门的。” 带着面具的人瞪起眼,喝道:“你就是这个麻烦!” 寇季摇头一笑,“您的麻烦在宫里。” 带着面具的人一愣,瞪起眼,却没说话。 寇季见此,又道:“小子此番请你过来,就是想帮您解决这个麻烦。” 带着面具的人闻言,不屑的道:“就你?” 寇季认真的点点头。 带着面具的人,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就准备离开。 寇季开口道:“我有办法改变您现在的处境。” 带着面具的人,背对着寇季,冷哼道:“我现在的处境,再改变,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话,带着面具的人拔腿就走。 寇季喊道:“您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处境,可赵氏皇族的皇权,您不会也不在乎吧?” 带着面具的人脚下一顿,回过身,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摊开手,“字面意思!” 带着面具的人,逼近了寇季两步,声音沉重的道:“把话说清楚。” 寇季坦言道:“官家病重,太子年幼,刘娥和丁谓把持着朝政,一旦官家有什么不测,朝政就彻底的落在了刘娥和丁谓手里了。 到那个时候,不论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二圣临朝,全看他们的心意。 若是他们不高兴了,还能推一个女帝出来。 赵氏皇族的皇权,或许就易主了。 您能忍心看着,赵氏皇族的皇权,最后落到他二人手里,成为他二人的玩物?” 带着面具的人闻言,心里有些失望。 他沉吟了片刻,叹息一声道:“不忍心又如何?我什么也做不了。” 寇季摇了摇头,坚定的道:“不,您能!只要您答应帮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8章 请罢六部 “帮你?” 带着面具的人讥笑道:“帮你什么,帮你斗倒刘娥?丁谓?然后让你祖父稳坐相位?你又拿什么保证,你祖父独揽大权以后,不会生出异心?” 寇季郑重的道:“我祖父一生都忠心耿耿。” 带着面具的人不屑的道:“人心隔肚皮,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这人是忠,还是奸!” 寇季瞥了他一眼,不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他认真的道:“我找您帮忙,跟我祖父无关。” 带着面具的人略微惊愕了一下,看向寇季,“你确定,你的话没有说错?不是让我帮寇准,而是让我帮你?” 寇季认真的点点头。 带着面具的人,失笑道:“就你?也配!” 寇季微微眯起眼,“我配不配,现在说了不算。听完了我的计划,您再说这话,也不迟。” 带着面具的人戏谑的看着寇季,道:“那我倒是要听一听,你有什么高见。” 顿了顿,带着面具的人又提醒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的时间也不多,再过一炷香,我就要回府。所以,你要说什么,就在这一炷香时间内说完。” 说完这话,带着面具的人走到了桌前坐下,盯着寇季,等着他开口。 寇季跟着他坐下,笑眯眯的道:“我想跟您共分六部……” 带着面具的人闻言,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放声大笑。 “我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原来是这么不堪的想法……你居然还好意思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带着面具的人,一边笑着一边继续道:“这汴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六部是清水衙门。六部上上下下的官员,也是寄禄官。 六部空有名头,却没有实权。 要来何用,当风景看吗? 哈哈哈哈……” 带着面具的人失声笑着。 寇季却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多言,等他笑够了,寇季才缓缓说道:“六部现在没有实权,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实权。” 带着面具的人闻言,晃着脑袋,“难道你还有办法,让其他衙门,把权力还给六部不成?你问问他们,看他们答应吗?” 带着面具的人,把寇季的话当成了一个笑话。 寇季不以为然,继续说道:“以前或许没机会,但是现在未必没有。” 带着面具的人止住的笑声,疑问道:“你什么意思?” 不等寇季回答,带着面具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道:“你是想借着这一次的太白经天做文章?” 寇季缓缓点头。 带着面具的人皱眉道:“太白经天,跟六部可没有太大关系。” 寇季笑道:“没有关系,我们可以想办法,让它们扯上关系啊。” 带着面具的人听到这话,終于有了一种寇季叫他过来,不是跟他开玩笑的想法。 当即,他追问道:“怎么让它们扯上关系?” 寇季低声笑道:“太白经天出现,跟六部确实没有关系,可它有可能跟刘娥扯上关系。” 带着面具的人瞥了寇季一眼,幽幽的道:“你鼻子倒是挺灵的,钦天监刚给出了判词,还没有外传,你就知道了。” 寇季一愣,追问道:“钦天监已经给出判词了?” 带着面具的人愕然的看向寇季,“你不知道?” 寇季晃了晃头。 带着面具的人叹息一声,“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不过你能在不知道钦天监判词的情况下,就知道它跟刘娥有关系,这说明你感觉很敏锐。” 寇季笑了笑,没说话。 带着面具的人道:“话说道了这个份上,我也不隐瞒你,反正风声很快会传出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钦天监给出的判词,只有三个字。” 寇季张了张嘴,差点把他已经知道的答案说出来。 幸亏他及时忍住了。 他明知故问道:“那三个字?” 带着面具的人沉声道:“女主昌!” 寇季闻言,假装不知情的惊讶道:“那可了不得了啊!” 带着面具的人,重重的点点头。 寇季假装惊讶过后,惊喜的道:“这对我们而言,可是一个好消息啊。” 带着面具的人道:“怎么讲?” 寇季说道:“钦天监既然给出了判词,太白经天的天象映照在了刘娥身上。那刘娥此刻恐怕已经荒落一团了吧?” 带着面具的人一愣,随后点点头道:“不错,刘娥已经招丁谓、刘美、夏竦、吕夷简等人入宫了。” 寇季认真道:“这天象既然映照在了刘娥身上,那官家、我祖父、李迪,必然不会无动于衷。到时候他们斗成一团了,我们就能趁机在六部安插我们的人了。” 带着面具的人皱眉道:“往六部安插人容易,可安插进去了也无用。六部并没有实权。” 寇季解释道:“所以,往六部安插人手,只是计划的第一步。我们计划的第二步,就是帮六部夺回属于它们的权力。” 带着面具的人疑惑道:“怎么夺?六部夺权要是那么容易的话,六部尚书早做了,还能等到现在?” 寇季低声一笑,没有说话。 带着面具的人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别卖关子,快说。” 寇季笑道:“请罢六部!” 带着面具的人一脸愕然,“请罢六部?” 他有点懵了,寇季刚才还说要给六部安排人手呢。 现在又说请罢六部,那之前的人岂不是白安排了? 寇季笑着解释道:“请罢六部,这可是我想了很久以后才想出的妙棋。” 带着面具的人咬牙道:“我怎么没有看到它是一步妙棋?我瞧着它非但不是一步妙棋,反而还是一步烂棋。六部是清水衙门没错,六部没有实权也没错。 可六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六部中的尚书、侍郎等等,有从内庭退下来的,有从封疆大吏的位置上退下来的,还有一些拥有着深厚的背景。 别看他们手里没有实权,可是他们的关系,遍及整个大宋。 请罢六部,就是在捅马蜂窝。 他们要是联手对付你,就算你祖父寇准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朝堂上,也护不住你。” 寇季咧嘴笑道:“捅的就是这个马蜂窝。我真要把请罢六部的奏折递上去,到时候他们要联手对付的,可就不是我了。” 带着面具的人一脸愕然,良久以后,他想通了寇季话里的深意。 他惊愕的瞪起眼,沉声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不错……” 带着面具的人两眼放光,“一旦这个马蜂窝被捅开,他们会蛰你,可也会蛰别人。蛰你是为了报复,蛰别人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地位。” 寇季笑着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 寇季笑着说道:“六部的官员可不少,其中不乏对朝廷有大功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眼看着六部被裁撤?到时候他们必然聚在一起,攻击别人,以保全自己的地位。 首当其冲的就是朝廷的外台,提点刑狱司。 其次就是三司,再就是三衙。” 带着面具的人沉声道:“三司、三衙牵连深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三司、三衙官员众多,也不可能那么轻易服软。” 寇季轻笑道:“三司、三衙确实不好对付,但是提点刑狱司,在六部那些官员面前,却是软柿子。” 带着面具的人瞪着眼睛道:“提点刑狱司权力及大,可官高爵深的人却不多。里面的朝廷重臣更是少之又少。一旦六部的人联手对付它,必然能从它手里夺走权力。” 寇季吧嗒着嘴,感慨道:“六部一起联手,纵然官家出面,也未必能够保得住提点刑狱司。” 寇季瞥了带着面具的人一眼,笑道:“毕竟,六部中,可是有几位连官家也要给三分颜面的人。” 带着面具的人重重的点头。 寇季又笑道:“一旦六部抢到了提点刑狱司的权力,那六部可就不再是有名无实了。以六部尚书的手段,一旦把权力抢到手,必然会进一步的扩大六部的权力。 六部尚书的官爵可不输给三司三衙的掌管者。 他们又怎么可能听从三司三衙的管束呢? 说不定还会联手从三司三衙抢权。” 带着面具的人冷笑道:“那群老货又岂是善茬。他们待在六部尚书的位置上,可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内庭的位置。 他们盯着内庭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权力。 如今给了他们去抢权力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干看着。” 寇季点头笑道:“所以,只要我们给六部中安插足够的人手,就足以掌握更大的权力,大到可以跟刘娥、丁谓相互抗衡的权力。而且只要我们促成这件事,后面的事情就几乎不用我们费心,自有人会帮我们去闯。” 当然了,有些话,寇季没有跟带着面具的人明说。 他也不会告诉带着面具的人,他帮六部抢权的真正目的。 他帮六部抢权,不仅仅是为了抢权。 还有其他目的。 刘娥和丁谓的根本,在于提点刑狱司,在于三衙,在于三司。 挑起六部争权,可以间接的分解提点刑狱司,最后直至提点刑狱司被罢黜。 同时,六部得到了权力,必然跟三司、三衙对上。 到时候,刘娥和丁谓的权力,会被进一步的弱化。 最关键的是,六部官员人数庞大,以前这些人都在家里闲着,一旦让他们得到了权力,他们必然会成为朝堂上一支新的力量。 而这支力量,天生就跟刘娥和丁谓站在对立面。 他们必然会成为对付刘娥和丁谓最有力的武器。 更关键的是,六部官员人数庞大,掌权以后,必然会有所增加,到时候六部官员人数,很有可能会达到朝堂上官员人数的三分之二。 如此庞大数量的官员群体,不是刘娥和丁谓想罢黜就能罢黜的。 到了他们手里的权力,也不是刘娥和丁谓想抢回来,就能抢回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群人一旦拿到了权力,很自然的就跟寇准、李迪归到了一列。 到那个时候,还愁对付不了刘娥,对付不了丁谓? 寇季的这个做法,在后世也是很有名的一个叫法。 叫做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 带着面具的人,不知道寇季心里的真正想法,他仔细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发现了一个漏洞,“刘娥和丁谓,会干看着,让六部的人把权力抢走?” 寇季笑道:“所以需要您帮忙,需要先上书请罢六部,也需要利用太白经天的天象。” 带着面具的人沉吟道:“上书请罢六部,我能理解。无非是为了激起六部官员的斗志。可我能在这中间帮上什么忙?又要怎样利用太白经天的天象?” 寇季笑道:“您能帮的忙,可大了。” 带着面具的人一脸疑惑。 寇季解释道:“太白经天一出,刘娥、丁谓必然死死的盯着寇府,我要给六部安插人手,肯定不方便。这个时候就需要您出手。 因为您是这个时候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个人。” 带着面具的人讥笑道:“你在嘲笑我在朝堂上没有存在感?” 寇季干笑道:“不敢……除了上面说的之外,您还得在我上奏请罢六部的时候,开口帮我。我这官虽然升的够快,但在朝堂上依然不够分量。 唯有您开口,朝廷才会重视此事。 而且办此事,还得需要大量的人手,我手底下没那么多人,所以需要您出人帮忙。” 带着面具的人瞪了寇季一眼,喝斥道:“我看你就是胆小,不敢捅马蜂窝,所以才利用我。” 寇季咧嘴笑道:“以您的身份,桶了马蜂窝,别人也不能把您怎样,我就不同了,我身板小,扛不住啊。” 带着面具的人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又问道:“那天象呢?天象如何利用?如何让刘娥、丁谓,顺了你的心意,分解了提点刑狱司的权力,分给六部。” 寇季笑眯眯的道:“这天象,可以是女主昌,也可以是别的嘛……” 带着面具的人皱眉道:“你要让钦天监的人改判词?” (说一下更新时间,由于稻草非全职,所以只能每天晚上回来码字。更新时间自然会晚一些,更新时间在晚上六点到十一点之间。这些字是免费的,所以你们不用发评论喷稻草。之所以特意提一下,就是为了防止有些读者苦等。稻草也追书,知道苦等的滋味。还有一更,预计在十一点左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49章 驱狼吞虎?(为‘茶么么’万赏加更……补更!) 寇季幽幽的道:“这大宋,不只有钦天监的人会解读天象。” 寇季瞥向带着面具的人,问道:“您说,在‘女主昌’的判词传出去以后,要是有人跳出来说……此次天象示警,非‘女主昌’而是‘六星倒悬’呢?这‘六星倒悬’很容易引到六部身上啊。” 带着面具的人愕然瞪大眼,站起身,指着寇季,惊声道:“二保一?” 寇季点头笑道:“这天象出来了,自然得应验才是。是应验在刘娥身上,还是应验在六部身上,选择权在刘娥。 你说说,刘娥是选择保自己,还是保提点刑狱司?” 带着面具的人,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保自己!以刘娥的身份,保住自己,才能做其他的。要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其他的也是妄想。” 寇季笑道:“所以……刘娥一定会顺应天意,让这个天象,落在六部身上。” 带着面具的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感慨道:“好高明的手段,好精密的谋划。满朝文武,尽在你股掌之间。 似你这等人物,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寇季一愣,随口道:“我可没您说的那么厉害……” 带着面具的人低头沉吟片刻,突然抬起头,盯着寇季,沉声道:“本王差点被你带到沟里去了……本王乃是赵氏皇族,岂会跟你一起谋划朝廷。” 寇季愕然的看着他,“您不会是听了我的计划以后,准备甩开我,自己去干吧?” “嘭!” 带着面具的人一拍桌子,喝斥道:“胡说八道,本王身为赵氏皇族,岂会做出危害朝廷的事情。” 寇季嘀咕道:“那可说不准……” 带着面具的人瞪起眼,“放肆!” 寇季见此,摊开了手,道:“您既然不愿意帮我,那就当我今日这番话,从没说过。以后是二圣临朝,还是女帝降世,都跟我无关。 以我的智慧和谋略,在刘娥手下自保足以,再加上我跟刘亨的关系,只要我肯给刘娥服软、低头,她说不定还能让我保留官位。 纵然不能留在京城,也可以去外面执掌一方。 虽说不能保住我寇府在汴京城里的地位,但是在外面富足一生,还是可以的。” 寇季顿了顿,盯着带着面具的人,嘴角翘起,嘲笑道:“但是您赵氏皇族,会在青史上留下怎样的名声,那可就不好说了……” “嘭!” 带着面具的人,愤怒的拍着桌子。 桌子被拍的颤抖了一下,上面的杯盏也被拍的东倒西歪,可见他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住口!” 带着面具的人盯着寇季,掷地有声的道:“我皇兄尚在,刘娥她没这个机会。” 寇季盯着他,讥笑道:“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官家之前召见过您。他跟你说了什么,您还记得吗?” 带着面具的人浑身一震,他瞪着寇季,难以置信的喊道:“你在宫里安插了眼线,知道我皇兄跟我说的话?” 寇季晃了晃脑袋,吧嗒着嘴道:“我哪敢在宫里安插眼线,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本事。但我大致能猜到官家给你说了些什么。” 带着面具的人,咬牙道:“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皇兄给我说了些什么?” 寇季若是在宫里没安插人,那他就不可能知道赵恒跟带着面具的人说了些什么。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对刘娥有情,也很仰仗刘娥,纵然刘娥做错了什么,官家也会谅解一二。而刘娥这些年帮官家处理政务,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她又是个女子,想要临朝的话,远比男子要困难太多太多,所以官家对她不可能有太大的顾忌,有她辅佐太子,必然能让太子安稳的渡过幼年,到亲政的那一天。 纵然有什么恶言恶语中伤她,说她有临朝的心思,官家也不会留下太重的制衡手段。 相比起来,您这个皇弟的威胁,就远远的大过刘娥。 官家对您的顾忌,远比刘娥要重。 而官家想留下制衡刘娥的手段,必然会留在您手里。 同样,他也会借刘娥,制衡您。 所以我猜,官家之前召见您,极有可能留下了一封诏书给您。” 带着面具的人身躯不自觉的颤抖着。 寇季猜的全中。 只听寇季继续说道:“我猜官家给您的诏书,不可能是废后诏,因为没了刘娥,就没人制衡您。也不可能是传位诏,因为他要传位给您的话,就不可能册立赵祯为皇太子。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出仕诏,又或者是摄政一类的诏书。 让您正式站在朝堂上,参与朝政,制衡刘娥。” 带着面具的人,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颤抖的道:“你……真的没在宫里安插人?” 寇季笑着摇头道:“没有……我能猜到的事情,干嘛还要安插人去打听……不仅浪费人手和精力,还容易招祸……” 带着面具的人闻言,咬着牙,一言不发。 因为寇季猜的全中。 赵恒当日召见他,确实给了他一卷诏书。 诚如寇季所言,那是一卷让他摄政的诏书。 而非废后的诏书。 也诚如寇季所言,赵恒信刘娥,多过信他。 寇季见带着面具的人站在哪儿一言不发,浑身颤抖着,就知道自己全部说中了。 寇季继续说道:“官家现在还活着,这封诏书,自然不会现世。可一旦新君登基,刘娥掌握了大权,您觉得,您手里的这封诏书拿出来,有用吗? 刘娥要是掌握了大权,满朝文武必定对她唯命是从。 她又怎么愿意看到您跳出来,跟她作对? 到时候,她不承认您这封诏书,说您这封诏书是伪造的,您又能怎样? 到那个时候,它不仅不能成为您摄政的阶梯,反而会成为您的催命符。” 带着面具的人猛然看着寇季,狠声道:“我现在就可以进宫,把你的话,全部告诉皇兄……” 寇季晃了晃头,失笑道:“旁人要去找官家说这话,官家或许还会信一分。可您要是去说,官家非但不会信,还会觉得您别有用心。 一旦他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您就别想活。 他在观星楼上怎么杀死的那些赵氏宗亲,就会怎么杀死您。” 顿了顿,寇季盯着带着面具的人,郑重的道:“所以,您只能跟我合作。” 带着面具的人,凶狠的瞪着寇季,他克制着心里的怒意,低声道:“刘娥要是真的临朝了,丢人的也是他,又不是我。他不信我,我为什么要帮他维护名声?” 寇季皱起眉头。 他只是想刺激刺激带着面具的人的,没料到,刺激过度了。 非但没有说服他跟自己合作,反而让带着面具的人生出了叛逆的心思。 寇季盯着他,沉声道:“他的名声,您可以不维护。太宗的名声您也不维护吗?” 带着面具的人握紧的拳头,缓缓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良久以后。 带着面具的人突然咬牙道:“我父皇的名声,我自然得维护。” 带着面具的人看向寇季,郑重道:“我要吏部、刑部、户部!” 寇季眉头一挑,盯着他,沉声道:“吏部和刑部,我要了!你只能在剩下的四个里面挑选!” 带着面具的人瞪着寇季,“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瞥着他,幽幽道:“没有我,你拿到了吏部、刑部、户部,也斗不过刘娥。” 带着面具的人深深的看向了寇季。 他盯着寇季,看了许久。 突然开口道:“我可以让你先挑,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寇季眉头一挑,疑问道:“什么条件?” 带着面具的人晃了晃脑袋,“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寇季皱眉道:“你不怕我拿了三部以后,毁诺?” 带着面具的人突然笑了,他低声笑道:“那我就跟你鱼死网破……” 寇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答应你……” 带着面具的人缓缓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需要我出手的时候,你写一个便条,让人送到这里。我自然会出手……” “好……” 寇季答应了一声,沉吟了片刻以后,寇季看向带着面具的人,说道:“八王爷,您是一个有趣的人。” 面具下的赵元俨,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你也是一个有趣的人。” “告辞!” “告辞!” “……” 寇季目送着赵元俨的身影从暗门里消失。 等到赵元俨消失以后,寇季站在屋子里,直愣愣的站了许久。 为了对付刘娥,他释放了赵元俨,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刘娥有后位加身,相当于有不败金身。 寇准等人想要扳倒刘娥,除了领兵入宫清君侧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因为他们那些弹劾、逼宫之类的手段,都会被刘娥的后位金身给挡下。 纵然他们弹劾倒了刘娥,拥有后位加身的刘娥,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而寇准等人一旦被刘娥反制,他们就永远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寇准拿不到赵恒的诏书,得不到赵恒的允许,又不愿意领兵入宫。 而赵恒为了制衡赵元俨,必然会保一保刘娥,所以不会给寇准领兵入宫的诏书。 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想要对付刘娥,除了冒大不韪,无诏领兵入宫外,只剩下了联手赵元俨一条路。 寇季想要无诏领兵入宫的话,没那个能力。 寇准有能力,但不会同意。 所以他只能联手赵元俨。 而赵元俨刚才的话,不尽不实的,他的想法,寇季几乎一眼就看穿了。 赵元俨嘴上说要维护太宗皇帝,也就是他父皇的名声。 可寇季从他的表现中,没有看出一点儿维护他父皇名声的样子。 反倒看出了他想效仿他父皇的样子。 太宗皇帝赵光义在驾崩的时候,没有把皇位传给他,寇季不信他心里没有怨气。 官家赵恒在观星楼上,不顾血肉亲情,杀伐赵氏宗亲如同杀鸡,寇季不信他心里没有恐惧。 以前的他,或许没有想过效仿他父皇。 因为官家赵恒一直对他严防死守,他没有机会,久而久之可能就消了这个心思。 可寇季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夺取帝位的希望。 他开口要吏部、刑部、户部,恰恰就证明了这一点。 一旦六部侵吞了提点刑狱司。 那么吏部就成了掌官员升迁的衙门,户部就成了掌管天下钱粮的衙门,刑部就成了掌管天下刑狱的衙门。 他要是掌握了这三个衙门,到时候要人才有人才,要钱有钱,何愁大事不成。 而他让寇季答应他一个条件,却不愿意说出来。 寇季大概也能猜到他的条件是什么。 极有可能是在他争夺帝位的关键时候,帮他一把的条件。 寇季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以后,缓缓回神,感叹道:“我这到底是在驱狼吞虎呢?还是在驱虎吞狼?” 顿了顿,寇季撇撇嘴,又道:“也许虎狼都得打……不论是虎活着,还是狼活着,都不如自己活着强。” 感叹了一番后,寇季招呼了一声。 “怎么只有你一个……” 苏蝉儿悄悄推开了门户,露出了头,没看到赵元俨,她松了一口气,听到了寇季的话,她忍不住开口发问。 寇季瞥了她一眼,淡然道:“他先走了……” 苏蝉儿点头,“嗯……” 寇季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意思,连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迈步离开了房内。 苏蝉儿望着寇季的背影,狠狠的撅了撅嘴。 寇季出了万花馆,迈步走在了大街上。 走了没几步,迎面撞上了刚下差的杨文广。 寇季还没瞧见杨文广,杨文广却已经瞧见了他。 “寇兄弟?!” 听到有人呼喊,寇季赶忙循声望去,看到了杨文广以后,咧嘴笑道:“原来是兄长啊!” 杨文广带着他的属下,到了寇季身前,笑道:“刚下了差,准备回府,没料到在这里撞上了你。” 寇季笑道:“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兄长。之前兄长救命之恩,我还没有到府上去拜谢。如今见了兄长,自然得请兄长喝一杯,以表谢意。改日定当携重礼登门。” 杨文广闻言,大气的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而杨文广的属下们,听到了有酒喝,一个个眼珠子都亮了。 寇季见此,咧嘴笑了,“还请兄长赏脸,容兄弟请你喝一杯。” 寇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杨文广也不好拒绝,当即点头道:“好……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家,就陪你喝一杯。” “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0章 出手 见杨文广答应了,寇季带着杨文广一行,沿街找了一个酒楼。 进了酒楼。 杨文广一脸坦然,倒是他身后的那些属下,眼里直冒火星子。 以杨文广的身份,平日里没少吃请,也没少请别人吃饭,所以经常出入酒楼。 他身后的那些属下不同了,他们平日里很少出入酒楼。 他们拿着微薄的俸禄,平日里还要养一家人,哪敢天天到酒楼里来吃饭。 偶尔要请客的话,也会在街边切一些熟肉,打一壶酒,在家里再做几个菜,凑成一桌,在家吃。 好不容易碰到寇季这么个大户,不嫌弃他们的身份,肯请他们到酒楼里吃一顿,他们自然高兴。 寇季也看出了这一点,进了酒楼后,就招呼店小二,把好酒好菜尽管端了上来。 寇季一边让店小二准备着,一边还对那些军汉道:“想吃什么喝什么,自己要,别客气……” 军汉们瞧了杨文广一眼,见杨文广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以后,抱拳向寇季道了一声谢,七八个人围成了一桌,开始招呼着店小二添酒添菜,一点儿也没客气。 杨文广带着两个年龄偏大的军汉,跟寇季单独坐在了一桌。 见寇季目光落在了两个年龄偏大的军汉身上,他就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两位叔叔,以前跟我爹在战场上撕杀过。” 寇季若有所悟,他猜测,这二人八成是杨府的家将、部曲之流。 将门世家,没有一家会把家将、部曲当成下人、仆人看待。 家将、部曲,那都是将门世家赖以生存的本钱。 将门出征,能否做到如驱臂使的指挥手下的大军,依靠的就是这写家将、部曲。 所以,将门世家对府上的家将、部曲,都很照顾。 不论在府内还是府外,都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待。 纵然是那些家里不成器的纨绔子弟,见了这些家将、部曲,也毕恭毕敬的。 也唯有刘美那种没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把家将、部曲当成仆人一样驱使。 寇季知道了这二人的身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 这二人也没有凑上来攀关系,也拱了拱手,算是回礼了。 寇季跟杨文广坐下,叫了两壶酒,几个菜,还是吃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寇季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有叫店小二,再添了几壶酒,又加了几个菜。 看他的架势,大有把所有人都灌醉的意思。 跟随着杨文广的两个年龄偏大的军汉,察觉出了不对味。 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趴在了杨文广耳边,嘀咕了几句。 杨文广喝的有些微醺,听到了军汉的话,晃了晃脑袋,醒了醒酒,瞪着眼睛瞧向了寇季,张口问道:“寇兄弟,你今日拦下我,又请我喝酒,只怕不单单是要谢我救命之恩吧?” 寇季闻言一愣,瞧了那两个年龄偏大的军汉一眼,既然被人瞧出了用意,寇季也不再隐瞒,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实不相瞒,小弟确有难处……” 两个年龄偏大的军汉闻言,露出了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但是他们并没有说什么。 该提醒的,他们已经提醒过杨文广了。 至于杨文广会怎样抉择,那是杨文广的事情。 杨文广虽然尊重他们,但不代表他们能替杨文广做决定。 杨文广听到了寇季的话,眼睛又瞪圆了三分,愕然道:“寇兄弟有什么难处?” 寇季叹了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小弟现在回不了府……” 杨文广一愣,惊愕道:“还有人阻拦你回府?” 寇季点头道:“在寇府的巷子口,堵着一群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逮住人就问是不是寇季,一副要找茬的样子。 我出府的时候又没带人,如何能从那群凶神恶煞的汉子手里闯过去?” 杨文广一脸难以置信的道:“还有人胆敢在寇府面前堵你?” 有! 而且有很多…… 寇季心里嘀咕了一句。 在寇府门口堵他的,可不止那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还有一大群的官员。 若只有那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堵他,他也没必要那么麻烦,只要找个人回府里给寇忠带句话,寇忠自然会带着寇府的护卫赶过来驱逐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 寇季道:“有……” 杨文广闻言,盯着寇季问道:“你可是要请我帮你?” 寇季拱了拱手,“有这个心思,提前没有向兄长禀明,还望兄长勿怪。” 杨文广一挥手,豪气的道:“不怪不怪,你称我一声兄长,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咱们这就走?” 杨文广说完这话,就要召集他手下的人。 两个跟随他的年龄偏大的军汉,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杨文广这是喝的有点多,有点醉了,所以什么都敢答应。 也不问问对方的来头。 敢去寇府堵人的人,又岂是来头小的人。 当即,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寇公子,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 寇季晃了晃脑袋,沉吟道:“我也没有细问……大概是那个将门的纨绔子弟吧。” 两个年龄偏大的军汉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汴京城里的将门,虽然有高有低,身份不同,但背地里大家都是一家人。 平日里联手维护勋贵的利益,联手对付文官,也算是一种同盟。 既是同盟,平日里纵然有摩擦,也不会太为难对方,让文官们看笑话。 所以在听到了寇季说对方是将门的纨绔子弟以后,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纵然杨文广跟那个纨绔子弟打成一团,顶多就是小辈之间的摩擦,算不上什么大事,不会对府里有影响。 就在寇季跟两个年龄偏大的军汉说话的时候,杨文广已经把其他的军汉们都召集到了身边。 他们今日吃了寇季的酒肉,帮寇季出一把力,也没什么怨言。 当即,一行人离开了酒楼,往寇府走去。 走到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口,就撞上了小胖子,以及他的随从。 这小胖子也执着,说要堵寇季,就非要堵住人不可。 瞧见了寇季,小胖子就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样,瞪起眼,喝道:“好你个寇季,不守规矩,居然敢隐瞒身份骗我?” 寇季站在巷子口,翻了个白眼,幽幽的道:“你也没让我给你说实话啊。” 小胖子闻言,气的发颤,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当即,怒吼一声,带着他的人就扑向了寇季。 杨文广在这个时候,领着他的人,挺身而出,挡在了寇季身前,喝道:“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寇季兄弟?” 小胖子认出了杨文广,脚下一顿,冷笑道:“我就说嘛,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你的人。原来是去搬救兵了。” 他这话是对寇季说的,不等寇季回话,他又盯着杨文广道:“文广哥哥,这是我跟寇季的恩怨,你不能插手。” 杨文广仔细一瞧小胖子,微微一愣,“原来是惟德弟弟,数月不见,你又胖了一圈,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小胖子听到杨文广说他又胖了,顿时怨念深深的道:“文广哥哥,你那只眼睛看到我胖了。我不仅没胖,还瘦了不少。” 杨文广闻言哭笑不得的指着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小胖子一脸埋怨的瞥了杨文广一眼。 杨文广又道:“寇兄弟也是自家兄弟,他要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带他向你赔个不是,你就别为难他了。” 小胖子闻言,瞪起眼,瞥向寇季,沉声道:“文广哥哥,不是弟弟不给你面子。只是这厮,我非教训他不可。” 杨文广一愣,愕然道:“为何?” 小胖子咬牙切齿的道:“他在汴京城里四处散播谣言,坏了向嫣的名声。” 杨文广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你真的散步谣言,坏了向嫣的名声了?” 寇季嘴角抽搐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向公的嫡长孙女?” 杨文广点点头。 小胖子见状,气咻咻的道:“你在汴京城里四处散播谣言,毁坏向嫣的名声,还敢在这里装腔作势,假装不认识向嫣,又想哄骗人?” 寇季干笑道:“我要是说,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向公嫡长孙女,恐怕你也不会相信吧?” 小胖子瞪着眼,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寇季想解释一下,汴京城里的谣言跟他无关,八成是向府自己放出的风声。 可他仔细想了一下,他现在解释的话,小胖子肯定不信。 毕竟,在小胖子心里,向嫣在汴京城里名声不差,而且又出身向府,求娶她的人,多不胜数,她又怎么可能放出谣言,毁坏自己的名声。 所以寇季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的。 而小胖子又跟杨文广认识,而且还很熟悉,两个人明显是打不起来。 小胖子又不愿意轻易放过他。 他们一群人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时间长了,堵在寇府门口的那些官员,肯定发现这里的动静,到时候又是麻烦。 躲是躲不过去了,那就只能正面应对了。 有了这个想法,寇季对小胖子抱了抱拳,道:“不知道这位兄弟,打算如何帮向嫣抱屈?” 小胖子闻言,撇撇嘴,不屑的道:“谁跟你是兄弟……” 顿了顿,小胖子又道:“你既然找来了文广哥哥出面,那我就给文广哥哥一个面子,不太难为你。你之前骗了我,我打你一顿出出气,这个茬就算揭过去了。 至于你散布谣言,毁坏向嫣名声的事情,你得出面澄清此事。” “怎么澄清?” 寇季疑问。 小胖子一愣,被问住了。 他思前想后,想到了一个澄清的办法,“朝廷每次通报大事,都会写邸报,四处张贴。你也写个澄清文书,四处张贴一下。” 寇季苦笑不得的摇摇头道:“抱歉,两个条件,我都办不到。” 小胖子面色一沉,冷声道:“给脸不要脸,给我打!” 杨文广要出声阻止。 小胖子盯着他率先开口道:“文广哥哥,我给了你面子,轻饶了他。可他不给我面子,那我也就没办法了。” 杨文广苦笑道:“你真要打了他,之后怎么收场?” 小胖子不屑的撇撇嘴,“到了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些。” 杨文广叹息一声,说道:“那哥哥就不得不陪你打一场了。免得你闯了祸,难以收场。” 小胖子不知轻重,不代表杨文广也不知轻重。 文武有别。 他们属武,寇季属文。 今天真要把寇季打了,明天那群文官就能把朝堂掀翻。 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整个将门。 文官们打击将门,向来都是一打击,就一大片。 李府根基深厚,守得住。 可其他将门未必受的住。 小胖子闻言,咬牙道:“那就打!” 杨文广摆了摆手,他的人很快跟小胖子的人撞在了一起。 寇季从来不会坐以待毙,他既然不愿意答应小胖子的条件,那就难免得跟小胖子做一场。 寇季从杨文广手下的一个军汉手里抢过了刀,握在了手里。 眼见小胖子的人,绕开了杨文广的人向自己冲来,寇季握着刀的手紧了三分。 他踏前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等着小胖子的人临近以后挥刀。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前。 寇季看到了黑衣人,也是一愣。 小胖子的随从们,也愣了愣,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冲了过来。 “快退!” 这两个字是小胖子喊出来的。 他在见到黑衣人的那一刻,瞳孔一缩,赶忙招呼自己的随从往后退。 杨文广看到了黑衣人,瞳孔了缩了一缩。 然而。 小胖子喊的有些晚了。 他的随从已经冲到了黑衣人面前,并且伸出了手里的棍棒。 “唰~” 一声轻吟。 黑衣人依旧站在原地,缓缓的将一柄软件插回了腰间。 扑到了黑衣人面前的小胖子的随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小胖子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一句话也没有多说,他对着自己的随从招了招手。 “带着他的尸体,我们回去……” 杨文广的目光在黑衣人身上逗留了两眼,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对着寇季拱了拱手。 “寇兄弟,我先回府了。我祖父还在等我回府吃饭。” “告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1章 召见(今晚两更……) 不到一刻钟,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巷子口,归于平静,一如往常。 寇季有些意外的看着黑衣人。 他不认识黑衣人,不知道他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更不知道黑衣人为什么要保护他。 同时,他心里也充满了惊愕,黑衣人到底什么身份,他居然敢在汴京城里明目张胆的杀人,而且杀的还是将门的人。 更重要的是,黑衣人杀了将门的人,那个小胖子一句话也没说,带着他的人就跑了,像是很惧怕黑衣人。 出于礼貌,寇季对黑衣人拱了拱手,道:“多谢义士相救,不知道义士尊姓大名?” 黑衣人瞥了寇季一眼,没有搭理他,迈步消失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黑衣人消失,一脸愕然。 旋即,他晃了晃脑袋,暗自推测着黑衣人的身份,走到了寇府暗门前。 寇季屈指敲打了一下暗门,暗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寇忠一张老脸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小少爷,您回来了?” “嗯~” 寇季答应了一声,迈步进了暗门。 等到寇季进了暗门以后,寇忠探出头,左右打量了一下,确认没人跟随寇季以后,就关上了暗门。 寇季脑海里推测着黑衣人的身份,随口问了寇忠一句。 “寇忠,汴京城里有没有一个人,使用一柄软剑,出手必杀人,性子很冷。而且他杀了将门的人,将门也不会为难他?” 寇忠闻言,微微愣了一下,神色古怪的看着寇季,低声道:“是有这么一个人……小少爷您见到了?” 寇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意外的反问道:“你知道这个人?” 寇忠点点头,“这个人就是咱们府里的人,老仆怎么可能不知道。” 寇季更意外了,“府上还有这等人?” 寇忠点头道:“有是有,不过寻常人很难见到。他平日里都是护在老爷身边的,很少外出。您是在哪儿见到他的?” 寇季恍然道:“原来是我祖父的护卫,难怪武艺那个高超。他跟鱼游一样,也是器械监的高手?” 寇忠晃了晃脑袋,又点了点头,道:“是也不是……” 眼见寇季一脸疑惑,他就解释道:“他是在器械监挂职,也领着器械监的俸禄,但却不是器械监的人。他只忠于老爷,只听老爷的吩咐。” 寇季吧嗒着嘴道:“府上竟然有这等人,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寇忠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惊愕的道:“老爷把他派给您了?”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应该吧……” 寇忠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感慨道:“看来老爷是真看重您。有他跟在您身边,一定能保您周全。” 寇季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顿了顿,寇季突然问道:“对了,为何将门的人都怕他。似乎不愿意跟他对上。” 寇忠苦笑道:“这跟他的性子有关。” “哦?” “他天生性子呆滞,不懂变通。只晓得保护老爷,任何接近老爷的人,只要有谋害老爷的意图,不论什么身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将其杀死。 他武艺又高,能打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所以汴京城里知道他的人,都不愿意惹他。” 顿了顿,寇忠又道:“在这汴京城里,惹上了官家,未必会死。可惹上了他,未必能活。” 寇季愕然道:“就是因为他出手没有顾忌,谁都敢杀?” 寇忠点点头,“只要对方有伤害老爷的意图,他绝不会留手,不论是谁。” 寇季吧嗒着嘴,感慨道:“我喜欢他这个脾气……” 寇忠苦笑着摇摇头。 二人离开了寇府的暗门处。 寇季去了寇准卧房,照顾了一会儿寇准,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四君园待着。 虽然他跟八王爷赵元俨已经达成了协议,但现在却不是他动手的最好的时机。 钦天监才给出了太白经天的判词,还需要一段时间发酵。 虽说这判词已经跟刘娥挂上了勾,但在赵恒没有生出清君侧的念头之前,她的地位依然牢不可破。 她不会因此着急。 不着急就不会出错。 不出错的话,很有可能会看出寇季真正的意图。 一旦她看穿了寇季的真正意图,那寇季的谋划,很有可能会在她的干预下落空。 所以寇季还得等,等时机成熟的那个时候。 当然了,寇季回到了四君园里,也没有闲着。 他还要给六部安插人手,自然得选一些合适的人。 他不止要在六部安插自己的人,还要把寇准的人也按插进去。 他的人现在还很稚嫩,需要寇准的人在前面帮他顶着,帮他提携新人。 六部中,寇季最看好的是吏部、刑部、户部、兵部四部。 他虽然跟赵元俨说,要跟他共分六部,可他要的却不仅仅只有三部。 他真正要的是四部。 为了让赵元俨这个合作伙伴不生出怨念,他必须在人手安排上做出一定的规划。 经过寇季仔细盘算,他决定,把自己的人手全部安插进刑部、户部、兵部中。 而吏部,他打算亲自去坐镇。 至于把谁,安排到那个部去,他还得仔细推敲一下。 朝堂上官员的关系错综复杂,有很多有私怨的,也有很多互相看不顺眼的。 把这些人安排在一起,容易生乱子。 他帮六部抢权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对付刘娥。 他可不想在还没对付刘娥之前,就看到自己人在互相掐架。 寇季这一盘算,就是三天。 三天时间。 外面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 钦天监给出的‘女主昌’的判词,在汴京城里已经人尽皆知。 一时间谣言四起,每一条谣言,都在针对刘娥。 直至刘娥会祸国殃民。 这其中有寇准、李迪等人心腹散布的谣言,也有一些别有心思的人推波助澜,更多的人还是盲从。 随着汴京城里百姓们的呼声大了,风声自然不可避免的传入到了宫里。 传入到了赵恒的耳中。 赵恒最开始知道太白经天出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别人。 而是担忧自己。 太白经天的诸多警示中,其中就有一条,跟他有关。 帝崩! 他不想死,所以每天清醒以后,就忧心忡忡的。 等到钦天监的判词送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没把‘女主昌’的判词当真。 直到他要求见寇准,被刘娥以寇准身体欠佳婉拒以后,他才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但他只是命人密切的关注刘娥的动向而已,并没有生出废后的心思。 然而。 他没有这心思,不代表别人也没有这个心思。 伺候在他身边的周怀正,在接到了赵恒让他监视刘娥的命令的时候,就知道赵恒有了别样的心思。 当即,他也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刘娥执掌中宫以后,对他处处打压,他手里所掌握的宦官、宫娥,有一大部分被郭槐抢走了。 他的许多职位,也在被刘娥一步步削减。 瞧刘娥的意思,一旦赵恒驾崩,他的日子只怕也不会好受。 于是乎,他就生出了鼓动赵恒废后的念头。 也就是从他生出这个念头的那一刻起。 他派人密切的关注着宫外的动向,时时刻刻把有关刘娥的坏消息,添油加醋的告诉赵恒。 不仅如此,他还收集了不少有关丁谓的坏消息,也一并告诉了赵恒,并且隐晦的提醒赵恒,这二人已经联手。 周怀正要对付丁谓,也是早有预谋的。 自从丁谓掌掴过他以后,就被他怀恨在心,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如今被他抓住了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就这样,在周怀正不断的用坏消息的攻击下,赵恒的那颗心动摇了。 当即,他让周怀正出宫,召寇准入宫觐见。 周怀正喜出望外的冲出了宫门,直奔寇府。 …… 四君园里。 书房里。 一张大纸铺在桌上,纸上最顶端写着六部。 在六部下面,各有六部的官位职称,每一个职称边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寇季提笔,准备在户部度支郎中一职下面写下了范仲淹的名字。 刚准备落笔,就见寇忠匆匆进了书房。 “小少爷,宫里来人了,是官家身边的贴身宦官周怀正。说是有官家口谕,要告诉老爷。他有官家口谕,老仆不敢把他挡在府外,如今让他在偏厅等着,您看?” 寇季放下了笔,笑道:“我猜到他回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顿了顿,寇季疑问道:“按理说,宫里来了人,你应该去通知我祖父的啊。进不进宫,他说了算,在这件事上,我可不敢替他做主。” 寇忠苦笑道:“就是老爷让老仆过来请示小少爷的……”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咧嘴笑了,“看来祖父也猜到了周怀正来府上的用意了,这是打算把难题抛给我啊。” “你先去偏厅,招呼着周怀正。我去见一见我祖父。” 寇忠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到了寇准的卧房。 寇准似乎知道他会来,特地让伺候着他的人扶着他坐起身。 寇季进了卧房以后,拱手道:“孙儿寇季,见过祖父。” 寇准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一言不发。 他现在已经肯定,寇季是天授之人了。 因为寇季之前说过,官家会请他清君侧的话,马上要应验了。 “祖父?” 寇季见寇准一言不发,呼唤了一声。 寇准看向寇季,叹息了一口气,“官家让周怀正来请老夫入宫,怕是要按照你说的话来了。应当是要让老夫清君侧。” 顿了顿,寇准看向了寇季,意味深长的道:“你觉得老夫……应当如何?” 寇季愣了愣,却没说话。 寇准也是一愣,随后明白了寇季不说话的用意。 当即,他摆了摆手,让伺候他的人先下去。 等到卧房里就剩下了他们祖孙二人的时候,寇季才开口道:“祖父,官家若是真要让您清君侧,您应当向官家讨要两物。” “何物?” “诏书!两份诏书,一份清君侧的诏书,一份调动城外禁军的诏书!此外,还得让官家赐您一个可以取信城外禁军兵马的物件!” 寇准愣了愣,苦笑着摇头道:“以老夫对官家的了解,官家或许会赐下清君侧的诏书,但肯定不会给老夫调动城外禁军的诏书,同样也不会给老夫信物。” 寇季郑重的道:“那就不能答应……” 寇准沉吟道:“若是官家苦苦哀求呢?” 寇季晃了晃脑袋,“少一样,也不能答应。” 寇准迟疑道:“真的……不能答应?” 寇季认真的道:“祖父若是要答应,也行。但祖父必须提前做好两个准备。” 寇准疑问道:“那两个准备?” 寇季沉声道:“其一,密令朱能,随时准备掘开黄河大堤,水淹汴京城。其二,准备黄袍……” 寇准愕然瞪着眼,失声道:“你这是要让老夫造反啊?” 寇季苦笑道:“祖父若是没能拿到官家的诏书,也没能拿到取信禁军的物件,我们祖孙想活命,唯有造反一条路可以走了。” 寇准想都没想,就果断摇头道:“老夫纵死,也不会生出这种念头。老夫劝你也不要生出这种念头。” 寇季认真的道:“孙儿也知道祖父不会干出这种事。但是孙儿必须提醒祖父,官家若是不赐下我说的两个物件,祖父千万别答应官家清君侧。” 寇准心里有了决定,嘴上却戏谑的问道:“老夫若是架不住官家苦苦哀求,答应了呢?” 寇季瞥了寇准一眼,幽幽的道:“到了那个时候,孙儿为了保命,恐怕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寇准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咬牙道:“老夫就该把你这个有叛逆心思的小贼当场打死。以后休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不然老夫对你不客气!” 寇季灿灿一笑,并没有惧怕寇准的威胁。 他知道寇准只是在吓唬他。 祖孙二人沉默了良久。 寇准突然拍着自己的腿道:“就老夫如今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进宫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2章 寇公车 寇季眉头一挑,迟疑道:“祖父不愿意进宫?” 寇准翻了个白眼,斜眼盯着寇季,幽幽道:“官家召见,老夫不好拒绝……要不,你代替老夫去?” 寇季扯着嘴角,干笑道:“孙儿哪有那个资格……” 寇准吧嗒着嘴,不咸不淡的道:“你是老夫的孙儿,老夫身体不便,由你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寇季撇撇嘴,“现在这个时候,孙儿要是代替您入宫,官家估计会找人把孙儿乱棍打出来。” 寇准哼哼道:“算你还知道轻重……你还不把给老夫准备的东西送过来?”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这您都知道?” 寇准不屑的道:“府上的事情,有瞒得过老夫的吗?” 寇季干巴巴一笑,“孙儿知道祖父迟早要进宫,所以特地让府上的匠人做了一个小东西,原本是想给祖父您一个惊喜的。既然您都已经知道了,那孙儿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说完这话,寇季回身,走到了房门口,对着伺候在门外的寇忠吩咐道:“去府上的匠库,让匠人们把我要的东西送过来。” 寇忠点了点头,离开了院子。 没过多久以后,府上的匠人们在寇忠的带领下,推着一个小木车,出现在了院子里。 小木车的造型很别致,像是后世的轮椅。 小木车是用楠木造的,以铁钉相连,远比一般的轮椅要大,轮子足足有四尺高,坐人的地方,以及靠背上,包裹着三层虎皮,非常柔软。 寇季之所以让匠人们把轮椅做的这么大,也是为了方便寇准居高临下的跟人说话。 以寇准的身份,他要是在坐着的时候,比人矮一头,不合适。 寇季做这个轮椅的目的,也是为了方便寇准出府用。 刘娥、丁谓那些人,以为寇准卧病在床以后,就没办法离开府邸了,朝廷上的事情,他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可寇季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虽说坐着轮椅出行,不太雅观。可以寇准的身份地位,谁又有资格在这上面说三道四? 以前寇季没把这东西拿出来,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寇准不适合出现在朝堂上。 寇准若是不病倒一段时间,很多背地里投靠了刘娥、丁谓的人,就不会跳出来。 如今,这些人已经全部跳出来了,也该到了让寇准重新出山的时候了。 小木车被两个人推着,到了寇准的卧房前。 寇准当即招来了人,抬着他坐上了小木车。 虽然在匠人们依照寇季吩咐造出这东西的第一时间,他就背地里坐过一次了,可当着寇季的面,他依然装作是第一次坐。 他坐在了小木车上以后,让府上的仆人推着他,在院子里四处转悠。 不时的发出赞叹声,赞叹小木车,也赞叹寇季的孝心。 等到寇准坐着小木车,在院子里晃荡了一段时间后,他才开口道:“老夫该去见一见周怀正了……他怕是该等急了……” 寇准看向寇季,笑道:“念在你孝心可嘉的份上,老夫带你去听听,周怀正会讲些什么。” 寇季虽然已经猜到了周怀正会讲些什么,但仍旧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那孙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推着老夫……” “嗯……” 寇季上前,从仆人手里接过了小木车,准备推着寇准出院子。 只是他手搭载了小木车上以后,使出了十分力气,才推的小木车缓缓的向前挪动了几步。 “这么沉?” 寇季一脸惊愕。 这东西虽然是他让匠人们做的,图纸也是他出的,可他从来没有推过。 他没料到实木做的轮椅,会这么重,这么难推。 仔细思量了一下,他觉得,问题估计不仅仅是实木的问题,很有可能还跟轴承有关,也跟他要求把轮椅加大有关。 “推不动?” 寇准见小木车缓缓往前挪动,就戏谑的笑着问。 寇季干笑着答应了一声。 寇准咧嘴笑道:“你这气力,还需要磨练啊。老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能把这东西扛起来。” 寇季干笑着没有搭话。 寇准笑道:“行了,你就在老夫身边跟着,让其他人推着。” 寇季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寇府的仆人凑上去,推着小木车,往偏厅走去。 一路上跨过了多个府门,寇季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遇到了有门槛的门户的时候,小木车需要好几个人抬着,才能过去。 见到这个情形,寇季当即把寇忠叫到了一边,吩咐道:“回头找府上的仆人,把府上的门槛全锯掉。” 寇忠听到这话,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寇季一脸疑惑,“有问题?” 寇忠苦笑着道:“小少爷啊……在这汴京城里,只有贫民家里,才没有门槛。”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寇准听到了他二人的对话,淡然笑道:“就听寇季的……” 寇忠为难道:“可是老爷……没了门槛,别人会笑话咱们府上的。” 寇准咧嘴笑道:“笑话就让他们去笑话,但是他们在笑话怎么寇府的同时,也会帮忙传颂季儿的孝心。比起季儿的孝心,那点笑话声,微不足道。” 寇忠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赶忙督促寇季道:“小少爷,您还不赶快谢过老爷。老爷这是在拿自己的颜面,帮您铺路呢。” 寇忠能够听得出寇准话里的深意,寇季自然也听得出来。 寇季对寇准躬身一礼,坦言道:“祖父,您没必要为了孙儿,委屈自己。” 寇准晃了晃脑袋,感慨道:“老夫现在能为你做的,也不多了……” 寇季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寇准抬手给制止了,他不容拒绝的道:“听老夫的,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寇季感受到了寇准的心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一行人就到了偏厅外。 寇准让人推着他进了偏厅。 周怀正正在里面焦急的转圈,瞧见了寇准,赶忙迎了上来。 “寇相,怎么劳烦您亲自来见呢。” 寇准赶过来见他,确实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他是赵恒的贴身宦官,但是他的身份始终是一个奴婢,还没有资格跟寇准论地位。 平日里到了寇府,都是他主动凑到寇准面前请见的。 寇准没有主动见过他。 如今寇准在重病卧床之季,突然亲自出面招呼他,他自然有点受宠若惊。 寇准闻言,淡然笑道:“你带着官家的口谕,老夫礼当出来亲自见你。” 周怀正闻言,咧嘴笑道:“寇相言重了。” 笑过以后,他瞧见了寇准身下的小木车,顿时失声道:“这是何物?” 寇准笑容灿烂的道:“这东西是老夫孙儿做出来,孝敬老夫的。他看老夫在床上一直躺着,于心不忍。就苦思冥想,做出了这东西。 要是没有这东西,老夫恐怕还不能出来见你呢。” 周怀正仔细瞧着小木车,双眼发亮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有了这东西,寇相您可就是如虎添翼啊。来之前,奴婢还担心寇相的身体,怕寇相身体欠佳,担不起官家托付的重任。 如今见到了这东西,奴婢这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少。” 寇准笑道:“是不是好东西,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季儿对老夫有一片赤诚的孝心。” 周怀正目光停留在小木车上,拔都拔不出来。 他一边看着小木车,一边随口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周怀正盯着小木车盘桓了许久,强忍住了问寇季讨要图纸的念头,对寇准道:“寇相有此物相助,进宫也就容易了。” 寇准明知故问道:“官家召见老夫?” 周怀正重重点头道:“官家口谕,召您入宫觐见。” 寇准疑问道:“等老夫到了宫里,官家只怕都睡下了吧?” 提到这事,周怀正咬咬牙,低声道:“为了见寇相,官家服了一副虎狼药。” “嘶……” 寇准和寇季闻言,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恒本就命不久矣,如今还吃虎狼药,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寇准急忙道:“官家为了见老夫,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吗?” 周怀正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道:“这说明官家此次召见您,恐怕是有要事相商……” 寇准挑起眉头,问道:“什么要事?” 周怀正晃了晃脑袋,郑重的道:“事关重大,奴婢不敢多嘴。”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 寇季耸了耸肩膀。 周怀正不愿意说,寇准也没办法套话给寇季听。 他带寇季过来听秘密的心思,落空了。 “寇相,快随奴婢进宫吧。” 周怀正急忙催促。 寇准点了点头。 寇季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祖父,周公公,既然事关重大,就应该多请一个人做见证。” 周怀正一愣,不明所以。 寇准却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他对周怀正道:“老夫先入宫,你去李府请一下李迪,李迪信得过……” 周怀正闻言,迟疑了一下,说道:“官家并没有说请李相……” 寇准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事关重大,没人见证的话,单凭老夫一张嘴,如何取信于人?” 周怀正一愣,缓缓点头道:“寇相言之有理。” 寇准点头道:“你只管去请李迪,官家那边,自有老夫帮你说项。” 周怀正重重点头,“奴婢这就去。” 周怀正当即离开了寇府,奔向了李府。 周坏正一走,寇准叹息一声,“官家……哎……” 寇准很想说一句,官家只怕活不长了。 只是这话犯忌讳,所以他没说。 寇季听懂了寇准话里的深意,当即道:“祖父,命由天定,谁也改变不了。祖父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官家守住江山,帮太子守住江山。” 寇准闻言,重重的点头,“老夫进宫了……” 寇季拱手道:“祖父一定要记住孙儿的叮嘱。” 寇准点点头。 事关重大,他自然知道轻重。 当即,寇准让人推着小木车,离开了寇府,前往皇宫。 寇季则留在府里等消息。 只是等了许久,没等到寇准从宫里回来,赵元俨的人倒先找上了门。 来人是苏蝉儿。 寇季在寇府偏厅里见了她。 苏蝉儿见到寇季,张嘴就问,“那个寇公车,你还能不能再造出来?” 寇季挑起眉头,一脸疑惑,“寇公车?” 苏蝉儿焦急的道:“就是那个有两个轮子,可以推着走的寇公车。” 寇季恍然,“你说的是轮椅啊?你问这个东西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苏蝉儿幽幽的道:“汴京城里如今都传遍了……你还要假装不知道吗?” 寇季一脸疑惑。 苏蝉儿撅着嘴道:“寇公坐着寇公车,从马行街一路入宫,百姓们都看见了。百姓们打听了一下,就知道那东西是你为寇公做的。如今你的孝名,已经在汴京城里传遍了。 据说你为了让寇公方便出行,还锯了府上的门槛。 如今这汴京城里,人人都在说你孝心可嘉。 你还要故作不知吗?” 寇季一脸愕然。 寇准说要帮他造势,给他加一个孝子贤孙的名声,他以为这个过程需要一段时间,却没料到会这么快。 寇季思量着,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寇公车这个名字,是百姓们起的?” 苏蝉儿鄙夷的看着寇季。 她觉得寇季在跟自己装腔作势。 寇季见苏蝉儿一脸鄙夷,就知道苏蝉儿误会了他,他也没有解释,而是问道:“你这么急匆匆的赶到寇府,就是为了寇公车?” 苏蝉儿瞥向他,撅嘴道:“不是我要,是我们东家要。” 寇季愕然道:“他也瘫痪了?” 苏蝉儿瞪起眼,没好气的道:“你才瘫痪了呢。” 寇季上下打量着她,调侃道:“你不仅涨脾气了,还挺护主的嘛。看来你新东家对你很好,也很看重你。不然你怎敢这么跟我说话?” 苏蝉儿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寇季也懒得继续跟她再聊下去,随口道:“回去告诉你们东家,再过十天半个月,我会把图纸送给他。” 苏蝉儿愕然道:“为何不是现在?”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现在给他,他敢用吗?你知道什么叫做避嫌吗?寇府刚出的东西,马上就出现在了你新东家府邸上,这不是告诉别人,我们两家背地里有联系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3章 猪队友 “我东家现在要了,也不一定现在会用。” 苏蝉儿辩解。 寇季瞥了她一眼,幽幽的道:“那可说不准,万一他泄露了出去,暴露了我们的关系,那我可就危险了。” “你!” 苏蝉儿恼怒的瞪着寇季。 寇季懒得跟她斗嘴,直接对门外的寇忠喊道:“寇忠,送客……” 苏蝉儿一脸愤怒的被寇忠请出了寇府。 苏蝉儿走后没多久,寇准坐着寇公车,回到了府内。 一回到府里,就把寇季叫进了卧房。 寇季刚进寇准卧房,就听寇准叹息道:“被你说中了……” 寇季急忙道:“那一条?” 寇准叹气道:“全部……” 寇季愕然道:“官家真的什么都不愿意给?” 寇准苦笑道:“官家让老夫秘密草诏,废除皇后,罢黜丁谓,辅政太子。可只是口头许诺,却不肯赐下只字片语。” 寇季急忙道:“您没答应吧?”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摇头道:“老夫记着你的提醒,怎么敢答应。”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寇准苦着脸道:“但是李迪答应了……” 寇季瞪大眼,愕然道:“他这是在作死……” 寇准哀声道:“官家刚露出了哀求之意,李迪就答应了,老夫拦都拦不住啊。” 寇准看向寇季,叹气道:“李迪可是朝堂上少有的正直之人,务必得保一保啊。” “怎么保?” 寇季无奈的道:“那可是清君侧,动的是丁谓和刘娥。如今这二人大权在握,他连诏书都没有,就想动这二人,这不是找死嘛。”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 平日里遇到这种事,他都是上书请官家裁定的。 可官家如今明显靠不住了。 他有些六神无主。 所以他才找寇季问策。 只是,听寇季的意思,李迪明显保不住了。 寇准看向寇季,认真的道:“老夫跟李迪同朝为官多年,情同手足。老夫不想看到他遭难。你就真的没办法救一救他?” 寇季眼珠子转动了片刻,沉吟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寇准急忙道:“什么办法?” 寇季沉声道:“您派个人过去,给李相捎句话,让他在清君侧的时候,剔除了刘娥的名字,只说丁谓是那个要被清理的奸佞。 然后,您再让府上的那个黑衣人出去一趟,杀了杨亿、杨崇勋满门。” 寇准愕然张大嘴道:“你是说,杨亿和杨崇勋投靠了刘娥。” 寇季晃了晃脑袋,沉声道:“杨亿不好说,但杨崇勋八成已经成了叛徒。” 寇准急忙追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寇季摇头道:“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你怎么知道杨亿、杨崇勋有问题?” 寇准继续追问。 寇季闭上嘴,一言不发。 寇准盯着寇季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了寇季是天授之人,必然是上天给与了警示,自然拿不出证据。 “你先下去,老夫再想想。” 寇准捂着脑袋,让寇季先下去。 虽说寇季是天授之人,有上天警示。 可张嘴就要杀两位朝廷命官,还是两位身份比较重的朝廷命官的满门。 寇准还是不敢答应。 他并不是那种为了权力,就不择手段的人。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人满门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寇季看出了寇准的心思,却也没有苦劝,默默的退出了寇准的卧房。 他之所以在寇准进宫之前,让寇准找一个见证人,就是怕寇准熬不过赵恒的苦求,答应了无诏清君侧。 所以才找了个见证人,帮寇准顶缸。 只是没料到,最后却落在了李迪头上。 “只能先委屈了李迪了,等我掌了六部,再帮你平凡吧……” 寇季站在寇准房门口,感叹了一句,离开了院子。 寇准不愿意让人杀了杨亿、杨崇勋满门,那么这二人其中,必然有人会泄密。 到那个时候,刘娥和丁谓必然会先发制人。 李迪肯定会倒霉。 这并不是寇季的推测,而是历史上的史实。 只不过主人公,从寇准,变成了李迪。 寇季回到了四君园,并没有睡下,而是招来了寇忠,写了一个便条,让寇忠连夜派人,打着帮寇准求药的名义,送到万花馆去。 随着清君侧的风声传出去,刘娥和丁谓纵然会先发制人,取得最后的胜利,但依然会慌乱一阵子。 而这一阵子,就是寇季安插人手最好的时机。 寇季写给赵元俨,需要赵元俨安插的人手,只有一个。 那就是范仲淹。 其余的人,根本不需要赵元俨出手。 比如曹佾。 寇季想把曹佾安排进刑部,就不需要赵元俨出手。 一旦提点刑狱司倒下,曹佾必然会顺势走进刑部。 谁也阻挡不了。 因为刑部要掌刑狱,可以不用提刑司的官员,但不能不用提刑司的小吏。 六部久不掌权,猛然间掌权,一时间也凑不齐合用的小吏。 所以全盘接手提刑司的小吏,是必然的选择。 而提刑司刑狱一房的小吏,全是曹佾的人。 刑部到时候不给曹佾一个职位,如何指挥动这些人? 至于动曹佾,那他们也只能想想。 真要动曹佾,那就得问一问曹家答应不答应。 所以,曹佾的职位问题,根本不需要赵元俨出手。 同样的,刘亨也拥有大背景,职位的问题也不需要赵元俨出手。 唯有范仲淹没有背景,需要赵元俨出手,帮他升官。 当然了,寇季要谋划六部,自然不可能只在六部里安排一些官位不高的人。 六部尚书,他同样要谋划一番。 只是六部尚书,虽然没有实权,但在朝堂上,也算是品级颇高的高官,不是赵元俨想安插就能安插的,所以需要寇季自己谋划。 这一点,寇季和赵元俨都很清楚,所以他们二人从没有提过六部尚书的问题。 虽说二人已经达成了瓜分六部的协议,但是具体能不能拿到手里,还得看自己的本事。 寇季递出去了便条以后,就睡下了。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寇忠急匆匆的冲到了寇季的卧房,把寇季喊醒。 “小少爷,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寇季揉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门户。 寇忠站在门口,焦急的道:“官家让李相清君侧的事情,如今已经满城皆知了?” 寇季闻言,瞬间清醒了不少,“不可能吧?昨日才定下的事情,这么快就满城皆知了?” 寇忠苦着脸道:“李相昨日得到了官家的准许以后,回到了府上就招王曾、杨亿、杨崇勋等人议事。谋划清君侧的事宜。 杨亿回到府里以后,不小心把此事说给了他的妻子听。 而他妻子又告诉了自己的弟弟。” 顿了顿,寇忠脸色更苦了,“杨亿的那个蠢货妻弟,昨夜喝多了,闯夜被巡检司的人抓到了,他也不知道怎地,居然当众宣出了此事。 今早天还没亮,巡检司就传出了风声。 城里的百姓们口口相传,如今已经闹的满城皆知了。” 寇季张了张嘴,愣了许久没说话。 良久以后,才喃喃道:“见过猪队友,没见过这么猪的队友……了不起啊!人才啊!” 寇忠苦涩道:“老爷听到这个消息以后,被气晕了。您快去看看吧。” 寇季闻言,赶忙穿上了外衣,赶往寇准的卧房。 等到寇季赶到寇准卧房的时候,御医已经帮寇准施过针,寇准已经清醒了过来。 寇准一见到寇季,就把寇季唤到了床前,探出苍老的手,抓住了寇季的手。 “老夫……老夫庆幸有你这么个孙儿……若非你提醒,这一次栽跟头的就是老夫……” 寇准颤声说着。 寇季拍着他的手,安慰了他两句,回身对御医等人道:“你们先退下……” 御医等人退下以后。 寇准哀声道:“那杨亿……那杨亿真是一个祸害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告诉给一个妇人。更可恨的是,杨亿的妻弟,居然当众……当众宣扬了此事。” 寇准显然没料到,他一向倚重的杨亿,居然会干出这么蠢的蠢事。 “气煞老夫……” 寇季安慰道:“祖父,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是无用,得想办法补救才是……” 寇准晃着脑袋,叹气道:“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补救?” 寇季思量道:“此事既然传的满城皆知,刘娥、丁谓、李相,必然会当着官家的面对质。我们要是能赶在他们对质之前,告诉李相,让他死咬住丁谓,绝口不提刘娥,必然可保他性命。 若是能提早见到官家,让官家再一口咬死,说他要清理的奸佞就是丁谓。 到时候,李相说不定连官位也能保住。 到时候倒霉的,可就是丁谓了。” 寇准愣愣的道:“还能如此?” 寇季沉声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寇准缓缓点头,咬牙道:“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你随老夫一起进宫。” 寇季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寇季其实不愿意进宫,因为他觉得李迪的赢面不会太大。 赵恒既然连诏书都不愿意给,那就说明他清君侧的心思,没有那么坚决。 一旦三方对质,赵恒很有可能倒向刘娥一方。 但他见寇准一脸担忧,就决定了陪着寇准进宫走一遭。 说进宫就进宫,祖孙两个也没有迟疑。 当即,寇准坐着小木车,寇季走在他身旁,在一众护卫的护送下,往宫里赶去。 祖孙二人匆匆赶到宫门口,却被人拦下。 拦下他们的是一个不知名的宦官。 寇准还是第一次进宫被人拉下,当下就要跟人理论。 寇季却看出了不对,上前就是一脚踹开了那个宦官。 守在金水桥边上的侍卫们,还有皇城上的禁军顷刻间便把手里的长枪大戟,床弩弓箭,对准了寇季。 在皇宫门口行凶,乃是对皇权的挑衅,侍卫们和禁军们可以先斩后奏。 寇季临危不惧,挺身而出,直面那些寒光凌冽的武器。 “我,寇季!天子门生!谁敢伤我?” 侍卫们和禁军们之中,自然有认识寇季的。 当即,有人在城头上喊道:“寇季,念你初犯,我们可饶你性命,速速退去,明日我等禀明皇后以后,你闯宫的罪名,自有皇后定夺。” 寇季盯着城墙上的人,冷声道:“尔等挡我也就罢了,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拦着,连我祖父也不许入宫?” 寇季目光在城头上的那些人,以及金水桥上的那些侍卫们身上一一掠过。 他怒喝一声,“我祖父乃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当朝宰执,皇权特许,可随时出入宫门。尔等拦着我祖父,不许他入宫,莫非是在宫里,勾结叛逆,行犯上之事?” 寇准听闻此言,当即深吸一口气,怒吼道:“尔等竟敢行犯上之举?” 寇季开口还好,寇准一开口,城头上的禁军将士们,以及金水桥两侧的侍卫们吓了一跳。 他们倒是不敢行犯上作乱之举,只是奉了皇后的旨意,把守宫门,除了李迪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刚才阻拦寇准和寇季的,就是皇后身边的亲信宦官。 却没料到,李迪没到,就撞上了寇准。 寇准一张嘴,就给他们扣上了犯上作乱的帽子。 他们吓的心里直犯嘀咕。 “莫要听寇氏祖孙胡说八道,娘娘在宫里帮官家祈福,容不得打扰。若是被人冲撞了,不仅会折了娘娘的阳寿,也会折损官家的阳寿。 到时候,你们一个个的都吃罪不起。” 被寇季踹翻的宦官站起身,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金水桥两侧的侍卫们、城头上的禁军们闻言,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负责指挥他们的两位大将军,各自被皇后找理由叫进了宫。 如今没人替他们拿主意,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皇后,一边是寇准,两边都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两边的命令,听谁的也不行。 宦官见禁军和侍卫们不动弹,以为被他的话吓到了。 当即,他对寇准祖孙喊道:“还不速速退去,莫要冲撞了娘娘为官家祈福!真要折了官家的阳寿,你们祖孙两个的命加起来也不够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4章 推锅 寇准见到了那宦官叫嚣,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但他没有开口。 以他的身份,开口去惩治一个宦官,平白的轻贱了身份。 寇季看出了寇准不悦,当即出声道:“拿下他,送到刑部大牢关押,等我祖父出了宫以后,再交给内府定夺。” 随着寇季一声令下,跟随在寇准身边的护卫们扑上前,擒下了那个宦官。 宦官还要叫嚣,寇府的护卫们一拳砸在了他肚子上,打的他瞪着眼珠子,弓着腰,如同野鸡一样在咕咕咕乱叫。 寇准从头到尾都没有搭理那个宦官,他的目光盘桓在金水桥边的侍卫们,以及城头上的禁军将士身上。 “没想到皇后对皇宫的掌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寇准声音沉闷的说了一句。 寇季一脸郑重的点点头。 皇宫尽握刘娥之手,刘娥要是真的在宫里行犯上作乱之举,谁也阻止不了。 “来人呐!” 寇准沉声呼喝了一声。 跟在他身边的护卫们立马凑上前。 “传老夫相令,召集百官前往宜德门等候……” “传老夫相令,着大宗正赵元俨,率皇室宗亲,在宜德门等候……” “老夫此番进宫,三个时辰内,没有出来的话,着大宗正赵元俨,王曾、王曙等人,亲赴三衙,招三衙三帅,率领城外二十万大军入城!” “清君侧!” “喏!” 寇准面色冷峻的吩咐过后。 诸护卫们齐声答应。 寇准看向了寇季,“推老夫入宫。” 寇季凑到了寇准的寇公车前,同寇府的仆人,推着寇准踏上了金水桥。 寇准目光冷冷的在那些侍卫、禁军们身上扫过。 “你们若有胆子,尽管将手里的弓弩放出来,往老夫身上招呼,老夫若皱一皱眉头,老夫就不叫寇准。” 侍卫们、禁军们闻言,无人敢拦下寇准,更无人敢对寇准行凶。 任由寇季推着寇准到了东华门前。 宫门紧闭着。 寇准怒喝,“还不速速打开宫门,难道要让老夫撞死在这东华门前?” 守门的禁军们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寇准要真撞死在了东华门前,那守门的禁军们,就得跟着陪葬。 谁也护不住他们。 “打开宫门!” 关键时候,还是一位禁军将校开口,让人打开了城门。 寇季推着寇准入了皇宫,一路直奔赵恒的寝宫。 等他们赶到了赵恒寝宫,看到了赵恒寝宫前的情形以后,祖孙二人,心头皆是一突。 所谓的刘娥帮赵恒祈福的话,只是那个宦官的托词。 自从赵恒一把火烧了玉清昭应宫以后,宫里就再也没出现过神神鬼鬼的东西。 此刻,刘娥摘下了凤冠,放在了地上,拉着年幼的赵祯,一起跪在赵恒的寝宫外。 赵恒坐在一张软榻上,被宦官抬着,出现在了寝宫门口。 他应该是已经跟刘娥聊过了,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但是神情明显有些不对。 “朕从未想过要清君侧,朕也从未向谁传达过清君侧的口谕……” 赵恒双眼失神的望着天穹,喃喃自语。 刘娥闻言,一句话也没说,依旧跪着。 “李迪完了……” 寇季低声呢喃了一句。 他们祖孙二人还是来晚了。 寇准看到了这一幕,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脸色涨的通红。 那是气的。 “推老夫过去!” 寇准咬着牙,低吼了一句。 寇季推着寇准到了赵恒面前。 寇准咬着牙,拱了拱手,道:“老臣寇准,见过官家。” 赵恒闻言,缓缓回神,他从天穹上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寇准身上。 见寇准一脸恼怒,居然不敢跟寇准对视。 寇准并没有因为赵恒表现出羞愧,而放过他。 寇准恼怒道:“官家怎敢出尔反尔?您这么做,置老臣于何地?置李迪于何地?置满朝忠良于何地?” 赵恒羞愧的低下头。 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说话的刘娥,突然开口道:“寇卿家是在威逼官家吗?” 寇准瞪起眼,怒吼道:“你住口!官家面前,那有你说话的地方?” 刘娥瞪起凤目,就要反驳。 却听赵恒叹气道:“寇准休得无礼……朕也有朕的难处,你就别问了。” 赵恒心中有愧,出口维护了一下寇准。 寇准却没有领情。 他质问道:“官家有何难处?莫非有人威逼官家不成?老臣入宫前,遭人阻拦。想到了宫里可能有人犯上作乱,所以老夫已经召集了百官,召集了皇室宗亲,聚在宜德门前。 三个时辰后,老臣若不出去,他们就会赶赴三衙,调兵入宫。” 言外之意,城外的二十万禁军精锐,随时可以进宫,让赵恒不需要担心,要是有人威逼赵恒的话,赵恒完全可以说出来。 赵恒闻言一愣,目光在寇准身上盘桓了许久。 又落到了刘娥身上。 他看着刘娥的目光很复杂。 他有罢黜刘娥的心思,可又担心罢黜了刘娥,没有人给赵祯出谋划策,没有人帮赵祯撑起这座江山,到时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趁机谋夺赵氏江山。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赵祯身上,瞧着赵祯那稚嫩的面孔,他心中长叹一声。 “没有人威逼朕,朕也从没有下过清君侧的口谕。有人阻拦寇爱卿进宫,朕并不知晓。想来是那些奸佞小人,想要趁机作乱。 着大理寺严查,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至于你聚起的那些人,就让他们散了吧。” “官家?!” 寇准瞪着眼睛喊道。 赵恒晃了晃脑袋,淡淡的道:“朕乏了……” 寇准见宦官们抬着赵恒的软榻要回寝宫,他只恨自己的双腿没有恢复。 不然他一定冲到赵恒的面前,拽住赵恒,让赵恒把今天的事情说清楚。 刘娥盯着赵恒离去的背影,高声道:“官家,有人假借您的名义,明里喊着清君侧,背地里却行谋逆之事,不知道该如何定夺?” 赵恒示意抬着软榻的宦官们停下了脚步,幽幽的道:“罢官去职……”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他们终究对朝廷有功,就让他们去六部任个闲职吧。他们或许是一念之差,所幸没酿成苦果。 朕一向待人宽厚,就不为难他们了。 希望他们以此为戒。” 说完这话。 赵恒的身影消失在了寝宫里。 刘娥牵着赵祯,从地上站起身。 立刻有宫娥上前,帮她重新佩戴好了凤冠。 刘娥带着凤冠,重新恢复了她皇后的威仪。 她瞥着寇准,淡淡的道:“寇卿家重病未愈,还是回府歇着吧……” 刘娥这是嫌寇准碍眼。 寇准瞪起眼,张嘴就要喝斥。 寇季抢先一步道:“娘娘,不知官家对太白经天的天象,有什么定论?” 寇季这是在提醒刘娥,她的危险还没有过去。 刘娥闻言,眯起眼,仔细在寇季身上打量了一下,幽幽道:“官家并没有定论……” 寇季拱了拱手道:“那还是让官家早做定论的好。如今汴京城里谣言四起,已经弄的人心惶惶了。再拖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刘娥瞪眼,冷哼道:“此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寇季拱了拱手,退到了一旁。 刘娥冷哼了一声,拉着赵祯就要离开。 赵祯瞧着寇季的目光亮晶晶的,他有心跟寇季攀谈,可是刘娥不让。 赵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频频观望寇季。 刘娥见此,低声喝斥了一句。 赵祯委屈的垂下脑袋,跟着刘娥走了。 刘娥走后,寇准瞪着寇季,喝斥道:“你刚才为何要挡下老夫的话?” 寇季晃了晃头,低声道:“现在不是跟皇后斗嘴的时候。官家明显要护着皇后,我们就算说破大天了,对她也造不成任何伤害。” 寇准愤怒的道:“官家怎敢出尔反尔?!” 寇季失笑道:“早就料到了……” “可恨!” 寇准愤愤不平的捶打着寇公车。 寇季吧嗒着嘴道:“若非孙儿拦着祖父,此刻遭罪的可就是祖父您了……” 寇准咬牙道:“官家怎敢……” 寇准至今也不敢相信,赵恒会如此轻易的出尔反尔。 一下子把李迪坑了个惨。 寇季沉吟道:“此事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寇准眉头一挑,惊喜道:“你还有办法让这件事起死回生不成?” 寇季摇头道:“孙儿说的是,李公去六部,未必是一件坏事。” 寇准瞪眼道:“也只有你这个不成器的,才会把六部那个清水衙门,当成宝。” 寇季摇头一笑,也不多解释,推着寇准离开了赵恒寝宫前,往宫外走去。 赵恒既然当着刘娥的面,说他从未下过清君侧的口谕,又把李迪的处置权,交给了刘娥,那就说明这件事已经落幕了。 他们祖孙也没必要在待在宫里了。 对于这一趟入宫救李迪的事情,寇季从来没抱有希望。 赵恒许给了李迪清君侧的口谕,却没有传下诏书,这本就是一场儿戏。 一场儿戏似的清君侧,又怎么可能成功? 原本寇季还想借着这一次清君侧,除掉丁谓。 却没料到刘娥先发制人,根本没有给他向丁谓发难的机会。 如今看来,这一场清君侧的儿戏当中,唯一的受害者就是李迪。 而且还是被他效忠的那个人给坑害的。 寇季不知道,李迪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以后,能不能遭受住这种打击。 寇季推着寇准,晃晃悠悠的出了东华门。 撞上了刚准备入宫的李迪。 寇准瞧见了李迪,哀声喊道:“李贤弟,是老夫害了你。” 李迪听到这话,心头狂跳。 从杨亿的妻弟泄露了清君侧的机密以后,他的心脏就一直在疯狂跳动。 如今听到寇准这话,心脏跳的更快了。 “您刚从宫里出来?” 李迪扑到寇准面前问道。 寇准重重的点头。 李迪见寇准神情悲伤,当即颤抖的问道:“官家召见我,可是改变了主意?” 事到如今他都不觉得赵恒会坑他。 他觉得清君侧的机密传出去以后,刘娥必然有所动作。 赵恒很有可能会在刘娥的一系列动作下反悔。 也有可能会硬着头皮,继续让他清君侧。 李迪一直在府上等消息。等赵恒的决定。 如今赵恒召见他,却没有再提清君侧之类的话,八成也是说一些反悔的话。 他早已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但是他却不知道,赵恒根本没有反悔。 而是一推三五六,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推到了他头上。 寇准不敢跟李迪说实话,他只能推出了寇季,“季儿,还是你给李贤弟说吧。” 寇季盯着李迪,沉声道:“官家并没有改变主意,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过主意……” 李迪心头猛的一揪,难以置信的道:“什么意思?” 寇季也没有隐瞒,和盘托出道:“官家明言,他从未下过清君侧的口谕。一切都是李爷爷您的谋划,跟他无关。他已经把处置您的权力,交给了皇后。” “噔噔噔……” 李迪眼珠子徒然瞪大后退了三步。 “赵……” 李迪悲愤的嘶吼了一声。 寇季吓的脸色一变,趁着李迪没有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之前,捂住了李迪的嘴。 “呜呜呜呜……” 李迪被寇季捂住了嘴,仍然在喊。 他眼睛一瞪再瞪,吐出了一口逆血,吐在了寇季手心里。 鲜血顺着寇季的手指,一滴滴滴落。 李迪的身体,远比寇准、赵恒要好。 无病无灾的。 能把他气的吐血,可见他心里早已悲愤至极。 寇季心了叹息了一声,见李迪没有再说大逆不道之言的意思,就收回了手。 “噗通~” 李迪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他张开双手,仰望苍天。 “嘿嘿……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张着沾满鲜血的嘴,怒极反笑,仰天大笑。 他在笑,可脸上却充满了泪水。 寇准痛苦的闭上眼,瘫坐在寇公车上,老泪纵横。 寇季心中叹息着,摆了摆手,“去两个人,送李公回府。” 寇府的护卫们上前,扶起了瘫痪在地,仰天大笑的李迪,离开了东华门。 寇准徒然睁开眼,泪眼朦胧的道:“老夫……心里不痛快……” 寇季低声道:“我心里也不痛快……” 寇准看向寇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5章 人越老,胆子越小 寇季愣了一下,道:“祖父,去宜德门?” 寇准霸气的动用了相令,召集了一批人在宜德门前。 如今尘埃落地,那群人也用不到了,自然需要去交代几句。 寇准直直的盯着寇季,沉声道:“老夫还以为……你能说几句话,宽慰一下老夫……” 寇季挑起眉头,说道:“说什么?闹一个天翻地覆,让您心里痛快痛快?” “回府再说……” 寇准沉声说了一句。 寇季一脸愕然。 听寇准这话的意思,是真要闹一个天翻地覆? 寇季有心追问,寇准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寇季只能忍着心痒痒,推着寇准去了一趟宜德门。 宜德门是皇宫的南门,也是皇宫的正门。 除了大朝会、皇帝出巡、又或者迎接辽国使者的时候会开启,平日里一直关闭着。 寇季推着寇准到了宜德门前的时候,宜德门前已经聚满了人。 为首的正是大宗正赵元俨。 在他身后,跟着诸位赵氏宗亲。 除此之外,王曾、王曙等文武百官也赫然在列。 寇季推着寇准的寇公车到了他们面前,除了赵氏宗亲外,文武百官齐齐向寇准施礼。 “见过寇相公……” 寇准面色冷峻的点点头,“官家口谕,清君侧之事,纯属谣言,望尔等不要乱传。” “喏……” “官家口谕,守卫皇宫的禁军、御前卫中,藏有奸佞小人,图谋不轨,着大理寺严查。” “喏……” “散了吧。” 寇准摆了摆手。 文武百官一脸愕然。 寇准召集他们,打的可是清君侧的名义。 如今居然就让他们这么散了。 他们心里自然充满了疑惑。 赵元俨皱眉道:“寇公派人召本王,说有人要犯上作乱,让本王带人准备清君侧,如今怎么又绝口不提清君侧的事情? 莫非是在戏耍本王,戏耍赵氏宗亲。” 寇准皱眉道:“让你们散了,是官家的意思。有疑问,你们可以进宫去问官家。” 赵元俨咬咬牙,瞪眼道:“算你厉害……” “我们走……” 赵元俨怒气冲冲的领着赵氏宗亲离开了此地。 文武百官们见此,也纷纷退去。 赵元俨开口都没问出什么,他们张嘴自然也问不出什么。 文武百官们退下了,王曾、王曙二人却迎了上来。 王曙看到了寇季,毫不掩饰的瞪了寇季一眼。 然后凑到寇准身边,问道:“岳父,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官家传口谕给李相,让他清君侧的事情,可当真?” 王曾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脸上充满了询问的意思。 寇准晃着脑袋,叹息道:“此事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你们随老夫回府,老夫会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们。” 王曙一愣,吧嗒着嘴叹息道:“岳父啊,小婿也想到府上去,可您的好孙儿拦着,不让小婿进去啊。” 王曙这是顺势请寇准帮他主持公道呢。 寇准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之前不让你们进府,那是老夫的意思。” 寇准开口,帮寇季背了锅。 王曙干巴巴一笑,也不好再纠缠下去。 一行人回到了寇府。 在中院凉亭中,寇准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王曾、王曙二人。 他并没有和盘托出,而是隐去了有关寇季的事情。 饶是如此,王曾、王曙二人也听的目瞪口呆。 “官家……官家这是陷李公于不义啊?他怎么敢这么做?” 王曾惊愕过后,咬着牙,恼怒的喊着。 他在帮李迪抱屈。 王曙皱眉道:“官家这么做,有失为君之道……李公受了这等委屈,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寇准叹气一声,说道:“大概是祖传的吧……” 寇准对赵恒也是失望至极,所以口无遮拦的说出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王曾抬手捶着凉亭里的石桌,狠声道:“李公受了这等委屈,心里必然憋屈。我得去看看……” 王曙重重点头,“我跟你同去……” 王曾、王曙辞别了寇准,往李迪府上去了。 他二人一走。 寇季凑到了寇准身边,急忙问道:“祖父,刚才在宫门口,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寇准眉头一挑,晃了晃脑袋,淡然道:“没什么意思……” 寇季急忙道:“可我之前在东华门,听祖父话里的意思,似乎要闹一个天翻地覆啊。” 寇准又晃了晃脑袋,说道:“老夫从没说过……” 寇季当即就瞪起眼,要质问寇准。 他可以肯定,刚才在东华门前,寇准绝对有闹一个天翻地覆的心思。 可怎么突然变卦了? 要是寇准真的愿意闹一个天翻地覆,寇季就能凭借着寇准手上的那些心腹们,干所有他想干的事情。 完全不需要像是现在这样,小心翼翼的前进,谨小慎微的谋划。 “你要质问老夫?” 寇准见寇季瞪起眼,侧头问道。 寇季并没有回答寇准的问话,而是反问道:“祖父心里有顾虑?” 寇准叹息一声,“官家就那么一个儿子,真要在动乱中出现什么好歹……” 寇准这话,明显是默认了他确实生出过闹一个天翻地覆的心思。 只是在回府路上,或者回到府里的时候,想到了赵祯,心中又生出了顾虑。 “祖父,我还有事,先回四君园了。” 寇季丢下了这句话,不等寇准阻拦,已经离开了中院。 似寇准这种赵恒的忠良之臣,一旦生出了这种心思,寇季就觉得,他没有什么可以跟寇准谈的了。 他还是喜欢中年时期的寇准,做事果决干练,一点儿也不瞻前顾后。 说拉着赵恒去打仗,就拉着赵恒去打仗,谁都拦不住。 有一句话叫‘人越老,胆子越小’,寇季觉得这句话用在寇准身上正合适。 寇准既然不愿意闹一个天翻地覆,那寇季就只能依照自己的谋划,一路前行了。 旁人都觉得,这一次清君侧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可寇季却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并没有结束。 真正在背后怂恿赵恒清君侧的关键人物周怀正,并没有因为清君侧的事情暴露,而被揪出来。 他肯定还会有所动作,而且还是大动作。 寇季现在要做的,就是借机顺利的把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六部去。 回到了四君园。 寇季写了一个便条,差遣人送到万花馆,又差人去提刑司招刘亨过来。 寇府派去传话的人出去没多久,就带着刘亨到了寇府。 寇季见到了刘亨的时候,有些意外,“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刘亨急声道:“听说你跟寇公进宫了,又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撞上了李公,李公还吐血了。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过来看看。” 寇季请刘亨坐下,屏退了伺候他的丫鬟仆人,才对刘亨道:“短短两天时间,汴京城里上演了一出清君侧的大戏……” 刘亨愕然道:“坊间传闻是真的?” 寇季重重点头,“是真的……” 寇季仔细把经过跟刘亨说了一遍,刘亨像是在听天书一样,一脸呆滞。 等到寇季说完以后,刘亨失神道:“官家这也……这也……” 刘亨很想说一句,赵恒太坑了,可是结巴了许久,也没说出来。 寇季吧嗒着嘴道:“对你们刘府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若真让李公清君侧成功了,你们刘府必遭牵连。” 刘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迪清君侧,对百姓、对百官,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对刘府而言,却是一件祸事。 一旦李迪清君侧成功,刘娥很有可能会被软禁在宫里。 而作为刘娥娘家的刘府,必然会被牵连。 罢官去爵,那都是轻的,说不定还要丢了性命。 刘府免遭了一次祸事,刘亨本以为自己会高兴,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倒不是他盼着刘府倒霉,而是觉得李迪亏得慌。 寇季瞧着刘亨,笑道:“你应该高兴的……” 刘亨撇着嘴,“我也以为自己会高兴,可心里总觉得李公亏得慌。” 寇季挑眉道:“李公若是扳倒了你姑母,刘府必遭牵连,到时候你刘府的荣华富贵可都没了……” 刘亨不屑的道:“刘府的荣华富贵,需要靠着自己双手去赚,而不是靠着别人赏赐。” 顿了顿,刘亨看向寇季,皱眉道:“四哥,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寇季沉吟了一下,坦言道:“我有一件大事要办,但是心中有所顾虑。” 刘亨愣了愣,猛然起身,喝道:“四哥你是信不过我,怕我向我姑母泄密?” 寇季摇头道:“我要是信不过你,也不会找你过来。只是事关你姑母,我又要找你帮忙,我总的思量一二。杨亿泄密,差点没害死李公。有这个前车之鉴,我们兄弟办事,总得谨慎行事。” 刘亨惊叫道:“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我?” 寇季瞪了他一眼,道:“我要信不过你,就不会让你去帮我做事,更不可能跟你做兄弟。我信不过的是你手下那些人。所以你这次帮我做事,最好找一些死士。” 刘亨将信将疑的道:“真的?” 寇季重重的点头。 刘亨狐疑的道:“那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寇季并没有回答,而是郑重的道:“我得先跟你约法三章。” 刘亨徒然瞪大眼。 寇季赶忙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为了你我的性命,需要谨慎一二。” 刘亨强忍着心里的委屈,问道:“那你说,怎么个约法三章法子?” 寇季坦言道:“第一,我交给你做的事情,你不许外传,更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是我们两个人做的。” “可以……” “第二,无论任何人问起,你都不得提及此事,包括你爹,还有你姑母。” “也可以……” “第三,事情做完以后,首尾清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让别人查到我们身上。” “皇城司的手段我清楚,我办事,皇城司的人查不出来。” “那就好……” 见寇季言辞真切,刘亨也知道寇季并没有信不过他的意思,当即凑到了寇季身边,问道:“四哥,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寇季低声道:“打算让你找一个高人,帮钦天监,解一解太白经天的天象。” 刘亨疑惑道:“钦天监不是已经给出了太白经天天象的判词了吗?” 寇季摇头,“并不准确。” 寇季从桌上取了一本书,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夹在中间的纸张,递给了刘亨。 “这才是太白经天天象的判词……” 刘亨拿着判词,仔细观看了一番,皱眉道:“六星倒悬,这是什么意思?” 寇季仔细解释了一番。 刘亨愣愣的道:“太白经天天象,暗指六部无权?可汴京城里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说太白经天,指的是我姑母,说她会祸国。 咱们要是把这个判词传出去,不是帮了我姑母吗?”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幽幽道:“是在帮她,但是也在帮我们自己。” 刘亨疑惑的道:“不懂……” 寇季笑道:“现在不懂不要紧,等六星倒悬这个判词坐实以后,你自然就懂了。” 刘亨沉吟道:“单凭我一个人,很难让六星倒悬的判词坐实啊。比起钦天监的判词,咱们这个判词明显软弱无力啊。” 寇季咧嘴笑道:“放心,有人会帮你的。” “谁?” 刘亨追问。 寇季挑起眉头道:“你姑母……” 刘亨愕然,“我姑母会帮我?” 刘亨盯着寇季,嘴巴一点一点张大,惊愕道:“你不会背地里已经投靠了我姑母吧?”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真要投靠了你姑母,你姑母肯定会告诉你的。” 刘亨愣了愣,缓缓点头,“那倒是……” 顿了顿,刘亨吧嗒着嘴道:“你没有投靠我姑母,又说我姑母会帮我……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姑母为了洗清自己跟太白经天的牵连,很有可能会在背后推波助澜,坐实六星倒悬这份判词?” 寇季笑着点点头。 刘亨小心翼翼收起判词,吧嗒着嘴道:“四哥这一招借力打力,果然高明。” 寇季失笑道:“小手段而已……” 刘亨收好了判词,拍了拍胸脯,说道:“四哥放心,我保证把这件事办的妥妥当当。” 寇季叮嘱道:“要尽快……” 刘亨点了点头,拿着判词,离开了寇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6章 李迪要辞官? 刘亨走后,寇季就守在了府里没出去。 寇准倒是让人推着自己出去了一趟,说是去探望李迪,让人知会了寇季一声。 寇准这一去,就是一夜未归。 也不知道他跟李迪聊了什么,总之到了第二日的中午时分,寇准才坐着寇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府里。 一回到府里,就差遣府上的仆人,叫了寇季过去。 寇季到了寇准卧房的时候,寇准正坐在桌前吃东西。 两菜一汤,菜是汴京城里新兴起的炒菜。 比起炒菜,寇准更喜欢蒸煮的食物,只是寇季喜欢吃炒菜,他也经常会试试炒菜,但不会多吃。 寇季进了卧房,施礼过后,在寇准示意下,坐在了他对面。 寇季疑惑的问,“祖父,您在李爷爷府上待了一晚上,李爷爷也没给您管一顿饭?”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没有说话,依旧闷头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规矩。 寇季平日里很少跟寇准在一个桌上吃饭,所以并没有把这条规矩放在心上。 寇准吃饱喝足以后,放下了碗筷,让人撤下去了桌上的残羹剩饭以后,才开口道:“朝廷对李迪的处置下来了……” 寇季挑起眉头,追问道:“刘娥是如何处置李爷爷的?” 寇准叹息道:“刘娥罢了李迪的参知政事,改任户部尚书……” 寇季闻言,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 户部尚书的职位,是寇季谋划中,最难解决的职位。 却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送上门了。 他怎么能不高兴? 然而,寇准接下来的话,瞬间让寇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李迪没有领受户部尚书的职位,他决定辞官……” 寇准无奈的说着。 寇季焦急的道:“李爷爷不该如此轻易的向刘娥妥协,这样只会助长刘娥的气焰。” 寇准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道:“老夫也是这么跟李迪说的,可李迪去意已决,老夫也拦不住啊。” 寇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很显然,他已经苦劝过了李迪。 可李迪明显没有听他的劝谏。 赵恒出尔反尔的做法,明显把李迪伤得不轻。 李迪没心思在朝堂上待了,也没心思再效忠赵恒了。 寇季急躁的搓着手,喊道:“李爷爷这是逃避,是懦弱……” 寇准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要喊,你冲着李迪去喊,冲老夫喊什么。” 寇季跺了跺脚,咬牙道:“我去李府见一见李爷爷……” 寇准撇撇嘴道:“老夫跟李迪相交多年,老夫都劝不动他,你能劝动?” 寇准嘴里虽然说着丧气的话,可他并没有阻止寇季去李府。 寇季对着寇准施礼过后,出了院子,直奔府外。 然后一路急匆匆的赶到了李府。 李府门前聚满了人,看样子都是过来拜访李迪的。 寇季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丁府上的人。 也不知道丁谓在这个时候,派府上的人过来,是什么用意。 寇季没有细想,他凑到了李府门前的时候,就看到了李府的门子,脸色哀伤的在应付着前来拜访的那些官员们。 “诸位大人,您们请回吧。我家老爷说了,不见客。” “……” “小人替我家老爷,多谢诸位大人的关怀,老爷身体无碍,并无性命之忧……” “……” “我家老爷说了,他心意已决,诸位就不需要再进去劝谏了……” “……” 有人问话,门子就会回答。 只是他的回答,明显不是那些官员们想要的答案,他又不肯放那些官员进去,那些官员只能盘桓在李府门前,久久不肯离去。 寇季挤开了人群,走到了李府门前。 官员们见到了寇季,纷纷开口称赞他。 多是赞叹他孝心可嘉,做出了寇公车,孝敬寇准。 称赞过后,那些官员就拉着他,让他想办法带他们进李府。 寇季笑呵呵的回应着他们,却没答应他们的要求。 门子见了寇季,苦着脸迎了上来。 “寇公子,您也来了?” 寇季一愣,疑惑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不欢迎我?” 门子尴尬的道:“老爷特地叮嘱过,说要是您来拜访,让小人们把您乱棍打出去。” 寇季闻言,脸色一黑,“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李府的事情,李爷爷为何这般对我?” 门子瞥着寇季,干巴巴道:“小人也不清楚。” 寇季瞪起眼,“我要是强闯进去,你们会不会拿棍子抽我?” 门子一愣,晃着脑袋道:“小人们不敢……” 听到这话,寇季没有迟疑,迈步就闯进了李府。 门子愣愣的看着寇季这个恶客闯门,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等寇季快要消失在门口的时候,他才尖叫了一声,“快!快拦下寇公子!” 守门的护卫们提着棍棒就追了上去。 可追到了正堂门口就停下了。 正堂后的中院,以及后院,不是他们能涉足的地方。 寇季却没有这顾虑,他一路闯过了正堂、中院,到了后院。 后院。 李迪一个人躺在软榻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动不动,双眼无神的仰望着天空。 在他身边,站着一位妇人,妇人正担忧的看着他。 寇季闯进了后院,惊动了那妇人。 妇人从李迪身上抽回了目光,脸上闪过了一道不悦的神色。 刚才她特地叮嘱了府上的人,让府上的人不要进入后院,打扰李迪。 没想到还有人敢闯进来。 “谁?!” 妇人厉声质问。 等她看到了寇季的时候,缓缓收起了怒容。 寇季拱手道:“小子寇季有礼了……小子是特地来拜见李爷爷的,府上的门子拦着不让进,小子才冒昧的闯了进来。” 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眼寇季,缓缓点头,“寇府的小子啊……老身一直听别人提起你的名字,却从没见过。” 寇季尴尬的道:“小子身为晚辈,一直没到府上拜会,是小子失礼了。” 妇人一愣,叹息道:“老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老身的意思是……”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躺在软榻上的李迪突然转头,拍着软榻边上的弧形扶手,恼怒的道:“跟他有什么好说的!给老夫把他轰出去!” 寇季闻言,一脸愕然。 妇人尴尬的对寇季道:“他从昨日回府以后,就是这个样子,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妇人跟寇季解释了一句,然后回身温声细语的道:“寇小子是晚辈,晚辈关心你,过来看看你,你还给晚辈使脸色,以后还有那个晚辈敢跟你亲近?” “老夫才不跟他亲近……” 妇人翻了个白眼,埋怨道:“说起来,寇小子对咱们李家也有救命之恩,你就不能对寇小子客气点?” 妇人不提这个还罢,一提这个,李迪猛然瞪起眼,气咻咻的道:“救命之恩?什么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他弄的老夫满嘴是血,老夫至于背上一个黑嘴宰相的名头吗?” 妇人没好气道:“寇小子也是担心你这张嘴惹祸,才捂住了你的嘴。他要是没捂住你的嘴,你指不定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到时候,整个李府的人都得跟着你陪葬。” 李迪咬牙道:“老夫还不如死了呢……” 妇人刚要张嘴。 寇季突然开口道:“李爷爷可记得薛府旧事?” 李迪一愣,皱眉道:“薛府,那个薛府?” 寇季道:“文惠公……薛居正……” 李迪瞪向了寇季,一言不发。 寇季在这里特意提到了薛居正,是什么意思,李迪瞬间就听懂了。 昔年,薛居正病逝以后,其养子没过多久也死了。 时任宰相向敏中、张齐贤二人,争娶薛府遗孀,闹的满城风雨,甚至闹到了御前。 这事被百姓们当成了笑柄口口相传,至今仍在汴京城里传颂。 寇季这是在通过这件事,提醒他。 他要是死了,李府的家眷们,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寇季见李迪一言不发,就拱手道:“您老想着一死了之,可您有没有考虑过李府的家眷到时候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李迪怒道:“他们敢!” 寇季失笑道:“朝中那些同僚们是怎么样的性子,您比我更清楚。他们没什么不敢的。” 李迪怒声道:“他们要真敢这么做,老夫就算从棺材里爬出来,也要掐死他们。” 寇季神情古怪的道:“您要是死了……真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显然不能…… 李迪气的把他软榻边上矮几上的东西一个袖子扫在了地上。 “你给老夫滚!” 寇季张了张嘴要说话,仔细思量了一下,又闭上了嘴,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刚走了两步,就听李迪喊道:“你给老夫滚回来!” 寇季咧嘴一笑。 他收起了笑脸,回过身,拱手道:“李爷爷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迪冷哼道:“照着你的说法,老夫是不能死了?” 寇季认真的点点头,“至少现在不能……” 李迪斜眼质问道:“为何现在不能?” 寇季坦言道:“您还有大事要办呢。” 李迪讥笑道:“老夫马上就要成为一个乡野闲人了,还能办什么大事。” 寇季嘟囔道:“朝廷又没有把您一罢到底,您可以去户部……” 李迪不屑的道:“老夫已经没有心情,再为朝廷出力了。” 寇季急忙道:“可朝廷需要您啊?” 李迪哈哈大笑道:“朝廷需要老夫?你在跟老夫讲笑话?哈哈哈哈……笑死老夫了……” 寇季尴尬的看着李迪在哪儿大笑。 笑了许久以后,李迪突然收了笑脸,猛然看向寇季,质问道:“朝廷根本不需要老夫,如果朝廷真的需要老夫,官家就不会这么对老夫。是你需要老夫对不对?” 寇季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李迪冷冷的道:“老夫不怕实话告诉你。老夫没心情再待在朝堂上了,更没心情去见那些讨厌的嘴脸。因为每次去朝堂上,每次看到那些讨厌的嘴脸,老夫都觉得恶心!” 寇季沉默了片刻,郑重的道:“我看着他们,也觉得恶心。” 李迪一愣,戏谑的道:“那你还来找老夫说项,想让老夫留在朝堂上?” 寇季沉声道:“李爷爷您只想着自己一时痛快,可有想过那些被您护佑了数十年的黎民百姓?” 李迪笑眯眯的盯着寇季,幽幽的说道:“你是不是准备拿那一套忽悠你祖父的说辞,来忽悠老夫?” 寇季皱眉道:“什么说辞?” 李迪哼哼道:“忠于君,还是忠于民的说辞……” 寇季愕然道:“我祖父连这个都跟您说了?” 李迪撇嘴道:“你祖父昨夜就是用这些话劝解老夫的。老夫当时就断定,这些话不是你祖父悟出来的。在老夫再三追问下,你祖父才说出了真相,说这些话都是你说的。”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李迪点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你能在这个年纪,悟出这番话,以后你官位升上去了,掌握的权力大了,百姓们也就有福了。” 顿了顿,李迪看向寇季,道:“但……这一切已经跟老夫无关了。老夫心意已决,谁也改变不了。” 寇季沉声道:“非要辞官不可?” 李迪嘲讽道:“不辞官怎样?去效忠一个出尔反尔的皇帝?” 寇季犹豫再三,咬咬牙道:“那个出尔反尔的人,活不长了。” 那个妇人早在李迪喊住了寇季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了后院。 所以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话也不用顾忌。 李迪声音拔高了几度,不屑道:“那又如何?他纵然现在就死了,也改变不了老夫的心意。老夫断然不会为一个出尔反尔的人守江山。” 寇季追问道:“那赵祯呢?您教授他多年,忍心看着他被人欺负?” 不等李迪回答,寇季又问道:“还有我祖父,一旦您离开了朝廷,我祖父肯定会受到刘娥、丁谓夹击,到时候能不能活命,都难说。 还有几位在朝为官的李家叔父们。 您要是离开了朝堂,他们必然会被刘娥、丁谓联手打压。 说不定还会被举家发配沙门岛。 这些您都不管不顾了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7章 李迪杀上门 “老夫的子嗣,老夫可以让他们辞官,随老夫一起回乡。” 李迪冷冷的道。 寇季追问道:“那我祖父呢?”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说道:“你祖父也可以辞官……” 李迪下意识望着皇宫所在的位置,咬牙道:“一个出尔反尔的人,不值得老夫和你祖父尽心尽力辅佐。” 寇季见李迪心意已决。 他叹息一声,道:“可您这一走,必定会助长刘娥和丁谓的气焰。到时候他们会变得更加跋扈,更嚣张……您就忍心看着他们小人得志吗?” 李迪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显然,他并不甘心。 可他在看向寇季的时候,却放松了拳头,一脸淡然的道:“他们气焰嚣不嚣张,跟老夫有什么关系?他们再怎么折腾,折腾的也是大宋社稷,赵氏江山。” 寇季感叹道:“看来李爷爷是真的心意已决……” 李迪瞥了一眼寇季,淡淡的道:“老夫怎么觉得,是你贼心不死……” 寇季一愣。 李迪继续说道:“你苦苦劝谏,让老夫留在朝堂上,必然有所图谋。老夫很好奇,你到底在图谋什么。” 寇季盯着李迪,认真的道:“您要是愿意留在朝堂上,担任户部尚书,那我就把我的图谋告诉您。您要是执意要辞官,那我就不能把我的图谋告诉您。” 李迪闻言,不屑道:“左右不过都是一些小孩子的把戏,你不愿意说,老夫还不想知道呢。” 寇季听到这话,并没有跟李迪争论,而是沉吟了片刻,提醒道:“李爷爷,您要辞官,我拦不住,不过能否请您在汴京城里多待一些时日?” 李迪一愣,皱眉道:“你让老夫留在汴京城,有何用意?” 寇季沉声道:“清君侧的事情,恐怕还没完……” 李迪徒然瞪大眼,愕然道:“官家又变卦了?” 寇季晃了晃头,道:“跟官家无关,而是有些人耐不住寂寞,想搏一把……” 李迪闻言,急忙道:“是谁?你祖父吗?” 寇季突然咧嘴笑道:“不告诉您……” 李迪猛然起身,急吼吼的道:“你怎么能不告诉老夫呢?话不能说一半留一半,速速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老夫。” “李爷爷,我先告辞了。” 寇季拱了拱手,拔腿就跑。 根本不给李迪阻拦他的机会。 李迪在他背后大声喊着,让他站住,他也没有理会。 “给老夫拦下他!” 李迪追着寇季,一路跑出了后院,大声呼喊着让府上的家丁、仆人拦下寇季。 家丁、仆人们听到李迪的声音,去阻拦寇季。 寇季却绕开了他们,跑出了李府。 李迪跑到了正堂门口,也没追上寇季,气的在正堂门口破口大骂。 寇季离开了李府,一路冲出了人群,消失在了巷子口。 跑了许久,回头瞧了瞧,见李府的人没有追上来,才放慢了脚步。 他望着李府所在的位置,低声笑道:“我看这下怎么辞官……” 李迪栽倒在了清君侧这件事上,必然对清君侧一类的话题很敏感。 如今寇季告诉他,这一次清君侧还没完,却又没告诉他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迪肯定抓心挠肝的想要一探究竟。 只要清君侧的事情一天不落幕,李迪就不可能的安心辞官,离开汴京城。 只要李迪不离开汴京城,必然会被刘娥、丁谓的所作所为气到。 到时候说不定就会出来,对刘娥、丁谓指手画脚。 一旦他张嘴干涉朝政,那就会生出留下来的心思。 到时候,寇季再请寇准去劝一劝,李迪必然会重新出现在朝堂上。 现在的李迪,正在气头上,怎么劝都没用。 需要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消化心里的怨气、怒气。 寇季这一趟拜访李迪,虽然没能劝动李迪放弃辞官的念头,但是却拖住了李迪。 这证明他这一趟,并没有白来。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心情愉悦的往府上走去。 走了没几步。 撞上了一群孩童在玩耍。 他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绕着圈的在唱着一曲不知名的童谣。 “天要变,地要翻,凤长角,凰长鳞……” “天要变、地要翻,有正公,拔凤角,除龙鳞……” “……” 孩童们欢快的唱着。 过往的行人们频频驻足倾听。 他们默默的把这话记在了心里,然后又悄然的消失在了街道上。 寇季看到行人们把童谣记下了,嘴角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办事效率还真快啊……” 寇季感叹了一句,迈步往府内走去。 他的脚步又轻快的许多,显然他的心情很愉悦。 显然,这童谣跟他有关。 他不只是让刘亨一个人散布谣言,他也让赵元俨帮忙散布谣言。 只不过谣言的内容,各不相同。 刘亨散布的谣言是针对六部的。 而赵元俨散布的谣言是针对刘娥的。 …… 寇季刚回府,寇忠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小少爷,老爷叫您过去。” 寇季点点头,跟着寇忠到了寇准的卧房。 一进门。 寇准张口就问,“李迪松口了?” 寇季苦笑着摇头道:“油盐不进……” “哎……”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在寇季离开府的时候,他就告诉了寇季,李迪心意已决,劝不动的,可他心里仍有一点点小期盼,期盼寇季能说服李迪。 如今,这一点小期盼也落空了。 寇季见寇准神色黯然,就笑道:“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 “哦?” 寇准一愣,追问道:“快快说来。” 寇季笑道:“李爷爷虽然已经决定辞官,但却不会急着离开汴京城。” 寇准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他急忙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寇季咧嘴笑道:“我告诉他,清君侧的事情还没完。” 寇准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道:“你算是抓到了李迪的软肋了。” 笑过以后,寇准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你没有跟他细说吧?” 寇季晃了晃脑袋。 寇准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李迪不仅性子刚正,心思也缜密。你编瞎话骗他,不能说的太多,不然他一定会听出中间的破绽。” 寇季一愣,摇头道:“我没骗他……” 寇准愕然道:“确有其事?” 寇季认真的点点头。 寇准瘫坐在寇公车上,陷入到了沉思。 良久以后,他突然开口道:“老夫今日回府的时候,在路上碰到有孩童在唱一首童谣,其中暗指刘娥会称帝,也暗指有人会扳倒刘娥。 老夫当时没在意,如今一想,品出了不对味。” 寇准看向寇季询问道:“难道还有人要清君侧?” 不等寇季作答,寇准自己先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李迪因为清君侧的事情被罢了参知政事之位,可他只要留在汴京城,刘娥和丁谓肯定会派人盯着他,他没有机会。 你又不许老夫清君侧…… 朝中还有谁,有这个能耐?” 倒不是寇准小逊了天下英雄。 满朝文武中,有资格、有实力清君侧的,唯有他跟李迪。 寇准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寇季。 他觉得寇季这个天授之人,应该知道答案。 寇季笑道:“那首童谣里不是言明了要清君侧的人吗?” 寇准一愣,愕然道:“正公?” 寇季笑着点点头。 寇准沉吟道:“这可不好猜……这个正公,有可能是人名,也有可能是字,也有可能描述的是一个人的性子。 到底是什么呢?” 寇季低声笑道:“应该是人名……” 寇准疑惑道:“人名?朝中名字中带正字的官员不少,可没几个身居高位的啊?” 寇准仔细盘算了一下,皱眉道:“他们大部分皆是四品一下,手里连大权都没有,如何清君侧?” 寇季咧嘴笑道:“此人也许是官,但未必在朝中任职……” 寇准一脸愕然,“不在朝中任职,那就是外任官?” 寇季笑而不语。 寇准苦思冥想着,许久之后,他看到了寇季一脸笑意,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点一点的睁大。 “你知道是谁?” 寇准难以置信的问道。 寇季缓缓点头,笑道:“当然知道,因为谣言就是我让人放的。” 寇准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良久以后,他盯着寇季道:“确有其事,还是你胡编乱造的?” 寇季沉吟道:“一半是我编的,一半是真的。” 寇准急忙道:“那一半是真的?” “有正公……” “真有这个人?” “恩……” “谁?” “周怀正……” “周怀正?” 寇准惊叫了一声,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一个宦官,能清君侧?能扳倒刘娥?” 寇季迟疑了片刻,坦言道:“祖父,您到现在,恐怕都不知道,鼓动官家清君侧的人,就是周怀正吧?” 寇准愣愣的道:“是周怀正鼓动的官家清君侧?” 寇季点头道:“不错,正是周怀正。若非是他把宫外的传言送进宫,把刘娥、丁谓掌权以后的所作所为告诉官家,官家如何能生出清君侧的心思? 官家卧病在床,刘娥掌控宫廷。 不经过刘娥允许,谁敢把刘娥的坏话说给官家听? 细细算下来,除了周怀正,恐怕没有旁人了。” 寇准瞪着眼道:“原来始作俑者是周怀正!是他害了李迪!” 寇季摇头道:“害李爷爷的事情,周怀正虽然有份,但错不在他。终究是官家意志不够坚定,没有下定决心,才让李爷爷被罢了参知政事之位。” “官家……哎!” 寇准长叹一声,他对赵恒的做法也失望透顶了。 寇准看向寇季,问道:“照着你散布的谣言推断,周怀正还会有所动作?” 寇季点头道:“他在生出鼓动官家清君侧的心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他鼓动官家清君侧的事情暴露出去,刘娥必定会处死他。 所以他肯定会有所动作。 唯有扳倒了刘娥,他才能活,才能高枕无忧。” 寇准紧盯着寇季,问道:“他会成功?” 寇季晃了晃脑袋,“恐怕不会……” 寇准皱起眉头道:“为什么?” 寇季叹息一声道:“没有诏书,没有兵马……” 寇准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没有兵马的清君侧,那就是一场儿戏。 成功的机率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迪已经成功的演示了一遍。 若是李迪有赵恒的诏书在手,有兵马跟随,那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只要他手持诏书,领兵入宫,赵恒就算想出尔反尔,他也可以帮赵恒下定决心。 “那你散布谣言的目的是什么?” 寇准疑问。 寇季说道:“一是为了吓唬刘娥,让刘娥乱了方寸……二是为了提醒周怀正,让他不要冒然出手……” 寇准点着头,思量着寇季的话。 许久以后,他又问道:“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寇季刚要开口,就见到寇忠匆匆冲进了寇准的卧房,惊叫道:“不好了老爷,李公领着人闯进了府,扬言要抓小少爷。” 寇季听到这话,拔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叮嘱寇准道:“祖父,孙儿先躲一躲,您帮忙拦着李爷爷。千万别告诉他周怀正的事情,不然他肯定会坏了大事。” 寇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寇季已经跑远了。 没过多久,李迪领着一帮子人,凶神恶煞的闯进了寇准的卧房。 “寇兄,您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呢?” 寇准明知故问道:“他惹你了?” 李迪冷哼道:“惹了!”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惹了就惹了,反正你马上要辞官,马上要变成一个乡野村夫了,他又不是惹不起你。” 李迪瞪大眼睛,愕然道:“寇兄,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寇准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一个乡野村夫,追着朝廷命官喊打喊杀的,这是在犯罪。老夫只是提醒你,莫要因为一时冲动,犯了杀头的大罪。” 李迪瞪起眼,恼怒道:“我还没有辞官,官爵比他高!” 寇准一脸愕然,“还没辞官?昨晚老夫见你的时候,你辞官的态度可是很坚决啊。老夫还以为,你已经把辞官的奏折递上去了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8章 惹不起,那就躲 李迪听到寇准的话,老脸一红,嚷嚷道:“谁说我不辞官了?辞官的奏折我已经写好了,回去以后我就递进宫。” 寇准挑起眉头,似笑非笑的道:“恐怕是还没写吧?要不老夫帮你研磨,你就在这写,写好以后,老夫亲自帮你送进宫?” 李迪羞愧难当,恼怒道:“我又不是没长手,需要您帮?” 不等寇准开口继续调侃,李迪赶忙转移话题道:“快把你那不成器的孙儿叫出来,让我打他一顿出出气。” 寇准瞪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为老不尊……你都多大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较劲。” 李迪咬牙道:“是他非要跟我较劲的。” “行了吧……” 寇准撇嘴喊了一声,说道:“那小子见了你就躲,这会儿估计已经溜的没影了,你是找不到他的。过来陪老夫坐会儿。 有些事,昨晚来不及跟你说,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你说道说道。” 李迪一愣,思量了一下,坐在了寇准对面。 他吵着嚷着找寇季,教训是假,刨根问底才是真。 既然寇季躲着他,那他就不妨从寇准嘴里套话。 当即。 他陪着寇准聊了起来。 …… 寇府。 暗门。 寇季跳出了暗门,溜出了府外。 留在府里,迟早会被李迪揪出来,还不如躲在府外安全。 他悄悄溜出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口,正准备找一个地方去落脚,就撞上了一个少女。 寇季绕开了少女准备离开,却被少女拦在了身前。 少女瞪着寇季,破口骂道:“寇季,你混蛋!” 寇季闻言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眼少女,挥起拳头,恶狠狠的威胁道:“你才混蛋!再敢骂我,揍你信不信?把路让开!” 寇季一脸凶相,少女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让开了路。 寇季懒得搭理少女,迈步离开了巷子口。 寇季走后,少女才回过神,委屈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心里很委屈。 她为了帮姐姐出头,瞒着府里的人,找上了李家的纨绔子弟,在寇府的巷子口堵寇季。 却没料到李家的纨绔子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放跑了寇季。 她只能去另请高明。 她打着姐姐的旗号,倒是找了几个愿意帮忙出头的纨绔子弟。 原本说好了这几日过来寇府找寇季麻烦的,可到了关头上,那些纨绔子弟纷纷变卦了。 她一下子就懵了。 当即,就追到人家府上去问。 得到的答案让她更懵。 那些纨绔子弟告诉她,寇府的哑虎出现了,让她尽量别找寇季麻烦,不然性命堪忧。 她不知道寇府哑虎是谁。 她只觉得是那些纨绔子弟们畏惧了寇季,不敢找寇季麻烦。 于是乎,她决定亲自过来找寇季,给寇季一个教训。 却没料到,一见面就被寇季给吓到了。 她非但没教训了寇季,反倒被寇季给教训了,心里怎么能不委屈。 “还好没有人借着汴京城里的风声,帮姐姐和这个无赖说亲……姐姐真要嫁给这个无赖的话,肯定受委屈……” 少女一边哽咽,一边嘟囔着。 她却不知道,她的祖父向敏中,盼人上门说亲,已经盼的望眼欲穿了。 说起来,向敏中派人放出风声,想吸引寇准登门,帮寇季主动求亲,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偏偏碰上了太白经天出现,把寇准的目光,以及全汴京城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让他的谋划付之东流。 真应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的话。 向敏中的谋划,少女的委屈,寇季不清楚。 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离开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口,他在街道上盘桓了许久,也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容身之所。 思来想去,寇季最终决定去万象典当行盘桓一二。 好久没有去万象典当行了,他也不知道万象典当行的生意如何。 说起来,他这个东家还真的不太称职。 从把二宝送去了万象典当行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万象典当行,也没有过问过万象典当行的生意,也没问过二宝等人的学业。 刘亨倒是偶尔会去一次万象典当行。 但他跟寇季凑到一起的时候,却很少说万象典当行的事情。 所以张成把万象典当行搭理成什么样子,寇季也不知道。 寇季在街道尽头,折道去了州桥街。 州桥街一如往常,繁华热闹。 作为汴京城的商业中心之一,不论汴京城发生了怎样的大事,它依然繁华。 寇季到州桥街的时候,正是州桥街一天中人最多的时候。 挑着担子的小商小贩,推着独轮车的脚夫,驾着马车的车夫,行脚的,行商的,跨马的,骑驴的等等,多不胜数。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寇季在人群中挤了一炷香时间,才到了万象典当行门口。 瞧着万象典当行,寇季也是一愣。 比起寇季第一次到万象典当行,现在的万象典当行,简直像是换了一个模样。 招牌、幌子、布帆,一样不缺。 门口有灰衣小厮守着,笑眯眯的招呼着进门的客人,又贴心的告诉那些离开的客人们存好当票。 生意看起来很红火。 寇季到了门口的时候,灰衣小厮迎了上来,点头哈腰的问道:“公子是典当,还是赎当?” 寇季笑道:“找人……” 灰衣小厮一愣,仔细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二,这才一脸疑惑的问道:“公子莫非是咱们万象典当行的东家?” 寇季的样貌、年纪、气度,跟传说中的基本吻合,灰衣小厮这才试探了一问。 寇季一愣,疑惑道:“你知道我?” 灰衣小厮闻言,咧嘴笑道:“还真是东家您。小人自然知道您,东家您里边请,掌柜的吩咐过了,说见到了您,就一定要把您请进去。” 灰衣小厮热情的迎着寇季进了万象典当行。 还不时的招呼着典当行的小厮们,给寇季施礼。 “东家到了!” “东家到了!” “……” “见过东家!” “……” 凡是在万象典当行里做工的小厮们,都知道万象典当行有两个东家。 一个是皇后的侄儿,一个是宰相的孙子。 有这两个靠山在,万象典当行的生意就没遇到过什么难处。 衙门里那些查商户税负的小官小吏,每次到了万象典当行门口,那都是绕着走的。 街道上那些青皮混混,也不敢到典当行里找麻烦。 上次有个不知死活的到典当行里闹事,当场就被巡检司的人抓走了,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有传言称,巡检司的人,已经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扔到了金水河里喂王八了。 没人找茬,也没人找事,加上张成又善于经营,所以万象典当行的生意,远比其他同行要好。 无论是刘亨,还是张成,都不是吝啬的人。 所以他们经常会给小厮们派发赏钱。 小厮们拿了钱,对东家也是充满了感极。 所以一直想找机会当面道谢。 皇后的侄儿,他们经常见到,已经谢过了,可宰相的孙子,他们却从没见过。 如今见到了,自然要答谢一番。 顺便在东家面前露个脸,或许东家还能提携他们一二。 寇季跟他们素未谋面,但他们对寇季的事迹,却很了解。 寇季如何白手起家,如何在短短数月中狂敛十几万贯家财的事情,他们都从张成、刘亨嘴里听到过。 他们也知道,万象典当行,真正做主的人,就是寇季这个东家。 寇季对手下的人有多好,他们也是有目共睹。 张成一个布庄的赘婿,在寇季提点下,成了汴京城最大的典当行的掌柜, 二宝、陆铭,两个下人身份的人,在寇季提点下,开始学习读书,据说将来还要考科举。 所以他们在寇季面前表现的很热切,希望寇季能够看中他们,提点一二。 寇季随口应付着他们,在灰衣小厮带领下,进入到万象典当行后院。 一进后院,就听到了一阵朗朗读书声。 寇季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意。 灰衣小厮却在后院门口,停住了脚,一脸羡慕的听着后院的读书声。 寇季疑惑的看着他,“不进去?” 灰衣小厮干笑道:“先生授课的时候,从不让我们打扰。小人就不进去了……” 寇季摇头笑道:“有空你也可以去听一听先生授课。” 灰衣小厮一愣,狂喜道:“多谢东家提点。”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迈步进入到了后院。 后院里。 并排放置着两行桌椅。 二宝、陆铭,还有张成的儿子,并排坐在一起。 授课的先生,坐在首排,面对着他们,正在教授他们学问。 先生瞧见了寇季以后,赶忙起身,拱手道:“见过小少爷……” 二宝三人闻言,纷纷回过身。 当二宝和陆铭看到了寇季的时候,一脸喜色。 反倒是张成的儿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寇季。 他跟寇季没见过几面,所以印象并不深,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二宝和陆铭虽然脸上充满了惊喜,可他们却没有什么动作,依旧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 寇季见此,满意的点点头。 看得出,授课的先生不仅教授了他们学问,还教授了他们不少礼仪。 寇季对先生拱了拱手,“成果不错,辛苦你了。” 先生闻言,含笑道:“为小少爷做事,不敢言苦。” 寇季缓缓点头,“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失言的。” 先生恭敬的对寇季拱了拱手。 寇季指着二宝、陆铭,对先生道:“我跟他们说说话……” 先生点点头,对二宝三人道:“放课……” 二宝三人起身向先生施礼过后,这才欢呼了一声,向寇季扑了过来。 二宝和陆铭扑到了寇季身边,一脸激动的看着寇季。 张成的儿子则驻足在书桌前,打量着寇季。 “少爷!” “少爷!” 二宝、陆铭激动的呼喊着。 寇季点头笑道:“你们两个都长高了不少,看得出伙食不错。” 两个小家伙一个劲的点头。 寇季笑问道:“学业如何?” 两个小家伙开始七嘴八舌的讲起了他们近期的所学,以及已经学过的东西。 寇季仔细聆听,发现两个小家伙近期已经学了不少东西了。 虽然发蒙比较晚,可两个小家伙肯吃苦,所以学到了不少东西。 二宝认识了七百多个字。 陆铭足足认识了一千余字。 他们还会背一些古人的诗文。 两个才入学不到数月的孩子,能学到这个份上,寇季已经很欣慰了。 他勉励了两个小家伙几句。 并且答应了他们,下此过来的时候,帮他们带三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然后在两个小家伙的欢呼声中,打发他们去玩了。 等他们走后,先生带着寇季到了房里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张成就出现在了房内。 一进门,就大声喊道:“寇季兄弟,你可来了。” 数十日不见,张成足足胖了一圈,看来近期没少应酬。 寇季对张成笑道:“张成哥哥近期一切安好?” 张成笑道:“好!好得很!有你之前指点的法子,咱们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顿了顿,张成收起了笑脸,低声道:“就是有些担心你,你又不许我去府上探望,所以我只能在这里瞎担心。” 寇季狐疑道:“担心我什么?” 张成瞪眼道:“咱们万象典当行的生意越做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我可没少从旁人嘴里听到寇府的消息。 听说如今朝中争权争的激烈,寇府也牵连在其中,而且还处于下风。 稍有不慎,就会举家发配。 你说说,听到这种消息,我能不替你担心吗?” 寇季微微一愣,没料到张成也会知道此事。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如今寇准一众人,跟刘娥、丁谓斗的水深火热,汴京城里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了。 张成不知道的话,那才奇怪呢。 寇季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是不会被发配的。” 张成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寇季点头笑道:“真的!” 听到这话,张成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虽然他不知道朝中争权有多激烈,有多危险,但他对寇季有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任。 寇季说的话,他都信。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真没见过,寇季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张成看向寇季,笑道:“你不会有事就好,我也不用再为你瞎担心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59章 尚书 解决了一桩心事,张成放松了不少,他对寇季道:“我给你说说咱们的生意?” 寇季疑惑道:“遇到了难处?” 张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寇季更疑惑了。 张成说道:“我按照你的吩咐,在汴京城的东南西北各买下了一座铺子,挂上了咱们万象典当行的招牌。五家铺子同时开张,在汴京城里闯下了不小的名气。 有你跟刘亨兄弟护着,也没人敢找咱们麻烦。 短短一个月,咱们万象典当行就站稳了脚跟。 如今,五家铺子,每个月都有上千贯的收入。 你不是说还要建一个大的扑卖场吗? 最近我就在忙这个。 地方已经找好了,也建好了。 可是咱们没人懂扑卖,所以还没有开门迎客。” 寇季愣了愣,缓缓点头道:“这扑卖一行,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我回头给你写一个章程,你照着上面的做就行,等我以后闲暇的时候,再给你说道说道,时间长了你就懂了。” 张成闻言,点头道:“那你可得尽快……” 顿了顿,张成又道:“扑卖场的名字还没定下呢。” 寇季笑道:“就叫万象楼吧。” 张成一愣,愕然道:“又叫万象?” 寇季懒得跟张成解释品牌效应的问题,说的太多,他未必听得懂。 寇季笑着道:“好用啊!我也懒得想其他的名字。” 张成哭笑不得的晃了晃脑袋。 但他却没有反驳寇季的话。 扑卖场定名为万象楼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心头的大石头全部落下以后,张成才想起问寇季,“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为了令尊欠债的事情?” 寇季摇头笑道:“躲人而已……” 笑过以后,寇季又道:“我爹花了典当行几千贯,你跟刘亨怎么商量的?” 张成坦言道:“刘亨兄弟说了,令尊花了就花了。以前他没钱的时候,或许会斤斤计较此事,如今跟着你赚大钱,他不在乎那几千贯。” 寇季闻言,失笑道:“这话倒是符合刘亨的性子……不过账面上还得记清楚,回头分利的时候,记得从我的那部分里面,划出来一部分,补偿给刘亨兄弟。” 张成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寇季陪着张成又聊了一会,把自己脑子里为数不多的生意经,给张成传授了一番。 两人聊到了入夜,吃了一桌酒菜以后,就各自睡下了。 寇季在万象典当行里,有卧房。 那是张成特地为他留下的,虽然寇季不经常来,但是张成一直让人细细的打扫着。 寇季什么都不需要准备,直接用就行。 寇季在万象典当行一待就是两日。 到了第三日。 寇准派人过来告诉他,李迪已经离开了寇府以后,他才辞别了张成、二宝等人,返回了寇府。 回府的路上。 寇季发现,他让赵元俨传出去的谣言,如今成了热议。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凑在一起聊着此事。 显然,赵元俨在这方面,下了工夫,也不知道他背地里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让这则谣言,满城皆知。 如今,汴京城里,人人皆在猜测,谣言中的正公是何人。 寇季甚至还听到,有人暗地里许下了花红,要寻找正公。 弄的寇季哭笑不得。 相比起来,刘亨负责传的谣言,就显得有些苍白。 走了一路,只听到了三两个人在议论,说是在繁台看到了奇景。 说是有方外高人,在太白经天的那一日,夜观星象,看到了六星倒悬,暗中推算以后,吓的吐血三升,然后企图逆天改命,却遭到了天雷轰击。 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百姓们听了信以为真。 一个个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遮遮掩掩的把这个谣言传给了下一个人听。 虽然谣言中的六星倒悬,没有直指六部,但要不了多久,六星倒悬跟六部挂钩的传言,就会传出来。 谣言正在按照寇季预料的在发酵。 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显现出成果。 寇季心情愉悦的回到了府里,问候过了寇准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四君园。 寇准并没有再追着寇季刨根问底,问他背地里到底在谋划什么。 寇季在四君园里呆了没多久,寇忠匆匆来报,说范仲淹到访。 寇季便到了寇府偏厅去见它。 刚一进门,就见范仲淹主动迎了上来,急忙说道:“寇兄弟,我升官了。” 寇季走进了偏厅,坐定以后,让府上的丫鬟奉上了茶水,才笑道:“那是好事啊!” 范仲淹苦着脸道:“要是升任到了其他的衙门,那自然是好事。可升任到了六部……以后再想有所作为,可就难了。” 寇季漫无条理的端起茶杯,浅尝一口,笑道:“你嫌弃六部是个清水衙门?” 范仲淹尴尬的道:“汴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寇季放下了茶杯,盯着他笑道:“所以,你来找我,是想问问我,你被调任到六部,是不是我安排的?” 范仲淹神情尴尬的点点头。 他倒不是官迷,找寇季也不是为了要官位,要好官位。 他就是想去那些能做事的衙门,哪怕官位不高也行。 他总想着,为官一任,总的为百姓们做点什么,不然这官还不如不当。 寇季瞧着范仲淹的神情,点头笑道:“确实是我找人安排的。” 范仲淹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为何?” 顿了顿,他咬牙道:“难道是因为下官之前说话,冲撞了判官,惹怒了判官,判官才如此惩罚下官?” 寇季指着范仲淹,叹息道:“你啊你,净瞎想。官场上的门道,你还没有摸清,还需要历练。” 范仲淹一脸疑惑。 寇季解释道:“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远远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调你去六部,自然有深意。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为何调你去六部。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去了六部,必然不会闲着,更不可能无所作为。” 范仲淹闻言,迟疑了一下,看向寇季。 寇季知道他心里仍有疑惑,继续说道:“我也在六部供职……六部真要是清水衙门,无所作为,我会跑去六部?难道我一个宰相的孙子,还没办法在朝中谋划一个有权有职的官位?” 范仲淹一愣,思量了一下,觉得寇季说的有理。 虽然他跟寇季接触时间不长,但是他能感觉到,寇季绝对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人。 “好!我去六部……” 范仲淹信了寇季的话,当即表态。 寇季点点头,“回去准备准备,提早去走马上任,迟则生变。” 范仲淹点点头,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寇季却没有急着回四君园去,而是折道去了寇准卧房。 寇准最近病情好了许多,有了精力,就找出了几本书在翻看。 寇季进了寇准的卧房,拱了拱手,凑到了寇准身前,瞧了一眼寇准面前摆着的书。 “论语?” 寇季疑问。 寇准点点头,随手把书递给了寇季,问道:“能看懂几分?” 寇季尴尬的把书推还给了寇准,干笑道:“不到一分……” 寇准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不学无术……” 寇季咧嘴笑道:“朝中精研学问的,也没有几人。孙儿懂的那半分,就足以应付他们了。” 寇准挑起眉头,恼怒道:“这就是你不学无术的理由?” 寇季脸上的笑容一僵。 寇准哼哼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朝中精研学问的,没有几人。” 顿了顿,寇准唏嘘道:“那些真正的学问大家,都不愿意入朝为官。不是躲在深山老林里精研学问,就是开一座书院,教育子弟。 官家曾经几次下招贤诏,招大贤入朝。他们都没有出山。 偶尔有一两个出山的,为官一两任以后,也都辞官了。 老夫以前不理解他们的做法,总觉得他们一身所学,不能学以致用,学了也是白学。 现在脱离了朝政的困扰,静下心来读书的时候,有点理解他们的做法了。” 寇季挑起眉头,“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道:“学海浩瀚,等你深入到其中以后,才能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学问。等你见识到了真正的学问,又哪有心思做官。” 寇准的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寇季只听懂了半分。 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而是一脸愕然的道:“祖父,您不会生出了辞官归隐的想法吧?” 寇准随手把书本甩到了桌上,翻了个白眼道:“这是李迪的想法,不是老夫的想法。老夫当初读书,是为了当官,是为了报效朝廷,是为了富强大宋。 学问和整个大宋比起来,老夫更在乎整个大宋。 两个非要抛一样的话,老夫肯定会抛弃学问。” 寇季闻言,笑道:“您倒是不迂腐……” 寇准没好气的道:“你不要把老夫拿那些土夫子相比。” 话音落地,寇准看向寇季,撇嘴道:“说吧,找老夫做什么。” 寇季一愣,笑问道:“祖父怎么猜到孙儿有事找您?” 寇准冷哼了一声,道:“平日里若不是老夫召见,你连面都很少露。现在突然找上老夫,肯定是有事要麻烦老夫。” 寇季咧嘴笑道:“祖父您猜的可真准……” 寇准哼哼道:“少拍马屁,有事说事。” 寇季直言道:“祖父有没有办法,让王曾迁任刑部尚书?” 寇准一愣,皱眉道:“你想让王曾去刑部做冷板凳?” 寇季笑道:“刑部也未必是冷板凳啊。” 寇准眉头一展,愣愣的盯着寇季,质问道:“你在谋划六部?” 寇季没有隐瞒的点点头。 寇准追问道:“六部有名无实,你谋划六部做什么?” 寇季笑道:“想办法让他变成有名有实的就行了啊。” 寇准闻言,沉默不语。 他思量了许久,猛然看向寇季,问道:“那个六星倒悬的谣言,也是你传的?” 寇季点头承认了。 寇准皱着眉头道:“你是想借着太白经天,帮六部抢权?” 不等寇季承认,寇准晃着脑袋道:“可你这么做,刘娥不就借此脱身了吗?你之前传的那个有关于周怀正和刘娥的谣言,不就落空了吗?” 寇季解释道:“祖父,孙儿传出去这两则谣言,其根本目的,都是为了帮助六部夺权。” 寇准恍然道:“你是打算借着周怀正要发难的事情,恐吓刘娥,让刘娥失去方寸,然后再借六星倒悬的谣言,让刘娥脱身? 刘娥想要脱身,势必会让太白经天的天象,应验在六部身上。” 寇季重重的点头。 寇准疑问道:“那你打算让六部抢那个衙门的权力?三司、三衙?” 寇季道:“提刑司?” 寇准皱眉道:“外台?外台虽然掌控着朝廷的方方面面的政事,可始终太过于单薄,远远比不上三司、三衙。” 寇季笑道:“提刑司固然单薄,可一旦六部抢了提刑司的权力,打开了争权的门户,肯定不会满足于现状,必然会跟三司、三衙争权。 刘娥所掌控的权力,大多源于提刑司、三司、三衙。 一旦六部掌权,提刑司必然瓦解。 同时也能牵制三司、三衙。 刘娥手里掌控的权力,会进一步被弱化。” 寇准缓缓张大嘴,愣在当场。 这种谋划,他从没有想过。 他的目光一直都盯在刘娥、丁谓身上,总是在想办法去扳倒这两个人。 却从没低下头看看,也从没想过利用底下的人去牵制刘娥。 寇季见寇准愣神,就继续说道:“六部中官员众多,一旦他们抢了提刑司的权力,必定会成为朝堂上一股新的力量。 而他们天然的跟刘娥站在对立方。 自然不可能为刘娥所用。 六部官员在朝多年,关系盘根错节。 刘娥想要一举铲除他们,也很难。 有他们牵制刘娥,刘娥就算想做点什么,也会束手束脚。 只要绑住了刘娥的手脚,我们想对付刘娥,就简单多了。” 寇准难以置信的道:“还能这样?” 寇季笑着点头道:“对!还可以这样!” “老夫从未这般想过……” 寇准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也是究竟官场的人,只需要稍稍根据寇季的话,推断一下,就能推断出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以及成功以后所能取得的成果。 “难怪你拦着不让李迪离京,原来是想让李迪去当这个户部尚书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0章 狄青这是要做曹府女婿的节奏啊! 寇季嬉笑道:“一旦户部掌权,别人去了户部,未必坐得稳啊。李爷爷担任过参知政事,是入过内庭的人,朝堂上论功劳、论资历,能比得过他的,没有几人。” 寇准惊愕的看着寇季,他没料到寇季能想到这一步,也没料到寇季能做到这一步。 他仔细的盘算了一下,发现寇季似乎在很早之前就有了这个想法,也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了。 而且这一切,几乎都在别人不知不觉下完成的。 先不说寇季帮六部抢权的谋划能不能成,单单是他能跳出朝堂上以上克下的怪圈,想出以下克上的法子,就足以让寇准惊叹不已了。 寇准收起了脸上的惊愕,强压在心里,沉吟道:“所以,你打算让李迪去掌户部,王曾去掌刑部?那其他四部尚书,你肯定也有人选,一并说出来,老夫帮你好好参详参详。” 寇季也没有隐瞒,笑着说道:“我打算让张知白出任兵部尚书……” 寇季话音未落,寇准就晃着脑袋,果断道:“不行不行,张知白无法出任兵部尚书一职。” 寇季疑惑道:“论资排辈,他都够格,为何不能出任兵部尚书一职?” 寇准目光幽幽的瞥了寇季一眼,“他刚调任离京,还是刘娥和丁谓联手调的。你要招他回来,刘娥和丁谓立马会察觉出不对。 所以,你只能在留京的官员中挑选六部尚书的人手。 而留京的官员中,有资格担任六部尚书,又能在六部争权后,坐稳六部尚书位置的人,却不多。” 寇季沉吟着,问道:“祖父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寇准思量了一下,绕有深意的瞥了寇季一眼,说道:“兵部尚书,老夫暂时还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但吏部尚书若是由向敏中出任,一定能稳如泰山。” 寇季挑起眉头,诧异的看着寇准。 寇准似笑非笑的也看着他。 寇季眼珠子一转,干笑道:“向敏中放出的那个传言,您知道了?” 寇准嬉笑道:“老夫耳朵又不聋,怎么会听不到向敏中放出的那个传言。” 寇季喜道:“您也猜到了那是向敏中放出的传言?”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淡然笑道:“依照你的性子,真要是看上了向家的那个丫头,肯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她娶进门,那会去干散布传言这么无聊的事情。 也唯有向敏中那个老倌,才会干出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挑中了你做他的孙女婿,却又舍不下脸面,过来说亲,所以才用这种办法,提醒老夫,让老夫过去上门求亲。” 寇季试探的问道:“那祖父您是怎么这件事的?” 寇准沉吟了片刻,认真的道:“照理说,向家姑娘,跟你也算是良配。你要是娶了他,向家在朝堂上的那些关系,也会为你所用。 有向家背后出力,有老夫帮衬,以后你想出将入相,全凭你的心意。 不过据老夫细细观察,你似乎没有求娶向家姑娘的心思。 你向来有主见,老夫若是替你做主,定下了这门婚事,恐怕你也会暗中出手搅黄它。 到时候不仅婚事成不了,还会伤了向寇两家的和气。 所以老夫才假装不知此事。” 寇季拱手道:“多谢祖父理解,孙儿现在还没有成婚的打算。” 寇准上下瞥了寇季两眼,哼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婚了。就算不急着成婚,也应该纳两房小妾,为你生儿育女。 咱们寇府本就人丁单薄,还等着你开枝散叶,壮大我寇府香火呢。” 寇季神情尴尬的一笑,并没有说话。 寇准絮絮叨叨的道:“有看得上眼的姑娘,尽管告诉老夫,老夫会出面帮你说项。你要害羞,老夫可以帮你挑几房小妾,送到你房里。” 寇季干巴巴一笑,赶忙转移话题,“祖父,咱们还是接着聊六部尚书的人选?”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你要不娶向家那个姑娘,向敏中肯定不会帮你。”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吏部尚书的人选,我没有考虑过。我现在急需的是兵部尚书的人选。” 寇准一愣,意外道:“不争吏部?那你还帮六部争什么权?六部一旦掌权,权力最大的就是吏部。” 寇季笑着解释道:“我会想办法调去吏部……” 寇准愣了愣,愕然道:“你去吏部……” 顿了顿,寇准思量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向敏中不出,老夫想不到其他吏部尚书的合适人选。你去吏部坐镇,虽说不能执掌吏部全部的权柄,但多多少少会掌控吏部一部分权力。 有这一部分权力,也足够用了。” 寇季笑着点头道:“孙儿就是这么想的。” 寇准沉吟了片刻,又道:“兵部尚书的话,老夫突然想到了一人。” “谁?” “曹玮!” 寇季愕然道:“曹玮能出任兵部尚书?” 倒不是曹玮资历不够,也不是曹玮功劳不够。 而是六部一旦掌权,文官们是不可能看着曹玮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的。 到时候必然弹劾曹玮,曹玮未必坐得稳。 寇准似乎看穿了寇季的心思,翻个了白眼道:“论资排辈,曹玮都够格。唯一缺的,就是一个能在朝堂上支持他的人。 但你别忘了,老夫现在还是同中书省门下平章事。 有老夫开口支持他,他肯定能在兵部坐稳。”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咧嘴笑道:“有您老作保,曹玮在朝堂上的地位,必然稳如泰山。” 寇准冷笑道:“那倒未必,该弹劾的人,一样还会弹劾他。他能不能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下去,不仅仅取决于老夫的支持,还要看他自己能不能顶住压力。” 顿了顿,寇准又道:“所以,你有必要跟曹玮谈一谈,让他下定决心,稳稳的扎根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 寇季缓缓点头,“孙儿明日就去一趟曹府。”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 “工部尚书、礼部尚书的人选,你有名有考虑好?” 寇准发问。 寇季一愣,晃了晃脑袋,坦言道:“完全没有考虑……” 寇准微愣,“为何?” 寇季咧嘴笑道:“咱们吃肉,总得让人家喝汤嘛。要是咱们把肉和汤都吃了,肯定会引起公愤的。” 寇季绝不会把他跟赵元俨合作的事情告诉寇准,所以才借用了这个说辞。 寇准闻言,愣愣的盯着寇季,良久以后才开口道:“你倒是不贪心……” 寇季笑道:“我也是不想因此招惹太多仇人。” 寇准瞧着寇季,感叹道:“小小年纪,有这般城府,又有这般谋划……称你一声妖孽也不为过……你要不是老夫的孙儿,老夫真想刨开你的心胸看看,看看你的心是怎么长的。” 寇季脸上神情一僵,干笑道:“祖父,这种想法要不得。”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并没有顺势揭穿寇季是天授之人的心思,而是吩咐道:“王曾、李迪那边,老夫会帮你说项,省得你再去谋划。 三部尚书的职位,老夫也会帮你办妥。 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去曹府,说通曹玮。” 寇季重重的点头。 寇准摆了摆手,让寇季退下。 他开始在房里,谋划起了如何在刘娥、丁谓不注意的情况下,把这三个人安插到三部尚书的位置上。 傍晚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了谋划,当即派遣寇忠,出了府,去招了他的心腹过来。 寇季告诉了他全盘计划,帮寇准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看到了另一个克制刘娥、丁谓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这个法子完全不需要通过赵恒。 也不需要担心会被赵恒坑,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施为。 寇准跟自己的心腹们在卧房里聊了一夜。 寇季在四君园里美美的睡了一夜。 翌日。 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洗漱了一番,吃过了早点以后,就前往了曹府。 曹府的门子,见到了寇季以后,就把他迎到了偏厅。 他在偏厅等了没多久,曹旭就出现在了偏厅内。 寇季见到他,起身施礼道:“见过教习……” 曹旭翻了个白眼,道:“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别称呼我教习的。” 寇季咧嘴一笑,并没有再开口。 曹旭不咸不淡的道:“来看狄青?” 寇季晃了晃脑袋,笑道:“来拜见曹伯伯……” 曹旭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意外道:“又要见我爹?” 寇季点点头。 曹旭并没有追着问寇季见他爹的目的,而是开口道:“我爹在府上的演武场,教授狄青武艺,我带你过去。” 寇季点点头,跟着曹旭到了曹府的演武场。 到了演武场边上的时候,寇季就看到,两道身影,一老一少,一人持一柄大枪,在扎枪花。 两个人皆光着膀子,大汗淋漓的。 曹旭瞧着跟随着曹玮学习枪术的狄青,神色复杂的道:“你还真给我爹找了个好徒弟,我爹很喜欢他……” 寇季笑问道:“怎么个喜欢法?” 曹旭侧身瞥了寇季一眼,叹息道:“可还记得我爹之前跟你有过约法三章?” 寇季缓缓点头。 曹旭无奈道:“我爹破了自己定下的规矩,传授了狄青一些曹家的武艺。” 寇季闻言,心中喜不自胜,嘴上却惊愕道:“那可真是厚爱啊……” 曹旭瞪了寇季一眼,嘟囔道:“也不知道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怪胎,不仅人长得俊俏,还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精。” 寇季笑道:“能得到良材美玉调教,对曹伯伯而言,也是一桩喜事。” 曹旭点点头,随后又摇头道:“他确实是一块良材美玉……不过,他不能再留在曹府了。你要不来找曹府的话,说不定过两天我就会去找你。” 寇季疑问道:“为何?难道曹伯伯一身本领,他都学完了?” 曹旭闻言,瞪眼道:“他就算学的再快,我爹那一身本事,他一辈子也学不完。” 寇季又准备发问。 却听曹旭皱着眉头道:“不要出声,仔细看着,我爹和狄青马上就要收手了。等他们收手以后,你就明白了。” 寇季疑惑的点点头,站在原地,看向狄青和曹玮。 曹玮、狄青二人手里的大枪,上下翻滚,一个猛扎,刺入了他们面前的木桩子以后,两人拔出枪,收势而立。 紧接着,在寇季惊愕的目光中,一个身穿罗裙的少女,如同穿花蝴蝶一样,飞奔到了他们二人身边。 少女手里捧着两条汗巾,一条递给了曹玮,一条递给了狄青。 然后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狄青擦汗。 曹旭看到这一幕,黑着脸,对寇季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何说他不适合再留在曹府了吧?” 寇季明白,寇季怎么可能不明白。 那少女摆明是看上狄青了。 以狄青的样貌,到了曹府,要是不吸引一两个曹府的闺女,那才是怪事呢。 但他仍旧揣着明白装糊涂,一脸懵懂的道:“没看明白……” 不等曹旭开口,他就看向曹旭,疑问道:“你是指,曹伯伯陪着狄青习武,会耗费精力?会疲惫?会耗损心神?” 曹旭咬牙道:“我说的是那个女子!” 寇季茫然道:“那女子有问题吗?” “他给狄青递汗巾,还看着狄青擦汗!” 曹旭牙齿咬的咯嘣响。 寇季目光在少女身上打量了两眼,更茫然了,“一个丫鬟,在这个时候递汗巾不是应该的吗?” 曹旭瞪起眼,低吼道:“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你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见过那个府上的丫鬟,穿的是绸缎做的衣裳,带着的是宫里赐下的步摇?” 寇季闻言,一脸震撼道:“曹府果然是豪门大户,居然让丫鬟传绫罗绸缎,还赐给她们宫里的步摇戴……” 寇季继续装傻充愣,惹得曹旭暴跳如雷,“那是我妹妹!” “妹妹?” 寇季假装恍然道:“原来是令妹啊?” 寇季瞧着少女,赞叹道:“令妹果然是秀外慧中,俊俏可人啊!” 曹旭恼怒的道:“寇季,你够了!别在跟我装傻充愣了。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1章 类似推恩令的手段 寇季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装傻装不下去了,索性坦白的道:“知道又如何?是你妹妹看上了狄青,又不是狄青看上了你妹妹。错又不在狄青,为何要让狄青承担后果?” 曹旭恶狠狠的道:“是不是他的错,他都得承担后果。” 寇季斜眼瞥着他,笑道:“豪门大户果然是豪门大户,说话都这么霸道。” “哼!” 曹旭听出了寇季话语中的调侃之意,冷哼了一声。 寇季又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曹伯伯的想法。” 曹旭咬牙道:“自然是我爹的意思。” 寇季晃着头,戏谑的道:“谎话都不会说,如果真是曹博伯的想法,他还会教授狄青武艺?分明是你自己看不起狄青,不愿意看到曹家的姑娘,嫁给狄青这个穷小子,却又不敢跟曹伯伯说,所以才想通过我,弄走狄青。” 曹旭的心思被寇季拆穿,脸色微微有些羞红,但他仍然咬着牙道:“是又如何,我就是看不起他。他一个乡下小子,凭什么娶我妹妹。” 寇季沉吟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曹旭冷冷的开口。 寇季感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他现在是个穷小子不假,可以后呢?” 曹旭张嘴要反驳,就听寇季又道:“他现在跟随曹伯伯学艺,以后会跟着朱能领兵打仗,还有我在朝中帮衬他。他以后怎么可能会穷? 合我三人之力,纵然不能让他成为一代名将,也能让他身居高位。” 曹旭咬牙道:“官家即位以后,朝中再无新添的将门。” 曹旭言外之意,就是说狄青以后成就再大,也没办法跟曹府相提并论。 寇季盯着曹旭,认真的道:“门第真的那么重要?” 曹旭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寇季咧嘴笑道:“那我寇府门第如何?比得上你们曹家?我让我爹认狄青当义子如何?” 曹旭一愣。 就听寇季又道:“但有个问题,你是不是从没想过?” 曹旭愣愣的问,“什么问题?” 寇季笑道:“你曹家的姑娘能看上狄青,狄青就一定能看上你曹家的姑娘?” 曹旭一脸愕然,愣在原地。 寇季却不再搭理他,迈步走向了狄青、曹玮二人。 他们二人背对着寇季,没有看到寇季走过来,倒是少女先发现的寇季。 她见寇季的目光在她跟狄青之间盘桓,俏脸一红,捂着脸逃出了演武场。 狄青、曹玮二人见少女如此反应,立马判断出身后有人。 回过身,就看到了寇季笑嘻嘻的站在他们身后。 “小子寇季,见过曹伯伯。” 寇季向曹玮拱手施礼。 狄青对寇季抱拳道:“小人狄青,见过少爷。” 曹玮并没有说话,而是皱了皱眉头,看着狄青和寇季。 寇季拍着狄青的肩头笑道:“你不是我的仆从,我也不是你的少爷。你若不嫌弃,称呼我一声兄长即可。” 狄青闻言一愣,却也没含糊,当即抱拳道:“兄长……”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曹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狄青最初跟着曹玮学艺的时候,曹玮并不在乎狄青跟寇季是什么关系。 可随着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曹玮对这个徒弟,也有了爱护之意。 他不希望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徒弟,成为别人的仆从。 曹玮乐呵呵的笑道:“你小子怎么想到到我府上来了?来看狄青的?怕我出尔反尔,不肯传授狄青真本事?” 寇季自信的笑道:“我不信曹伯伯看到如此良才,还会藏私。” 曹玮突然板起脸,道:“什么良才,还差得远呢。” 寇季一愣,瞬间明白了过来。 曹玮这话是说给狄青听的,是为了避免狄青生出骄傲之心。 曹玮看向狄青,严肃的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今日让你默写的兵论,你还没写呢。还不快去写?” 狄青有心跟寇季攀谈两句,可曹玮的话他也不敢违背,只能对寇季抱了抱拳,离开了演武场。 狄青一走,曹玮咧嘴笑了,对寇季挤眉弄眼的道:“还真是一个好苗子……当初你找我收他为徒的时候,我还百般不情愿,如今看来,我得谢谢你才是。” 看得出,曹玮对狄青这个徒弟很满意。 寇季笑道:“曹伯伯满意就好。” 曹玮叮嘱道:“你以后别在狄青面前夸他是良才,容易让他生出骄傲之心。” 寇季点头道:“小子知道了。” 曹玮点点头,领着寇季往正堂走去。 到了正堂坐定以后,曹玮让人奉上了茶水,才开口道:“你今日到府上来,是来找我的?” 寇季点头道:“想请曹伯伯出去活动活动。” “活动?” 曹玮疑惑的看着寇季,“怎么个活动法?” 顿了顿,曹玮警惕的看着寇季,郑重的道:“最近汴京城里的风声,我也略有耳闻。有些事情,我曹家不会参与。” 言外之意,寇季要是想干领兵清君侧一类的事情,别找曹家。 寇季失声笑道:“曹伯伯想差了。小子说的活动,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 听闻寇季不是找曹家干清君侧一类的事情,曹玮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想让我怎么活动?” 寇季笑道:“不知道曹伯伯能否出任兵部尚书一职?” 曹玮神情古怪看着寇季。 此前他被罢黜了枢密使一职后,就被迁任为兵部尚书。 他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挂了没多久,就主动请辞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挂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多领一份俸禄,而是他待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总是遭人弹劾。 他身兼数职,曹家又是豪门大户,不缺那点俸禄,所以他干脆辞了兵部尚书的职位,闲在家里,乐得清静。 如今寇季又要请他去担任兵部尚书,去那个清水衙门挨骂,他不明白寇季怀的是什么心思。 寇季见曹玮神情古怪,大致就猜到了曹玮的想法,当即他开口说道:“我知道曹伯伯刚辞了兵部尚书的职位。但小子这一次请您出任兵部尚书,大有深意。” 曹玮不咸不淡的道:“能有什么深意,去了还不是挨骂,还不如不去。” 寇季沉吟道:“有什么深意,小子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小子能向您保证,只要您去了兵部,担任兵部尚书,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曹玮意外的瞥了寇季一眼,思量道:“兵部一个清水衙门,能有什么收获……” 寇季笑而不语。 曹玮看似在思量,实际上是在套话。 但他却不能把真话告诉曹玮。 曹家属于武勋,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 他要是知道了寇季的全盘计划,难保他不会告诉其他武勋。 到时候武勋们一起出手,想方设法的帮着自己人侵占六部,那他的计划可就全毁了。 曹玮现在跟寇季表现的虽然亲近,但曹玮终究不是自己人。 他有自己固有的圈子,寇季亦是如此。 两个人的圈子,还是那种没办法互相交融的圈子,却有着共同的利益。 很多时候,他们两个人所在的圈子,都是敌对关系。 偶尔会合作一把,但终究还是会走到对立的一面。 寇准敢把曹玮推出来做兵部尚书,那是因为寇准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掌控他。 但寇季没有,至少他现在没有这个把握。 所以他在面对曹玮的时候,始终都会有所提防。 曹玮见寇季笑而不语,就知道寇季看穿的他的心思,他也没有表现出羞愧。 “你不跟我细细说道说道,我如何答应你去担任兵部尚书?” 寇季含笑道:“小子能说的只有这些,答不答应在您。” 顿了顿,寇季又道:“小子既然让您出任兵部尚书,自然是在送好处给您。若是没有好处,小子也不会登这个门。 还有一件事,小子忘了告诉您。 来之前,我祖父说了,您要是愿意出任兵部尚书一职的话,他愿意帮你,让您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稳。” 曹玮一愣,愕然道:“寇公愿意帮我说话?” 寇季笑着点点头。 曹玮沉吟了片刻,失笑道:“前提是,关键的时候,我也得听寇公的安排对不对?” 寇季没有说话,依旧笑了笑。 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曹玮摇头笑道:“可我为什么要听寇公的安排?依我曹家的地位,没必要去听谁的安排。” 寇季摇头道:“一旦刘娥掌控了朝廷,您曹家想听人安排,也找不到机会。” 曹玮脸色一变。 寇季的话,算是戳到了曹玮的软肋上。 武勋世家,一个个看似满门富贵,但背地里的酸楚,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历代官家,都赐给了他们富贵。 可历代官家在赐给他们富贵的同时,都在削弱他们手里的权力。 如今他们手里的权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再削弱下去,他们手里除了钱、名声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没有了权力,他们手里的钱、名声,也守得住。 刘娥掌控了朝廷以后,必然会削弱武勋世家的权力。 因为刘娥对武勋世家,一向没有好感。 她初入宫廷的时候,没少被宫里那些武勋世家出身的娘娘们为难。 所以她对武勋世家怀有怨气。 这些年她替赵恒处理朝政的时候,没少联合文官们,打压武勋世家。 曹玮脸色难看的看着寇季,沉声道:“你跟寇公要对付皇后?” 寇季耸了耸肩,笑道:“我祖父一直在跟她作对,满朝文武皆知。” 曹玮刚要开口,寇季抢先一步道:“刘娥一旦当政,威胁最大的必然是你们武勋世家。你们武勋世家不在这个时候奋起反抗,反而逆来顺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们这么做的用意? 是在期盼刘娥对你们仁慈呢? 还是在期盼刘娥会遵从祖训,让你们武勋世家,与国同休?” 寇季这番话,又说到了曹玮心坎上了。 武勋世家之所以一次次被削弱,却少有反抗,就是因为朝廷在削弱他们的时候,总会补偿相应的富贵。 同时也一直遵循着与国同休的诺言。 他们觉得,刘娥纵然执掌了朝政,要打压武勋世家,顶多只是削弱他们手里的权力,却不会抢走他们的富贵。 他们觉得刘娥会遵从祖训,让他们与国同休。 寇季见曹玮沉默不语,幽幽的道:“曹伯伯,推恩令三个字,不知道您有名有听说过。” 曹玮一愣,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寇季笑道:“我想说的是,历代官家对付你们武勋世家,用的办法,跟推恩令很相似。推恩令是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分封,弱化王侯将相手里的权力,最终让他们自我消亡。 历代官家,也是用一点一点的富贵,从你们手里一点一点的换走权力。 等你们手里的权力消亡殆尽的时候,也就是你们灭亡的时候。” 曹玮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寇季笑着继续说道:“皇后一旦掌权,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对付你们。她只需要不断的从你们手里抽走你们仅剩的权力,加强文官们手里握着的权力。 等到文官们手里的权力足以一举铲除你们的时候,你觉得文官们还会对你们留手吗?” 曹玮脸色一变再变。 寇季又道:“富贵!权力!都是靠着自己双手争取回来的。而不是靠着别人施舍给你们的,也不是坐着等来的。” 曹玮闻言,終于不淡定了,他咬着牙,盯着寇季,沉声道:“我若去兵部担任兵部尚书,就能在刘娥手里保住武勋世家的富贵?” 寇季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还是那句话,富贵和权力,都是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别人施舍来的。武勋世家能不能一直富贵,还得看你们自己。” 曹玮摆了摆手,沉声道:“你先退下吧……我要好好思量思量。” 寇季也没有再纠缠,拱了拱手,退出了曹府正堂。 刚一出门,就撞上了黑着脸瞪着他的曹旭。 只见曹旭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狄青一个穷小子,凭什么看不上我妹妹?” 寇季一愣,失笑道:“你不是不愿意看到你妹妹嫁给狄青吗?怎么又计较起了这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2章 由不得她了! “他配不上我妹妹是一回事,他看不上我妹妹又是另一回事。他有什么资格看不上我妹妹?” 曹旭瞪着眼睛,气咻咻的质问。 “呵……” 寇季讥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迈步往曹府外走去。 曹旭怒不可执的紧追着寇季的脚步,大声嚷嚷道:“你给我说清楚!” 寇季闷着头继续往外走,并没有理会他。 曹旭急了,拦在寇季身前,挡住了寇季的去路。 “你给我说清楚!” 寇季脚下一顿,瞥了他一眼,说道:“教习是打算考我武艺?” 曹旭咬着牙,瞪着寇季,一字一顿的道:“我只想让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 寇季晃了晃脑袋,“有什么可说的?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清楚?你要真有能耐,完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曹伯伯,请他出面主持公道。 曹伯伯要把狄青杀了还是剐了,我寇季都认。” 寇季盯着曹旭,认真的道:“你以为,你能看到的事情,曹伯伯看不出来?你以为曹府就你一个聪明人?曹伯伯既然能够看出他二人之间的情愫,却又没有阻止,也没有戳破此事,那就说明曹伯伯并不在乎狄青的出身。” 曹旭眼睛一点点瞪大,难以置信的摇头道:“不可能……” 寇季淡淡的道:“没什么不可能,论智慧和阅历,曹伯伯都远胜于你,你能看出来的事情,他会看不出来?他没点破这件事,说明他很中意狄青。而你却在这里固守门第之见,嫌贫爱富的叫嚷着……” “曹府,轮得到你做主?” 此话一出,曹旭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脸难以置信,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 寇季不再搭理他,迈步离开了曹府。 以前曹旭教授他武艺的时候,他觉得曹旭这个人还不错。、 如今一看,曹旭跟汴京城里寻常的纨绔子弟没太大区别。 寇季也就不愿意再跟他深交了。 此人见识太浅薄,难成大事。 汴京城里的豪门大户不少,有起有落。 但真正屹立不倒的豪门大户,没有一家守着门第之见当饭吃。 他们能把女儿送进宫的,就把女儿送进宫,靠着跟皇室联姻,一直维持着豪门富贵。 不能把女儿送进宫的,就会在每次科举落幕的时候,去榜下捉婿,寻觅良才,扶持其在朝堂上立足,借此来维持豪门的富贵。 前者跟门第还有关联,后者跟门第一点关联也没有。 由此可见,门第之见,不仅不能帮着豪门大户屹立不倒,反而会加速豪门大户的消亡。 这一点曹旭明显不懂,所以他才会追着寇季说出那番话。 寇季看到了这一点,却懒得跟曹旭说清楚。 他又不是曹玮,他没有那个义务教曹旭变聪明。 寇季离开了曹府,回到了寇府。 刚进门,寇忠就找到了他,“小少爷,老爷说您要是回来了,让您去他卧房一趟。” 寇季点点头,跟着寇忠去了寇准卧房。 进了门,寇季施礼过后,寇准屏退了左右。 等到卧房里剩下了他们祖孙二人的时候,寇准淡然笑道:“王曾已经调任到了刑部,担任刑部尚书。李迪知户部的诏书,也送到了他手里。他虽然嚷嚷着要辞官,但是却没有推辞朝廷降下的任命文书。” 寇季闻言一愣,意外道:“这么快?” 寇准失笑道:“六部可是清水衙门,有职无权,一个个都是寄禄官。以李迪、王曾二人的资历,去六部,那都是下放。朝廷没有不准的道理。” 寇季缓缓点头,“那就好……” 寇准笑问道:“你跟曹玮谈的如何?” 寇季咧嘴笑道:“鱼已经上钩……” 寇准也咧嘴笑了,“静等入笼?” “嗯……” “哈哈哈……” 寇准畅快的笑了。 自从他病倒以后,还没这么畅快的笑过。 笑过以后,寇准还特地留下了寇季,陪着他一起用膳。 席间。 寇准对寇季道:“对了,有件事老夫得知会你一声。” 寇季疑问,“什么事?” 寇准认真的道:“老夫思来想去,觉得你爹留在汴京城里,整日里无所事事的,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就帮他在华阴县谋了一个缺,让他去历练历练,他若能历练出来,老夫就帮他再谋职位,他若是历练不出来,就一辈子在华阴呆着吧。” 寇季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他之前就有给寇礼找一个差事,把寇季弄出汴京城的意思,只是一直在忙,没有闲暇的时间去帮寇礼找差事。 却没料到,寇准先他一步,帮寇礼谋了个差事。 而且还是华州治下华阴县的差事。 寇礼等于是被寇准送回老家了。 寇季神情古怪的道:“祖父,您这是要把我爹发回老家?” 寇准哼哼道:“他留在汴京城里,净给老夫惹祸。” 寇季愕然道:“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何事?” 寇准冷哼一声,黑着脸道:“有个娼妇找上门,说怀了你爹的孩子。” 寇季嘴角抽搐着,问道:“真的假的?” 寇准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假的!老夫已经派人查过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爹的。” 寇季松了一口气,随后愕然道:“那她还敢到寇府来招摇撞骗?”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道:“那些人为了富贵,都疯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老夫要是告诉你,此前还有冒充说怀了你的孩子的,你敢信?” 寇季愕然的张大嘴,刚要辩解,就听寇准不屑的道:“你还是一个雏儿,哪来的孩子?那些人骗人也不动动脑子。” 寇季脸上的神情扭成了一团,他总觉得自己被寇准给鄙视了。 寇准不知道寇季心思,他见寇季不说话,就温声细语的问道:“老夫把你爹送回华州老家,你不会有怨言吧?” 寇季闻言,赶忙摇头道:“没有……” 不仅没有,甚至还想鼓掌,称赞一声,干得漂亮。 寇准缓缓点头,“那就好……” 寇季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道:“祖父,依照朝廷律例,朝廷官员是不得回原籍担任县官的,您让我爹去掌华阴县,会不会被人弹劾?” 寇准先是一愣,随后不屑的撇撇嘴,“就你爹那德行,让他掌华阴县,不出两任,寇氏祖坟都能让华阴百姓刨了。老夫帮他谋了一个主簿的缺。”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却没说话。 寇准在说寇礼的坏话,他没办法插嘴。 寇准又道:“过两天,老夫就让寇忠送他回华州,你就别出面了。” 寇季一愣,愕然道:“这要是被人传出去了,很容易被扣上不孝的帽子啊。” “不孝的帽子?” 寇准讥笑道:“谁敢给你扣不孝的帽子?” 寇准拍了拍寇公车,哼哼道:“只要这东西在,谁也不敢给你戴上不孝的帽子。不仅不能给你戴不孝的帽子,还得把你的孝行,载入史册,让后世人人敬仰。”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没这么夸张吧?” 寇准低声一笑,“知道老夫为什么这么快就把两部尚书的位置给定下了吗?” 寇季缓缓瞪大眼,愕然道:“跟寇公车有关?” 寇准点头道:“汴京城里腿脚不灵便的人多了,老夫一口气招了上千匠人,日夜赶工,做了上千架寇公车,谁家有腿脚不灵便的人,就送一架过去。 如今这汴京城里,谁不欠我寇府人情? 老夫要办事,他们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寇季意外道:“没想到寇公车还有这般用途。” 寇准笑道:“那是自然……就在今早,久不参与朝政的楚王,上表官家,为你奏请加封,言你所造的寇公车,有无上功德。” 寇季愣了愣,沉吟道:“楚王?” 寇准缓缓点头,唏嘘道:“官家的同胞兄长……当年若不是他火烧东宫,官家的位置,也许就是他的。其中的辛密,老夫不能跟你多讲,你只需要知道,见到他的时候,需要恭敬一点即可。” 寇准不讲,寇季也知道这位楚王的旧事。 这位楚王,也算是皇室中难得的有情有义之人。 当年赵匡胤突然驾崩,赵光义无诏登基,引得民间留言纷纷。 百姓们纷纷猜测,说是赵光义杀了赵匡胤,谋朝篡位的。 然。 赵光义登基称帝,已成定局。 朝野上下都忙着拍他的马屁,无人敢深究此事。 而当时刚被册封为皇太子的楚王,就敢追着赵光义,当面质问此事。 随后,赵匡胤的两个儿子,赵德昭、赵德芳,先后身死。 有谣言称,是被赵光义暗害了。 这位楚王彻底怒了,火烧了东宫,想赵光义表达自己的不满,扬言要帮赵德昭、赵德芳讨回一个公道。 此举彻底触怒了赵光义,赵光义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将他贬为了庶人。 赵恒登基以后,念及兄弟情份,恢复了他的爵位,并屡次给他加官进爵。 但他似乎厌倦了皇室中的那种明争暗斗,也厌倦了朝堂,所以即使赵恒对他屡次加官进爵,他也很少出现在朝堂上。 寇季没料到,他仅仅是做了一个轮椅,居然能引出这位多年不出的楚王,帮他求官。 这位的分量,可是很重的。 寇季看向寇准,疑问道:“朝廷怎么回复的?” 寇准笑道:“楚王要帮你求一个侍制,朝廷以你年龄幼小为由,推辞了。但楚王的面子,刘娥和丁谓不敢不给,所以就给你加了一个朝奉郎的散阶。”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这位还真是大手笔……” 侍制只是一个统称,其中包含保和殿侍制、龙图侍制、天章侍制等等,那可是从四品的官阶。 再往上一步,那就是从三品的直学士了。 真正具备出将入相的资格了。 满朝文武,估计也只有这位楚王敢这么帮人求官,其他人要是提了,估计会被骂死。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笑道:“朝廷真要答应了,那你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寇季笑道:“刘娥和丁谓不会答应的。” 寇准满意的点头道:“还算看的清楚……” 朝奉郎虽然是一个寄禄官,但也是正六品的官职。 寇季如今双六品加身,距离五品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身上的衣服马上就能换成朱色了。 马上就要迈入朝廷重臣的行列了。 而寇季从一个白身,混到如今双六品加身,只是短短数月而已。、 对此,寇季已经很满意了。 所以,他并没有因为跟从四品的官阶失之交臂而赶到失望。 祖孙二人吃过以后,又在卧房里聊了一会儿。 就在寇季准备辞别寇准,回自己四君园的时候。 寇忠匆匆跑到了寇准的卧房,递给了寇准一个帖子。 寇准翻开一看,乐了。 他对寇季晃着手里的帖子道:“曹玮答应了……” 寇季闻言,咧嘴笑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此后数日。 寇准都在为曹玮任职兵部尚书的事情忙碌。 寇季则仔细的观察着城里流言的动向。 诚如寇季所料,随着流言散布的越广,清君侧的呼声也越来越高。 满城皆议清君侧,满城皆在寻找正公。 清君侧似乎成了一种民意。 民意如刀,高悬于顶。 刘娥终于坐不住了。 她先是派遣了刘美,动用皇城司的力量,帮着刘亨散布六星倒悬的谣言。 不仅如此,她还暗中找了一帮高人,在繁台作法,企图逆天改命。 当然了,逆天改命是假。 她真正的目的是让这些高人,暴毙于繁台,坐实六星倒悬的谣言。 等到寇季得知有数十位方外高人暴毙于繁台以后,他立马通过刘亨,散布出了另一侧谣言。 大概的意思就是,六星倒悬,直指六部无权。 六部无权,六星倒悬,违背天意,苍天才会降下天象,惊醒世人。 谣言一出,立马引起了朝野上下热议。 那些在六部坐了许久冷板凳的六部官员们,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纷纷上书,奏请朝廷,顺应天意,还六部权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刘娥似乎察觉出了不对。 她居然驳回了那些六部官员的奏疏。 寇府内。 寇准卧房。 寇准阴沉着脸,对坐在对面的寇季道:“你谋划,很有可能被刘娥发现了……” 寇季沉吟道:“她大概是翻看了近期六部的调动奏折,发现了刑部、兵部、户部,皆是咱们的人,所以察觉出了不对。”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道:“刘娥既然发现了此事,肯定不会让你如意的!” 寇季低声一笑,幽幽的道:“事到如今,由不得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3章 进击的周怀正 “怎么讲?” 寇准皱眉追问。 寇季笑道:“逼她一把。” 寇准眉头皱的更紧,“怎么逼?” 寇季看向寇准,笑道:“是周怀正出手的时候了。” 寇准眉头一挑,一脸愕然。 寇季起身,对寇准拱手道:“还请祖父准许,请哑虎出手,宰了杨崇勋。” 寇准犹豫道:“杨崇勋背地里投靠了刘娥,老夫已经查到了。他是潜伏在老夫身边的小人无疑。可他毕竟是朝廷命官,刺杀他,有违律法。不如再等等,等老夫用朝堂上的手段搬到他?” 寇季摇头道:“事到如今,已经等不了了。” 顿了顿,寇季沉声道:“祖父难道希望看到,李爷爷经历过的事情,在您身上重演吗?” 寇准沉声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寇季摇摇头。 寇准坐在桌前,沉默不语了良久,咬牙道:“那就杀……” 寇季拱手道:“那就有劳祖父,请哑虎尽快出手。” 寇准沉声道:“老夫知道了。” 寇季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准的卧房,奔向了府外。 他在城里兜兜转转,到了一家药房前。 进了药房。 有个伙计立马迎了上来。 寇季不等他开口,就开口道:“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 伙计一愣,要张口询问。 寇季从腰间,取出了一块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伙计赶忙领着寇季进了药房后院。 在药房后院里,有一个正在熬药的老人,白发苍苍,面白无须。 伙计领着寇季到了老人身边,就退了出去。 寇季望着老人,沉声道:“我需要你帮我带句话。” 老人没有说话,依旧盯着正在熬的药。 寇季继续说道:“我要你带话给陈琳,让他告诉周怀正,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无需理会城里的谣言,再不出手,他死期就不远了。” 老人听到这话,終于有了反应,他浑浊的双目落在了寇季身上,幽幽的道:“周怀正要死?” 寇季一愣,点头道:“快了……”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寇季又道:“让陈琳再告诉周怀正,别碰刘娥,不然他一样会死。” 老人愣了一下,看向寇季,“刘娥也是你能叫的?” 寇季没有回话。 老人又愣了一下,晃着脑袋,感叹道:“离宫这么久了,还没有忘了宫里的规矩……不仅用宫里的规矩约束着自己,还想用宫里的规矩约束别人……” 老人对寇季摆了摆手,“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你走吧。” 寇季拱了拱手,往外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老人突然叫住了他,“你等等……” 寇季脚下一顿,回过身,一脸疑惑的看着老人。 老人晃荡着脑袋,叹气道:“人老了,记性就变差了,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取个东西给你。” 老人说完这话,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后院的一个屋子,然后捧出了一个小匣子,郑重的放到了寇季手里。 他摸索着匣子,低声道:“陈琳说过,说要是你不来找我的话,这东西就不能给你。如今你来找我,这东西也就能给你了。” 寇季抱着小匣子,疑问道:“这是什么?” 老人瞥了寇季一眼,也没有隐瞒,坦言道:“小主人要告诉你的一些心里话。” 寇季一愣,皱眉道:“为何不提早给我?” 老人晃着脑袋道:“陈琳说了,你要不来找我,就说明你不重视小主人,小主人的心里话,自然也没必要给你看。” 寇季沉声道:“他还防着我?” 老人失笑道:“我们这些人,从发誓效忠小主子的那一刻起,不论是谁,我们都防着。” 老人看向寇季,认真的道:“纵然主人要是有伤害小主人的心思,我们也会防着主人。” 寇季闻言,抱着小匣子,果断的往药房外跑去。 这是一个疯子,他背后还有一群疯子,寇季不想跟这些疯子待在一起。 这一类人,已经把愚忠两个字刻到骨子里了,根本不会跟人讲道理。 他们愿意帮他们背后的主人做任何事,他们愿意听从他们背后主人的任何命令。 即使他们背后的主人,让他们自杀,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嘎嘎嘎……” 老人看着寇季仓皇逃走,笑了起来,他冲着寇季的背影喊道:“你要是有什么话要给小主人说,可以交给你们寇府拉泔水的福伯。” 寇季闻言,差点没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很明显,寇府那个拉泔水的福伯,也是他们的人。 寇季冲出了药房,一路跑出去了好远,才停下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狗日的陈琳害我!早知道他派人给我送来这么个牌子没安好心,我还以为是小麻烦呢,原来给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凡是跟这种疯子沾上边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因为他们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因为他们是那种洗脑被洗到骨子里的人。 疯起来砍自己人都眨眼的那种…… 寇季心有余悸的抱着小匣子,回到了寇府。 回到府里以后,没去见寇准,回到四君园,扔下了箱子,闷头就睡,他就当没见过那个老疯子。 然而。 他睡着了。 汴京城却因为他,炸开锅了。 内客省使杨崇勋被一只天降石狮子砸死了。 当场砸死在了街上,化作了一滩肉泥。 巡检司的主官得知了此事以后,吓了个半死,赶忙跑进宫去请罪。 开封府知府得知此事以后,也赶忙跑进了宫去请罪。 虽说此事跟他们无关,可一位五品官,在街上被一只天降石狮子砸死,真要追究起来,他们也是有责任的。 两个人进了资事堂,被刘娥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这一幕被周怀正安插在刘娥身边的小宦官看到了,当即就回去告诉了周怀正。 周怀正得知了此事以后,吓的脸色惨白。 他还不知道杨崇勋背地里投靠了刘娥的事情,所以他把这件事当成了刘娥的报复。 他觉得刘娥在报复那些参与到之前清君侧之中的人。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这件事是刘娥干的,那是因为他知道,有手段把石狮子弄到天上,再让石狮子从天而降的手段,只有宫里有。 就在周怀正心里揣测不安的时候,陈琳找到了他。 把寇季让他带的话,告诉了周怀正。 周怀正倒没怀疑这是陈琳给他下套,因为他很清楚,陈琳不是刘娥的人,陈琳也不可能投靠刘娥。 有了寇季的话提醒,周怀正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心干一件他以前敢想,却不敢干的事情。 周怀正等陈琳离开以后,把宫里的事务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宦官。 出了宫门,直奔李府。 其实在他生出干一番大事的心思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杨崇勋,只是杨崇勋被砸死了,所以他打算找李迪。 周怀正到了李府,李府大门紧闭着,他请李府的人再三通传,也没有得到李迪召见。 他又奔到了寇府。 求见寇准。 寇准没有见他,而是把他推给了寇季。 寇季在睡梦中被叫醒,有些迷糊,听到了府里的人说周怀正来访。 他一瞬间清醒了。 “赶走他!” 没有任何犹豫,寇季开口就让寇忠赶走周怀正。 周怀正想干什么,要干什么,寇季比任何都清楚。 寇府绝对不能参与这件事,甚至连牵连都不能有。 寇忠得到了寇季的嘱咐,去赶走周怀正。 寇季在四君园思量了许久,换上了一身衣服,离开了寇府。 寇季出了寇府,一路跟随着被寇府赶出来的周怀正,在汴京城里晃荡了大半天。 直到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寇季确认了周怀正没有被人跟踪以后,找了一副笔墨纸砚,写了一行字,在路边招了个青皮混混,许了他三两银子,让他把字条递给了周怀正。 青皮混混得到了寇季的许诺,拿着字条就去找周怀正。 青皮混混也不怕寇季赖账,寇季的容貌他已经记住了,他在汴京城里混迹了多年,有的是法子找出寇季。 青皮混混把字条递给了周怀正,周怀正拿到字条,先是一愣。 字条上有两行字。 第一行写着‘去找杨亿’。 第二行写着‘告诉杨亿,这是他唯一赎罪的机会,他一定会帮你’。 周怀正拿到了字条喜不自胜,可心里又充满了疑惑。 他猜不到是谁在帮他,心里有些提防。 可他还是打算照着字条上的吩咐去做。 因为他已经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了。 左右都是死,不如搏一把。 心里有了打算,周怀正笑呵呵的收起了字条,招过了青皮混混,说打算给他赏钱。 青皮混混激动的凑到了周怀正身前。 周怀正脸上闪过一道狰狞,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插进了青皮混混的胸膛。 寇季在暗中看到了这一幕,缓缓收起了握在手里的匕首。 青皮混混,今天是必死无疑。 纵然周怀正不封口。 寇季也会封了他的口。 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留下任何把柄让人抓住。 寇季看着周怀正在青皮混混身上擦干净了匕首,拍了拍胸膛离开以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 周怀正灭了青皮混混,封了口,却没有销毁寇季给他的字条,显然是想留下一个把柄,到时候一旦事情败露,他也可以攀咬,说是别人指示他。 然后拉寇季下水。 然而,寇季又怎么可能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 他在出府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所以他在给周怀正字条的时候,用的是丁谓的笔迹。 寇季擅长仿画,又怎么可能不擅长模仿笔迹呢。 纵然不能做到十分相似,六分也足以。 他不奢望这个字条能给丁谓带来麻烦。 但肯定能撇清自己的嫌疑。 寇季在周怀正走远以后,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暗中离开了此地。 期间,周怀正曾经三次去而复返。 他肯定是猜到了给他字条的人躲在暗处,所以想趁机拉给他字条的人下水。 只是寇季明显料到了他会去而复返,所以在原地待了很久,一动也没动。 寇季之所以冒险出来提醒周怀正,也是为了避免周怀正在汴京城里四处乱窜,被人察觉到他的心思。 周怀正要做的事情,可是寇季逼迫刘娥,帮六部复权至关重要的一环,不能出差错。 有了寇季的提醒,周怀正也没有乱窜。 当即直奔杨亿的府邸。 周怀正到了杨亿府邸以后,就被杨亿秘密的迎了进去。 两个人在杨亿的府邸里密谋了许久。 一直到了翌日,也不见二人出来。 直到翌日傍晚的时候。 周怀正才从杨亿府邸内走了出来,回到了宫里。 没过多久,周怀正又离开了皇宫,到了杨亿府邸。 交给了杨亿两件东西。 杨亿拿着两件东西,秘密的离开了汴京城。 …… 寇府内。 寇季端着一杯茶,悠悠的坐在椅子上品茶。 寇忠从四君园进来,躬身对寇季道:“小少爷,杨亿出城了……” 寇季放下了茶杯,笑了,道:“去告诉门子,关上大门,从现在起,寇府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再告诉府上的护卫,让他们严守寇府,任何人胆敢闯府,格杀勿论!” 寇忠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格杀勿论?” 寇季瞥了他一眼,“照我的吩咐去做!” 寇忠心有疑惑,却没再问,当即去照着寇季的吩咐去做了。 寇季在寇忠离开以后,长身而起,换了身衣服,提着一壶酒,去往了寇准的卧房。 一到寇准卧房,就听寇准埋怨道:“这两天你到底在谋划什么?老夫问你你也不说,老夫召你你也不来?” 寇季扬起了手里的酒,笑道:“孙儿这不是来了吗?” 寇准哼哼道:“现在肯说了?” 寇季笑而不语。 寇准冷哼道:“还不告诉老夫,周怀正到底会干什么?” 寇季摇着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寇准脸色一黑,喝道:“那你出去,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再来。” 寇季依旧摇着头,笑道:“不能走,不能走,我走了,可就没人帮祖父您压惊了。” “压惊?!” 寇准惊愕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嘭!” 寇准一拍寇公车的扶手,居然站起了身,他浑身哆嗦着,惊恐道:“周怀正……周怀正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4章 清君侧 “祖……祖父……” 寇季愣愣的盯着寇准,眼睛一眨不眨。 寇准却没在意寇季的惊愕,他胸膛快速的起伏着,惊恐道:“周怀正要清君侧?” 寇季愣愣的点头,“清君侧,还是领兵清君侧……” “砰砰砰!” 寇准抬手把寇公车的扶手拍的砰砰响。 “他怎么敢,他一个宦官,他怎么敢……” 寇季依旧看着寇准,轻声道:“是啊,他一个宦官,干了你们想干却不敢干的事……” “砰!” 寇准拍着扶手,低吼道:“老夫要去阻止他!” 寇季听到这话,終于回神了,他赶忙摇头道:“阻止不了了。” 寇准怒目瞪向寇季,质问道:“为什么?” 寇季幽幽道:“您现在去阻止他,会死很多人。还不如任他去闹,等他闹完了,不论成败,只需要死几个人即可。” 寇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寇季这话说的没错。 寇准现在出去阻止了周怀正,刘娥、丁谓必然会大肆株连。 到时候一定会杀死一大批人。 不阻止周怀正,任由周怀正去闹的话,纵然周怀正败了,刘娥、丁谓也只会惩治恶首,却不会大肆株连。 因为大乱过后,朝廷需要向百姓们释放善意,安抚民心。 同时也向那些参与到此事当中的兵马释放善意。 不然,那些参与到此事当中的兵马,一定会顽抗到底,汴京城会变得更混乱,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也会趁机作乱。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杀人能了事了。 这就是一个心态问题。 寇季懂,寇准也懂。 人在没被逼上绝路以前,总是瞻前顾后,落到了别人手里,也会期盼着别人会手下留情,所以不会生出多少反抗到底的念头。 但人要是被逼到了绝路上,那他就会誓死抵抗,不死不休。 寇季见寇准站在原地不说话,就假装惊讶的道:“哎呀,祖父,您能站起来了?” 寇准闻言一愣。 低头一看,双腿直直的站着。 然后又抬起头,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疑惑道:“老夫能站起来了?” 话音刚落。 寇准噗通一声重新跌坐到了寇公车上。 寇季愣愣的看着寇准。 寇准尴尬的道:“站不住了……刚才大概是情急之下,才站起来的……” 寇季狐疑的打量着寇准,疑惑道:“您老……是不是早就能站起来了?” 寇准老脸一黑,喝斥道:“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寇季干巴巴一笑,总觉得寇准在掩饰他能站起来的这件事。 寇准黑着脸问寇季,“周怀正领兵清君侧,是不是你教唆的?” 寇季瞪起眼,否认道:“我没有……” 寇准冷哼道:“你敢说这中间没你的影子?” 寇季干巴巴道:“他自己要是没有领兵清君侧的那个心思,别人再怎么教唆,也无用啊。” 寇准哼哼道:“老夫不管这里面有没有你的影子,老夫只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参与到了其中,一定要清理干净首尾。不要招惹麻烦上身,不然老夫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酒壶,拱手道:“多谢祖父关心……” 寇准阴沉着脸,缓缓点着头,问道:“周怀正能闹到什么份上?” 寇季坐到了寇准对面,低声笑道:“也许能成也说不定……” 寇准不屑的撇嘴道:“你以为领兵清君侧会那么容易?以周怀正的身份,能调动多少兵马?汴京城里内有多少兵马?足足四厢! 论兵械,论战斗力,城里的兵马远在城外禁军之上。” 言外之意,周怀正领兵清君侧,必败无疑。 寇季沉吟道:“只要他不去攻打皇宫……还是能有所作为的……” 寇准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叹了一口气,“不碰皇宫,算什么清君侧……” 寇季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他从没想过让周怀正去攻打皇宫,也没奢望过周怀正能够成功。 他刚才那句话也就是随口一说。 他真正希望周怀正做的,是让周怀正领兵入城以后,去清除那些刘娥的党羽。 也不知道周怀正能不能明白他的心思。 寇季随手打开了酒壶上的塞子,取了两个酒杯,给寇准斟了一杯,笑道:“祖父,喝一杯?” 寇准丧气的道:“老夫现在哪还有闲心喝酒啊?” 寇季又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浅尝了一口,笑道:“祖父不觉得,我们祖孙二人现在,有种品酒论成败的意思吗?”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杯,哼哼道:“你小子现在做事,老夫越来越看不透了。” 寇季失声一笑,并没有搭话。 寇准拍着桌子,嚷嚷道:“寇忠,去让厨房备一些菜过来。” 寇忠在门口应答了一声,赶忙去吩咐厨房。 没过多久,寇忠就带着府上的仆人,端着菜到了卧房。 寇准抄起筷子,吃了一口菜,也没有细嚼慢咽,囫囵的吞了下去,吩咐寇忠道:“你挑几个懂武艺的,身手敏捷的,去府外探一探情况。 一个时……半个时辰向老夫汇报一次。” 寇忠一愣,赶忙点头应下了。 他又不蠢,通过寇家之前的吩咐,以及寇准现在的吩咐,他大致上就能判断出,今晚汴京城有大事发生。 当即,他退出了寇准的卧房,在府里挑了一些机灵的、身手好的,让他们从府上的暗门离开了寇府。 夜渐渐黑了。 寇季、寇准祖孙二人,坐在卧房里吃菜如同嚼蜡,喝酒如同饮水,索然无味。 两个人的心思,都在汴京城里的动向上。 就在寇季准备招呼府上的仆人,把桌上变凉了的酒菜撤下去,送一些热的上来的时候。 从汴京城西面,传出了一阵喊杀声。 寇季猛然站起身,寇准想扶着扶手站起身,却又忍住了。 他急匆匆的对寇季道:“快推老夫出去。” 寇季赶忙走到了寇准身后,推着寇公车,出了寇准卧房。 一出卧房,寇季、寇准就看到汴京城的西边,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 伴随着这一阵喊杀声出现,原本黑漆漆的,仅有数盏灯火摇曳的汴京城,瞬间变得灯火漫天。 皇宫里所有的灯盏被点燃,映照的皇宫所在的位置,尤如白昼。 寇准攥紧拳头,惊声道:“真的来了……” 寇季重重的点头,“来了……” 祖孙二人话音刚落,寇忠就急匆匆的跑进了卧房所在的院子,急声道:“老爷,小少爷,出大事了。” 寇准赶忙道:“仔细说说……” 寇忠喘着气道:“周怀正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调动了城外的禁军,杀进了汴京城。” 寇准急忙追问,“有多少兵马?” 寇忠沉声道:“五万多人!” 寇准瞪起眼,难以置信的道:“五万兵马?周怀正怎么可能调动的了五万兵马?” 寇忠神色凝重的道:“周怀正手里有清君侧的诏书,还有调动兵马的玉符!” 寇准震惊道:“官家调动兵马的玉符?” 寇忠重重的点点头。 寇准失声道:“官家怎么会赐给周怀正诏书,怎么会给周怀正玉符呢?” 寇季眯着眼,低声道:“周怀正手里的诏书,八成是伪造的。至于调兵的玉符,应该也是他偷的。” 寇准捶打着寇公车的扶手,嘶吼道:“这下要翻天了……” 寇季望着汴京城西边的火光,幽幽的道:“是要翻天了……” 寇准恼怒的道:“他怎么敢矫诏,怎么敢偷玉符。” 寇季沉声道:“到了这个地步,他没什么不敢的了。换做是我,我会做的比他更狠。” 寇准凶狠的瞪了寇季一眼,低吼道:“这已经不是清君侧了,这是谋反。” 寇季听出了寇准话里的不对味,他沉声道:“祖父打算出面去阻止此事?” 寇准阴沉着脸,掷地有声的道:“当然!” 寇季摇了摇头,叹息道:“在周怀正率领的兵马跟城里的兵马没分出结果之前,您阻止不了。” 寇准牙齿咬的咯嘣响,却说不出一句话。 诚如寇季所言,在双方没分出结果之前,寇准也无力阻止此事。 就算他现在下令,让朱能领兵入京,也很难阻止此事。 说不定还会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周怀正虽然在干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人家手里好歹有诏书、有玉符。 寇准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冒然调动大军入城,三方杀成一团,分不清敌友,那个时候,场面只会变得更乱。 一不小心,还会被认成周怀正的帮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寇准咬牙切齿的时候,西城门处,已经杀成了尸山血海。 “杀!” 周怀正一手持着诏书,一手握着长剑,奋力的嘶吼着。 跟随在他身后的将士们,如同潮水一样涌上了城头。 杨亿握着一柄大枪,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面,也是第一个冲上城头的。 “噗呲!” 他一枪捅穿了守在城头上的将领的身躯,怒吼道:“妖后误国,天降警兆,今日我等奉官家诏书,诛妖后,杀奸佞,清君侧!” 涌上城头的将士们,跟随着杨亿,一起呐喊。 “清君侧!” “清君侧!” “……” “杀!” “城门破了!” “杀进去!” “……” 将士们在杨亿带领下,攻破了外城城门,一路向内城,向皇宫杀去。 将士们一路冲到了西瓦子市边上的时候,周怀正披头散发的快马疾驰到了杨亿身边,喊道:“分一支兵马出去,去杀了丁谓、夏竦这两个奸佞。” 杨亿当即点了一个亲信,领了上前兵马,杀向了丁府。 他率领着其他兵马,开始杀向了内城。 …… 寇府内。 坐在院子里焦急等消息的寇准祖孙,见到了寇忠急匆匆的冲进门,赶忙问道:“如何?” 寇忠凝重的道:“外城门被攻破了……” 寇准一脸惊愕,失声道:“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寇忠苦笑着没说话。 寇季在一旁思量了一下,略微有些理解了。 城内的禁军将士,整日里以守城为主,平日里也不会参与什么战事,也很少操练。 纵然他们之前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闲的时间长了,缺乏操练,武艺也就荒废,胆气、勇气,也就没那么足了。 撞上了城外每日操练的禁军,肯定不是对手。 寇季看向寇忠,追问道:“攻破了外城门以后,他们去哪儿了?” 寇忠赶忙道:“他们喊着清君侧之类的话,杀向了内城。” 寇季抬手捶了一下身边的石桌,低声骂了一句,“蠢货……” 寇准瞪眼看向了寇季。 寇季感觉到了寇准的不悦,赶忙转移话题道:“他们都喊了一些什么话?” 寇忠赶忙把杨亿在城头上喊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寇季破口骂道:“更蠢……” 寇准瞪着寇季,咬牙道:“照你的意思,他们拿不下内城?” 寇季皱眉道:“内城守卫的兵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但内城守卫的将领可都不是软柿子。” 寇准瞪着寇季,阴沉的道:“要不你去搭把手?” 寇季干笑道:“孙儿没那个意思。” 寇季顿了顿,小声的道:“其实也可以顺势推一把……” “住口!” 寇准怒喝一声。 寇季吓了一跳。 寇准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咬牙道:“推老夫入宫!” 寇季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旋即点头答应了。 寇季当即叫来了府上的仆人,又招来了一帮子护卫,护送着他跟寇准离开了寇府。 一出府门,就看到街上百姓乱成了一团。 寇季让府上的护卫驱逐开了百姓,护卫着他们往皇宫赶去。 等他们到了东华门前的时候,东华门口早已聚满了文武百官。 东华门前的侍卫们,死守着宫门,不让百官进去。 寇准到了以后,冲着侍卫们怒吼,“打开宫门,我们要入宫保护官家。” 侍卫们一脸为难。 有人对寇准喊道:“寇公,不是我等不给您开宫门,而是入夜以后不能开启宫门,这是规矩。” 寇准恼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跟老夫讲规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5章 再逼赵恒上战场? “难道你们要等到贼人兵临皇宫,才肯打开城门吗?” 寇准厉声质问。 侍卫们咬着牙,一脸犹豫。 就在侍卫们犹豫的时候,一个宦官匆匆跑到城头上,气喘吁吁的道:“官家有令,召百官入宫!” 侍卫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开宫门!” 宫门迅速被打开。 百官们鱼贯而入。 入了宫门以后,百官们没有任何迟疑,快速的敢忘了垂拱殿。 垂拱殿外,御龙直、金枪班、御前带刀卫等等,数千人,把垂拱殿团团包围着。 百官入了垂拱殿,就看到了赵恒焦急的坐在龙椅上。 赵祯乖巧的坐在他身旁。 刘娥脸色难看的坐在一边。 赵恒见到了以寇准为首的百官入朝,不等他们施礼,急吼吼的开口道:“寇爱卿,周怀正那个贼子,偷了朕的玉符,造反了,你快帮朕拿一个注意。” 寇准沉着脸,拱手道:“敢问官家,周怀正手里清君侧的诏书,可是您赐下的?” 赵恒一听这话,就像是被猜到了尾巴的猫咪一样,尖叫道:“朕从未赐下清君侧的诏书,是那个贼子矫诏,他偷了朕的玉玺,写了一封诏书,自己加盖的玉玺。” 寇准面色冷峻的拍了拍寇公车,寇季推着寇公车往前走了两步。 寇准直面赵恒,掷地有声的道:“即使如此,那周怀正就是叛乱。官家当一面向攻城的兵马澄清此事,一面召集兵马,剿灭叛乱。” 赵恒急忙点头道:“寇爱卿言之有理,此事交由寇爱卿定夺。” 寇准对刘娥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还请皇后回避。” 刘娥凤眉一挑,冷声道:“本宫为何要回避?” 寇准冷哼道:“城外叛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其中有一项就是诛妖后。皇后若母仪天下,贤德俱全,他们怎会喊出如此旗号。 必然是皇后做了什么有损贤德的事情,犯了众怒,这才会有此大祸。” 刘娥猛然起身,瞪着寇准,怒吼道:“你这是伺机攀咬本宫!” 寇准不屑的道:“皇后有没有做有损贤德的事情,何须老臣攀咬?天下人尽皆知!” 赵恒瞧着寇准很刘娥掐在了一起,赶忙出声道:“皇后,你就听寇爱卿一句,暂且去后宫躲避一下。” 刘娥心有不甘的瞪了寇准一眼,对赵恒拱了拱手,退出了垂拱殿。 寇准等刘娥退走以后,对赵恒拱了拱手,让寇季推着寇公车,转身面对百官。 “叛军凶猛,需要我等同心协力,才能剿灭。官家许老夫总管全局的职权,老夫就要给诸位定一定规矩。” 百官们齐齐向寇准施礼,道:“请寇相吩咐。” 寇准目光在百官身上一一掠过,沉声道:“即刻起,诸位要随老夫,一起共进退。若有违背,杀无赦!” “诺!” “中书舍人何在?” “下官在。” “即刻草诏,向城外叛军严明清君侧的真相。” “诺!” “殿前都指挥使何在?” “下官在。” “殿前马军指挥使何在?” “下官在。” “殿前步军指挥使何在?” “下官在。” “着你三人,统领禁军将士,一起抵御叛军。若有失,提头来见。” “诺!” “……” 寇准一项项的吩咐,百官们一个个出班,听从他的吩咐,各司其职。 临了的时候,寇准沉声道:“着兵部尚书曹玮,担任此次平叛统帅,统领全军。” 曹玮出班,答应了一声。 寇季站在寇准身后,切身的感受了一把宰相的权威。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寇准,才是真的寇准。 临危不惧,力挽狂澜。 等到百官们退出了垂拱殿,去忙碌的时候。 寇准让寇季推着自己到了赵恒边上。 寇准看着赵恒,感叹道:“官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赵恒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愧,咬牙道:“朕不该轻信周怀正这个贼子的。” 寇准盯着赵恒,摇头道:“您知道,老臣说的不是这个。” 赵恒痛苦的闭上眼,低声道:“朕对不起李迪……” 面对其他人,赵恒可以否认他准许李迪清君侧的事情,可面对寇准,他没办法否认。 因此当时寇准也在场,是个知情人。 寇准盯着赵恒,认真的道:“老臣很想知道,您为何处处护着皇后?李迪被罢,周怀正叛乱,皆因皇后而起。若是官家您提早罢了皇后,又怎会惹出这么多祸端? 就连上天赐下了警示,您也视若无睹? 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皇后比大宋的江山社稷还重要?” 赵恒咬着牙,浑身颤抖着,一言不发。 寇准叹息道:“官家若是不在意这大宋江山,那就放老臣归老吧。” 赵恒闻言,急了,“朕没有不在意大宋江山……朕之所以留着皇后,就是为了让她防着八皇弟……” 到了这个地步上,赵恒終于不再隐瞒,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寇准皱眉道:“既然您不放心八王爷,大可以一纸诏书,赐死他。又何必捧出皇后,招惹祸端?” 赵恒咬牙道:“朕手上,不想沾染朕兄弟的血。只要他们没有谋反,朕都不会动他们。” 寇准眉头一挑,质问道:“那之前在摘星楼呢?被您错杀的那些赵氏宗亲?他们也是您兄弟,还有您的子侄……” 赵恒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他不愿意承认,在他心里,只有他父皇生下的儿子,才是他兄弟。 赵恒没说,可寇准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很想骂一句。 你们父子还真是一个德行,都这么虚伪。 可这话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寇准盯着赵恒,沉声道:“所以……官家您非保刘娥不可。” 赵恒睁开眼,看向寇准,一言不发。 很显然,他默认了寇准的说法。 寇准心里恼怒之极,他咬牙道:“官家能否赐老臣一道诏书?” 赵恒愣愣的看着寇准,看了许久,晃了晃头。 寇准要什么诏书,赵恒心里清楚。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寇季心里也清楚。 寇准要废后诏。 赵恒却不愿意给。 不愿意给的原因,寇准猜到了,寇季也猜到了。 赵恒怕自己死了以后,寇准携天子诏,废除了刘娥,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寇准心如死灰,脸上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原来官家不相信老臣……” 寇准让寇季推着自己往后退了几步,他郑重的对赵恒拱了拱手。 “老臣唐突了,请官家赎罪。” 赵恒没脸面对寇准,只是摆了摆手,低声道:“卿无罪……” 寇准对寇季道:“推老夫出去。” 寇季点点头,推着寇准出了垂拱殿。 到了殿外,寇准蛮横的驱赶开了周遭的人,只剩下了他们祖孙二人。 寇准望着皇宫外冲天的火光,幽幽的道:“心里有没有替老夫不值?”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有点……” 寇准居然也点了点头,笑道:“老夫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值。老夫开始有点理解李迪坚持要乞骸骨的原因了。” 寇季一愣,愕然道:“祖父也想乞骸骨?” 寇准晃了晃脑袋,认真的道:“老夫还要做官,老夫要跟刘娥斗到底。” 寇季疑惑道:“为什么?” 寇准道:“以前老夫跟刘娥斗,为的是官家。现在老夫跟刘娥斗,为的是自己。老夫咽不下这口气。” 寇季咧嘴笑了,“祖父終于想明白了。” 寇准苦笑道:“可惜太晚了……” 寇季摇头道:“不晚不晚……” 寇准指了指皇宫外,道:“先渡过这一次难关再说吧。” 话音刚落。 就见到一个禁军将士,匆匆赶到寇准身前,单膝跪地,道:“启禀寇相,叛军攻破了内城,正往皇宫赶来。” 寇准一愣,寇季也是一愣。 寇季失声道:“这么猛?” 禁军将士苦着脸道:“周怀正那厮,在粱门内安排了内应……” “砰!” 寇准惊声道:“皇宫只怕更多。” 寇准看向禁军将士,追问道:“官家赐下的言明此事的诏书,有没有宣读给叛军?” 禁军将士低声道:“宣了,可他们不信。周怀正那厮说,肯定是妖后矫诏,他手下的兵马就信了。” 寇准又道:“曹玮呢?” 禁军将士道:“曹帅在聚拢兵力,准备固守皇城。同时派出去了一支兵马,冲出了叛军的封锁,去城外调集援军了。” 寇准缓缓点头,沉声道:“严令曹玮,固守皇城,更换皇城上的所有守军,清查内应。” “诺!” “去把殿前都指挥使、殿前马军指挥使、殿前步军指挥使,三人的脑袋摘下来,挂在城头上。告诉所有禁军将士,老夫言出必行。 同时告诉所有禁军将士,固守皇城,后退者,斩! 此番若胜,官升三级,赏万金!” “诺!” “速速去传令!” 寇准打发了禁军将士去传令,他对寇季道:“老夫若松一松口,周怀正也许能杀进来。” 寇季沉吟道:“可能会危及到太子……” 寇准摇头,道:“不会……周怀正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招的也是城外的禁军。他若危及太子,不用旁人动手,跟随他的人,就会杀了他。” 寇季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那祖父您……”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收起你那点小心思,阳关大道不走,尽走那些邪门歪道。” “阳关大道?” 寇季一脸疑惑。 寇准感叹道:“周怀正叛乱,在你眼里,是帮六部抢权的契机。在老夫眼里,同样也是一个契机。” 寇季一愣,眼前一亮,“祖父的意思是,周怀正叛乱,是您重返朝廷,重新掌权的契机?”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刚才在朝堂上,你不全看见了吗?” 寇季咧嘴笑道:“没想到祖父也这么腹黑。” 寇准老脸一黑,喝斥道:“胡说八道,老夫这叫权谋。” 寇季灿灿一笑,并没有再反驳。 寇准小声嘟囔了一句,“真让周怀正如意了,我们祖孙怎么如意?” 寇季心里感叹了一声。 他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他为了对付刘娥,费尽心机。 寇准却只是动了动嘴,顺势而行。 就达到了跟他同样的目的。 寇季敢肯定,在进宫之前,寇准心里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他当时进宫,肯定是单纯的想保全赵恒的性命。 若不是赵恒那番话,伤了寇准的心,让寇准变得心灰意冷,让寇准对赵恒失望透顶,寇准绝不会生出这种想法。 寇准见寇季愣在哪儿,暗自思索,就开口道:“愣着干嘛,还不推老夫进去。” 寇季缓缓回神,追问道:“进去干嘛?” 赵恒如今动都动不了,搞不好一会儿还会昏睡过去,找赵恒有什么用? 寇准瞪着寇季,道:“官家的诏书既然无法取信那些叛军,自然得请官家出面,亲自说清此事。” 寇季矢口道:“您又要逼着官家上战场?” 寇准喝斥道:“胡说八道……如今情势所迫,唯有官家出面,才能激励士气,取信于人。” 寇季走到了寇准身后,才翻了个白眼,推着寇准进了垂拱殿。 赵恒瘫坐在龙椅上昏昏欲睡,还是赵祯提醒了他一声,他才知道寇准到了。 见到了寇准,他也清醒了几分,赶忙追问道:“寇爱卿,外面情形如何?” 寇准长叹一口气,道:“官家啊,情势危急。叛军已经攻破了内城。” 赵恒听到这话,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嘴皮子哆嗦着,颤声道:“怎会如此?” 寇准拱手道:“官家赐下的言明此事的诏书,没能取信叛军。如今需要官家亲赴皇城上,向叛军言明此事。 一来可瓦解叛军的斗志,二来可激励守城将士们的士气。” 赵恒闻言,愣愣的看着寇准,惊恐道:“你……你……你……你又要逼着朕御驾亲征?” 寇准沉声道:“非老臣逼迫官家,而是事到如今,不得不这么做。官家若是不出面,守城的将士如何提起斗志?守城的将士提不起斗志,如何抗衡宫外的叛军? 官家若是不亲临皇城上,不亲口言明周怀正叛乱之事,如何取信城外的叛军?如何能让他们弃暗投明?” 赵恒晃着脑袋,颤抖道:“朕不能去……” 寇准咬牙吼道:“宫外那些人,在为谁厮杀?在为官家厮杀!两方皆是官家的人,皆在为效忠官家厮杀。只是因为听信了奸人之言,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官家就忍心看着他们,全部死在皇宫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6章 亲临 寇准言辞灼灼,赵恒却惧意袭身。 战场,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寇准看着赵恒的反应,心里失望之极。 当初他向太宗皇帝赵光义推荐赵恒当官家,看上的就是赵恒一身胆气。 昔年太祖皇帝赵匡胤在位的时候,年幼的赵恒扬言要做马上将军,被太祖皇帝赞叹,传扬出去后,被引为一段佳话。 此后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赵恒成为了皇子,却依然没有荒废武艺。 人人皆言其有雄姿。 寇准向太宗皇帝赵光义推举赵恒为官家,也是因为这一点。 他期盼赵恒能在他的辅佐下,成为一个马上皇帝,北征辽国,收复燕云,建立不世之功业。 然而。 寇准却没料到,赵恒登基以后,跟他此前所表现的大相径庭。 他不仅决口不提马上皇帝之事,甚至连收复燕云的雄心也没有。 不仅如此,在辽人举兵南下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想着如何跟辽人对战,反而想着一味的求和。 差点没把寇准给气死。 若非如此的话,寇准当年也不可能逼着他上战场。 如今兵临城下,赵恒还在退缩,寇准真有一种瞎了眼的感觉。 “你们,抬着官家,随老夫前往皇城。” 寇准对内侍宦官们下令。 宦官们一个个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寇准,又看向赵恒。 赵恒晃着脑袋,颤声道:“朕不去皇城上,朕不去……” 一直在赵恒身边陪着的赵祯,突然抓住了赵恒的手,低声呼喊了一声,“父皇……” 赵恒心头一震,艰难的扭过头,看了赵祯一眼。 赵祯眨巴着眼,一脸担忧的看着赵恒。 赵恒见此,心里羞愧难当。 痛苦的闭上眼。 “依卿的意思……” 他在龙椅上,闭眼沉默了许久,才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赵恒睁开眼,对寇准道:“朕可以去皇城上,但太子必须留在宫里。朕还要让皇后陪着朕一起去。” 寇准一愣,张嘴要反驳。 却听赵恒咬牙道:“朕这是在赌命……” 寇准闻言,闭上嘴,不再言语。 赵祯被宦官们送回了东宫。 刘娥被从后宫里招到了此处。 听闻赵恒要去皇城上激励士气,刘娥并没有出声阻止。 虽说刘娥跟寇准不对付,但如今兵临城下,赵恒不亲临皇城上的话,将士们未必肯拼命。 孰轻孰重,她分得清楚。 她比赵恒更果决。 当即。 内侍宦官们抬了一张龙榻,出现在了垂拱殿,把赵恒从龙椅上移到了龙榻上,又用纱帐遮挡了龙榻四周,等到龙榻变得密不透风的时候,才抬着龙榻,随着寇准、刘娥,前往了皇城。 寇准一行登上了皇城的时候。 周怀正率领着大军,早已杀到了皇城下。 近十万兵马在皇城上下鏖战,喊杀声震天。 一道道火把映照着汴京城,把汴京城变成了一座不夜天。 赵恒一到,曹玮等指挥作战的将领,配合作战的官员,迅速聚拢了过来,齐齐施礼。 “臣等恭迎圣驾!” 躺在龙榻上的赵恒并没有言语,刘娥要开口,寇准却抢先一步道:“诸位不必多礼,战事要紧。” 曹玮等人齐声答应了一声,纷纷起身。 …… 城下。 周怀正、杨亿等人看到了赵恒出现,二人对视了一眼。 跟随着他们的将领,感觉到不对,逼近周怀正身前,急声质问,“周都知,你不是说官家召我们清君侧的吗?为何官家会出现在皇城上?” 周怀正看向了杨亿,杨亿咬了咬牙,没说话。 周怀正心念急转,嚷嚷道:“这是刘娥那个妖后使的障眼法。真要是官家亲临,为何要包裹的那么严实?分明是想乱我军心。” 那将领闻言,往皇城头上仔细瞧了瞧,见到了赵恒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龙榻后,缓缓点头。 他觉得周怀正所言有理。 他对周怀正抱拳表达歉意,“是我孟浪了,差点中了妖后的奸计。” 周怀正点头道:“令你手下的兵马速速攻城,拿了皇城,斩了妖后,官家一定不吝厚赐。” “诺……” 那将军抱了抱拳,离开了周怀正,指挥着兵马继续攻城。 周怀正、杨亿二人凑在一起。 杨亿咬牙道:“官家亲临,咱们的谋划要被戳破了,怎么办?” 周怀正狠声道:“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退路?” 杨亿沉声道:“没有退路。” 周怀正狠辣的道:“只要杀进宫里,谁还能知道我们的谋划?” 杨亿眉头一挑,惊声道:“你是说……” 周怀正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低声道:“杀了官家……官家一死,死无对证。到时候皇宫在你我手里,太子也在你我手里,清君侧是假是真,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杨亿握紧了拳头,心里有些阴晴不定。 周怀正见杨亿心神动摇,又赶忙道:“难道你不想帮李迪平反吗?李迪被你坑害,如今背上了一个不忠不孝的骂名。 清君侧一日不成,李迪的骂名就一日不能消除。” 杨亿咬牙道:“弑君可是大罪……” 周怀正上下瞥了杨亿一眼,冷冷的道:“弑君的也有可能是刘娥……” 杨亿眉头一挑,惊愕道:“你是说……” 周怀正阴沉的笑道:“推到刘娥头上,刚好顺应了我们清君侧的名头。” 杨亿闻言,犹豫再三,最终点头道:“听你的……” “杀?” “杀!” “杀啊!” 周怀正和杨亿有了定计,当即领着兵马猛攻皇城。 …… 城头上。 寇准等到曹玮等人起身以后,询问道:“战事如何?” 曹玮抱拳道:“守得住,不过守不了太久。” 寇准皱眉道:“城外援军到达,还需要多久。” 曹玮咬牙道:“最快也得一个时辰。” 寇准缓缓点头,吩咐道:“速速把官家亲临的消息,传扬出去。” 曹玮点头道:“明白……” 曹玮辞别了寇准一行,下去以后,立马散布赵恒亲临的消息。 城头上的禁军将士们听到这话以后,有些不信。 有人还特地跑到了赵恒所在的位置来看了一眼。 寇准瞧见了这些人以后,掀开了龙榻的一角,让他们目睹了躺在龙榻上的赵恒。 这些禁军将士们见到了赵恒,浑身一震,一个个奔走相告,把赵恒亲临的事情传扬了出去。 城头上的禁军将士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军心大振,厮杀起来更有力气了。 更有甚者,还冲着城下的叛军喝骂。 扬言叛军们都是乱臣贼子。 扬言赵恒从未有清君侧的心思,是周怀正矫诏,利用了他们。 叛军们刚听到这个消息,还不相信,依然猛攻皇城。 可到了后来,城头上呼喊了禁军将士越来越多了,他们就有些将信将疑了。 有叛军将士,当即就跑去质问叛军将领。 叛军将领拿出了周怀正告诉他的那一套说辞,告诉了叛军。 叛军们信了,开始继续猛烈的攻城。 城头上的禁军将士们固然骁勇,可架不住城下叛军各种大型攻城器械的猛攻。 禁军将士们往日守城,可从没想过有人会率领重兵攻打皇宫,所以城头上的大型军械,多以床弩为主,很少有应对大型攻城器械的东西。 现在撞上了叛军用大型攻城器械攻城,他们无法应对,只能被打的一退再退。 短短半个时辰,城下的叛军,用投石机砸的禁军将士不敢冒头,借着云梯攀上了城头。 “西面城墙失守了……” 西面城墙被攻破。 禁军将士有些慌乱。 曹玮穿着一身血衣,跑到了赵恒龙榻边上,急声道:“官家,西城墙失守,叛军已经杀上来了,还请官家移步。” 赵恒闻言,当即就想让内侍宦官们抬着他离开,刘娥闻言也有些慌乱。 唯有寇准临危不惧,冷声道:“敲响城头上的钟鼓,老夫要会一会这帮叛军。” 曹玮一惊。 寇准冷哼道:“一群乱臣贼子而已,有何惧怕?老夫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邪不压正!” “寇季?!” 寇准呼喊一声。 寇季赶忙道:“在呢。” 寇准冷声道:“推老夫去西城墙上瞧瞧。” 寇季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祖父……” 他在提醒寇准,不要涉险。 寇准瞥了他一眼,淡然道:“老夫心头有数。” 寇季咬了咬牙,推着寇准赶往西城头。 到了西城头上,就看到了叛军们在奋勇的杀过来,正在跟禁军将士用刀剑互博。 “咚咚咚……” 钟鼓声突然敲响。 城头上的禁军将士、叛军将士,皆是一愣。 寇准借着这个时机,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喝道:“老夫寇准,尔等何人,竟敢犯上作乱?” “寇公?” “寇相公?” “寇公在城头上?” “……” 叛军将士闻言,一脸愕然,面面相觑。 然后就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议论了少顷以后,有叛军低声道:“八成又是刘娥那个妖后的诡计……” “嗯……肯定是刘娥那妖后的诡计……” “杀过去……对,杀过去。” “……” 叛军将士们叫嚷着,准备继续冲杀。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我有幸见过寇公一面,那真是寇公的声音……” 一瞬间,所有叛军将士的目光,全落在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个个瘦瘦弱弱的汉子,被所有人盯着,垂下了脑袋,低声道:“那声音……是寇公的……” 叛军将士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有人惊声道:“寇公一直都是官家最信赖的人,他在城头上,那……” 话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 但所有人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那龙撵里面,有可能真是官家?!” “官家没有清君侧的意思,我们被骗了?” “……” 叛军将士,一瞬间谎成了一团。 他们杀进汴京城,为的就是清君侧,为的就是忠义,也为了加官进爵。 可如今清君侧变成了叛乱,忠义变成了不忠不义,加官进爵变成了砍头,他们怎能不慌? “现在?怎么办?” “……” 叛军将士六神无主,一个个心乱如麻。 有阴狠的人,见此情形,咬牙道:“事到如今,我们没有退路,不如杀进宫去,一不做二不休……” “不可!” 有人出声阻拦。 “当务之急,应该找寇公问清楚此事,问清楚官家的态度。” “我们还没有到绝路上……” “有什么好问的,自古以来,犯上作乱,那都是死罪。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万一能活呢?我们若是为忠义而死,总有一天,会有人帮我们平反,还我们一个公道,厚待我们的妻儿。可我们犯上作乱而死,不仅自己要背上一辈子骂名,妻儿也会遭人欺凌。 我们现在不过是问几句话而已,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官家若是让我们活,我们就活了。 官家若是不让我们活,那我们再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迟。” “……” 此话一出,得到了众多人响应。 当即,叛军将士推举出了两个校尉做代表,出现在了阵前。 两个校尉对着禁军将士们所在的位置,拱手道:“可否请寇公出来一见?” 寇准闻言,淡然一笑,让寇季推着他到了两军阵前。 两个校尉见到了寇准,立马认出了他。 “还真是寇公当面……” 两个校尉拱手一礼。 寇准盯着他们冷声道:“尔等知不知道,此刻正在犯上作乱?” 叛军将士闻言,心头一揪,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兵刃。 两个校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校尉咬牙道:“寇公,卑职等人并没有犯上作乱。卑职等人是奉诏命,清君侧!” 寇准破口骂道:“胡说八道。奉谁的诏,领的又是谁的命?” “周都知……” “周怀正矫诏,诓骗尔等,尔等就真信了,简直是愚不可及。” “周都知有官家的兵符……” “周怀正盗取官家兵符,更是罪大恶极。” “……” 两个校尉见寇准张嘴,咄咄逼人。 心头一沉再沉。 其中一人咬牙问道:“寇公,卑职等人奉诏清君侧,难道真是受了小人蒙骗?” 寇准冷哼道:“那是自然……” 两个校尉对视了一眼,沉声问道:“官家准备如何处置卑职等人?” 寇准上下打量了两个校尉一眼,讥笑道:“你们也配让官家处置?” 两个校尉一脸愕然。 寇准不屑的道:“小小校尉,官家平日里都懒得看你们一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7章 平叛 两个校尉闻言一愣再愣。 他们非但没有生气,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似乎赵恒注意不到他们,是一件天大的喜讯。 其中一个校尉,陪着笑脸道:“卑职等人职卑言轻,官家自然看不到卑职等人。” 另一个校尉拉着了他一下,凑上前,对寇准抱拳道:“寇公,卑职等人受小人蒙骗,犯下了大错,不知道官家打算如何处置卑职等人?” 寇准冷哼道:“依照尔等的所作所为,本该就地斩绝。但官家仁厚,不愿意多造杀孽。尔等也是为了效忠官家,受了小人蒙蔽。尔等的忠心,官家能够感受到,所以官家决定,从轻处理尔等。” 两个校尉闻言,急忙齐声问道:“官家如何处置卑职等人?” 寇准瞥了两人一眼,淡淡道:“发配西北,戍边三载。” 两个校尉闻言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咬牙道:“官家就不能让卑职等人留在禁军中吗?” 寇准恼怒的咆哮道:“尔等犯上作乱,难道还要让官家赏赐尔等不成?” 寇准盯着他们,继续吼道:“留在禁军中?尔等还真敢想,老夫若是做了这等事情,被官家特赦以后,绝对会跑的远远的。 还想留在禁军中,留在官家眼皮子底下。 做什么? 时刻提醒官家,尔等犯过上,做过乱? 嫌命长吗?” 经过寇准提醒,他们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当即,两个校尉一脸愧疚的道:“是卑职等人贪心了,官家能赦免卑职等人的死罪,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寇准目光盘桓在他们身上,冷冷的问道:“尔等还在等什么?打算一错再错?还不速速弃暗投明?” 其中一个校尉闻言,苦着脸道:“寇公可否容卑职等人商量一二?” 寇准皱起了眉头,沉吟了片刻,不满道:“只给尔等一炷香时间。” “多谢寇公……” 两个校尉对寇准拱手以后,退到了叛军丛中,商量了起来。 寇准瞧着他们,低声问寇季,“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寇季沉吟道:“他们应该会选择投诚。” 寇准眉头一挑,低声笑问,“何以见得?” 寇季笑道:“祖父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们要是还不投诚,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寇准一愣,眯着眼道:“西城被破,皇宫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你为何料定他们会败。” 寇季往城头下的厮杀场瞧了一眼,低声道:“因为到现在,孙儿也没看到武勋世家的家将出现。今夜这番景象,他们不可能坐着不动。 战场上既然见不到他们,那他们肯定是躲在了某一个地方,聚拢在一起,伺机而动。” 寇季看向寇准,低声笑道:“孙儿若没记错,汴京城里的武勋世家,足足有上百家。依照朝廷允许他们保留的家将数量计算,上百家武勋世家的家将加起来,应该有两万余人。 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悍卒,一旦他们出手,纵然不能剿灭周怀正率领的叛军,也能打退他们。” 寇准闻言,满意的点点头。 他小声问寇季,“你知道曹玮刚才为何要请官家移步吗?”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低声笑道:“大概是不想让官家看到武勋世家家将们聚起来的场面。” 寇准点头感叹道:“两万余悍卒,加在一起,那可是一支不小的力量,纵然面对十万大军,也有一战之力。平日里他们悄然潜伏在汴京城,一旦他们聚拢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足以在这座城里,干他们想干的所有的事情。 这就是武勋世家,真正的底蕴所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想让官家看到。 怕官家拿走他们最后的底蕴。” 寇季淡然一笑,并没有再说话。 他觉得,赵恒纵然看到了武勋世家的底蕴,也不可能夺走它们。 因为赵恒缺乏那种跟武勋世家撕破脸,大干一场的魄力和勇气。 “过来了……” 就在寇季暗自评判赵恒的时候,寇准突然开头。 寇季凝神望去,就看到了两个校尉重新出现在了寇准身前。 其中一个校尉对寇准拱手道:“寇公,卑职等人商量过了,愿意弃暗投明,将功补过。但卑职等人希望面见官家,听官家亲口许诺,饶恕卑职等人不死。” 能活着,没人愿意死。 虽说被发配西北,戍边三载,远没有在汴京城里过的舒坦。 但是他们犯下了这等大错,赵恒能够宽恕他们,饶他们不死,已经是恩典了。 他们不敢再有其他奢望。 寇准似乎料定了叛军会有这种要求,他不咸不淡的道:“你们两个随老夫走一遭,老夫带你们去面见官家。” 两个校尉回身对背后的叛军拱了拱手。 像是赴死一样,跟随着寇准的寇公车,前往了赵恒的龙榻前。 到了赵恒龙榻前,寇准微微拱手,朗声道:“启奏官家,经由老臣劝说,叛军中有人愿意弃暗投明,将功补过。” 赵恒听到这话,喜出望外,掀开了龙榻一角,激动的道:“当真?” 寇准点头道:“自然……” 赵恒赶忙道:“速速让他们协助皇宫守卫,一起抵御叛军。待叛军平定以后,朕一定……” “饶他们不死!” 见赵恒有许赏赐的意思,寇准赶忙抢过了话头。 不等赵恒开口,寇准看向两个校尉,道:“犯上作乱,其罪当诛。官家仁厚,不愿多造杀孽,只要尔等弃暗投明,将功补过,就饶恕尔等不死,发配尔等到西北,戍边三载。尔等还不速速谢恩?” 两个校尉闻言,赶忙叩首谢恩。 他们并不知道寇准给他们的许诺,非赵恒所言。 也没想过,寇准敢提赵恒做主。 等到两个校尉谢恩以后,寇准点了一队御前卫,让他们跟随着两个校尉回去,一面督战,一面防止他们反复。 两个校尉一走,赵恒干笑道:“朕刚才差点就说错话了,多亏了寇爱卿……” 寇准拱手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老臣的本分。” 赵恒似乎感受到了寇准身上的疏离之意,意识到了之前在垂拱殿里的一番话可能伤到了寇准,于是干笑道:“寇爱卿临危不惧,又亲自涉险,说降叛军,如此大功,不能不赏。等此间事了,朕就加封爱卿为太师。” 寇准此前,被封为太子太傅,虽然官居一品,但只是从一品。 如果被加封为太师,一跃攀升到了正一品,那才算是真正走到了文臣的巅峰。 刘娥有心阻止,却没张口。 从垂拱殿到皇城头,寇准的威势一步一跃,已经达到了顶峰。 就连赵恒都对他心服口服的,更何况百官。 寇准晋升太师之位,已经势不可挡。 纵然刘娥开口阻止了,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于其在这种场合说出来遭人恨,遭人惦记,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寇准听到赵恒要加封他为太师,也没有客气,拱手一礼道:“多谢官家……” …… 寇准涉险劝降,攻上西城头的叛军倒戈,弄的周怀正、杨亿二人措手不及。 倒戈的叛军,在城头上一边作战,一边劝降。 有关于周怀正伪造诏书、窃取兵符的事情,終于藏不住了。 叛军将领听到风声以后,第一时间冲到了周怀正身前,厉声质问,“周怀正,你一个阉人,居然敢骗我?” 周怀正事情败露,心一横,牙一咬,抬手就给了叛军将领一剑。 叛军将领只顾着质问周怀正,却往了防备他,被周怀正手里的长剑,捅了一个对眼穿。 正在作战的叛军见此,傻傻的愣在了原地。 本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是忠良的一方,突然变成了叛军,让他们一时半刻还适应不过来。 周怀正拔出了插进叛军将领胸膛里的长剑,奋力的嘶吼,“事到如今,诸位还有退路吗?只有杀进去,才能活。 退是死,被城外十数万大军剿灭而死。 降也是死,官家岂会容尔等一群叛逆,活在世上?” “杀!” 杨亿提着自己手里的大枪,带着自己的心腹,开始冲杀。 叛军们没了将领,有人撒腿就跑,有人则选择跟着杨亿,继续往城头上冲杀,有人则被挟裹着,往城头上冲去。 “时候到了……” 躲在暗处的杨文广,一脸狂喜。 他回身冲着身后那些武勋世家的叔伯们道:“叛军军心已乱,是时候杀出去了。” “以百人为阵,组成矢锋阵,杀!” 躲在暗处躲了许久的武勋世家的家将们,終于不再沉默。 两万余身披铁甲家将们,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矢锋阵,一个又一个百人矢锋阵,又组成了一个两万余人的矢锋阵。 他们从左翼突然杀出,一下插进了叛军阵营里。 迅速将叛军分割成了两块。 “变阵,铁壁阵!” 两万余身披铁甲的家将们,顺势变阵,从矢锋阵变成了铁壁阵。 “分割绞杀!” 家将们举着刀兵,杀向叛军。 攻城的叛军,以及正在准备攻城的叛军,瞬间被分割成了两块。 正准备攻城的叛军,被逼退到了护城河外,被家将们围成一团,迅速绞杀。 正在攻城的叛军们见此,放弃了攻城,杀了回来。 城头上,曹玮见到叛军放弃了攻城,转身去对付家将们,立刻下领道:“床弩、弓弩齐射!” 没了叛军纠缠,城头上的禁军将士们終于抄起了平日里他们最熟悉的武器,开始对着城外的叛军一阵猛攻。 刚退下城头的叛军,腹背受敌。 他们只能顶着头顶的箭雨往外杀去。 然而,他们刚杀过护城河。 家将们再次变阵,变成了一个反向铁壁阵,杀向他们。 护城河外的那些叛军,脱离了家将们的包围圈,哪还有心思再战,一个个夹着尾巴就逃跑了。 当他们得知自己变成了叛军的那一刻,心里就有了退意。 只是他们被挟裹着冲杀,退不了。 如今被家将们这一杀,不仅冲散了他们的阵型,连他们心里最后那一点儿胆气,也被冲散了。 于是乎,一个个狼狈逃窜。 城头上的寇季看到了这一幕,微微摇了摇头。 有将领统领的兵马跟没将领统领的兵马,完全是两种兵马。 纵然配备着最好的兵刃、最好的盔甲,无人领头,他们跟无头苍蝇差不多,乱冲乱撞。 “杀啊!” 城墙下的叛军被剿灭,城外的援军也到了。 援军们虽然没赶上战况最激烈的时候,但冲进来的路上,撞上了溃逃的叛军,顺手也斩了几个人头。 随后押着一群俘虏,到了皇城下。 十数万兵马汇聚于皇城下,场面十分壮观。 投降的叛军将士被押解到了城墙下,跪成了一排又一排。 是杀是放,全在赵恒一念之间。 赵恒见到了叛军被剿,十数万禁军将士汇聚到了皇城下以后,終于多了一丝胆气。 他让内侍宦官抬着他,走到了皇城上最显眼的地方。 “朕无碍……” 他只是简单的说了三个字。 随后立马有十数个宦官,齐声把他这句话,传达给了每一位将士。 所有将士,齐齐向赵恒施礼。 赵恒看了一眼寇准。 寇准点点头,缓缓上前,“周怀正矫诏,盗取兵符,犯上作乱,其罪当诛。现叛军已剿,龙神二卫暂留城内,固守皇宫,其余兵马,退回各部。 等各部统筹出诸位的功劳,官家会酌情论功行赏。” “喏~” 十数万禁军将士,齐声应答。 寇准又看向了那些跪在地上的俘虏,沉声道:“尔等犯上作乱,其罪当诛。但念尔等受人蛊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即日起,开革军籍,徒千里,刺配邕州,终身不得还朝。” 那些跪在地上的叛军将士们,一个个跪地叩首,叩谢赵恒不杀之恩。 寇准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面色冷峻的道:“恶首周怀正,杨亿何在?” 城头下。 杨文广捉拿着周怀正,杨亿,到了城头下。 “恶首在此!” 寇准看到了杨亿、周怀正,怒声道:“尔等竟敢矫诏,盗取兵符,犯上作乱,简直是罪大恶极,纵然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8章 震惊世人的秘密 杨亿抬起了披头散发的脑袋,盯着城头上的寇准,咬牙道:“我杨亿纵然身死,也不后悔。” 寇准微微眯起眼,嘴上喝斥道:“大胆,尔等犯上作乱,难道还有理了?” 杨亿仰着脖子,面对所有人高喊道:“你们认为我杨亿有错?不!我杨亿没错!我只是做了你们一直敢想,却不敢做的事。” 寇准听到这话,还没有反应,赵恒先急了。 “放肆!” 赵恒恼怒的道:“朕有那点对不起你的,让你生出了犯上作乱的心思?” 杨亿瞪着赵恒,咬牙道:“官家没有对不起我,但官家对不起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那丁谓,人人言他是奸佞小人,官家却不管不顾,依旧重用这等奸佞小人。 使他为祸朝堂,危害百姓。 他理正期间,直接间接害死的忠良,多达百人。 他搜刮民财,收受贿赂,多达千万贯。 被其搜刮致死的百姓,多达万人。 还有玉清昭应宫,也是因为他屡屡进谗言,官家才修建了它。” 杨亿顿了顿,讥笑道:“官家以为他进言修建玉清昭应宫,是为了您吗?不!他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更方便的敛财。在督造玉清昭应宫期间,他从国库里贪墨了百万贯巨款。” 杨亿大声质问,“官家修建玉清昭应宫,为了修仙,可如今仙呢?没有见到!玉清昭应宫呢,也没了!可丁谓那个奸佞小人,却还在。” “如此奸佞,为祸朝堂,我杨亿为何不能清君侧?” 赵恒被杨亿骂的浑身直哆嗦,他瞪着杨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亿直指刘娥,“还有这个妖后!她理政期间,所作的坏事,更是数不胜数。她娘家人,仗着她的权威,在汴京城里欺男霸女,视人命如草芥。 她自己陷害忠良,培植亲信,安插到朝堂上所有重要衙门。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等你死了,好接替你的位置。 她要做第二个吕后,她要做第二个武曌。 上天都降下了警示,你却假装不知。 赵恒,你个昏君!” “住口!给本宫宰了他!” 刘娥脸色铁青的喝斥道。 杨亿哈哈大笑,“哈哈哈……赵恒,你还不如一个女人。她以后当了皇帝,肯定比你有魄力。至少,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堵住我得嘴,没你那么虚伪。” “哈哈哈……” 赵恒红着眼珠子怒吼,“给朕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杨亿大笑道:“死又何惧?怪只怪我杨亿瞎了眼,效忠你这么个皇帝,效忠了半辈子。” 杨亿话音落地,杨文广的刀也从他脖颈上落了下来。 杨亿的脑袋掉落在了地上,皇城下終于清净了。 可杨亿的话,却在众人耳边久久回荡。 “嘿嘿嘿……” 一阵阴沉的笑意突然在皇城下响起。 那是周怀正的笑声,他盯着脚下杨亿的头颅,低声笑着。 赵恒双眼通红的质问他,“你笑什么?难道连你也觉得朕是昏君?” 周怀正抬起头,盯着赵恒所在的位置,咧嘴笑道:“难道你不是?太祖太宗两朝,尽出贤良。你登基不过二十载,出了四位奸相。 你不仅昏庸,你还眼瞎。 眼下到把奸臣当宝,对忠良却弃之不顾。 有什么站在你身旁,看着你亲小人远贤臣,我都替你着急。 还有那刘娥,一个人妇而已,你却把她当成宝。 不仅迎她入宫,还让她坐上了后位。 甚至为了她,你想出了借腹生子的法子。” 此话一出。 不仅赵恒、刘娥脸色变了。 其他人脸色也变了。 寇季愣愣的张着嘴,一脸愕然。 他没料到,周怀正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赵祯非刘娥亲生,只有少数人知情。 如今周怀正这么一喊,全天下都知道了。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了赵恒、刘娥身上。 赵恒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周怀正,嘶吼道:“你胡说八道,信口雌黄!给朕乱刀砍死他!给朕乱刀砍死他!” 周怀正哈哈大笑,“可怜了太子的生母,生下了龙子龙孙,却没办法享受富贵,只能躲在冷宫里忍饥挨饿。” 杨文广听着周怀正这话,心神震动,他听到了赵恒的吩咐,举刀就要砍死周怀正。 周怀正大笑道:“我现在还不能死,我死了,有些秘密就带进土里了。” 周怀正高声叫道:“赵恒,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有清君侧的心思吗?又是谁,逼得我周怀正,不得不清君侧吗?” 寇季听到这话,挑了一下眉头,却没有任何反应。 寇准有心看向寇季,却硬生生的挺直了腰板,一动也没动。 赵恒丝毫没有听周怀正讲下去的心思,他咆哮着,“给朕乱刀分尸!” 周怀正没有理会杨文广举起的屠刀,他高声大喊着,“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相信有一日,他会干出跟我一样的事情。 哈哈哈哈哈……” “噗呲~” 杨文广挥刀砍下了周怀正的脑袋。 周怀正身亡。 但他的话,杀伤力远比杨亿那番话要大。 城头上。 当即就有言官出班,拱手道:“官家,周怀正所言当真?皇后真的不是太子的生母?” 赵恒瞪着眼,恼怒的喊道:“乱臣贼子的话,你们也信?” 言官不卑不亢的道:“事关重大,还需要查验一番。” 刘娥咬着牙,瞪着言官,怒声道:“本宫乃是太子生母,这是宗室玉碟为凭。” 言官晃着脑袋,道:“诏书尚可伪造,玉碟为何不能伪造?” “够了!” “够了!” 赵恒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寇准皱眉道:“叛乱刚平,应当先商议如何收拾残局,稳定民心。” 言官不依不饶的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乃是国朝命脉所在,太子之事,远比百姓重要。” 寇准懒得跟言官纠缠,皱眉喊道:“闭嘴!” 言官却一点儿也不惧怕寇准,追问道:“寇相莫非早已知道此事,所以刻意帮官家掩饰,隐瞒?” “噗……” 寇准还没有开口,赵恒先开口了。 开口就吐了一口黑血。 在他的黑血中,有一条蚕在缓缓蠕动。 只是那条蚕,通体都是黑色,唯有脑袋上有两点雪白。 “御医!” “御医!” “……” 围绕在赵恒身边的官员们一阵慌乱。 御医并没有跟着登上皇城,等到御医登上皇城的时候,赵恒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 御医瞧着地上的蚕,以及赵恒的脸色,二话不说,跪倒在了地上。 官员们见此,心头一跳。 依照惯例,非大朝会,非祭天,非祭祖,官员见赵恒是不用下跪的。 除非,赵恒要死。 寇准、刘娥扑倒御医身前,盯着御医质问道:“官家怎么了?” 御医苦着脸道:“雪蚕落地,官家……官家……” 寇准咆哮道:“官家怎么了?” 御医咬着牙,哀声道:“命不久矣……” 刘娥质问道:“不是说能撑一年吗?” 御医哀声叹气道:“心平气和,加上细细调养的话,自然能撑一年。可官家气急攻心,引动血脉乱流,血液中万毒齐发,冲出了雪蚕。 如今没了雪蚕压制,万毒直逼心脉……” 寇准赶忙道:“还能撑多久?” 御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一炷香……” 寇准立马拍着寇公车喊道:“快,召太子来此处;召大宗正赵元俨觐见,护卫不得超过两人;召百官在宫外等候。” 一群宦官得到了寇准的吩咐,赶忙匆匆跑着去办。 赵恒躺在龙榻上,双眼涣散,似乎随时都能闭上一样。 他嘴里一句一句的说着话,声音很微小,需要凑到他身旁才能听到。 刚才御医的话,他已经听到了,现在他在交托后事。 “寇准……寇准……” 赵恒呼唤着寇准。 寇准贴近了赵恒,低声道:“老臣在……” 赵恒看了看自己的手,寇准赶忙拉住了赵恒的手,赵恒这才盯着寇准,一字一句的道:“朕死以后……皇位传于……皇太子赵祯……” 寇准重重点头,道:“官家,老臣记下了。老臣必定全力辅佐皇太子殿下。” 赵恒眨巴了一下眼睛,似是点过了头一样。 他侧头看向刘娥,有气无力的道:“朕……不会废除你……” 如此局面之下,赵恒依然能够说出这番话,刘娥感动的一塌糊涂。 当即就流下了泪水,扑倒在赵恒身边。 “呜呜呜……” 寇准咬了咬牙,却没说话。 赵恒又看向了寇准,呼唤了一声,“中书舍人……” 他声音太小,中书舍人没听到。 寇准帮忙呼喊了一声。 中书舍人凑到了赵恒龙榻前。 赵恒吩咐道:“草拟诏书,传位于皇太子赵祯……” 赵恒之所以先给寇准说了一遍,那是嘱托,是托孤的意思,让寇准辅佐赵祯。 又召来中书舍人草诏,是为了给天下人看,确认赵祯登基的正统性。 中书舍人闻言,赶忙取出了黄绢,开始草诏。 赵恒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中书舍人起草好了诏书,加盖了玉玺以后,交托在了寇准手里,他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吩咐中书舍人道:“再草拟诏书,加寇准为太师,居正一品,皇太子赵祯登基以后,太师寇准于皇后刘娥一左一右,共摄国政。” 刘娥听到这话,一脸惊愕的看向赵恒。 赵恒却没有看她。 赵恒虽然没有废后的心思,可随着太白经天出现,周怀正叛乱,让他心里生出了给刘娥加一道禁锢的心思。 此前他一直想着,借刘娥制衡赵元俨,借赵元俨制衡刘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刘娥和赵元俨互相制衡,似乎并不稳定。 刘娥坐大的可能性,远远高于赵元俨。 当他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并没有太在意。 刘娥终究是个女人,母仪天下、权倾朝野,阻力都不大。 但是她想登基,阻力却远远大于赵元俨。 刘娥纵然掌权,权力最终还是会回到赵祯手里。 然而,今日周怀正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让他意识到了,百官们明里暗里针对刘娥,废除刘娥,可能不仅仅是担心刘娥称帝,他们内心深处,可能是不喜欢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 他若对此不管不顾,也许等他死后,百官们会闹出更大的幺蛾子。 今日周怀正叛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平衡一下百官的心态,这才有了推出寇准,跟刘娥共同辅政的念头。 当然了,这都是他心里的想法,他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赵恒看了看寇准,又看了看刘娥,略带哀求的道:“朕这一辈子,最信任的就是你们二人。朕把皇儿交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好好辅佐他。” “寇准,朕知道你心里讨厌皇后,不愿意让皇后干预政务。可除了皇后,偌大的皇宫里,朕无人可用。朕的那些兄弟们,朕一个也信不过…… 寇准啊,皇后不是太子的生母,你知道,朕也知道。到了明日,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但是,她却是太子的大母,依照礼法,太子依然是她的儿子,纵然太子不是她所生…… 朕当年骗了全天下人,朕可以写罪己诏。那是朕的错,跟皇后无关。 所以朕希望,朕死以后,你别引领着百官,在这件事上为难她。” 寇准叹息了一声,看了看刘娥,缓缓点了点头。 纵然他心里不乐意,当着赵恒的面,面对赵恒殷切的哀求,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赵恒见此,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看向刘娥,说道:“朕死以后,你也别再为难寇准。寇准虽然屡次对你出言不逊,但他本心也是为了朝廷,为了社稷,并不是讨厌你,才针对你的。 他心在公,不在私。” 定下了皇位归属,以及寇准、刘娥二人共同辅政以后,赵恒就愣愣的躺在龙榻上,一言不发。 他不是在等死,而是在等赵祯。 他想在死之前,再见儿子一面。 城头上,城头下,数十万人就这么静静的呆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69章 驾崩 “寇爱卿,天亮了……” 赵恒躺在榻上,愣愣的盯着东方。 寇准凝神往东方望去,东方一片黑暗。 他眉头皱成一团,质问身边的宦官,“现在是什么时辰?” 宦官赶忙弓着腰,低声道:“三更天……” 寇准立马看向赵恒,赵恒愣愣的道:“三更天?那为何朕看到了天亮了……朕还看到了父皇,他在向朕招手……朕还看到了二皇兄……朕……” 赵恒盯着东方漆黑一片的天穹,喃喃自语。 刘娥捂着脸,泣不成声。 在她身边的宦官、宫娥,早已跪倒了一地,一个个捂着脸小声的哭泣。 寇准抓着赵恒的手,哀声提醒,“官家,再撑撑,再撑撑……皇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了。” 虽说寇准对赵恒早已心灰意冷,可如今赵恒眼看着就要死了,他心里也充满了哀伤。 纵然赵恒昏庸,但对他确实不错。 他们君臣二人相处了几十年,多少有点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纵然是仇敌,交手久了,多少也会有点心心相惜的感觉。 更何况他们君臣在一起相处了几十年。 寇准对赵恒心灰意冷,那只是朝政方面,并没有波及到他们君臣的私情上。 赵恒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了,手上居然有了几分力气,他抓着寇准的手,突然紧了紧。 “寇准……朕……朕不想死……” 赵恒脸上充满了惊恐。 他以为他早已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可当他交代完了所以事情,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时候,心里开始浮现出了恐惧。 寇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现在的赵恒,只是拉着赵恒的手,一个劲的哀声叹气。 他不叹气还好,他一叹气,赵恒心里更慌了,“朕……朕真的不想死……想办法救救朕……” “快救朕!朕想活着!” 赵恒惊恐的喊着。 刘娥瞥向了寇准,哽咽着道:“让御医再给官家瞧瞧。” 寇准一愣,瞬间明白了刘娥的意思。 刘娥是想让御医过来,给赵恒说一些宽心的话,让赵恒安详的死去。 不然,任由赵恒大吵大闹下去,谁知道他后面会不会喊出什么有失君仪的话。 寇准对着跪在一旁的御医招了招手,御医咬牙凑上前。 “快,给官家瞧瞧……” 御医张嘴要说话,寇准却瞪了他一眼。 御医心领神会,赶忙闭上嘴,帮赵恒诊脉。 赵恒就这么愣愣的盯着御医,三四个呼吸一问。 “朕还有救吗?” “朕还有救吗?” “……” 御医只是摸着赵恒的脉搏,却一句话也没说。 不是他不会说宽慰人的话,而是他不敢说。 面对赵恒,他一句假话也不敢说。 只要说一句假话,很有可能就会被扣上欺君的帽子。 即便是现在情势所迫,他也不能。 “朕还有……” 赵恒话喊了一半,突然愣住了。 他愣愣的盯着前方,低声道:“章怀皇后……章穆皇后……你们不是都死了吗?为何还在朕的面前?” 寇准、刘娥等人,顺着赵恒的目光望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寇准咬着牙,低声对刘娥道:“幻觉……” 刘娥抹着泪,重重的点头。 “撑不了太久了……” “再差遣两个人……让他们速速带着太子到皇城上来。” “理应如此……” “……” 寇准、刘娥低声说着小话。 他们虽然是政敌,但现在这个场面,却没有互相争斗。 并不是赵恒那番嘱托起了作用,而是现在这个场面,他们没时间去争斗,也没心思去争斗。 不论是刘娥,还是寇准,争斗的目的都是为了掌权,为了稳固朝纲。 赵恒的生死,以及皇位的顺利交接,对能否稳固朝纲,有着绝对的决定性。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刘娥当即小声的差遣了两个宦官离开了皇城头。 赵恒似是疯了,对着空气乱喊乱抓。 他一会儿喊着已故的两位皇后,一会儿又喊已故的太宗皇帝,以及已故的二王爷。 他似乎觉得这些人出现在他面前,是过来给他赐福的。 有了他们的赐福,他似乎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父皇,您别走……您别走……二皇兄,您怎么也走了……” 赵恒突然疯狂的对着空气乱抓。 寇准见这情形,知道赵恒命不久矣了,他也顾不得再小声催促了,当即挺起腰板,高声喊道:“太子呢?太子怎么还没到?让你们去接人,到现在都没接过来?一个个都想死吗?” 他这话里有迁怒的意思。 但现在这个情形,没人敢质疑他这话。 就连平日里表现得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言官们,一个个都乖巧的闭上嘴。 “太子到了!” “太子到了!” “……” 皇城下,郭槐一边背着赵祯往皇城上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寇准闻言,拽住了大喊大叫的赵恒,叫道:“官家!官家!皇太子殿下到了!” 赵恒却对他不管不顾,依然对着虚空喊叫着,“父皇!父皇!父皇您别走……” “父皇!” “父皇!” 前一声是赵恒喊的。 后一声是刚登上城头的赵祯喊的。 然而。 他们父子终究没能再说上一句话。 赵恒在喊完了‘父皇’两个字以后,愣在了龙榻上,再也没有动作。 御医从赵恒龙榻边上退到了一边,缓缓跪下。 寇准、刘娥,乃至城头上的文武百贯,心头皆是一颤。 赵祯跳下了郭槐的后背,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赵恒的龙榻前,抓住赵恒的手,惊恐的叫着,“父皇?父皇?父皇您怎么了?父皇,您跟孩儿说句话啊?” 刘娥以手捂脸,泣不成声。 跪到在赵恒龙榻边上的宦官、宫娥们哭成了一片。 寇准没有安慰赵祯,而是闭上眼,长叹了一声,他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对寇季吩咐道:“推老夫到城墙边上。” 寇季推着寇准到了城墙边上。 寇准望着城头下,十数万的禁军将士,长叹一声,哀声道:“官家……驾崩了……” “唰……” “唰……” “……” 十数万禁军将士,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了地上。 城头上的文武百官,也跟着跪倒在了地上。 寇准等所有人跪到以后,展开了放在寇公车里的诏书,宣读道:“诏曰……” 一大段华丽的藻词念完以后,寇准一顿,声音沉重的继续宣读道:“传位于皇太子赵祯……钦此。” 文武百官,十数万禁军将士,齐齐叩首。 寇准宣读了诏书,确认了赵祯继位的正统性。 文武百官、十数万禁军将士叩首,表示了臣服。 寇准收起了诏书,对文武百官、十数万禁军将士喊道:“官家临危之际,许老夫摄政之权。令,神卫两厢兵马,留下固守皇城;令,龙卫两厢兵马,清扫战场,配合巡检司、开封府衙门,张榜安民。” “喏~” “令,天雄军两厢兵马,押解叛军离京,暂时关押在城外军营。” “喏~” “令,礼部、三司。筹备官家大丧事宜。” “喏~” “……” 寇准下达着一条有一条的命令。 点到了谁,谁就自觉的出声,应答一声。 有关于清理周怀正叛乱余波、赵恒大丧、赵祯登基的一应事由,全部被他交代了下去。 等他交代完了以后,寇准又道:“各部衙门,当各司其职,若有人趁机作乱,杀无赦。” “喏~” 文武百官,齐声答应。 寇准继续道:“各部衙门,明发邸报,将官家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 百官齐声应答。 寇准摆了摆手,沉声道:“做事去吧……” 当即,城下的十数万兵马,开始站起身,动了起来。 文武百官也动了起来。 寇准不再搭理他们,而是回到了赵恒的龙榻前。 赵祯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抱着赵恒的身躯,怎么也不撒手,谁劝都没用。 刘娥拉扯了他两下,就被赵祯奋力的给甩开了。 寇准要上去劝阻,却被寇季拦下。 寇季叹息一声,对寇准道:“祖父,还是我来吧。” 寇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寇季走上前,抬手搭在了赵祯的肩膀上。 赵祯还要甩开,却听寇季开口道:“官家可不喜欢你哭……”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声音,放弃了甩开他肩头上那只手的念头,回过身,泪眼婆娑的道:“寇季!我父皇没了……” 寇季拍着他的肩头道:“人固有一死,谁也逃不过去。官家若是活着,一定不喜欢看到你哭。” 赵祯一愣,抹着眼泪看着寇季,质问道:“为什么?” 寇季感叹道:“因为没有当爹的,喜欢看着儿子哭。” 赵祯听到这话,哭的更凶了。 寇季顺势取下了赵祯抱着赵恒的手,把赵祯拉到了一边,暗地里对寇准摆了摆手。 寇准会意,赶忙吩咐那些内侍宦官抬走了赵恒。 赵祯见此,想要追赶,却被寇季给拉住了。 寇季拉着赵祯,走到了皇城边上,指着下面正在被清理的尸山血海,道:“你先别哭,也别急着悲伤,你先看看下面都是什么?” 赵祯抹着泪,好奇的探出头,往下瞧了一眼。 看到了城头下成片的尸体,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寇季却生拉硬拽着他,让他贴近了城头边上,对他道:“你只是没了父皇,可城下这些人呢?他们的孩子,同样也没了爹,他们的妻子没了丈夫,父母没了儿子。 你父皇没了,还可以风光大葬;可他们没了,连风光大葬都不敢。 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赵祯流着泪,愣愣的看着寇季。 寇季叹息道:“他们都是为了保住你还有你父皇的皇位才死的。明明拥有着共同的目的,可却互相残杀,最终导致了上万人命陨。” 寇季看向赵祯,道:“你马上就要坐上那个位置了……” 寇季指着城下的尸身,沉声道:“踩着他们上万人的性命坐上去的。所以……” 寇季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哭?你凭什么哭?他们的妻儿都没哭,你凭什么哭?” 赵祯眼泪也不流了,就那么愣愣的看着寇季。 寇季一番话,配着城下的尸身说,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寇季继续道:“你背负了上万人的性命坐上那个位置,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哭。你应该想方设法的去坐稳那个位置。你不仅要坐稳那个位置,还要做到最好。 如此才能对得起城下这上万将士的性命。 你想哭的时候,就想想这些将士,再想想他们的妻儿家小。 他们都没哭,你有什么资格哭?” 赵祯双眼红彤彤的盯着寇季,问道:“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对得起他们?” 寇季一愣,觉得自己有些忽悠过头了。 于是他故作深沉的道:“最不起码,也要做到汉武第、唐太宗那个地步……” 寇季只是为了哄他,才这么说的。 没料到,赵祯居然认真的点点头,咬着牙道:“我会的……” 寇季一愣,瞧着赵祯小脸上布满了认真,他迟疑道:“会很难的……” 赵祯扬起脑袋,认真的看着寇季,道:“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眼见赵祯认真的盯着他,他生硬的点点头,干巴巴道:“我自然会帮你。” 赵祯见寇季答应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笑容还没在他脸上挂多久,立马垮了。 “父皇?!” “父皇!” 赵祯眼泪重新流淌了下来,追逐着赵恒的龙榻,跑开了。 寇季张了张嘴,想拦下他。 可他已经跑远了。 寇季站在城头上,长叹了一声,“白劝了……” “没有白劝,咱家听的一清二楚,也记在了心里。” 陈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寇季身后,幽幽的说着。 寇季回身,看到了陈琳,“你不去官家身边哭灵?” 陈琳淡然道:“不急……” 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眼陈琳,见陈琳身上一点儿悲伤也没有,略微惊愕的道:“官家驾崩了,你似乎不怎么悲伤?” 陈琳愣了愣,叹气道:“官家没有驾崩之前,咱家也以为咱家会很悲伤。可官家真的驾崩了以后,咱家居然一点儿也没有悲伤,甚至心里还为官家庆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0章 倒不了的刘娥 寇季一脸惊愕的盯着陈琳。 “你真的伺候了官家多年?” 在此之前,陈琳可是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效忠的是官家的。 如今官家死了,他非但没有伤心,反而还庆幸? 难道他是第二个周怀正? 陈琳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他凶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咬着牙,低声道:“有些人活着是在受罪,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寇季一愣,听懂了陈琳这句话的意思。 赵恒活着的时候,不仅得忍受瘫痪在床的病痛折磨,还得忍受浑身剧毒的侵蚀,还得忍受朝里朝外、明里暗里的勾心斗角。 对他而言,活着就是在受罪。 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寇季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缓缓点头,“也对……” 陈琳盯着寇季,幽幽的道:“知道咱家为何在这个时候现身见你吗?” 寇季疑惑的看向陈琳。 陈琳盯着寇季,冷声道:“你弑君了……”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你胡说八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会死人的。” 陈琳冷哼道:“别人都以为,周怀正叛乱,是他自己的心思。但是咱家却知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影子。” 寇季辩解道:“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让你给他传了一句话。他心里要是没那个心思,我就算说再多的话,也无用。” 陈琳咬着牙,阴狠的道:“也许没有你那句话,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叛乱,他或许会把叛乱的心思带进棺材。” 寇季撇嘴道:“就周怀正今天那种鱼死网破的架势,你觉得他会把这种心思带进棺材?” 陈琳被寇季的话怼的说不出话。 寇季见此,继续说道:“再说了,就算我有错,那你也逃不了。我把话传给了你,你完全可以不传给周怀正的。可你最后还是传给了周怀正。这说明你也有同样的心思。” 陈琳瞪起眼,低吼道:“咱家没有……” 寇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琳咬了咬牙,瞪了寇季一眼,低声道:“皇后对太子的管束,越来越严了。咱家也是不想看到太子被皇后掌控。” 寇季摊开手道:“这件事上,你我都有参与,你我都有错,但你我的初衷都是好的。以后我们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如何?” 陈琳盯着寇季,沉声道:“这件事,错不在你我,错在刘娥。若不是她有掌控太子,独揽朝纲的心思,咱家跟你,都不会出手。 这件事,咱家可以不管,也可以不说。 但周怀正今日在皇城下的那些言辞,咱家必须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寇季愕然的看着陈琳,惊讶道:“你不会以为,周怀正的那些话,是我教的吧?” 陈琳眯起眼,质问道:“难道不是吗?” 寇季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他口中所言,多是宫中辛密,我从哪儿知道去?” 陈琳脱口而出,“你祖父……” 陈琳话还没有说完,寇季就蛮横的打断了他的话,喊道:“我祖父真要是想把宫里的辛密说出去,会等到现在?” 陈琳一愣,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刘娥非太子生母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而这极少数的人,这些年一直都在守口如瓶,一个字也没透露过。 寇准真要是想把这件事说出去,确实不用等到现在。 他完全可以在之前,他跟刘娥争权的时候,抛出这件事,一举击溃刘娥,甚至还有可能借此扳倒刘娥。 那个时候,寇准都没说。 那么今时今日,寇准自然也不会说。 所以,周怀正在皇城下说出这桩辛密,肯定不是别人教唆,而是他自己的决定。 陈琳皱着眉头,继续质问道:“那周怀正说,总有一天,你也会学他叛乱,你又怎么解释?” 寇季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他说你就信?你认他当干爹了?” 陈琳眉头一横,恼怒道:“咱家是他的干爹。” 寇季撇撇嘴,“那他说我会学他,你就信了?你怎么这么听话。” 陈琳冷哼一声,咬牙道:“他要是攀咬别人,咱家或许不会信。可他说你,咱家倒是信了三分。咱家派人调查过你,从你入京到现在,咱家在你身上没看到一点儿对皇权的畏惧。” 寇季微微眯起眼,“仅凭这一点,你就断定,我可能会效仿周怀正?” 陈琳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寇季盯着陈琳,看了许久,突然道:“我是会……” 陈琳瞪起眼,目露凶光。 寇季盯着陈琳,沉声道:“你想杀了我?” 陈琳没有隐瞒,坦言道:“咱家是有这个心思。” 寇季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道:“那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为好。我知道你是用毒高手,随时随地都能悄无声息的杀死我。 但在我死之前,一定会拉上整座汴京城的人给我陪葬。” 陈琳闻言一愣,旋即不屑的道:“胡吹大气……” 寇季咧嘴笑道:“你见过瘟疫吗?” 陈琳脸色一变,惊恐道:“你能掌控瘟疫?” 寇季看着他,笑道:“我有办法让它随时随地的到来。而且还没人能驱逐它,包括我。” 陈琳听到这话,心头狂跳。 瘟疫有多可怕,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他小时候就是从瘟疫堆里爬出来的。 一旦瘟疫降临,那死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死。 朝廷应对瘟疫唯一的方法,就是把患有瘟疫的城镇封锁,一把火烧掉。 除此之外,朝廷没有其他办法能够应对瘟疫。 所以当陈琳听到了寇季能够招来瘟疫的时候,浑身都在哆嗦。 “咱家现在就杀了你!” 陈琳怒吼着。 寇季丝毫没有在意陈琳的威胁,而是淡然笑道:“我劝你也别胡吹大气。我祖父刚被官家赐予了摄政的权力,你杀了他的孙儿,你猜他会怎样? 是杀了你,让你给我陪葬,还是搭上更多人。” 陈琳咬着牙,怒声道:“你有作乱的心思,是个危险的苗头。” 寇季上下打量了陈琳一眼,不屑的道:“幼稚!你有证据吗?仅凭你们几个死太监的话,能取信于人吗?我还说你跟周怀正是同党呢,你就是周怀正那厮埋在宫里的钉子。” “你!” “你什么你!” 寇季瞪着陈琳。 陈琳气咻咻的盯着寇季。 许久以后。 寇季才心平气和的看着陈琳道:“我以后会干什么,谁也说不准。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伤害太子。我会不会效仿周怀正,完全取决于刘娥。 一旦刘娥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我到时候就不得不这么做。 不仅我要做,你还得帮我。 你我谁也不愿意看到,太子成为一个傀儡。” 寇季这话,说到了陈琳心坎里。 说到底,不论是陈琳还是寇季,其根本目的,都是为了帮助赵祯。 但陈琳对寇季有气,同时对寇季能招来瘟疫充满了提防,所以对寇季,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哼!” “周怀正曝出了宫中的辛密,你觉得皇后还能稳稳的在后位上坐下去吗?” 陈琳不屑的质疑着。 随后又打量着寇季,补充道:“咱家怎么看,都觉得你是在为自己贼心不死找后路。” 寇季瞥着陈琳,晃了晃脑袋,幽幽的道:“你也太小看皇后了……” 陈琳一愣,追问道:“咱家怎么小看皇后了?” 寇季指着城外忙碌的禁军将士们,道:“今日这种场面,无疑是一场兵谏,在这种情况下,周怀正还曝出了皇后非太子生母。饶是如此,官家都没有废除皇后的后位。如今官家驾崩了,皇后占着大母的名分,又有官家赐下的摄政之权,谁又能把她从后位上驱逐下去?” 陈琳指着城外,咬牙道:“明日,皇后非太子生母这件事,必将传扬出去。到时候朝野上下,势必会找皇后要一个说法,逼她说出当年借腹生子的真相。 到那个时候,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后位上坐下去?” 寇季讥笑道:“她为何坐不下去?官家一力承担了借腹生子的事情,她完全可以顺势推干净,说是官家给她下了封口令。 官家不让她说,她能如何? 如今官家已经驾崩了,她要是非这么说,谁还能追着官家去对质不成。” 顿了顿,寇季又道:“就算她认下了此事,那又如何?她终究是官家册封的皇后,太子的大母。纵然太子生母可以走到台前,依然威胁不了她的地位,太子见了她,依旧得称呼她一声大娘娘。 她要是赖在后位上不走,你有什么办法把她赶下去?你又有什么资格把她赶下去?” 陈琳听到这里,已经信了寇季的话,可他仍旧不死心的辩解道:“朝野上下的官员会弹劾她……会弹劾到她没有脸面待下去……” 寇季脸上讥讽的笑容更浓了,“你比周怀正还幼稚……你当她手里摄政的权力是摆设?只要有摄政的权力在手,她可以随时让那些弹劾她的官员,离开朝堂。 她还可以借此,招揽一大批可以为她所用的官员。” 陈琳咬牙道:“不是还有你祖父吗?你祖父也有摄政的权力!” 寇季沉吟了片刻,叹气道:“我祖父是有摄政的权力,可他这个摄政的权力,只能制衡皇后,却不能罢黜皇后。 也就是说,只要皇后赖在后位上不走,谁也那她无可奈何。” “哎……” 寇季又叹了一口气。 赵恒对刘娥,真是太优厚了。 优厚到,临死的时候,还给皇后披了一层金身。 “他一点儿也不怕皇后君临天下吗?” 寇季心里嘟囔了一句。 陈琳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沉吟了许久,盯着寇季道:“咱家差点被你骗了。你祖父拿皇后无可奈何。皇后同样也拿你祖父无可奈何,因为他手里没有罢黜你祖父的权力。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生出作乱的心思。” 寇季盯着陈琳,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道:“说你比周怀正幼稚,你还不服?我祖父多少了?六十了!皇后多少了,五十一! 我祖父已经瘫了,刘娥呢?” “凤体康健……” 陈琳咬着牙,说出了这四个字。 寇季的话,陈琳听明白了。 寇准活不了多长了,可刘娥却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 只要刘娥熬死寇准,她就能独掌朝纲。 寇季不再搭理陈琳,迈步离开了皇城,去了宫里。 寇准身边需要他伺候着。 刚才为了安慰赵祯,他把寇准交给了一个宦官。 如今赵祯走了,他自然得把寇准从宦官手里接回来。 宫里的人,他都不放心。 寇季一走,陈琳站在原地,思量着寇季的话。 许久以后,他抬起头,看着寇季离开的地方,低声道:“你倒是提醒了咱家……让咱家记起,你今年才十六岁……你肯定会被那两位活的更长……你的威胁自然也是最大的……咱家会盯着你的……一直盯着你……你太危险了……” “当啷~” 一声脆响,惊醒了正在自语的陈琳。 陈琳猛然回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谁?!” 一道身影从地上窜了出来,迈开腿就往城头下跑。 陈琳盯着那道身影,脸上闪过一道阴狠,“咱家收拾不了寇季,咱家还收拾不了你了。听了这么多辛密,还想活着……嘿嘿嘿……” 陈琳阴沉的笑着,等到那身影跑到了百米开外的时候,陈琳从袖口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机括,机括上搭着一根短箭。 陈琳瞄准了那道身影,扣动了机括,机括震动,短箭飞出,一下没入了那道身影的后心。 那道身影又跑了两步,身体一僵,栽倒在了地上。 陈琳收起了机括,缓缓的走到了那道身影前,翻过他的身,从他腰间摘下了一块腰牌,收入到了袖口中。 随后他从腰间取出了一个漆黑的药瓶,滴了两滴黑漆漆的药在那道身影的脸上。 那道身影的面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随即向全身蔓延。 陈琳随手扛起了那道身影,扔到了城头下的死人堆里。 城头下正在清理死尸的龙卫军将士见此,也是愣了一下,不过他们并没有多想。 刚才死在城头上的叛军尸体不少,还没来得及清理。 有人把城头上的死尸扔下来,让他们一并清理,也在情理之中。 等到陈琳离开以后,神卫军的将士们登上了城头,开始负责把守起了皇宫。 皇城上的禁军将士,早在赵恒龙榻离开的时候,就被曹玮撤走了。 他们大多数人身上有伤,需要治疗。 而神卫军的人入皇城,负责把守皇城,需要从门外进来,需要时间。 这期间皇城上并没有人把守。 其安全问题,却不需要担心。 十万兵马在侧,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继续作乱。 陈琳也是瞅准了这个时机,才跳出来跟寇季攀谈的。 而他杀死了一个人的事情,无人发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1章 李迪入宫 垂拱殿。 龙椅、屏风已经撤走,赵恒的尸身停放在当中。 赵祯正趴在赵恒身前失声痛哭。 刘娥身穿一身素缟,跪俯在一旁,一帮子嫔妃们,也穿着素缟,跪在一侧。 她们一个个低着头,好陶大哭。 宦官、宫娥们,爬了一地,从殿深处,一直延申到了殿外。 哭声响彻了整个垂拱殿。 寇季刚步入到了殿内,寇准就看到了他。 寇准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对寇季招了招手。 寇季走过去,走到寇准身旁,低声道:“祖父有何吩咐?” 寇准哀声道:“你现在带一队侍卫,去一趟李府,告诉李迪那厮,让他速速入宫。那厮要是不来,你就待人把那厮押过来。” 寇季一愣,疑惑道:“祖父招李爷爷,所谓何事?” 寇准叹了口气,道:“老夫打算让李迪掌管官家陵墓修建的事宜……” 寇季一脸疑惑,却没有发问,而是担忧的道:“祖父这里……” 寇准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意思,晃着头道:“老夫无碍,也无人敢伤害老夫……” 寇季缓缓点头,退出了垂拱殿,随手点了一队侍卫,领着他们离开了皇宫,前往李府。 路上,寇季招来了领头的侍卫。 “你叫什么名字?” “蔡菜……” 寇季斜眼看向了领头的侍卫。 领头的侍卫愣了一下,以为寇季是在质疑他为何不自称下官、卑职之类的,赶忙解释道:“寇郎中,在下是四品侍卫统领……” 言外之意,他官职比寇季高,不需要在寇季面前自称下官、卑职之类的。 寇季见他会错了意,就开口道:“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的名字,你别多想。” “名字?” 名叫蔡菜的侍卫统领愣了一下,疑惑道:“名字是爹娘起的,在下叫这个名字已经三十年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蔡菜看着寇季,迟疑道:“在下的名字有什么不对的吗?还是有其他什么别的说法?” 寇季晃了晃头,不咸不淡的道:“没什么……你的名字,很像是我一位故人的名字。” 寇季才不会告诉他,他这个名字,在后世,那是女人才会用的名字。 蔡菜愣了一下,点着头笑道:“那真巧……” 寇季淡然一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蔡……蔡统领,官家的陵墓莫非出了岔子,需要修缮?” 蔡菜一脸愕然,“官家何来陵墓?” 寇季愣愣的看着蔡菜,“官家没有陵墓?” 蔡菜一愣,反应了过来,低声解释道:“自我大宋立国以来,历任官家,生前绝不修建陵墓,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 官家归天以后,才会修建陵墓,而且为期不得超过一载。” 蔡菜给寇季科普了一下宋朝皇陵修建的祖制。 寇季听完以后,一脸愕然,他入了汴京城以后,还真没有在这方面钻研过,所以并不知道这一条。 寇季随口赞叹了一句,“太祖真是爱惜百姓啊……” 蔡菜想都没想,立马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寇季的说法。 诸如秦、汉、唐等王朝,皇帝在登基的那一天,他的陵墓就随着开始修建。 所耗费的财力、物力、人力,不计其数。 若是碰到了长寿的皇帝,陵墓修建的期限,可能会长达几十年。 工程量之浩大,堪称当世第一工程。 每年所需要花费的钱财,所需要征发的民夫,必定数量庞大。 这对百姓而言,无异于是加了一层负担。 赵匡胤定下这么个规矩,无疑是帮百姓们减轻了一项负担,算得上是一个善政。 当然了,他在施行这个善政之初,也未必全是把它当成一个善政看待。 赵匡胤生于乱世,见惯了那些为了筹集军饷,偷坟掘墓的事情。 所以他在制定这个祖制的时候,大概也有防止盗墓贼光顾自己陵寝的想法。 然而,即便如此。 赵恒的皇陵修建,依旧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而且还是一个限期的巨大工程。 这么巨大的一个工程,自然不能随便找一个人负责。 非李迪这种老成持重的重臣,难以担此重任。 说话间。 寇季就到了李府。 周怀正叛乱,破开了汴京城的西门,一路杀到了皇宫,对西门附近的百姓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但李府在东门外,所以并没有波及。 寇季到了李府的时候,就看到李府的家丁护卫们,手持着兵刃,守在李府的墙上。 由于黑灯瞎火的,所以李府的护卫在看到了人影的那一刻,手里的弓弩都对准了寇季。 蔡菜等侍卫们,迅速把寇季围拢了起来。 寇季对着墙头上的李府护卫们喊道:“我是寇季!” “寇公子?” 墙上的李府护卫头目听到了寇季的声音,让护卫们放下了弓弩,但却没放下兵刃,他疑惑的问道:“寇公子深夜过来,有何要事?” 寇季高声道:“奉命请李爷爷入宫……” 李府护卫头目一愣,追问道:“外面的叛乱已经平定了?” 寇季点头道:“周怀正叛乱,已经被斩于皇城下。” 李府护卫头目微微皱起眉头,“周怀正叛乱既然已经被平定,您找我家老爷入宫做什么?” 寇季沉声道:“官家……驾崩了……” “当啷……” 李府护卫头目手里的兵刃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差点没从墙头上栽下去。 他惊恐的叫道:“官家驾崩了?” 寇季点头道:“官家驾崩前,许我祖父总摄国政之权,我祖父命我前来,请李爷爷入宫,商量修建皇陵的事宜。” 李府护卫头目,强忍着心头惊恐,对寇季抱拳道:“寇公子稍等,小人这就派人把此事告知给管家,由管家通禀给老爷。” “速去!” 寇季催促了一句。 随后,寇季就在李府门口等候,等了一炷香时间左右,就听到了李迪喝骂的声音。 “你们这群逆子,居然敢绑架老夫!如今听到官家驾崩的消息,你们居然还敢拦着不让老夫进宫。老夫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群胆小如鼠的东西?” “爹啊!外面情况不明,还是等孩儿差人探明了消息,确认没有危险了,您再出去也不迟。” “滚开!这汴京城里,论惜命,没人比得过寇小子。他如今能出现在府门外,那就说明外面没有危险。赶紧把府门给老夫打开,不然老夫打死你们这群逆子!” “……” 在一阵吵闹声中,李府的府门缓缓打开。 李迪穿戴着公服,出现在了府外,他一边踹着儿子,一边走向了寇季。 寇季打量了一眼李迪踹儿子的场面,大概就猜出了李迪刚才为何没有出现在宫里的缘由。 他应该是在叛乱刚起的那会儿,就穿戴整齐,准备入宫了,只是被儿子拦下了。 李迪走到寇季面前,一脚踹开了跟过来的儿子,急忙问寇季,“宫里情形如何?” 寇季拱手道:“周怀正率军叛乱,从西门杀到了皇城脚下,已被剿灭。但他在死之前,出言不逊,激怒了官家,官家怒急攻心,牵动了浑身百毒……驾崩了……” 李迪捶胸顿足的破口骂道:“该死的周怀正,这个逆贼!他之前来找老夫,老夫就知道他没安好心,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早知如此,老夫就应该阻止他。” 寇季再次拱手,道:“李爷爷,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祖父正在宫里等您,打算把为官家修建皇陵的事情交给您。” 李迪转身,对着身后的儿子们就是一顿猛踹,埋怨儿子们胆小如鼠,埋怨儿子们拦着他,不让他出府,害他错过了讨伐逆贼的机会。 等他挨个把儿子踹了一遍以后,才回过身,对寇季道:“老夫跟你入宫……” 虽说李迪之前被赵恒坑惨了,有了辞官的想法。 但是朝廷遭遇剧变,需要他出面,他也没有推辞,也没耍脾气,立马就跟寇季入宫。 这就是一个老臣对朝廷的态度。 有怨气归有怨气,但当朝廷需要的时候,一点也不含糊。 寇季领着李迪,往宫里走去,一路上,看着被周怀正糟蹋的不成样子的汴京城,还有那些蹲在街边抱着家人尸身痛哭的百姓,李迪气的直问候周怀正八辈祖宗。 入了内城以后,看到内城比外城还凄惨,李迪怒不可执,嚷嚷着非要去鞭尸,要把周怀正的尸体一刀刀剁成肉泥。 寇季赶忙拦下了他,生拉硬拽着把他拉进了宫门。 周怀正已死,李迪去鞭尸,容易被扣上不仁的名声。 入了宫。 一路到了垂拱殿。 李迪跪倒在宫门前,哭诉着,挪动着膝盖,挪向赵恒的尸身。 “官家啊!老臣来迟了!” 李迪趴在赵恒尸身前大声哀号着。 当然了,他并不是真的痛苦,顶多也就是心里有些稍稍的酸楚而已。 他之所以哭的这么大声,这么哀伤,那也是表演给外人看的。 等李迪哭够了,寇准才让寇季过去,扶起他。 然而三个人到了偏殿。 寇准对李迪道:“李迪,官家驾崩,修建陵寝,刻不容缓。此事交给别人,老夫不放心。老夫打算让你去主持官家陵寝的修建。” 李迪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干巴巴道:“寇兄,我已经准备辞官了……” 寇准瞪起眼,喝斥道:“老夫允许你辞官了吗?” 李迪一愣,不满道:“我辞官,还需要您允许?” 言外之意,是在质问寇准有没有这个资格。 寇准冷哼道:“官家驾崩之前,许老夫总摄国政之权,你想辞官,自然得得到老夫允许。” 顿了顿,寇准上下打量了李迪一眼,威胁道:“老夫劝你还是打消辞官的念头。再提此事,老夫就把你全家发配到沙门岛钓鱼去。” 李迪瞪大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官家让您总摄国政?” 不等寇准回答,他回过身,温怒的质问寇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老夫?” 寇季一愣,神色古怪的道:“我告诉您府上的护卫了,他们没告诉您吗?” 李迪闭上嘴,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很明显,他府上的护卫在传话的时候,没把这件事告诉他。 李迪咬牙沉默了一会儿,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看向寇准,“官家居然许你总摄国政,那刘娥呢?” 寇准脸色一沉,低声道:“官家让老夫和刘娥一起总摄国政……” 李迪摇了摇头,叹气道:“他果然还是……” 寇准提醒道:“慎言……” 李迪又叹了一口气,“传位呢?” 寇准翻了个白眼,“自然是皇太子……” 李迪缓缓点头,“那我不辞官了……” 他之前之所以要辞官,那是对赵恒失望透顶了。 如今赵恒已死,登基的又是他的学生,他自然得好好辅佐一番。 他相信他的学生不会亏待他的。 寇准闻言,满意的点头道:“那官家皇陵修建的事宜,就交给你负责了……” 李迪摇头道:“您得许我一日沐休。” 寇准一愣,皱眉道:“为何?” 李迪仰起头,咬着牙,“在家打儿子……若不是那几个逆子拦着,我也不会错过这么多事。” 寇准、寇季,一脸愕然。 李迪不等寇准回话,就拱拱手,离开了皇宫。 等李迪走后,寇准叹息道:“这厮……”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推老夫回垂拱殿……” 寇准吩咐了一声,寇季推着寇准回到了垂拱殿。 刚到殿里,就听到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从殿门口传来。 “官家?!” “官家!” “您怎么……您怎么……” “……” “呜呜呜……” “……” 寇准、寇季祖孙二人循声望去,就看到赵元俨涕泪横流的从殿门口爬了进来。 他眼泪混着鼻涕一直拉到了下巴,他都浑然味觉。 寇准、寇季祖孙二人对视了一眼。 心里同时生出了一个想法。 真能演…… 赵元俨爬到了赵恒的尸身边上,抱着赵恒的胳膊,嚎啕大哭。 哭声掩盖了垂拱殿里所有人的哭声。 “官家……皇兄……您怎么就这么……就这么没了……” “皇兄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2章 登基!发难! 赵元俨哭的很哀伤。 一共哭晕过去了四次。 最后一次晕倒以后,就再也没起来。 还是寇准让内侍宦官们把他抬出了垂拱殿。 然而。 他被抬出垂拱殿没多久,就出现在了偏殿里。 寇准也再次出现在了偏殿里。 寇季自然跟在寇准身边。 只是赵元俨似乎不认识寇季一样。 他对寇准拱了拱手,“寇相,本王来迟,未能听到皇兄的遗言,还望寇相告知。” 寇准也没有隐瞒,他把赵恒临终之前的话,全部告诉了赵元俨。 赵元俨听完以后,咬了咬牙。 赵恒在临终遗言中,对他没有只字片语的叮嘱,这让他很不满。 但他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一脸沉痛的对寇准道:“皇兄既然把总摄国政之权交给了寇相,那就有劳寇相了。 寇相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本王。”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想着让您赶在官家驾崩之前,赶到宫里,见一见官家,让你们诉说一下兄弟情谊。可惜官家没撑到您来的时候。” 赵元俨点点头,道:“寇相有心了……” 寇准点头道:“老臣也没有什么可以交代的。如今官家驾崩,朝野上下人心不稳。宗室之内多有动荡,王爷身为大宗正,要好好约束他们。” 赵元俨沉声道:“本王明白。” “那就有劳王爷了。” “应该的,应该的。” “……” 此后,赵元俨退出了偏殿,进入到了垂拱殿内,等待宗室的人到了以后,等他们哭完了,就叫到一旁,叮嘱一番,让他们不要借机捣乱。 寇准、寇季二人,则在垂拱殿里,安抚那些姗姗来迟,却哭的死去活来的官员们。 眼看要天明的时候。 一个人影嚎啕大哭着,滚进了垂拱殿。 一下子,把垂拱殿里的人吓了一跳。 寇准见状,喝斥道:“丁谓,你在干什么?” 丁谓对寇准的喝斥置之不理,他一直滚到了赵恒的尸身前,嚎啕大哭。 “官家!官家!臣来迟了!” “臣没能见您最后一面,死罪啊!死罪啊!” “可臣也有苦衷啊!” “周怀正那个逆贼,居然派人杀到了臣府上,扬言要诛杀奸佞。臣府上上上下下被那群逆贼杀了个干净……臣……臣也是跳进了枯井,才逃过一劫的……还摔断了一条腿……” “臣……” “……” 丁谓在赵恒尸身前,大声的哭诉着。 寇准本要喝斥,但听到了丁谓满门被杀,也就闭上了嘴。 寇季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哭给瞎子看呢……”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寇季赶忙闭上嘴。 但是他觉得寇季的话,有几分道理。 赵恒已死,丁谓的依仗也没了。 他之所以哭的这么伤心,把自己说的这么凄惨,就是表演给赵祯、刘娥二人看的。 他希望赵祯可以借此看到他的忠心,将他引为心腹。 他希望刘娥看到他的悲惨,能够怜悯他,将他引为心腹。 丁谓不比李迪,他在入宫前,早已把宫里发生的一切,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他知道他的死对头寇准,如今已经位列一品,并且有了摄政的权力。 他需要有一个新靠山。 若是以前,他也无需如此,单凭他自己手下的那些心腹,他足以在朝堂上立足。 可周怀正叛乱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丁谓在府上宴请心腹们的时候。 那群叛军杀进丁府的时候,刚好撞上了丁谓和他的心腹们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 叛军们一刀一个,一点留手的意思也没有。 丁谓的心腹,被杀的七七八八。 如今就剩下了一些官爵地位的小官。 这些小官,还不足支撑他继续屹立在朝堂上。 以前他跟刘娥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如今他打算全心全意的投靠刘娥。 丁谓一直哭诉到了天光大亮。 一直跪在一旁小声哭泣的刘娥,終于开口了。 “丁爱卿,官家驾崩,你我都很心痛。但还是要保重身体,为太子撑起这座江山,这才是官家最愿意看到的。” 丁谓闻言,終于收住了哭声,他颤颤巍巍的对刘娥拱了拱手,道:“老臣遵娘娘懿旨……老臣一定保重身体,为大宋江山,为官家……” 寇准、寇季祖孙见此,对视了一眼。 他们心里都清楚,随着丁谓这一句‘遵娘娘懿旨’开始,新一轮的争斗,又要出现了。 哭了一夜,跪俯了一夜,刘娥已经不打算再哭了。 她在宫娥搀扶下,站起身,吩咐道:“来人呐,扶丁爱卿下去休息,着御医好生为丁爱卿诊治,一定要保住丁爱卿这条腿。” “喏~” 内侍官宦们得到了刘娥的命令,扶着丁谓离开了垂拱殿。 刘娥等丁谓离开以后,看向寇准,道:“寇爱卿,新君登基的事宜,还需您操持。” 寇准拱手道:“理应如此……” 刘娥点头道:“官家的灵寝,放置在大庆殿,寇爱卿以为如何?” 寇准缓缓点头。 当即。 刘娥唤来了宦官,让宦官去将作监,询问赵恒灵柩赶制的事宜。 将作监的人,经过了一夜的赶制,做出了一副供赵恒尸身临时放置的棺椁。 刘娥命人将赵恒的尸身放置到了棺椁内以后,抬到了大庆殿。 重新布置了灵堂。 寇准则停留在垂拱殿内,布置新君登基之所。 等到一切布置妥当以后。 寇准命人敲响了皇城头上的钟。 一共八十一响。 唯有帝后驾崩的时候,才能敲的八十一响。 钟声响彻了整个汴京城。 百官们闻着钟声,穿戴着丧服,到达了宜德门外。 八十一响钟声敲完了以后。 寇准命人打开了宫门,迎百官入朝。 皇宫外的叛军尸身,早已被禁军将士清理了干净,又用水冲刷了许久,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但那城墙上的箭孔、巨石砸出的豁口、浓浓的血腥味,提醒着百官,昨夜发生了什么。 百官们入宫以后,先到了大庆殿外。 先祭拜了赵恒,哭诉过以后,才赶到了垂拱殿。 垂拱殿里。 百官跪伏在地上。 郭槐站在空荡荡的御阶下,等到百官到齐以后,高声道:“宣官家遗诏……” 随后,便有内侍宦官,捧着赵恒的遗诏,到了他面前。 郭槐先对着诏书施了一礼,然后双手捧过了诏书,开始宣读。 虽说寇准昨夜已经当着百官的面宣读过诏书了,但并不正式。 他之所以提前宣读了诏书,就是为了让百官安心,让百姓安心,同时爷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郭槐一字一句的宣读着诏书。 “传位于皇太子赵祯……钦此。” 在郭槐最后一个字宣读完了以后,百官们跪伏着,齐声喊道:“臣……遵旨……” 郭槐把遗诏交给了内侍宦官,供在了桌上以后,站直了身,甩了甩拂尘,高喊道:“恭迎新君……” 寇季推着寇准,寇准牵着赵祯,出现在了垂拱殿内。 寇准一路把赵祯送到了御阶下,才交给了跟在后面的陈琳手里。 陈琳扶着赵祯,上了御阶。 赵祯在陈琳的指引下,规规矩矩的坐在了龙椅上。 “起~” 郭槐高喊一声。 百官起身。 “跪~” 百官跪到。 “拜~” “臣叩见官家……” “恭请官家移步太庙……” 赵祯愣愣的看着跪在脚下的群臣,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在陈琳的提醒下,他才怯怯的道:“准……准……” 在百官的注视下,赵祯换上了帝王服饰,坐上了龙撵,随着百官,出了宜德门。 宫门外,早已聚满了百姓。 他们在开封府、巡检司两个衙门差役的组织下,跪倒在地上。 之所以需要开封府、巡检司的差役们组织,那是因为,百姓们其实没有那种见了皇帝就跪的心思,朝廷也没这种规矩。 昔年赵恒坐着龙撵出巡的时候,百姓们非但不跪,还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抢着看他(此事正史上有明确记载,非稻草杜撰。)。 如今之所以需要百姓们跪下,其一是为了恭迎新君,其二是代表其他百姓向新君表示臣服。 赵祯的龙撵到了景灵宫。 入了景灵宫,祭拜了苍天,上表了祭文,又去了祭拜了赵氏先祖,祭拜了诸位先贤。 赵祯才坐着龙撵,重新回到了皇宫。 回到了垂拱殿。 百官们再次跪伏以后,赵祯才准许他们平身。 随后,就是追封一系列赵氏先祖的诏书。 这些诏书都是由寇准、刘娥等人商定以后,中书舍人草诏,加盖了玉玺,以赵祯的名义宣读出去的。 追封完了赵氏先祖,自然就是给赵恒累加谥号、庙号。 经过商定,赵恒谥号为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庙号真宗。 明发邸报,昭告天下。 赵恒一生,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 然后,就是加封刘娥为皇太后的诏书。 在宦官宣读加封刘娥为皇太后的诏书的时候,百官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但却没人开口。 等到加封完了杨妃为皇太妃以后。 百官们終于开口了。 御史大夫当即出班,高声喊道:“臣有疑问!” 随后,数十名言官出班,跟着高喊,“臣等有疑问!” 赵祯见此,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仍然强装镇定的坐在龙椅上,双眼充满哀求的看向寇准。 寇准知道御史大夫们要说什么,当即让寇季推着他,出现在了殿中,冷着脸道:“你们有疑问,回头再说。莫要搅乱了新君登基大典。” 御史大夫仰着头,高声道:“事关重大,不能等,也不能拖。” 寇准微微眯起眼,质问道:“那你们想怎样?” 御史大夫朗声道:“自然是查明此事,不然官家这登基大典,办了还不如不办。一点周怀正的话查证属实,那这登基大典传扬出去,会变成一场笑话。” “嘭!” 寇准一拍寇公车,喝斥道:“放肆!” 御史大夫拱了拱手,道:“官家面前,臣不敢放肆,臣只是就事论事。臣不希望,官家登基以后,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赵祯愣愣的看向寇准。 他不明白御史大夫口中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刘娥非他的生母。 寇准瞪了御史大夫一眼,沉声道:“去请皇太后……” 当即,就有小宦官匆匆跑出了垂拱殿,去大庆殿请刘娥。 少顷过后。 刘娥穿戴着素缟出现在了垂拱殿内。 刘娥一进垂拱殿,百官群情激扬。 “刘娥,你个妖后,安敢居于皇太后之位?” “刘娥,你李代桃僵,哄骗世人,该当何罪?” “……” 刘娥冷着脸,在百官们喝骂下,走到了御阶下。 她转身面对百官,冷声道:“你们要欺我孤儿寡母?” “胡说八道!” 御史大夫面色冷峻的喊道:“我等身为宋臣,自当誓死效忠官家,又怎敢欺官家。我等找的是你,跟官家无关。 你李代桃僵,哄骗世人,引来上苍不满,降下警示,你凭什么坐皇太后之位? 又有什么资格坐上皇太后之位?” 刘娥盯着百官,冷喝道:“那你们要本宫如何?自请消除后位,还是自缢在这大殿之上?” 御史大夫刚要开口,就听刘娥又道:“本宫乃是先帝敕封的皇后,没有先帝旨意,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本宫指手画脚? 本宫是官家的大娘娘,是官家的大母。 依照礼法,本宫如何不能身居皇太后之位?” “妖后!你李代桃僵,做尽了亏心事,安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不知廉耻!” “……” 百官们似乎被刘娥不服软的态度激怒了,口不择言的对着刘娥喝斥。 龙椅上的赵祯,看着凶神恶煞的百官,弱弱的说了一句,“你们……你们不要欺负大娘娘……” 虽说刘娥对他平日里约束极严,他心里不喜欢刘娥。 但刘娥养了他这么多年,他对刘娥多少也有亲情在。 眼看着百官喝骂刘娥,各种脏话往出喷,他忍不住替刘娥说了一句。 然而,他声音太小,百官们忙着吵架,没有听到。 陈琳轻咳了一声,高声提醒道:“官家口谕,让尔等别欺负皇太后……” 百官们闻言一愣,齐齐看向了赵祯。 御史大夫愤怒的道:“官家,刘娥这个妖后,害您母子分离多年,无法享受天伦,您居然护着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3章 霸气的寇准 “住口!” 寇准出声何止,却晚了一步,御史大夫已经把话全部说了出来。 寇准狠狠的瞪了御史大夫一眼,回头看向了赵祯。 寇季、刘娥、陈琳等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赵祯身上。 赵祯之前不知情,如今听到了御史大夫这番话,不知道会有何反应。 龙椅上。 赵祯眼睛一点点瞪大,瞪的圆溜溜的,茫然的看着刘娥、御史大夫等人。 百官们似乎也察觉出了赵祯不知情,一个个瞬间闭上了嘴,想看看赵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以后,会作何反应。 垂拱殿内,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赵祯茫然的看着大殿上所有人,良久以后,才唯唯诺诺的道:“大娘娘,他们在说什么?” 刘娥咬着牙,一脸阴沉,她没有回答赵祯的问话。 赵祯看向了陈琳,陈琳垂下了脑袋。 赵祯看向了寇准,寇准叹息了一声,别过头去。 赵祯的目光又落在了寇季身上,眼见寇季要别过头去,他急忙出声问道:“寇季,他们在说什么?” 寇准看向了寇季,隐晦的晃了晃脑袋,示意寇季不要多言。 寇季叹息一声,对寇准拱了拱手,对刘娥拱了拱手,“寇相,娘娘,事到如今,瞒是瞒不住了。如今朝野上下,人人皆知此事,唯有官家不知,这对官家不公平。 此事若是瞒下去,等官家自己发觉的时候,他会受到多少伤害,无人知晓。 他会做出多少疯狂的事情,也无人知晓。 他是一国之君,他若做出了疯狂的事情,会伤及很多人。 如今他尚年幼,纵然知道了此事,做出了疯狂的举动,也不会危害太大。 有您二位从旁安抚的话,他或许会很快从伤痛中走出来。” 寇季顿了顿,沉声道:“长痛不如短痛……” “哎……”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对寇季摆了摆手。 刘娥痛苦的闭上双眼,低声道:“说吧……” 寇季的话,刘娥和寇准都听进去了。 寇季说的句句在理,刘娥和寇准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应对的办法,所以就听从了寇季的建议。 赵祯从寇季等人的反应中,也察觉出了不对,他声音略带颤抖的道:“寇季……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寇季前行了几步,走到了殿中,对赵祯拱了拱手,对百官拱了拱手,缓缓开口道:“回官家,朝中百官们议论的是一桩公案。” “公案?” 赵祯一脸疑惑。 寇季点点头道:“一桩关系到官家身世的公案。” 赵祯傻傻的瞪着眼,“我身世?” 寇季点头道:“不错……” 赵祯有些坐不住了,他在龙椅上左扭右扭的想跑下龙椅,抓住寇季问个清楚。 “我身世……怎么了?” 赵祯又惊又恐的急声发问。 寇季叹气道:“事情牵扯到宫中辛密,原本不该当众说出来,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臣也就没办法隐瞒了。” “到底怎么回事?” 赵祯已经从龙椅上站起来,追问着。 寇季拱拱手,朗声道:“皇太后非官家生母!” “噗通~” 赵祯一瞬间像是被抽了魂一样,瘫坐在了龙椅上。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寇准闭上双眼,直叹气。 刘娥紧握着双拳,咬着牙,一言不发。 “大娘娘……” 坐在龙椅上沉默了许久的赵祯突然开口呼唤了一声。 满朝文武瞬间闭上了嘴,打算听赵祯说什么。 赵祯盯着刘娥,一脸难以置信的道:“大娘娘,寇季说的是真的吗?”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上,刘娥也不打算在隐瞒下去。 她生硬的点点头。 自从周怀正当众说出此事以后,刘娥就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下去了。 纵然她想方设法的瞒住此事,总有一天赵祯还是会知道的。 如同寇季所言,让赵祯早知道,远比让赵祯晚知道的好。 现在把真相告诉了赵祯,赵祯或许会难过,或许会发脾气,但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她跟赵祯的关系。 一旦把此事隐瞒下去,等赵祯长大了,再让赵祯知道,天知道赵祯到时候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到那个时候,她想弥补她跟赵祯之间的母子情份,都没办法弥补。 赵祯见刘娥点头,双眼一下就红了。 才死了爹,如今又得知陪伴他多年的大娘娘,非他生母,他的小心脏有点接受不了。 “呜呜呜……” 赵祯当即就哭了出来。 “你们都是骗子!” 赵祯咆哮一声,离开了龙椅,哭诉着跑出了垂拱殿。 留下了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刘娥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她盯着满朝文武,低吼道:“这下,你们满意了?” 满朝文武,神情充满了尴尬。 唯有御史言官们,一脸愤怒的盯着刘娥。 御史大夫喝道:“刘娥,你假借官家生母之名,在后位上稳坐多年。如今谎言被拆穿,你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后位上?” 刘娥红着眼喝道:“本宫假借官家生母之名,乃是先帝的主意。你要质问,当去质问先帝。” 刘娥把此事推到了赵恒身上,言官们一时有些语塞。 刘娥怒视言官们,又喝道:“本宫纵然不是官家生母,那也是先帝敕封的皇后,官家大母。依照礼法,本宫和官家生母何异? 她是官家亲娘,本宫也是官家的亲娘。” 御史大夫被怼的老脸涨红,他强辩道:“你假借官家生母之名,哄骗世人,你还有理了?” 刘娥刚要反驳,就见寇准怒拍这寇公车。 “嘭!” “都给老夫闭嘴!” 寇准冲着刘娥拱了拱手,生硬的道:“也请皇太后不要再多言。” 刘娥咬着牙,闭上了嘴。 寇准瞪着满朝文武,喝道:“好好一个登基大典,被你们弄成了什么样子?” 御史大夫刚要开口,寇准就瞪着他喝道:“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逼着官家弃位而逃。你们如此欺负官家,是想造反吗?” 御史大夫硬着头皮道:“下官等人也是……” 寇准指着他,喝斥道:“你给老夫闭嘴!” “扶老夫起来!” 寇准低声喝道。 寇季赶忙凑上前,扶起了寇准。 寇准怒视着百官,沉声道:“登基大典,事关重大。你们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到登基大典以后,再上奏。 老夫给你们出声的机会,给足了你们面子。 你们若是得寸进尺,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御前卫何在?” 寇准怒喝。 然而无人应答。 寇准咆哮道:“先帝许给老夫的摄政之权,不作数吗?” 听到寇准这话,守在门外的御前卫几位统领,赶忙跑进了殿里,单膝跪在了寇准面前。 寇准冷哼一声,“再有下次,一体斩绝!” 几位御前卫统领,赶忙陪罪道:“卑职等人知罪。” 他们以前听惯了赵恒下令,后来又听惯了刘娥下令,唯独没有听惯寇准下令,所以寇准下令召他们的时候,他们有所迟疑。 “哼!” 寇准又冷哼了一声,道:“召御前卫入殿,监督百官,有人再敢扰乱登基大典,不论身分,不论地位,立斩决!” 此话一出。 满朝文武傻傻的看向了寇准。 寇准直视着百官,沉声道:“老夫就是这么摄政的!不服的,去找先帝,来罢了老夫摄政之权!” 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寇季看着寇准,心中充满了羡慕。 寇准把霸气、蛮横、不讲理,表现的淋漓尽致。 寇季觉得,当官就应该如此。 几位御前卫统领,领了寇准的命令,出了殿外,随后领着一群御前卫进入到了殿内,守在文武官员两侧。 寇准见百官驯服了,就对陈琳吩咐道:“去请官家过来,继续登基大典。” 陈琳犹豫了一下。 寇准皱了皱眉头,对身旁的寇季道:“你也一起去。” 寇季拱手一礼,“喏~” 寇季陪着陈琳,离开了垂拱殿,在垂拱殿后面的一座小花园里,碰见了趴在一颗树上痛哭的赵祯。 陈琳瞧着赵祯在痛哭,脸上也充满了哀伤,但却没有上前。 寇季见此,嘀咕了一句,“都这个时候了,还守着你那堆破规矩……” 陈琳怒视寇季。 寇季视而不见,走向了赵祯。 “别哭了……今天是你登基的日子……你忘了我之前在皇城头上跟你说过的话了?” 寇季走到赵祯身边,抬手去拍赵祯的肩头。 手伸出去了一半,陈琳轻咳了一声。 寇季手一顿,回身瞪了陈琳一眼,把手搭在了赵祯肩膀上,小声的安慰着。 赵祯闻言,回过身,涕泪横流的扑到了寇季怀里,哭诉道:“寇季……呜呜呜……我父皇没了……娘也没了……” 陈琳见到这一幕,差点没把舌头咬掉。 “咳咳咳……” 陈琳重重的咳嗽着。 寇季却懒得理会,顺势把赵祯拦在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我要是你,我肯定高兴疯了……” “嗯?” 赵祯浑身一僵,扬起了沾满泪水的脸,疑惑道:“我父皇没了,娘也要没了……我为什么要高兴。” 寇季笑道:“为什么不高兴呢?你虽然没了父皇,但是多了一个娘啊。以前是两个娘疼你,以后就是三个娘疼你。” 寇季顿了顿,吧嗒着嘴,感叹道:“我想找个娘疼一疼我,还没有呢。” 赵祯愣愣的盯着寇季,疑问道:“你没有娘?” 寇季一愣,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曾经有……” 赵祯眨巴着眼睛,盯着寇季,认真的问道:“你想家了?” 寇季一愣,失声笑道:“是我安慰你,还是你安慰我啊。” 赵祯小大人似的嘟着嘴,“我不要安慰……” 顿了顿,赵祯流着泪,道:“可我心里真的好难过……” 寇季拍着他,安慰道:“没什么好难过的……” 赵祯哭着问,“大娘娘真的不是我亲娘吗?” “嗯……” “那我亲娘在哪儿?” “嗯……这你得问陈琳。” “陈琳知道?” “嗯!他什么都知道。” “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是他坏。” “……” 赵祯、寇季二人,一问一答,甚是和谐。 在寇季安慰下,赵祯的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刘娥随非他生母,但是刘娥这些年一直管教着他,对他有养育之恩,他对刘娥有感情。 李妃虽然是他的生母,可他从来没见过李妃,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所以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他只有九岁,还不太懂刘娥把他从李妃身边的抢走的性质有多恶劣。 所以他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只是觉得心里难过,觉得被人欺骗了,并没有其他太多的想法。 赵祯、寇季二人聊的痛快。 在他们身后的陈琳却气坏了。 他恨不得冲上前掐死寇季。 在寇季嘴里,陈琳完全变成了一个大坏蛋,一个潜伏在赵祯身边的坏人。 两个人聊到最后,居然当着陈琳的面,数落起了陈琳。 陈琳明明气的想杀人,嘴上还得笑呵呵的应付着。 寇季安慰了赵祯许久,終于把赵祯安抚好了,这才带着赵祯重新回到了垂拱殿。 赵祯再次座上那张龙椅以后,垂拱殿里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刚才的那一副喧闹。 满朝文武倒是想说话,可看到了身边御前卫腰间的刀抽出了半截,他们纵然有无数话,也得憋进肚子里。 寇准盯着满朝文武,冷哼一声,喝道:“宣诏!” 郭槐捧着一卷临时赶制出来的诏书,宣读了起来。 这是册封赵祯生母李氏为皇太妃的诏书。 这是寇准和刘娥商议之后,决定的。 以前赵祯生母的身份没有曝光,那就不需要册封。 如今赵祯生母的身份曝光了,那就需要册封。 册封成皇太后,自然不可能。 赵祯生母李氏,并不是皇后,她自然没办法被册封为皇太后。 除非刘娥这个皇太后死了,不然赵祯生母李氏,只能是皇太妃。 宋朝的太后,只有一位,没有东宫西宫之说。 郭槐宣读完了册封赵祯生母李氏的诏书以后。 寇准甩了甩袖子,让寇季推着他到了殿中。 寇准对赵祯拱手道:“启奏官家,老臣寇准,奏请乞骸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4章 明晚三更,御花园 对于寇准乞骸骨,满朝文武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甚至连一丝惊奇也没有。 他们都知道,这并不是寇准真的要辞官。 而是新君登基的一套礼节。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新君登基,老臣自然得有所表示。 这个表示就是乞骸骨。 向新君证明,他没有贪恋权位的心思。 新君若是强硬了,可以当场准奏。 新君若是不够强硬,或者像是赵祯一样很年幼,自然得挽留。 赵祯早就经过了陈琳的提醒,所以在寇准奏请乞骸骨的时候,他赶忙起身,跑下了御阶,扶起了寇准。 “不准!我……朕还要仰仗爱卿治理江山社稷。” “宣诏!” 赵祯扶起了寇准,绷着小脸说了一句。 郭槐当即取出了一卷诏书,宣读了起来。 诏书的内容,跟赵恒之前许诺寇准的基本上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赵祯给寇准又加了一个集贤阁大学士的头衔。 有点锦上添花的意思。 也有向朝臣们证明,他看重人才的意思。 当然了,赵祯自己其实不懂这些。 而是寇准、刘娥等人商议以后决定的。 依照规矩,寇准应该被进爵的,但寇准自己推辞了。 他说自己已经有了摄政之权,而且已经官居一品,再进爵位,就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不合适。 等到郭槐宣读完了诏书,寇准拱手一礼,“老臣多谢官家厚爱。” 寇准退出了殿中。 随后,向敏中、李迪等一帮子老臣,先后也出来乞骸骨。 赵祯一一扶起他们,驳回了他们乞骸骨的奏请,各有加封。 等到加封完了朝臣以后。 赵祯亲自下了御阶,请寇准上了御阶,坐在了三阶御阶的第二阶,左边的位置。 如此,寇准才算是真的坐实了摄政之权。 扶着寇准上了御阶,待到寇准坐定以后,赵祯重新回到了龙椅上,眨巴着眼睛,怯怯的说:“朕……朕为何没见到加封寇季的诏书?” 陈琳闻言,垂下了脑袋,不想说话。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默默的埋怨了一句。 赵祯啊,我知道你够兄弟,但现在这个场面,明显不是提这个的时候…… 寇准闻言,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摊开手,一脸无奈。 刘娥的目光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满朝文武神色古怪的看向寇季。 向敏中假装迷迷糊糊的往后靠了靠,低声对身后的儿子道:“看到了吧……这就叫简在帝心!” 向传正愣愣的点点头。 “咳……” 寇准咳嗽了一声,干巴巴的道:“官家,寇季年幼,已经官居六品。再往上,就位列五品了……他对朝廷没有大功,不能授予五品官。” 赵祯还有说话,寇准怕他说出一些不合规矩的话,赶忙拍了拍寇公车,沉声道:“先帝驾崩,国丧三载,官家要为先帝守灵四十九日。 在此期间,休朝。”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应答,“喏……” “今官家已登基,当明发邸报,昭告各府各州各县。” “喏……” “退朝!” “……” 满朝文武,向赵祯施礼以后,退出了垂拱殿。 赵祯愣愣的坐在龙椅上,看着满朝文武悄然离去。 刘娥在满朝文武走后,对寇准道:“寇公,哀家母子守灵期间,朝政就有劳寇公了。” 登基大典已毕,刘娥的自称也变了。 从本宫变成了哀家。 寇准拱了拱手,淡淡的道:“理应如此。” 刘娥对陈琳吩咐道:“帮官家换上丧服,随哀家去大庆殿,帮先帝守灵。” 赵祯从龙椅上站起身,任由陈琳摆布。 眼见寇季要推着寇准离开,他終于忍不住开口道:“能不能带上寇季?” 刘娥、寇准皆是一愣。 刘娥刚要开口拒绝。 就听寇准道:“寇季身为天子门生,理应帮先帝守灵。” 寇季张了张嘴,要推辞。 却被寇准瞪了一眼。 寇季暗叹了一口气,拱手道:“遵旨……” 刘娥心里很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寇准搬出了寇季天子门生的身份,让他去帮赵恒守灵,刘娥也不好拒绝。 古人很重视规矩。 一个徒弟半个儿就是规矩。 寇季是赵恒唯一的学生,相当于赵恒的半个儿子。 他帮赵恒去守灵,谁也挑不出错。 非皇室子弟,为皇帝守灵,那绝对是一份美差。 不仅是一种身份上的认可,也是以后仕途上晋升的青云梯。 可以说,寇季帮赵恒守完了灵,只要以后不出岔子,出将入相是必然的。 然而,寇季却不觉得这是一份美差。 他反而觉得这是一趟苦差。 古人守灵,规矩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粗茶淡饭,而且还都是冷的。 而且守在棺椁前,一守就是四十九日,觉都睡不好。 但寇准已经替他决定了,他想推辞也推辞不了。 刘娥吩咐郭槐,去帮寇季找了一套丧服穿上。 然后带着他们去了大庆殿。 大庆殿里。 各宫嫔妃跪了一地。 寇季在当中发现了他见过的杨妃、杜妃,剩下的一大群嫔妃,他都不认识。 有年老的,有年轻的,还有跟他年龄相当的小丫头。 刘娥领着寇季、赵祯到了大庆殿,在殿门口,找了个位置,让寇季去跪着。 寇季也没说什么,顺势就去殿门口跪着了。 刘娥带着赵祯,到了赵恒的棺椁前跪下。 没过多久,郭槐领着一个年龄四旬左右的妇人进了大庆殿内。 寇季在妇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大致就猜出了妇人的身份。 赵祯的生母,李氏。 李氏进了殿,看到了赵祯,浑身都在哆嗦。 但她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而是规规矩矩的走到了刘娥身边,对刘娥一礼。 “娘娘……” 她以前只是刘娥身边的婢女。 若非赵恒想出了借腹生子的法子,她未必有机会能够得到赵恒宠幸,更没机会为赵恒生下儿子。 所以在刘娥面前,她表现的很卑微。 她被囚禁多年,哭过、笑过、疯过、癫过、怨过、骂过。 她胸中所有的怨气,已经被时间磨平了。 如今,她只想陪在儿子身边,哪怕什么名分都没有,哪怕做一个婢女,她也心甘情愿。 刘娥看到了她,心思很复杂。 她虽然囚禁了李氏,可从没虐待过李氏。 李氏除了没有自由,见不了赵祯,其余的待遇之类的,远比宫里的其他嫔妃要优厚。 她想让李氏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最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可造化弄人。 周怀正临死前一语,道出了赵祯身世。 满朝文武群情激扬,她不得不把李氏请出来,安抚百官。 刘娥缓缓起身,伸手去牵李氏的手,李氏浑身哆嗦了一下,硬梆梆的站着,任由刘娥拉住她的手。 刘娥淡然道:“以后别叫哀家娘娘了……官家已经登基,已经册封了你为皇太妃,以后你称呼哀家一声姐姐就行。” 李氏浑身颤抖了一下,一脸惊恐的道:“那件事……有人说出去了?” 刘娥微微握了握拳头,沉声道:“现在已经满城皆知了……要不了多久,恐怕天下人都知道了……” 李氏浑身哆嗦着道:“娘娘……奴婢……奴婢真的什么也没说……” 刘娥皱起眉头,沉声道:“你儿子如今是官家,你怎能再自称奴婢?你想让人看轻他吗?” 李氏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刘娥沉声叮嘱道:“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皇太妃!你儿子是官家!” 李氏眼角含着泪,愣愣的点头。 “跪下,为先帝守灵!” 李氏赶忙跪倒在了地上。 刘娥也顺势跪在了地上,不再多言。 赵祯从李氏到了刘娥身旁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 但他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而是默默的观察着李氏。 等到李氏跪到以后,他才犹豫着、迟疑着,低声道:“您……您是……您是朕的生母……” 李氏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都梦到了他们母子重逢的场面。 她梦到过,赵祯冲破了宫里的重重阻碍,扑到她面前,呼唤她娘亲的场面。 她也梦到过赵祯领兵杀了刘娥,提着血刃,走到她面前,告诉她‘孩儿来接您了’。 她梦到过无数场面,唯独没有梦到现在这个场面。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赵祯越是看着她,她越是说不出话。 赵祯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不说话,就认真的道:“朕能感觉到……您是朕的生母……可您这么多年,为何不来看朕? 是不喜欢朕吗?” “呜……” 李氏一下哭出了声。 她慌忙的摆着手,“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有不想见你……我日日夜夜做梦……梦到的都是见到你的场景……” 有些实话,刘娥在她身旁,她没办法告诉赵祯。 赵祯盯着她,乖巧的道:“您不愿意见朕,也没关系。朕不怪您……您能抱抱朕吗?就像是寇季抱朕一样的抱着朕?” 李氏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赵祯却主动钻进了她的怀里。 李氏浑身一僵,然后猛然抱住了赵祯,放声大哭。 刘娥、杨妃,脸色都不好看。 她们养育赵祯多年,眼见着赵祯跟李氏亲近,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一样,心里空空的。 赵祯抱着李氏,也哭了。 母子两个人哭了许久,赵祯垂着泪,仰起头,问道:“寇季说,您会对朕好的,是真的吗?” 李氏闻言,重重的点头。 赵祯突然破涕为笑,他伸出小手,牵着李氏、牵着杨妃,依靠到了刘娥怀里,对殿门口的寇季道:“寇季,你说的没错。朕真的有三个娘,她们都会对朕好的。” 刘娥、杨妃闻言,浑身一震。 她们原以为,赵祯找到了自己的生母,就会跟她们生疏,甚至怨恨她们。 却没料到,在赵祯心里,她们依然是他的娘。 刘娥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寇季在垂拱殿上的那番话。 她现在有点明白了那句话里的深意。 有些事,瞒久了就是怨,就是恨。 提早说出来,反而会没有那么多怨恨。 甚至有可能还会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 刘娥看向殿门口的寇季,招了招手,“过来这边跪着……” 寇季起身,走到了赵恒棺椁前跪下。 刘娥看着寇季,淡淡的道:“你说的不错……” 寇季对着赵恒的棺椁拱了拱手,“臣想,这也是先帝愿意看到的……” 刘娥、杨妃闻言,一起点了点头。 温馨的认亲场面,冲淡了赵恒死去的悲伤 寇季瞧着脸上垂泪,眼中却充满了幸福的赵祯,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傻小子,你得谢谢周怀正,也得谢谢我。要不是我鼓动周怀正闹着一处,也许你这辈子也不会见到你的亲娘…… 夜幕。 缓缓降临。 宦官、宫娥们送来了一顿简单的冷餐。 寇季吃着如同嚼蜡,赵祯却吃的格外香甜。 简单的吃过了一番后,众人重新在殿里跪着。 入夜以后。 赵祯的皇妹撑不住了,在殿里频频打瞌睡。 刘娥让杜妃带着小公主先下去休息。 杜妃答应了一声,带着小公主回去了。 安置好了小公主,她又回来了,一群人继续在殿里跪着。 一熬就是一晚上。 大约三更天的时候。 寇季正跪在地上,垂着脑袋闭目打瞌睡,有人悄无声息的蹭到了他身边,塞给了他一个字条。 寇季猛然惊醒,回身一看,却没看到塞给他字条的人。 寇季左右打量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就翻开了字条。 仅仅扫了一眼,他浑身的睡意立马没了。 字条上面写着‘明晚三更,御花园。’ 寇季立马把字条扔进了眼前的火盆里,让它化成了灰烬。 “什么东西?” 赵祯看到了寇季往火盆里扔东西的动作,疑惑的小声发问。 寇季干巴巴道:“没什么……” 赵祯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 跪在赵祯身侧的李氏大概猜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却没有说出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5章 多好的皇帝 转眼就到了四更天。 大庆殿内,众人跪在地上昏昏欲睡,唯有寇季神采奕奕,跪的直挺挺的。 他也困,但他不得不装出一副很精神的样子。 他被刚才那张字条给吓到了。 大庆殿内,跪着的多是嫔妃,宦官、宫娥们除了给长明灯添油,或者送饭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殿里,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殿外候着。 所以,递给寇季的那张字条,八成是殿里的嫔妃偷偷塞给他的。 这个人是谁,寇季没发现,但是她递给寇季字条的目的,寇季大概猜到了几分。 依照宫里的规矩,赵恒驾崩以后,除了受封的几位嫔妃以外,剩下的嫔妃,大多要被送到姑子庙里去囚禁一生。 她们中间有人不甘心接受这样的命运,所以想通过寇季,把自己从宫里捞出去。 以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加上寇准的权势,从宫里捞一个嫔妃出去,倒也容易。 但一旦被外人知晓,那就是个天大的麻烦。 虽然这种麻烦对于现如今的寇季而言,并不致命,但寇季仍然不想招惹上这种麻烦。 这种麻烦一旦沾染上,后续的麻烦就会没完没了的接踵而来。 寇季养足了精神,在大庆殿里一直跪到了天光大亮的时候,见没有人再给他塞字条,这才放松了不少。 他一放松,困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就跪在哪儿,垂下了脑袋,睡了过去。 直到宦官、宫娥们送来的早膳,赵祯才晃荡着寇季的胳膊,叫醒了他。 “吃东西……” 赵祯在寇季迷迷糊糊的时候,塞给了寇季一块冷肉,两块菜饼。 倒不是说宫里御厨做不出好吃的,而是为赵恒守灵的时候,没办法吃大鱼大肉。 寇季幽幽转醒,瞧着手里的冷肉,两块菜饼,嫌弃的道:“明明可以吃好的呢……” 赵祯大口的嚼着手里的菜饼,一脸满足的道:“已经很好了……” 寇季闻言,晃了晃脑袋,叹了一口气。 赵祯如今身为天下至尊,却没有一点儿天下至尊的自觉,反而像是个邻家的孩童,捧着一块硬梆梆的菜饼都能像是吃山珍海味一样吃的香甜,寇季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他。 寇季抄起了手里的菜饼,咬了一口,对赵祯嘟囔道:“你以后要是半夜想喝羊肉汤了,一定要让御厨杀它十个八个的羊,熬一大锅,喝一碗,倒一碗。” 赵祯捧着菜饼,愣愣的盯着寇季,认真的道:“那会不会太浪费了……先生说过,朕在宫里的吃穿用度,一丝一毫都是民脂民膏,不能浪费。” 寇季不屑的撇嘴道:“先生教你节俭了,那你有没有问问先生,他做到了吗?” 赵祯闻言,捧着菜饼,傻傻的愣在原地。 以前都是先生说什么,他听什么。 他从没有质疑过先生,也没想过先生说过的话,先生自己做不做得到。 寇季见赵祯愣在了原地,他左右瞧了一下,见刘娥、杨妃、李妃都没注意这边,于是就把菜饼塞给了赵祯,把赵祯手里的肉拿过来吃。 赵祯见状,瞪起眼,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一边吃着赵祯的肉,一边说道:“这冷肉吃多了,对你身体不好,我帮你吃了……你的那些先生,平日里净给你讲那些大道理。可他们讲的那些道理,他们自己都做不到。 谁给你讲的你的吃穿用度,一丝一毫都是民脂民膏?” 赵祯盯着寇季手里的肉,低声道:“李先生……” 寇季愣了一下,吧嗒了一下嘴,道:“还有谁?” 寇季原本是想把赵祯那些先生们在宫外挥霍无度的事情讲给赵祯听的,可赵祯张嘴就搬出了李迪。 寇季还真没办法讲。 满朝文武里面,论起狠,没人能比得过李迪。 李迪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跟赵祯讲过的大道理,基本上都能做到。 所以寇季没办法给李迪挑刺。 赵祯眼看着寇季把自己的那块肉块囫囵的吞下,眼中略有一丝失望,他目光落在了寇季自己的那块肉块上,喃喃道:“丁先生也讲过……” 寇季闻言,乐了,“那咱们就说丁谓。你知道丁谓在宫外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赵祯愣愣的摇摇头。 寇季认真的道:“咱们先从吃上面讲,丁谓每餐,要吃二十道菜,而且每天都不重样。饭桌上不仅有熊掌、燕窝这些珍品,还有不少邕州偏远地区出产的奇珍。 更重要的是,丁谓每道菜,都只吃一口,剩下的都赏给了下人。 丁谓每餐的花费,大概有上百贯,一天三顿,那就是三四百贯。 一个月那就是上万贯。 再说穿着……” 寇季从吃穿用度上,给赵祯讲了讲丁谓的奢侈生活。 赵祯听着,小嘴巴长的大大的。 等到寇季说完以后,赵祯愣愣的道:“丁谓的俸禄,不足以供他这么花销吧?” 寇季将最后一点肉塞进了嘴里,感叹道:“所以他贪污啊!” “胡说八道!” “丁爱卿乃是国之肱骨,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贪污受贿之人了。” “……” 刘娥的声音在寇季耳边响起。 寇季用袖子蹭了蹭嘴,对刘娥一礼,“太后娘娘,丁谓其人,到底是好是坏,你我心知肚明。娘娘要借他达到什么目的,臣不知。但臣知道,他存在于朝堂上一日,就会腐蚀朝堂一日。 似他这种奸佞,朝堂上若是多了,那江山社稷可就危险了。” 刘娥微微眯起眼,盯着寇季,道:“危言耸听罢了。丁爱卿虽然有些贪婪,但他处事果决,理政干练,是一位难得的干才。 比起他理政方面的才能,他那点儿贪婪的小毛病,可以忽略不计。” 寇季淡然道:“娘娘说的是入汴京城之前的丁谓吧。” 寇季看了看赵恒的棺椁,对刘娥道:“丁谓真要是有娘娘说的那么好,先帝也不至于躺在这儿。先帝虽然一把火焚了玉清昭应宫,一举歼灭了那些妖道。可丁谓却依然逍遥法外。 先帝虽然崇道,但也有底线。 若是没有丁谓从旁蛊惑,他又怎么会一步一步的放弃自己的底线,最终弄的浑身剧毒呢? 若非臣出现,只怕娘娘,官家,也会性命堪忧。” 刘娥瞪了寇季一眼,冷声道:“哀家欠你一个人情,哀家记着呢,不需要你提醒。” 寇季晃了晃脑袋,道:“臣没有找太后讨要人情的意思,臣只是想说,丁谓其人,不适合再立足朝廷。” 刘娥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冷哼道:“这是你给哀家的谏言?”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算是……” 刘娥冷冷的道:“哀家若是不纳呢?” 寇季盯着刘娥,认真的道:“臣尽了臣的本分,纳不纳谏言,自然是太后做主。” 顿了顿,寇季又道:“但是朝廷如今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娘娘不该留下丁谓,再起争端。” 刘娥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略带深沉,“哀家怎么觉得,如今朝野上下,一片祥和呢。” 寇季沉声道:“先帝驾崩,辽国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借着这个时机南下。西夏野心勃勃,随时都有可能借着这个时机自立。 太后从哪儿看到的一片祥和?” 刘娥冷哼道:“辽国于我大宋,乃是盟国。我大宋每年进贡辽国数十万岁币,辽国拿了好处,又岂会再兴师动众南下。 至于西夏,乃是我大宋的藩属,朝廷每年都有厚赐,都会安抚,他们不可能自立。” 寇季愣愣的盯着刘娥,质问道:“太后以为,花钱就能买平安?” 刘娥冷冷的道:“就算不能买一世平安,也能买一时平安。等到官家长大以后,自然会跟辽国、西夏清算。” 寇季咬牙道:“朝廷频频资敌,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敌强我弱。到时候想清算,恐怕也没那个力量,反而还要受别人欺负。” 刘娥面色一沉,低声道:“哀家只是一个女人,没有那么大能耐对付辽国、西夏。哀家只想稳稳的帮官家守住这江山,等到官家长大了,再交给他。” 寇季沉声道:“您明明可以跟我祖父联手,一起对付辽国、西夏的……” 刘娥凤眉一挑,不屑道:“一山难容二虎。你祖父容不下哀家,哀家又怎么可能容得下你祖父。” 寇季听到这话,不再多言,他对刘娥拱了拱手,垂下了脑袋,继续跪在了灵前。 如今刘娥、寇准共掌摄政之权,寇季又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能跟刘娥单独说话,他就想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劝刘娥放弃争斗,跟他祖父一起联手,一致对外。 毕竟,西夏就是在赵恒驾崩的这几年迅速崛起的。 寇季想着,看看能不能在西夏没有长大之前,提前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 但经过了跟刘娥的攀谈,寇季发现,刘娥并没有跟寇准联手的意思,甚至还要跟寇准拼一个你死我活。 他也就放弃了继续劝解刘娥的打算。 他已经向刘娥释放了善意,但是刘娥不接受,那他就只能继续沿着自己谋划的路,继续默默前行。 刘娥见寇季垂着脑袋,淡淡的开口道:“哀家欠你一个人情,官家也欠你一个人情,你又是天子门生。真要有那么一天,哀家会放你一条生路。” 言外之意,她跟寇准的争斗,寇准若是败了,她会放寇季一条生路。 寇季缓缓抬起头,看向刘娥,淡然笑道:“娘娘怎么认定,自己一定会胜?” 刘娥坚定的道:“哀家不能输!” 寇季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刘娥这到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实话。 她不能输,一旦她输了,下场就不会太好。 刘娥、寇季二人把话题聊死了,也就没有再继续聊下去了必要了。 刘娥牵着赵祯,把赵祯送到了杨妃、李妃手里,让她们照顾。 她觉得,赵祯跟寇季待在一起呆久了,迟早会被寇季教坏,所以让赵祯远离寇季。 寇季也没在意,依旧跪在灵前。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 郭槐那厮悄悄的进了大庆殿,趴在了刘娥耳边嘀咕了几句。 刘娥阴沉着脸,皱着眉头离开了大庆殿。 寇季瞧着刘娥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大概猜到了,刘娥为何会离开大庆殿。 昨日登基大典的时候,寇准以他的权威,压服了百官。 但有关于刘娥借腹生子的事情,并没有就此过去。 反而会愈演愈烈。 昨日只是言官们对刘娥发难,今日就未必只有言官,恐怕更多的官员也会参与进来,甚至赵氏宗亲也会借此发难。 比如赵元俨,他既然已经有了异心,那他就不会再坐以待毙。 他必然会趁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 虽然不一定能借此扳倒刘娥,但是能给刘娥造成麻烦,对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刘娥离开了大庆殿,再也没出现。 大概是在跟百官吵架。 没有刘娥盯着,李妃、杨妃也约束不住赵祯。 赵祯到了入夜的时候,又凑到了寇季身边。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冷肉,递给了寇季,“给你吃……” 寇季愣愣的看着赵祯手里的肉,愕然道:“你没吃?” 赵祯低声道:“晚上送来的我吃了……母妃把她那一块给了我,我给你吃。” 见寇季依然愣愣的盯着自己,赵祯就不好意思的道:“早知道守灵这么凄苦,我就不该把你强留下来,让你陪我一起受苦。 是我害你受苦的,就应该补偿你。” 寇季看向赵祯,认真的道:“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有些事情我都不好意思想了。” 赵祯疑惑的看着寇季,“什么事情?” 寇季晃了晃头,道:“没什么……” 寇季把赵祯递过来的肉,重新推回去,还给了赵祯,叮嘱道:“这是你母妃给你的,是她一片心意,你不应该把它分享给别人,浪费了你母妃的一片心意。” 赵祯闻言,重重的点点头,他抱着肉块啃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寇季心里却长叹了一口气。 (赵祯性子这么好,非稻草杜撰,也非稻草吹牛逼。他就是这么一个掌权以后,晚上要喝一碗羊肉汤,还得考虑一下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会不会浪费民脂民膏的皇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6章 嫔妃之乱 赵祯太仁慈了…… 仁慈的不像是个皇帝。 这对官员们而言,是一件好事,可对国家而言,对百姓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寇季有心劝解赵祯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赵祯仁慈的性子是刘娥和那些教育他的文官们长期培养出来的,不是他三言两句就能改正过来的。 要把赵祯变成一个威严的帝王,还需要长期的培养。 寇季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赵祯在寇季旁边吃完了肉,陪着寇季说了会儿小话,在李妃的呼唤下,又回到了李妃的身边。 寇季一个人继续跪在赵恒的灵前。 时间一晃。 到了三更天。 寇季格外精神,他可以肯定,那个邀请他去御花园的人,今晚必定还会有所行动。 他没有去御花园,那人的谋划没有得逞,又怎么会甘心。 寇季从三更天,一直等到了四更天,也没有见人凑过来。 他以为那人放弃了,正准备闭目睡觉的时候,有人缓缓的从殿后挪向了殿中。 寇季耳中听到了响动,猛然回身,就看到了一个双十年华,模样秀丽的嫔妃,出现在他身后。 寇季瞧着那嫔妃的妆容,像是一个婕妤。 在宫里品阶不高,但真的很大胆。 她盯着寇季的目光充满了火热,她敞开了衣领,伸手去抓寇季。 寇季大概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慌忙躲闪。 她扑了个空。 然后一脸幽怨的看向寇季。 寇季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刚准备长出一口气,却没料到,有人从她身后猛然抱住了他。 然后,四五个嫔妃扑了过来。 有人给寇季手里塞了个香囊,有人扯下了抹胸,塞进了寇季怀里。 还有人干脆直接拉着寇季的手,往她领口塞去。 那个抱着寇季的嫔妃,在寇季耳边,低声威胁,“你今日占了我们姐妹便宜,不救我们姐妹出去,我们就将此事说出去,拉你一起死。” 寇季咬着牙低吼道:“你们疯了!” 那个抱着寇季的嫔妃低吼道:“你不救我们,我们迟早会疯。进了姑子庙,我们都会被逼疯。” 寇季瞪着眼,低声喝斥道:“你们需要我帮忙,只管找我商量,为何要拉我下水?” 那个最先扑到寇季身边的婕妤,不知道何时已经凑到了寇季身边,她盯着寇季,幽幽的道:“小郎君别怪我们姐妹,我们姐妹也是没有办法,所以才出此下策的。若是不拿了你的把柄,你又怎么会真心实意的救我们姐妹。” 寇季冷哼一声,阴沉着脸,“你们倒是打的好算盘!” 寇季瞥向她们身后,冷冷的道:“那你说说,我是救你们,还是救她们。” 几个扑在寇季身边的嫔妃回身,发现她们身后的所有嫔妃,此刻都醒了,她们都用炽热的光芒盯着寇季。 她们想着抓住寇季的把柄,让寇季救她们,其他人何尝不是这个想法。 那个抱着寇季的嫔妃见此,咬牙道:“那就一起救!” 寇季讥笑一声,“你当我可以一手遮天吗?还一起救!我一个也不会救!” 那个抱着寇季的嫔妃狠声道:“你不救我们姐妹,我们姐妹就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拉着你一起死。” 寇季冷冷的笑道:“不需要你说,我会替你说的。” 嫔妃们一愣,盯着寇季,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寇季却没有回答,而是对着抱着他的那个嫔妃冷哼道:“抱够了没有?” 嫔妃们又是一愣。 寇季双臂猛然用力,怒喝一声,“给我滚!” 寇季挣脱了嫔妃们的控制,同时也惊醒了所有人。 杨妃、李妃、赵祯等人都看向了寇季。 当看到了寇季被众嫔妃环伺的时候,李妃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杨妃大概猜到了原委,她盯着寇季,打算看寇季如何应对。 寇季盯着那些嫔妃们,毫不掩饰的怒喝道:“尔等身为嫔妃,当遵守礼节,如今为了乞活,竟然做出了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 先帝灵柩在此,你们怎么敢如此?” 那个之前抱着寇季的嫔妃闻言,垂着泪,哭诉道:“明明是你贪图我们姐妹的美色,欲行不轨之事,我们姐妹不从,你却恶人先告状。 我们是先帝的嫔妃,先帝灵柩在此,你这么做,对得起先帝吗?” 寇季讥讽的笑道:“你倒是巧舌如簧。你要真有胆子,就拿着你这套说辞,随我去垂拱殿,当着百官的面,好好说一说。 看看百官是信你的,还是信我的!” 寇季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冷声道:“眼下是四更天,百官们想必已经在宫外候着了。官家为先帝守灵期间,不能上朝。但太后和寇相有摄政之权,他们随时可以举行朝会。 现在,你们就跟我去垂拱殿,跪求太后和寇相,让他们主持一个公道。” 寇季逼近了嫔妃们两步,怒声道:“谁敢?谁敢跟我去?” 嫔妃们在寇季的质问下,频频后退。 她们耍的计策,平日里在后宫里无望而不利,但是却上不了台面。 一旦扳倒了朝堂上,很容易被拆穿。 更关键的是,这种事一旦闹到了朝堂上,不论她们有没有错,死罪难逃。 “一群鼠辈,也敢算计我。” 寇季见她们频频后退,不屑的骂了一句。 他见杨妃、李妃没有表示,皱了皱眉头。 他缓缓举起手,对赵恒的灵柩拱了拱手,义正言辞的道:“我乃是先帝门生,为先帝守灵,纯粹是以全孝道,却没料到,撞上了你们这帮子肮脏人,污了我对先帝的孝心。 你们不敢去垂拱殿,我去。 我去找太后,找寇相,问一问他们,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先帝灵柩前,行如此不知廉耻之举。”、 那个最先扑到寇季身边的婕妤,听到寇季这话,脸色铁青,她气的浑身颤抖着道:“去就去,左右都是你占了我们姐妹便宜。 纵然是死,我们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嘭!” 她话音刚落,杨妃随手打翻了一个烛台,喝斥道:“够了!” 寇季跟嫔妃们吵闹,她可以坐山观虎斗,当戏看,可要是闹到朝堂上去,她却不能容忍。 此事若是闹到了朝堂上,先不说刘娥和寇准会如何处置寇季和那些嫔妃,单单是影响,就不是杨妃能够接受的。 一旦此事闹上了朝堂。 让人知道了后宫的嫔妃跟寇季有染,那后宫立马就会被好事者描述成藏污纳垢之所。 到时候不仅赵恒的名声不保,刘娥、杨妃、李妃等人的名声也会受到牵连。 为了一群即将被发配到姑子庙里的人,污了赵恒的名声,污了她们的名声,杨妃决不答应。 “一群不知廉耻的东西,当着先帝灵柩面,行苟且之事,简直是罪该万死。” “陈琳!” 杨妃怒喝一声。 陈琳匆匆出现在了殿中。 杨妃恼怒的吩咐道:“把这群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本宫押下去,关押起来!” 陈琳刚要答应,就见刘娥略显疲惫的进入到了殿内,她在殿外就听到了争吵,进入到了殿内以后,不悦的喝斥道:“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打扰了先帝安眠,哀家斩了你们。” 嫔妃们明显畏惧刘娥。 随着刘娥的喝斥声落下,她们吓的直哆嗦。 杨妃起身,凑到了刘娥身边,低声把大庆殿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刘娥。 刘娥听完以后,盯着那些嫔妃们,破口大骂,“见过蠢的,没见过你们这么蠢的。寇季若是能被你们迷惑,哀家岂会让他待在大庆殿? 你们若是找哀家乞命,找官家乞命,甚至找李妃、杨妃乞命,哀家说不定会觉得你们可怜,放你们一马。 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干出这种蠢事,更不该玷污先帝灵寝。 你们真是找死!” “郭槐!” “奴婢在!” “当事之人,拖出去杖毙!其余人全部给哀家送到姑子庙去,让掌庙嬷嬷给哀家严加看管,出了差自,哀家要她们脑袋。” “……” “娘娘饶命啊……” “姐姐饶命,妹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 然而,她们做出了这等事,刘娥又岂会轻饶她们。 任凭她们怎么哀求,刘娥都心硬如铁。 郭槐当即招来了宦官们,推着嫔妃们往外走。 那几个招惹寇季的嫔妃,被架出去以后,就在大庆殿前,被当场杖毙。 其余的嫔妃被架着出了大庆殿,捆绑上,塞住了嘴,扔进了一个马车里。 正当郭槐要拽着两个年幼的才人们离开大殿的时候。 寇季突然开口了,“等等……” 刘娥、杨妃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寇季身上。 郭槐盯着寇季,阴阳怪气的道:“寇季,今夜你在宫里犯了忌讳,娘娘仁慈,没有处罚你,你还想干预宫里的事情?你是嫌命长吗?” 寇季搭理都没搭理他,而是对刘娥、杨妃等人拱了拱手,道:“娘娘,瞧她们两个的年龄,恐怕刚入宫不久吧。恐怕先帝都没宠幸过她们。 她们年龄还小,送进了姑子庙,恐怕会被欺负死。” 刘娥瞪起眼,难以置信的道:“你要为她们求情?” 杨妃不悦的道:“寇季,此前的事情,你虽无大错,但仍旧有错。姐姐没有追究,已经给足了你们祖孙面子,你不要得寸进尺。” 寇季晃了晃头,认真的道:“臣没有为她们求情的意思。她们的死活,其实臣一点儿也不在意。臣只是觉得,她们年龄还小,什么错事也没做过,就此了结了余生,实在有些太残忍。 宫里又不缺她们两个三餐饭食,不如就赐她们一个宫娥身份,让她们留在宫里,也算是一桩功德。” 刘娥闻言,眯着眼,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杨妃微微皱起了眉头。 李妃踌躇了一下,低声道:“两位姐姐,妹妹觉得寇季说的有理。妹妹从深宫里出来,身边也没个贴心的宫娥伺候着,不如就把她们两个贬为宫娥,赐给妹妹。 妹妹救她们一命,就当积了一个功德,希望这功德能应在祯儿身上,让祯儿以后无病无灾。” 李妃难得有一次主见,又搬出了赵祯,刘娥和杨妃都看向了她。 李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脑袋。 刘娥和杨妃对视了一眼,杨妃缓缓点了点头。 刘娥沉声道:“既然李妃为你们两个求情,那哀家就饶你们两个一命。从即日起,削你们两个身上的妃位,降为宫娥,以后专心伺候李妃。” 两个小丫头闻言,赶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刘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随后,刘娥盯着寇季,冷声道:“再插手宫里的事情,就算你有寇准护着,哀家也饶你不得。” 寇季拱了拱手,没有多言。 事实上,救那两个小丫头,并不是寇季的意思。 而是赵祯的意思。 赵祯大概是见过那两个小丫头,应该跟她们玩闹过,或者说过话,多少有点情份。 所以他在看到那两个小丫头被拖出去的时候,神情特别紧张,一双手握成了拳头,紧紧的贴在腰间,他想救那两个小丫头,却不敢开口。 寇季看出了这一点,李妃也看出了这一点。 所以寇季才会开口,李妃才会顺水推舟。 一帮子嫔妃们被清理出大庆殿以后,大庆殿里变得空荡荡的。 只有九个人跪在里面。 除了寇季、赵祯、刘娥、李妃、杨妃、杜妃外,还有三个后台比较硬的贵妃。 那三个贵妃,都是武勋家里出来的女子。 除非刘娥跟武勋闹崩了,不然她不可能处置那三个贵妃的。 她们有强大的外戚撑腰,不需要担心刘娥将她们发配到姑子庙去,所以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坐着即可。 寇季就这样,陪着刘娥等人在大庆殿里继续守着。 他们九人在大庆殿里又清净,又自在。 然而,汴京城里却闹翻天了。 太白经天的天象还没有一个确凿的结论,又发生了周怀正叛乱,紧接着又曝出刘娥非赵祯生母的秘密,赵恒又在这个时候驾崩了。 一桩事接着另一桩,着实让汴京城里的百姓震惊了一把。 四件事,每一件事都跟刘娥有关,加上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刘娥是妖后的事情,被百姓们当成了铁的事实。 百姓们堵在各大官员的府邸,闹着要让官员们诛妖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7章 出宫 太祖太宗两朝,对百姓们很仁慈,很优厚。 往往民间有什么呼声出现,太祖太宗就会立马顺应民心,对朝政做出调整。 真宗赵恒继位以后,处理民间呼声的时候,经常效法太祖太宗的做法。 因此,汴京城里的百姓们发出呼声,朝廷一直都很重视。 此番百姓们堵着官员们的府邸,闹着要让官员们诛妖后,官员们也很重视此事。 他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为罢免刘娥而奔走。 他们也不时的聚在一起,向内庭上书,甚至还在朝堂之上屡屡谏言。 然而,刘娥正在为先帝守灵,他们呼声再大,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只要刘娥不离开大庆殿,不出现在垂拱殿,百官们弹劾她的奏折入了内庭就石沉大海。 以刘娥今时今日的地位,百官们除了弹劾她,让她自请消除后位外,没有其他办法。 除非他们能效法周怀正,再来一场叛乱。 但此前周怀正叛乱,为朝廷敲响了一道警钟,寇准在总摄国政以后,对汴京城里的布防,重新做出了部署。 并且调任了心腹朱能,担任皇城的守卫大将军。 朱能可是身经百战的悍将,远不是之前守皇城的那些将军能比的。 有朱能守卫皇城,别说引五万兵马来攻,就算再多五万,朱能依然能守住。 他在西北边陲打了多年仗,最擅长的就是防御战。 百官们弹劾刘娥无用,想效法周怀正也不能。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消停,反而奔走的更欢腾。 他们不仅自己上书弹劾刘娥,还往京城外寄信,拉着京城外那些担任地方大员的同窗至交,一起弹劾刘娥。 一时间,百官们聚成了一道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的拍向刘娥。 只等刘娥为先帝守灵结束以后,那最大的浪潮,就会汹涌的拍向她。 时间一晃。 四十九日已过。 大庆殿内。 刘娥看着内侍宦官们帮赵恒换上了新的帝王棺椁,在瞻仰了赵恒冷冰冰的遗容以后,刘娥让人闭合了棺材盖,引领着赵祯、寇季等人,向赵恒的棺椁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施礼过后,刘娥带着赵祯往殿外走去。 走到了殿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有些迟疑。 她站在殿门口,愣了许久,最后还是在杨妃提醒下,才缓缓的跨过了大庆殿的门槛。 寇季在她身后,目睹了她在殿门口迟疑的一幕。 他大概能猜到刘娥为何会迟疑。 刘娥在大庆殿内,躲清静躲了四十九日。 从夏末,一直躲到了深秋。 如今終于躲不下去了,她要出去面对百官们为她准备了四十九日的惊涛骇浪。 寇季等刘娥等人走后,回身对着赵恒的棺椁拱手一礼,然后退出了大庆殿。 出了殿门,寇季深深了吸了一口气。 在殿内待了四十九日,前七日寇季还敢大口呼吸,到了第八日的时候,寇季就不敢大口呼吸了。 赵恒的尸身虽然经过了防腐处理,但从第八日开始,仍然有淡淡的尸臭味传出来。 寇季很不喜欢尸臭味,闻多了,连饭都吃不下。 也就是从第八日开始,寇季再也没偷偷抢过赵祯手里的肉吃,反而拿自己的肉跟赵祯换菜饼吃。 吃了四十多天菜饼,寇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蓬头垢面的。 寇季在大庆殿门口站了良久,才迈开了步子往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小心点……”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寇季身边,扶住了他。 寇季撑着陈琳的手,苦笑道:“跪久了,双腿血脉不畅,多走动走动就好了。” 陈琳缓缓点头,“咱家知道……” 寇季看向陈琳,认真的道:“我越来越讨厌你了。” 陈琳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寇季为何会讨厌陈琳,陈琳自己心里也清楚。 从守灵的第八日起,刘娥、杨妃、李妃等人都有宦官、宫娥,偷偷的给她们送东西吃。 赵祯也有,而且负责给赵祯送东西吃的,就是陈琳。 寇季很多次都看到,陈琳偷偷的送给赵祯鸡蛋、米粥、肉羹等吃食。 赵祯有心跟寇季分享,却被陈琳这死太监给拦下了。 寇季觉得这个死太监就是故意的,他明明可以多准备一份,分润给寇季的,却偏偏没准备。 所以寇季才讨厌他。 陈琳扶着寇季出了大庆殿的宫群,到了毗邻东华门前的宫群的时候,撒开了扶着寇季的手。 “咱家就不送你出去了……” 陈琳收回手,抱在怀里,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迈着步子往宫外走去。 陈琳望着寇季的背影,低声提醒道:“出了宫门,别坐车,别坐轿,也别就近找个地方去洗漱。就这么蓬头垢面的回去,能多招摇过市,就多招摇过市。” 寇季撇撇嘴道:“不需要你提醒,我又不傻。” 陈琳让他蓬头垢面的去招摇过市,有何用意,寇季心里很清楚。 寇季在宫里跪了四十九日,宫里人能看到他对先帝的孝心,可城外的百姓却看不到。 陈琳让他蓬头垢面的去招摇过市,就是为了让百姓看到寇季对先帝的孝心。 百姓们看到了寇季对先帝的孝心,自然会帮寇季扬名。 一旦寇季对先帝的孝名名扬天下,那他在官场上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纵然寇准以后倒了,刘娥掌了权势,要动寇季,也得问问百姓答不答应。 寇季对陈琳潇洒的摆了摆手,迈步离开了皇宫。 刚出宫门,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放我过去,我是来接我四哥的。” “皇宫重地,闲人不得擅闯。” “我有入宫的腰牌,凭什么不让我进。” “没有寇相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往后退,再前进一步,我就砍了你。” “有胆子你就砍!” “……” 伴着争吵声,寇季出现在东华门外。 一出门,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撞在一起,你推我搡的,互不相让。 “你们在……做什么?” 寇季盯着那两道身影,挑着眉头问。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声音,大喜过望,他大声叫道:“四哥,我来接你,这厮不让我进去。” 挡着刘亨的朱能缓缓回身,大笑道:“大侄子,你出来了?” 寇季对朱能拱拱手道:“朱家叔叔,您怎么跟刘亨闹到一起了。” 朱能搓着手,呵呵笑道:“你这兄弟刚出现,朱某就察觉到了他身怀武艺,心中就生出了试探之意。朱某跟他搭了搭手,觉得他武艺不错。 若是交给朱某调教,将来在战场上,一定是一员猛将。” 刘亨听到朱能这话,冷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点眼里。” 朱能淡然笑道:“可惜生错了地方,这辈子恐怕都落不到朱某手里了。平白的瞎了一块材料。” 刘亨闻言恼了,瞪起眼喝道:“你……” 瞧着朱能和刘亨又有掐架的趋势,寇季赶忙出声阻拦道:“刘亨别闹了,你不是说来接我的吗?我现在都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还有心思跟人吵架。” 刘亨闻言,对朱能冷哼道:“这次放过你,下此一定要找你好好比划比划。” 朱能也没客气,笑着道:“随时奉陪……” 刘亨绕过了朱能,往寇季身边跑来,朱能这次没阻止他。 刘亨跑到了寇季身前,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叹息道:“守灵的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瞧瞧你,都瘦了一圈了。 走走走,去庆芳馆,弟弟摆一桌,让你好好吃喝,把损失的肉都补回来。”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没好气的骂道:“你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大丧的时候。大丧期间,不得玩乐。现在去庆芳馆,不是找死嘛?” 庆芳馆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花楼。 寇季只是略有耳闻,但没去过。 经过了寇季提醒,刘亨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拍拍嘴道:“是弟弟说错话了,那咱们去樊楼如何?” “去劳什子的樊楼做什么,要吃好的,去朱某府上,朱某府上山珍海味不计其数。” 朱能在一旁开口插话。 他盯着寇季道:“大侄子,你不是喜欢吃大虫吗?朱某最近又猎了两只。” 寇季翻了个白眼,叹气道:“那东西也稀罕,还是少杀点为好。” 朱能闻言,瞪起铜铃大眼睛,嚷嚷道:“那东西怎么能少杀呢?杀少了它害人,全杀了就没办法害人了。” 寇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想如何辩驳朱能的话。 大虫,也就是老虎,在后世确实是珍稀保护动物,可在大宋,它只是为祸一方的害虫而已。 是害虫,就得清除。 这就是朱能的逻辑。 寇季没办法改变朱能的思维,就只能干笑着推辞道:“改天吧……今天不合适。” 朱能一愣,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的点点头道:“今天确实不合适……” 寇季对朱能拱了拱手,领着刘亨离开了东华门。 刚到了街道上,就看到了刘亨的一帮子跟班们,抬着轿子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他面前。 寇季不等刘亨开口,就摆手道:“今天不坐轿子,让他们也别跟着。” 刘亨疑惑的道:“为何?”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今天要是坐了轿子,那我这么多天就白跪了。” 刘亨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 话音落地,他就转身驱赶走了自己的跟班。 等到跟班们快要走远的时候,他又冲上去,抓住了其中一个跟他身形相仿的,拔下了人家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凑到寇季面前,笑道:“我这个装扮,没错吧。” 寇季瞧着刘亨一身朴素的灰衣,笑着点点头。 随后,两个人结伴,沿着汴京城的街道,绕了足足一圈。 等到有人认出了寇季,并且开始传言寇季孝心的时候,寇季才领着刘亨回去寇府。 刚到寇府门口,寇季也是吓了一条。 寇府门前的半个巷子里,全是人。 他们有人拿着拜帖,有人拿着荐信,有人干脆携带者重礼,在寇府门前,求见寇准。 刘亨瞧着寇府门口送礼的人,一脸羡慕,“什么时候,我刘府也会这么风光?这帮子人里面,就没一个六品以下的。” 寇季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你刘府要是有这般光景,那你刘府离灭门也就不远了。” 刘亨一愣,叹了一口气道:“也对……门第不同。” 寇季仔细在送礼的人群里打量了一番,晃了晃脑袋道:“走吧……去后门。” 寇府门前堵满了人,寇季挤不过去。 他要亮出身份的话,也能过去,但这些人肯定会缠上他。 寇季领着刘亨到了寇府后门。 抬眼一瞧,后门也聚满了人。 寇季二话没说,领着刘亨就到了暗门所在的位置。 他也不怕把寇府的暗门暴露给刘亨。 因为他知道刘亨不会害他。 刘亨真要害他的话,也不需要拿寇府暗门做文章。 寇季到了暗门前,叩了叩门。 门里很快就传出了叩门声。 像是对暗号一样,对了三次,暗门才缓缓打开。 寇忠一张老脸露了出来。 “小少爷,您回来了……” 寇忠见到寇季身边还站着刘亨,微微愣了一下,不过他没有多言。 他一边迎着寇季入府,一边笑道:“老仆算了算日子,知道小少爷您今天出宫,也知道您没办法走前后门,所以就在这里一直等着您。” 寇季缓缓点头道:“有心了……” 寇忠带着寇季、刘亨到了四君园门口。 寇季吩咐道:“去烧些热水,我要好好洗漱一番,再让厨房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我要好好吃一顿。” 寇忠一愣,迟疑道:“小少爷,您在宫里长久没有吃到油水,突然大鱼大肉的吃,很容易伤肠胃。” 寇季晃着脑袋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快去。” 寇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寇季迈步要进四君园,刚走到月亮门下,就听到了一阵娇笑声。 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又仔细听了一会儿。 寇季赶忙喊住了寇忠,质问道:“我园子里怎么会有女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8章 瘿相 寇忠回过身,干巴巴笑道:“少爷派人从华州送过来。他来信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一直没个女人照顾,就给你挑了几个,送了过来。 他还说,你要是看中了那个,可以纳入到房中做妾室。” 寇季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黑着脸吩咐寇忠道:“送她们到后院管事处,让后院管事给她们找点事做。我不需要她们伺候,更不会纳她们为妾。” 寇忠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少爷还说了,里面有一个是县尉家的闺女……” 寇季瞪了寇忠一眼。 寇忠赶忙陪着笑脸,“老仆这就去。” 寇季领着刘亨,先到了一个厢房坐下,等到寇忠带着四君园里的姑娘们离开以后,他才重新回到了四君园。 那些姑娘们倒也守规矩,并没有动四君园里的东西,也没有把四君园里弄的乱糟糟的。 寇季回到了园子,并没有急着去洗漱,而是奔到了书房,在书桌一角找到了一个箱子,确认了箱子没被人动过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箱子里装的是他谋划六部时候写的一些东西,见不得光,更不能传出去。 寇季重新安放好了箱子,这才回到房里去洗漱。 寇忠早已让人备好了水,备好了干净的衣服。 寇季洗漱过后,穿戴整齐以后,才出现在了园子里,跟刘亨坐下继续攀谈。 他们聊了没多久,寇忠就命人送来的酒菜。 刘亨陪着寇季吃了一点东西。 剩下的时间,大部分是刘亨在讲,寇季在吃。 等寇季吃完的时候,刘亨也大致讲完了。 寇季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汴京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大多都跟刘娥有关。 刘亨细细的把所有的事情给寇季讲了一遍,寇季听完以后,擦了擦嘴,道:“照你的说法,现在举国上下,都在为诛妖后呼喊?” 刘亨重重的点头道:“不错……我姑母的情况很不妙。我爹这几日急的头发都白了。” 寇季扔下了擦嘴的帕子,道:“急什么,有什么可急的。你姑母的地位若是那么容易撼动,也不会一直稳坐到今天。” 刘亨一愣,追问道:“依你的意思,那些人奈何不了我姑母。” 寇季沉吟了一下,叹气道:“先帝在的时候,他们这么做,或许还能撼动你姑母的地位。先帝如今不在了,他们这么做,都只是徒劳。” 顿了顿,寇季低声骂道:“一群贱皮子……当初我祖父对付你姑母的时候,为何他们不出来。现在跳出来搅风搅雨,有个屁用。” 刘亨笑道:“确实贱……” 笑过之后,刘亨脸色又一沉,低声道:“四哥,既然我姑母的地位不可动摇,那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岂不白费了?” 寇季晃了晃脑袋,认真的道:“你姑母地位不可动摇,那是我推断。她或许也会有这种想法,但在面对举国上下请诛杀她的呼声中,也会慌乱。 只要举国上下的呼声不止,她永远都不可能安稳的在太后的位置上坐着。 她心神一日不稳,我们所作的一切就都不会成为徒劳。” 刘亨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笑着又道:“如今别人已经帮我们搭好了东风,也到了我们顺着东风盘旋而上的时候了。” 刘亨看向寇季,认真的道:“我该怎么做?” 寇季淡然笑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坐等升官即可。” 刘亨咧嘴笑了,“还有这好事?”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笑道:“那我就坐着等升官。” 寇季举起了桌上的酒杯,跟刘亨碰了一下,二人相视一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二人坐着又喝了一会儿,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刘亨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刘亨刚走,寇忠匆匆进入到了四君园里。 “小少爷,有人请您出去一趟。” 寇季疑问,“什么地方?” 寇忠躬身道:“万花馆……” 寇季沉吟着点点头,让寇忠先下去。 寇忠走后,寇季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才到府上,屁股还没坐热,你就找上门了。你也等急了吧……” 寇季一个人在四君园里坐了许久,等到寇忠进入到四君园里第二遍通传的时候,寇季才换了一身朴素的衣服,顺着寇府的暗门,离开了寇府,前往了万花馆。 到了万花馆门口,瞧着万花馆里客似云来。 寇季摇头一笑。 赵恒驾崩,国丧三载。、 那些个想找乐子的人,没办法去烟花柳巷之地找乐子,就只能到这万花馆来附庸风雅。 寇季晃着脑袋进了万花馆,刚一进门。 苏蝉儿就迎了上来,低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寇季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劝你,对我客气点。我可是你们东家的客人。惹恼了我,我转身走了,你们东家怪罪下来,可不是你能担当得起的。” 苏蝉儿咬着牙,恶狠狠的道:“你狠……” 寇季淡然笑道:“不说两句好听的?” 苏蝉儿努力克制着胸中的怒气,陪着笑脸,对寇季道:“公子,楼上请。”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跟着苏蝉儿到了楼上。 楼上没什么客人,而且还有一个个的暗卫把守,寇季猜测,赵元俨应该已经到了。 等苏蝉儿推开门的时候,寇季果然看到了赵元俨,戴着面具,坐在房里。 寇季进了门,苏蝉儿关上门,守在了门外。 寇季望着坐在桌边,戴着面具的赵元俨,哭笑不得的道:“王爷,在我面前,您还要带着面具?” 赵元俨随手摘下了面具,扔到了一边,淡淡的道:“本王这么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话音落地,赵元俨看向寇季,不悦的道:“你来迟了……” 寇季眉头一挑,笑道:“咱们也没约定见面的时间啊。” 赵元俨冷哼道:“从来只有别人等本王的份儿,本王还从没等过别人。” 寇季笑道:“比如……官家?” 赵元俨脸色一冷,恶狠狠的瞪着寇季。 寇季笑着坐在了赵元俨面前。 赵元俨喝斥道:“无礼……本王允许你坐了吗?” 寇季一点儿惧意也没有,他抄起了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嫌弃的重新放回到了桌上,笑道:“王爷最近没少被人恭维吧。脾气长了不少,威严也长了不少。 在宫里,又或者在外面,您是王爷,我是下官,我是没资格跟您平起平坐。 可在这万花馆里,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身份是对等的,有资格跟您平起平坐。” 赵元俨闻言,皱起了眉头,冷声道:“本王不想跟你多费纯色,本王只想知道,你答应本王的事情,什么时候做。” 寇季笑道:“王爷指的是六部?” 赵元俨瞪着寇季,“你还答应过本王其他事情吗?” 寇季淡然笑道:“那倒没有……” 赵元俨瞪着寇季,质问道:“什么时候?” 寇季迟疑了一下,笑道:“明日!” 赵元俨一拍桌子,道:“好,那就明日。明日若你不肯上奏,请罢六部,那本王就找人替你作。” 寇季脸色一变,微微皱起了眉头,“王爷是打算抛开我,单干?” 赵元俨冷哼道:“你不干,本王只能单干了。”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沉声道:“我劝王爷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 赵元俨不屑道:“本王这么做了,你又能奈我何。” 寇季眯起眼,冷冷的道:“我奈何不了刘娥,那是因为刘娥手里有权。你有吗?你没有!但我祖父有,我祖父有,就相当于我有。 赵氏宗亲固然尊贵,但不代表朝廷没有法子治你们。” 赵元俨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盯着寇季,一句话也没说。 寇季缓缓起身,盯着赵元俨道:“我寇季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我说明日就明日,绝不会更改。我希望你能遵守我们的约定,千万别做出什么违背约定的事情。 不然,我不能保证,我会不会让人去传播一些,兄终弟及的谣言。” “噌!” 赵元俨听到了‘兄终弟及’四个字,猛然站起身,愤怒的瞪着寇季。 寇季却像是没看到他愤怒的目光一样,对着他拱了拱手,离开了房间。 赵元俨就这么站在房里,用愤怒的目光,送寇季离开了房间。 “咳咳咳……” 寇季走了没多久,一声轻咳从隔壁传来。 赵元俨收回了自己愤怒的目光,快步走到了房间的墙壁前,在墙壁上,有一个隐蔽的把手,他拉开了把手,露出了一个苍老的人影。 那是一位老者,年龄跟寇准相仿,精气神却比寇准要足,看得出他身体也比寇准好。 刚才的咳嗽声,也是他故意咳出来的,并不是他真的身患病痛。 赵元俨见到了老者,赶忙迎了上去,扶着他,轻呼一声,“瘿相……” 老者晃了晃头,低声笑道:“老夫已经被罢黜相位多年,瘿相两个字,老夫已经配不上咯。” 赵元俨笑道:“在本王心里,瘿相一直都是瘿相。” 老者瞥了赵元俨一眼,晃着脑袋笑道:“王爷不必如此对老夫。礼贤下士的手段,用在那些年轻人身上合用,用在老夫身上,并不合用。 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了帮助王爷,那就不会毁诺。 也希望王爷记住对老夫的承诺。” 赵元俨丝毫没有对老者教训他赶到不满,反而义正言辞的道:“只要本王能拿到本王想要的,本王一定不会亏待瘿相。” 老者笑着点点头。 赵元俨又道:“本王刚才跟那只小狐狸的对话,瘿相可听见了?” 老者点着头,道:“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 老者顿了一下,看向赵元俨道:“你称他一声小狐狸,并不妥当。” 赵元俨一愣。 老者盯着房间的门口,像是盯着寇季一样,幽幽的道:“那是一个狼崽子……” “狼?” 赵元俨一脸不屑,“他顶多就是有点小聪明的小狐狸而已,怎么可能成为狼。” 老者晃着头道:“老夫的感觉不会出错,他绝对是一个狼崽子。你别看他只是在耍一些阴谋诡计,就觉得他不会吃人。 他不是不会吃人,而是爪牙还没有长成。 一旦他爪牙长成,他一定会吃人的。” 赵元俨皱眉道:“他真有这么厉害?” 老者笑道:“单单一个请罢六部的谋划,就把满朝文武都算计到了当中,这还不厉害?你别忘了,你我也是他局中的人。 老夫当年像是他那么大的时候,别说算计人了,就是生出了害人的心思,心里也会羞愧难当的。 你当年像是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在苦读诗书吧?” 赵元俨抿着嘴,点了点头。 老者笑道:“这头狼崽子,要是能收为己用,一定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要是不能收为己用,那他就是你最大的对手。” 老者看向赵元俨,笑道:“找个机会,宰了他吧。” 赵元俨一愣,沉声道:“你刚不是说要是他能为本王所用的话,一定会成为本王最大的助力吗?为何又要让本王杀了他。” 老者看向赵元俨,认真的道:“他在你面前,畏惧过吗?” 赵元俨晃了晃头。 老者说道:“他对你连畏惧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臣服于你?又何谈为你所用?” 赵元俨闻言,脸色一沉。 老者对赵元俨道:“用人之道,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权威权威,无威不成权。你威慑不到别人,你就没有统御别人的权力。 记住这句话,用心去看,用心去感受,你就会看出,谁对你是真心臣服,谁对你是假意臣服。” 赵元俨听到这番话,对老者躬身一礼,“本王受教了。” 老者见赵元俨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满意的点点头。 “明日早朝,朝堂上必定会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你需要早做准备。” 老者叮嘱。 赵元俨沉声道:“该做的准备,本王早已准备妥当了。” 老者缓缓点头,低声笑道:“那我们就坐看朝堂上风云变幻。” 赵元俨笑着点点头。 …… 万花馆外。 寇季回身望了一眼赵元俨所在的位置,微微眯起眼。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离开了万花馆。 赵元俨心中权力的欲望,是他亲手放出来的。 他本以为可以看着赵元俨权力的欲望不断的滋长,最终再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却没料到,才短短数十日不见,赵元俨权力的欲望暴涨了一大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79章 要升官了? 寇季只知道赵元俨权力的欲望在滋长,却并不知道,赵元俨为了在朝堂上立稳脚,背地里请了一位老狐狸还朝。 若是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坑赵元俨一把,让赵元俨消停一下。 寇季孤身回到了府里,一头扎进了书房,从书房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上奏的行文,在里面翻翻找找,找到了一篇合用的,删删减减,凑出了一道奏折。 他提笔写下了奏折,等墨迹晾干以后,合起来,塞进了袖口。 拿着奏折回到了卧房,也没有宽衣,倒头就睡。 寇季在宫里待了四十九日,没吃好也没睡好,如今回到了府里,自然要吃好喝好睡好,补偿一下自己。 然而,寇季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躺了许久,也没有睡着。 明明很困,可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寇季从床上爬起身,跪在了床上,脑袋一耷拉,立马困意袭身,似乎随时都能睡着。 “这……这……真是……” 寇季气的嘟囔了两声,躺在床榻上,继续睡。 他在宫里跪着睡习惯了,如今躺下,居然睡不着了。 “真贱啊……” 寇季躺着埋怨了一句,闭上眼睛假装在睡。 他在床榻上折腾了许久,才慢慢的进入到了梦乡。 这一睡,就睡到了三更天。 足足睡了六个时辰。 算是他这四十九日以来,睡的最舒坦的一次。 三更天的时候,寇忠挑着灯笼,敲开了寇季房里的门户,轻声呼唤。 “小少爷,起身了,该上朝了。” 在寇忠三番四次的催促下,寇季恋恋不舍的从床榻上爬起身。 他起床以后,寇忠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水,他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换上了朝服,出了四君园。 他并没有急着去上朝,而是先去了寇府用膳的地方。 等他到了寇府用膳的厅堂的时候,寇准已经坐在了里面,正漫无条理的吃东西。 寇季走进去,拱手一礼,施礼过后,坐在了寇准对面开始吃东西。 祖孙二人吃过了东西。 寇准拍了拍寇公车,“推老夫去上朝……” 寇季答应了一声,推着寇准出了厅堂门户。 刚出厅堂,感觉到有些微冷,立马让寇忠去找了个毯子,盖在了寇准的双腿上。 寇忠瞧着寇季帮他盖毯子的举动,心里暖洋洋的。 去皇宫的路上,话自然就多了几分。 “你小子以前没上过朝,朝堂上许多规矩你都不懂,一会儿到了垂拱殿,记得多听多看,少说话。” 寇准坐在寇公车上,小声的叮嘱着寇季。 寇季低声笑道:“今日早朝,恐怕不会平静,孙儿想不说话,都难。” 寇准一愣,沉声道:“要动手了?” 寇季缓缓点头道:“不趁着现在举国上下声讨刘娥的时候动手,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寇准若有所思,低声道:“这倒也是……” 寇季咧嘴一笑,低声道:“我还以为,祖父会说,有你撑着,我动不动手都无所谓呢。” “呵……” 寇准嘲讽的笑了一声,“换做以前,老夫或许会说这种话,可现在,老夫想说也说不出口。” 寇季一愣,追问道:“为何?” 寇准长叹一声,无奈的道:“老夫这身子骨,终究比不过刘娥。” 寇季闻言眉头一皱,赶忙问道:“祖父身体又出问题了?” 寇准晃了晃脑袋,叹气道:“老夫的身子骨没什么问题,不仅没有患病,反而大有好转。” 寇季急忙道:“那祖父您为何要说自己比不过刘娥……” 寇准回头瞥了寇季一眼,声音压的极低,道:“老夫近些日子处理朝政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 寇季闻言,心头一跳,他沉声道:“那就更得加快六部夺权的步伐了。” 寇准微微一愣,疑问道:“老夫的问题,跟六部有何关系?” 寇季解释道:“六部没有夺权的时候,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祖父处理。一旦六部夺权,祖父就不需要那么累了,大小的事务都可以交给六部去办。到那个时候,祖父只需要掌控好决断权,问责权足以。其余的事情,就不需要多操心了。” 寇准意外的看向寇季,低声笑道:“没料到你帮六部夺权,还有这等深意。六部要是真的能处理好老夫交代给他们的大小事务,那老夫确实能放松不少。” 寇准盯着寇季,又道:“你在谋划帮六部夺权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 寇季晃了晃脑袋,道:“孙儿也是听到祖父说自己力不从心,才想到的。” 寇准缓缓点头,道:“你脑子转的倒是挺快。” 顿了一下,寇准又道:“对了,老夫忘了告诉你,你马上要升官了。” 寇季一愣,愕然道:“祖父之前在垂拱殿不是说,孙儿年龄太小,对朝廷又没有大功,不能授予五品官吗?为何又说孙儿要升官了?” 寇准拍打着寇公车的扶手,幽幽的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寇季一脸茫然。 寇准见寇季一脸茫然,就笑着提醒道:“帮官家守灵,就是大功……” 寇季愕然道:“这也算功劳?” 寇准吧嗒着嘴道:“如何不算功劳?你为先帝守灵,献出了你的孝心,朝廷自然得嘉奖。” 寇季感叹道:“这官升的有点太容易了……”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笑道:“满朝文武,有资格帮先帝守灵,能帮先帝守灵的,唯有你。这独一份的功劳落到你头上,升官自然容易。” 寇季挑着眉头道:“这么说,我这灵不白守?” 寇准失笑道:“白守的话,老夫也不会让你去。” 寇季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 祖孙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东华门前。 东华门前早已聚满了人。 “今天人不少啊……” 寇准望着东华门前比平日里多了一倍的官员,幽幽的说着。 寇季低声笑道:“官家登基以后,第一次临朝,人自然多。” 寇准晃着头,低声道:“恐怕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皇太后来的。” 寇季缓缓点头道:“他们谋划了四十九日,也等了四十九日,終于等到了今日,自然不能缺席。”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皇太后不好动啊。” 寇季点头道:“好动的话,我也不至于谋划六部。” “嗯?!”、 寇准目光落在东华门前的官员身上,眉头微微一凝,寇季察觉出了不对,追问道:“祖父,怎么了?” 寇准盯着东华门前一个苍老的身影,皱着眉头道:“这个老不死的怎么来了?” 寇季顺着寇准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一个老者,老者似乎在朝中很有地位,在他身边聚拢着不少相熟的人。 但寇季并不认识他。 瞧寇准的架势,明显跟此人不对付。 寇季盯着老者的身影,疑问道:“祖父,此人是谁?” 寇准盯着老者的身影,幽幽的道:“王钦若!” 寇季眉头一挑再挑,他一脸意外的道:“有‘瘿相’之称的王钦若?” 寇准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道:“一个跟丁谓不相上下的奸佞小人,比丁谓更阴险,比丁谓更阴损。”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方面倒不需要寇准解释。 当寇准说出了王钦若名字的时候,寇季就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王钦若其人,在史书上也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史书上记载,北宋初期,有五位大奸佞,合称北宋五鬼,王钦若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隐隐居于五鬼之首。 能在诸多奸佞中,居于首位,那他就不容小逊。 寇季从寇准的神色中察觉到了忌惮。 他小声的提醒道:“祖父,您如今身居摄政之位,他连内庭都没入……” 寇准一愣,晃了晃脑袋,苦笑道:“你说的对,以老夫今时今日的地位,何须在乎他。老夫当年就是遭到了他的陷害,被先帝罢免了宰相之位。再次见到他,自然有些失态,让你看笑话了。” 寇季淡然一笑,并没有说话。 寇准却开口提醒道:“以老夫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在老夫面前,只能俯首。老夫跟他是对不上了。不过你要小心点,他很有可能会跟你对上。” 顿了顿,寇准沉声道:“真要跟他对上了,就不要留手。一定要想尽办法除掉他。” 寇季一愣,笑问道:“祖父是想让孙儿帮你报当年的仇?” 寇准一愣,摇头笑道:“老夫要报仇,何须你出手?老夫之所以不让你留手,是想提醒你,此人很狡诈,一旦你对他留手,他就会顺势攀上来,再把你踩下去,一脚踩进烂泥里。 你要不想再烂泥里待着,对付他的时候就千万别手软。” 寇准这纯粹是经验之谈。 当年他就是遭了王钦若陷害,从一个权臣,变成了一个四处飘零的流官,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寇季沉吟道:“祖父何不找个机会,踩了他呢?”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真要有机会,老夫自然不会错过。” 就在祖孙二人说话的工夫,王曙、王曾、李迪等人相继也到了。 他们都凑到了寇准身前,互相见礼。 寇准祖孙二人,也没有再谈论王钦若。 几个人凑在一起开始聊起了朝政。 李迪一开口就抱怨,“寇兄啊,您可给我揽了个苦差事啊。” 寇准疑问道:“修建皇陵的事情出了意外?” 李迪晃着头道:“那倒没有……但是三司划拨的修建皇陵的钱财,只给了一半,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把另一半给我?要是因为三司拨款的问题,耽误了修建皇陵的工期,到时候论罪的时候,算谁的错啊?” 寇准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凝,叹息道:“另一半被皇太后拦下了。” 李迪闻言,气的跳脚,“那是为先帝修建皇陵的拨款,她也敢拦?” 寇准咬着牙,沉声道:“你急什么,等到秋税入了库,自然会把另一半给你补齐。皇太后拦下一半的拨款,也是为了应对不时之需。” 李迪恼怒道:“还有什么比修建皇陵更重要的事情?” 寇准微微握了握拳头,叹气道:“各国吊唁先帝的使节快要入京了。给辽国的岁币,也到了快要交割的日期了。” 李迪怒不可执的道:“合着皇太后扣下那些钱财,是为了回赐番邦属国,是为了进献给辽国?” 寇准抬头看着他,道:“不然呢……” 李迪破口大骂,“那些番邦属国进献的东西,还没有汴京城里的一处破宅子值钱,朝廷还要回赐给他们重礼,凭什么?” 王曾在一旁认真的道:“我们是天朝上邦。” 李迪怒极反笑,质问道:“打肿脸冲胖子的天朝上邦?” 王曾被怼的说不出话。 李迪继续吼道:“还有辽国的岁币,为什么要给他们?当年可是我们打赢了,他们打输了。打赢了还给人送岁币的事情,我李迪翻阅诸多典籍,也没有看到过。 从古至今,只有我朝这么干。 祖宗的颜面都丢尽了。” 寇准闻言,瞪着眼,低吼道:“你李迪心里有怨气,我寇准心里何尝没有怨气?现在是什么时候,新君刚刚登基,民心尚且不稳当,乱不得。 纵然有怨气,也得憋着。 只要官家坐稳了皇位,就是我们去找辽人讨债的时候。 到时候就算你李迪不愿意去,我也会押着你去。” “几位在说什么?” 寇准话音刚落,一张老脸就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寇准几人看到了那张老脸,纷纷皱起了眉头。 那张老脸的主人就是王钦若。 王钦若凑到寇准等人身前,笑着道:“几位同僚,多年不见,可是想煞了我王某啊。” “呸!” 李迪一点儿也没客气。 当着王钦若面就是一口浓痰吐了出去。 王曾、王曙二人见到了王钦若,齐齐皱起了眉头。 寇准目光在王钦若脸上盘桓了一二,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对身后的寇季吩咐道:“推老夫入宫。” 寇季正在仔细打量王钦若,听到寇准的话,赶忙答应了一声,推着寇准的寇公车,率先过了金水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0章 请罢六部! 寇准如今有摄政之权,他入宫不需要禀报,也不需要通传,随时都可以入宫。 寇季推着寇准过了金水桥,寇准只是冷哼了一声,朱能立马从里面打开了宫门,迎了寇准进去。 金水桥外。 李迪、王曾、王曙三人凑在一起,把赶过来攀交情的王钦若晾在了一边。 按理说,同朝为官,纵然有恩怨,也不会挂在脸上,在人前的时候,多少会演出一副和谐的样子。 可能让李迪、王曾、王曙等人不加掩饰的表现出讨厌一个人,足见这个人到底有多恶劣,人品到底有多差。 王钦若被人晾在了一边,也没有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对李迪三人拱了拱手,然后去找其他官员攀交情。 东华门内。 寇季推着寇准刚入门,朱能就凑了上来,笑着道:“寇公,上朝的时辰还没到,您不如在这儿歇息一会儿。卑职让人在城门口搭了一个帐篷,里面有卑职准备好的热菜热汤,您可以吃点儿。” 寇准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 寇季心里却暗暗称奇。 朱能能冒着被责罚的危险,在宫里私设帐篷,让寇准歇息,足可见他对寇准的忠诚。 寇准真要是挥挥手,轻飘飘的说一句,想让这汴京城换个姓,估计朱能也不会含糊。 寇准瞪了朱能一眼,喝斥道:“老夫调你入宫,是让你护卫皇城的,不是让你溜须拍马的。好好的守好皇城,别整这些虚的。” 朱能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个劲的点头道:“寇公说的对,卑职立马改,立马改……” 听到这话,寇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让寇季推着他直奔垂拱殿。 路上,寇准问寇季,“你是不是觉得,朱能一个大将军,在老夫面前表现的过于谦卑?” 寇季认真的点头道:“有点……” 寇准叹息一声,道:“那是因为他把老夫当成了爹看,而不是把老夫当成宰相。” 顿了顿,寇准看向寇季道:“这话你可能不信,但却是实话。老夫最初见到他的时候,老夫还不是宰相,他也不是大将军。” 言外之意,朱能敬重他,尊重他,并不是因为他的地位,也不是因为他的权势。 而是单纯的把他当成了一个长辈。 寇准感叹道:“他尊老夫为父,老夫却不能把他当成儿子。”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跟着感叹道:“文武有别……” 寇准缓缓点头道:“文武之别,犹如天堑。” 寇准对寇季叮嘱道:“你能称他一声朱家叔叔,老夫很欣慰。这说明你没有因为他武人的身份,看轻他。” 寇季认真的道:“孙儿不看出身,只看亲疏。” 寇准闻言,失笑道:“你这么样,容易任人唯亲。这是缺点,得改。” 寇季笑道:“很难改……” 寇准脸色一边,认真的道:“很难改也得改。过了今日,你身上的袍子就要换成朱色了。换上了朱色的袍子,你就是朝廷重臣了,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关系到千万百姓的性命,千万不可大意。” 寇季闻言,低声笑道:“多谢祖父教诲……” 祖孙二人说着话,到了垂拱殿。 垂拱殿里,只有一帮子内侍宦官、宫娥在。 在最中间的龙椅旁边的右侧,多了一张座,那是设给刘娥坐的。 在第二阶的左侧,也有一个座位,那是设给寇准坐的。 寇准让寇季推着他到了第二阶上,扶着他坐在了他专门的座位上,却并没有让寇季出去,而是让寇季推着轮椅,去殿门口的位置站着。 这算是寇准给寇季开了一个小小的后门。 以寇季如今的品阶,纵然上朝,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殿里,只能在殿外候着,没有传唤的话,甚至连发言权都没有。 寇准让寇季待在殿里,就是给了寇季一个可以在朝堂上随时说话的资格。 祖孙二人在殿里等了没多久。 殿外的皇城上的钟声就被敲响了。 百官们在宦官们引领下,入了东华门,一路走到了垂拱殿,然后按照各自的品阶,找准的自己的位置,候着。 殿内的官员们,身上穿着的不是紫色官服,就是朱色官官服。 寇季一身乌龟绿的官服,在大殿里很显眼。 许多人都看到了他,但是没人言语,也没人关注他。 百官们的心思,都在刘娥身上,哪还有时间关注他。 百官们站定以后,一直在殿里待着的郭槐,看着滴漏,掐着时间,等到上朝的时间到了以后,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上朝!” “恭迎官家,恭迎太后娘娘……” 在百官们恭迎声中,刘娥领着赵祯缓缓从殿后走到了殿前。 刘娥扶着赵祯在龙椅上坐下,等到赵祯坐定以后,她才在赵祯身边座椅上坐下。 “官家圣安!” “太后娘娘圣安!” “……” “圣躬安!” 施礼过后,赵祯摆了摆小手,说了一句。 百官缓缓直起身。 赵祯板着小脸道:“宣召……” 陈琳拿着一份诏书,递给了郭槐,郭槐拿着诏书,阴阳顿挫的念了许久,直到最后一句,才念到了重点。 “改元天圣……钦此。” 自此,天禧这个年号,就成了过去式。 天圣成为了新的年号。 它标志着一个新的开始,也标志着一个帝王,真正的君临天下。 百官们在郭槐宣读完了诏书以后,齐齐躬身施礼。 赵祯依旧板着小脸,道:“再宣……” 第二份诏书,则是为真宗陵墓定名的诏书。 真宗陵墓,被定名为永定。 以后只要百姓提到永定陵,就知道是真宗的陵墓。 宣读完了第二份诏书以后,后面还有第三份。 第三份诏书上写写着的是对真宗赵恒那些后宫嫔妃的处理诏书。 如今帮赵恒守灵的日子已过,赵恒那些没有受封的嫔妃的去向,自然要给百官、百姓一个交代。 宣读完了第三份诏书以后,赵祯有心宣第四份诏书,却被刘娥拦下。 第四份诏书,是赏赐寇季的诏书。 寇季帮先帝守灵,孝心可嘉,自然要赏赐一番,这是不可避免的。 不然不足以体现出为先帝守灵的重要性。 刘娥之所以拦下这份诏书,没有让郭槐宣读,就是因为以寇季的身份,赏赐他的诏书,还不足以跟之前的三分诏书相提并论。 所以她的意思是压到散朝的时候再宣读。 宣读完了三份诏书。 郭槐扯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那帮子等了四十九日的官员们,立马有人出班,准备炮轰刘娥。 然而,不等他开口,就听到一个异常高亢的声音在垂拱殿里响起。 “臣寇季,有本要奏!” 寇季扯着嗓子在喊,声音一下子掩盖了垂拱殿。 垂拱殿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寇季身上。 那些准备弹劾刘娥的官员,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 他们觉得寇季这个时候跳出来,就是来添乱的。 赵元俨、王钦若二人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欣喜,他们知道寇季要说什么。 御史大夫顾不得礼仪,当着满朝文武面,恼怒的咆哮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官,这大殿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寇季还没有张嘴,寇准先咳嗽了两声。 御史大夫听到了寇准的咳嗽声,咬了咬牙,闭上了嘴。 寇准之所以咳嗽,就是在提醒他,寇季之所以敢在大殿上说话,那是有他这个祖父撑腰。 刘娥见寇季有事要奏,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催促了一句,“有何要事,速速讲来。” 她很希望寇季能说出一桩大事,能让她借此逃脱百官的声讨。 寇季缓缓走到了殿中,从袖口抽出了自己的奏本,递给了迎上来的郭槐。 在郭槐把寇季奏本送到赵祯面前的时候,寇季朗声道:“臣请罢六部!” “哗!” 垂拱殿里瞬间炸开锅了。 那些六部的官员,一个个瞪着眼珠子盯着寇季。 久不上朝的工部尚书林特,冷哼一声,开口道:“寇季,你也在六部任职,却又要请罢六部,你是觉得六部容不下你,还是觉得自己不配在六部为官?” 林特开口,寇准却没咳嗽。 不是他不愿意咳嗽,而是他威慑不到林特。 前文提到的北宋五鬼,林特也是其中之一。 此人跟丁谓交好,两个人狼狈为奸,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 若不是身子骨差,说不定还能在内庭混一个位置。 如今丁谓投了刘娥,他自然也跟着投了刘娥。 他现在算是刘娥的人,所以并不畏惧寇准。 寇季对林特拱了拱手,道:“正是因为下官在六部供职,所以才催生出了请罢六部的想法。” 林特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喝斥道:“那你倒是说说,六部哪儿让你不舒服了,让你催生出了请罢六部的想法。” 寇季点点头,对着满朝文武拱了拱手,道:“六部于国无用,不罢黜六部,留着只会成为朝廷的祸害。” 不等林特开口反驳,寇季就继续说道:“太祖昔年效仿唐制,保留六部,为的是安抚一众降臣。然而过了这些年,那些个降臣,如今已经归化为我大宋的子民。 如今六部之内,再无降臣,六部也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 六部上下的官员,如今除了拿俸禄外,于朝再无作用。 论礼部,朝廷有各宫使者掌管礼仪,礼部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论吏部,朝廷有三司,有提刑司,吏部对朝廷毫无作用。 再看户、兵、刑、工四部,对朝廷也毫无作用。 各部职权,不是由三司掌管,就是由提刑司、三衙掌管。 细细算下来,六部官员,除了混吃等死,别无他用。” “混帐!” 六部官员听到了寇季这话,一个个破口大骂。 寇季不卑不亢的道:“诸位或许觉得我的话难听,可我说的是事实。六部对朝廷非但无用,反而还是朝廷的一大祸害。 六部是朝廷最没用的衙门,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情。 但六部的官员,却占据了朝堂上一半的比重。 朝廷空养了一帮子无用的官员,每一岁要发出的俸禄,却高达两百万贯之巨。” 两百万贯的数字一出,确实把满朝文武惊的不轻。 有了解这个字数的人,暗咬着牙,心叹寇季大胆,敢揭开这个锅。 有不了解这个数字的人,听到这个数字,一脸震惊。 但更多的人脸上并没有表情,站在原地保持着沉默。 寇季继续说道:“两百万贯能做什么?能再造汴京城附近的黄河堤坝,让汴京城免于水患之苦。能让天下受了灾的黎民百姓,吃糠咽菜的填饱肚子。能帮朝廷养一支不下于十万人的兵马八年。 可这些钱,不仅没有拿去再造堤坝,也没有拿去赈灾,更没有帮朝廷养兵马。 反而养了一群闲人。 一帮子对朝廷无用的闲人。 若仅仅是养一两年,我或许不会说什么。 因为朝廷总要在招揽贤才方面舍得下本钱,如此才能为朝廷招揽来贤才。 可这不是一两年。 此前朝廷已经养了五十九年了,此后还不知道要养多少年。 在此前的五十九年里,朝廷养闲人花费了多少钱财? 一万万一千八百万贯。 相当于朝廷一年半的税赋。 也就是说,我大宋立国四十九载,其中有一年半,就是为了养闲人而忙碌。 此前花费了一万万一千八百万贯,养闲人养了四十九载,此后难道还要花更多的钱财,养更多的闲人吗?” 满朝文武骇然震惊于一亿一千八百万贯这个数字上,鸦雀无声。 寇季面色冷峻的喊道:“所以,朝廷要六部合用?留着六部,非但不能成为朝廷的助力,反而会成为朝廷的累赘。 若人人效仿,到时候满朝文武皆忘了为国效力,一心想着空拿俸禄不干活。 那么国将不国! 我寇季虽为六部官员,享受着空拿俸禄的好处,但我必须揭开这个弊政,让朝廷看到这个弊政的坏处。 先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寇季不能不报。 我更不能眼看着国将不国。 不揭开这个弊政,朝廷发的俸禄,我寇季拿着烫手。” 寇季面对赵祯,拱手一礼,掷地有声的道:“所以,臣斗胆,请官家,罢黜六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1章 朝散大夫 赵祯见到寇季向自己施礼奏事,心里有点小激动,一双小腿在龙椅上荡来荡去,他有心开口,只是余光瞥见了坐在他身边的刘娥,以及坐在他不远处的寇准,小腿一下不动了,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此事由大娘娘和太师做主……” 寇准坐在座椅上,眼观鼻,鼻观心,像是没听到赵祯的话一样。 寇季所奏的事情的原委,寇准心知肚明,寇季真正的目的,他也知晓。 所以他知道,寇季现在奏请的请罢六部,只是一个前菜,真正的大菜还没有上呢。 他也不急着开口。 刘娥听到了寇季的奏请,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期盼寇季能奏请一个大事,让她好借此摆脱百官的弹劾,却没料到,寇季一张嘴就抛出了这么大的大事。 六部于朝廷无用,这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六部每年空耗国库近二百万贯的钱财,朝中掌权的人心里也清楚。 凡是了解过六部的人,都知道六部的存在是朝廷的一个毒瘤。 可这个毒瘤太过于特殊,特殊到赵恒活着的时候也不愿意去触碰。 赵恒碰不得的毒瘤,刘娥就能碰了吗? 刘娥也碰不了。 六部上上下下的官员,久居朝堂多年,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动六部,就相当于是动整个朝堂。 别说刘娥现在跟寇准分权而治,就算刘娥掌控的整个朝堂,她也不敢轻易动六部。 刘娥凤眉微微一挑,瞥向寇季,沉声道:“六部存留事关重大,此事押后再议。” 寇季踏前一步,拱手道:“娘娘,此事拖不得,拖的越久,朝廷的损耗就越大。” 寇季一手指天,朗声道:“娘娘要拖下去,纵然臣答应,百官答应,黎民百姓也答应,但上苍却不答应。上苍降下太白经天的警兆,民间盛传乃是六星倒悬,此乃是指六部无权。 上苍降下太白经天,提醒朝廷,朝廷若不顺应天意,上苍必然降下灾难。 到那个时候,苦的可就是天下数万万的黎民百姓。” 刘娥银牙微咬,沉声道:“哀家说了,此事押后再议。” 寇季再踏前一步,走到了御阶下,盯着刘娥,高声道:“娘娘是要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吗?娘娘是要眼看着上苍降下灾难吗?” 寇季这一步一逼,有几分言官的味道。 寇准瞧着暗中频频点头。 刘娥却有些怒了,她猛然起身,拍着座椅的扶手,喝斥道:“放肆!哀家怎会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只是罢黜六部,事关重大,哀家还要好好思量思量。” “娘娘,您别听寇季的蛊惑之言。寇季分明是在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林特对刘娥拱了拱手,朗声说了一句,随后他回头,瞪着寇季,喝斥道:“你一个黄口白牙的小崽子,安敢说我等对朝廷无用?我等为朝廷出力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林特指着自己身后一些关系相熟的六部官员,细数着他们过往的功绩。 一桩桩一件件的给寇季讲了个清楚,讲了一个明白。 寇季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因为他看到了寇准的目光落在了林特身上。 寇准等到林特说完话以后,淡淡的道:“林特殿前失言,有藐视官家之嫌,罚俸一年。” 林特听到这话,难以置信的瞪向寇准道:“寇准,你这是公报私仇!” 寇准冷哼了一声,“老夫处事,向来公允,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在这大殿之上,口口声声的说一位朝廷命官是黄口白牙的小崽子? 那比他年龄幼小的官家,莫非连黄口白牙的小崽子都不是?” “你!” “你什么你!直呼老夫名讳,以至于殿前失仪,再罚一年俸禄。” “寇准……” “再罚一年俸禄……” “……” 林特老脸涨的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倒是想说,但是他一张嘴,寇准就敢罚他俸禄。 他唯有凶狠的瞪着寇准,企图以目光向寇准宣泄心中的愤怒。 寇准见林特服软,冷哼了一声,道:“朝堂,就是论事的地方,不论年龄,不论职位,只要是对朝廷有益的事情,都可以拿出来论一论。 老夫就觉得,寇季今日一番话,很有理。 我朝每岁的岁收,远超历朝历代。 按理说到了每一岁的岁末,都应该有盈余。 可实际上呢? 实际上不到年末,国库里就变得空空如也。 耗子钻进去了都嫌弃。 钱呢? 钱去哪儿了?” 寇准目光巡视着百官,哼声道:“钱都用来养了闲人。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闲人,而是一大帮子闲人。一群对朝廷无用的闲人。 朝廷如果不供养这些闲人,现在国库里的盈余能有多少?” 寇准自问自答道:“数之不尽!” 寇准握起了拳头,怒声道:“朝廷要是有数之不尽的钱财,想干什么不成?何须跟辽国称兄道弟?我们就是用钱堆,也能堆的辽国俯首称臣。” 寇准这话刚落,李迪就响应道:“说的对!” 李迪目光落在林特身上,“这些人就是朝廷的蛀虫,理应清除。留在朝堂上,只会浪费粮食。” “你!” 林特瞪着李迪一脸愤怒。 李迪不屑的道:“你什么你,我要是你,绝不会厚着脸皮在朝堂上待下去,当一个蛀虫。” 林特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你现在也是六部尚书之一……” 李迪一脸恍然,“是吗?你要不提醒,我差点都忘了。” 话音落地,李迪出班,对赵祯拱了拱手,朗声道:“臣李迪,请官家罢黜臣户部尚书之位。臣可不像是某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做事。 他们脸皮厚,臣脸皮薄。 朝廷的俸禄,臣空拿一分,都觉得烫手。” 不等其他人搭话,李迪又道:“此前朝廷发给臣的俸禄,臣也会全数退回。” 林特听到这话,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他本想凭着这一点来抨击李迪,却没料到李迪一开口,就把他的话堵死了。 寇准对李迪摆摆手,淡淡的道:“罢不罢六部,尚未决议,你的诸多奏请不允。” 寇准发话了,李迪也就没继续再奏。 李迪刚退下,赵元俨踏前一步,拱手道:“本王也觉得,六部的存在,于朝廷无益。本王赞同寇季的奏请。” 赵元俨一开口。 代表的就是赵氏宗亲的态度。 这下子,所有六部官员都坐不住了。 他们也顾不得再去弹劾刘娥,而是一个个张口为六部辩解。 说出了诸多朝廷保留六部的好处。 对他们而言,保住官位,可比弹劾刘娥更重要。 朝堂上一下子吵成了一团,乱糟糟的。 刘娥瞧着朝堂上百官吵成了一团,频频皱眉。 寇准则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 等到百官们吵的差不多了,寇准才缓缓开口道:“六部存留,事关重大,老夫需要跟太后一起商议一下,再做定夺。” “退朝!” 寇准一甩袖子,喊了一声。 郭槐赶忙顺势跟着喊了一句。 百官们还要言语,寇准却没给他们言语的机会。 他对赵祯拱了拱手,然后对寇季招了招手,让寇季推着他离开垂拱殿。 百官们面面相觑。 直到寇准离开了垂拱殿,他们才反应过来。 等他们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刘娥和赵祯也离开了垂拱殿。 徒留下了百官在垂拱殿里。 御史大夫看着那群为了六部事宜吵来吵去的官员们,怒喝道:“退朝了!我们要办的正事还没办呢。” 经过他的提醒,百官们才想起,他们今天要弹劾刘娥的。 他们一个个捶胸顿足的在御史大夫面前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匆匆离开了垂拱殿。 他们在御史大夫面前长吁短叹的,那是在敷衍御史大夫。 眼看着官位都要不保了,他们哪还有心思去弹劾刘娥。 事到如今,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办法保住官位。 保住了官位,他们才有继续弹劾刘娥的资格。 如果连官位都没有了,他们想弹劾刘娥,也就成了空想。 寇季推着寇准出了东华门。 路上,寇准笑呵呵的对寇季道:“你这把火点的有点大……” 寇季低声笑道:“还不够大……”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提醒道:“火你点了,可是火能不能烧到提刑司,那可就难说了。” 寇季一愣,沉吟道:“六部官员没那么笨吧?” 寇准失笑道:“有人在你床下点了一把大火,你是先保命呢,还是先灭火?” 寇季微微一愣,明白了寇准话里的意思。 寇季在六部点了一把火,六部的官员们,率先想到的是如何在这场大火中保住自己的地位。 有关系的,自然会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调离六部。 没关系的,也会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调离六部。 大难临头的时候,逃命才是人的第一反应。 寇季明白了寇准的意思,低声笑道:“祖父的意思是,让孙儿找个人,把火引到提刑司。” 寇准笑着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寇季笑问道:“那您觉得谁合适?” 寇准拍了拍寇公车,低声笑道:“你在这里等等,就知道了。” 寇季一愣,点了点头,推着寇准的寇公车,到了金水桥外的一侧停下。 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就看到了陈琳捧着一卷诏书,直奔他们而来。 “陈琳?” 寇季一脸愕然。 寇准老脸一黑,低声道:“不是他……” 陈琳小跑着到了寇季面前,对着寇准拱了拱手,然后把手里的诏书塞给了寇季。 “刚才寇公宣了退朝,官家忘了让人宣读这一卷旨意,所以特地让咱家给你送过来。” 寇季拿着诏书,对皇宫方向拱了拱手,“题我多谢官家厚爱……” 陈琳没搭理寇季,他对着寇准再次拱了拱手,离开了金水桥,返回了皇宫。 寇准仰着头,盯着寇季手里的诏书,幽幽的道:“十六岁的五品官……大宋立国以来,你是独一份的。” 寇季满不在乎的道:“有些人生出来就是国公、王爷呢。” 寇准瞪起眼,喝斥道:“那能比吗?那是武勋,是皇亲国戚。你这是文官!” 寇季灿灿的一笑,展开了诏书,一边瞧着诏书上满满当当赞颂他的词语,一边狐疑的道:“官家到底封了我一个什么官?” “朝散大夫……” 寇准幽幽的说了一句。 寇季翻看到了诏书末尾,果然看到了朝散大夫四个字。 寇季沉吟道:“寄俸官……” 寇准别过头,瞪着他,“别不知足,它虽说是个寄禄官,但它可以让你站在垂拱殿上,让你有权在垂拱殿上说话。 这是老夫为你精挑细选的。 太后倒有意让你去担任内客省副使,那是个实职,你去吗?” 寇季果断摇头。 内客省副使,那属于武阶。 寇季真要担任了武阶,很容易被划拨到武臣的行列。 寇季收起了诏书,低声笑道:“多谢祖父……”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赶忙闭上嘴。 祖孙二人在金水桥边等了许久,才等到了他们想等的人。 王曙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晃晃悠悠出现在东华门外,见到了寇准、寇季以后,赶忙迎了上来。 “岳父……” 王曙走到寇准近前,躬身施礼。 寇季对王曙躬身一礼,“见过姑父……” 寇准点了点头,道:“回府再说。” 王曙听到寇准让他去寇府,喜出望外,连连点头。 自从那一日寇季让人封了门,把他挡在了门外以后,寇准就再没主动见过他。 为此,他没少在家打儿子,埋怨儿子惹了寇季,寇季也不知道在寇准面前进了什么谗言,让寇准不待见他了。 心疼儿子的王寇氏,想回娘家问问,却被寇准一纸书信挡在了门外,让她回王府去好好相夫教子。 如今寇准肯再见王曙,还邀请他到府上去,他自然喜出望外。 他近些日子在朝堂上也不好过,需要寇准这位太师帮忙。 王曙热情的从寇季手里抢过了寇公车的掌控权,推着寇准往寇府走去。 一行三人回到了寇府。 到了寇府正堂。 寇准屏退了左右,缓缓开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2章 金匮之盟 “王曙……” 听到寇准呼唤,王曙赶忙凑上前,应答道:“小婿在呢。” 寇准盯着他,沉声道:“老夫近些日子没待见你,你可有怨言?” 王曙慌忙摇头,“不敢……不敢……” 寇准冷冷的道:“你敢不敢,只有你心里知道。老夫之所以不待见你,就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寇季虽然不是老夫亲生的孙儿,可过继到了老夫名下,那就就是老夫的亲孙儿。 老夫都没有嫌弃他,你们夫妇怎么敢嫌弃他? 又怎么敢仗着身份欺负他?” 王曙苦着脸哀声道:“远儿也只是一时糊涂。” 寇准冷哼道:“一时糊涂?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糊涂的资格。还要把寇季逐出府?谁给你们的胆子?谁给你们的资格?寇府什么时候论到王氏之人做主了?” 王曙在寇准训斥下,愧疚的垂下脑袋。 寇准继续训斥道:“老夫当年为官在外,对女儿疏于管教,等到老夫想管教她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老夫把她嫁给你,除了把她托付给你外,还有让你教教她规矩的心思。 可你呢? 放任她继续跋扈。 你若放任她一个人跋扈,老夫或许还会觉得你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不敢管教她。 可你连远儿也一起放任,任由远儿在汴京城里胡闹。 如今远儿纨绔之名,已经誉满汴京。 你当真是当了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爹。” 王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小婿有愧啊……” 寇准眉头一皱,喝斥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王曙赶忙抹去了眼泪,直挺挺的跪在寇准身前。 换作以前,寇准一定会让他起身,可今日却没有。 寇准盯着王曙,继续道:“老夫希望你能把老夫今日的话记在心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身不休,家宅不齐,你如何治国平天下?” 王曙赶忙道:“小婿记住了……” 寇准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寇季,道:“以后记得跟寇季和睦相处。老夫若是再听到有人要逐寇季出府,老夫就打断他的腿。” 王曙听到这话,心里很憋屈,但是嘴上应承道:“小婿知道了……” 以前的时候,寇准将他引为心腹,没事就跟他坐在一起攀谈政务。 两个人虽为翁婿,可实际上更像是至交。 也不知道寇季这小子给寇准灌了什么迷魂汤。 让寇准突然疏远了他,反而亲近起了寇季。 他又哪里知道,寇准之所以亲近寇季,疏远他,全因为一句话。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前没有寇季出现的时候,寇准有什么拿捏不定的,就会找王曙商量。 王曙虽然不能给出完美的主意,但多多少少能给一些建议。 而凭借着王曙的建议,以及自己的决断,寇准只能勉强在朝堂上支撑着自己不倒。 但他的位置一直处在风雨飘摇当中。 有了寇季以后,就不一样了。 寇季很少给他出主意,但是寇季背地里却一直在做事。 在寇季所做一桩桩小事的堆积下,寇准的地位开始一步步变得稳固,不仅如此,还上升到了总摄国政,屹立不倒的位置上。 按理说,寇季把寇准推到了总摄国政的位置上,就可以停手了。 可寇季却没有,非但没有停手,反而还在一步步的谋划。 这居安思危的想法、做法,让寇准感觉到安心,放心。 寇季以后能走到那一步,寇准不知道,但寇准通过寇季现在的地位,现在的做法,可以判断出,寇季以后一定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 纵然没有他这一棵大树撑着…… 相比起来,王曙就有些不够看。 王曙能在朝堂上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全凭寇准提携,离开了寇准,他随时都会倒下。 以前寇准没得选,只能一次次的提携王曙,如今寇准有得选,自然要选最好的。 寇准瞧着跪在地上的王曙,微微皱了皱眉头,道:“起来说话。” 王曙赶忙站起身。 寇准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王曙、寇季二人坐到了桌前。 寇准沉声道:“王曙,这些日子在吏部待着不好受吧?” 王曙听到这话,差点没再哭出来。 他这段日子待在吏部,那是不好受啊。 分明是如坐针毡。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日里没人待见的六部,这段日子,居然成了御史台弹劾的重点。 从汴京城里出现‘六星倒悬’的谣言的那一刻,六部中有数十位官员被弹劾倒台。 这些官员们倒台以后,御史台弹劾的重点,就落在了王曙身上。 若不是有寇准这位位高权重的老泰山,王曙恐怕早就被驱逐出了六部。 如今寇季奏请罢黜六部,又在他屁股下点了一把火,他感觉他在吏部坐不下去了。 王曙哀声道:“岳父……我……” 寇准瞧着王曙那丧气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喜,他摆手打断了王曙的话,道:“老夫知道你在吏部坐不下去了,你的位置也该挪一挪了。” 王曙一愣,收起了一脸的哀怨,低声道:“岳父打算让我……” 寇准淡淡的道:“去兵部吧。” 王曙脸色一变,神情僵硬的道:“兵部还不如吏部……” 寇准对寇季摆了摆手,道:“把你的谋划,给他说说。” 寇季点了点头,把他帮六部夺权的事情,从头到尾的给王曙说了一遍。 王曙听完以后,目瞪口呆,“这……这些日子六部发生的那么多事,都是你谋划的?” 寇季笑道:“是……” 王曙愣愣的道:“这也太……” 寇准抢过了话头,道:“太匪夷所思了,对吧?老夫初闻他的谋划的时候,也觉得匪夷所思。可他真的做到了。” 王曙看着寇季,神色复杂的道:“我还真是小逊了你……” 寇季笑道:“姑父说笑了。” 王曙强压下心里的震撼,道:“这么说,请罢六部是假,帮六部夺权才是真的?” 寇准、寇季,齐齐点头。 王曙沉声道:“六部有权了,六部就不是清水衙门了?” 这下,寇准和寇季没有任何反应。 王曙明显说了一句废话。 王曙看着寇准、寇季,沉声道:“岳父招小婿过来,是有事让我去做?” 寇准点头道:“老夫怕这风吹歪了,让这把火烧不到它应该烧的地方,所以需要你去引导一下它。” 王曙沉吟道:“岳父是想让小婿去提醒一下六部的官员,让他们生出夺权的心思?” 寇准闭着嘴,没有说话。 寇季在一旁笑道:“不需要那么麻烦,姑父只需要上一道请罢提刑司的奏疏即可。六部的官员目光没落在提刑司上,纯粹是一叶障目。姑父只需要帮他们揭开眼前那一片叶子即可。” 王曙沉吟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随后,三个人在房里又聊了一下细节,然后王曙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站在寇府门外。 王曙回望寇府,一脸茫然。 他发现,现在的寇府让他很陌生。 陌生到他摸不清寇府的深浅。 以前的寇府在他面前没有秘密,现在的寇府在他面前充满了秘密。 这些秘密,都是寇季出现以后,产生的。 当他得知了寇季在背后谋划了那么多以后,他突然有一种不如寇季的感觉。 这种感觉生出来以后,慢慢的就化成了一丝嫉妒。 “为官数十载,到头来却不如一个娃娃……哈哈……” 王曙自嘲了一句,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寇府门前。 他心里虽然对寇季有嫉妒之意,但却没有坑害寇季的心思。 他是一个成年人,一个为官多年的成年人,更看重官爵和利益。 他不会因为意气之争,去坑害寇季。 他跟寇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寇季离开了寇府,能活,而且能活的很滋润。 但是他不能。 寇府。 正堂内。 王曙走后,寇准祖孙二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桌前继续攀谈。 寇准目光幽幽的盯着门外,淡淡的问道:“季儿,你觉得你姑父这个人如何?” 寇季沉吟了一下,询问道:“说实话吗?” 寇准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寇季脸上,认真的道:“当然得说实话。” 寇季思量了一下,说道:“他其实不适合在汴京城里做官。不仅仅是他,李爷爷其实也不适合在汴京城里做官。” 寇准一脸意外,“为何?”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心不够脏。” 寇准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照你的说法,朝堂上是容不下心干净的人了?” 顿了顿,寇准又恼怒的道:“照你的说法,老夫如今位列百官之首,就应该是朝堂上心最脏的哪一个?”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祖父的心自然是干净的,孙儿才是朝堂上心最脏的那个……” 寇准听到这话,想骂人。 可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口。 寇季幽幽的道:“以前朝堂上能不能容下心干净的人,我不知道;以后朝堂上能不能容下心干净的人,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朝堂之上,容不下心干净的人。 刘娥、丁谓、夏竦、曹利用、林特,再加上一个刚返朝的王钦若,他们哪一个是心干净的人? 偏偏就是他们这些人,手握着朝廷的大权。 对付一群心脏的人,你唯有比他更心脏才行。 心太干净了,只会被他们欺负死。 君子可欺之以方,可小人呢?” 寇准听到这话,沉默了。 这跟他为人处事的理念不合。 也跟他之前教导寇季的刚正之道不合。 但却跟朝堂上的现状很吻合。 他很想义正言辞的告诉寇季,邪不胜正。 可终究没有说出口。 寇准沉默了良久,看向寇季,沉声道:“所以你打算用小人的法子,对付小人?” 寇季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寇准叹息了一声,道:“小人的法子用多了,被人传扬出去,很容易背上骂名。我辈读书人,求的就是生前身后名。” 寇季看向寇准狐疑的道:“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 寇准瞪着寇季,低喝道:“两样都要求。” 寇季挑眉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嘭!” 寇准一拍寇公车,恼怒道:“你存心给老夫找茬是不是?” 寇季晃了晃头,道:“我只是觉得,百姓比名声重要。” 寇准冷哼了一声。 寇季继续道:“再说了,成王败寇……我若打倒了所有小人,史书还不是随我书写。我要是赢了,也可以效法太宗皇帝,跟官家弄一个金匮之盟一类的东西,帮自己洗刷一下污名。” “滚出去!” 寇准听到‘金匮之盟’,彻底恼了,指着门外大声咆哮。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的时候,没有诏书,引得民间议论纷纷。 为了证明自己登基的合法性。 太宗皇帝赵光义,就跟当时的宰相赵普二人,联手弄出了金匮之盟。 大致就是,太祖皇帝赵匡胤在位的时候,其生母昭宪太后杜氏垂危之际,把他跟赵光义交到了床前,叮嘱赵匡胤,让他把皇位传给弟弟赵光义。 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效法赵匡胤,趁着新帝年幼,抢夺赵氏江山。 赵匡胤当场答应了,并且写下了诏书,当着杜氏的面,封存到了一个金匮当中。 这就是金匮之盟的由来。 只是当金匮之盟传扬到了民间以后,并没有达到赵光义和赵普预期中想要的结果。 百姓们不仅没有认可金匮之盟,反而把它当成了笑谈四处传扬。 有人甚至暗地里宣扬,赵光义太虚伪。 他要是真有这东西,为何不在登基的时候拿出来,反而在登基之后许久才拿出来。 明显是欲盖弥彰。 也正是因为如此,金匮之盟不仅没能帮赵光义洗刷名声,反而变成了赵光义的一个污点,一个耻辱。 而赵光义是寇准侍奉的第一位皇帝,对寇准也有赏识之恩。 寇准多多少少要维护一下他的形象,所以在寇季提出这一桩耻辱的事情的时候,他才会恼羞成怒的把寇季赶出去。 寇季跑出了正堂没多久,正当寇准生闷气的时候,寇季从门外伸进来脑袋,疑问道:“祖父,刚才说道夏竦,我才想起来,今天在朝堂上的时候,似乎没有见到夏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3章 东风吹,火势变 “你还好意思提夏竦?” 寇准拍着寇公车,恼怒的瞪着寇季低吼了一声。 寇季一脸茫然,试探的问道:“夏竦怎么了?” 寇准重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若非你鼓动周怀正叛乱,夏竦怎么会惨遭横祸。” 寇季眉头一挑,意外道:“夏竦被杀了?”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瓮声瓮气的道:“活倒是活着,只是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寇季好奇的追问道:“到底怎么了?” 寇准抿了抿嘴,压低了声音,道:“阳根断了……” 寇季愕然的瞪大了眼,失声道:“周怀正只是派人去杀他,又不是派人去阉他,他阳根怎么会……” 寇准瞥着寇季,哼哼道:“逃命的时候,磕在了墙脊上,烂了……御医诊治过以后,说非切不可,不然性命不保。” 寇季愣愣的站在原地,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没料到,周怀正叛乱的那一晚,夏竦居然还有这般奇遇。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提醒道:“那人的心性,已经跟着他的阳根一起烂掉了。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此前他在宫里养伤,伤势稍有好转的时候,就趁着夜色摸到了宦官们睡的地方,生生咬死了切掉了他阳根的那个宦官。 皇太后已经命人革除了他一切官职,如今人在刑部大牢里关着。 秋决过后,就会被刺配庆州。” 寇季吧嗒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料到,仅仅是一次周怀正叛乱,就让夏竦的人生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寇季沉吟了片刻,思量道:“祖父,您说他性子大变,变成了一个疯子。那他心里会不会产生报复的欲望,一旦去了庆州,会不会叛逃出大宋,投了西夏?” 寇准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沉思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此人在西北任职多年,对西北的边防部署了如指掌,他要是投了西夏,对我大宋而言,确实是个麻烦。” 寇季伸出手,在脖子上做一个杀人的手势,“要不杀了他,以绝后患?” 寇准皱眉道:“他只是杀了一个宦官而已,皇太后罢了他的官爵,已经是重罚了。此事你不必管了,明日老夫上朝以后,会更改一下判书,给他换个地方。” 寇季听到这话,沉吟道:“最好把他发配到南方去,比如邕州……”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喝斥道:“老夫做事,不需要你教,退下去。” “喏~” 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正堂。 寇准虽然把寇季赶出了正堂,但寇季的话他却听了进去。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打算明日上朝以后,就更改一下夏竦的判书,把夏竦刺配邕州。 寇季离开了正堂,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四君园门口,到了门口,他脚下一顿,隔着园门,他盯着园子里枯黄的花骨朵,微微有些愣神。 他初入汴京城的时候,四君园里的花骨朵上面冒着一丝丝的新绿。 如今,四君园里的花骨朵,已经开过了一茬。 “到汴京城已经半年了……” 寇季感叹了一句。 不知不觉间,他到汴京城已经半年了。 半年时间,他做了很多事,汴京城这一滩浑水,被他搅动的更加浑浊了。 历史在他的搅动下,变了个模样,正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一路狂奔。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寇季随口感叹了一句。 顿了顿,又晃了晃脑袋,幽幽的道:“不论好坏,都不能过的太憋屈……” 寇季口中的‘憋屈’二字里蕴含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感叹过后,寇季背负双手,迈步进了四君园。 于寇府其他地方相比,四君园里其实很冷清。 园子里以前有不少的家丁、丫鬟、嬷嬷,寇季住进了园子里以后,就让他们在园子外伺候着。 除了端茶倒水外,凡是能自己动手的事情,寇季都很少使唤府上的丫鬟、仆人们。 大部分时间,四君园里都只有寇季一个人。 丫鬟、嬷嬷们搭理四君园的时候,也得先看看寇季在不在。 寇季在的时候,她们很少出现在寇季面前。 寇季背负着双手,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搬了个胡床,放在了园子里,躺在了胡床上幽幽的晃荡着。 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翌日。 一道请病假的奏折,就丢在了赵祯的龙案上。 新晋朝散大夫寇季,昨夜偶感风寒,病倒了。 他为何病倒了,只有少数人知道。 他这是在避祸,躲避六部官员弹劾他的祸端。 但是他在朝堂上点燃的那把火,却没有因为他病倒而熄灭,反而燃烧的更加旺盛。 六部官员们在火焰烧到了屁股底下以后,表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爆发力。 他们在昨日散朝以后,四处奔走,拉拢了一大批的同窗、至交,一起上书,帮六部说话。 除此之外,一大堆弹劾寇季的奏折,也出现在了赵祯面前的龙案上。 一些在朝堂上鼎鼎有名的言官,昨夜准备了一夜,准备在今日早朝上骂寇季一个体无完肤,更有甚者还请出了一些名宿大儒,准备在朝堂上跟寇季好好说道说道。 他们准备的很充分,准备的也很充足,却没料到,寇季突然请了病假,让他们的愿望落空了。 但他们没有就此放过寇季。 他们依旧把自己昨夜准备好的东西,搬到了朝堂上,骂了寇季一个体无完肤。 有人骂寇季,自然有人挺寇季。 以李迪、赵元俨为首的一帮子人力挺寇季奏请的罢黜六部奏疏。 两帮人,在朝堂上吵了一个早上。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 双方默契的约定好,明日上朝,继续吵。 就这样,有关六部存留的问题,在朝堂上足足吵了七日。 第八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 王曙刚调离吏部,有老狐狸之称的王钦若,居然在六部风雨飘摇的时候,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满朝文武終于品出了不对味。 他们終于察觉到了这一次请罢六部的风波,大有深意。 散朝以后,他们再次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一起推测请罢六部的风波后面的深意。 寇准回到了府里,派寇忠招来了在四君园里装病的寇季。 寇季刚进了寇准卧房所在的院子,就听到寇准声音传来。 “你的谋划,被王钦若发现了……这老狐狸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夺走了六部中最重要的吏部。” 寇季的刚进了院子,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疑惑道:“王钦若坐上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寇准坐在寇公车上,沉沉的点了点头。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还真是一个老狐狸啊。” 寇准沉声道:“谁说不是呢。这老狐狸嗅觉还真敏锐,察觉出了你请罢六部的深意以后,立马摘走了最大的桃子。” 寇季沉吟着晃了晃脑袋,道:“那倒未必,三司不倒,吏部纵然抢到了提刑司的权力,还是半个空架子,户部亦是如此…… 最大的桃子,是刑部。” 六部之中,户部、吏部有一半的权力在提刑司,有一半的权力在三司。 三司不倒,户部、吏部就算抢到了提刑司的权力,依然是个半吊子。 兵部的权力在三衙,三衙不倒,兵部只能从提刑司抢到一个巡边的权力。 工部能从提刑司抢到的,也只有一点点监察工事的权力。 礼部在提刑司,根本抢不到什么权力。 六部之中,唯有刑部,在抢了提刑司的权力以后,会变成一个健全的衙门。 其余的都是残次品。 所以,刑部才是那个最大的桃子。 寇季的话是什么意思,寇准自然明白,但他在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神情并没有变化,依然凝重。 “王钦若可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一旦让他抢到了提刑司的权力,他必然会对三司出手,从三司抢回另一半的权力。” 寇准声音沉重的提醒。 寇季闻言,笑了,“这对我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吗?我们帮六部抢权的目的,就是为了瓦解刘娥手里的权力。 瓦解了提刑司,下一步就是三司。 有王钦若这个老狐狸给我们当先锋,我们完全可以坐享其成。” 寇准瞪着寇季,沉声提醒道:“老夫就怕,扳倒了一个刘娥,又起来一个王钦若。” 寇季摇头笑道:“比起刘娥,王钦若更好对付。” 寇准闻言一愣,沉吟了片刻以后,缓缓点点头。 刘娥有后位护身,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纵然抢空了刘娥手里的权力,只要她不死,她随时都有可能凭借着皇太后的身份,卷土重来。 王钦若不同。 王钦若没有后位护身,更没有总摄国政的之权,他没有办法立于不败之地。 一旦他被扳倒,以他的年纪,这辈子也别想再起来。 寇准看向寇季,沉吟道:“这么说,老夫的担心是多余的?” 寇季摇头笑道:“不多余,王钦若还是要防着点的,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背地里桶我们祖孙一刀。” 寇准闻言,缓缓点头。 寇季又道:“之前还想让我姑父压一压再上奏请罢提刑司的奏疏,如今看来是压不住了。再压下去,咱们的目的,满朝文武恐怕都要知道了。” 寇准点头道:“不错……” 话音落地,他对着院子外呼唤道:“寇忠?” “老仆在……” “去王府一趟,告诉王曙,可以上书了。” “老仆明白。” “……” 寇忠当即离开了寇府,去了王府,把寇准的话带给了王曙。 王曙将早已写好的奏疏,送进了宫。 寇季则辞别了寇准,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四君园。 回到了园子里,寇季躺在了胡床上,暗自思量着。 “王钦若怕是投了赵元俨了……” 他在寇准面前,话说的特别漂亮。 扬言王钦若出任吏部尚书,是在帮他们当先锋。 可那是为了掩饰他联手赵元俨的真相。 赵元俨身份特殊,他要是起来了,坐大了,很容易威胁到赵祯的帝位。 一旦寇准知道了此事,必然会喝斥他,甚至还有可能会出手阻止寇季帮六部夺权。 以寇准现在的身份地位,他需要维护赵祯的统治。 寇季自言自语道:“难怪赵元俨近些日子权力的欲望暴涨了不少,原来是得到了王钦若当助力。刘娥又多了一个强力的对手,我也多了一个对手……” 翌日。 上朝的时候。 王曙的奏疏,被寇准随手扒拉了出来,随口念了几句。 正在朝堂上为六部去留问题争吵的朝臣们,纷纷静了下来。 王曙的奏疏,掀开了挡在他们面前障目的那一片叶子。 让他们看到了六部无权的本质。 六部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无权吗? 不! 六部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有权力。 不然它就不会出现。 那六部的权力哪儿去了? 被太祖分了。 被太宗分了。 分到了提刑司、三司、三衙等多个衙门。 六部无权,六部的官员们不需要干事,被指认为是朝廷的蛀虫。 那要是六部抢回了权力呢? 那该罢黜的是不是就是别的衙门? 比如王曙奏疏中所提到的提刑司? 分走六部权力最多的就是提刑司、三衙、三司。 三衙是武勋们混迹的地方,他们从三衙抢权,容易撤出文武之争,不一定能讨到好。 三司也不太合适,三司使是吕夷简,已故贤相吕蒙正的侄子,在朝中故旧众多,他们中间也有不少吕蒙正的门生,不好对他下手。 相比起来,提刑司就成了最好欺负的衙门。 提刑司提刑官夏竦刚下了大狱,如今提刑司群龙无首。 虽然有刘娥有背后撑腰,可刘娥如今自己都自顾不暇,如何能在他们的弹劾下,强硬的保住提刑司? 想通了这一点。 六部官员们的态度变了。 他们不再争吵,即便是李迪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无能,他们也没有言语。 他们一直沉默到了下朝。 下朝以后,他们不再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而是一大群人凑在一起。 他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提刑司手里抢权。 他们一商量就是三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4章 请罢提刑司 三日后。 早朝。 百官们怀揣着奏折,进入到了垂拱殿。 待到赵祯、刘娥、寇准三人坐定以后,百官齐齐向他们三人施礼。 施礼过后。 刘娥就感觉到了垂拱殿里的气氛不对。 但她没有言语。 郭槐依例宣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王曙抱着朝笏,缓缓出班,奏请道:“臣王曙,奏请罢黜提刑司,还权力于六部。” 刘娥闻言,微微皱眉。 提刑司掌控在她手里,算得上是她手里为数不多的权力衙门之一。 三日前,在王曙的奏疏出现在了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请罢黜六部的风向变了,火从六部烧到了提刑司。 她暗中压下了王曙的奏疏,想让王曙的奏疏沉没进其他的奏疏当中,就当从没出现过。 但她却没料到,寇准当堂翻找出了王曙的奏疏,还当众宣读给了百官听。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察觉到了,请罢六部,从头到尾,都是寇准针对她设计的一场阴谋。 她暗中统计了一下六部的官员,从中发现,近一段日子,六部的官员调动很频繁。 几乎换了一茬。 她盘算了一下,自己在六部的人手,只有林特,以及为数不多的低阶官员。 盘算到了此处,她也知道了请罢六部的真正目的,是瓦解提刑司。 提刑司一旦被瓦解,她手里就少了一个权力衙门。 不仅如此,六部在夺取了提刑司权力以后,势必会威胁到三司、三衙。 六部尚书将会成为继寇准后,她另一个有力的对手。 到那个时候,满朝文武,除了三司、三衙的人外,其他人几乎都跟她站在了对立面。 一旦被满朝文武惦记上,她这个后位坐着也危险。 想到了这里,刘娥心惊肉跳的。 当即,她招来了丁谓、曹利用、吕夷简、林特等人,一起商量对策。 商量到了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提刑司保不住了。 吕夷简建议刘娥顺水推舟,顺势罢黜了提刑司,借此摆脱太白经天天象给刘娥带来的威胁,然后在徐徐图谋六部。 按理说,吕夷简给的这个建议很实用。 可刘娥并没有采纳。 握在手里的权力,刘娥不愿意放出去。 更不愿意放出去了以后,再跟人争抢。 他最终采纳了丁谓的建议,几人联手,死保提刑司。 他们几人联手,对付六部官员,仍有些吃力。 六部不可怕,六部官员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 最终丁谓提议,可以借助朝堂上那些扬言要罢黜六部的官员们,一起对付六部官员,以及他们的同窗、至交。 实在不行,可以顺势罢黜了六部,保住提刑司。 虽说罢黜了六部,会得罪一大批官员,但是保住提刑司,才是关键。 所以在王曙出班奏请罢黜提刑司的时候,刘娥只是皱了皱眉头,却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她盯着王曙,沉声道:“前些日子有人奏请罢黜六部,现在你又奏请罢黜提刑司。是不是过几日,还要有人奏请,罢黜三司、罢黜三衙?” 王曙听到这话,没有出声,就那么躬身站着。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背后还有一群六部官员。 他只不过是个先锋而已,背后还有更多的人等着出场。 他不需要跟刘娥去争辩什么,自有人跟刘娥争辩。 “咳咳……” 曹玮轻声咳嗽了两声,缓缓出班,拱手道:“启奏官家、娘娘、太师,老臣曹玮,请罢提刑司。” 从寇季奏请罢黜六部的奏疏出现在朝堂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猜到了寇季的谋划。 他猜到了寇季在指东打西,真正要罢黜的必然不是六部。 不然也不会亲自上门找他,请他出山,担任兵部尚书。 只是他在那个时候,猜不透寇季要针对提刑司、三司、三衙三个衙门之中的哪一个。 直到他听说夏竦在宫里伤了人,被罢黜了官爵,押进了刑部大牢以后,他才知道寇季要对付提刑司。 因为没有了夏竦的提刑司,是三个衙门中最势弱的那个。 偏偏提刑司也是三个衙门中,夺走六部权力最多的衙门。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夏竦在宫里伤人,纯粹是个人行为,跟寇季无关。 他在听到了夏竦被送进了刑部大牢以后,自然而然的觉得,夏竦是被寇季害的。 曹玮话音刚落。 王钦若出班奏道:“老臣请罢提刑司,还权力于六部。” 王钦若人虽老,可声音却不小。 他奏请完了以后,仍有余音在垂拱殿里回荡。 他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王钦若回来了,他王钦若老当益壮,他王钦若对付提刑司,只是第一步。 随着吏部尚书王钦若,兵部尚书曹玮二人开口,其余的六部官员,也纷纷出班,奏请罢黜提刑司。 一时间,六部官员堵住了文武班列中间的过道,黑压压的一片。 刘娥早料到了有这个局面,所以在他们奏请的过程中,一直不动声色。 等到六部官员奏请完了以后,刘娥瞥了一眼丁谓。 丁谓伤势刚刚有所好转,他为了赶上今日的朝会,为了帮刘娥说话,特地让人去高价收了一辆寇公车坐着。 丁谓伺候在大殿一角的内侍宦官招了招手。 内侍宦官推着他到了殿中。 丁谓对赵祯拱了拱手道:“眼下正值征收秋税的紧要关头,罢黜了提刑司,耽误了秋税征收,谁负责?” 丁谓目视群臣,冷声道:“尔等只顾着保全自己的官位,保住自己的私利,全然不顾朝廷征税的大事,还有何颜面站在朝堂上?” 丁谓指着殿外,掷地有声的道:“老夫虽然讨厌寇季,但寇季那一日在朝堂上的话,老夫却很欣赏。他说的没错,尔等就是朝廷的祸害,朝廷的蛀虫。 老夫看,六部真的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不等六部官员反驳,曹利用出班道:“眼下正值深秋,正是辽人们南下打草谷的时候,边事吃紧。朝堂上不宜有大的变动。 一旦有了大的变动,国内必然生乱。 国内要是乱了,辽人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时机。” 曹玮听到这话,有心开口辩解,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曹利用这话虽然偏向刘娥,可他说的是事实。 宋辽两国虽然结成了兄弟之盟。 可辽国对大宋一直虎视眈眈。 今秋八月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派遣郎君曷不吕等统帅诸部兵马与辽国大军会合一同征伐高丽,把高丽打趴下了。 随着高丽彻底臣服,辽皇耶律隆绪的野心再次暴涨,又有了南下征宋的心思。 辽皇耶律隆绪放眼四周四邻,除了大宋还跟他称兄道弟以外,其余的诸部诸国,都对他俯首称臣。 他自然不愿意再跟大宋称兄道弟。 只是碍于冬日临近,辽军不便远征,所以暂时搁下了这个念头。 但是他在派人过来吊唁赵恒的时候,同时送过来了一份要求增加岁币的诏书。 同时他还勒令燕云十六州的辽兵,不断南下,进入到大宋打草谷,向大宋施压,迫使大宋答应增加岁币的要求。 虽然辽国使者还没有到汴京城,可有关辽国使者此次到大宋的目的,百官们已经了解了一个清清楚楚。 曹利用谈到这个话题,百官们神情一变。 但仅仅只有一瞬。 王钦若不咸不淡的道:“罢黜提刑司,国内纵然有变,也不会太大。朝堂之上,又六部快速掌权,定能快速的理清提刑司的政务,各府各州各县衙门,皆有六曹所在,有他们结账各州府县的提刑司权力,同样能理清各州府县的提刑司政务。 真要有变,那也是那些被罢黜了的提刑司的官员和小吏们闹出来的。 朝廷完全可以在罢黜提刑司之前,妥善的处理好提刑司的官员和小吏们。 至于辽国兵马南下的事情,纯粹是无稽之谈。 眼看冬日临近,辽国各部族的牧民要守着牛羊度过严冬,一个个恨不得待在家里足不出户,哪有心思南下。 就算辽人有南下的心思,那也是明年的事情。 等到明年,六部和提刑司的权力交接,恐怕已经接近尾声了。 所以,辽国兵马是否南下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心。 真正关键的是,罢黜提刑司。” 王钦若看着朝中百官,道:“罢黜提刑司,不是老夫的意思,也不是六部官员的意思。那是上苍的意思。朝廷若不顺应天意,恐怕不等辽人南下,上苍就会让我大宋亡国。” 刘娥听到这话,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寇准沉声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钦若幽幽的道:“诸位可还记得年初的时候,川蜀的那一场蝗灾?” 寇准皱眉道:“川蜀闹了蝗灾,朝廷已经下拨了赈灾银两,并且减免了川蜀之地今岁的税赋。此事已经处置妥当,还是老夫亲自办的,你现在提它作甚?” 王钦若沉声道:“老夫之所以再提川蜀蝗灾,是因为朝廷不顾上苍天象,导致上苍又降下了灾难,而且受灾的地方,就是川蜀。” “什么?” 满朝文武,包括刘娥、寇准两人,都一脸骇然。 寇准拍着寇公车,喝道:“快给老夫说清楚?川蜀又遭了何灾?为何朝廷没有听到风声?” 王钦若沉声道:“就在不久之前,川蜀又遭了两次霜灾。” 提到霜,民间的百姓是又爱又恨。 因为它对农作物有益也有害。 它能杀死农作物里的害虫,也能连农作物一起杀死。 所谓的霜灾,指的就是连农作物一起杀死的霜。 霜落而不凝,天气酷寒,就是霜灾。 听到川蜀又遭了霜灾,寇准、刘娥都坐不住了。 寇准差点没拍着寇公车的扶手站起来。 刘娥猛然站起身,逼问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哀家至今也没得到消息?” 王钦若淡淡的道:“自然是下面有人隐瞒了真相,不愿意告诉朝廷。据说是川蜀的某位官员,想借着天灾,连合川蜀的豪族,吞并百姓的土地吧。” “胆大妄为!全都该死!” 寇准黑着脸怒吼道:“着益州路安抚使,详查此事。一旦查证属实,一体斩绝,株连三族。” 似这种近乎于在草菅人命的官员,寇准从来都不手软。 王钦若没有在意寇准的愤怒,他拱了拱手,继续道:“老夫觉得川蜀的霜灾只是一个开始,朝廷若不顺应天意,难保上天不会降下更大的灾难。 冬日马上就要到了,雪灾每年都有啊……” 王钦若这话刚说完。 赵元俨出班奏道:“罢黜提刑司,乃是天意。还望皇嫂、寇太师,能够顺应天意,避免黎民跟着受苦。” 王曾也不再沉默,他出班跟着奏道:“为天下黎民百姓,提刑司不得不罢。” 李迪出班奏道:“为天下黎民,请罢提刑司。” 随后,满朝文武一起奏请,罢黜提刑司。 刘娥、丁谓、曹利用三人,看着满朝文武站在殿中,一脸愕然。 他们之前还想着借李迪等人的力量,对付六部。 如今李迪等人非但没有帮着提刑司说话,反而跟着六部一起,请罢提刑司。 唯有吕夷简一个人晃了晃脑袋,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给刘娥的建议,就是最好的建议,可是刘娥没有听,才闹到了今日这个局面上。 丁谓提出的借百官之手罢黜六部,吕夷简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因为朝堂上,除了他们几个外,没人在乎提刑司的利益。 吕夷简瞥了一眼坐在寇公车上的寇准,对刘娥拱手道:“臣吕夷简,请罢提刑司。” 他这是在提醒刘娥,尽快开口,顺了百官的心思,不能让寇准抢先。 一旦寇准抢先开口。 刘娥就彻底跟百官站在对立面上了。 刘娥听到了吕夷简的话有些犹豫。 寇准却拍了拍寇公车,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寇准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对赵祯拱手道:“官家,老臣以为,提刑司,当罢!” 刘娥张了张嘴,差点没喊出,为何不罢黜六部。 吕夷简听到了寇准开口,长叹了一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5章 寇季病倒了 提刑司被罢黜了。 由中书舍人草早,寇准、刘娥核准,赵祯加盖玉玺。 一封罢黜提刑司的诏书,正式生效。 在郭槐宣读了罢黜提刑司的诏书以后,百官们如同打了胜仗一样,忘我的欢呼了起来。 刘娥在百官们欢呼声中,阴沉着脸,带着赵祯离开了垂拱殿。 刘娥纵然权势再大,也没有办法跟百官们对着干。 百官们齐齐奏请罢黜提刑司,她纵然再为提刑司辩解,也是无用。 在寇准开口的那一刻,罢黜提刑司就已经成了定局。 她再挣扎,只会让百官们认为她别有用心,百官们又多了一个弹劾她的把柄。 所以,在寇准开口的那一刻,刘娥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罢黜提刑司。 刘娥走了,丁谓、曹利用、吕夷简也走了。 经过了今日朝会,他们悟出了一个道理。 任你权势滔天,大势所趋之下,也会被摧枯拉朽的推倒。 那什么是大势呢? 民意、朝堂上多数官员的意思,就是大势。 丁谓几人离开了垂拱殿以后,李迪推辞了王曾一起拉着他弹冠相庆,悄无声息的凑到了寇准身边。 在寇准悠哉游哉的屈指敲打着寇公车扶手的时候,他出现在寇准身后,幽幽的道:“寇兄,这件事是你谋划的,还是你家里的那个臭小子谋划的?” 寇准手一顿,装傻充愣道:“什么事?” 李迪耷拉下脸,咬咬牙道:“罢黜提刑司的事情。” 寇准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认真的道:“这不是百官们的意思吗?” 李迪哼哼道:“我眼睛又不瞎……” 言外之意,从六星倒悬的谣言出现,到请罢六部,再到请罢提刑司,背后明显有人操纵。 若是没人操纵,绝对不可能扳倒提刑司。 朝廷的各级衙门,那都是有数的。 从大宋立国至今,各级衙门一直在增添,却很少削减。 似六部这种只领俸禄不做事的衙门,在朝廷里越来越多。 朝堂上掌权的人,自然能看到这个弊端,但是他们却没有动这些闲散衙门。 不是他们不愿意动,而是因为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只要动一个闲散衙门,其他闲散衙门感觉到了危机,就会联合在一起向朝廷施压。 闲散的衙门平日里无事可做,所以不显山不漏水的。 可他们一旦连合在一起,那就是一股庞大的力量,他们要是向朝廷施压,给朝廷使绊子,朝廷也扛不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历任的掌权者,都没有动这些闲散衙门,除非有闲散衙门烂透了,已经到了人人厌弃的地步,朝廷才会动手。 由此可见,罢黜朝廷里的闲散衙门有多难。 而这一次被罢黜的,非但不是朝廷里的闲散衙门,还是朝廷里的实权衙门。 那困难就更大了。 这要是背后没人操纵,绝对不可能办到。 寇准在李迪质疑的目光中,瞥了他一眼,幽幽的道:“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 李迪一愣,回过了神。 垂拱殿里人多口杂,不方便说话。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听到,然后很快就会传进刘娥的耳朵。 “去寇府说……” 李迪跺了一下脚,上前去推寇准的寇公车。 他大致已经猜到,背后操纵之人是谁。 明显不是寇准,以寇准的性子,这事要是他谋划的,他一定会直言相告,而不是想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愿意说。 寇准就任由李迪推着出了垂拱殿。 刚到了垂拱殿门口,王曾、王曙、曹玮三人就迎了上来。 王曾对寇准拱了拱手,感慨道:“寇兄这一手指东打西,真是绝了。” 王曾看向王曙笑道:“若非王曙上奏请罢提刑司,我恐怕还看不出请罢六部中间的深意。” 王曙听到了王曾的夸奖,干巴巴一笑,却没说话。 他刚才没少听百官们夸奖的话,如今脸还有些发红,自然不会应答王曾。 虽说是他掀开了请罢提刑司这件事,但背后真正谋划此事的是寇季。 百官们要夸,也该夸寇季,而不是他。 他身为寇季的姑父,占了寇季的便宜,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他没开口,曹玮却开口了,只听曹玮似笑非笑的道:“不知道寇季何在?他上书请罢六部,如今六部没被罢黜,提刑司反而被罢黜了,不知道他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会作何感想?” 王曾一听这话,一拍脑袋,叫道:“对对对,差点把寇小子忘了。提刑司能被罢黜,他也是居功甚伟啊。若不是他上书请罢六部,点燃了这团火,这团火恐怕永远都烧不起来。” 寇准瞥着曹玮,目光深沉的道:“他一个初入官场的小家伙,能有什么感想。他也就帮老夫跑跑腿,说说话而已。” 曹玮闻言一愣。 他听出了寇准话里的意思。 寇准这是怕寇季背后谋划提刑司的事情传出去,被人惦记上。 寇季今年才十六,就已经官居五品了。 这已经遭到了朝堂上许多官员非议了。 要是再让百官们知道,谋划罢黜提刑司的事情也是寇季一手谋划的话,他们很容易孤立寇季、提防寇季、甚至联手对付寇季。 朝堂就是这么一个地方。 聪明人可以有,比大家聪明一点的,或是比大家聪明很多的人,百官们都能接受。 但是比百官们聪明太多太多,还把百官们玩的团团转的人,百官们不能接受。 曹玮懂了寇准的意思,缓缓的点头道:“寇公言之有理,他一个初入官场的小家伙,也只能帮寇公跑跑腿,说说话。” 寇准见曹玮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开口帮忙一起维护寇季,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迪见王曾、曹玮还有继续攀谈的意思,急吼吼的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咱们去寇兄府上说。” 王曾、曹玮点了点头。 一行人结伴离开了皇宫,直奔寇府。 到了寇府。 一进府门,李迪立马把寇准交给了寇府的仆人,嚷嚷着叫道:“寇小子呢?让他给老夫出来,老夫有话跟他说。” 曹玮站在一旁笑而不语,王曙的神情有些复杂。 唯有王曾一脸茫然。 王曾愣愣的道:“我们到寇府,不是要跟寇兄攀谈吗?找寇小子做什么?” 李迪回身打量了王曾一眼,没搭理他,继续叫道:“快叫寇小子出来。” 寇忠在他们一行人入府以后,就在他们身边陪着。 听到了李迪非要见寇季,他干巴巴的道:“李相,我家小少爷病倒了。” 李迪瞪起眼,喝道:“老夫知道他病倒了,也知道他是在装病。你速速进去,给老夫把他叫出来。一炷香时间内,他要是不能出现在老夫面前,老夫就亲自去请他。” 寇准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对寇忠道:“去叫季儿出来。” 寇忠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叹息道:“小少爷是真病倒了。” 寇准一愣,愕然道:“真病了?” 寇忠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寇准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病?府上的大夫看过了没?” 寇忠点头道:“府上的大夫看过了,说是风寒入体,需要服药,需要卧床静养。” 寇准听到这话,老脸一沉,瞥向寇忠,责怪道:“季儿的衣食住行,一直都是你负责的。你怎么没照顾好他,让他感染了风寒。” 寇忠苦着脸道:“小少爷平日里在府上的时候,很少让我们这些仆人进入四君园里伺候。除了端茶倒水外,其余的事情,他根本不让我们多管。 他又喜欢搬一个胡床,躺在园子里。 近些日天寒,自然容易感染上风寒。” 寇准瞪了寇忠一眼,回身对李迪、王曾等人拱了拱手,道:“季儿偶感风寒,近日不便见客,老夫要照料他,就不招待诸位了。” 李迪把寇准主仆二人的话听到了耳中,他狐疑的盯着寇准,问道:“真的病了?” 寇准不悦的道:“老夫什么时候拿这种事情开过玩笑?” 李迪闻言,脸色一变,他躬身一礼,沉声道:“那我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寇兄您照顾好寇小子,过几日我们再来看寇小子。” 曹玮跟着躬身一礼,说出了同样的话。 王曙不是外人,不急着离开,所以没说话。 王曾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最后被李迪拽出了寇府。 一直到了寇府门口,他才甩开了李迪的手,疑问道:“到底什么情况?我们到寇府,不是要跟寇兄攀谈的吗?怎么一进府,你们就要找寇小子呢?” 李迪瞪了王曾一眼,甩了甩袖子,撇嘴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 王曾愣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回过神,他愕然瞪大眼睛,惊叫道:“你是说谋划摆出提刑司的真正推手是……” 李迪又瞪了他一眼,提醒道:“慎言……” 王曾赶忙闭上嘴,把剩余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他看向了准备离开了曹玮,惊声道:“难怪你会在垂拱殿门口,说出那番话。你早就知道是他?” 曹玮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王曾难以置信的道:“这也太……” 李迪不等他话说完,就抢过了话茬,道:“太匪夷所思了对不对?” 李迪叹息一声,道:“我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所以就想到寇府来,找寇小子当面问个清楚,却没料到寇小子病了。” 曹玮在一旁认真的道:“说起来,我们都欠了他一个人情。罢黜提刑司这件事,他是背后最大的推手,可最终受益的却是我们三个。” 李迪沉吟道:“你说的不错,真正获益的是我们三人。我欠寇小子一个人情。以后他要有事求到了我头上,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我就会出手帮他。” 曹玮闻言,点了点头。 唯有王曾苦着脸道:“获益最大的就是我……照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应该结草衔环,以身相许啊?” 李迪听到这话,一脸嫌弃的道:“就你这把老骨头,还是个男的……” 顿了顿,李迪看向王曾,继续嫌弃道:“你说说你,连个孙女也没有,不然还能趁机结个亲,把寇小子弄成你孙女婿。” 王曾黑着脸道:“你倒是有孙女,可惜已经许了人家。” 曹玮在一旁道:“我到有两个侄女,一个比寇小子小三岁,一个比寇小子小八岁。” 李迪、王曾听到这话,一脸不屑,齐齐出声道:“等你什么时候扒了武勋这层皮,什么时候再说这话。” 曹玮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三个人互相拱了拱手,各自回府了。 寇府内。 寇准让寇忠推着他到了四君园内。 进了卧房,寇准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寇季。 寇季脸色有些发白,纵然裹着两床被子,也没有暖红他的脸色。 瞧着寇季白乎乎的脸蛋,以及紧锁的眉头,寇准没由来心里一疼。 寇季虽然不是他亲孙子,可经过了半年的相处,寇准早就把他当成了亲孙子。 寇季没病倒之前,他并没有什么感觉。 寇季病倒以后,他心里突然有些酸楚。 他细细的想了一下,寇季从入了汴京城以后,就一直在为寇府奔波,在为他奔波。 这一奔波,就是大半年。 而这大半年里,一直是寇季在为他做事,他却没为寇季做点什么。 派遣鱼游、哑虎去保护寇季,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推老夫到床前……” 寇准声音深沉的吩咐了一声。 寇忠推着寇准到了寇季床前。 寇准伸出了苍老的手,抓住了寇季漏在被子外的手。 “你是个好孩子……从你入京到现在,老夫还真没仔细的瞧过你。等你病倒了,老夫才有时间瞧你。是老夫这个当祖父的有失……” 寇准低声说着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丫鬟端着盛着水的铜盆进入到了寇季卧房。 看到了寇准以后,赶忙放下铜盆施礼。 寇准听到了丫鬟的声音,回头一瞧,瞧见了丫鬟手里的铜盆,以及铜盆上搭着的汗巾。 “拿过来……” 寇准对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赶忙端着铜盆到了寇准面前。 “你先下去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6章 润物细无声 丫鬟有些迟疑,寇忠对丫鬟摆了摆手,丫鬟怪怪退出了寇季的卧房。 寇准亲自动手,侵湿了汗巾,帮寇季擦拭脸庞、手、脖子…… 寇忠在一旁躬身看着。 良久过后,寇准帮寇季擦拭完了,叹了一口气,道:“他之所以病倒,也是老夫的错。” 寇忠微微愣了一下,一脸疑惑。 寇准掀开了寇季的裤腿,露出了寇季的膝盖,指了指寇季淤青的膝盖,“你们谁都没发现吧?” 寇忠愕然的盯着寇季膝盖上的淤青,沉声道:“怎么会?” 寇准重新帮寇季盖上了膝盖,又帮寇季盖上了被子,“这肯定是在宫里跪了四十九日落下的。他跟谁也没说,我们谁也没有发现。老夫这个祖父当的不称职啊。 你这个仆人当的也不称职啊。” 寇忠愧疚的道:“老仆有错……” 寇准晃了晃脑袋,叹息道:“你我都有错……我们从来没有人认真的关注过他。” 寇准看着寇季,哀声道:“他在宫里跪了四十九日,吃了四十九日的冷饭,喝了四十九日的冷水,每日三餐不济,再好的身子骨,也会出岔子,这才会被风一吹,就病倒。” “去找府上的大夫过来,给他瞧一瞧膝盖。” “老仆这就去……” 寇忠出了四君园,招来了府上的大夫。 府上的大夫掀开了寇季的裤腿,看到了寇季腿上的淤青,微微皱了皱眉头,“老爷,有瘀血……” (有人或许会觉得,以寇季的聪明,怎么可能没在宫里偷懒呢。宫里那么多人盯着,规矩又那么严,哪有他偷懒的机会。) 寇准眉头一挑,沉声道:“严重吗?” 大夫晃了晃脑袋,道:“不严重,不过需要放出瘀血,需要长期静养。眼下快到冬日了,要是静养不好,恐怕会落下病根。” 寇准脸色阴沉着吩咐道:“施针吧……” 大夫点了点头,帮寇季施针。 放出了瘀血,大夫对寇准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季的卧房。 寇准盯着床榻上的寇季,长叹了一口气。 寇准抬起头,瞅着寇季空荡荡的屋子,对寇忠吩咐道:“推着老夫在四君园走走……” 寇忠点点头,推着寇准开始在四君园里漫步。 寇准看遍了四君园里的一草一木,等到回到寇季卧房的时候,他幽幽的道:“太冷清了……” 寇忠点了点头,道:“老仆也觉得太冷清了……” 寇准又道:“该有个女主人的……” 寇忠一愣,沉吟道:“老爷是想帮小少爷张罗一门亲事?” 寇准没有回答寇忠的话,反问道:“他年纪也到了,难道不该找个人照顾他吗?” 寇忠赶忙道:“老爷说的在理。” 寇准似乎想起了什么,感叹道:“这小子一点也不像他爹,一点儿美色也不贪恋。他爹回到华州不久,一口气就纳了八房小妾。 老夫被寇礼那厮给骗了,但是看在他送给了老夫一个乖巧的孙儿的份上,老夫也就不收拾他了。” 寇忠在一旁弓着腰没说话。 寇准又道:“等到先帝丧期满了以后,你就帮忙张罗张罗,给他寻一房妻室。” 寇忠干笑道:“老爷,不是有现成的吗?” 寇准一愣,看向了寇忠,笑道:“你不说,老夫差点给忘了。向敏中那老倌,看中了季儿,打算把他孙女嫁给季儿。 向敏中那老倌人不怎么样,但是他育人有一手,他教出来的孙女,自然不会差。 他孙女在汴京城里的名声也不差。” 寇准沉吟道:“等先帝丧期过了,你就去向府说说此事。” 寇忠点点头,道:“老仆明白。” 主仆二人就这么说着话,一直到了傍晚。 寇准原本是想在寇季床边守着的。 可到了傍晚的时候,宫里派人来传话。 说是六部的官员们在下朝以后,急着去提刑司抢权,跟提刑司的人闹了,打成了一团。 刘娥已经赶过去了,需要寇准也过去处理。 “这帮子蠢货,就不知道慢慢来……” 寇准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叮嘱寇忠看好寇季,他赶去了提刑司。 直到入夜的时分,也没有回来。 看来是在提刑司,连夜处理事情。 …… 翌日。 清晨。 寇季被一阵断断续续的呼唤声喊醒。 “小少爷,起床了,喝药了……” 丫鬟们轻声呼唤,寇季幽幽转性。 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木勺子,递到了自己眼前。 寇季想都没想,抬手就扫开了木勺子。 武大郎是怎么死的,他还是知道的。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灌东西进嘴,谁知道是药,还是毒药。 木勺被扫开,端着药碗,拿着勺子的丫鬟吓了一跳,一个屁股蹲栽倒在了地上,药洒了一地。 寇忠听到屋里有惊呼声,急匆匆赶紧了卧房。 “怎么了怎么了?” 丫鬟一边从地上爬起身,一边指着寇季,道:“小少爷……小少爷……” 寇忠一愣,意外道:“小少爷碰你了?” 寇忠话音刚落,丫鬟后半句话也说出了口,“小少爷不肯喝药,还把药打翻了。” 寇忠闻言,心里有些失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寇忠看向了床榻上的寇季,疑问道:“小少爷,您为何不喝药?” 寇季缓缓从床上爬起身,感觉到膝盖一疼,跌倒在了床上。 寇忠见此,赶忙扑上前,按住了准备继续起身的寇季,“您可别起来,大夫说了,您需要卧床静养。” 寇季感觉到膝盖上阵阵刺痛,他皱着眉头,没有搭理寇忠,反而对丫鬟们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 丫鬟们退出了卧房。 寇季掀开了被子,掀开了裤腿,瞧着膝盖上一片青色,皱起了眉头。 寇忠赶忙在一旁解释道:“小少爷,您在宫里跪久了,腿上有瘀伤。大夫帮您放出了瘀血,叮嘱您要卧床静养。” 寇季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么严重?” 寇忠重重的点头。 寇季伸出手,道:“扶我坐起来,我不喜欢躺着。” 寇忠赶忙扶着寇季起身。 寇季坐起身,寇忠给他背后垫上了一个垫子,让他可以坐舒服。 寇季疑问道:“刚才那是治膝盖上伤势的药?” 寇忠盯着寇季,认真的道:“你不光膝盖上有伤,还感染了风寒。” 寇季愕然,“这么严重?” 寇忠点点头。 寇季赶忙道:“快去吩咐厨房,把刚才的药再熬一份,立马给我送过来。” 寇忠闻言,一脸愕然。 寇季瞪起眼,寇忠立马离开了寇季的卧房。 少顷过后。 寇忠端着一碗药,重新出现在了寇季的卧房。 寇季端着药,也不怕苦,一饮而尽。 喝完了药,寇季又道:“去问问府上的大夫,看有没有什么治疗瘀伤的药,都给我用上。” 寇忠斜眼看向寇季。 寇季瞪着他,道:“我可不想下半辈子都坐在寇公车上。” 寇忠幽幽的道:“府上的大夫说了,您膝盖上的伤,不需要用药,只需要卧床静养即可。” 寇季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其实寇准昨夜在寇季房里说过的话,有一半是对的,有一半却错了。 寇季之所以没有告诉他腿上有瘀伤的事情,完全是因为寇季自己没太在意。 寇季在宫里跪了四十九日,早就发现膝盖上有瘀伤。 只是当时跪久了,膝盖有些麻了,所以并没有感受到瘀伤的严重,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然,以寇季惜命的程度,回到了府里,肯定会招来一大帮大夫,帮他医腿。 “对了,提刑司的事情怎么样了?” 寇季发问。 寇忠道:“朝廷已经下旨,罢黜了提刑司,还权力于六部。” 寇季意外道:“这么快?我以为还要拖上几日。” 顿了顿,寇季追问道:“我睡了多久?” 寇忠道:“一天一夜……” 寇季缓缓点头道:“我还以为已经过了几日了。” 寇忠低声道:“提刑司之所以这么快被罢黜,王钦若起了关键的作用。” 寇季疑惑道:“他做了什么?” 寇忠说道:“他得知了川蜀霜灾的事情,将其引为上苍的惩罚,引动了百官,一起向刘娥奏请罢黜提刑司。” 寇季感叹道:“老狐狸果然不愧是老狐狸,一击必中啊。” 寇忠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中午的时候,忙碌了一夜的寇准匆匆赶回府,瞧见寇季醒了以后,放心了不少。 他叮嘱了寇季两句以后,又离开了寇府。 很明显,他是特意回来看寇季的。 傍晚的时候。 刘亨急匆匆的赶到了寇府,刚进了寇季卧房的大门,就大声嚷嚷道:“四哥,四哥,听说您病倒了?” 寇季等到了刘亨的身影出现在了床前以后,才说道:“不碍事……” 刘亨喊道:“怎么会不碍事呢。我听说你都下不了床了。” 寇季微微皱眉,问道:“谁告诉你的?” 刘亨道:“昨夜寇公在提刑司碰到了我,告诉我的。” 寇季眉头一展,笑道:“六部去提刑司抢权了?” 刘亨重重的点头道:“昨天早上朝廷刚下了罢黜提刑司的旨意,下朝以后,那帮六部官员们就冲到了提刑司。他们就跟土匪一样,见啥抢啥。” 顿了顿,刘亨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有问题,又补充道:“除了人,他们什么都抢。” 刘亨撇着嘴,不屑的道:“那帮子文官们平日里一个个装的像是人一样,这也看不起,那也瞧不上。露出了真面目以后,比牲口还牲口。” 寇季斜眼看向了刘亨。 刘亨赶忙道:“四哥,我不是说你,你跟那帮文官不一样。” 寇季晃了晃脑袋,问道:“封桩一房没事吧?” 刘亨一愣,晃了晃脑袋道:“那倒没有。朝廷虽然罢黜了提刑司,可封桩一房比较特殊,并没有被罢黜,而是单独提出来,晋为一司。” 刘亨笑道:“我也升官了。朝廷特设了一个提点封桩司,正六品的官。” 寇季闻言,笑着点头道:“那就好,我们总算没有白谋划一场。” 顿了顿,寇季又问道:“是咱们的人跟六部的人起冲突了吗?” 刘亨摇头,道:“范仲淹一道,钱谷一房的人就很顺从的跟着他走了。刑狱一房跟六部的人虽然有冲突,但是曹兵部到了以后,跟曹佾说了几句话,刑狱一房的人也没有闹。 闹的是其他几房的人。 如今,刑狱一房的人,还有钱谷一房的人,都去了六部。” 寇季咧嘴笑道:“我们几个月没白忙活。告诉下面的人,让他们去了六部以后都乖巧点。跟六部的人起了冲突,千万别动手,也别撒泼,先知会我一声,我去处理。” 基层的力量是无穷的,这是寇季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一个道理。 朝堂上的官员们也知道。 但是他们的目光却很少落在基层的那些小官小吏身上。 这才让寇季捡了个便宜,借着基层的小官小吏,慢慢的渗入六部。 最后彻底把六部掌握在手中。 寇季请罢提刑司,无异于是一场小小的改革。 历史上历朝历代的改革不少,但是成功的却寥寥无几,纵然成功了,最后也会被推翻。 细数历史上绝大多数的成功的改革,大多都逃不开政变、或者造反的方式。 这两种方式,寇季都不愿意选。 因为每一次的改革,都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 而这些人不甘心失去利益,自然会反抗。 而且反抗的方式很激烈。 寇季身子骨太单薄,不愿意跟人硬碰硬。 所以思来想去,才想出了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这个办法。 这是一个润物细无声的办法,也是一个不需要挑起大规模冲突的办法。 事实证明,他的办法成功了。 对刘娥而言,满朝文武就属于基层,而这个基层的人数却不少,就是寇季所要团结的大多数,所以他才会请奏罢黜六部,借此来挑起六部官员们夺权的欲望。 同样的,提刑司的那些小官小吏进入到了六部以后,也会变成六部的基层。 只要他们在六部站稳脚跟,寇季就可以用同样的办法,把他想赶下台的六部官员赶下台。 也许六部官员们发现了此事以后,会借着手里的权力更换手下的小官小吏,达到清理六部中寇季痕迹的目的。 但寇季又怎么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7章 突然冒出来一个兄长? 刘亨一直在寇府待到了夜半。 寇季要留他在寇府过夜,他却推辞了。 他说他升了官,纨绔圈子里的狐朋狗友要给他庆祝,在汴京城里找了一个暗娼馆,原本想请寇季过去,只是寇季如今不方便下床,所以他准备一个人去。 寇季提醒了他几句,让他注意一点,别让御史言官们盯上,不然刚升的官,恐怕又要降下去。 刘亨答应了一声,踏着清冷的月色离开了寇府。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 刘亨、曹佾二人齐齐赶到了寇府。 他们一人推着一辆寇公车,一人拿着一张熊皮毯子,到了寇季的卧房。 “四哥,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两个推你出去走走……” 刘亨推着寇公车进了寇季的卧房,笑呵呵的说。 寇季瞥了他二人一眼,目光落在了刘亨手里的寇公车上,皱眉道:“这东西不是寇府做的吧?” 刘亨咧嘴一笑,推着寇公车到了寇季床前,道:“四哥不愧是四哥,眼睛真毒,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不是寇府做出来的。” 寇季一边打量着刘亨手里的寇公车,一边嘟囔道:“这东西是我造的,你拿一个仿造的东西到我面前,跟班门弄斧有什么区别?” 寇季打量了一番寇公车以后,品评道:“东西仿的不错,可惜有几个关键的部位,没有做好,坐上去以后肯定会颠簸。 轴承和铆钉也有问题,寿命不会太长。 你家府上的匠人做的?” 刘亨听到寇季的品评,缓缓点头道:“四哥说的是,四哥要是有时间,能不能给他们指点一下?” 寇季微微一愣,疑问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顿了顿,寇季看向了刘亨,意外的道:“你想借这东西牟利?” 刘亨摇了摇头,笑道:“昨夜不是有人邀请我去喝酒嘛。他们中间有人想借这东西牟利,暗中仿造了不少。虽然没有寇府做出来的寇公车好,但是勉强能用。 他们想通过我,给你传个话。 一来是想让你过去给他们指点指点。 二来是想让你开开口,允许他们贩卖这个东西。 这东西要是旁人造了,他们肯定仿了就卖。但这东西是你造的,你不开口,他们不敢拿这东西去贩卖。”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他们能跟你交朋友,背后的背景肯定不小,没理由怕我吧?” 刘亨笑道:“你虽然不在纨绔圈子里混,但终究是纨绔圈子里的人。他们自然得受圈子里的规矩,给你几分面子。” 寇季意外道:“生意场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什么时候也学会讲规矩了?” 刘亨坦言道:“咱们这种人做生意,只能算是半个商人,自然得守规矩,不然容易生出矛盾。咱们这些人生出了矛盾,可不是寻常的钱财就能解决的。”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头去告诉他们,这东西他们想怎么卖就怎么卖,我不会阻拦。 我也可以提供图纸给他们,省得他们浪费钱财去摸索。 毕竟,我当初造出这东西的时候,也不是为了赚钱。” 刘亨听到这话,咧嘴一笑,“四哥就是大气……” 寇季抬手道:“你先别急着夸我,我之所以这么大方,也是有条件的。” 刘亨一愣,愕然道:“什么条件?” 迟疑了一下,神情古怪的看向寇季,又道:“四哥想在里面分一成?”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笑骂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市侩的?” 刘亨赶忙晃了晃脑袋,干巴巴一笑。 寇季认真的道:“他们怎么赚钱我不管,但每年到了年末,他们必须捐出一千辆寇公车,给朝廷举办的六疾馆和孤独园。” 六疾馆、孤独园,是朝廷举办的慈善机构,始于南北朝时期,沿用至今。 前者收留那些贫苦的病患,后者是收留一些孤寡老人以及父母双亡无人照顾的孩童。 刘亨有些愕然的道:“四哥这是要做善事?” 寇季晃了晃脑袋,笑道:“谈不上做善事,我只是不想从寇公车上赚钱,又不愿意看到他们白拿了我的东西,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刘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佾在一旁苦着脸,哀声道:“你们两个聊的畅快,都快把我忘了。” 寇季、刘亨闻言,哑然失笑。 寇季瞧着曹佾手里的熊皮毯子,笑道:“这东西我府上不少……” 曹佾翻了个白眼,道:“你府上的那是你府上的,我送的是我送的,能一样吗?” 曹佾扬了扬手里的熊皮毯子,又道:“这可是我在府里精挑细选,挑出来最好的一张。” 寇季失笑道:“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那我就领受了。” 曹佾听到这话,满意的笑了。 他将手里的熊皮毯子递给了寇季。 寇季刚拿到了毯子,就听刘亨笑道:“寇公车有了,毯子也有了,那就别在府上待着了,我们两个推你出去转转吧。” 寇季盯着刘亨手里的寇公车,打量了两眼,晃着脑袋道:“你手里那个寇公车,我可不敢坐。” “寇忠!寇忠!” 寇季招呼了两声,寇忠出现在了房里。 “小少爷,您有何吩咐?” 寇季吩咐道:“去找府上的匠人,让他们挑一辆好的寇公车,给我送过来。” 寇忠微微一愣,疑问道:“小少爷您这是要出去。” 寇季点头。 寇忠提醒道:“那您可得穿暖和点,今天外面天冷。” 寇季摆手道:“不需要你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寇忠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他退出了寇季的卧房,没过多久,就推着一辆寇公车到了寇季的卧房。 寇季套了一件狐裘,让曹佾、刘亨扶着他坐到了寇公车上,又盖上了曹佾送来的熊皮毯子,这才让曹佾、刘亨,推着他出了寇府。 前门没办法走。 自从寇准设计罢黜了提刑司的风声传出去以后,好不容易清净了几天的寇府大门口,又一次堵满了人。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堵门送礼的是京官,这一次堵门送礼的是各地官员派遣来的亲属。 三人只能从后门走。 后门也堵着人,但是没有前门那么多。 寇季倒是想走暗门的,但暗门留的太小,寇季坐的寇公车又太大,出不去。 所以只能走后门。 三个人到了后门口。 由刘亨扮黑脸,驱赶走了那些堵门送礼的人,曹佾才推着寇季出了门。 那些前来送礼的人,被驱赶到了巷子两侧,看着寇季坐着寇公车离去,他们冲着寇季的寇公车呐喊,想让寇季停一停,好让他们送上厚礼,攀一个矫情。 寇季却没搭理他们,而是催促着曹佾,推着他快速离开。 曹佾推着寇季走了没两步。 一个身穿羊皮袄的青年,扯着脖子冲着寇季呐喊。 “寇季!寇季!我是你兄长!我是你兄长!” 寇季挑着眉头瞥了那青年一眼,却没搭理他。 那青年见寇季不搭理他,也急了,从袖子里取出了一锭银判,扔向了寇季。 “唰~”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道人影从墙上落下,人影抽刀而出,一刀把银判切成了两半,刀光去势不减,直逼那个扔银判的青年。 寇季见此,吓了一跳,急忙喊道:“莫要伤人性命!” 持刀人闻言,手里的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弧,划破了青年的衣衫,划破了青年的胸膛,落入到了刀鞘中。 持刀人回头,呆呆的盯着寇季。 寇季从他眼中看出了不满的神色。 “还真是个煞星,出刀就想杀人……” 寇季心里嘀咕了一句,抬手对哑虎拱了拱手,“有劳了……” 哑虎呆呆的盯着寇季看了许久,缓缓的走出了人群,找了个暗处,又消失在了人前。 “呼……” 一股热气喷到了寇季的脖颈处,寇季回头,就看到曹佾一脸心有余悸的看着哑虎消失的地方。 寇季愕然道:“他有那么可怕吗?” 曹佾沉声道:“敢当着先帝面杀人的人,都是疯子。是疯子,都可怕。”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然后就看到刘亨已经擒下了那个朝着寇季扔银判的青年。 刘亨气哼哼的拽着青年到了寇季面前,恼怒道:“这厮怎么处理?” 寇季瞧了一眼四周在观望的人,低声道:“带着他先离开此地。” 刘亨点了点头,拽着青年,往巷子外走去。 曹佾推着寇公车,紧跟在刘亨身后。 这下围在四周送礼的人,没有再喊。 他们被刚才哑虎出手的举动吓到了。 出了巷子口。 刘亨拽着青年,到了一个酒肆,进了酒肆,把青年扔在了酒肆门口。 曹佾推着寇季,紧随其后,到了酒肆。 寇季皱着眉头,盯着青年,沉声道:“平日里跑到寇府里冒充寇府亲戚的人比比皆是,但是想你这么冒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一次你侥幸逃过一命,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滚吧……” 寇季摆了摆手。 刘亨嚷嚷道:“四哥,他差点就伤了你,你怎么能轻易放过他。” 曹佾提议道:“不如交给我,我把他扔进刑部大牢待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他要是有命出来,也不敢再冒充寇府的亲戚。” 寇季微微摇了摇头,“算了……” 那青年抬起头,盯着寇季,沉声道:“我真是你兄长……” 寇季有些不悦了,“我是家中独子,何来的兄长?” 刘亨上去一脚踹翻了那青年,恼怒道:“这厮是不是失心疯了?我等饶他一命,他倒是不依不饶的。要不扔进金水河喂王八算了。” 那青年从地上爬起身,盯着寇季,沉声道:“我娘嫁给了你爹,我也过继到了你爹名下,你说我是不是你兄长。” 寇季听到这话,眉头紧皱道:“我从未听说过我爹有续弦。” 那青年听到寇季这话,神情有些哀伤,他咬着牙,低声道:“我娘出身卑微,嫁给了你爹,只能当妾室。” 寇季眉头凝成了一团,沉声道:“以我爹的身份,纵然要找妾室,也没必要找一个有你这么大的儿子的女人。” 青年闻言,双拳下意识的握紧,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他不愿意多说,可他要是不说的话,依照刘亨、曹佾的说法,他的小命八成要玩完。 青年咬着牙关,屈辱的道:“我娘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长的肤白貌美。可惜我爹早逝,家道中落,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守着一片薄田度日。 你爹贪恋我娘美色,几次登门拜访,强纳了我娘为妾。” 寇季听到青年这话,讥讽的笑了,“你这话漏洞百出,你也好意思拿出来骗我?你娘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纵然你爹早逝了,她可以带着你回她的娘家去。回到她那个可以被称之为大户的娘家,你们母子会挨饿?会守着一片薄田度日? 还有! 我爹要是真的强纳了你娘为妾,你最应该做的不应该是杀死他吗? 他强占了你娘,行为尤如强盗。 你不杀了他抢回你娘,还打算认贼作父?” 刘亨在一旁冷哼道:“这厮就是一个骗子。为了行骗,居然连自己亲娘的名声都不顾。似他这种人,就应该被乱棍打死,扔到乱葬岗去喂狼。” 寇季没有回应刘亨的话,而是盯着青年,冷冷的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青年咬着牙,一句话也不肯说。 寇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吩咐曹佾道:“你出门的时候,可带了随从?” 曹佾点头道:“带了,我让他们在远处候着,怕他们打扰了我们三人叙话。我这就去招他们过来。” 说完这话,曹佾离开了酒肆。 寇季盯着青年,冷声道:“一会儿我就让人把你送到刑部大牢里去。牢房里的牢头,是我的人。他要是知道了你今日的这一番作为,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青年心头一颤,身躯颤抖着,咬牙道:“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寇季听到了青年的话,非但没有放松,眉头皱的反而更紧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8章 强闯大相国寺 “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假,她长得貌美,被我爹瞧上了。我爹在我娘家中蒙难的时候,出手相救。我祖父见他仗义,便招他为上门女婿。 我祖父去世以后,我爹跟人斗狠,被人伤了性命。 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度日。 仗着我祖父留下的钱财,我们母子过的还算舒坦。 可你爹上任以后,我们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爹瞧上了我娘,那县尉为了拍你爹马屁,就设计陷害了我,让我摊上了人命官司。 我娘为了救我,被迫从了你爹。 我出狱以后,去找你爹报仇,我娘拦下了我。 她说你爹待她不错,还愿意送我一份前程,让我免去屡次科考不中的痛苦。 我贪恋前程,放弃了报仇,过继到了你爹名下。 你爹让我来汴京城找你,说你会给我一份前程。” 青年咬着牙,说完这些话。 刘亨瞪大眼,愣愣的看着他。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曹佾在这个时候,带着曹府的人到了酒肆里。 他瞧着酒肆里三个人都沉默不语,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刘亨刚要开口,寇季却抢先一步开口道:“送他去刑部大牢,先关押起来再说。” “四哥……” 刘亨开口想要说话,却被寇季抬手拦下。 青年盯着寇季,喝道:“我都说了实话,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寇季冷冷的道:“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真要是我爹让你来汴京城,他肯定会给你证明身份的东西,也会带信给我。 你明显没有这些东西,要是有这些东西的话,你也不会被挡在寇府门外,更不可能出现在寇府的后门等我出现。” 青年张嘴要辩解,寇季却摆手道:“你的废话我已经听腻了。我也没心思听一个人在这里给我编瞎话。” “拖下去!” 寇季冷声吩咐。 曹府的人上前,拖着青年就离开了酒肆。 曹佾疑惑的凑到寇季、刘亨身前,愕然的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给你们说了什么?” 寇季淡淡的道:“一个很漂亮的故事……” 刘亨在一旁皱着眉道:“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在讲故事?”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爹没那么不堪……”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可他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刚才那个青年说的话,很有可能有三分是真的。 只是那青年说话,三分真,七分假,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寇季总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所以他先让曹佾把那个青年押去了刑部大牢里待着。 在他没弄清楚这件事以前,那个青年都只能在刑部大牢里待着。 寇礼那个当爹的,总是给他惹麻烦,他也习惯了。 曹佾急躁的挠着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刘亨赶忙把青年刚才说过的话给曹佾重复了一遍。 曹佾听完了刘亨的讲述,吧嗒着嘴,低声道:“这种事在汴京城里也不少……” 比如向敏中那个老倌,当年为了抢人家遗孀,连相位都丢了。 北宋初年,并没有寡妇不能改嫁,必须在家守寡的规矩。 寇季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这两个家伙。 三个人在酒肆里呆了一会儿。 曹佾推着寇季离开了酒肆,开始在汴京城里晃荡。 路上的时候,刘亨惊闻寇季没去过大相国寺,非闹着要带寇季去大相国寺耍耍。 三个人到了大相国寺门外,就看到大相国寺门前,聚满了人。 刘亨当即招来了刘府的仆人,在前面开道,挤出了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等三人挤到了大相国寺门口后,就看到了一个身穿官员服饰的人,带着一队军卒,拦着百姓,不让他们进去上香。 百姓们低声埋怨着,堵着大相国寺门口,不愿意离开。 曹佾打量了一眼那个堵门的官员,低声对寇季道:“鸿胪寺的人……” 寇季疑惑道:“鸿胪寺的人,堵着大相国寺的门做什么?他们不去迎接前来吊唁先帝的各藩属的使节,跑到大相国寺来堵门?吃饱了撑的?” 曹佾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刘亨在一旁,咬着牙,低声道:“应该是辽人到了……” 寇季皱起眉头,沉声道:“辽人到了,为何要封大相国寺,莫非辽人要在大相国寺下榻?” 刘亨晃了晃脑袋。 曹佾幽幽的道:“据说是为了帮辽国皇子祈福……” 刘亨咬牙道:“他们辽国也有寺庙,为何他们不在自家寺庙里祈福,反而跑到我大宋的寺庙里来祈福。我看他们祈福是假,借机作威作福才是真的。” 寇季缓缓点点头,他赞同刘亨的说法。 他看向刘亨,疑问道:“你很讨厌辽人?” 刘亨阴沉着脸道:“教我唐手的那个教习,就是死在辽人手上的。”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我们进去吧。” 刘亨、曹佾闻言,皆是一愣。 曹佾愕然道:“去哪儿?” 寇季笑道:“我们到大相国寺来,自然是去大相国寺里。” 刘亨闻言,重重的点头。 曹佾犹豫道:“鸿胪寺的人封了大相国寺,就是为了不让人打扰里面的辽人。我们要是强闯大相国寺,惹上了里面的辽人,恐怕会被捅到朝堂上。 到时候那些言官一定追着我们不放。 肯定会弹劾我们破坏邦交,肆意挑起战端。” 寇季盯着大相国寺,幽幽的道:“他们要弹劾,就让他们弹劾去。这大相国寺,我是非进去不可。” 刘亨愤愤不平的道:“四哥说的对,绝不能看着这些辽人在我大宋作威作福。” 曹佾急忙劝解道:“你们别冲动。这件事跟别的事情不同,真要惹上了,会很麻烦的。” 寇季看向曹佾,道:“能有什么麻烦?你倒是说说?” 曹佾咬着牙,沉声道:“我们要是闯了大相国寺,惹恼了里面的辽人,挑起了两国战端。朝廷很有可能会砍了我们的脑袋,拿去平息辽人的怒火。” 寇季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惧怕,反而咧嘴笑了,“朝廷真要拿我的脑袋去平息辽人的怒火,那我也得问一问我愿不愿意给。” 曹佾目光凝重的盯着寇季。 他虽然没听懂寇季这句话里的深意,但是他觉得寇季太胆大妄为了。 刘亨倒是有点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深意。 朝廷真要是那么做了,寇季大概会反吧。 “进去!” 寇季淡淡的说了一句。 刘亨瞪着曹佾,沉声道:“你要害怕,你就在这待着,我们兄弟两个进去。” 说完这话,刘亨从曹佾手里抢过了寇公车,推着寇季就往大相国寺内走。 曹佾站在原地,跺了跺脚,犹豫再三,跟了上去。 刘亨推着寇季到了大相国寺门口,就被鸿胪寺的官员拦下。 “三位,今日大相国寺不待客,请回吧。” 那官员倒也没态度强硬的赶人,而是语气平和的劝寇季三人离开。 寇季盯着他,笑道:“我们要是非进去不可呢?” 鸿胪寺的官员一愣,目光在寇季三人身上盘桓了一下。 官府封锁的地方,有人想强闯,那么这个人不是愣头青,就是有大背景。 瞧着寇季三人衣着不凡,鸿胪寺的官员拱了拱手,道:“还未请教,三位是何身份?” 寇季也没有隐瞒,淡然笑道:“寇季!” “刘亨!” “曹佾!” 鸿胪寺的官员眼睛微微瞪大,拱手施礼道:“原来是寇大人、刘公子、曹公子……” 眼前这三位,不仅来头大,自身的身份也不俗,他惹不起。 寇季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鸿胪寺的官员脸色一苦,道:“大人,您就别为难下官了。大相国寺里的香客,如今全是辽人……”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你是想拿辽人压我?” 鸿胪寺的官员赶忙赔礼道:“下官不敢……只是您三位要是闯进了大相国寺,惊扰了辽人,上头怪罪下来,下官扛不起啊。 而且惊扰到了辽人,朝廷追究下来,以您三位的身份,也会受罚。” 他这是在提醒寇季三人,辽人不能得罪。 寇季笑问道:“我要是强闯呢?” 鸿胪寺的官员苦着脸道:“下官不敢伤着您三位,您三位真要强闯大相国寺的话,只能踩着下官的身体过去。” 寇季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突然开口吩咐道:“按倒他,我们进去。” 刘亨答应了一声,上前就把鸿胪寺的官员放倒在了地上。 曹佾接过了寇公车的扶手,推着寇季到了大相国寺门边。 在他们身后的仆人们冲上前,掀开了大相国寺的大门。 随后抬着寇季的寇公车,进了大相国寺。 鸿胪寺的官员被按倒在地上,大声哀嚎,“三位,真的不能进,不能进啊。” 百姓们看到了寇季三人冲门的这一幕,纷纷抬手叫好。 寇季一行闯进了大相国寺,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辽人。 辽人身形高大,满脸胡子,头戴一顶雪白的狐皮围成的帽子,头插两羽,一身缠腰的裘皮,腰间挂着一柄镶嵌着一颗红色宝石的弯刀。 见到了寇季等人,他立马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喝斥道:“宋人,退出去!不然宰了你们!” 寇季微微眯起眼,问身旁刚走进来的刘亨,“打得过吗?” 刘亨盯着辽人,一脸跃跃欲试的道:“能打两个!” 寇季愕然的挑起眼,愕然道:“人家比你高一头……” 寇季还想说,辽人比刘亨胖一圈的,可刘亨已经冲了上去。 辽人见刘亨行凶,挥刀就砍。 刘亨闪身躲过,扑到了辽人身后,对着辽人的膝盖窝就是一脚。 辽人身躯晃动了一下,回过身,盯着一脸惊愕的刘亨,不屑的道:“宋人,你就这点力气?” “死吧!” 辽人举刀看向了刘亨。 刘亨借着身躯小,身子灵活,不断的跟辽人缠斗。 但是那辽人也不凡,刘亨的拳头、脚,落在辽人身上,并没有给辽人造成太大的伤害,反而辽人手里的刀,几次划过了刘亨的衣服。 寇季见此,对身旁的曹佾道:“上去帮忙!” 曹佾咬了咬牙,冲了上去。 曹佾、刘亨二人一起动手,勉强跟辽人打成了平手。 辽人一边跟曹佾、刘亨二人缠斗,一边晃着大脑袋,瓮声瓮气的道:“宋人,无英雄,只会以多欺少。” 曹佾、刘亨二人,一点儿也没有在意他的话。 更没有跟他单挑的想法。 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里,就没有跟人单打独斗逞英雄之类的话。 寇季瞧着曹佾、刘亨二人缠斗的辛苦,有心上去帮忙,可是他的双腿却不允许,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眼看曹佾、刘亨二人露出了颓势,寇季当即就准备喊后面的仆从,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响起。 “以多欺少,非好汉……” “大个子,我来助你!” 一道倩影攀着台阶上的栏杆,一跃而下。 她跳下以后,稳住了身形,甩开了手里的长鞭,向刘亨、曹佾袭来。 少女一身大宋女子的装扮,但是听的她的口音,明显不是宋人。 刘亨、曹佾二人,对战辽人本就吃力,再加上一个少女,他们就显得更吃力了。 “啪~” 长鞭甩出了一声闷响,抽在了刘亨身上。 刘亨感觉到身上火辣辣的,他一边应付着辽人,一边破口大骂,“野丫头,当心我弄死你。” 少女听到这话,磨着牙,哼哼道:“还敢威胁我……” “啪!” 话音落地,果断甩了刘亨一鞭。 “唰~” 另一边,曹佾一个不注意,被辽人砍了一刀,划伤了胳膊,鲜血流了下来。 寇季见此,咬牙道:“哑虎,给我出来,宰了他。” 寇季一脸呼喊了两声,也不见哑虎出现。 他終于意识到,他要是不遇到危险,哑虎是不会出现的。 于是,寇季咬了咬牙,对身后的仆从们吩咐道:“推我过去!” “寇公子!” 仆从们一脸犹豫。 他们觉得以寇季现在这个状态,过去就是找死。 “推!” 寇季怒喝。 仆从们咬了咬牙,并没有去推寇季,而是冲上前去帮忙。 少女见到了仆从们冲了过来,娇喝道:“别以为只有你们有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89章 安子罗 少女吹了一个口哨,从大相国寺阶梯上的栏杆两侧,冲出了一支胭脂卫。 之所以唤作胭脂卫,那是因为全员皆是女子。 她们中有人身穿胡服,有人身穿宋服,腰间配着刀,背后背着弓箭。 看得出是一支经历过沙场磨练的卫队。 “吐蕃人?” 寇季瞧着她们的服饰,微微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 他脸上焦急的神色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疑惑。 刚才在大相国寺门口的时候,鸿胪寺的官员说大相国寺里全是辽人,他就听出了不对。 辽国使节到了汴京城,不先到鸿胪寺去递交国书,不先去都亭驿安顿,却跑到了大相国寺里来进香,这本就不正常。 就算他们为了给辽国皇子祈福,非要到大相国寺来进香,也该有鸿胪寺卿或者鸿胪寺少卿作陪才对,而不应该仅仅只是让鸿胪寺的官员封锁了大相国寺的门户。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怪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寇季察觉出了不对,所以他打算强闯进来刺探一下。 闯进了大相国寺以后,被那个虎背熊腰的辽人拦下,寇季并没有差遣背后的仆人们上去迎敌,反而让刘亨去试探,就是为了让刘亨去打败仗。 刘亨暗中精研武艺多年,得到过曹旭的夸赞,后又经过曹旭指点,勤习武艺半年。 刘亨曾经在寇季面前自夸,说是能在曹旭手上打上几个回合,那就说明他这半年,武艺一道有着突飞猛进的进展。 曹旭人虽然一般,可是武艺不俗。 他跟着曹玮在西边的边陲混迹多年,大大小小的战事打过无数,武艺早就磨练到了一定境界。 纵然不能跟鱼游、哑虎等人比肩,对付寻常的辽人、吐蕃人、西夏人,那也是一个能打几个的存在。 刘亨能在曹旭手里过几个回合,那么对上了拦路的那个辽人,纵然不能打败他,也能跟他打一个不相上下。 在刘亨进场跟辽人对战的时候,寇季曾经提醒过他,说那个辽人比他高一头。 其本意并不是提醒刘亨小心点,而是提醒刘亨留一手。 所以刘亨在跟辽人打了许久以后,渐渐的露出了颓势。 然后寇季再差遣曹佾进场,以二打一。 辽人识英雄重英雄,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以二打一,明显非英雄所为。 辽人必然会生恼,然后招呼更多的人出现。 到那个时候,寇季就可以通过跟刘亨、曹佾缠斗的辽人身上,以及听到动静出来观望的辽人身上,刺探一下他们出现在大相国寺的目的。 让寇季没料到的是,他的谋划没引出辽人,却引出了吐蕃人。 吐蕃人出现的那一刻,寇季就猜到了辽人在大相国寺里面干什么。 也就不需要再刺探了。 辽人很明显是在大相国寺里,跟吐蕃人私底下相会。 他们私会的目的是什么,寇季不知道,还需要再刺探。 但寇季进入大相国寺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也就没必要在继续演戏了。 当然了,演戏归演戏,刚才在看到了曹佾受伤以后,他真的有宰了辽人的心思,所以才张嘴呼唤哑虎。 曹佾这货到入场,都不知道这是在演戏,他居然跟那个辽人动真格的。 他要是被辽人伤的重了,寇季也不好给曹家交代。 当即,他对正在缠斗的刘亨、曹佾,以及刚跟吐蕃的胭脂卫缠斗在一起的仆从们喊道:“不必留手了……” 刘亨听到这话,虎躯一震。 他对那个拿皮鞭抽他的少女恶狠狠的道:“野丫头,敢抽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亨在少女皮鞭落下的时候,顺地一滚,扑到了少女身前,不等少女收回手里的皮鞭,刘亨对着少女的脚腕处就是一脚。 少女没有站稳,跌倒在了地上。 刘亨扑到了她身边,抄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皮鞭,绕着少女的手腕捆了两圈。 随后,他提起少女的手臂,喝了一声,“起!” 少女被他提了起来,扛在了肩膀上,他迈开了步子,往寇季身边走来。 至于身后娇喝着冲过来的胭脂卫,他一点儿也没担心。 曹刘两府上的仆从们,足以把她们料理干净。 以曹佾和刘亨的身份,他们身边带着的人,又岂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曹佾在听到了寇季喊话以后,果断撤离了战圈,退到了一旁。 三个曹府的仆从,呈犄角形扑了上去,如同钳牛一样,夹攻辽人。 没三个回合,辽人就被放翻在了地上。 刘亨扛着双脚扑腾着,大喊大叫的少女到了寇季面前,笑嘻嘻的道:“四哥……” 寇季瞧着他,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刘亨明明把人打败了就行,还非要把人扛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寇季低声提醒道:“能出现在使节团里的女子,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你可小心点,别惹祸上身。” 刘亨嘿嘿一笑。 曹佾推到了二人身旁,捂着身上的伤,埋怨道:“你们两个在演戏,为何不提醒我一声?害得我被咬了一口。” 刘亨嘲笑道:“那是你傻……我们这些人平日里打架,什么时候自己动过手?我们带着的人,难道是看客?四哥不让仆人们先上,非让我们两个上去,肯定是让我们去试水,你居然还当了真。” 曹佾一脸埋怨的道:“不是我傻,是你们两个心有灵犀……”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曹佾咬着牙,沉声道:“现在怎么收场,我们不仅闯了大相国寺,还打了人。闹到了朝堂上,我们下场不会太好。” 寇季盯着正在酣战的仆从们,淡然道:“急什么,正主还没登场呢。” 寇季话音刚落。 从大相国寺的大雄宝殿里出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辽人服饰的青年,他盯着阶梯下正在酣战的人群,不轻不重的喝斥了一声,“够了……” 寇季瞧见了他,也听见了他的话,微微一笑,道:“都撤回来。” 众仆从们当即脱离了战圈,撤离到了寇季身后。 寇季对仆从们挥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 众仆从们闻言,如蒙大赦,快速的离开了大相国寺。 他们刚才出手之际,之所以迟疑,并不是因为他们惧怕辽人。 他们是惧怕惹上了辽人以后带来的麻烦。 寇季三个人身份高,背景厚,惹上了辽人,纵然会有麻烦,也无性命之忧。 但是他们不同。 朝廷真要是要拿人头去平息辽人怒火的话,首先摘掉的就是他们的头颅。 寇季让他们离开,也是在保护他们。 避免此事闹到了朝堂上,朝廷追究下来的时候,牵连到他们头上。 众仆从们退走以后。 站在阶梯上的那个辽人青年引领着一群人,从阶梯上而下。 那个拦路的辽人从地上爬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辽人青年面前,瓮声瓮气的道:“殿下,他们以多欺少……” 辽人青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败了就是败了,不要找借口。” 拦路的辽人神情没落的垂下脑袋。 辽人青年不再搭理他,而是缓缓走到了寇季三人面前。 在他身旁的侍卫们齐齐出动,把寇季三人团团围住。 辽人青年居高临下的盯着寇季,冷冷的道:“我出使大宋五六次,碰到的宋人对我等都是毕恭毕敬的,我第一次碰到有宋人敢挑衅我等。 谁给你的胆子? 难道你就不怕此举会挑起两国战端吗?” 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眼辽人青年,淡淡的道:“我不太习惯仰着头跟人说话,也不太习惯仰着头跟一位辽人说话。” 顿了顿,寇季看向他,又道:“你是辽国的皇子?” 辽人青年没有说话,在他身旁的侍卫冷冷的道:“殿下乃是我大辽四皇子……” 寇季闻言,皱着眉头,迟疑道:“冒充的吧……” 辽人青年,以及他身边的护卫,一脸怒容的瞪着寇季。 寇季认真的道:“我记得辽国长皇子,生于天禧元年,如今才三岁……你这位辽国四皇子,怎么看,都比他大,不是冒充的是什么?” 辽人青年闻言,愤怒的盯着寇季,沉声道:“你在羞辱我?” 寇季晃了晃脑袋,认真的道:“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怀疑你的身份。” 辽人青年咬着牙,瞪着寇季,没有说话。 有人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那是因为他生母出身低微,他纵然比辽国长皇子早生十几年,依然没有资格以成为长皇子。” 一个身穿宋人服饰的青年,缓缓从辽人青年身后走了出来,笑着说道。 寇季一边打量着新出来的青年,一边做恍然大悟状,“原来辽国也有嫡庶之分啊?” “哼!” 辽人青年冷哼了一声。 身穿宋人服饰的青年笑道:“有没有嫡庶之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母亲不姓萧,所以他不能成为辽国长皇子。” 辽人青年回身,瞪着身穿宋人服饰的青年,喝斥道:“你闭嘴!” 身穿宋人服饰的青年,淡然笑道:“你是辽人的皇子,又不是我吐蕃人的皇子,我为何要听你的。” 寇季听着二人的对话,细细的打量着二人。 他们二人在大相国寺私会,肯定有什么密谋。 如今二人非但没有那种私会以后携手与共的意思,反而暗地里针锋相对,看来是他们的密谋没有达成共识。 身穿宋人服饰的青年,走了两步,走到寇季面前,拱了拱手,“在下安子罗,还未请教?” 寇季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挑,他一脸意外的盯着身穿宋人服饰的青年,沉吟道:“青塘大将军安子罗?” 安子罗笑着晃了晃脑袋,道:“在青塘,我算是个将军,可到了大宋,我什么都不是。” 寇季思量着安子罗话里的深意,对着安子罗拱手道:“在下寇季。” 辽人青年、安子罗闻言,同时看向了寇季。 安子罗一脸意外的道:“你就是寇季?” 寇季一愣,追问道:“有问题吗?” 安子罗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问题……你的名字,我在青塘也略有耳闻。传言称,你是大宋第一孝顺之人。” 寇季闻言,失笑道:“虚名而已。” 安子罗对寇季再次拱了拱手,笑道:“能不能放了舍妹,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攀谈?” 寇季一愣,回身看向了刘亨。 刘亨赶忙解开了少女身上的皮鞭,把少女放了。 少女脱离了束缚,盯着刘亨,恶狠狠的道:“早晚有一日,我要找你偿还今日之耻。” 安子罗瞪了少女一眼,喝斥道:“不许胡闹。” 少女委屈的瞥了安子罗一眼,退到了他身后。 安子罗对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寇季点点头,准备随同安子罗一起离开。 还没动,就听那辽人青年冷声道:“打了我的人,就想这么走了。” 寇季假装恍然大悟道:“倒是忘了,还有你这位辽国皇子在呢。我是打了你的人,但你的人也打了我的人。要不,咱们就当扯平了?” 辽人青年冷哼道:“扯平?你想得美!我要你们三个人的脑袋!” 寇季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幽幽的道:“你想要我们三个人的脑袋,只怕没那么容易。” 辽人青年冷哼道:“只要我将今日的事情,闹到你们宋国朝廷,你们宋皇自然会摘下你们的脑袋,送到我手里。” 寇季盯着辽人青年,冷笑道:“你大可以将此事闹到朝廷,看看官家会不会摘了我的脑袋。” 辽人青年闻言,盯着寇季冷声道:“你会为你今日的话付出代价,我不仅要让你们宋国朝廷摘了你们的脑袋,我还要你们宋国朝廷上贡十万贯做赔偿。” 寇季一指皇宫所在的位置,冷冷的道:“皇宫就在哪儿,你只管去。” “我们走!” 寇季对刘亨吩咐了一声。 刘亨瞪了辽人青年一眼,推着寇季出了大相国寺。 辽人青年却没有出手阻拦。 安子罗带着自己的妹妹,以及自己的手下,跟着寇季离开了大相国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0章 安子罗的诉求 “殿下,为何不当场斩杀他?我们就算杀了他们,宋人皇帝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一个辽人凑到了辽人青年身边低声说。 辽人青年瞪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们此行宋国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增添岁币。我们正愁找不到借口,跟宋人发难,如今那寇季打了我们的人,就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借口。 不杀他,错就在他,而不是在我们。 杀了他,错就在我们,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威逼宋人?”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哼……回驿站,派人把吐蕃人的意思,传回去给我父皇。” “是……” …… 大相国寺外。 寇季一行出了大相国寺的门,安子罗紧随其后,追上了他们。 安子罗凑到了寇季身边,笑道:“我能不能请你去驿站坐坐?” 寇季对安子罗拱拱手,笑道:“理应如此。” 寇季陪着安子罗往吐蕃人居住的驿站走去。 路上,寇季笑道:“刚才你开口帮忙,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安子罗晃了晃脑袋,笑道:“随口一句话而已,不算帮忙。” 之前在大相国寺里,在辽人放狠话之前,安子罗就想趁着辽人不备,带着寇季离开。 他想就这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却没料到辽人紧盯着寇季,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寇季笑道:“你能开口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至于帮没帮成,不重要。” 安子罗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你不怕辽人?” 寇季看向他,笑道:“我为何要怕辽人?” 安子罗沉吟道:“据我所知,你们宋人在面对辽人的时候,一直处在弱势。” 寇季淡然笑道:“这其中不包括我。” 安子罗缓缓点头,笑道:“你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寇季看向他,道:“你也是……” 安子罗晃了晃脑袋,没有多言。 又走了几步,安子罗突然开口道:“辽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还要早做准备为好。” 寇季点点头道:“我心里有数……” 一行人到了驿站。 安子罗带着寇季等人到了驿站里的厅堂,请寇季几人坐下。 然后让随他而来的厨子,做了一些青塘特有的特色吃食,款待寇季三人。 饭桌上。 安子罗频频为寇季斟酒,寇季盯着他笑眯眯的道:“安兄对我们三个是不是太热切了?” 安子罗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而是长叹了一声,对寇季道:“寇贤弟可知道我去大相国寺私会辽人,为了什么?” 寇季晃了晃脑袋。 安子罗叹气道:“为了连合辽人,对付西夏。” 不等寇季搭话,安子罗又说道:“西夏王李德明,野心勃勃,想要占据我青塘,近些年频频派遣兵马,骚扰我青塘边陲,以作试探。 我族赞普深感危机,所以想连合辽人,对付西夏。”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良久以后,看向安子罗,道:“辽人没答应?” 安子罗晃了晃头。 寇季又道:“所以你频频向我示好,就是想借我之力,让我帮你在朝堂上说话,借我大宋之力,对付西夏?” 安子罗重重的点了点头,赞叹道:“寇贤弟果然是聪明之人,一点就透。” 寇季沉吟道:“我朝新君刚刚登基,尚未坐稳皇位,未必会答应帮你们。” 安子罗闻言,咬牙道:“近些年我族赞普,频频向大宋示好,为了大宋,甚至不惜三番五次的跟西夏作对。如今我青塘危难,你们大宋不肯帮忙,那我青塘以后也不会再帮大宋了。 一旦西夏人吞并了我青塘,下一个就是你们大宋。” 寇季瞥了安子罗一眼,幽幽的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安子罗咬牙道:“既然你们懂的唇亡齿寒的道理,为何不帮我们青塘?” 寇季看向安子罗,认真的道:“帮你们青塘灭了西夏,你能保证你们青塘不会成为第二个西夏?” 安子罗闻言,闭上嘴,没有说话。 他不是青塘的王,也不是青塘的赞普,他决定不了青塘的未来。 他要是信口许诺的话,寇季也不会信。 寇季看着一言不发的安子罗,拱了拱手,道:“多谢款待,告辞!” 随即,寇季招来了正在跟安子罗妹妹大眼瞪小眼的刘亨,推着他准备离开。 安子罗在寇季一行走到门口的时候,猛然起身,道:“我不能保证青塘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西夏,但是我能保证,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会冒犯大宋。” 寇季背对着安子罗,提醒道:“安兄,你有点心急了……西夏固然野心勃勃,但未必能够拿下青塘。” 现在的青塘在西夏攻伐下岌岌可危,但寇季却知道,西夏拿不下青塘。 以后的西夏会立国,会大败大宋,会大败辽国,却唯独拿小小的青塘,无可奈何。 因为青塘两个人,一个是青塘赞普角厮罗,一个就是安子罗。 前者堪称是一代雄主,在青塘内忧外患之际,可以迅速的清理内部叛乱,并且组织兵力,对付率领大军攻来的李元昊的雄主。 后者堪称一代猛将,能在西夏兵力最鼎盛,实力最强的时候,跟李元昊鏖战二百余日,还战而胜之的猛将。 正是因为知道安子罗以后会有何作为,寇季才会答应他的邀请,到这驿站里来。 眼见寇季要走,安子罗急声道:“西夏王李德明违逆帝制,要在灵州建立皇宫……下一步就是称帝!” 言外之意,李德明称帝以后,必然不会仅仅满足于现在的西夏领土,一定会南征北战。 寇季沉声道:“此事我知道……” 顿了顿,寇季又道:“有关于青塘的事情,我会帮你想朝廷说说话,能不能成,我不会保证。” 安子罗闻言,感激的躬身一礼,“多谢……” “走……” 寇季低声吩咐了一声。 刘亨推着寇季离开了驿站。 寇季一行走后,安子罗的妹妹凑到了他身前,埋怨道:“兄长,你在青塘也是有身份的人,何须低声下气的求他们。” 安子罗摸索了一下妹妹的脑袋,叹气道:“那是因为我青塘不够强,不仅不够强,还内忧外患严重……论逋温逋奇野心勃勃,想要取代赞普,暗中拉拢了不少的青塘贵族投靠了他。眼下赞普还能压住他,一旦西夏人侵入我青塘,温逋奇肯定会有所动作。 我青塘要是熬不过去这一场劫难,那就要亡了。 所以我们不得不求辽人,求宋人。” 提到了温逋奇,安子罗的妹妹小脸皱成了一团。 显然,温逋奇给她的印象并不好,甚至还很坏。 …… 离开了驿站。 寇季三人并没有回到府上。 而是折道去了曹府在外城的园子。 到了园子里以后,曹佾打发了仆人们离开,园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曹佾坐在寇季对面的石凳上,沉声道:“我没想到,我们只是出府游玩,居然会碰到这么多事。不仅碰上了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还碰到了青塘之主角厮罗的部将安子罗。 如今我们跟耶律吴哥结了怨,耶律吴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依照耶律吴哥以前的作风,他一定会借这件事大做文章。 朝廷到时候肯定会追究到我们三个人头上。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没错,那个大相国寺里的辽人青年,正是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 早在跟随他的辽人道出他身份的时候,寇季等人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寇季之所以假装不认识耶律吴哥,纯粹是在羞辱他。 寇季屈指敲打着寇公车的扶手,沉吟道:“耶律吴哥不足为惧……” 曹佾闻言,猛然起身,瞪着眼,喝道:“还不足为惧?从我大宋立国至今,没少有人对辽人指手画脚,甚至直接出手。你知道这些人现在都在哪儿吗? 脑袋都被砍下来,送到辽国去了。”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道:“以我三人的身份,也会被砍下脑袋送到辽国去?” 曹佾咬牙道:“哪得看我们府上保不保我们。” 曹佾看向寇季,认真的道:“府上要是不保我们,朝廷不会对我们手软。” 刘亨哼哼道:“怕什么,朝廷要是真的要我们三个人的脑袋,我们就逃出汴京城去,占一个山头当山大王。” 寇季感受到了曹佾心里有点慌乱,就出声安慰道:“放心吧……事情是我挑起来的,我自然会保住你们两个人的性命。” 曹佾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寇季幽幽的道:“辽人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我们自己人……” 朝廷若不是向辽人频频示弱,频频妥协,辽人也不会被娇惯的如此跋扈。 寇季看向曹佾,笑道:“跟自己人斗法,我从来没输过。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以在自己人手里,保住咱们的脑袋。” 曹佾阴沉着脸,生硬的点点头。 刘亨道:“我信得过四哥。” 寇季缓缓点头,道:“六部的事情才刚落下帷幕,本想清净一会儿,却没料到惹上了辽人。还沾上了青塘和西夏的战事……” 寇季沉吟了一下,又道:“既然沾上了,那就不能躲开,必须参与参与。” 曹佾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道:“你真要帮青塘说话。” 寇季笑道:“为什么不帮青塘说话?青塘和西夏同为我大宋藩属,我大宋年年赏赐西夏,拉拢西夏,非但没有让西夏听话,反而培养出了西夏的野心。 我大宋不待见青塘,青塘却一直在对我大宋示好,甚至为了我大宋,屡次跟西夏作对。 我们明明可以抛下西夏人,去找青塘人,扶持青塘跟西夏作对。 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西夏人身上?” 曹佾沉声道:“拉拢西夏人是满朝文武的主张。他们绝对不可能抛下西夏,去帮青塘人。” 寇季沉吟了片刻,幽幽的道:“总得试试,真要是不行,那我就一个人帮助青塘。” 曹佾质疑道:“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不等寇季开口,曹佾认真的道:“你什么也做不了。” 寇季笑道:“我能做的,有很多。” 曹佾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但他心里明显不信寇季的话。 “那我们就散了吧。” 寇季见曹佾没了继续攀谈的心思,就开口道。 曹佾、刘亨齐齐点头。 寇季叮嘱道:“你们二人回到了府里,如实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府上。然后派人把府上的反应告诉我。” 曹佾、刘亨再次点头。 曹佾送寇季、刘亨出了曹府的园子,又重新回到了园子里里面去了。 他今日跟着寇季、刘亨二人莽撞了一把,心里很慌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刘亨推着寇季回到了寇府,把寇季交给了寇府的仆人,就独自回去了。 寇季刚从寇府后门回到了府里。 就看到寇忠匆匆赶到了他的身旁,沉声道:“小少爷,老爷找您,脸色不太好……” 寇季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寇准大概是已经知道了他在大相国寺里的作为。 寇季吩咐推着他的仆人道:“送我去见我祖父。” 仆人答应了一声,推着寇季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寇季似乎想到了什么,询问跟随在一旁的寇忠,“今日华州可有书信过来?” 寇忠一愣晃了晃脑袋。 寇季说道:“今日我出府的时候,撞上了一个青年,他自称是从华州来的,是我的兄长。” 寇忠一脸愕然的道:“小少爷不是家中独子吗?” 寇季颦向寇忠,道:“他说我爹强纳了他娘做妾室,他被我爹过继到了名下,成为了我爹的儿子。” 寇忠惊愕的道:“还有这事?” 寇季摇头道:“那人说话三分真七分假的,让人很难分辨。你派个人,去一趟华州,找我爹问个清楚。” 寇忠沉吟着点点头道:“老仆明白……” 顿了顿,他追问道:“此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寇季摇头道:“不用了……祖父每日处理政务那么忙,再拿这种事去烦他,不好。” 寇忠点点头。 说话间,仆人已经推着寇季到了寇准所在的园子。 寇准坐在园子里,面无表情,等到寇季出现以后,他冷冷的问道:“听说你今日在大相国寺跟辽国使节撞上了,还打伤了人?” 寇季没有隐瞒,缓缓的点了点头。 寇准质问道:“你可知道,你撞上的是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你打的也是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的人。如今,耶律吴哥闹到了朝堂上,扬言要拿你们三个人的脑袋泄愤,还要增添岁币十万贯,不然明年开春以后,辽人就会兵临城下。 你说! 老夫要不要拿了你的脑袋,去给辽人泄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1章 在夹缝中茁壮成长的西夏 寇季瞧着一脸严肃的寇准,淡然一笑,道:“祖父说笑了……” 寇准阴沉着脸,沉声道:“老夫像是在跟你说笑吗?” 寇季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盯着寇准认真的道:“祖父要是真的打算把我交给辽人泄愤,就不会特地把我叫过来问话,肯定会差人先拿下我再说。” 寇准脸上阴沉的神色逐渐消散,感慨道:“就知道吓不住你小子。” 寇季听到这话,也乐了。 寇准看向寇季,问道:“你没事在府上待着多好,干嘛出去撩拨辽人?” 寇季坦言道:“我也是恰巧碰见辽人去了大相国寺。原本没想着理会他们,可他们封了大相国寺的寺门,也没有让鸿胪寺的人作陪,我觉得这里面八成有猫腻,所以就莽撞的闯进去试探了一下。” 寇准闻言,缓缓点头道:“试探的结果如何?” 寇季沉吟道:“试探出了一些东西。我在大相国寺里不仅发现了辽人,也发现了吐蕃人?” 寇准一愣,皱眉道:“吐蕃人怎么跟辽人搅合到一起了……” 寇准嘟囔了一句,看向寇季问道:“吐蕃那一部?” “青塘!” “青塘?!” 寇准一脸意外,略作思量状。 片刻过后,他神色凝重的盯着寇季,问道:“青塘人找辽人做什么?莫非他们要舍弃我大宋,投靠辽人?” 寇季缓缓摇头,“西夏屡犯青塘,青塘人找上辽人,是为了联手辽人,对付西夏。” 寇准闻言,皱着眉头沉吟道:“西夏屡犯青塘,这个老夫知道。青塘人找上辽人,想要连合辽人对付西夏,老夫也能理解。 但青塘是我大宋的藩属,他不找我大宋,反而去找辽人,这又是为何?” 寇季闻言,迟疑了一下,问道:“青塘人真要找上了我大宋,我大宋会帮忙吗?” 寇准一愣,缓缓摇头。 青塘、西夏,同为大宋藩属。 论地位,西夏远在青塘之上。 单从大宋朝廷赐给他们的封号就足以说明一切。 西夏之主李德明,受封的是西夏王。 青塘赞普角厮罗,至今还没有获得大宋册封。 论强弱,自然是李德明强,角厮罗弱。 大宋要拉拢的话,自然是先拉拢西夏。 只是,西夏明显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寇季见寇准摇头,沉声道:“连您都觉得朝廷不会帮青塘人,那么朝廷里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赞同帮助青塘人。 青塘人必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找上辽人去商议。” 寇准可是朝中少有的主战派,连他都觉得朝廷不会帮青塘人,那么朝廷上的那些主和派,恐怕连考虑这件事的念头都不会有。 寇准追问道:“他们商量出结果了?” 寇季摇头。 寇准缓缓点头,“那就好……” 寇季一脸疑惑。 寇准解释道:“这有可能是西夏的一个计策也说不定。” 寇季愕然道:“青塘人找辽人借兵,跟西夏又有什么关系?” 寇准盯着寇季打量了一下,提点道:“你该多关注关注青塘、西夏、辽国的局势。老夫所料不差的话,找上辽人的,应该是青塘之主角厮罗的人吧?” 寇季点点头。 寇准继续说道:“角厮罗虽为青塘之主,可青塘一半的权力,却握在青塘论逋温逋奇手中,温逋奇暗中和西夏有所勾结。 角厮罗派人跟辽人密谋,背后必然有温逋奇的人盯着。 辽人没答应跟角厮罗合谋,是正确的。 真要答应了跟角厮罗合谋,肯定会栽一个大跟头。” 寇季皱眉道:“既然青塘论逋温逋奇跟西夏有所勾结,那西夏为何还屡屡侵犯青塘?按理说他们应该同穿一条裤子才对。” 寇准幽幽的道:“也许青塘和西夏就是在演戏也说不定。他们联手挖了一个大坑,就想看那个冤大头会栽进去。然后他们趁机扳倒这个冤大头,一次性吃饱、吃撑。” 寇季闻言,沉吟道:“青塘跟西夏合谋,关键还在青塘论逋温逋奇身上。我们若是扶持角厮罗,扳倒温逋奇。 那我们就少了一个对手,多了一个朋友。” 寇准沉吟了片刻,晃了晃脑袋,叹气道:“那样的话,会得罪西夏。西夏虽然是我大宋的藩属,可它早已成长为一个参天大树,已经脱离了我大宋的掌控。 我大宋对西夏,采取的是怀柔、拉拢的策略。 不想激怒西夏,更不愿意跟西夏开战。 我大宋要是跟西夏开展,辽人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寇季沉声道:“怀柔,拉拢也有一个限度吧?李德明已经违逆了帝制,在灵州的兴庆建立了皇宫。他这明显是要叛出大宋,要立国。 这我们也能容忍?” 寇准撇了寇准一眼,叹了一口气,“此事老夫早已知晓,太后的意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只要他不侵犯我们大宋,他想做什么我们都不阻止。 太后还说,先帝刚刚驾崩,官家刚刚登基,朝廷又遭逢周怀正叛乱之变,现在朝纲不稳,不宜动刀兵。” 寇季听到这话,有些恼火的道:“祖父什么时候学会听太后的话了?” “嘭!” 寇准一拍寇公车,怒气冲冲的道:“老夫不想听,也不愿意听。老夫在知道了李德明违逆帝制,在灵州兴庆建立皇宫的时候,老夫就想立刻发兵,去给他一个教训。 可兵权不在老夫手里,满朝文武主张以和为贵的占绝大多数。 老夫有什么办法? 你当老夫这个总摄国政的太师真的可以一手遮天? 老夫现在要动一兵一卒,都要由刘娥首肯。 老夫心里也憋屈。” 寇季听出了寇准话里的无奈,心中的火意去了半分,他沉声道:“难道我们就要眼看着西夏坐大?” 寇准咬牙道:“老夫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可老夫苦无办法。我们要是动了,辽人肯定会动。到时候就是翻天覆地的大战。朝廷现在经受不住这种翻天覆地的大战。” 顿了顿,寇准声音沉重的道:“西夏人打的好算盘,他们利用辽人牵制我们,也利用我们牵制辽人。然后在我们互相牵制中,一步一步坐大。” 寇季一愣,沉吟道:“在夹缝中一步步壮大……”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叹气道:“你这个比喻很巧妙,西夏就是如此坐大的。” 寇季思量了一下,认真的道:“那我们就更应该扶持角厮罗,扶持青塘。” 寇准一脸意外的看着寇季,沉吟道:“你是想帮着青塘坐大,冲破现在的这个三方制衡的局面。” 寇季重重的点头。 寇准又叹了一口气,道:“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你如何能确定,青塘人坐大以后,不会联手西夏,来对付我大宋呢? 昔日我大宋之所以能容下党项人在西北立足,就是为了培养他们,让他们能够成为我大宋对付辽人的一柄利器。 可现在呢? 他们不仅没能帮我们伤到辽人,反而还随时有可能会伤到我们。 老夫是看着党项共主从一个部落首领,坐到西夏王的位置上的。 我们已经养出了一个西夏王了,不能再养出一个青塘王。” 寇季皱眉道:“青塘跟西夏不同……” 寇准微微皱眉,盯着寇季道:“你收了青塘人的好处?” 寇季晃了晃头。 寇准质问道:“那你为何频频帮青塘人说好话?” 寇季认真的道:“我只是不想看着西夏再次坐大。您刚才也说了,您看着党项共主,从一个部落首领,变成了西夏王。 我可不想看到西夏王,从一个藩属小王,变成一个皇帝。” 寇准脸色一沉,喝道:“西夏要真敢立国,我大宋肯定会跟他们一战。” 寇季沉吟了一下,吧嗒着嘴,感叹道:“就怕到时候打不过……” 寇准瞪起眼,道:“收拾不了辽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西夏。” 寇季晃了晃脑袋,道:“西夏再这么被放纵下去,那可就不是小小的西夏了。” 寇准一愣,微微眯起眼,看向了寇季,疑问道:“你觉得西夏真的会立国,真的会跟大宋一战,大宋真的会战败?” 寇准一连三问。 问的寇季愣了好一会儿。 寇准猜测到,寇季八成又得到了上苍的启示,所以才会屡屡开口出声,针对西夏。 所以他有必要问一个清楚。 寇季还以为寇准在让他帮忙分析局势,他愣了一会儿后,沉吟道:“西夏王李德明在灵州兴庆建立皇宫,其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我大宋若不出手,西夏立国是必然的。 西夏一旦立国,叛出了我大宋。 我大宋为了维护国威,势必要跟西夏一战。 我大宋自太宗高梁河一役后,寸土未进。 将士们早已忘记了开疆拓土是什么滋味了。 满朝文武也没有开疆拓土的心思,只想一味的守着祖宗留下的这点基业过日子。 真要跟野心勃勃的西夏人作战,如何能不败? 一头圈养多年的老虎,如何跟一只风餐露宿多年的孤狼为敌?” 寇准张嘴要反驳,就听寇季又道:“朝堂之上,诸多将领,可真正能帮朝廷开疆拓土的,恐怕只有曹玮。但是曹玮已经老了……” 寇季瞥向寇准,继续说道:“剩下的那些将领,不是靠着萌补爬上来的,就是在边关抵御辽人多年,靠着一点点的军功爬上来的。 他们若是打防守战,还行。 可要是让他们放开手脚去进攻,他们反而不知道怎么打。 更重要的是,宋、夏、辽一旦开战,那就是惊天的大战。 动则人数百万。 抛去民夫,仍有几十万大军。 朝堂上那些将领,有几个能指挥几十万人作战的?又有几个人指挥过几十万人作战? 没有几个。 就算在矮子里面拔出一个个头高的,领兵出征。 朝廷也不会放心的把数百万人交到他手里。 最不起码,会派遣三到四位文臣做监军。 一帮子没上过战场的监军,制衡着领兵大将,有权随意插手战事指挥。 焉能不败?” 寇准听完了寇季一席话,阴沉着脸坐在哪儿一言不发。 寇季所说的,基本上都会发生。 因为以往遇到了战事,朝廷都是这么处理的。 但凡有将领出征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兵马超过五万,朝廷就会派遣一位地位足够高的重臣坐镇。 在出征以后,重臣手里不仅有督战权,还有插手战事指挥的权力,甚至还有紧急时刻接管军权的权力。 寇准沉默了许久,盯着寇季道:“以文抑武是太祖、太宗两朝定下的国策。” 寇季质疑道:“为了维护太祖、太宗定下的国策,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太祖、太宗定下这一项国策,为的是防止武将效仿太祖当年的举动。 这一国策,本是为了维护赵氏皇权的。 可它如今已经成了危害赵氏皇权的蛀虫。”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冷冷的道:“老夫并不是迂腐之人,也不是那些腐儒。不会为了士大夫的利益,刻意去打压武将,罔顾国朝安危。 你这番话,跟老夫说,没有用。” 顿了顿,寇准又道:“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老夫会想方设法的给西夏找麻烦,阻止西夏立国。但也仅仅只能帮西夏找找麻烦。 真要跟西夏一战的话,还得等官家从刘娥手里拿回皇权的那一刻。 官家没有亲政,皇权不能归一。 想要对西夏动刀兵,没那么容易。 纵然老夫会答应,刘娥也不会答应。” 寇季叹息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 寇准沉吟了片刻,幽幽的道:“老夫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他瞥向寇季,叮嘱道:“老夫真要是等不到那个时候,到时候还要你多多帮衬官家。” 寇季缓缓点头。 寇准盯着寇季,又道:“你在大相国寺打了辽人,辽人闹上朝堂的事情,你不需要担心。每年辽人到了汴京城以后,总要闹一闹,满朝文武都习惯了。” 寇季低声道:“我不怕辽人,我怕自己人。” 寇准一愣,皱眉道:“你是说朝堂上那些迎合辽人的人?” 寇季重重的点头。 寇准沉声道:“老夫不会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2章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辽人 “就怕刘娥借题发挥……” 寇季低声说了一句。 寇准翻了个白眼,“她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行。” 寇季一脸疑惑。 寇准解释道:“提刑司被罢黜以后,六部忙着抢权,跟提刑司那些人频频发生冲突,各地衙门的六曹,跟各地提刑司也有冲突。 如今她正忙着处理这些冲突呢。哪有时间管别的。 如今接待外使的事情,皆由老夫负责。”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他疑问道:“那祖父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寇准淡淡的道:“不管!不问!不予理会!” 寇季挑起了眉头,迟疑道:“辽人若是拿挥兵南下做威胁呢?”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自檀渊之盟后,辽人屡屡嚷着要南下,也没见他们下来。” 寇季疑惑道:“辽人正值鼎盛之际,为何不南下?”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道:“你当檀渊之战白打了?虽说檀渊之战,是以我大宋向辽人进献岁币告终的。但是在这过程中,辽人损失不小,而且还被我大宋重创了。 我大宋能跟辽人正面一战,却甘愿跟他们称兄道弟,并且还愿意送给他们钱花。 他们吃饱了撑的,下来跟我大宋硬拼? 他们打一仗,未必能捞到这么多好处。 可不打仗,年年都有好处拿,为什么要打? 你只是打了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的人,又不是打了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 只要耶律隆绪脑子不糊涂,犯不着为了一个辽人侍卫,跟我大宋硬碰硬。”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准看着寇季脸上的神色,心头一跳。 “你不会又想去打辽人吧?老夫劝你还是乖乖呆在府里,别出去。你打一次辽人,老夫还能装聋作哑的帮你糊弄过去。你再去打一次,不等辽人发难,朝堂上那些亲近辽人的官员,就会抓着你的小辫子不放。” 寇季闻言,干巴巴一笑,“我没有那个想法……” 寇准不信寇季的话,他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寇季点点头,让人推着他离开了寇准所在的院子。 走到门口的时候,寇准突然开口,再次叮嘱道:“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府里别出去。” 寇季随后应答了一句。 “知道了……” 仆人推着寇季,往四君园走去。 走到四君园门口的时候,仆人突然停下了脚。 寇季一愣,质问道:“怎么不推了?” 仆人低声下气的道:“回小少爷的话,有人要找您,想让您在这里等会儿。” 寇季一愣,猛然回身,盯着那个仆人,沉声道:“谁要找我?你又是谁的人?” 仆人低着头,退到了一边,并没有说话。 少顷后。 一位弓着腰,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了寇季眼前。 “奴婢给寇公子问安。” 老者走到寇季面前,躬身一礼。 寇季眉头一皱,低声道:“福伯?” 老者正是寇府上拉泔水的福伯。 寇季盯着福伯,沉声道:“陈琳找我?” 福伯晃了晃脑袋,从袖口掏出了一封信,又取出了一个玉瓶,递给了寇季。 他把东西递到了寇季手里以后,躬身道:“我家主人知道您病了,托咱们这些当奴仆的,给您带了一封信,顺便送了一瓶上好的药过来。” “官家吗?” 寇季微微一愣,低语了一下。 他收起了玉瓶,随手拆开了手里的信,就看到了赵祯那稚嫩的飞白体。 赵祯在信里问寇季得了什么病,为何近几日不上朝等等之类的话。 又把近几日在宫里发生的一些趣事,跟寇季分享了一下。 他想出宫探望寇季,但是刘娥不允,所以只能给寇季写信。 信的末尾,赵祯很认真的告诉寇季,今日辽国使节闹到了朝堂上,说要寇季的脑袋泄愤,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辽国使节。 见字如面。 通过赵祯的文字,寇季仿佛看到了赵祯在垂拱殿上,面对辽人要他脑袋泄愤的要求,鼓着小脸,气哼哼的拒绝辽人的场面。 寇季收起了信,对福伯吩咐道:“推我进去,我要回信。” 福伯点了点头,走到了寇季坐着的寇公车后,推着寇季进了四君园。 寇季原本想为难这个老家伙的,却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看着若不惊风的,力气却这么大。 宫里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正常的。 回到了四君园。 寇季取了笔纸,开始给赵祯回信。 大致上讲述了一下他的病情,并把他今日遇到了辽人的场面,以及痛揍辽人的事情,写在了信上。 信的末尾,寇季也夹带了一些私货。 具体是写了一些宋、西夏、辽、青塘,四方势力的局势分析。 他也不管赵祯能不能看懂,但他就是想让赵祯看。 纵然赵祯现在不理解,以后也能理解。 写好了信,寇季把信交给了福伯。 福伯拿着信要走,却被寇季叫住。 “等等……” 福伯刚走到门口,听到寇季呼喊,赶忙回身。 “寇公子还有何吩咐?” 寇季皱着眉头道:“刚才那个仆人,是你们的人吧?赶尽把他给我弄走,不然我不能保证,他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以后再有书信,你直接进来送给我,不需要再在中间找个人插手。” 福伯闻言,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然后他没有再多言,就离开了四君园。 福伯离开以后,寇季坐在书房里并没有动作。 今日跟寇准攀谈了一番,让他更加了解了青塘、西夏、宋、辽四方势力。 他发现,史书只能借鉴,不能成为他可以依赖的信条。 史书上对大多数事情的过程,只是寥寥几句,一笔带过,然后给出一个结果。 可促成这个结果的很多隐藏的重要细节,都被埋没在史书之外。 甚至一些重要的人物,在史书上落下的只有寥寥数语。 比如李德明其人。 世人皆知李元昊乃是西夏开国皇帝。 却很少有人去深究,李元昊之所以能有称帝的资本,全是他爹李德明在位时期攒下的。 李德明在其父李继迁去世以后,执掌西夏。 他能在大宋、辽,两个大国之间,不断获封,不断扩张西夏领土,背后肯定没少在宋辽之间谋划。 可史书上对这方面的提及很少, 再比如安子罗其人。 安子罗为了帮助角厮罗稳定青塘政权,奔走宋辽之间,这在史书上并没有提及,可它却发生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可以肯定,安子罗奔走于宋辽之间,跟他无关。 他虽然影响了大宋的历史进程,可却没有影响青塘的历史进程。 他目前所作的一切,都只是针对大宋内部,对外部固然有影响,但影响也很少,还不足以决定外部的政治倾向。 “不能太过依赖史书……” 寇季随口感叹了一句。 傍晚的时候,刘亨派人送来的书信,告诉寇季,他爹知道他闯祸了,把他禁足了。他恐怕这几日都不能见寇季了。不过对于他殴打辽人的事情,刘美没有做任何评判,也没有训斥他,只是单纯的禁了他的足。 曹佾的书信直到深夜才送来。 他同样被禁足了,但是同样没有受到评判和训斥。 此后几日。 寇季就待在四君园里没出去,他在盘算四方局势,看看能不能见缝插针,帮大宋谋划谋划。 辽人在朝堂上不断叫嚣,扬言非要寇季的脑袋不可,不然明年开春之际,就是辽人大举南下之时。 一些亲近辽人的朝臣,听到这话,一个个跳着脚的骂寇季,有人还上书奏请诛杀寇季,以平息辽人怒火。 寇准对此事不理不睬。 刘娥就此事跟寇准深谈了一番。 询问寇准,要不要给辽人服个软。 寇准果断拒绝。 刘娥索性就不再搭理此事,一并交给了寇准处置。 左右不过是打了一个辽人而已,又不是打了辽国皇子,问题并不大。 辽人真要是以这个为借口南下。 那也跟寇季无关,归根结底,那也是辽人野心所致。 纵然没有寇季打了辽人这回事,辽人也会找出其他借口。 此事越闹越大,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先后三次派人回辽国,向辽皇耶律隆绪奏明此事。 然而,辽皇耶律隆绪的回复,却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辽皇耶律隆绪,非但没有追究寇季殴打辽人的事情,反而送了一道诏书过来,召寇季往辽国一行。 扬言要见一见寇季这位能打倒辽国皇室护卫的勇士。 一些嚷嚷着要处置寇季,给辽人泄愤的官员们,全傻眼了。 在得知了这件事以后,寇季也是一脸茫然。 他等到了寇准从宫里回来以后,就让人推着他去寇准的书房去见寇准。 一进门,屏退了左右以后,寇季就急不可耐的问道:“祖父,耶律隆绪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寇准瞥了他一眼,吧嗒着嘴道:“别说你看不懂了,老夫也有点看不懂。” 寇季沉吟道:“他难道是想骗我去辽国,然后宰了我?” 寇准晃了晃脑袋,“耶律隆绪也算是一代雄主,他既然以诏书相邀,就不会伤害你性命。非但不会伤害你,还会以礼相待。” 寇季皱眉道:“可这也太反常了吧?” 寇准缓缓点头道:“确实反常……老夫还想回来问问你,看看你知不知道耶律隆绪这么做的深意是什么呢。如今看来,你也不知道。” 寇季思量了许久,问道:“辽国使节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寇准闻言一愣,沉吟道:“你这么一说,老夫想起来了。辽国使节最近好像不再提及增添岁币的事情了,还频频向朝廷示好。 今日老夫出了东华门,在御街上撞上了耶律吴哥。 他问老夫,官家可曾婚配……”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这是……想结亲?” 寇准点头道:“老夫也觉得辽人是想结亲。” 寇季沉吟道:“辽人一反常态,不仅不对我大宋步步紧逼,反而一味的示好。完全不像是辽人的作风,他们到底在图什么?” 寇准晃了晃脑袋,沉声道:“老夫也不知道,老夫问过朝堂上其他人,他们也想不明白。” 祖孙二人瞬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沉默了许久以后,寇准看向寇季,说道:“还得再看看,看看辽人到底图谋什么……” 寇季缓缓点头道:“既然搞不清楚,那就只能再看看。” 顿了顿,他又道:“辽人要结亲,您什么态度,太后什么态度?” 寇准幽幽的道:“能有什么态度,自然是答应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官家会愿意?”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以官家的年纪,能懂男欢女爱?” 寇季又准备开口,寇准瞪了他一眼,道:“老夫知道你跟官家感情不错,想要维护官家。可你有没有想过,是辽皇送闺女给官家,不是官家送闺女给辽皇。 人家也没说要割地作聘礼,归根基地还是咱们占便宜,这有什么好拒绝的。” 寇季又道:“先帝大丧期间,官家怎么成婚?” 寇准淡然的道:“先把婚事定下,等先帝丧期满了以后,再言婚配的事情。” 寇准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寇季也知道,赵祯娶辽皇之女,已经成了定局。 他心里替赵祯默哀了一下,赶忙转移话题,“辽皇下这么大本钱,肯定有所图谋。我们得尽快的搞清楚他图谋什么,避免被他算计。” 寇准目光深沉的点了点头。 寇季陪着寇准又猜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猜出个所以然。 他陪着寇准又聊了许久,才离开了寇准的书房。 在回四君园的路上,寇季暗自沉思着。 他在揣测耶律隆绪此举的用意。 刚过了四君园的月亮门。 寇季感觉到脸上一点触凉,微微一愣。 推着寇季的仆人说道:“小少爷,下雪了……” 寇季仰起头,看着那零零星星、细细碎碎的雪花,道:“是啊……下雪了……” 等到寇季从四君园月亮门处回到卧房的时候,天上已经飘下了鹅毛般的大雪。 寇季让仆人推开了窗户,盯着窗外飘飘洒洒的大雪,凝望着。 雪一下就是大半日。 直到入夜时分也没有停下。 雪在四君园里落了一层,厚厚的足有五寸高。 就在寇季欣赏完了雪景,准备去入睡的时候。 寇忠冒着雪,进了四君园,“小少爷,有人前来拜访……” 寇季一脸疑惑,“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3章 辽人要征讨西夏? “吐蕃人……” 寇忠低声说。 寇季眉头挑起,意外的道:“吐蕃人?安子罗?” 寇忠缓缓点头,低声道:“还带了不少东西,说是要送给小少爷。” 安子罗为何会突然造访寇府,寇季有些猜不透。 他拧着眉,吩咐道:“你先带他到偏厅候着,我换一身衣服,随后就到。” 寇忠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四君园。 寇季换上了一身衣裳,让人推着他到了寇府偏厅。 寇府偏厅里,安子罗独自坐在椅子上,见到了寇季以后,赶忙起身,迎了上来。 “寇贤弟……” 安子罗一身吐蕃人的装扮,走到寇季面前,施了一个吐蕃人独有的礼节。 寇季上下打量着他,感慨道:“安兄换上了吐蕃人的打扮,我看着还真有些不习惯。” 寇季请安子罗坐下。 坐定以后,安子罗苦笑道:“之前要跟你们宋人打交道,所以不得不换上你们宋人的服饰,如今要回青塘,自然得换回我青塘人的服饰。” 寇季愕然道:“安兄要回青塘?” 安子罗重重的点头。 寇季疑惑道:“为何走的这么急?虽说你们已经吊唁了先帝,可马上要到年节了,各国使节都留在汴京城里,打算为我大宋新君祝贺,借此拉近两国之间的关系,你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离开?” 安子罗坦言道:“安某有要事,需要回青塘。但我青塘使节不会离开汴京城。” 顿了顿,安子罗补充道:“安某只是青塘使节团里的副使,并非正使。” 寇季恍然大悟,缓缓点头道:“安兄要回青塘,想必是有政务要忙,耽误不得。原本我还想等着腿伤好转以后,请安兄畅饮一番,如今看来,只能押后了。” 安子罗感慨道:“寇贤弟有这份心思,安某就已经很欣慰了。等安某再访大宋的时候,你我二人可以坐下来畅饮一番。” 寇季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安子罗对着门外招了招手,一个青塘军卒捧着一个盒子,进入到了偏厅里。 安子罗指着青塘军卒手里的纯金盒子,对寇季道:“临别之际,有一份礼物要送给寇贤弟,希望寇贤弟不要嫌弃。” 青塘军卒把纯金盒子递给了安子罗,安子罗翻开了纯金盒子,里面装满了玉石、宝石、玛瑙之物。 寇季扫了一眼,大致就估算出了这一盒子玉石、宝石等物的价值。 大概价值三万贯,外加上那个纯金的盒子,只怕三万贯也挡不住。 如此贵重的临别礼物,寇季还真没收过。 寇季打量着盒子,以及盒子里的东西,皱眉道:“安兄以黄白之物相赠,有些俗了。” 安子罗听出了寇季语气中的不悦,他尴尬的道:“安某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在汴京城里逗留了多日,几乎全部送出去了。就剩下了这个盒子,还有这一个盒子的玉石。 虽说有些俗了,但安某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唯有这个盒子。” 寇季盯着安子罗,沉吟道:“安兄为何要送我如此贵重的礼物?” 安子罗缓缓起身,施礼道:“若非寇贤弟帮忙,我族赞普也无法得到朝廷的册封。这一切都是寇贤弟的功劳,安某自然要谢。” 朝廷册封了青塘赞普角厮罗? 寇季心中有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我也只是答应了帮安兄说几句话而已,纯粹是出于朋友之义,安兄不应该拿这些黄白之物出来,平白玷污了我们的情谊。” 安子罗闻言,再次一礼,郑重的道:“是安某孟浪了。” 说完这话,他让青塘军卒收起了纯金盒子。 安子罗对寇季感叹道:“我到汴京城多日,见过的宋官多达百人,真正不惦记着黄白之物的,唯有寇贤弟一人。 寇贤弟高义,安某佩服。 贤弟当安某是朋友,安某自当引贤弟为知己。 他日贤弟若能造访青塘,安某一定会好好款待款待贤弟。” 寇季摆手道:“安兄严重了……” 顿了顿,寇季疑问道:“安兄此次造访大宋,为的是连合大宋对付西夏,如今事情尚没有办成,安兄就急着回去,可是青塘发生了什么大事?” 安子罗沉声道:“此事安某不便相告。” 寇季愣了愣,失笑道:“是我孟浪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安子罗起身告辞。 寇季一直把安子罗送到了府门口,才返身回到府里。 回到府里以后,寇季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一脸疑惑的询问寇忠,“朝廷册封了青塘赞普角厮罗?” 寇忠点头道:“朝廷册封青塘赞普角厮罗为宁远大将军。此事还是老爷一手促成的。”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安子罗会送上重礼给我。” 寇忠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说话。 他很想告诉寇季,安子罗送了一份更重的礼物给寇准,寇准收了,却没有告诉寇季。 他还想告诉寇季,刚才在偏厅的时候,安子罗送重礼给寇季,寇季就应该收下。 朝廷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朝臣收了番邦使节的重礼,并不算是收受贿赂,可以放心大胆的收。 但寇季不收安子罗的重礼,自有寇季的用意,寇忠只是个仆人,他还没有资格替寇季做决定。 寇季并不知道寇忠的心思,他坐在寇公车上,暗自沉思,喃喃自语,“安子罗到大宋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却急着回去?难道是青塘内政出了问题?” 想到此处,寇季晃了晃脑袋,“真要是青塘内政出了问题,那青塘正使恐怕也坐不住。那就是别的事情需要他回去。” “他的目的是为了连合大宋,对付西夏。此前还找过辽……” 想到此处,寇季突然愣住了,他惊叫道:“难道辽人答应了要跟角厮罗合谋?” 寇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压低了声音道:“辽人真要是答应了跟角厮罗合谋,那么辽人的反常,以及安子罗的反常,就说得通了。” 寇季赶忙回身问寇忠,“我祖父呢?” 寇忠躬身道:“老爷还有一个时辰,才会从宫里回来。” 寇季沉声道:“推我到我祖父房里等他。” 寇忠点了点头,推着寇季到了寇准卧房。 在寇准卧房里等了一个时辰,寇准終于从宫里回来了。 寇准一进门,就询问寇季,“听说青塘副使安子罗找你了?” 寇季并没有回答寇准的问题,而是让寇准屏退了左右。 等到寇准屏退了左右以后,房里就剩下了祖孙二人的时候,寇季郑重的道:“祖父,辽人要征西夏。” 寇准被寇季这话惊的不轻,他盯着寇季看了许久,才缓缓回神,然后摇头道:“不可能,辽人要征西夏的话,一定会先派遣重兵,放着我大宋。” 寇季沉声道:“可种种迹象都表明,辽人要征西夏。辽人若是不征讨西夏的话,为何会一反常态的频频向我大宋示好? 我大宋先帝刚刚驾崩,新君刚刚登基,朝纲不稳,朝野动荡。 对辽人而言,这是绝佳的时机。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我大宋不会大动刀兵。 所以他们可以放心的对付西夏。” 寇准皱着眉头低声道:“照你这么说,辽人向我大宋示好,是为了安抚我们,让我们不要趁机去给他们添乱?” 虽说大宋在这个时候不会大动刀兵,但是派遣出一两支小股兵马,趁机去添乱,去摘桃子,还是可以的。 辽人频频向大宋示好,大概也是为了防止大宋趁机摘桃子。 寇季点头道:“不错……” 寇准皱眉道:“可是老夫一点儿风声也没收到……” 寇季认真的道:“这就是辽人的聪明之处。他们一面瞒着我大宋,一面偷偷的谋划,就是想瞒着所有人,暗地里调兵遣将,然后不等我大宋反应过来,就一举拿下西夏。 等到他们拿下了西夏,我大宋再想有动作,那可就晚了。” 寇准一边思量着寇季的话,一边疑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推测?你可有佐证?” 寇季道:“安子罗就是我的证人。” “安子罗?” “不错。” 寇准仔细思量了许久,瞥向寇季,道:“你是说辽人答应了跟角厮罗合作?” 寇季重重的点头道:“安子罗到我大宋,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连合辽人,或者连合我大宋,一起对付西夏人。 可如今我大宋并没有答应帮他,他却要提前离开我大宋。 他之所以要提前离开,那就说明,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寇准眯着眼,低声道:“照你这个说法,辽人真的有可能答应了青塘。他们难道不怕栽倒在青塘和西夏一起挖下的坑里吗?” 寇季晃了晃脑袋,道:“辽人会不会栽倒在坑里,不好说。但这对我们而言,或许是一个机会。”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你是想着让朝廷借这一次机会,从中分一波羹?” 寇季重重点头。 寇准沉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好好的观察一下才是。兵权不在老夫手里,老夫想让朝廷出兵,必须得说服刘娥、曹利用。 可目前这一切,都只是你我的猜测,并没有实证证明,辽人要征讨西夏。 老夫拿着你这一套说辞去找刘娥、曹利用,很难说服他们。 为了你我二人的猜测,就调动几十万大军出征,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寇季叹气道:“辽人瞒着消息,明显是打算奇袭。在他们反动攻击以前,一定不会让我们看出他们的意图。等他们发动了攻击以后,我们就算是看穿了他们的意图,再做反应,也来不及了。” 顿了顿,寇季又道:“辽夏一战,不论是辽胜,还是夏胜,对我们大宋而言,都不是好事。” 寇准摆了摆手,道:“此事你不必多言,老夫会让朝中的探子密切的注意此事。老夫也会和太后商议,让太后也密切注意此事。真要有那个机会,老夫一定会主张出兵的。” 寇季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祖孙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寇季才退出了寇准卧房。 寇季回到了房里,躺在了榻上,仔细回忆这段历史,回忆了许久,終于让他回忆到了这一段历史。 北宋天禧四年,赵恒重病卧榻,辽皇耶律隆绪征讨高丽之后,复征西夏,以游猎为名,引五十万辽军南下,征讨西夏,大败而归。 …… 因为寇季的出现,尚有两年半阳寿的赵恒,提前驾崩。 赵祯提前登基,天禧年号止步于天禧三年。 天禧四年不会再出现。 但是辽皇耶律隆绪的野心,并没有因为寇季的出现而止步。 从他一反常态的向大宋示好,就可以看得出,他征讨西夏,必然会发生。 而且就在明年。 …… 回想起了这段历史,寇季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想去找寇准说道说道。 但是坐起身以后,他又犹豫了。 历史他不能跟寇准讲,但是抛去历史外,能讲的他貌似都跟寇准讲完了。 寇准也表了态。 他再去找寇准,也只是老调重弹而已。 去了还不如不去。 寇季索性到头在床榻上,继续睡觉。 可明知辽夏之间必有一战,不能趁机做点什么,让他心里特别痒痒。 他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到了三更天的时候才睡下。 此后几日。 寇准入了皇宫以后,再也没出来。 寇季有心找他打探消息,也打探不到。 刘亨、曹佾尚在禁足当中,不会来邀请他出去。 寇忠在他清醒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后,提醒他不要出去,安心养病。 有寇忠盯着,寇季想出府也不行。 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从赵祯嘴里打听消息。 于是乎他就写了一封长信,交给了福伯,让福伯送到了赵祯手上。 赵祯拿到了寇季的信以后,快速的给寇季回了一封信。 看到信的内容,寇季无语了。 朝堂上的大事,赵祯虽然不能参与决断,但他一直都在全程参与。 所以朝堂上的大事,他都知道。 寇准在得知了辽国要征讨西夏的时候,就找上了刘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娥,希望刘娥可以借机谋划一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4章 张元吴昊? 若是能趁机从西夏、或者辽国身上剜下一块肉,也能大壮国威,为赵祯登基增添声势,为以后收复燕云奠定基础。 然而,刘娥在得知了此事以后,非但不允,还指着寇准是无端揣测,想伺机谋夺兵权。 寇准为此,跟刘娥大吵了一架。 最后在丁谓、吕夷简偏帮下,此事无疾而终。 “一帮子棒槌……” 寇季朗声骂了一句,随手把手里的信件扔到了火盆里,任由它燃烧成了灰烬。 小小青塘,内忧外患之际,都能借此谋划一二。 堂堂大宋,比青塘大的远不止一星半点,比青塘强了远不止一星半点,居然甘愿放弃大好的机会,原地踏步。 当真是了不起。 寇季依稀记得,史书上夏辽之间打过的大仗,不止一次。 每一次动手,双方加起来的人数,多达百万,几乎是抽空了各部精锐,在打仗。 大宋要是趁机出手,一定能从夏辽之间剜下不少肉。 可在夏辽大仗的时候,大宋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时机。 错过了时机以后,非但没有感觉到后悔和惋惜,反而在夏辽两国罢手,休养生息很久以后,再对人家出手。 这算什么? 讲义气? 国与国之间,你跟人讲义气? 你也是了不起。 “老子管你们去死啊!以老子如今的地位,混吃等死,也能富贵荣华的过一辈子。” 寇季伸长了腿,迈步下了寇公车,骂了一句。 “你是谁老子?” 寇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等到话音落地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寇季的卧房里。 寇季见了寇准,收起了脸上的怒容,淡然道:“祖父,您怎么过来了?” 寇准上下打量了一眼寇季,道:“怎么,不欢迎老夫?” 寇季摆手道:“不敢不敢……” 寇准瞥向他,道:“腿上的伤势好了?” 寇季点头道:“养了这么多日,应该差不多了。”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回头再让府上的大夫瞧瞧,别留下病根。” 寇季点头道:“知道了。” 寇准盯着寇季道:“老夫听你在骂人,看来太后等人的意思,你也知道了?” 寇季无语道:“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去,我能不骂人吗?”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淡然道:“此事只是你我祖孙二人的猜测,没有实证,朝廷没办法因为你我二人的猜测出兵。” 寇季无奈道:“我就怕等实证出现的时候,朝廷再想出手,已经来不及了。” 寇准道:“老夫已经吩咐潜伏在辽国的探子,密切的注意辽国的动向了。辽皇真的要有动作,一定会漏出马脚的。一旦辽皇露出了马脚,老夫一定会找太后,借机出兵的。” 寇季撇撇嘴,低声道:“但愿如此吧。” 事到如今,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证明辽人要征讨西夏,朝廷必然不会出兵。 那就只能继续等着,等着辽人露出马脚的那一刻。 祖孙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寇准让寇忠去招来了府上的大夫。 府上大夫查验了一下寇季的腿,缓缓点头道:“小少爷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可以走动了。” 听到这话,寇准满意的点点头。 又叮嘱了寇季几句,就离开了寇季的卧房。 寇季活动了活动腿脚,换上了衣服,揣上了钱,准备离开四君园,去外面活动活动。 他在寇府里闷了有些日子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刚走到四君园门口,就被送寇准回去以后返回来的寇忠给拦下了。 “小少爷,您等等。” 寇季止步,疑惑的看着寇忠道:“有事?” 寇忠点头道:“老家来信了。您那位兄长的事情,少爷也在信里解释清楚了。” 寇季赶忙道:“快快取来。” 寇忠从袖子里取出了信件,递给了寇季。 寇季翻开仔细阅读了一番,叹气道:“那厮果然骗了我。” 寇礼在信中言明,他并未有强占民女之举。 那厮本姓胡,叫胡庆,他在华州招惹了祸事,被下了狱。 他的娘亲为了救他,就找上了寇礼。 寇礼没有答应,那厮的娘亲就设计爬上了寇礼的床。 寇礼被迫纳了那厮的娘亲为妾,并且救出了他。 然而那厮在出了牢房以后,不仅没有去拜会寇礼,反而以寇礼的名义,在衙门里支取了一笔钱财,拿着钱,直奔汴京城而来。 寇季收起了信,道:“我去牢里看看他……” 说完这话,不等寇忠有反应,寇季就出了寇府门口,直奔刑部大牢。 到了刑部大牢门口,守牢门的牢头,见到了寇季,没敢阻拦,放了寇季进去。 寇季在牢房里找了一圈,才找到了那个冒充他兄长的胡庆。 胡庆虽然人在牢里,但也没受罪,在牢里待了多日,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不少。 看得出曹佾在把胡庆送进牢房以后,有特别交代。 寇季瞧见了胡庆,沉声道:“胡庆,你的事发了……” 胡庆听到这话,浑身哆嗦了一下,咬牙道:“我是你兄长,族谱上落了名字的,你得保我。” 寇季不屑的道:“那是你娘设计坑了我爹,我爹能把你的名字落入寇氏族谱,也能把你的名字踢出去。就算我爹被你娘忽悠的不愿意把你的名字从族谱上踢出去,我一样可以找我祖父,把你的名字从寇氏族谱中踢出去。” 寇季盯着胡庆,冷声道:“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别跟我耍心眼。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胡庆心中惧怕寇季的话,但是仍旧咬着牙没说话。 寇季冷哼一声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牢头?” “小人在呢!” 寇季招呼了一声,牢头点头哈腰的凑到了寇季身前。 寇季盯着胡庆,冷冷的道:“牢头,把你们那些拿手的绝活都给我拿出来,好好招待招待他。” 牢头闻言,点头道:“小人明白……” 顿了顿,牢头补充道:“大人,小人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会要命,到时候您可得多替小人们担待着点。” 寇季冷声道:“尽管施为……” “有大人这句哈,小人就放心了。” “……” 寇季跟牢头的对话,着实把胡庆吓的不轻。 胡庆见牢头要去拿刑具,赶忙爬到牢房的栏杆处,大喊大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寇季盯着他,冷声道:“那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胆敢再跟我说一句谎话,我就宰了你。” 胡庆猛点头,他一五一十的把他犯的事,以及如何被救出来的过程说了一遍。 大致上跟寇礼在信上说的差不多。 他从华州华阴县牢房里出来以后的遭遇,却比寇礼说的还要清楚。 胡庆当日被寇礼救出了牢房以后,并没有跟着寇礼回府,而是折道去找了自己的至交好友张华。 他把自己的遭遇跟张华讲了一遍。 张华给他出主意,让他去衙门里支取钱财,然后拿着钱财来汴京城找寇季的。 张华给他分析的时候称,寇府做主的人,并非寇礼,而是寇准和寇季。 不然,寇礼也不会被送回华州,寇季却留在了汴京城。 所以胡庆能不能成为寇礼的儿子,寇季的兄弟,还得寇季说了算。 所以张华给胡庆出主意,让他到汴京城里来找寇季,坐实他们的兄弟身份。 借此攀上寇家,谋一份锦绣前程。 寇季听完了胡庆的讲述,眯着眼道:“你口中的这位张华,倒是个人物,分析的倒也透彻。但他敢谋划我们寇府,我看他是活腻了!” 胡庆张了张嘴,却没敢说话。 寇季瞥向他,道:“仔细跟我说说这个张华。他一味的窜所你图谋锦绣前程,肯定也是一个喜欢追求名利的人。我很想送他一份锦绣前程。 送他去阎王爷哪儿,当一个判官。” 胡庆听到这话,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跟寇季实话实说。 “张华是华州华阴人,跟我是同窗,但他比我的学识好,也比我文章写得好,是华阴县有名的才子。只等朝廷开科取士,他就能金榜题名。” 寇季冷冷的道:“难怪你这么相信他的话,原来你心里很佩服他。不然你也不会说出他会金榜题名这句话。” 胡庆闻言,垂下了脑袋。 许久以后,他又抬起了头,道:“对了,张华还有一个字,叫雷复。平日里我都称呼他雷复兄。” 寇季瞪了胡庆一眼,自语道:“张华……张雷复……我记住了……” 胡庆听到这话,知道张华是被寇季惦记上了。 他心里有点懊悔,觉得不该出卖朋友。 但是为了保全自己,他不得不这么做。 寇季却没理会他,他念叨着张雷复三个字,他总觉得张雷复这三个字有点耳熟。 念叨了许久,他猛然瞪起眼,想起了张雷复是谁。 “原来张华就是张元!” 寇季盯着胡庆,沉声道:“你姓胡,又是张元的好友,那么你就是吴昊。” 寇季上下打量着胡庆,幽幽的道:“没想到我还没跟西夏对上,倒是先撞上了你们二人。” 张华是何人,无人知晓。 但张元在史书上,可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一个在大宋屡试不中,最后一恼,投了西夏,帮助李元昊征灭大宋的西夏宰相。 史书上记载,张元在投靠西夏之前,本名不详,只知道姓张,字雷复,华州华阴人。 他还有一个至交,本姓胡,名字不详,投靠了西夏人以后,改名叫做吴昊。 如今姓氏、字、籍贯都对上了。 那么张华、胡庆二人,必然是史书上投靠了西夏的张元、吴昊二人。 寇季没料到,他居然能撞上这二人,其中一人还入了寇氏,要跟他做兄弟。 若非他出现的话,寇准的命运不会改写,寇礼的命运也不会改写。 如今他不止改写了寇准、寇礼的命运,还间接的影响到了很多人的命运。 “还真是煽一煽蝴蝶翅膀,地覆天翻啊……” 寇季感叹了一句,对胡庆道:“你先在牢里待着,等我抓到了张华,再好好收拾你们。” 不等胡庆说话,寇季就离开了刑部大牢。 然后一路奔往了曹府。 到了曹府,经过了通传以后,直接去了曹佾住着的院子。 曹佾见到了寇季,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跟着寇季,虽然占了不少便宜,可同样也沾染上了不少麻烦。 他还年轻,在朝堂上混迹的时间也不久,哪有手段能处理这些麻烦。 虽说最后寇季都会处理妥当,但是他总是提心吊胆的,心里不是滋味。 若不是跟寇季处久了,多少有点感情,他估计会跟寇季打一场,出出气。 曹佾刚要张口,问明寇季来意,就听寇季道:“曹佾,你立刻回刑部,帮我开一卷文书,捉拿华州华阴士子张华张雷复,令华阴县即可将张华押解进京。” 曹佾闻言一愣,皱眉道:“他得罪你了?” 寇季点头道:“差不多……” 曹佾低声道:“虽说如今刑部掌了权,可直接下发文书给华阴县,仍有不少麻烦。” 寇季摆手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去信给华阴县,让我爹配合你们刑部办案。” 曹佾点头道:“那就好……” 顿了顿,曹佾疑问道:“顶一个什么罪名好?” 寇季沉吟了一下,幽幽的道:“通敌卖国!” 曹佾一脸愕然,“这个罪名会不会太大了。一旦大理寺核查下来,很容易查到你我头上。” 寇季淡然道:“人来了直接押解到刑部大牢,你不要在刑部文书里面留底,大理寺就算想核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曹佾点点头道:“我这就去给你办。” 当即,曹佾先去申请解除了禁足,然后就到刑部衙门去帮寇季开具了捉拿张华的文书。 寇季拿到了文书以后,送到了驿站,让人用八百里加急,送去了华阴县。 相信要不了几日,张华就会被送到汴京城里。 到那个时候,张华胡庆全握在他手里,是杀是用,就全屏他心意。 但不论是杀是用,寇季都不会再让他们叛出大宋,去投靠西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5章 一上朝就碰见大事 寇季在府上等了几日,也没有等到张华被押解进京的消息。 派人沿途去查探了一番才知道,大雪封了路,当地衙门正在组织人手清理官道上的积雪,等到疏通了道路,张华才会被押解进京。 为了怕有意外发生,寇季特地在府上挑了几个机灵的,身手好的,派遣他们去帮华阴县的衙役们一起押解张华。 张华此人,寇季不重视不行。 此人才华确实不俗,但在科举一道上的运气,比柳永还差。 柳永是那种有才华,能考中,但总是捋官家龙须,被官家厌弃,不愿意纳入朝中的人。 张华则是那种有才华,却屡试不中,跑去投靠别人,还被人讥讽的人。 最后一恼,改了名,投靠了西夏。 他投了西夏以后,屡次窜所李元昊南下,征讨大宋。 大概也是想在李元昊拿下了大宋以后,他能趾高气扬的告诉当初看不起他的那些人。 我张华并非无才,而是你们有眼无珠。 每年从大宋叛逃出去的读书人,多不胜数。 有投了西夏的,也有投了辽国的,还有投了青塘的。 安子罗的汉话说的那么好,那么顺当,甚至熟知大宋的各种礼仪,就是从大宋叛逃去青塘的读书人教育出来的。 但这些从大宋叛逃出去的读书人加起来,其破坏力,也赶不上张华一人。 这种人,寇季必须把他仅仅的握在手里,要么留为己用,要么杀了以绝后患。 寇季想留他为己用,就是看中了他身上的那股破坏力。 如今大宋朝堂上的文武们,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少有像是张华这样身具强大破坏力的人。 寇季想留着他,就是想借着他身上的破坏力,冲破大宋朝堂上的陈规陋习,打破朝堂上对外软弱的僵局,给大宋朝堂带来一些破坏力。 借此达到革新大宋,虎踞天下的目的。 但寇季又怕自己掌控不住张华,反而被张华带进沟里去。 所以才有了杀死张华,以绝后患的目的。 寇季真的聪明吗? 说聪明也聪明,说不聪明也不聪明。 他之所以能在朝堂上搅动风雨,凭借的是他早已知道历史的结果,并且顺着历史结果提前布局。凡是都快人一步,谋划深远,自然能无望而不利。 但刨去了他熟知历史这件事,真要是单凭智谋,跟朝堂上那些文武百官们对垒,他未必能赢。 所以他才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张华。 毕竟,张华是一个不需要历史结果做支撑,就能跟朝堂上满朝文武对垒的人。 …… 寇季又在府上等了两日。 第三日的时候,等不下去了。 寇季病愈的消息,早就有人知道了。 有人就上书弹劾他。 言称,正值年末,各衙各司,都在做年末总结,忙得不可开交,你寇季明明病愈了,却在家里装死狗,这是消极怠工,这是在浪费朝廷俸禄。 甚至还搬出了寇季当初请罢六部时候,说过的那番话。 说寇季已经变成了朝廷的蛀虫,变成了跟曾经的六部官员一样的人。 一个闲人,一个对朝廷无用的人。 很明显,这是六部的那些官员在报复他,报复他曾经请罢六部的事情。 寇季对此,懒得理会。 但赵祯却上心了。 他写了一封长信,并且暗中把那些弹劾寇季的奏折,誊抄了一份,一并给寇季送了过来。 他在信中称,寇季不在朝堂上,他每天上朝的时候就像是木头。 他虽有官家之名,但朝堂上的官员,没几个把他当官家看。 他心里委屈。 寇季对此,哭笑不得。 他不得不套上他那新做的朱红色官服,再次出现在朝堂上。 垂拱殿里。 一帮子大爷大叔,寇季一个小年轻站在殿里,显得格格不入。 在郭槐宣了上朝以后。 刘娥牵着赵祯进入到了垂拱殿。 赵祯一眼就瞧见了寇季,惊喜的叫道:“寇季……” 满朝文武刚要施礼,听到赵祯的惊叫,一个个都愣住了。 刘娥眉头皱成了一团,刚要提醒赵祯,注意君威。 就见寇季站出班,拱手道:“官家唤臣,有何吩咐?” 赵祯听到这话,再看看满朝文武直愣愣的盯着他,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搬起小脸,认真的道:“小寇爱卿乃是国之栋梁,朕知你久病初愈,你在大病之后,不忘国事,能立刻出现在朝堂上,朕心甚慰……” 寇季躬身一礼道:“多谢官家关怀,官家能惦念臣的身体,是臣的福分,也是满朝文武的福分,臣能遇上官家如此明君,是臣之幸,臣定当为国为民,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赵祯小大人似的点了点脑袋。 殊不知,满朝文武望着他们这一对君臣,嘴角直抽抽。 你们两个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互相吹捧,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奸佞!” “馋臣!” 百官中已经有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开始骂人了。 他们自然不敢说赵祯的不坏话,那就只能说寇季的坏话。 寇准板着脸,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上朝了……” 满朝文武这才闭上了嘴,恭迎赵祯坐上了龙椅。 待到赵祯坐定以后,郭槐照例宣读了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林特抱着朝笏,出班奏道:“启奏官家,皇太后,太师,太师晋为总摄国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不是该让出来,另择人选?李迪被罢黜参知政事后,参知政事尚缺一人。 此前各司各衙门,忙着安置各国使节,无人提及此事。 如今各国使节已经安置妥当,此事是不是应该提上议程?”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目光齐齐的落在寇准身上。 寇准身兼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林特的奏请,是要赶寇准下宰相之位。 这是要削弱寇准手里的权力。 满朝文武打算看看寇准如何应对。 寇准闻言,淡淡的道:“老夫是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总摄国政的。而不是以太师的身份。老夫身上若没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如何总摄国政? 你的奏请,跟先帝临终嘱托不否,不允。” 林特听到这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失望的神色。 刘娥也没有插话。 丁谓、吕夷简、曹利用等人默不作声。 看来奏请寇准让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只是一步闲棋。 他们的最终目标,应该是参知政事的位置才是。 果然,等寇准的话刚刚落地,就听丁谓奏请道:“那参知政事之位,是不是应该论一论?” 刘娥抢先一步,道:“准……” 寇准思虑了一下,也点头道:“准……” 丁谓抱着朝笏,拱手道:“臣以为,三司使吕夷简为官多年,政绩卓著,当晋为参知政事。” 林特、曹利用二人出班,表示赞同丁谓的说法。 随后,刘娥的党羽皆出班表示赞同。 寇季一瞧,这是要推吕夷简上位。 他准备开口阻拦。 吕夷简是刘娥的人。 他要是入了内庭,成了参知政事。 那刘娥在内庭就拥有了两个席位。 再加上刘娥自己,三个人一起对付寇准的话,寇准会很吃亏。 然而,寇季还没有开口,李迪率先出班奏请道:“臣以为,刑部尚书王曾,当晋为参知政事。论资历、论功绩,王曾都不弱于吕夷简。而王曾此前又出任过参知政事。眼下官家年幼,应当需要王曾这样的老臣辅佐。” 李迪话音落地。 王曙等人纷纷出班表示赞同。 随后,满朝文武先后出班奏请,又推举出了王钦若、李迪、王曙等人,参与角逐。 满朝文武就参知政事人选,展开了一场讨论,从早上一直讨论到了中午,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 寇季站在原地权衡了许久,最终站出来,奏请道:“臣以为,参知政事人选,非左仆射向敏中莫属。” 寇季之所以推荐向敏中,也是权衡再三以后的结果。 官员们推举出来的人有王钦若、李迪、王曙、王曾、吕夷简五人。 王钦若此人是个老狐狸,虽说他没有投靠刘娥,可他上位以后,难保不会在赵元俨支持下,成为朝廷里的另外一个山头。 王钦若本就跟寇准不对付。 若是让他在朝堂上立了山头,注定会成为寇准的对手。 寇准若是年轻,那倒也不用担心他坐大。 可寇准如今年事已高,处理政务已经开始力不从心,背地里还要跟刘娥勾心斗角,每天都身心俱疲的。 再加上一个王钦若的话,寇准很容易在双方夹击中倒下。 所以王钦若不能入内庭任职参知政事。 李迪刚被罢黜了参知政事,很难立马再出任参知政事,就算要出任参知政事,也得等个三五年。 况且李迪如今掌握着户部,户部又刚从提刑司手里夺下了一些权力,如今正需要李迪这样的人坐镇,李迪还离不开户部。 王曾如今任职刑部尚书,一个刚夺到权力的实权衙门,如果他离开了刑部的话,别人很有可能会趁机摘桃子,所以王曾也不能动。 王曙纯粹是被提出来凑数的。 他资历不够,而且寇准如今身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位,翁婿二人一起当宰相的话,必然会被人诟病。 吕夷简是刘娥的人,寇季自然不会看着他坐在参知政事的位置上,给寇准去造成麻烦。 算来算去,有资格出任参知政事,又不会有太大阻力的人选,唯有向敏中。 向敏中虽然跟寇准交好,可他并非是寇准的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资历,除了官家以外,没人能让他俯首。 他既不是寇准的人,也不是刘娥的人,反而更容易在这种斗争中取胜,坐上参知政事的位置。 所以寇季才会出声,奏请向敏中担任参知政事。 寇季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看向了他。 林特当堂嚷道:“向敏中已经老了,纵然出任参知政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寇季淡然笑道:“据我所知,你的身体状况,跟向公的身体状况不相上下。向公出任参知政事,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你担任工部尚书,就有心有力了? 向公曾经三番五次上书乞骸骨,皆被先帝婉拒。 你却连一道乞骸骨的奏疏也没有上过。 似你这般尸位素餐,贪恋权位之人,有何颜面去批判向公?” “你!” 林特指着寇季直瞪眼。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我若是你,就应该辞官回乡去养老,免得被人说我占着茅坑不拉屎。” “够了!” 刘娥见林特说不过寇季,出声道:“朝堂之上,岂能说污言秽语。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寇季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臣寇季,领罚。” 寇季话音刚落,就听赵祯认真的道:“大娘娘,寇季大病初愈,正需要钱财购买东西滋补身体,您是不是罚的重了?”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瞬间有点不想当官了。 旁人被罚了俸禄,只能暗自垂泪,回到府上以后,还得写一封奏疏仍进宫,夸赞朝廷罚的好。 寇季被罚了俸禄,还没落实呢,赵祯就开始回护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换做是别人,要是说出这番话,恐怕能被满朝文武喷到自闭。 偏偏赵祯年龄小,任何话都可以当成是童言。 童言无忌。 任何话都不能当真,当真了你就输了。 纵然你在朝堂上把赵祯喷的哑口无言,传到了民间,也不会落下什么好名声。 闲着没事,去跟一个孩子较劲,你还真是出息了。 当然了,你也可以拿赵祯官家的身份辩解。 但同样苍白无力。 赵祯这个官家真要是有决断力,那还要寇准、刘娥这两位摄政干什么? 刘娥听着赵祯为寇季说话,银牙咬的咯嘣响。 从赵祯维护寇季的话里不难感觉出,赵祯已经逐渐的在脱离她的掌控。 但她却没办法去制止这件事。 宫里有李太妃,宫外有寇准。 有这两个人撑着,她做不到完全掌控赵祯。 虽说李太妃手里没有一点儿权力,但她是赵祯生母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 她好不容易跟赵祯凑在一起,自然事事向着赵祯,经常帮赵祯说话,刘娥有心为难她,都做不到。 李太妃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甭管是谁做的,朝野上下都会觉得是刘娥干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6章 张华入京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娥不仅不能伤到李太妃,还得小心翼翼的供着。 偏偏李太妃这女人,是个宠儿子的狂魔。 事事顺着赵祯,向着赵祯。 赵祯一旦做错了什么,刘娥刚一训斥赵祯,李太妃就找上刘娥一个劲的认错。 弄得刘娥现在都不敢大声训斥赵祯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平日里只敢在背地里跟寇季传信的赵祯,越发放肆了,居然会在垂拱殿上,一味的回护寇季。 刘娥有心训斥赵祯,可一想到出了垂拱殿,李太妃就会找上自己,可怜巴巴的在她面前一边讨饶,一边垂泪,她就放弃了训斥赵祯的想法。 刘娥咬着牙,沉声道:“哀家会从宫里挑一些补品,给小寇爱卿送过去。” 赵祯闻言,满意的笑了,还冲寇季眨了眨眼。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 满朝文武瞧着寇季得了便宜,还苦着脸装乖巧,心里恨的牙痒痒。 寇准见此,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淡然道:“参知政事人选,尚有争执,诸位回去以后,再议一议,老夫也会跟娘娘议一议。等到议出了合适的人选,再做定夺。” 寇准下了定论,此事在朝堂上也就不需要再议论了,等到各方角逐,最终角逐出两个候选人以后,再议论也不迟。 参知政事的人选问题揭过以后。 又有朝臣先后奏事,多是六部和提刑司争权的遗留问题,以及各番邦属国的回礼问题。 到最后的时候,王曾上书,奏称,淮南、江浙一带,出现了饥荒,希望朝廷早作定夺。 只是此事在满朝文武眼里,似乎都没有争权和给番邦属国回礼更重要,所以最后只得到了一个着淮南、江浙一带各地衙门密切关注灾情的定语。 下了朝以后,在刘娥黑着脸的情况下,赵祯强留下了寇季,带着他到了宫里,一起去品尝李太妃做的糕点。 自从李太妃出现以后,赵祯身上少了不少刻板,多了一些孩童该有的欢乐。 赵祯带着寇季在宫里盘桓了一圈,细细的数了一遍李太妃在刘娥面前回护他的事情。 听得出,李太妃跟赵祯的感情不错。 最后,赵祯带着寇季到了自己的宫里,把李太妃做的糕点拿出来给寇季吃。 李太妃在赵祯回宫以后,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赵祯身边。 屏退了那些伺候赵祯的宦官、宫娥,她亲自动手,伺候赵祯。 赵祯一手搂着李太妃,一手捏着糕点,再看着寇季陪在自己身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小嘴吧嗒吧嗒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话,就没停过。 寇季陪着赵祯说了会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武艺上。 赵祯叼着糕点说:“娘娘说,朕年纪还小,不适合习武,容易伤到自己,所以让朕别习武了。” 寇季瞥了一眼在一边一脸宠溺的看着赵祯的李太妃,沉吟道:“李太妃怕官家习武,伤着自己?” 李太妃听到这话,埋怨道:“官家每次习练完了武艺,总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他本就是大宋最尊贵的人,犯不着为了习武去吃苦。 他要是想要,天下习武之人皆可为他所用。” 寇季皱着眉头,低声道:“所以……官家因此,荒废了武艺。” 李太妃闻言,瞥向寇季,皱眉道:“本宫怎么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不悦。” 寇季拱手道:“不敢……臣只是觉得,习武贵在坚持,贵在持之以恒。臣也没想着官家能练习一身高超的武艺,臣只是想让官家在习武的路途中,学会坚持,学会持之以恒。” 李太妃眉头一挑,沉声道:“这么说,官家之所以习武,还是你窜所的?难怪姐姐屡劝不止,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李太妃冷哼道:“你们这帮子当臣子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总想着让官家按照你们的想法活,想方设法的教唆他。 却没有一个人问过官家,他到底想活成什么样。 也没有一个人在乎过他的意愿。” 寇季微微一愣,沉声道:“太妃是对臣让官家习武有怨言?” 李太妃丝毫不留情面的道:“不错!本宫就是不愿意看到官家受苦受累。他是大宋最尊贵的人,就该享受大宋最大的富贵,而不是去受苦受累。” 寇季拧着眉,低声道:“官家不受苦受累,那受苦受累的就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李太妃掷地有声的道:“本宫只在乎官家!” 赵祯见两个人有吵架的趋势,就苦着脸道:“娘娘,寇季,你们能不能别吵架……” 寇季缓缓起身,对赵祯拱了拱手道:“官家,臣告退。” 赵祯有些急了,“寇季,你好久不见朕了,不再陪朕说说话吗?” 寇季瞥了李太妃一眼,淡淡的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太妃冷哼了一声。 寇季再次拱了拱手,离开了赵祯的寝宫。 寇季走了以后,赵祯有些失望的望着宫门口,对李太妃道:“娘娘,朕就他这么一个朋友。 满朝文武,都把朕当小孩子看,唯有寇季把朕当成朋友。 他不在乎朕的身份,也从没想过在朕这里索取什么,他只是把朕当成了朋友。 现在,朕唯一的朋友,被你赶走了……” 李太妃愣愣的盯着赵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没料到,赵祯对寇季的感情这么深。 她又哪里知道,在赵祯被刘娥压的最凶的时候,在赵祯最无助的时候,是寇季出现在了赵祯身边,给了赵祯一丝温暖。 在赵祯最悲伤、最难过的时候,也是寇季陪在他身边。 若不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跟寇季称兄道弟,他真的很想叫寇季一声兄长。 赵祯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认真的对李太妃道:“寇季觉得朕习武有益,那么朕就不能荒废武艺。朕已经荒废了好几日了,今日要全部补上。” 说完这话,不等李太妃阻拦,赵祯已经跑向了宫外,去他习武的场所了。 李太妃盯着赵祯离去的背影,暗暗咬牙,“姐姐说的没错,寇季不该出现在宫里。” 李太妃阴沉着脸,对宫里的宦官、宫娥们吩咐道:“以后寇季若是出现在宫里,你们就把他拦下,绝不能让他单独见官家。” “喏……” 宦官、宫娥们齐齐答应了一声。 但她这么做,注定无用。 有陈琳这个内奸暗地里帮赵祯、寇季互通书信,她阻拦不了赵祯跟寇季交流。 …… 寇季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府里。 刚进府门,就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爹?” 寇季望着站在寇府门口,翘首以盼的寇礼,一脸愕然。 寇礼瞧见了寇季,格外亲切,他笑呵呵的凑上前,打量着寇季,道:“臭小子,一段日子不见,你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 寇礼抬手想去拍寇季的肩头,想跟寇季表现的亲近一点,但是寇季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一板一眼的施礼。 “孩儿见过爹……” 寇礼干巴巴一笑,收回了手,道:“不必多礼。” 寇季询问道:“爹,您怎么到汴京城来了?您在华阴县有官有职的,擅离职守,容易被人弹劾。” 寇礼解释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爹我知道。我也没有冒犯朝廷的规矩。华阴的事务有县令、县尉料理,不会出岔子。眼看要到年节了,年节休沐也快到了,我早到汴京城几日,也不碍事。”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每年到了年节,朝廷都会封衙,休沐,时间还挺长。 寇礼提前早退一两日,赶到汴京城跟家人团聚,别人也挑不出太大的错。 毕竟,这么干的可不是一两个官员,朝廷大部分官员都这么干。 只要在他们早退的这些日子里,各地衙门不出乱子,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咱们回府说吧。” 寇季邀请寇礼回府,寇礼却站在门口,不肯挪脚。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祖父还没下朝?” 寇季闻言一愣,上下打量着寇礼,疑惑道:“您要等我祖父下朝?您不会又闯什么祸了,打算让我祖父帮你料理吧?” 寇礼闻言,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顿了顿,寇礼不好意思的道:“就是你爹我新娶了几房妾室,没有知会你祖父,怕他不乐意,所以想提早见到他,向他请罪。” 寇季神色古怪的道:“你不会把她们都带到汴京城里来了吧?” 寇礼低声一笑,缓缓点头。 寇季叹了一口气,盯着寇礼道:“爹啊,要我说,小妾您纳了就纳了。留在华州,你想怎么样怎么样。带到汴京城里来,在我祖父眼前晃荡,您不是找骂吗?” 寇礼尴尬的道:“她们都没出过远门,你爹我就是想带她们到汴京城里见见世面。” 寇季瞥了寇礼一眼,懒得再跟他说话。 他觉得寇礼带那些妾室到汴京城见世面固然是一方面,更多的肯定是为了臭显摆。 寇季对寇礼拱了拱手,“那孩儿先进去了……” 寇礼拦下了寇季,“你等等!” “有事?” 寇礼点头道:“我临来的时候,刑部来了一道文书,说要抓张华入京。县令和县尉就托我把人带进了京。我把人押解到了刑部,刑部说并没有此人获罪的卷宗。 我带着人从刑部出来的时候,撞上了刑部的曹郎中,他说张华是你要的人。 我就把人给你带回府里了,如今就在柴房关押着。” 寇季听到这话,一脸意外的道:“张华到了?” 寇礼点头。 寇季拔腿要走,却被寇礼叫住了,“季儿啊,此人在华州,少有薄名,若不是刑部下文书抓人,明年说不定能考中秀才。他要是能连登三甲,对华州华阴县,也是一桩不小的政绩。他到底翻了何事,值得刑部下发文书抓人? 刑部下发的文书上称,此人通敌卖国。 可你爹我在华阴县的时候,仔细的盘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他通敌卖国的罪证啊?” 寇季不好跟寇礼解释,逮捕张华,纯粹是他的主意,他就推脱道:“此事涉及朝中隐秘,爹您真的想知道?” 寇礼闻言,果断摇头,“那我不问了。” 寇礼当官数月,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手段。 寇季见寇礼不再追问,对寇礼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府门口,直奔府上的柴房。 等到了府上柴房以后,支开了守在柴房门口的寇府护卫,进入到了柴房里。 一进柴房门户,就看到了一个比他大了三四岁的青年,坐在地上的干草上。 青年见寇季出现,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并没有言语。 寇季盯着他,沉声道:“你就是张华?” 张华盯着寇季,眯着眼道:“你是寇季?” 寇季冷哼道:“你年龄不大,心思却不小。居然敢窜所胡庆到汴京城里来认亲。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么做?” 张华盯着寇季,沉声道:“我让胡庆上汴京城认亲,只是顺势而为,想送他一份前程,并没有刻意的谋划什么。 我却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件事牵连到我,居然会冒大不韪,动用私权,让刑部出文书抓我入京。” 寇季微微一愣,沉声道:“你猜到是我所为?” 张华冷冷的道:“我张华得罪的人并不多,但是有本事把通敌卖国这顶帽子扣到我头上的,也只有你。从衙门里的人,拿着刑部文书,闯进我房里,抓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必然是胡庆来汴京城认亲恶了你,然后你迁怒于我。” 寇季一愣,质问道:“既然猜到了是我陷害你,那你为何不在入京途中,喊冤抱屈?” 张华听到这话,愤恨的咬牙道:“以你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以你寇府如今的权威,我纵然喊冤抱屈,也没有人会搭理。 没有人会为了我张华,得罪你寇季,得罪你寇府。” 寇季冷笑道:“照你的说法,是我寇季在仗势欺人,欺负你。” 张华恼怒的道:“难道不是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7章 一只需要熬的鹰 “算我欺你,你又如何?” 寇季讥笑了一声,冷冷的道:“天下间的读书人,数以万计,我为何不欺别人,只欺你一人?若不是你插手我寇府的家事,我为何会找到你头上,以势欺人? 寇府,乃是相门。 若是谁都能插手一下我寇府的家事,那我寇府还算什么相门?” 张华闻言,脸色一变,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他理亏。 寇礼纳了胡庆的娘亲为妾,胡庆能不能借此成为寇家的人,那得寇家管事的人说了算。 若是寇礼没被寇准认为从子,那么胡庆能不能成为寇家人,没人会在意。 可寇礼被寇准认了从子,胡庆要认寇礼为父,寇准就等于多了一个孙子。 寇准是何身份,能随便认孙子? 他要是能随便认孙子,那他的孙子能从寇府门口,排到华州去。 张华窜所胡庆到汴京城来认亲,那就是欺到了寇准头上。 若不是寇季先挖出了这厮,而是寇准先挖出了这厮,那他的脑袋很有可能已经被挂到了华阴县的城头上。 以寇准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人瞒着他掺和他的家事,他只需要哼一声,下面的官员就会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 寇季见张华咬着牙关,沉默不语,就讥笑道:“怎么,自知理亏,没话说了?” 张华仰起头,瞪着寇季,咬牙道:“纵然我有错,你也不该滥用私刑,更不该罔顾国法。” 寇季不屑的晃了晃头,道:“罔顾国法?滥用私刑?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我就算打死了你,把你挂在寇府门口,晾个三五日,也不会有人说我罔顾国法,滥用私刑。顶多背一个不仁的名声。” 当然了,寇季这话是夸大了一点,他要真把张华打死,挂在门口晾个三五日,一定会有人弹劾他,弹劾寇准,甚至借机煽动人闹事,到时候肯定会惹出许多麻烦。 但寇季只是打死了张华的话,那一点儿麻烦也不会有。 张华听出了寇季言语中的杀意,他心头一凌,低声道:“你起了杀心?” 寇季幽幽的道:“我为何不能起杀心?” 张华有些急了,他盯着寇季,质问道:“你花了那么大代价把我弄进汴京城,仅仅是为了杀我?” 寇季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寇季神情古怪的瞧着张华,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是想杀你的话,找人在华阴县杀了你就行了?没必要把你弄进汴京城?” 张华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寇季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把你弄进汴京城,可能有别的用意?” 张华这下只是咬着牙,却没反应。 显然,他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他觉得寇季真要是想杀他的话,只需要派人给华阴县传个话,没必要大费周折的把他弄进汴京城。 他可是眼看着寇季为了尽快把他弄进汴京城,派人督促各地衙门疏通积雪拥堵的道路,又派人一路上陪着华阴县的衙役押解他的。 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想法,所以他一路上没有哭闹,任由衙役们押解着他进了汴京城。 寇季讥笑了一声,道:“那我只能说,你可能想多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报仇不喜欢拖着。有人得罪了我,我要是能弄死他,还能不惹麻烦的话,我一定尽快弄死他。 而且,我还喜欢看着他们惨死在我眼前。 对你而言,我把你从华阴县弄到汴京城,那是大费周折。 可对我而言,我把你从华阴县弄到汴京城,只是几句话的事情。” 张华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再变。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他从被抓到现在,一直在以自己的位置思考问题。 却从没有站在寇季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他觉得寇季又是弄刑部文书,又是派人疏通道路,又是派人押解他,那是大费周折。 可站在寇季的角度考虑,那还真是随口几句话的事情。 毕竟,以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纵然不通过寇准,也能使唤一下各州各县衙门。 所以,在他眼里是大费周折的问题,在寇季眼里还真是几句话的事情。 想到这里,张华有些慌乱。 他原本以为,寇季是从他窜所胡庆认亲的事情上,看出了他的能力,想要用他,所以才大费周折的把他从华阴县弄到了汴京城。 所以他非但没有把这当成一桩祸事,反而心底里把它当成了一桩喜事。 可如今跟寇季面对面的交流以后,他发现,寇季真的要杀他。 他不想死,更不想这么憋屈的去死。 他还有一腔抱负要施展。 寇季瞧着张华脸色一变再变,就知道自己吓唬住了张华,但他没有就此放过张华。 张华不以最谦卑的姿势在他面前讨饶,他就压不住张华。 这人就收复不了。 “你也算是个读书人,太憋屈的死法,糟蹋了你读书人的身份。上吊、服毒、自尽,这三个都是体面的死法,你选一个。” 寇季盯着张华淡淡的说着。 张华不想死,也不想跟寇季服软。 所以他紧咬着牙关,没有说话。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快选一个,我好尽早送你上路。我可不想跟一个死人浪费这么多时间。” 寇季一催促,张华心里就更慌乱了。 他不想死,可他想活的话,又不得不跟寇季服软。 他咬着牙沉吟了许久,声音厚重的道:“我不想死,我想活……”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想活?你在做梦,还是没睡醒?我给你选择了吗?” 张华心头一沉,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他打算拼一把,拉着寇季一起死。 柴房里就他跟寇季两个人,他要是奋起一搏的话,肯定能拿下寇季。 他跟他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同窗不同,他从小就比别人聪明,所以在读书之余,还有时间习练一下武艺。 他自认武艺不俗,拿下寇季没问题。 他没想过拿了寇季以后,能逃出寇府去。 寇府若是能被人随意进出,那就不是寇府了。 寇季见张华拳头握在了一起,微微眯起眼,提醒道:“我劝你别动歪念头,不然死的更快。” “我不信!” 张华低吼一声,突然暴起。 寇季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不等张华扑到寇季身前,一道雪亮的刀光在柴房里亮起。 寇季低声喝斥道:“留他性命,你的刀,不该沾染上这种人的血。” “嘭!” 一声闷响。 哑虎出现在了寇季身前,原本扑向寇季的张华,被撞了出去,沉沉的摔在了柴房的墙上。 “噗~” 张华喷出了一口逆血,跌落在了地上,胸口上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刀痕,鲜血横流。 哑虎收起了刀,愤怒的盯着寇季。 第二次了。 寇季第二次阻止他杀人了。 这让他很愤怒。 他哑虎一生使刀,从来都是刀出必死,不是敌人死,就是他死。 两次收刀,两次违背原则,都是寇季阻止所致。 寇季瞧着哑虎一脸愤怒,尴尬的笑道:“我的错,我的错,回头请你喝酒,当作陪罪。” 哑虎冲着寇季愤怒的张了张嘴,气呼呼的离开了柴房。 寇季等哑虎离开了以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盯着宛若死狗一样的张华,淡淡的道:“我提醒过你,别动歪念头,不然死的更快,你还不信。” “噗……” 张华又喷出了一口逆血,愤怒的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他暴起伤人,打算拉着寇季一起死,却没有成功。 他这么做,等于放弃了向寇季讨饶的机会。 他觉得寇季必然会杀了他,所以他也不再给寇季好脸色。 寇季见张华一脸愤怒,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笑咪咪的盯着张华,道:“你这种愤怒的眼神,我很久没看到了。 我喜欢你这个愤怒又无助的眼神。 所以我改主意了。 我不打算现在弄死你。 我要等你眼中的愤怒、无助,变成绝望的时候,再弄死你。” 张华闻言,盯着寇季咆哮道:“士可杀不可辱!” “呵?” 寇季讥笑道:“你也陪称士?你算哪门子士!” 丢下了这句话,寇季甩开了袖子,离开了柴房。 出了柴房的门,寇季对柴房两侧的家丁吩咐道:“找人治好他的伤,过几日我再过来收拾他。” 柴房里的张华,听到这话,都绝望了。 他觉得他刚才的举动,激怒了寇季,寇季要慢慢玩死他。 寇季出了柴房所在的院子,回身看着柴房,幽幽的道:“你得庆幸,你在我面前表现出了倔强,让我看到了收服你的可能。不然我不会阻止哑虎的。” 张华在寇季面前表现出了倔强,让寇季看到了张华还有那么点坚持,也让寇季看到了收服他的可能性。 他要是在感觉到了寇季有杀意的时候,一味的跪地求饶的话,寇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别人不知道张华是何人,但寇季知道。 一个有本事的人,在被人逼到了墙角以后,若是连一点儿倔强都没有,那他一定是想忍辱负重,然后找机会报复你,这种人自然留不得。 “这孙子属鹰的,得慢慢熬……” 寇季随口感叹了一句,背负双手往四君园走去。 走到四君园和中院之间的廊道的时候,他有些犹豫。 他在考虑,要不要去门口陪着寇礼一起等寇准。 犹豫再三,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迈步往四君园走去。 寇礼要在寇准面前表现,那是因为他做了错事。 寇季又没做错事,没必要陪着寇礼去挨骂。 到了四君园门口的时候,听到四君园里有吵闹声。 寇季微微皱眉,喊了一声,“寇忠?” 寇忠并没有在他的召唤下出现,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府上的一个小管事。 “小少爷有何吩咐?” 小管事到了寇季面前,态度恭敬的问道。 寇季疑问道:“寇忠呢?” 小管事赶忙道:“大管家在府门口陪着少爷……” 寇季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园子里有人?” 小管事点头道:“少爷到了以后,把跟随他而来的女眷,都安排到了四君园。” 寇季叹了一口气,埋怨道:“这算什么事啊……” 寇季听到寇礼把随他入京的女眷都安排到了四君园,就不想进去了。 他对小管事吩咐道:“你带人进去,封了我的书房。其余的地方,任由他们折腾去。” 小管事为难的道:“小少爷,那些可都是您的姨娘,小人可不敢去。她们要是想强闯您的书房,小人也拦不住啊。” 寇季瞪起眼,喝斥道:“我书房里,存的可都是朝堂上的机密,还有官家御笔。要是被人翻了出来,丢了,或者泄露了出去,那可是会惹麻烦的。” 小管事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赶忙道:“小人这就去。” 虽说寇季的那些姨娘小管事惹不起,可事情牵扯到了朝堂机密,以及官家御笔,他到能惹一惹。 真要是闹出的事情,闹到寇准哪儿,寇准也不会责罚他。 其实寇季给小管事扯了个谎,他书房里其实没啥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东西早就被他收藏好,藏进了四君园里的一个密室。 密室是他一个人悄悄挖出来的,除了他没人知道。 早在寇礼给他送来那些莺莺燕燕的时候,寇季就知道他的四君园里并不安全,一些重要的东西,需要妥善保管。 所以他就秘密的在园子里挖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密室,专门用来封存东西。 他之所以吩咐小管事去封了自己的书房,主要是不喜欢别人翻自己的东西,打乱自己的一些习惯。 寇季离开了四君园,准备去寇府里的另外一个园子里落脚。 刚往前走了没一会儿,有人在他背后唤住了他。 “大郎留步……” 那是一个女人的呼唤声。 寇季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 寇季回过身,见到了一个四旬上下的美妇人,款款向他走来。 妇人长得不俗,若不是眼角有些许皱纹,两鬓有几缕白发,很难把她当成一个四旬上下的妇人。 妇人走到寇季面前,微微一礼,轻声道:“大郎有礼……” 寇季回礼道:“有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8章 变聪明了的寇礼 妇人的身份,寇季大致猜到了一二。 按理说他有些失礼了,但二人初次见面,妇人也不会计较此事。 妇人瞧着寇季,轻声道:“大郎似乎不太喜欢妾身姐妹?” 寇季瞧着她,淡淡的道:“我跟你素未谋面,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妇人淡然笑道:“大郎在跟妾身装糊涂……妾身能一眼看穿大郎的身份,大郎必然也能看穿妾身的身份。” 寇季摇头笑道:“我可能不太聪明。” 妇人缓缓摇头,道:“大郎说笑了,大郎年仅十六,已经官居五品。天下间能比得上大郎的,除了那些皇亲贵胄,再无一人。 他们是凭借祖辈蒙荫,才能一出仕途就坐上高位。 而大郎是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坐上了高位。 倘若大郎不聪明,那天下间恐怕都是蠢笨之人。” 寇季失笑道:“我也是靠着荫补出仕的,跟那些皇亲贵胄没太大区别。” 妇人笑道:“大郎孝名传遍天下,人人皆言大郎是纯孝之人,这可不是靠着蒙荫就能做到的。”、 寇季幽幽的道:“纯孝之人,大多是纯笨之人。也许是别人看我太笨,才帮我宣扬孝名,好借机嘲讽我。” 妇人一愣,咬咬银牙,摊牌道:“大郎真要跟妾身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寇季叹了口气,躬身一礼,道:“寇季见过姨娘……” 妇人瞥了寇季一眼,咬牙道:“不装糊涂了?” 寇季晃了晃脑袋,“在聪明人面前,装不下去。” 妇人摇头道:“妾身看你不像是在装糊涂,倒是像不待见妾身姐妹。” 寇季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猛然间多出几个姨娘,有点接受不了。” 妇人看着寇季,道:“木已成舟,不接受也得接受。” 寇季点点头,道:“您说的有理。” 顿了顿,寇季又道:“姨娘您谈吐不凡、气质高雅、秀外慧中,想必出身不低,怎么会……” 话说了一半,寇季停下了。 当着小妈的面,说当爹的不是,有点不太对。 妇人瞥了一眼,戳破了寇季的心思,“你是想问,妾身为何会看中你爹,委身你爹?” 寇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寇季觉得,寇礼抛去了有个当宰相的爹以外,一无是处。 妇人见寇季点头,淡然笑道:“年轻的时候,妾身仗着家里有些家财,去追才子、追英雄,家财散尽,也没有一个结果。 那些个才子们觉得妾身整日里留恋于各种诗会间,像是一个风尘女子,多过像是一个大家闺秀。所以没有一个人肯娶妾身。总觉得娶了妾身,会玷污了他们的名声。 那些个草莽英雄中,大多又是沽名钓誉之辈,明面上打着侠义、仁义的名声,背地里却净干一些龌龊事,妾身瞧不上他们。 一晃,妾身四十了。 家财也被败了个干净。 妾身也就熄了追才子、追英雄的心思。 跟随老父返乡的途中,遭遇了劫匪,钱财被抢了个干净,差点还被人害了性命。 多亏你爹带着人及时出现,救下了我们父女。 你爹出现的那一刻,虽然有些狼狈,但妾身瞧着他,真的像是一个英雄。 妾身就委身于他,做了一个妾室。” 寇季听完了妇人的讲述,一脸愕然,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话,“真是个人物……” 妇人一愣,缓缓摇头,“妾身算什么人物。”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令尊真的是个人物。他能宠着你、惯着你,为了你散尽家财,当真是个人物。” 如此娇惯闺女的,纵然是在后世也很罕见,更何况是在这礼教严苛的古代。 听到这话,妇人神色一暗,她低声道:“老父在妾身委身于你爹后,就含笑而终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低声道:“令尊毕生的心愿,大概就是希望能看到你有一个好归宿。” 妇人听到这话,有些垂泪。 她慌忙从袖口取出了一块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对寇季道:“让你看笑话了。” 寇季晃了晃脑袋,“没有……” 妇人擦干了眼泪,仰着头,盯着寇季,双眼微红的笑着道:“妾身拦下你,不是想让你听妾身过往。妾身在你的园子里,见你叫人封了书房,人却没出现,就猜到你有可能不喜欢妾身姐妹,所以就追上来,想见见你,跟你说道说道。” 寇季沉吟道:“您想说服我,接纳你们。” 妇人点点头道:“妾身姐妹八人,多是苦命人。妾身是被你爹所救,所以委身于你爹。其他的姐妹,大多是为了挣脱苦命的身世,所以委身你爹。 妾身姐妹们委身你爹,并无所求,只想陪着你爹,了此残生。 从没有想过生出一男半女,跟你争宠。 所以妾身希望,你能宽厚的对待妾身姐妹。” “争宠?” 寇季摇头一笑,撇向妇人,“您想多了。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犯不着去跟谁争宠。纵然我爹再多十个八个的儿子,与我何干? 他们的出现,能影响我在寇府的地位吗?能影响我在朝中的地位吗? 明显不能。 既然不能,我又何必去在意。” 妇人一脸疑惑的道:“那你为何到了自己园子的门口,得知妾身姐妹在里面以后,不愿意进去?你又为何扣下了胡妹妹的儿子,把他关进了刑部大牢?” 寇季上下打量了妇人一眼,失笑道:“原来您是来替胡庆讨饶的。” 妇人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不错……胡妹妹得知胡庆孩儿被你扣下,还送到了刑部大牢里以后,以泪洗面,却又不敢言语。妾身才出来拦下你,想找你问个清楚。” 寇季盯着妇人,认真的道:“我之所以扣下胡庆,那是因为他太蠢,蠢到无药可救。他居然能听信别人教唆,不经过我爹同意,跑到汴京城里来认亲。 他幸亏是撞到了我手里,他要是撞到了别有用心的人手里,难保别人不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他要是撞到了我祖父手里,他们母子能不能活都是个问题。” 妇人听到这话,心头一跳,赶忙道:“胡庆入寇氏,那是你爹点了头的……” 妇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季强硬的打断,“我爹点了头有什么用?寇府门下要添新丁,那得我祖父点头才行。” 寇季盯着妇人,认真的提醒道:“寇府,做主的是我祖父,不是我爹。” 妇人听到这话,有些慌乱,寇季继续说道:“我扣下胡庆,就是为了让他长长记性,让他学会,什么人的话可以听,什么人的话不能听。 汴京城水深的很,稍有不慎,就会要人命。” 妇人闻言,赶忙点头道:“是该让他长点记性……那你什么时候会放了胡庆?” 寇季沉吟道:“那就看看我爹能不能说服我祖父。他要是能说服我祖父,不追究胡庆,那我就放胡庆出来。他要是说服不了我祖父,那胡庆还是在牢里待着比较好。” 寇准真要深究此事的话,那胡庆从牢里出来,性命难保,待在牢里,反而安全一点。 妇人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深意,重重的点头,“还是大郎想的周到。” 寇季摆了摆手道:“以后您也别大郎大郎的叫我,叫我寇季即可,被人叫大郎,我不习惯。” 妇人点头道:“妾身本家姓乔,你叫妾身乔姨娘即可。” 寇季躬身一礼,“乔姨娘,我先告辞了。” 乔姨娘点了点头。 寇季转身就离开了。 刚穿过了廊道,就看到寇准黑着脸进了中院,寇礼弓着腰,乖巧的跟在身后。 一直很少出现的人前的哑虎,反而一反常态的出现在寇准身边。 他对寇准张着嘴,无声的说着话。 寇准看完了哑虎的口型,抬眼四瞧,一眼就瞧见了寇季。 寇季拔腿要跑,寇准黑着脸道:“你给老夫过来。” 寇季只能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凑到了寇准身边。 寇准瞪着寇季,喝道:“你两次制止哑虎出手,是何用意?” 寇季赶忙道:“那两个人罪不致死。” 寇准冷哼道:“哑虎是老夫派遣到你身边保护你的,他一般不会出手,他一旦出手,那就说明有人会伤及到你性命。 你居然为了会伤及你性命的人,制止哑虎行事,让他违背原则。” 寇季赶忙道:“我有错……” 寇准转头,对哑虎道:“看到了没,老夫已经训斥过他了,他下次不会阻止你出手了。” 哑虎瞪了寇季一眼,消失在了人前。 寇准嘴角勾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寇季瞧着寇准嘴角的笑意,一脸古怪。 他不明白寇准为何会笑。 寇准没有言语,带着寇季父子二人到了厅堂。 坐定以后,才开口问道:“寇礼,你有事要禀告老夫?” 寇礼搓了搓手,尴尬的道:“爹,孩儿不会说话,还是让季儿告诉您吧。此事他一清二楚。” 寇季闻言,眉头一挑,一脸愕然的看着寇礼。 可以啊寇礼,学会拉人顶缸了? 寇礼见寇季看向他,就悄悄的向寇季摆了摆手,看他的意思,是想让寇季帮他顶缸,顺便再帮他说两句好话。 但他却不知道,寇季跟寇准,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祖孙了。 他那点小心思,寇季、寇准二人看的通透。 寇准绕有深意的瞥了寇礼一眼,看向寇季,幽幽的道:“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说吧。” 寇季拱了拱手道:“回祖父的话,我帮我爹纳了八个妾,顺便过继了一个儿子。” 寇准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瞪了寇季一眼。 老夫是让你就事论事,没让你给老夫讲笑话。 但是寇礼听到这话,十分感动。 若不是有寇准在,他肯定要好好夸赞一番寇季不成。 好儿子,帮爹顶了所有的缸,爹没白疼你……虽然爹没疼过你…… 寇准瞪着寇季,冷冷的道:“你爹独居多年,纳几个妾室,很寻常,但过继儿子却不行。寇府门槛虽然不高,但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老夫只有一个孙儿,那就是寇季,余者不论。” 寇准说寇府门槛不高,那是自谦的话。 但他的话,却代表了他的态度。 寇礼听到这话,赶忙道:“孩儿明白,孩儿明白……” 寇准板着脸,淡淡的道:“退下去吧。” 寇礼赶忙施了一礼,准备叫上寇季就走。 寇准瞪了他一眼,他慌忙逃出了正堂,连儿子也不叫了。 寇礼一走,寇准脸色缓和了几分,吧嗒着嘴,叹气道:“你这个爹啊……这辈子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寇季在一旁笑道:“您不是还有我这个孙儿吗?”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笑骂道:“你也是个不省心的。还说什么我帮我爹纳了八个妾,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别人非笑掉大牙不可。” 寇季笑道:“咱们三个人说的房里话,别人哪能听到。”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不再言语。 寇季见他不言语,微微一愣,见他似乎在听什么动静,也就没有出声。 寇准听了许久以后,突然咧嘴笑了,“人走了……我们祖孙可以敞开说话了。” “哑虎?” 寇季疑问。 寇准缓缓点头,笑道:“老夫今天是真高兴。” 寇季一头雾水的道:“为何高兴啊?” 寇准指了指房梁,笑道:“这厮跟了老夫半辈子,老夫也没见过他发火。纵然当年为了救老夫,挨了两箭,也没有喊叫。 如今却能为了你两次阻止他出手,找老夫抱怨,老夫心里真的很高兴。” 顿了顿,寇准叹气道:“老夫要是早知道这个法子能让他产生恼怒的话,早就这么做了,也不至于让他木木呆呆的跟着老夫半辈子。 他跟了老夫半辈子,老夫对他有感情,不希望他像是个木头一样,过完一辈子。” 寇季恍然道:“原来如此……那我以后再气气他?” 寇准摇了摇头,“过犹不及……慢慢来……你能让他产生恼怒,这说明你跟他有缘。老夫让他跟着你,算是做对了。 以后老夫要是没了,你要善待他。” 寇季晃着脑袋道:“祖父还要长命百岁呢,他是您养大的,由您亲手照料,比较好。” 寇准指着寇季,笑道:“你啊你,净捡好听的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199章 向敏中要争参知政事之位? 祖孙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寇季才离开了厅堂。 出了厅堂,寇季瞧了一眼四君园,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亏我爹还小心翼翼的,生怕我祖父发火,他却不知道,他纳妾的事情,在我祖父眼里,还没有哑虎生气重要。” 四君园被寇礼占了,寇季也就不打算回去。 他在府上挑了一个僻静的院子,让寇忠找人收拾了一下,住了进去。 然而,等寇忠收拾好了院子,他还没住进去,就听门子传话,说向府递过来了拜帖。 寇季拿着向府的拜帖,有些疑惑,仔细想了想以后,觉得可能跟他推举向敏中出任参知政事有关。 当即,寇季出了院子,到了前厅,见到了向府前来送拜帖的人。 向府的人见了寇季,赶忙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寇公子,我家老太爷请您过府一叙。” 寇季点了点头道:“你且在这里等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向府的人点头答应了一声。 寇季回到了院子,让人去四君园里取了一身衣服,换上以后,跟着向府的人出了门。 一路上兜兜转转,到了向府。 有向府的人带路,所以不需要通传,直接进了向府大门。 向府的人带着寇季到了厅堂里,向敏中带着向传正,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寇季进门以后,躬身施礼,“见过向爷爷,见过向伯父。” 向传正笑着点了点头,向敏中乐呵呵的道:“不必多礼,快快落座。” 寇季坐定以后,向敏中招呼道:“管家,上酒菜。” 寇季听到这话,笑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向爷爷是打算留下小子促膝长谈啊?” 向敏中哈哈大笑道:“有何不可。老夫府上,多的是客房,留你在府上住一辈子也行。” 寇季含笑道:“向爷爷说笑了。” 向府的管家,很快带人送上了酒菜,菜色还挺丰富,甚至可以说是奢侈,一共有三十六道菜。 而且多是寇季没怎么见过的奇珍。 寇季瞧着桌上的酒菜,感慨道:“向爷爷请小子吃饭,下这么大本钱,小子受之有愧啊。” 向敏中乐呵呵的道:“家常菜,家常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寇季晃着头,笑道:“这大冬天的,能凑出这么一桌,可不容易。” 向敏中听到这话,笑容有些干涩,他赶忙端起酒盅,转移话题道:“尝一尝这酒,藏了二十年的梨花白。” 寇季意外的道:“我记得没错的话,梨花白可是辽国贡酒,民间少有,藏了二十年的梨花白,那就更难得了。” 向敏中摸索着酒壶,笑道:“当年我出使辽国,辽国已故太后送的。若不是为了招待你,老夫也不会拿出来。” 向敏中口中的辽国已故太后,就是那位在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萧太后萧绰,小名萧燕燕。 也是当今辽皇耶律隆绪的生母。 也是一位风云人物。 若不是已经死了,寇季还真相找机会一睹其风采。 寇季瞧着向敏中手里的酒壶,感慨道:“这么珍贵的酒,用来招待小子,是不是糟蹋了?” 向敏中晃着脑袋,低声道:“不糟蹋,不糟蹋。” 此物若是落到了真正的爱酒之人手里,自然会当成宝贝一样存着。 但它落在向敏中手里,注定要为政治服务。 向敏中表现的这么热切,寇季要是还猜不出他的用意,那就没必要再待在汴京城了。 必然是寇季今日在垂拱殿推举向敏中担任参知政事,让这向敏中起了心思。 向老倌在朝堂上混迹多年,如今已经混到了挡住儿子前程的地步,早就生出了退意。 他屡次三番上书,请求乞骸骨,但是先帝没有答应,不仅没答应,还给他加了不少虚衔。 如今赵祯继位,还没有培养出自己的心腹,也没有亲政,自然也不会答应向敏中辞仕。 向敏中需要留下,给朝堂上那些老臣们做一个表率。 让他们都看到,皇帝虽然换了,但是朝廷依然对老臣们很宽厚,借此以安人心。 向敏中退是退不了了。 又不愿意待着等死,那就只能进一步。 进一步走到权力的中心,不仅能手握权柄,搅动风云,还能借此提拔自己的儿子。 以前他没有机会,所以只能在府上干等着。 如今寇季推举他担任参知政事,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看到了希望,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原本他想自己谋划的,但他跟儿子两个人仔细推论了一番以后,发现他门下的那些门生,还不足以把他推上参知政事之位。 他那些门生故旧,在他离开了中枢这些年以后,不是投靠了丁谓,就是依附了寇准,能不能成为他的助力,那还两说。 而此次参知政事人选推举,已经隐隐变成了一相一后在较劲。 谁赢了,谁就能在朝堂上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两个手握大权的庞然大物在较劲,向敏中要是插进去,非但不能夺到权,反而有可能被挤死。 向敏中想要在两个庞然大物中间,安然的取走参知政事的位置,就需要有人帮忙。 而能帮他的人,就是寇季。 他之所以挑中了寇季,有三个原因。 其一,寇准在这一次参知政事人选的推举上,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争夺欲望。寇准是何心思,向敏中大概也能猜到。 那就是谁上都行,唯独刘娥的人不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敏中争夺参知政事的位置,跟寇准并不起冲突。 其二,向敏中看中了寇季的手段。寇季调往六部,是他一手办的。寇季要谋划六部,他也知晓。随着寇季上书请罢六部,再到转攻提刑司,最后罢黜了提刑司,这一系列的手段,他都看在眼里。 旁人都觉得这是寇准的谋划,可向敏中心里清楚,这是寇季的谋划。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敏中相信,找寇季帮忙,寇季一定能帮他坐上参知政事的位置。 其三,推举向敏中担任参知政事的是寇季,寇季要是能终始一贯,向敏中也不需要再找人去帮自己摇旗呐喊。 正是因为有这三个原因,向敏中才会请寇季过府一叙,才会破天荒的拿出好酒好菜,招待寇季。 向敏中摸索了一会儿手里的酒壶,把酒壶递给了向传正。 向传正亲自为寇季斟酒,寇季受宠若惊的端着酒杯道:“怎么能劳烦向伯父为小子斟酒呢,折煞小子了。” 向传正笑了笑,没说话,帮寇季斟上了酒以后,又帮向敏中斟上了一杯,然后坐下。 向敏中端着酒杯,笑呵呵的道:“寇小子,我们一起尝一尝这藏了二十年的梨花白。” 寇季端着酒杯,闻着杯中的酒香,笑道:“这酒确实香,而且很珍贵。小子很想喝一口,可这话不说清楚,小子还真不敢喝。” 向敏中放下了酒杯,指着寇季感叹道:“你小子,还是那么聪明。老夫还没张嘴,你应该就已经猜出了老夫请你过来的用意了吧?” 寇季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向敏中的说法。 向敏中感叹道:“老夫原想借着酒劲,再跟你实话实说。既然你已经看出了老夫的用意,老夫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老夫请你过来,是想让你终始一贯,帮老夫坐上参知政事之位。” 寇季笑眯眯的道:“向爷爷多次辞仕,不是早就不留恋官场了吗?为何还要去争参知政事之位。” 向敏中瞥了寇季一眼,吧嗒着嘴道:“老夫原来也没想着去争参知政事之位。可你小子突然在朝堂上推举老夫,老夫若是不争一争,对不起你在朝堂上的那番话。” 这老倌,求人的话说的这么别扭,倒像是寇季在求他,而不是他在求寇季。 寇季失笑道:“向爷爷真要是为了小子在朝堂上说过了那番话去争参知政事的位置,那大可不必。小子只是不想看着吕夷简坐上参知政事的位置,所以才随口搬出了向爷爷,给他们添添乱,向爷爷不必当真。” 向敏中听到这话,老脸一黑,瓮声瓮气的道:“你小子就非得撕破老夫的脸皮,让老夫把话说明白吗?” 寇季咧嘴笑道:“向爷爷勿恼,小子也就是试探一下,看看向爷爷争参知政事之位的决心有多大。” 向敏中瞪了一眼寇季,没好气道:“很大!大到非参知政事之位,不足以平息老夫的决心。” 寇季缓缓点头,“向爷爷能有如此雄心就好。” 顿了顿,寇季认真的道:“向爷爷有如此雄心,小子也好帮您谋划。但在小子帮您谋划之前,有两个条件,需要您答应。” 向敏中脸色一变,声音低沉的道:“小子,老夫若是担任了参知政事,绝不会以你祖父马首是瞻。你的条件若是这个,那老夫情愿不做参知政事。” 寇季淡然笑道:“向爷爷误会了。以向爷爷的身份地位,自然不需要依附谁。小子也绝不敢那这个条件羞辱您。” 向敏中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问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寇季坦言道:“其一,若是向爷爷跟我祖父政见不合,我若是求到向爷爷头上,还请向爷爷能退一步。” 向敏中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寇季又道:“其二,辽国若是和西夏开战,我祖父若是主张出兵,还望向爷爷能支持一二。” 向敏中闻言,蹭一下站起身,瞪大眼珠子,惊愕道:“辽国要和西夏一战?真的假的?老夫为何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向传正在一旁,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寇季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向敏中快步赶到寇季身边,追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风声?” 寇季坦言道:“我自己推测的。” 向敏中闻言,脸上的惊愕一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恼怒,“你在耍老夫玩?” 寇季摇头道:“小子也不是无端推测的。小子是抓住了一些苗头,才有了这个推论。” 向敏中将信将疑的道:“什么苗头?” 寇季细细的把自己发现的苗头,以及自己的推测跟向敏中讲了一番。 向敏中听完以后,眉头拧成一团,沉声道:“照你这么说,辽国还真有要向西夏动手的趋势。老夫为官多年,没少跟辽人打交道,辽人是何秉性,老夫远比一般人清楚。 辽人到了我大宋,向来嚣张跋扈。 你此番跟辽人对上,若是换作往常,辽人一定会追着朝廷,问朝廷要一个交代,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如今辽人一反常态,非但没有追究到底的意思,反而想跟我大宋和亲,向我大宋示好,确实有安抚我大宋的意思。 能让辽人安抚我大宋的事情并不多。 辽人对西夏动兵,就是其一。” 向敏中话音刚落,又自言自语道:“只是你这番话,没有实证,只是凭借一些苗头推测出来的,拿到朝堂上,很难有说服力。” 寇季缓缓点头,道:“我祖父也是这么说的。” 向敏中沉吟道:“我若是你祖父,一定会让朝廷的探子,密切的关注辽国的动向,一旦辽国有对西夏动兵的苗头,我们就得早作准备。” 寇季再次点头,道:“我祖父也是这么做的。” 向敏中看向寇季,沉声道:“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我大宋要是能借此良机,从西夏或者辽国身上咬下一块肉,一定会大涨国威,一扫我大宋多年的颓势。” 向敏中掷地有声的道:“这个条件,老夫答应了。纵然你不能帮老夫坐上参知政事之位,老夫也会答应你。” 寇季拱手道:“向爷爷高义。” 向敏中摆了摆手,道:“别给老夫戴高帽子……” 他盯着门外幽幽的道:“只要是经历过高梁河惨败,经历过檀渊之盟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 “那丁谓……” 寇季话刚说了一半,就见向敏中吹胡子瞪眼道:“老夫等人,其实丁谓那等奸佞能比的。” 寇季失声一笑,拱手道:“是小子孟浪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0章 冬狩 谈妥了条件,寇季跟向敏中、向传正三人,其乐融融的在一起一边攀谈,一边吃着酒菜。 三人聊到了深夜,寇季提笔写下了一篇雄文交给了向敏中。 “向爷爷能否出任参知政事,全在此文中……” 向敏中父子喝的有些微醺,随手取过了寇季写的雄文,父子二人脑袋碰脑袋,凑在一起一目十行的阅读。 仅仅看了两段,向敏中的酒意醒了一半,他一脸惊愕的盯着手里的文章。 “这……这……这……” 寇季笑吟吟的道:“此文如何?” 向敏中紧握着手里的文章,惊声道:“此文仅次于当年太宗皇帝和赵普弄出来的金匮之盟。” 寇季指着向敏中手里的文章,低声笑道:“金匮之盟只是一个笑话,可此文却是半真半假,传出去以后,效果恐怕要比金匮之盟要好。” 向敏中重重的点头,“此文要是传出去了,太后怕是要退出参知政事人选的竞争了。老夫有你支持,你祖父必然不会阻拦老夫担任参知政事。老夫担任参知政事的事情,十拿九稳啊。” 寇季笑着点头道:“向爷爷出任参知政事以后,别忘了答应小子的条件就行。” 向敏中小心翼翼的收起了手里的文章,点头道:“放心吧,老夫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天色也不早了,也该歇下了。老夫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厢房,让你住下。” 寇季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向爷爷了。” 向敏中摆摆手,“跟老夫还那么客气。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住多久住多久。你要是挑中了府上那个院子,提前跟老夫说一声,老夫让人给你腾出来,以后你闲暇的时候可以过来住一住。”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小子住客房就行,就不喧宾夺主了。” 向敏中吧嗒着嘴道:“老夫也没打算留着这座府邸传家,等老夫孙女嫁人的时候,老夫就把这座府邸,当成嫁妆给她。” 寇季就当没听到这句话,拱了拱手退出了厅堂。 向府的管家在门外候着,见寇季出了门以后,对寇季躬身道:“寇公子,您随小人过来。” 向府管家带着寇季,去了府上的厢房。 早在寇季入府的时候,向敏中就命人备好了客房。 刚才在厅堂里说的也只是场面话。 厅堂里。 向传正在寇季走后,凑到了向敏中身边,狐疑的道:“爹,您真要把这座宅子送给嫣儿当嫁妆?” 向敏中翻了个白眼,哼哼道:“那也得看看孙女婿是谁。” 言外之意,若是寇季娶了向嫣,那这座府邸就是向嫣的嫁妆,若是旁人的话,想都别想。 向府以前可是一座王府,占地面积极大,而且还在汴京城繁华地段。 经过了向家多年修缮,亭台楼阁应有尽有,算得上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宅,价值在五百万贯左右。 价格如此高昂的豪宅,向敏中岂会轻易送出去。 向敏中的心思,寇季多少知道一些。 从他传出了寇季跟向嫣的绯闻的时候,寇季就猜到了向敏中的心思。 只是寇季对向嫣的第一感观不太好,加上向嫣年龄还小,所以他对向嫣没有多少觊觎的心思。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敏中频频向他递话,他也没有接向敏中的话茬。 在向府管家引领下,寇季到了一间向府厢房门口。 管家推开了门,点燃了一盏烛火,交给了寇季,然后躬身站在了门外。 向府的规矩,若非客人传唤,向府的仆人很少会在客人入了厢房以后,擅自进入客人的房内。 寇季撑着烛火进了门,还没走两步,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 “噔噔噔……” 寇季往前栽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门外的管家听见了动静,询问道:“寇公子,您怎么了?” 管家从房门外探进了脑袋,瞧了一下,见寇季撞到了凳子,赶忙提醒道:“寇公子,手里的烛火压低一些,就不会撞到东西了。” 寇季点了点头,随手把手里的烛火放在了桌上,关上了房门。 然后他走到了那个被他撞歪的凳子前,蹲下身,细细的寻找了一番,在凳子腿上寻找到了一根纤细的琴弦。 寇季接下了琴弦,拿在了手里,碾成了一团,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那是向家小妹的身影。 向家小妹处处找人为难寇季的事情,寇季从刘亨嘴里听说过,只是他没有在意。 他却没想到,向家小妹至今还没有放弃找他麻烦。 他刚才入房门的时候,可不是撞上了凳子,而是撞上了绑在凳子腿上的琴弦,就是这东西差点绊倒了他。 这事肯定不是向敏中干的。 向敏中不可能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所以肯定是向家小妹干的。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偶尔给他使点绊子,寇季也懒得搭理他。 如今的寇季,满脑子都是国家大事,哪有心思跟一个小丫头去过家家玩。 随手把手里碾成了一团的琴弦放在了桌上。 寇季脱掉了外衣,上了床榻,躺下就睡了。 寇季一觉睡到大天亮。 翌日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向府的管家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寇季在向府丫鬟伺候下,洗漱了一番,然后在向府管家引领下,到了向府厅堂用早饭。 进入厅堂以后,寇季微微有些发愣。 厅堂里满满当当全是人。 向敏中居中而坐,他的正室夫人陪在他身侧,他的五个儿子,带着正妻,陪坐在桌前。 此外还有几个桌子,其中两张桌子,坐的是向府的第三代孙子辈的男孩,还有一桌坐的是向府孙子辈的女孩。 这还不算完,在左右两侧的角落,还有四张桌子,坐的是向敏中的妾室,以及他五个儿子的妾室。 几十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寇季身上,看的寇季有些不自在。 向敏中见到了寇季,乐呵呵的笑道:“寇小子到了,过来坐。” 向敏中拍了拍身侧一个空出来的座位。 寇季瞧着满屋子的人,干笑道:“向爷爷,这不合适吧?” 向敏中瞪起眼,假装恼怒的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老夫是一家之主,这个家老夫说了算。老夫让你坐那儿,你就坐那儿。” 向敏中话音落地,虎目四扫了一圈,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质问道:“你们有意见吗?” 向敏中的儿孙们一个劲的摇头。 在座的人当中,唯有向嫣、向家小妹,以及几个跟向嫣交好的姑娘,咬了咬牙。 向敏中见儿孙们齐齐点头,满意的笑了,至于向嫣、向家小妹几个人咬牙,他全当没看到,他对寇季招了招手。 寇季心里暗叹了一声,硬着头皮坐到了向敏中身旁。 然后在向府所有人的注目下,寇季草草的吃完了一顿早饭,就逃出了向府。 向老倌对他太好,太热情,热情的让他有些受不了。 寇季一路逃回了府里,就见到了寇礼背着个包袱,悄悄的往门外走去。 寇季迎面撞上了寇礼,愕然道:“爹,您被个包袱做什么?” 寇礼见到了寇季,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抓到了一样,一边掩饰着身后的包袱,一边干巴巴笑道:“没……没什么……你爹我在太学里有几个至交好友,之前回华阴的时候,走的急,没给他们打一声招呼,如今又回来了,自然得去拜访拜访他们。” 寇季打量着寇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礼见他的谎话糊弄过去了寇季,就打了个哈哈,背着包袱离开了寇府门口。 寇季一直盯着寇礼,等到寇礼的身影消失在了寇府的巷子里以后,他对门房的门子招了招手。 门子凑到了寇季身边,低声道:“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寇季指了指寇礼离开的地方,道:“你去盯着我爹,别惊扰了他,看看他去做什么了,回府以后告知给我。” 门子点了点头,顺着寇礼离开的地方,悄然而去。 寇季在寇府里的地位,仅次于寇准,却比寇礼要高。 寇季指示门子去盯着寇礼,门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寇季站在门口,等门子走远了,吩咐了门口的护卫守好门,然后进了府内。 他并没有回去四君园,而是回到了寇忠昨日给他收拾出来的那个院子。 回到院子里,他就吩咐了府上的仆人们,重新去给自己准备了一桌早饭。 他在向府里,被人盯的头皮发麻,所以没有吃好,回到府里,自然得补充一下。 寇季让府上准备的早饭刚摆上桌,他派去监视寇礼的门子,就匆匆进了院子。 “小少爷,您让小人去盯着少爷,小人一路跟着少爷到了州桥街,见到了少爷进了万象典当行。” 门子到了寇季身边,低声禀告。 寇季闻言,愣了愣,低声笑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门子答应了一声,离开了院子。 寇季在门子走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寇礼贼头贼脑的出了寇府,去了万象典当行,去做什么,寇季大概能猜到。 寇礼应该是去还债了。 他没料到寇礼至今还记得自己欠下的债。 更没料到,寇礼居然还有点一人做事一人担的担当。 寇季简单的吃了一点早饭,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准备歇下。 刚进了房门没多久,寇忠匆匆来禀,“小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寇季缓缓点头,跟着寇忠到了寇准的书房。 寇准见到了寇季,开门见山的道:“昨夜你去向府留宿了?” 寇季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寇准微微翘起了嘴角,低声笑道:“向敏中那个老倌是不是贼心不死,想让你帮忙谋划参知政事之位?” 寇季感慨道:“祖父当真是料事如神。” 寇准笑骂道:“狗屁料事如神。那个老倌一撅屁股,老夫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 寇季沉吟了一下,问道:“祖父是不希望向敏中担任参知政事之位?” 寇准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谁出任参知政事都行,唯独刘娥的人不行。老夫没想着把持朝政,但也不许刘娥把持朝政。” 顿了顿,寇准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吕夷简是候补参知政事的最佳人选。若不是他投了刘娥,老夫定然会推举他一二,可惜了。” 寇季笑道:“既然祖父没有阻止向敏中担任参知政事的想法,我们何不借此推一把,推他上位,让他欠我们一个人情。 最重要的是,推向敏中上位,他纵然不会成为祖父您在朝堂上的助力,也不会为难祖父您。”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满意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笑过以后,他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感慨道:“可惜了吕夷简……” 寇季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什么也没说。 寇准两次提到吕夷简,明显是看重吕夷简。 可如今吕夷简已经投了刘娥,已经成为了他的对手。 他纵然再看好吕夷简,也不会再擢升吕夷简。 寇准感叹了许久,回头看向寇季,询问道:“你打算如何推向敏中上位。” 寇季淡淡的一笑,趴在寇准耳边,低语了一句。 寇准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愣愣的盯着寇季看了许久,才愕然道:“你这招未免也太阴险了吧?” 寇季腼腆的一笑,低声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寇准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寇季,没再多言。 良久以后,寇准道:“对了,老夫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寇季疑问,“什么事情?” 寇准认真的看着寇季道:“辽皇有动作了,但是跟征讨西夏无关。” 寇季皱眉道:“什么动作?” 辽皇有动作了,还跟征讨西夏没关系? 真要是这样,那寇季就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他熟知的历史世界。 寇准撇着嘴道:“辽皇近些日子,召集了契丹八族,以及臣服于辽国的各部,开始冬狩了。据说五十多万人一起冬狩,场面十分壮观。” 寇季听到这话,挑起了眉头,沉声道:“辽皇已经对西夏出手了!” 寇准皱起眉头,疑惑道:“你是说冬狩的五十万人马,就是征讨西夏的兵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1章 赵恒留下对付刘娥的力量 “不错!” 寇季重重的点头。 寇准皱眉道:“可据探子回报,辽皇率领的兵马,全都进山了。” 寇季认真的道:“这就是辽皇的聪明之处,所有人都看着他率领着兵马进了山,都知道他率领着兵马进山狩猎了。 可他再次从山里出来,会出现在什么地方,就没有几个人能猜到了。 他在进山以后,只需要派遣心腹,封锁山下的各处要道,我们的探子就很难再把他在山里的动作传回来。 他在山里是狩猎,还是行军,我们都不知道。 我敢断定,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兵临西夏。” 寇准握着拳,皱着眉,低声道:“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实证,很难取信朝堂上的百官。” 寇季低声道:“等到辽皇兵临西夏的时候,我再想有反应,那就晚了。” 寇准重重的捶打了一下寇公车的扶手,沉声道:“老夫知道,可没有实证,朝堂上的百官是不会赞同朝廷出兵的。” 寇季沉吟道:“我们也不是全无办法。” 寇准意外的看向寇季,询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越过朝堂上的百官,调兵遣将?” 寇季沉声道:“说服太后,让她跟祖父您一起,下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给折种两家。折种两家,毗邻西夏,手里又有兵马。一旦西夏和辽国开战,他们要是能趁机在西夏背后捅一刀,一定能让西夏爽翻天。 若是在他们的牵制下,西夏和辽国的战事能变得胶着起来,朝廷纵然晚点介入到战争中,也能狠狠的切一块肉下来。”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眉头一挑,沉声道:“许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寇季咬牙道:“不许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一大块肥肉就要从朝廷嘴边溜走了。” 寇准狠狠的在寇公车上捶打了两下,咬牙道:“好!老夫这就进宫跟太后好好说道说道。” 这种机会,多年难遇,好不容易撞上了,寇准自然不愿意错过去。 当即,寇准招来了仆人,推着寇公车往府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寇准让仆人停下,对身后的寇季招了招手,“你随老夫一起去。” 寇季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快步走过去,跟在了寇准身后。 他在府里左右也无事,跟着寇准进宫,关键的时候还能帮寇准说说话。 祖孙二人匆匆忙忙赶到了东华门口。 刚要亮出腰牌进宫,有人出现在了金水桥边上,拦下了寇季。 “小寇大人留步……” 来人是陈琳,板着一张死人脸,堵在金水桥边上,死活不让寇季过去。 寇季见此,不明所以。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寇准先恼了,“陈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挡老夫去路。” 陈琳弓着腰,陪着笑脸道:“寇太师说笑了,您就是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挡您的路。” 寇准冷哼一声,喝斥道:“那你还不让开。” 陈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谦卑的道:“寇太师要入宫,只管进就是,奴婢不敢阻拦。但是小寇大人却不能入宫。” 寇准瞪起眼,质问道:“缘何?” 陈琳轻声道:“这是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共同下的懿旨,还特地命奴婢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让奴婢看着,不让小寇大人进宫。” 寇准听到这话,回身瞪着寇季,咬牙道:“你背着老夫做了什么,居然能让太后和太妃一起下旨,阻止你入宫?” 刘娥和李氏拦着不让寇季进宫,具体是为了什么,寇季心知肚明。 但是面对寇准的质问,寇季装出了一脸懵懂,“孙儿什么也没做啊。” 然而,他装出的懵懂,被寇准一眼瞧破。 寇准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温怒的道:“老夫信你有鬼!” “且站在这里不许动,待老夫从宫里出来,再收拾你。” 寇准撂下了一句硬梆梆的话,让人推着他进宫了。 寇季被留在了宫外。 寇季原本还想跟着寇准进宫,打算在关键的时候给寇准帮帮腔,如今看来,怕是不成了。 寇准走后,寇季的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 寇季神色古怪的打量着陈琳。 陈琳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撇着嘴嘀咕道:“你别这么瞧着咱家,咱家又不是黄花闺女,没啥好瞧的。” 寇季盯着陈琳,疑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一个官家的贴身宦官,不好好守在官家身边,却跑到这里来守门,吃饱了撑的?” 陈琳闻言,恼了,“你才吃饱了撑的。你没事去撩拨李太妃做什么?你要不去撩拨李太妃,咱家能被派来守门?” 寇季不屑的道:“这跟我撩拨李太妃有何关系?明明是你自己没本事,讨不了李太妃欢心,被人发配到这里守门,好意思怪我? 宫里的宦官有数千人,李太妃为何不派遣别人来守门,唯独派你来? 还不是因为你不得李太妃欢心。 你看看人家郭槐,在宫里混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同样是宦官,为何人家就比你混得好?” 陈琳听到这话,火冒三丈,喝斥道:“你别拿咱家跟郭槐那个小人相提并论。”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郭槐要是小人,那你现在过的,岂不是连小人也不如。” “你!” 陈琳瞪着眼珠子,指着寇季。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什么你,别拿手指指着我。你一个奴婢,拿手指指着一个朝廷的五品大员,这是大不敬。” 陈琳收回了手指,目光阴沉的盯着寇季,咬牙切齿的道:“咱家斗嘴斗不过你。不过咱家提醒你,别再撩拨咱家,不然咱家用药毒哑你。” 寇季上下打量了陈琳一眼,不屑的道:“你怕是还没睡醒吧?毒哑一位朝廷的五品大员,你怕是活腻了吧?” 陈琳当即瞪着寇季,闭上了嘴。 他知道自己斗嘴斗不过寇季,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说的越多,寇季怼他怼的越欢实。 寇季见陈琳不说话了,凑到了陈琳身边,低声道:“我不过是让官家习武强身而已,不用闹的这么严重,连宫门都不让我进吧?” 陈琳冲着寇季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没说。 寇季瞥着陈琳,“你要告诉我实情,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陈琳不屑的道:“咱家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咱家也不想跟你说话。” 寇季挑着眉,低声道:“事关西夏和辽国的秘密,你也不想知道?” 陈琳一愣,咬了咬牙,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二位,掌控欲太强,都想把官家把控在手里。前者是为了借官家,掌控权力;后者纯粹是在溺爱官家。 你教唆官家习武没错。 错的是,官家对你有情,对你的话言听计从。 这让那二位看到了官家有脱离掌控的意思,所以才会阻拦你进宫。” 寇季闻言,缓缓点着头,沉声道:“官家不应该被任何人掌控。” 陈琳幽幽的道:“咱家也这么认为。咱家绝对不会允许官家论为别人的傀儡,包括你。” 寇季愕然,“我可没有掌控官家的心思。” 陈琳哼哼道:“那可说不准。就你们三人而言,你可比那二位的机会还要大。” 寇季茫然道:“我怎么没发现?” 陈琳恶狠狠的瞪向寇季。 寇季灿灿一笑,低声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陈琳冷声提醒道:“这个玩笑可千万别乱开,会死人的。” 寇季全当没听见陈琳威胁的话,他凑近了陈琳,低声道:“辽国要征西夏。” “这不可能!” 陈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寇季认真的道:“没什么不可能的。辽皇组织了一场五十万人的冬狩,你可知道?” 陈琳重重的点头。 寇季继续道:“辽国冬狩,是传统。每年到了冬日的时候,辽皇总是会召集契丹八部,以及那些依附在辽国麾下的各小部族的人,举行冬狩。 这么做,是为了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也是为了向那些依附在辽国麾下的各小部族,炫耀自己的强大。 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依附在辽国麾下。 可往年冬狩,人数最多的时候,也就十万人左右。 今年却足足有五十万人。 这要是没有其他图谋,那就怪了。” 陈琳缓缓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寇季继续说道:“辽人皆是弓马娴熟之辈,五十万弓马娴熟之辈能做什么?能征讨一国。能让辽国动用如此兵力征讨的四邻,只有我大宋和西夏。 辽人若是想征讨我大宋,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我大宋和亲,以作安抚。 所以,辽人最有可能征讨的就是西夏。” 陈琳缓缓看向寇季,沉声道:“这么说,辽人真的要征讨西夏?” 寇季讲的那么透彻,陈琳自然能听懂。 通过辽人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不难分析出辽人的意图。 寇季点了点头。 陈琳皱着眉头又道:“既然你推断出辽人要征讨西夏,那就该把你的推断告诉给朝堂上诸公,让他们共同商量出一个对策。” 寇季道:“我祖父已经入宫跟太后去商量此事了。” 陈琳缓缓点头,在原地沉吟着。 良久以后,他看向寇季,低声道:“你变着法的把这件事告诉给咱家,是不是有所图谋?” 此事事关重大,陈琳决不相信,寇季会好心的分享给他。 寇季低声一笑,“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我虽然推断出了辽人要征讨西夏的真相,但是却缺乏实证去取信朝堂上的诸公,所以想让你出手帮忙,搜集一些实证。” 陈琳眉头一挑,一脸警惕的盯着寇季,“你要用东门药库的人?” 寇季沉声道:“还有器械监!” 陈琳听到这话,差点没吓的跳起来。 他惊恐的盯着寇季,道:“你怎么知道咱家管着器械监?” 陈琳掌管着器械监,那可是秘密中的秘密。 除了器械监管事、陈琳,以及已经驾崩的赵恒三人外,没有其他人知道。 纵然是刘娥,也不知道此事。 虽说刘娥可以调动器械监的人,名义上也掌握着器械监。 可真正掌握器械监的,却是陈琳。 赵恒虽然没有给寇准留下诛后诏一类的东西,但并不代表他没有防着刘娥。 他留下防着刘娥的人手,全在陈琳手里。 寇季见陈琳紧张的直哆嗦,就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道:“你放心,此事只有我知道,别人都不知情。” 陈琳咬紧了牙关,质问寇季,“你是怎么知道的?” 寇季低声道:“因为哑虎的俸禄没有停。” 陈琳闻言,沉声道:“早知道是哑虎身上露出了破绽,咱家就应该断了哑虎的俸禄。” 寇季摇头道:“千万别动这个心思。一旦你断了哑虎的俸禄,我祖父肯定会追问到底,到时候就会挖出你。” 陈琳咬牙道:“你能看出此事,你祖父如何看不出此事?” 寇季解释道:“我祖父的目光在太后身上盯着,很少会去关注这些细节。就算他察觉到了哑虎的俸禄没断,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他只会觉得是刘娥为了维护先帝曾经的诺言,所以才没断哑虎的俸禄。” 陈琳盯着寇季道:“你祖父会往哪方面想,你为何没往哪方面想?” 寇季低声笑道:“因为从我知道你掌控了东门药库以后,我就猜到,你手里绝不止东门药库这一支力量。先帝把东门药库给了你掌管,其用意,肯定是为了对付刘娥。东门药库固然厉害,但还不足以让你跟太后打擂。 等我发现了哑虎的俸禄没有断以后,我就猜到了你手里掌握的另一支力量就是器械监。 若是刘娥掌控着器械监,纵然她不开口,器械监的管事,也会适当的削减哑虎的俸禄,拍她的马屁。” 陈琳目光阴沉的盯着寇季,沉声道:“原来是咱家提早露出了破绽,才被你看出的咱家的底牌。” 寇季道:“我能看穿此事,也是因为你提前透露了消息给我,别人却看不穿。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所以我不可能把你的底牌透露给别人。” 陈琳咬了咬牙,提醒道:“你能守口如瓶最好。一旦你泄露了这个秘密,咱家一定会弄死你。你是五品官不假,可咱家弄死的五品官,两只手的数不过来。 咱家之所以处处让着你,那是因为你是咱家认识的人当中,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官家好的。” “了解!” 寇季说了一句,然后又道:“你的人什么时候能派遣出去?” 陈琳沉声道:“事关国事,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国事,自然是越快越好。咱家一会儿入了宫,就派人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2章 提刑司被罢黜以后立竿见影的效果 两个人聊到了这里,就不在言语,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站在金水桥边上当侍卫。 过了没多久,寇准从宫里出来了,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他到了寇季身边的时候,只说了两个字。 “回府!” 寇季有心追问寇准跟刘娥谈的如何,可寇准明显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就只能跟着寇准往府里走去。 陈琳在寇准祖孙离开以后,也悄然的返回了宫里。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写了两个便条,通过两个年迈的老嬷嬷递了出去。 一个递给了东门药库,一个递给了器械监。 寇季跟着寇准回了寇府,一进府门,寇准就开口了,“刘娥的意思是,一动不如一静……” 寇季听到这话,气笑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居然就情愿干看着?”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刘娥的意思是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出一个结果以后,我们再插手。” 寇季讥笑道:“刘娥大概是觉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趁他病,要他命。可不论是西夏,还是辽国,纵然变成了病虎,也不是朝廷能轻易拿下的。 西夏若是落败,必然会成为辽国的藩属。到时候他们联手南下,谁拦得住? 辽国一旦落败,西夏必然势头大涨,到时候少不了攻入我大宋,掂量掂量我大宋的斤两。 一旦我大宋稍有败势,西夏就能借此立国,建立霸业。 所以,不趁着他们战事胶着的时候插手,等到战后再插手,纯粹是寻死。” “哎……” 寇准又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兵权在刘娥手里,她不愿意出兵,老夫也无可奈何。” 寇季追问道:“许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的事情怎么说?” 寇准瞥向寇季,道:“刘娥不允,言称等西夏和辽国正式交手的时候,再做定夺。” 寇季听到这话,没有太大的失望。 刘娥在得知辽国欲征西夏的时候,会有如此反应,在寇季的预料之中。 刘娥若是有雄心,也不会在掌权期间,慢慢的看着西夏坐大。 “是时候推向敏中上位了。” 寇季幽幽的说。 他看向寇准,淡然道:“向敏中上位以后,虽然不会以祖父马首是瞻,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一定会跟祖父您站在一边。” 寇准闻言,缓缓点头。 顿了顿,他疑问道:“你准备怎么帮向敏中谋划?” 寇季一愣,摊开手道:“凭我给向敏中的那篇文章就够了。” 寇准沉吟道:“那文章虽好,可是不是太单薄了点?” 寇季认真的道:“已经足够了。” 寇准见寇季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言。 寇季拱了拱手,道:“祖父,那我先会院子里待着去了。往后几日我就不上朝了,等出结果的时候,我再上朝。” 寇准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寇季退下。 …… 此后几日,寇季一直待在院子里,没出去,也没有去上朝。 除了赵祯送来了三份信笺,催他上朝外,没人关注他。 辽国欲征西夏的事情,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并没有被广泛传播,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件事,也没人细心的去关注此事。 满朝文武的目光,皆被参知政事之位吸引。 他们很想知道,在年关之前,参知政事之位会花落谁家。 经过朝堂上几轮筛选,最后确定下来的参知政事候选人有三位。 吕夷简、向敏中、王钦若。 吕夷简的呼声最高,呼声最大。 其次是向敏中。 至于王钦若,呼声虽然有,但并不大。 除了背地里投靠了赵元俨的一些官员外,朝堂上大部分官员,没人为他摇旗呐喊。 这也是他自己作的孽。 他出任宰相的时候,为了讨好赵恒,没少背地里向赵恒进谗言,陷害百官,百官们心里都记着仇呢,自然不会帮他摇旗呐喊。 就在三人竞争参知政事最激烈的时候,一则小故事,在汴京城里悄无声息的流传开了。 事关宫廷隐秘,所以传播的速度特别快。 短短三天,就已经闹到了街知巷闻的地步。 故事的内容也简单,也是百姓们熟知的故事,只不过戏剧化了一部分,让它听着更动人了。 故事的名字,叫做狸猫换太子。 出自寇季手笔,由向敏中传出。 寇季把原有的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删删减减了一部分,凑成了一个新的故事,传播给了百姓。 此故事一出,废除刘娥的呼声再次高喊了起来。 那些还沉浸在夺取了提刑司权力的窃喜当中的六部官员,以及御史言官们,終于清醒了过来。 他们此前在刘娥为先帝守灵的时候,谋划了四十九日的废除刘娥的弹劾,还没有上表。 于是乎,百官们弹劾刘娥的奏折,如同雪花一样飘进了皇宫。 刘娥被百官们弹劾的奏折,弄的焦头烂额。 才摆脱的危局,又一次被人掀起,刘娥再次陷入危局。 不仅如此,吕夷简身为刘娥的党羽,也跟着遭了殃。 原本他出任参知政事的呼声最高,可当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传遍了汴京城以后,百官们弹劾刘娥的同时,也厌恶了他,他的呼声一下降到了最低点,比王钦若还不如。 向敏中出任参知政事的呼声,一下子盖过了他。 年关前最后一次大朝会。 决议参知政事人选的时候。 寇忠弓着腰敲响了寇季所在的院子里的门户。 “小少爷,起了吗?” 寇忠一边敲着门,一边低声呼唤。 “起了……” 门内传出了寇季的声音。 寇忠一喜,赶忙道:“老爷说,让您换上朝服,随他一起去上朝。” “要出结果了吗?” 寇季幽幽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你且等等,等我换上朝服。” 话音落地,门内再也没传出寇季的声音。 寇忠恭谨的站在门外等着。 良久之后。 寇季打开了门户。 他穿戴着自己那一身朱红色的官服,迈步往外走去。 到了寇府门口的时候,寇准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寇季对寇准一礼。 寇准点了点头,道:“随老夫去上朝。” 随后,寇准就领着寇季,出了寇府,一路走到了东华门。 等他们到了东华门前的时候,东华门前已经聚满了人。 今日是年关前最后一个大朝会,满朝文武都到了。 他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高声讨论着要弹劾刘娥的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寇季对此置若罔闻,他推着寇准到了金水桥边上。 守在金水桥上的侍卫们自动让开了道路,寇季推着寇准过了金水桥,直接入了皇宫。 到了垂拱殿以后,赵祯、刘娥已经到了。 赵祯身穿一身十二章衮服,端坐在龙椅上。 十二章衮服,是标准的帝王服饰。 平日里很少穿,只有在大朝会等重要场合,才会穿戴。 衮服分玄衣纁裳,十二章中,八章在衣,分别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分别有藻、粉米、黼、黻。 刘娥穿戴着一身凤袍,坐在赵祯下首。 寇准祖孙入了殿内以后,简单施过了礼。 赵祯请寇准居于御阶的第二阶,等寇准坐定以后,才吩咐郭槐,鸣钟上朝。 待到皇城上的钟声敲响以后,百官们鱼贯而入,进了皇宫,随后分班站好,进入到了垂拱殿。 在郭槐宣读了上朝以后,百官们齐齐向赵祯、刘娥、寇准施礼。 礼毕。 郭槐并没有照例宣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而是寇准开口道:“今日大朝会,乃年关之前,最后一个朝会,当先议参知政事人选,再由各部、各司、各衙,汇总呈报今岁的出入,最后再议诸事。” “喏!” 百官齐声宣道。 见到百官们应允,寇准点了点头,又道:“经过百官推举,参知政事人选,在吕夷简、向敏中、王钦若三人中选定。 官家年幼,无法亲自裁定参知政事人选。 老夫跟太后商议过后,决定施行庭推。” 庭推,就是当庭推举参知政事人选。 类似于后世的投票选举,票多者获胜。 朝堂上一旦遇到了官家难以裁定的事情,又或者官家不变出面裁定的事情,就会出现庭推。 此前,庭推大多出现在内庭之中,就是三位宰相各持己见的情况下,经常会用到庭推。 如今寇准、刘娥,把这一套搬到了朝堂上。 百官们对庭推的程序并不陌生。 所以寇准也没有多解释。 寇准摆了摆手,郭槐领着一群小宦官们,一人提着一个袋子,分别走到了百官们面前。 袋子里装的是豆子。 百官们每个人伸出手,伸进袋子里,取出一粒豆子,捏在了手里。 随后,宦官们搬来一张桌子,放在了御阶下,桌上放了三个碗,碗边上写着向敏中三个人的名字。 这就是投票的方式。 只要百官们把手里的豆子,投进写着相应人名的碗里,就代表支持此人。 如此重大的事情,用如此简单的投票方式,或许有人会质疑。 但,越简单的方式,往往越有效。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寇准不咸不淡的道:“投吧!” 百官们手里捏着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做第一个投票的人。 人选有三个,豆子却只有一个,投了一个人,必然会得罪另外两个人。 谁当第一个出头鸟,谁就最容易被人家惦记上。 寇准瞧着百官们无人肯动,微微皱了皱眉头。 寇季看到这个僵局,微微上前一步,拱手道:“还请官家、太后、太师准许,请吕夷简、向敏中、王钦若三人回避。” 寇准闻言一愣,跟刘娥对视了一眼。 刘娥缓缓点了点头,寇准开口道:“准!” 向敏中三人拱了拱手,退出了大殿。 等到三人走后,寇季二话没说,上去就把手里的豆子丢尽了写有向敏中名字的碗里。 他不怕得罪王钦若,也不怕得罪吕夷简。 他不怕当出头鸟,不怕被这两个人报复。 虽说向敏中三人已经回避了,但他当了出头鸟的事情,势必会传到王钦若、吕夷简的耳朵里,但他不在乎。 他之所以甘愿当出头鸟,就是为了给那些仍旧举棋不定的人一个信号。 让他们跟着他一起投向敏中。 因为他是太师寇准的孙子,他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寇准的态度。 有了寇季带头,后面的人也跟着开始投起了票。 半个时辰后,垂拱殿里的官员们走了一圈,手里的豆子也丢进了相应的碗里。 至于殿外更多的官员,没人在意他们。 他们官职太低,还没有投票权。 刘娥瞧了瞧三个碗,脸色一黑,没有说话。 寇准瞧了一眼,摆了摆手,让郭槐把东西撤下去。 根本不用去数碗里的豆子,因为有一半的豆子,落入了向敏中碗里。 吕夷简、王钦若两个人碗里的豆子加起来,才勉强能赶上向敏中。 等到郭槐把东西撤下去以后,寇准淡淡的道:“召他三人入殿。” 向敏中三人在小黄门传唤下,再次出现在了垂拱殿里。 寇准当众宣布道:“内庭参知政事之位的空缺,由向敏中出任。” 向敏中听到这话,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 王钦若只是皱了皱眉头。 吕夷简一脸不甘。 参知政事人选尘埃落定,向敏中成了最大的赢家。 若不是在垂拱殿上,百官们一定会凑上前恭贺他。 随后,由六部开始,汇报今岁六部出入,然后再是三司,最后才是三衙。 等到各部、各衙、各司汇报完了以后。 丁谓神色复杂的总结道:“启禀官家、太后、太师,经各衙门核算,今岁朝廷收支持平。” 此话一出,除了少数知情人外,其余的百官一片哗然。 自赵恒继位以后,朝廷每年的支出都会超额。 如今突然收支持平了,弄的百官们还有点不适应。 李迪在这个时候抱着朝笏,出班奏道:“启奏官家、太后、太师,经过户部点算,今岁朝廷之所以能收支持平,其最大原因,就是提刑司被罢黜。 从提刑司被罢黜至今,已经过了月余。 朝廷少支出了一份给各级提刑司衙门的俸禄,刚好弥补上了今岁朝廷超支的空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3章 笑傲朝堂者,唯二人 提刑司衙门,可不仅仅只有汴京城提刑司衙门,各州府皆有提刑司衙门。 所拥有的官员数以万计,所拥有的小吏多达十万之巨。 每一个人在衙门里占一个坑,都得领一份俸禄。 再加上各级提刑司衙门办差所需要花费的公费,每个月要耗费大批钱财。 如今这些钱财节省了出来,自然能弥补一下朝廷的空额。 虽说提刑司罢黜的时间尚短,有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恐怕才刚刚得到消息。 但提刑司被罢黜,以及扣除提刑司俸禄的公文,已经下发给了各路安抚使、主管各路安抚司公事、管勾安抚司事。 他们自然会依照朝廷的意思,截留下发给各级提刑司衙门的俸禄。 各地截留下来的俸禄,已经开始慢慢的往汴京城里押运,距离汴京城最近的几个路的俸禄,已经押运入京了,其他各路的俸禄相继还在路上。 虽说还没全到汴京城,但是三司、户部已经把账算完了。 王曾在李迪奏完了事以后,不由自主的感慨道:“仅仅月余的俸禄,就能弥补上朝廷的空额,这要是一年的俸禄,那国库里必然会有盈余。提刑司是罢对了。” 六部的官员听到这话,一个劲的猛点头。 他们得了提刑司被罢黜的便宜,自然要力挺王曾的话。 王钦若笑眯眯的道:“要是早点罢黜了提刑司的话,国库里的盈余,恐怕会更多。” 王钦若竞选上参知政事,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悲观,反而轻飘飘的插了一句话。 他的话有点多此一举的嫌疑。 但是没有人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似王钦若这种在朝堂上混迹了多年的老臣,他在朝堂上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 能不能猜出他话里的意思,那就要看为官的道行了。 寇季为官的道行不深,但是他却听懂了王钦若的话,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朗声道:“王吏部的意思是,朝堂上似提刑司这样的衙门,多不胜数。若是都能尽早罢黜,国库里的钱财必然能堆积如山。” 话音落地,王钦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他刚才说出那番话,就是这个意思。 之所以隐晦的提醒,就是不愿意招惹是非。 他很想看看那个愣头青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冒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 却没料到跳出来的人是寇季,更没料到的是,寇季当场把他卖了个干净。 王钦若盯着寇季看了好一会儿,老脸有些涨红,他见满朝文武都看向了他,赶忙开口解释道:“诸位同僚,老夫绝不是那个意思,那都是寇季胡猜的。” 朝堂上似提刑司那样职权重复的衙门多不胜数,罢了提刑司,六部得了便宜,但是其他各司各衙门却没讨到便宜,甚至还有点兔死狐悲的意思。 如今这些人风声鹤唳,他们要真把寇季的话听进去了,难保不会出手对付王钦若。 王钦若刚回京不久,他可不想再被灰溜溜的赶出汴京城。 满朝文武听到了王钦若的解释,又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可没有王钦若那么虚伪,他面对满朝文武,坦坦荡荡的道:“我以为,王吏部的话并没有错。似三司、三衙,职权多跟六部重复。一件事,两个衙门去管,必然有一个衙门会偷闲。 朝廷多了一个偷闲的衙门,就会多发出一份俸禄。 这一份俸禄可不是发给一两个人,而是发给一大批人。 细细算下来,这就是一大笔开支。 朝廷于其用这些钱财养闲人,倒不如把这些钱财落到实处。 比如兴修水利、疏通渠道、兴建堤坝、充实军备等。 再不济,翻修一下各地的孤独园、六疾馆,也比养闲人强。” 寇季这番话落地,满朝文武脸上的神情各异。 他这番话,明显的触碰到了很多官员的利益。 有人当场就开始反驳道:“朝廷每发出一笔俸禄,就能供养一士,现在或许他们闲散着,但到了有用之时,他们必定为朝廷出力。” 寇季摸索着手里的朝笏,摇头笑道:“养士?何为士?读一两本书,就能称之为士?又或者出自于书香门第的人就能称之为士?又或者说考取了功名以后,就能称之为士?” “难道不是吗?” 有人当场质问。 寇季把朝笏塞进了袖口,看向质问他的人,讥笑道:“那你未免把士看的太廉价了。先秦的二十级军功制,你可知道?” 面对寇季的质问,没人回答。 因为能站在垂拱殿上的人,对历史都很熟悉。 先秦的二十级军功制,他们自然清楚。 寇季自问自答道:“先秦的二十级军功制中,第五级为大夫,非与国有功者不轻受。也就是说,与国有功,能为国所用的读书人,才配称之为士,才配称之为士大夫。 不然,你纵使读书百年,满腹锦绣,不能为国所用,依然不能称之为士。 学问低浅的,可称之为儒生,学问高深的,可称之为大儒,但唯独不能称之为士。” 有人当堂骂道:“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不然!” 有人却出声,力挺寇季,“我以为寇季言之有理,能为国所用的读书人,才配称一声士,不能为国所用的山野遗贤,纵然学问再高,也只是个读书人罢了。 朝廷养士,就应该养对能为国所用的士。而不是那些空有才华,却不愿意为国出力的读书人。” “言之有理,不能为国所用,他们算哪门子士呢?” “……” 有人力挺寇季,这在寇季的意料之中。 寇季这套说辞传出去,固然会得罪一大批读书人,但却交好了另一批的读书人。 得罪的是那些还算不上士的读书人,交好的却是那些已经成为了士的读书人。 一旦朝廷遵照了寇季的说辞,给士人下一个新的定界,那么就会有很多人被划出士人的行列。 但相对的,存留下来的士人的地位就会无限的拔高,就会显得更加珍贵。 毕竟,物以稀为贵。 十个读书人里面,有一个士,那士就不怎么珍贵。但是一百个读书人里面,有一个士,那么这个士就显得特别珍贵。 朝堂上有人出声力挺寇季,估计存的也是这个心思。 寇季耳听着朝堂上满朝文武的争吵,继续说道:“所以,朝廷养士,当养那些能为国所用的士。而不是那些自称是士,却不愿意为朝廷出力的读书人。 有些读书人,考取了功名,就自称为士。 他们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愿意为朝廷做事,整日里留恋于风花雪月之间,烟花柳巷之地,拿着朝廷发放给他们的俸禄挥霍。 似这类人,就该清出朝堂,等他们什么时候愿意为国出力了,再召回也不迟。” 寇季盯着满朝文武,掷地有声的道:“朝廷的每一份俸禄,都取之于民。这类人吃穿用度,皆是民脂民膏,却不思为民做事,只思自己的荣华富贵。 我就想问一问这类人,你们在留恋于烟花柳巷之地的时候,为了能入那些花魁的闺房,一掷千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们手里的钱财,皆是百姓的血汗换来的? 官家尚知,宫里的一餐一食,皆是民脂民膏,不敢浪费丝毫。 尔等身为官家的臣子,不仅没学到官家的节俭,反而在外面挥霍无度。 最后还好意思舔着脸上书给官家,劝官家节俭?” 赵祯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挺起了小胸脯,一脸傲娇。 寇季破口大骂道:“似这等厚颜无耻之人,还好意思称之为士?还好意思让朝廷养着你们?我呸!” 骂过之后,寇季又冷声道:“如果这等厚颜无耻之人,也配称之为士的话,也配被朝廷供养的话,那么我情愿诸位称我一声庶民。 我耻与这类人为伍。” 寇季一席话落地,满朝文武阴沉着脸,闭着嘴,一言不发。 寇季一席话,把那么朝廷供养的闲人,骂了个体无完肤。 “你口中所言之人,只是一少部分,并不能代表所有人。” 有人不服气的辩解。 寇季听到这话,讥笑道:“你可敢敞开府邸,让我查验一番?” 那人听到这话,立马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不敢让寇季查,因为他不干净。 似李迪这一类被朝堂上公认的刚正廉洁之臣,都收过贵重的礼物,更何况他。 若是把明朝朱元璋订立的那一套治理贪官污吏的刑法搬到大宋朝堂上,这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剥皮充草。 倒不是说大宋朝堂上满朝贪官污吏。 主要是大宋朝廷自立国以来,对这方面的管束都很宽松。 只要不是那种足以震惊朝野的贪污案发生,朝廷一般都不会深究。 比如已故宰相赵普,他贪污,那可是出了名的。 而且他在贪污受贿的时候,还被太祖皇帝赵匡胤当场撞到过。 就这,赵匡胤也只是罢黜了他的相位,却没有杀他。 在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以后,人家一跃,又成为了宰相。 有这位前辈做榜样,大宋朝堂上的官员,在这方面就没太大顾及。 寇季的话音落下以后,垂拱殿上鸦雀无声。 良久以后,李迪突然出声道:“寇小子,老夫愿意敞开府邸,任你查验!” 寇季笑道:“李爷爷相邀,小子自然得去府上讨饶一番。” “哈哈哈……” 李迪放声大笑。 寇季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满朝文武,能笑傲朝堂的,唯有二人。 李迪,寇季也。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朝堂上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以后朝野上下提到刚正廉洁四个字的时候,少不了提及他二人。 刘娥皱着眉头,盯着他二人,等到他们笑的差不多的时候,缓缓出声道:“李迪,寇季,你们闹够了没有?满朝文武,岂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 寇准在一旁不咸不淡的道:“也差不多……” 刘娥挑起凤眉,瞥向了寇准。 寇准老神在在的道:“此前种种,可以既往不咎,此后当严查。不然,长此以往,百姓们会觉得我大宋朝堂,是藏污纳垢之所。” 刘娥咬着牙,盯着寇准,质问道:“谁去查?” 不等寇准说话,刘娥的目光就落在了李迪、寇季身上,沉声道:“照寇季的说法,满朝文武,就他和李迪两个干净的人。难道要让他二人去查?” 寇准听到这话,瞥了刘娥一眼。 刘娥这是变相的在帮寇季、李迪拉仇恨。 寇准岂会让他如意。 寇准淡淡的道:“让吕夷简去查吧。他若能办好这件差事,当入内庭。” 查贪污,还要查天下间所有的贪污,没个三五年不成。 等到吕夷简查完贪污以后,三五年过去了。 到那个时候,内庭必然会空出位置。 向敏中那个老倌虽然出任了参知政事,可他的身子骨如何,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 他纵然出任参知政事,顶多能在参知政事的位置上待三五年。 三五年后,若是没有其他人掺和,吕夷简上位是必然的。 寇准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顺便给吕夷简拉一拉仇恨。 寇准的心思,刘娥自然能看得出来,她当即反驳道:“不妥,吕夷简还要指掌三司。” “臣领旨!” 刘娥话音刚落,吕夷简出班,拱手施礼,高喊了一句。 刘娥一脸惊愕的看向吕夷简。 她不明白吕夷简为何不跟自己商量,就答应下了这件事。 这明显是拉仇恨的事情,吕夷简居然肯撇下位高权重的三司,揽下这件事。 惊愕过后,刘娥一脸愤怒。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盯着吕夷简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哀家给你一刻钟,收回你的话。” 吕夷简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臣愿意巡视各地,肃清朝野,还我大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噌!” 刘娥猛然站起身,气势汹汹的喊道:“吕夷简!” 吕夷简身为她的人,却违逆了她的意思,这让刘娥很恼火。 一旦吕夷简离开了三司,三司使之位,势必要进入到新的角逐当中。 到时候三司还能不能被他掌控在手里,那很难说。 毕竟,从她跟寇准一起摄政开始起,寇准想办的事情,大多都办成了。 而她想办的事情,一件也没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4章 御史发难 吕夷简若是离开了朝堂,三司的位置难保不会被寇准抢去,刘娥岂会答应? 刘娥盯着吕夷简,银牙咬的咯嘣响,“哀家不答应!” 吕夷简拱了拱手,道:“臣心意已决!” 刘娥气的直拍坐下的椅子。 她已经没了提刑司,要是再没了三司,那她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就会直线下降。 她如今能在朝堂上理直气壮的参与到所有政事的决策,凭借的就是三司。 虽说她手里还有三衙,可三衙掌的是兵事。 自太祖皇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来,朝廷一直推举的是重文抑武的策略。 历经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真宗赵恒,三朝。 三衙在朝堂上的话语权已经被压到了最低。 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皆有文臣决断,武臣虽然有参与权,可却没有决策权。 所以说,三司是刘娥手里最大的仰仗,若是没了三司,她这个总摄国政,就变得名不副实。 到时候说不定要变成跟赵祯一样的人形图章。 她可没有强大的外戚做支撑。 虽说这些年在她的提拔下,刘美的地位逐渐攀升,可是跟寇准、李迪等人比起来,仍然不够看。 然而。 刘娥有自己的想法,吕夷简也有自己的想法。 吕夷简投靠了刘娥以后,多次向刘娥谏言,但是刘娥采纳的却很少。 刘娥更宠信丁谓,而不是他。 这让他心里有些失望。 在满朝文武请罢提刑司的时候,他给刘娥谋划了一条最稳妥的道路,可是刘娥却没有听,反而听信了丁谓的话。 最终不仅没能保住提刑司,反而跟满朝文武走到了对立面。 此番参知政事之位的谋划,论资历、论功劳、论年纪、论呼声,都应该是他出任的。 可就是因为他攀上了刘娥,而刘娥又没处理干净自己身上的麻烦,最后连累他失去了参知政事之位。 这让他对刘娥失望透顶。 他跟其他的官员不同,其他的官员纵然不能出任参知政事,出任一个六部尚书,也会很满足。 但他必须坐上参知政事之位。 他拥有他叔叔吕蒙正留下的庞大的政治资源。 这些政治资源任他索取,他若是还不能坐上参知政事的位置,那那些依附于吕家门下的官员们,就会离开吕家。 吕家这个庞然大物,也会倒下。 他不求强爷胜祖,但求吕家的门户不会没落在自己手里。 投靠刘娥,为的就是参知政事之位。 如今刘娥在寇准制衡下,不能帮他坐上参知政事之位,那他就只能靠自己。 巡视天下,查处贪污,在刘娥眼里,那是拉仇恨的事情,可在他眼里,这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只要他巡视一番天下,查处一些贪官污吏,那他在民间的威望就会直线拔高。 等百姓们皆呼他青天的时候,那他入内庭,就势不可挡,谁也阻拦不了他。 因此,在寇准提出派他去巡视天下,查处贪污的时候,他果断就答应了。 寇准看出了吕夷简的心思,当即道:“准了!” 他很看好吕夷简,若不是吕夷简投靠了刘娥,他势必会推吕夷简上位。 如今吕夷简跟刘娥有闹崩的架势,又打算去巡视天下,查处贪污,借此攒名声,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刘娥听到了寇准的话,怒目相向,“哀家不准!” 寇准瞥向了刘娥,不咸不淡的道:“太后身为国母,当注意凤仪。” 刘娥冷哼了一声,态度却没有变化。 寇准也不再搭理她,而是对丁谓、向敏中道:“老夫和太后意见相左,庭议吧!” 丁谓生硬的点点头。 向敏中则直接开口道:“老夫赞成吕夷简巡视天下,查处贪污。近些年,因各地官员贪污腐败,逼迫百姓落草为寇的事情屡见不鲜,是时候该查一查了。” 丁谓身为刘娥的人,自然得帮刘娥说话,他晃荡着脑袋,道:“三司乃是朝廷的依仗,些许的贪官污吏,那比得上三司重要。 老夫以为,吕夷简奏请不妥。” 刘娥冷冷的道:“哀家不准!” 寇准慢悠悠的道:“老夫以总摄国政的身份,准许此事。老夫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准许此事。” 寇准之所以搬出了自己两个身份,那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在庭议这种事上,他有两票。 寇准、向敏中二人投了三票,而刘娥和丁谓却只有两票,自然就得听寇准和向敏中的。 寇季力推向敏中担任参知政事的效果,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此前朝廷遇到了事情,需要庭议的时候,寇准和刘娥的意见不相上下,最终还需要他们商议许久一个,取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意见,作为最后的决定。 如今有了向敏中加入。 寇准一下子就压过了刘娥。 满朝文武通过这一次简单的庭议,都感觉出了朝堂上风向的变化。 他们看向寇准的目光变得更加敬畏。 只要向敏中不倒向刘娥,那寇准就是妥妥的权臣了。 寇季却没有因此感到欣喜,反而皱着眉头。 此前他说的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在告诉百官,朝堂上那些有名无实,又或者职权重复的衙门,都需要被罢黜。 可百官们似乎没把他这话听进去。 他说了那么多话,百官们似乎只关注贪污这一点。 寇季准备出声提醒,却被李迪拽住了袖子。 寇季皱着眉头,疑惑道:“李爷爷,您拉着我做什么?” 李迪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别再开口找死了。” 寇季沉声道:“怎么讲?” 李迪扯着寇季的袖子,凑到寇季身边,低声道:“能站在这垂拱殿上的人,有蠢货吗?没有!一个比一个精明!你说的话,牵连那么大,他们怎么可能不上心? 你今日那番话,他们一个个都记在心里了。 但是为何没人在朝堂上议论此事? 甚至连你祖父,还有太后,都在装聋作哑? 那是因为干系太大,还不到决策的时候,所以才没人议论。 等到了需要决策的时候,他们会吵的比你都凶。” 李迪左右瞥了两眼,见没人注意他们两个,又低声道:“你以为满朝文武,就你一个聪明人,没人看得出朝廷的弊政? 这垂拱殿里,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肚子里都清楚着呢。 没人掀开这个盖子,是因为大家都得了好处,所以才假装不知道。 久而久之,也没人愿意去掀开这个盖子。 因为盖子里面捂着的官员太多太多,牵扯到的利益太多太多。 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你今日冒大不韪,掀开了这个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如数家珍的摆到所有人面前。 必定会被人记恨。 他们或许会忌惮你祖父的威势,不敢动你。 但你再搅和下去,难保他们不会铤而走险。” 寇季皱眉道:“可我若不提此事,任由朝廷推托过去,推到最后,岂不是不了了之了?” 李迪晃了晃脑袋,松开了寇季的袖子,解释道:“不会……你今日这番话,肯定会很快在汴京城里传开。到时候朝野皆知朝政有弊端。 朝廷纵然是装一装样子,也会罢黜几个闲散的衙门,给百官,以及百姓一个交代。 百官们现在没有言语,不代表他们不关注此事。 恰恰相反,百官们心里很在意此事。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朝廷的各部会进入到角逐当中。 最终角逐出来的胜者,将会继续屹立在朝堂上。 败者则会被朝廷罢黜。 所以现在这个时候,你不需要再多说话了。” 顿了顿,李迪盯着寇季幽幽的道:“你得庆幸你祖父总摄国政,换作旁人说出这番话,一定会被百官们生撕了不可。” 寇季细细的分析了一番李迪的话,觉得李迪说的有理。 当即,他打消了继续谏言的目的,对着李迪说了一句俏皮话。 “我祖父要不是总摄国政,我也不会说这番话。” 李迪听到这话,乐了。 “老夫倒是忘了,你小子惜命的很。” 二人相视一笑。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吕夷简巡视天下,查处贪污的事情也有了定论。 寇准当庭宣布,加吕夷简为巡按,代天子巡视天下,赐天子剑,可先斩后奏,赐钦差仪仗,所到之处,百官恭迎。 在吕夷简谢恩以后。 刘娥恼怒的拂袖而去。 然而,刘娥没走两步,御史大夫高声喊道:“太后留步!” 今日百官前来参加大朝会,除了推举参知政事人选外,最大的目的就是弹劾刘娥。 刘娥这个主角要是走了,那他们的戏可就没法子唱了。 刘娥被人唤住,回过身,恼怒的道:“你也想陪着吕夷简一起去巡视天下?” 御史大夫不卑不亢的道:“朝廷若是需要,老臣愿往。但在老臣离京之前,有一事想当面请教太后。” 刘娥知道御史大夫要问什么,也知道御史大夫要说什么。 她很想避开,但又避不开。 躲避不是长久解决问题的办法,该面对的问题,她必须要面对。 刘娥怒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座前,坐定以后,冷声道:“讲!” 御史大夫拱了拱手,高声道:“臣记得,大中祥符三年,先帝向世人宣告,言称官家是太后所出,借此册立太后为皇后,如今却被证实,官家非太后所出。 既然太后是借官家生母的身份哄骗了世人,坐上了皇后之位。 又借此坐上了太后之位。 如今真相大白,太后您哄骗了世人,是不是应该给世人一个交代?” 刘娥冷冷的盯着御史大夫,沉声道:“你想要哀家给你一个怎样的交代?” 御史大夫朗声道:“此前天降示警,钦天监判为女主昌。太后借官家生母的身份,爬上了皇后之位,又一跃成为了太后。以后难保不会趁着官家年幼,效仿武周。 所以老臣恳请太后,自削后位,永居后宫。 如此一来,既给了世人一个交代,也破除了女主昌的谣言。” 顿了顿,御史大夫又道:“太后可能有所不知,近些日子,民间盛传狸猫换太子的故事。直言太后当年假借剥了皮的狸猫,从李太妃身边偷换了官家。 此事目前还只是在汴京城里传播,假以时日,必定会传遍天下。 到那个时候,太后若是依然稳居在后位上,那天下间黎民百姓,该如何看待朝廷? 如何看待皇室?” 御史大夫盯着刘娥,沉声道:“一个借子博宠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居于母仪天下的后位上?” “嘭!” 刘娥猛的一拍座椅的扶手,响声传遍大殿。 她站起身,直指御史大夫,咆哮道:“放肆!哀家的后位是先帝赐的,不是你们给的。先帝临危之际,非但没有罢黜哀家的后位,还许了哀家总摄国政之权。先帝都没有质疑哀家有没有资格居于后位,你凭什么质疑? 你是在说先帝处事昏庸吗?” 御史大夫面对刘娥的咆哮,非但没有惧怕,反而认真的道:“先帝临危之际,多次出现幻觉,做一两件糊涂事,那也在所难免。” 刘娥怒目盯着御史大夫,喝道:“先帝尸骨未寒,你就如此指责先帝,此乃大不敬。来人呐,给哀家把这个对先帝不敬的贼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刘娥话音刚落,便有朝臣出班,阻止他。 “太后,我朝自立国以来,还尚未有人因为上书言事获罪。太后是想开历史之先河吗?” “不错,今日因为御史大夫直言劝谏,太后就迁怒于人,他日谁还赶在朝堂上直言劝谏?若是朝堂上没有一个人肯说真话,事事皆顺着太后的心思,顺着官家的心思,那么国将不国。” “……” “太后若是要杖毙御史大夫,那就请连微臣一起杖毙吧。” “……” 一瞬间,有十几位官员跳出来帮御史大夫说话,还有四五个愿意陪着御史大夫一起死。 他们齐齐盯着刘娥,似乎在告诉刘娥。 快点吧!给爷们来个痛快的!我们要是皱一皱眉头,就跟你姓刘! 刘娥被他们气的,浑身直哆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5章 刘娥服软 刘娥终究没能把御史大夫给杖毙,也没能把那些出来陪着御史大夫一起死的言官们杖毙。 不是她下不了手,而是百官们拦着不让她这么干。 丁谓更是当堂喊出了,“太后这是要自绝于士林吗?” 恼羞成怒的刘娥,被丁谓这句话给喊醒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要杖毙御史大夫,是多么愚蠢的行径。 今日她若是杖毙了御史大夫,明日就有人会罢朝。 以后在民间,她的名声也会变得臭不可闻。 妖后两个字,也会稳稳当当的落在她头上。 搞不好民间还会有草头王,打着诛杀她的旗号,造反称王。 毕竟,在大宋造反,不是多困难的事。 十几个人占一个山头,就能扯旗造反,顺便给自己封个王。 刘娥紧握着双拳,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火,咬着牙道:“哀家失态了……” 刘娥这算是服软了。 她一个强势惯了的人,能说出这句哈,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可御史大夫等言官,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御史大夫踏前一步,直逼到御阶下,高声喊道:“太后要么杀了老臣,要么自请削去后位。老臣和太后,只能有一人留在垂拱殿。” 其他的言官们,紧跟着御史大夫的步伐,走到御阶下,朗声道:“臣等也是这个意思。” 刘娥心里火冒三丈,可脸上却一点儿神情也没有,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她不会开口,也不能开口。 刚才她开口服软,非但没有得到御史大夫和言官们的宽容,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的威胁自己。 她要是再露出一点儿软弱的姿态,御史大夫以及那些言官们只会蹬鼻子上脸,逼她更甚。 刘娥不开口。 垂拱殿里一下子陷入到了僵局。 丁谓、曹利用等人有心为刘娥辩解,但面对御史大夫以及言官们悍不畏死的气势,他们也只能避其锋芒。 御史大夫以及言官们,在面对寇准的时候,会怂。 因为他们不论怎么为难寇准,传到了民间,都会被说成官员内斗,讨不到好名声。 但是面对皇族,面对太后,面对官家,他们却不会怂。 不仅不会怂,而且随时还做好了慷慨赴义的准备。 只要他们是在面对皇族、面对刘娥、面对官家谏言的时候被处死,那么事情传出去以后,他们立马会名声大噪,然后名流青史。 他们这些做言官的人,求的就是这个。 刘娥跟御史大夫以及言官们,就像是斗牛一样,互相喘着粗气,瞪着对方。 垂拱殿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刘娥开口。 刘娥却死活也不肯开口。 “哒哒哒……” 突然,一阵马蹄声在殿外响起。 垂拱殿上的百官们同时往向殿外。 寇准皱着眉头喝斥道:“何人敢在宫内行马?活腻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身背小旗,披甲持刃,腰间挂着三面腰牌的军卒,策马到了殿前。 他在百官们注视下,跳下了马背,小跑进了殿里,急声道:“江浙急报,淮南、江、浙一代,近六各州,陷入到了粮荒。牵连的百姓,多达百万。” 军卒从背后摘下了一个密封的信筒,双手举到了胸前。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粮荒不可怕,可怕的是牵连甚广的粮荒。 牵连到百万人的粮荒,那可是大灾难,处理的要不妥当,必定会有人趁机作乱,趁机造反。 “快快呈上来!” 寇准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当即让宦官去取信筒。 李迪却顾不得去等宦官迈着小碎步走到军卒面前,他抢先一步,跑到了军卒身前,夺下了他手里的信筒,拿着信筒就给寇准送去。 在李迪从军卒手里拿过了信筒以后,军卒脑袋一歪,晕倒在了地上。 为了及时把江浙一代的灾情传给朝廷,他已经几天几夜没休息了。 如今信筒交到了朝廷手里,他精神一松,自然晕了过去。 满朝文武对此见怪不怪。 平日里送加急文书的军卒,到了朝堂上以后,多是这般状况。 他们为了不耽误朝廷的政事,大多都是拼了命的在赶路。 向敏中对殿外的侍卫们摆了摆手道:“扶他下去休息,着御医好好为他诊治一番。” 殿外的侍卫们入了殿,抬着送信的军卒出了垂拱殿。 李迪拿着信筒到了寇准面前,寇准查验了一下信筒上的火漆,确认没有人动过以后,缓缓打开了火漆,取出了里面的文书。 寇准仔细阅读了文书的内容以后,老脸上布满了寒霜,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一句话也没说,随手把文书递给了李迪。 李迪看完以后,一脸惊恐。 向敏中、丁谓二人见此,赶忙凑上前,凑到了李迪身边,伸长了脑袋去看文书。 向敏中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文书以后,惊叫道:“这么严重?” 文书中提到,江浙、淮南一代,近八个州,闹了粮荒,八州内的粮价一路飞涨,远超汴京城粮价的数倍。 百姓们吃不起粮食,都在吃树根、啃树皮、吃观音土充饥。 更有甚者,易子而食。 淮南之地,更有人借着粮荒旌旗造反,短短七日,聚众过万,正在淮南等地劫掠大户。 文书在向敏中、丁谓二人看完以后,又迅速的传到了百官手里。 百官们也顾不得礼仪,凑在一起围观文书。 片刻过后,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江浙、淮南等地闹了粮荒的事情。 文书最后落在了王曾手里,王曾捏着文书,沉声道:“老臣此前收到过淮南、江浙一代闹粮荒的奏报,只是当时并不严重。老臣查阅了一下今岁淮南、江浙一代的岁收,发现淮南、江浙一代今岁并没有缺收,所以以为是有奸商趁机囤积了一些粮草,想借机牟利。 如今看来,是老臣想差了。 老臣有罪,请官家责罚。” 寇准阴沉着脸,摆手道:“此事与你无关,历来粮荒之前,总有征兆,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可此次淮南、江浙一代闹粮荒,却没有任何征兆。你一时不查,也情有可原。 况且农事也并非你所掌握,你也不用因此担责。” 向敏中皱着眉头,沉声道:“历来闹粮荒,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淮南、江浙一代,明明没有缺收,却无故闹了粮荒,背后必定有因,需要细细查探。” 寇准缓缓点头,道:“此事就由你跟王曾二人负责追查,一旦查到背后有人捣鬼,定斩不饶。” 丁谓则趁着这个机会,帮刘娥解围。 他对站在御阶下的御史大夫以及言官们喝斥道:“还不退下?现在不是尔等胡闹的时候。” 御史大夫仰着脖子,冷哼道:“胡闹?我等何曾胡闹?先有川蜀等地霜灾,随后淮南、江浙一代,又无故闹了粮荒。必然是朝中有妖孽祸国,上苍才连连降下灾难。 妖孽不平,则国难安,民难平。” 御史大夫口中的妖孽,直指刘娥。 刘娥气的瑟瑟发抖,却又不好言语。 丁谓怒道:“国事重要!” 御史大夫不屑道:“难道妖孽祸国,不算是国事?” 丁谓气的甩了甩袖子,退到了一旁。 刘娥咬着牙,盯着寇准,沉声道:“太师打算看着哀家难堪吗?” 寇准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了御史大夫等人身上,“尔等欲意何为?” 御史大夫拱了拱手,朗声道:“请太后自消后位。” 寇准缓缓点头,看向刘娥,道:“太后欲意何为?” 刘娥冷声道:“哀家的后位乃是先帝钦定的,岂是想去就能去的。” 寇准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刘娥继续说道:“先帝之所以许哀家后位,许哀家总摄国政之权,就是为了防备有人趁着官家年幼,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如今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如此逼迫哀家,你们对得起先帝吗? 哀家今日若是在你们的逼迫下请消了后位。 明日你们若是不满意官家,是不是会用同样的方式,逼迫官家禅让帝位? 所以,你们称呼哀家妖孽也罢,妖后也罢。 哀家一步也不会退。”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脸色齐齐一变。 御史大夫等人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没料到,刘娥居然会搬出赵祯做挡箭牌。 逼迫官家禅让帝位,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敢接。 御史大夫硬着头皮道:“老臣等人对官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寇准皱着眉头,沉声道:“太后这话言重了,老夫等人身为宋臣,自当尽心竭力,为官家尽忠。” 刘娥愤愤不平的道:“尔等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在为官家尽忠吗?” 寇准沉声提醒道:“太后这话说的太重了,老臣等人承受不起。太后若是觉得老臣等人有不臣之心,尽管指出来,老臣等人必然脱去官服,摘掉官帽,挂印而去。” 寇准话音落地,满朝文武齐声道:“臣等附议。” “噗通~” 刘娥瘫坐在了座椅上,脸色惨白。 刘娥很想指着寇准,指着李迪,指着所有跟她作对的人,高喊一声。 尔等都是不臣之人。 可她不敢。 她真要是这么喊了。 满朝文武都会拂袖而去。 到那个时候,别说她自削后位了,就算她挨个上门去求人家回来,也不一定能把满朝文武都请回来。 良臣择主而侍。 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能像是李迪那样,纵然对赵恒失望透顶,去意已决,也能在朝廷需要的时候,重新出现在朝堂上。 西夏、辽国,对大宋朝堂上的这些官员,一直保持着求贤若渴的状态。 这些年对大宋失望透顶,叛出大宋的官员不在少数。 刘娥最终还是服软了。 在百官们近乎逼宫的方式下,服软了。 她并非男儿身,也不是官家,没办法表现出帝王才能表现出的霸气。 更没办法让百官们心甘情愿的臣服于她脚下。 自然也没办法下狠手处置百官。 “哀家不会自消后位,哀家要留着后位,护着官家,余者,随了你们。” 刘娥说出这句话以后,似是被抽空了力气,她对郭槐摆了摆手,在郭槐搀扶下,落魄的离开了垂拱殿。 徒留下百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对。 向敏中、丁谓、李迪、王钦若等一帮子重臣,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寇准身上。 满朝文武,有资格对刘娥出手的,唯有寇准一人。 御史大夫当即对寇准拱手道:“如何处置太后,还请太师定夺。” 处置刘娥的权力,落在了寇准手里,寇准却不好定夺。 处置重了,别人肯定会背地里议论,说寇准怀有二心。 处置的轻了,百官们不答应。 寇准也是两头为难。 寇季有心插话,却发现满朝文武都看着寇准,他现在插话,有些不合时宜。 眼见寇准急的嘴角直抽搐,寇季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了茫然的坐在龙椅上当吃瓜群众的赵祯身上。 一瞬间,他有了主意。 当即,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赵祯自然被寇季怪异的举动给吸引了。 他看到寇季又是摸自己脑袋,又是拍自己肩膀的,一脸茫然。 陈琳也瞧见了寇季古怪的举动。 陈琳低着头略微思量了一下,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寇季第一次拍赵祯脑袋,第一次拍赵祯肩膀,都在一个地方。 陈琳凑到了赵祯身边,低声说了三个字。 赵祯脱口而出,“资事堂?!” 寇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对着赵祯拱了拱手,朗声道:“官家言之有理,老臣遵旨。” 随后,在赵祯一脸懵懂下,寇准面对着百官,朗声道:“太后之事,官家已经圣裁。官家口谕,着皇太后刘娥,撤出垂拱殿,坐镇资事堂,以后在资事堂行总摄国政之权。” 寇准在赵祯提醒下,想到了这个处置刘娥的办法,然后再借赵祯之意,将它宣给了百官。 虽说此举没有罢黜刘娥的后位,甚至对刘娥的手里的权力也没有削减。 但对刘娥而言,等于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回到了赵恒还活着的时候,回到了赵恒卧病在榻的时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6章 耶律隆绪的手段 刘娥退出了台前,回到了幕后。 手里握着同样的权力,但站在台前和站在幕后,完全是两码事。 站在台前,她可以影响朝政,参与讨论朝政,引导朝政向自己想要的方向走。 站在幕后,她只能对着一堆已经讨论过的朝政,做出评判,而且这个评判权,还不在她一个人手里。 她手里的权力明明没动,但是她对朝政的影响力,却削弱了一大半。 御史大夫以及言官们,因为没能罢黜刘娥,心里感觉不痛快。 可寇准提出的这个办法,是目前为止能够解决他们跟刘娥之间矛盾的最好的办法,他们不得不接受。 待到寇准讲完了自己的意思。 御史大夫率先拱手,道:“臣遵旨!” 其余百官紧跟着拱手,“臣等遵旨!” 自此以后,这垂拱殿的御阶上,就只有赵祯、寇准两人。 赵祯年幼,不能理政,朝堂上的大小事务,均有寇准掌控。 寇准妥妥的成为了权臣。 即便是他没有当权臣的心思,朝野上下也会把他当成权臣看待。 刘娥的事情告一段落。 淮南、江浙一代的粮荒,变成了朝堂上最需要急时解决的大问题。 寇准坐在寇公车上,眉头紧锁着道:“淮南、江浙一代的粮荒问题,诸位同僚怎么看?” 李迪提着朝笏,掷地有声的道:“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王曾、丁谓、王钦若等人齐齐点头。 他们都赞同开仓放粮。 寇准沉声道:“灾民数量巨大,想要让灾民吃饱,唯有开启常平仓。常平仓一开,那些被粮荒饿怕了的百姓,势必会疯狂的抢粮。 朝廷在淮南、江浙一代三年的存粮,很有可能会被一抢而空。” 李迪道:“粮食没了,我们可以再存。不能让百姓们饿着,更不能逼反百姓。” 寇准缓缓点头,道:“那就下令给淮南路常平使,让他开仓放粮。同时,令淮南路安抚使,领淮南路各地厢兵、乡兵,速速剿灭趁机作乱的叛贼。” 有了寇准的决断,满朝文武开始迅速的行动了起来。 原本在大朝会以后,所有官员都会封了各自所在的衙门,回家过年。 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顾不上过年了,一个个都忙着救灾。 寇准在散朝以后没有回府,而是去了资事堂。 寇季自然也没有回府,跟着寇准去了资事堂。 资事堂内。 祖孙二人到了资事堂,资事堂内空无一人,不见刘娥的身影。 赵祯今日在朝堂上坐久了,身子有些僵硬,被陈琳领着去活动筋骨了。 寇准领着寇季,到了资事堂内的座椅上,随手指了一个位置,让寇季坐下。 然后他一边翻找淮南、江浙一代近期的奏疏,一边询问寇季,“你对淮南、江浙一代的粮荒,如何看?” 寇季坐在椅子上,沉吟了片刻,说道:“淮南、江浙一代,今岁并没有缺收,却无故闹了粮荒,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寇准翻找到了淮南的一封有关粮食的奏疏,一边阅读,一边道:“老夫自然知道有人在作祟,问题是何人在作祟? 是那些想趁机牟取暴利的奸商,还是朝中有人背地里在谋划什么,在暗自屯粮?” 寇季捏着下巴,细细的分析了一下,晃着头道:“每逢粮荒,必有奸商从中作梗。但奸商实力有限,能影响到的也只有一两个州府,还达不到八个州府这么大的规模。 朝中有人想屯粮,并且借此谋划什么的话,也不可能去搜拢民间的粮食,更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他们完全可以借助各地的常平使,从各地常平仓里,不动声色的拿走粮食,凑够他们所需的一切粮食。” 寇准放下了手里的奏疏,疑惑道:“那你说说,是谁在背后捣鬼?” 寇季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头绪,索性提议道:“祖父何不翻一翻各地转运使的奏疏。淮南、江浙一代那么多粮食没了,必然会有痕迹留下。 而这些痕迹,很有可能就藏在各地转运使的奏疏里。” 淮南、江浙一代,八个州的粮食没了。 不论这些粮食去了哪儿。 运输起来都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不可能不通过各地的转运使。 寇准经寇季提醒,也反应了过来,赶忙在奏疏堆里翻找了起来,又吩咐门外伺候着的宦官,去存放奏疏的地方,把各地转运使的今岁呈报的奏疏,全部送了过来。 等到今岁各地转运使呈报的奏疏全部搬过来以后,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一大桌。 寇季陪着寇准,开始翻阅起了奏疏。 祖孙二人从中午一直忙到了下午,終于从淮南路转运使的奏疏里,发现了端倪。 “辽国商人,购粮一百万石……女真部头人,购粮三十万石……” “最后一笔是高丽商人,购粮五十万石……” 寇季把手里几分奏疏上有关购粮的信息勾勒了出来,誊抄到了一张纸上,细细一算后,一脸惊愕。 “整个淮南,今岁有五百万石的粮食,被人买走了?” 寇准把手里统计出的江浙一代的情况扔给了寇季,沉声道:“江浙一代,情况等同。” 祖孙二人对视了一眼,神色显得有些沉重。 沉吟了片刻以后。 祖孙二人异口同声的道:“粮食是被辽人买走的。” 辽人从大宋买走这么多粮食,为了什么,祖孙二人心里都清楚。 自从辽人占据了燕云十六州,辽国已故太后萧绰在辽国大肆推广汉化以后,辽国有一部分的贵族,开始脱离了马背,选择过上了跟宋人一样的生活。 但辽人擅长牧马放羊,却不擅长耕种。 除了燕云十六州有大量汉人在耕种以外,辽国的其他地方,依然以放牧为主业。 辽人想过上跟宋人一样的生活,单凭燕云十六州那点粮食供给,远远不够。 所以每年,辽人都会从大宋购买一批粮食。 大宋会派人把粮食运送到辽国的幽州城,辽国会派人向大宋交割钱财。 但今年不同于往年。 今年辽皇耶律隆绪先是带领兵马征讨了高丽,随后有带着兵马进了山,准备去攻打西夏,所需要的粮食,自然多了起来。 辽皇耶律隆绪为了掩饰自己攻打西夏的目的,不想让大宋趁机占便宜,必然的瞒着大宋购买粮食。 他借着那些臣服于辽国的小部族、藩属的名义,从大宋一点又一点的买走粮食,最后到了辽国,再汇聚在一起,变成军粮,以助他攻打西夏。 寇季从诸多奏疏中挑出了一份,递到了寇准面前,沉声道:“辽人第一笔购粮,是从七月开始的。也就是说,在七月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在征讨高丽快要结束的时候,就有了攻打西夏的心思,也为此开始布局谋划。 此前从辽国传来的增添岁币,以及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到大宋以后摆出的跋扈的架势,恐怕都是假象。 目的就是为了迷惑我大宋,让我大宋不能插手他们跟西夏之间的战事。” 寇准面色阴沉的点点头。 寇季咬牙道:“辽皇耶律隆绪的谋划,可真深。” 寇准阴沉着脸,低声道:“辽国要征讨西夏,仅凭他们从淮南、江浙一代买走的粮食,恐怕还不够。西夏可不是高丽,不会任他拿捏。 辽皇耶律隆绪要征讨西夏,必然会做足长期鏖战的准备,所要准备的军粮数额,必然庞大。 再查查其他各路转运使的奏疏,看看他们有没有类似的奏疏。” 祖孙二人有了这个猜测,快速的翻看起了其他的各路转运使的奏疏。 很快,寇季翻到了代州管勾常平司公事的奏疏,在里面发现了辽国购买粮食的痕迹。 “代州……” 寇季盯着寇准,沉声说了两个字。 寇准扬起了手里的奏疏,低声道:“唐州……” “……” “忻州……” “……” “邓州……” “……” 随着祖孙二人不断的翻阅,一份又一份的奏疏被翻阅了出来。 最终,十一份奏疏,摆在了寇准祖孙二人面前。 寇准盯着这十一份奏疏,咬牙切齿的道:“算上淮南、江浙一代,整整十八个州,整整十八个州的粮食,被耶律隆绪买走了小半。耶律隆绪这那是要购买军粮,根本就是想借机在我大宋闹事,让我大宋无力插手他和李德明的战事。” “嘭!” 寇准一拍桌子,恼怒道:“从一开始,他就对我们大宋下了狠手。老夫还以为他要跟我大宋和亲,是为了示好。 如今看来,人家分明是怜悯我们。 怜悯我们大宋满朝文武,怜悯我大宋有一帮子蠢笨如猪的文武大臣,怜悯我们到了年关还没发现他的意图。” 顿了顿,寇准又骂道:“还有那些奸商,他们一定是嗅到了耶律隆绪从我大宋抽走粮食,所以暗地里跟着他一起屯粮,趁机谋取暴利。 耶律隆绪抽走的粮食虽然数额巨大,但还不足以让淮南、江浙一代造成这么大的粮荒。” 寇季盯着桌上的十一份奏折,沉声道:“耶律隆绪身边大概有精通商道的人,此人必定熟悉我大宋商人的品行。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敢买走大量的粮食,让那些商人嗅到了赚钱的机会,所以才借机屯粮。” “嘭嘭嘭!” 寇准恼怒之极,把桌子拍的嘭嘭作响,“眼下只有淮南、江浙一代爆发了粮荒,随后代、邓、唐等十一个州,相继也会爆发粮荒。 十八个州一起爆发粮荒,足以震动整个朝野。 到那个时候,谁还会去关注西夏和辽国的战事。 朝廷纵然要出兵,满朝文武也会以攘外必先安内为借口,阻止朝廷出兵。” 寇季咬牙道:“祖父,事到如今,不如大气一点,让十八个州,一起开仓放粮,借此稳定朝野上下的人心。常平仓内存的可是朝廷积攒了三年多的粮食。这些粮食要是抛出去了,粮价一定会直线下降。 我们只要借着粮价下降的时候,张榜安民,必然能安抚百姓。 如今正值冬日,辽国境内的道路,皆被大雪封着,耶律隆绪领着大军在山道上行军,速度肯定不会太快。 从上京城,赶到西夏,最少也得一个月。 只要我们能在一个月之内,安抚好十八个州的百姓,到时候辽国一旦跟西夏开战,我们就能腾出手,插一脚。” “嘭!” 寇准一拍桌子,决断道:“就照你说的办。” 耶律隆绪为了拖住大宋,为了不让大宋在他跟西夏打仗的时候掺和一脚,不惜拿大宋百姓的性命开玩笑,这激怒了寇准。 如今有办法给耶律隆绪添麻烦,寇准自然应允。 大宋有十四个府,二百多个州,区区十八个州遭到了粮荒,还不足以让大宋伤筋动骨。 顶多是灾民们在流窜的时候,会随机向其他州府的百姓释放一些不良的信号,借此给朝廷造成一点麻烦。 让满朝文武以为天下动荡不已。 让那些主和派的官员,在朝廷出兵的时候,以此为借口,阻止朝廷出兵罢了。 只要抚平了民意,安抚了朝野上下的心。 那么大宋还是那个大宋,那个富庶的大宋,不会有太大波澜。 “什么照你说的办?” 赵祯在寇准拍桌决断的时候,出现在了资事堂。 听到了寇准的话,他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 寇准见到了他,拱手一礼,道:“回官家的话,经过老臣查验,发现我大宋受到粮荒的州府,不仅仅只有淮南、江浙一代,邓、代、唐等十一个州,恐怕都会有粮荒出现。” 赵祯惊讶的张大了小嘴,“这么多?” 寇准重重点头,道:“经过老臣查验,发现此乃辽人的阴谋。淮南等地,今岁并没有出现缺收的状况,却无端出现粮荒。细细追查下来,发现这些粮食都流入到了辽国。” 赵祯疑问道:“辽人要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寇准沉声道:“为了攻打西夏筹备军粮,为了拖住我大宋的手脚。” 赵祯惊愕道:“辽人要攻打西夏?” 寇准点头道:“不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7章 刘娥想翻身?(为‘Smile流心’万赏加更!) 赵祯很想问一句,辽人为何要攻打西夏。 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感觉这个问题要是问出来了,寇准一定会觉得他很愚蠢。 赵祯歪着脑袋思量了一下,认真的道:“辽人要攻打西夏,那我们该怎么办?” 寇准拱了拱手,没有回话,看向了寇季。 寇季挪动了几步,走到了赵祯近前,掷地有声的道:“自然是凑上去,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 赵祯圆溜溜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惊喜的道:“收复燕云?” 寇季微微一愣,晃了晃脑袋。 收服燕云,是北宋历代皇帝的一块心病。 赵恒应该没少跟赵祯提及过燕云,不然赵祯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收复燕云这话。 “收复燕云,为时尚早。” 寇季低声说了一句。 如今辽人正值鼎盛时期,而大宋却处在内忧外患当中。 内忧不除,大宋纵然跟辽人死磕到底,也未必拿得下燕云十六州。 赵祯刚提起兴致,就被寇季浇了一瓢凉水,瞬间小脸耷拉了下来。 寇季见此,笑道:“但借此咬下一两州之地,还是很容易的。” 赵祯的小脸一下又扬了起来。 “真的吗?” 寇季重重点头。 赵祯一拍小手,激动的道:“那真是太好了……” 寇季笑眯眯的道:“官家高兴就好。” 寇准瞧见这一幕,瞪了寇季一眼,回到了堆满了奏疏的桌前。 赵祯激动的晃荡着小手,往龙椅上走去。 陈琳在路过寇季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嘀咕了一句,“你像极了一个馋臣……” 寇季翻了个白眼,嘟囔了一句,“你管我?!” 陈琳耸动着鼻头,哼哼的两声,没再言语,迈着小碎步跟上了赵祯。 赵祯坐上了龙椅以后没多久。 刘娥在郭槐搀扶下,从殿后出现在了资事堂。 一到资事堂,还没有落座,她就开口问道:“淮南、江浙一代粮荒,太师打算如何应对?” 此前寇准在垂拱殿上处置她的话,恐怕早已落入她耳中。 但是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似乎根本没在意垂拱殿上发生的一幕,张嘴就问政事。 寇准对刘娥拱了拱手,沉声道:“太后,据臣查证,此次粮荒,恐怕不仅仅只有淮南、江浙一代。唐、邓、代等十一个州,恐怕也会发生粮荒。” 刘娥一边听着寇准的话,一边坐在了座椅上,等到寇准话说完以后,她挑着凤眉,沉声道:“太师可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寇准点点头,把他跟寇季发现的辽人购粮的事情,如数家珍的告诉了刘娥。 刘娥听完以后,若有所思的道:“这么说,辽人肯定会征讨西夏?” 寇准点头道:“此前老臣已经说过,辽人必定会征讨西夏,只是查不出证据。如今既然已经查出了证据,那我们就应该早作准备才好。” 刘娥缓缓点头道:“太师打算如何应对?” 寇准认真的道:“我们应当一面开仓放粮,安抚百姓;一面暗中备战。” 刘娥沉吟道:“开仓放粮,安抚百姓,理当如此。此事就由太师全权负责。至于暗中备战之事,还得再缓缓。 等到唐、邓、代等十一州报上了粮荒灾情以后,再做定夺。” 寇准皱眉道:“可此事宜早不宜迟。” 刘娥沉声道:“辽人和西夏又不是马上开战,我们有的是时间,等得起。一旦辽人和西夏开战,我们也可以派遣快马,送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给折种两家。 有他们出手干预战事,辽人和西夏的战事必定会陷入到胶着当中。 朝廷到那个时候发兵,也不迟。 这还是太师告诉哀家的,难道太师忘了?” 刘娥搬出了寇准的话,说服寇准,寇准无言以对。 寇准祖孙二人又在资事堂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们一走。 赵祯也坐不下去了。 因为刘娥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别样的味道。 赵祯不明白刘娥看着他的目光里蕴含着什么,但他却感觉到了不舒服,所以他不想陪着刘娥在资事堂里待下去。 “大娘娘,朕先回宫了。” 赵祯对刘娥拱了拱手,不等刘娥答应,他迈着小短腿,往资事堂外跑去。 “站住!” 刘娥一声呼喝。 赵祯身躯僵直在了资事堂的过道上。 刘娥低声提醒道:“官家如今可是九五之尊,行走坐卧都要得体,切勿慌慌张张的,有失君仪。” 赵祯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回过身,对刘娥拱手道:“朕知道了……” “下去吧。” 刘娥摆了摆手。 赵祯一步一定的走出了资事堂。 出了资事堂,他回首望了资事堂一眼,又迈开了小短腿,往自己的寝宫跑去。 资事堂里,一瞬间就剩下了刘娥、郭槐二人。 “嘭!” 刘娥拍着座椅的扶手,面色阴沉的咬牙低吼,“一个个都恨哀家不死……” 郭槐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道:“奴婢对娘娘可是忠心耿耿。” 刘娥低下头,瞪着郭槐喝斥道:“滚起来!” 郭槐颤声道:“奴婢不敢。” 刘娥恼怒的道:“那就继续跪着,喜欢当奴婢,那就一辈子当奴婢。” 郭槐快速的点着脑袋,急忙道:“奴婢肯定当一辈子的奴婢,侍奉娘娘一辈子。” 刘娥盯着赵祯离去的地方,咬牙骂道:“小没良心的,哀家在朝堂上跟那些文武大臣们勾心斗角,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你居然帮着外人说话,帮着外人对付哀家。 真是岂有此理。” 郭槐闻言,身子一哆嗦,颤声道:“太后,官家可是您唯一的依仗,您可千万别对官家生出怨言。一旦官家有个好歹,您的位置可就真坐不稳了。” “嘭!” 刘娥踹了郭槐一脚,郭槐如同滚地的葫芦,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爬起身。 刘娥骂道:“哀家知道那个小没良心的是哀家的依仗,不需要你提醒。哀家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但哀家也不能坐以待毙。” 郭槐跪伏在地上,微微仰起头,怯怯的问道:“太后打算怎么做?” 刘娥拍着座椅,道:“辽人攻打西夏,就是一个机会。只要哀家抓住这个机会,哀家就一定能再次出现在垂拱殿,权势也会盖过寇准。 到那个时候,满朝文武敢言哀家不是,哀家就斩了他们。” 郭槐被刘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太后,非开疆拓土之功,不足以在朝堂上彰显威仪。” 刘娥猛然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哀家就是要开疆拓土,哀家就是要建立无上功业。先帝在他们辅佐下,寸土未尽。哀家就是要用开疆拓土告诉他们,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如哀家。 到那个时候,哀家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何颜面弹劾哀家。” 郭槐哆嗦着道:“太后,开疆拓土可是大事,要不要跟寇太师商量一下。” 刘娥目光冷冷的落在了郭槐身上,沉声道:“哀家要是愿意跟寇准商量,刚才就跟他商量了,还至于在背后再提此事?” 郭槐见刘娥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言。 刘娥吩咐道:“召曹利用、丁谓入宫!” 郭槐闻言一愣,疑问道:“那吕三司呢?” 提到吕夷简,刘娥气不打一处来,她恼怒的道:“他不听哀家的话,哀家要他何用?” 郭槐见刘娥又怒了,赶忙道:“太后息怒,奴婢这就去请曹枢密、丁相入宫。” 郭槐出了资事堂,一路踏着夕阳,到了曹府、丁府,请了曹利用、丁谓二人入宫。、 等到这两位进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刘娥留下他们,在宫里彻夜密谋了一番。 密谋的什么话题,没人知道。 此后几日。 朝堂上的官员并没有因为年关临近而休息,反而东奔西跑的为赈灾事宜奔波。 吕夷简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早晨,辞别了相送他的吕府之人,摆开了钦差的仪仗,离开了汴京城。 他忙着去各路查处贪污,不打算在汴京城里陪着家人过年、守岁。 在汴京城外十里处的一座凉亭里。 寇季裹着一身熊皮大衣,坐在石凳子上,面前的石桌上放置着两个食盒,密封的严严实实,看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 吕夷简跨马到了凉亭边上,勒住了马。 他屏退了跟随在他身边的护卫、仆人、衙役,孤身一人到了凉亭里。 瞧着被冷风吹的两腮发红的寇季,吕夷简甩了甩手里的马鞭,调侃道:“以前吕某总是听人传颂十里相送之类的故事,却没遇到过。 没想到第一次遇上,送我的居然是你。 你跟我没有交情,更算不上知己,你来送我,图什么? 难道是来看我笑话的?” 寇季没有回话,他搓了搓冻僵了的双手,请吕夷简在他对面落座。 等到吕夷简坐定以后,他打开了食盒。 打开了食盒的瞬间,两股热气冒了出来。 其中一个食盒里,放着一盆热水,由于时间放久了,所以热水已经变成了温水,连带着泡在水里的酒壶也温温的。 另一个食盒里,放着一碗馄饨,一碗蒸肉,都依托在热水里,所以也都温温的。 吕夷简盯着食盒里的东西,脸色微微一变,咬牙道:“孙婆婆店里的馄饨,老黄记的蒸肉……” 目光落在了那壶酒上。 吕夷简声音低沉了几分,“天水庵的桃花酿?!” 吕夷简平日里在府上的时候,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 但那些山珍海味却并不是他的最爱。 他最爱的是孙婆婆店里点了芝麻油的馄饨,老黄记蒸的烂烂的蒸肉,以及天水庵里自制的桃花酿。 吕夷简瞪着寇季,喝道:“我的喜好你倒是打听的清楚。拿这些东西为我送行,还敢说不是羞辱我?你分明就是笑话我,笑话我离开了汴京城,就再也吃不到这些东西了。” 寇季瞧着吕夷简,終于开口了。 他指着桌上的酒肉、馄饨,淡淡的道:“这些东西,是我祖父提起的。他说你最喜欢吃这三样,让我来见你的时候,给你带上。 他说你此番离京,恐怕得三年五载以后,才能回来。 所以特地吩咐我给你带上一份,让你临走的时候,再尝尝。 他怕你在外面待久了,忘了汴京城里吃食的滋味。” 吕夷简瞪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自顾自的道:“你觉得是羞辱你也罢,笑话你也罢。吃不吃在你,送不送在我。”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抄起了食盒里的酒壶,猛灌了一口,然后用筷子夹起肉,就往嘴里塞。 寇季见吕夷简在闷头吃东西,就继续说道:“我祖父说,你是一位良才。若不是投了刘娥,这一次参知政事的空缺,就合该是你的。 他不想你一步错,步步错,所以就差遣我过来提点你几句。” 吕夷简扔下了筷子,吐出里嘴里的肉,冷声道:“这算什么?老虎的眼泪?怜悯?还是招揽?” 寇季像是没听到吕夷简的话,继续说道:“我祖父说了,让你好好巡视天下,多查处一些贪官污吏,肃清朝野。 等你还朝的时候,就是他亲自迎你坐上参知政事之位的时候。” 吕夷简见寇季不搭理他,在哪儿自说自话,就拿起了勺子,开始吃馄饨。 寇季看着吃馄饨的吕夷简,提醒道:“我想跟你说的是,你出去以后,别留手,多杀点。那些个贪官污吏,都该死,活着只会浪费粮食,还会祸害百姓。 不要因为他们在士林里的名声,以及士林里的威望,对他们留手。 也不要因为他们有靠山,对他们留手。 我们首先是官,其次才是士。 我们得先顾及百姓,其次才是顾及士林。” 寇季说完了这番话,对着闷头吃馄饨了的吕夷简拱了拱手,离开了凉亭。 出了凉亭,绕过了吕夷简的依仗,寇季带着自己的人,一路往汴京城奔去,头也没回。 吕夷简就那么闷头吃着馄饨,看都没看离开了的寇季一眼。 他那一碗馄饨,似乎很多。 怎么吃都吃不完。 而且越吃越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8章 年关将近 刘娥终究是把吕夷简的心伤了个通透。 终究是一起共过事的,吕夷简给刘娥出了那么多主意。 如今要离京了,刘娥连一句话也没有。 吃完了馄饨,吕夷简扔下了手里的筷子,看都没看一眼石桌上的碗筷、食盒、酒壶,他提着马鞭,出了凉亭,跨上了马背,甩向了马鞭,扬长而去。 …… 往汴京城的官道上。 寇季双手捅进袖口里,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几个寇府的侍卫,努力的勒着马缰绳,跟随在寇季身后。 寇季没有骑马,也不会骑马。 在宫里陪着赵祯习武的时候,去过一次皇家马场,在宦官们搀扶下,也上过马。 可烈马一颠,寇季被甩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 从那以后,寇季就再也不骑马了。 被摔了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摔在地上,破了相,以后他见了狄青那厮,会自惭形愧。 而且妻室也不好找。 更关键的是,赵祯以后要是长大了,听了别人的谗言,在长相上挑官员的话,他的地位会被动摇。 凭长相挑官员,这在古代并不是新鲜事。 历朝历代,总有那个几个注重官仪的皇帝。 他们在挑官员的时候,除了挑官员的才情,还会注重官员的长相。 传说中的捉鬼大神钟馗,就是被这一点坑了的。 钟馗生前,也是一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物,入京赶考的时候,因为长相丑陋,落选了,然后一头撞死在了金殿上。 当然了,寇季想出的这诸多安慰自己的话,纯粹是为了掩饰自己害怕被摔断腿的事实。 历年来因为学骑马,被摔断腿的事情屡见不鲜,寇季可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反正他又不是武臣,出入都有轿子,犯不着非要去学骑马。 寇季双手抱在胸前,悠哉游哉的往前走。 却苦了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以及躲在暗处的哑虎。 对侍卫们而言,勒马缓行,远比策马狂奔更让人费劲。 坐在马背上,冷风吹的他们浑身都是凉的。 哑虎躲在暗处,冻得直跺脚。 他可不像是寇季,把自己包裹的跟个熊崽子似的。 他为了方便行事,经常穿着单薄的衣服出行,所以很容以被冻着。 眼见寇季走了两步,停在原地不走了,哑虎心里就来气。 他从地上捻起了一块小石头,冲着寇季的后脑勺就丢了过去。 寇季遇袭,大喝一声,“有刺客!” 侍卫们赶忙策马上前,把寇季围困在了中间。 他们警惕的打量了一番四周,并没有发现刺客。 寇季摸着脑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小石头,四处打量了一眼。 顿时明白了小石头的来源。 八成是哑虎丢的。 若是刺客丢的,那么哑虎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他。 如今他脑袋被砸,哑虎却没出现,那就说明,这小石头是哑虎丢的。 寇季对围困在身边的侍卫们摆了摆手,“散了吧……虚惊一场……” 驱散了侍卫们,寇季继续往前走,为了试探刚才的小石头是不是哑虎丢的。 他在路上又停顿了一下。 果然。 又一枚小石头,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寇季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也猜到了哑虎八成是在暗处被冻着了,才用小石头催促他赶路。 为了避免哑虎对冻坏了,寇季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赶往汴京城的马车,坐在车辕上,晃晃悠悠的往汴京城赶去。 从寇季坐上马车,到寇季回府,再也没被小石头丢到过。 寇季刚回府,就撞上了寇准出门。 寇准瞧见了寇季,道:“唐、邓、代等十一州的粮荒奏疏,已经相继入京了。太后邀老夫入宫,一起商讨许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 事关重大,寇季也不敢拉着寇准详谈,他对寇准拱了拱手,道:“祖父早去早回。” 寇准点了点头,坐着寇公车入宫了。 寇季迈步进了府内。 一进府门,就看到寇忠和寇礼,正在为过年节忙碌。 今年过年节,刚好撞上了赵恒大丧。 汴京城里各家各户都没办法披红挂彩,皆是一片素色。 但年节的热闹气氛,却不是赵恒大丧能阻挡的。 各家各户皆忙着备年货,打扫房屋,准备过年期间用的吃穿用度。 平日里不舍得吃的,不舍得穿的,如今都摆上了桌,穿上了身。 似寇府这种豪门大户的,自然得准备的更多,更忙活。 寇礼入京以后,带着他那帮子妾室,全盘接手了此事,外加上寇忠帮衬,所需要准备的东西,倒是一样没缺。 寇季刚出现在正堂外,乔姨娘迎了上来,递给了寇季一个匣子。 乔姨娘拍着匣子,叮嘱道:“匣子里都是府上匠人们打造的金叶子,谁用来打赏用的。府上签短契的那些仆人、丫鬟们,马上要离府了。 他们在离府之前,府上都得打赏一二。 一来是酬谢他们一年的忙碌。 二来是讨个吉利。” 寇季抱着匣子,愣愣的道:“这可是难得的施恩的机会,我爹为何不去。” 乔姨娘听到这话,干巴巴的道:“你爹倒是想去,可你祖父不让。你祖父说,你一年之内,从一个白身,一跃到了五品官身,算得上是府上新贵。 这施恩的机会,应当由你来。”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他觉得寇准阻止寇礼去施恩,反而把施恩的机会留给他,大概是想着等到自己百年以后,把寇府交给他这个孙儿,而不是寇礼那个儿子。 现在让他去施恩,就是让他去熟悉熟悉府上的人,然后在府上的仆人、丫鬟们心中树立威信。 寇季疑问道:“我爹没有怨言?” 乔姨娘无奈的道:“你爹敢有怨言吗?” 寇季一愣,失声笑了。 寇礼见了寇准,如同耗子见了猫。 寇季还从没有见过寇礼跟寇准顶嘴。 寇准说出的话,对寇礼而言,那就是命令。 是命令,就不容拒绝。 寇季冲着乔姨娘拱了拱手,抱着匣子,进了中院。 府上的苏管事,早就把府上签了短契的丫鬟、仆人,聚在了一起。 他们已经打点好了行囊,背在身上,随时准备离府。 看得出,他们也盼着回家过年。 只等主家打赏以后,他们立马就会窜出寇府。 寇季到了以后,丫鬟、仆人们齐齐放下了手里的行囊,躬身施礼,“见过小少爷……” 寇季摆手,道:“不必多礼。” 寇季随手把手里的匣子,放在了中院的石桌上。 打量了一番丫鬟、仆人们。 寇季掀开了石桌上的匣子,露出了满满当当的一匣子的金叶子。 丫鬟、仆人们见到了金叶子,眼珠子都直了。 寇季瞧着他们,淡淡的道:“新年伊始,每人一片,讨个吉利。” 丫鬟、仆人们齐齐施礼。 “多谢小少爷赏赐。” 寇季笑道:“你们心里不骂我就不错了。别人家府上添了小少爷,那是年年赏、月月赏、日日赏。 我这个寇府的小少爷,入府也有一年了。我不让你们伺候,也没赏过你们,你们心里不埋怨,才怪呢。” 丫鬟、仆人们闻言,齐齐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寇季捻起了匣子里的金叶子,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你们不必如此拘谨。虽说我平日里很少赏赐你们,但是到了该赏赐你们的时候,我一次也不会少。” 寇季把金叶子丢在了匣子里,往前推了一下,对苏管事吩咐道:“赏给他们,每人一片,不能多拿,也不能少拿。” 苏管事答应了一声,端着盒子到了丫鬟、仆人们面前。 丫鬟、仆人们挨个从匣子里拿走一片金叶子,小心的贴身收好。 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没人敢多拿,也没人少拿。 匣子里的金叶子赏了一圈,还剩下了十三片。 苏管事捧着匣子,要送还到寇季面前,寇季阻拦了她,笑道:“这十三片金叶子,你先收下,年后前十三个回府的人,一人再赏一片。” 说完这话,在丫鬟、仆人们愕然的目光中,寇季似笑非笑的道:“回去以后,好好侍奉爹娘,别急着回来。” 丫鬟、仆人们,突然发现小少爷坏坏的。 但是却感觉到了出奇的亲近。 寇季盯着他们,喊道:“还等什么,还不回家?等我派人送你们?” 丫鬟、仆人们赶忙向寇季施了一礼,背起了行囊,各自回家跟家人团聚去了。 丫鬟、仆人们走后,苏管事捧着匣子,赞叹道:“小少爷这一手真是高明。往年他们到了年节,回到了家里以后,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肯准时回寇府。 如今小少爷以金叶子为饵,他们年后,必定争先恐后的回到府上。” 寇季低声笑道:“小手段而已,不值一提。你从府上挑几个机灵的侍卫,暗中送他们一程。我瞧他们不少人身上背着今年的工钱,离了府,肯定被人盯上。” 顿了顿,寇季幽幽的道:“汴京城外,可不乏那些惦记着他们的亡命之徒。” 苏管事听到寇季这话,对寇季深深一礼,道:“小少爷仁义,奴婢替府上的丫鬟、仆人们多谢小少爷。” 寇季晃了晃脑袋,哭笑不得的道:“什么仁义不仁义的,我只是将心比心而已。我从华州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少揣钱财。 出了华州,就被抢空了。 我可不希望我的遭遇,发生在他们身上。” 苏管事闻言,咬牙切齿的道:“那些该死的贼人,迟早会被大卸八块。” 寇季笑了笑,没说话。 苏管事抱着匣子,离开了中院。 寇季晃荡着到了府上匠人住的院子。 匠人们见到了寇季,抛下了手里的活,匆忙迎了上来。 “小少爷,您怎么有空到小人们这里来。难道是又有什么东西要打?” 寇府上的匠人们,对寇季的态度很恭敬。 寇季点头问道:“府上的金叶子,都是你们打造的?” 匠人们一个劲的点头。 寇季吧嗒着嘴道:“做工有些粗糙!” 匠人们闻言,继续一个劲的点头。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啐那人一脸。 因为他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世代为匠,手艺没得说。 怀疑他们手艺,就是在打他们脸。 但是寇季说出这话,匠人们却很信服。 因为匠人们心里都清楚,寇季是一个大匠。 从寇季几次拿出图纸让他们锻造,几次指点他们锻造,他们就看得出来。 寇准不明白寇季的手艺高低,但是匠人们却都明白。 他们是内行,他们懂寇季。 寇季见匠人们点头以后,继续说道:“回头试一试借用水力……” 匠人们一脸疑惑。 寇季却没有多解释,继续道:“我这次过来找你们,就是让你们帮我打造一批金叶子、银叶子。” 匠人们哪有心思去关注金叶子、银叶子。 他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攀着寇季,询问如何水力锻造。 寇季简单的给他们解释了一下水力锻造的原理,然后又道:“我要的金叶子、银叶子,要大榆叶,不要枫叶,你们打造的枫叶太难看了。 拿出去丢我寇府的颜面。” 匠人们一个劲的猛点头。 把枫叶换成榆叶,对他们而言不是难事。 他们不在意,他们想让寇季传授更多的锻造技术。 寇季却懒得在搭理他们,丢下了一句,“回头再说……” 离开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 他之所以特地往匠人们住的院子里跑了一趟,就是为了金叶子、银叶子。 今日乔姨娘让他打赏仆人、丫鬟们的时候,他才发现,入了汴京城一年了,做官半年多了,他还没学会做一个富贵人,还没有学会打赏别人。 像是刘亨那厮,每个月赏出去的钱财有十几贯,而且还不是一两个月,而是月月如此。 刘亨是傻子吗? 明显不是。 那他那么大方的撒钱,为了什么? 为的是收拢人心。 并不是所有仆人,都能像是陈琳一样,忠心耿耿的追随着主子。 绝大部分的仆人,更喜欢钱财。 只有让他们看到了跟着你有利可图,他们才会紧紧的跟随着在你身边,拥护着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09章 刘娥调兵 寇季出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脱下了熊皮大衣,准备洗漱,就见寇忠匆匆进了门。 一进门就急声道:“小少爷,您快去看看吧。您关在柴房里那厮,已经快疯了。” “谁?” 寇季刚提起的热汗巾,掉落到了水里,一脸疑惑的质问。 寇忠赶忙道:“就是那个叫张华的。” 寇季哎呀了一声,惊叫道:“这几日忙着朝政,居然把这厮给忘了。” “快带我去瞧瞧!” 说话间,寇季套上了熊皮大衣,就往外走。 寇忠急忙跟在身后。 寇季一边走,一边问道:“这厮怎么会疯了呢?” 寇忠不确定的道:“大概是在柴房里闷坏了。” 寇季疑惑道:“柴房里有窗户,门外有侍卫,有人陪他说话,也有光亮,他怎么会被闷坏了呢?” 寇忠解释道:“您审过那厮的第二日,那厮就在柴房里骂您。门口的侍卫听不下去了,就钉上了上户,封上了门,把柴房堵的死死的。 除了每日送饭的时候,会从窗户上开一角,给他扔进去外,平日里侍卫们都不跟他说话。” 寇季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这是关了十多天的禁闭啊……” “什么禁闭?” 寇忠疑问。 寇季晃着脑袋,低声道:“没什么……” 寻常人要是关个三五日的禁闭,比狗子都乖巧。 关个十天半个月的,要么得疯,要么得自杀。 寇季赶到了柴房所在的院子,就看到了张华披头散发的瘫坐在院子里,双眼无神的盯着天穹。 在他身边,围着三个侍卫。 寇季凑上前,闻到张华身上一身的恶臭,又往后退了几步。 “张华?!” 寇季呼喊了一声。 张华无动于衷。 寇季疑惑道:“真疯了?” 寇忠、那三个侍卫,齐齐点头。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低声道:“可惜了……给他一个痛快的,扔到城外乱葬岗上去。” 侍卫点了点头,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一点刀光借着骄阳,闪入了张华眼中。 张华眼中多了一些神采。 他大叫一声,“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侍卫挥刀要砍。 张华顺地一滚,滚了三圈,滚到了寇季脚下。 他猛然抱住寇季的大腿,惊叫道:“放过我,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给你为奴为仆……” 见寇季不为所动,张华急忙又道:“你就当我是条狗,当我是条狗……高兴的时候赏我一块骨头,不高兴的时候踹我出出气……” 说话间,张华还抱着寇季的腿,蹭了两下,汪汪了两声。 此时此刻,他张华哪还有一点儿当初的傲气。 此时此刻,他张华已经卑微到了骨头里。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想活下去。 他脑子里一切不切合实际的幻想,随着这十几天的禁闭,都烟消云散了。 若不是他求生的欲望够坚定,恐怕早就在柴房里自尽了。 在关禁闭的最后几天里。 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见寇季,在寇季面前乞命。 只要寇季能让他活下去,他做什么都行。 当张华学着狗的样子,躺在地上,四脚朝天,并且掀开衣服,露出肚皮的时候。 寇忠喃喃的道:“人还可以贱到这个地步上?” 寇季瞧着张华胸膛上那一道溃烂的疤痕,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你进去关十天半个月的,出来也这样。” 若是换作以前,寇忠一定会弱弱的反驳寇季一句。 可看到了张华那模样,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事实胜于雄辩。 寇季目光在寇忠、三个侍卫身上盘桓了一圈,冷声道:“此事禁止外传,也不许你们用这个法子对付府上的人。 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 寇忠、三个侍卫,心头一颤,齐齐躬身答应道:“喏……” 张华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他们眼前,他们哪敢违背寇季的意思。 寇季低头看了一眼晾着肚皮,四脚朝天的张华,皱眉道:“带他下去,找府上的大夫诊治一二,再洗漱一番,换一身衣服,然后送到我的院子里。” 寇忠答应了一声。 寇季甩了甩袖子,离开了院子。 寇忠令三个侍卫夹起了张华,送到了府上大夫所在的院子。 寇季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扔下了熊皮大衣,用铜盆里的凉水,洗了洗脸,捏着冻成条的汗巾,感慨道:“一代奸雄,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寇季一边说着,一边捏着汗巾往脸上抹。 汗巾硬梆梆的刮的他脸疼,他扔下了汗巾,冲着门外大喊,“来个人,给我换一盆热水。” 院子外的仆人听到了寇季呼喊,赶忙进了院子,帮寇季换了一盆热水。 寇季简单的清洗了一下,坐在房里发呆。 良久以后。 寇忠匆匆进了院子,禀报道:“小少爷,府上的大夫说,张华那厮胸口的刀伤溃烂了,需要刮去烂肉,重新敷药,等到新肉长出来以后,才能恢复如初。 大夫把他留在了医堂,说是诊治好了以后,再给您送过来。” 寇季目光幽幽的盯着寇忠身后。 寇忠一愣,猛然回身,就看到了脸色惨白的张华,站在他身后。 他吓了一个哆嗦。 但也仅仅是一个哆嗦,并没有太多过激的反应。 寇忠皱着眉头道:“你不是应该在医馆里待着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寇忠心里有些不悦,他才跟寇季说了,张华在医馆养伤,张华就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这不是打他脸吗? 张华略显呆滞的道:“小奴的伤势不要紧,小奴急着赶过来伺候主人。” 寇忠眉头皱成了一团,寇季也略微皱了皱眉。 寇季吩咐道:“从今日起,你改名叫做张元,先在府上做一个抬泔水的杂役,以后我需要用你的时候,再召你。” 张华规规矩矩的向寇季一礼,呆呆的道:“多谢主人赐名。” “下去吧。” 寇季摆了摆手,张华退出了寇季的卧房。 寇忠沉吟不定的问寇季,“小少爷,这人是不是废了?” 寇季思量道:“那倒未必,此人跟旁人不同,奸猾的很。你背地里派个人盯着他,他若是有异动,你就派人告诉我。” 寇忠意外道:“小少爷的意思是,此人刚才的模样,有可能是装的?他明着投靠小少爷您,背地里有可能会反复?” 寇季缓缓点头。 寇忠沉声道:“那老仆得派个机灵的好好盯着他。” “理应如此!” 寇季说了一句。 寇忠想要告退,刚准备拱手施礼,似是想起了什么,疑问道:“小少爷,这人看着也没什么特异之处,为何你如此看重他? 他在乡间的时候,倒是有几分才名,可拿到了汴京城,根本不够看。 不说其他地方,就是投效在咱们府上的那些读书人,学问也比他好。” 寇季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此人特异之处,不在文采,而在心计。” 寇忠意外道:“小少爷是说,此人有异于常人的心计?” 寇季缓缓点头。 寇忠若有所思的道:“真要是如此,小少爷到也可以收服他,留在身边,做一个长随。” 寇季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想法。” 寇忠认真的道:“不过此人有反复的可能,不如小少爷把他交给老仆,老仆调教他一二,一定能让他乖巧的跟在小少爷身边。” 寇季愕然的盯着寇忠,惊奇道:“你还有这手段?” 寇忠不好意思的道:“老仆跟随老爷多年,过手的仆人、丫鬟,少说也几千人。若是没点手段,如何能压服他们? 以前的时候,这种脏事,老仆不敢拿出来污了小少爷的耳朵。 如今见识了小少爷的手段,了解了小少爷的心思,老仆这才敢在小少爷面前提及。” 寇季翻了个白眼,嚷嚷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有什么手段,就应该如实告诉我。省得我想用人的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手。” 寇忠陪着笑脸道:“小少爷教训的是。” 寇季瞪了眼寇忠,道:“人我就交给你了,有什么手段,尽管施为。如果调教的不好,我用的不顺手,小心我打你板子。” 寇忠咧嘴一笑,“小少爷您就瞧好吧。” 寇忠也没说什么自夸的话,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季的卧房。 他这是有足够的自信,才会有如此做派。 作为一个跟了寇准几十年的老人,他要是没点手段,早就被人给坑死了,还能留到现在。 平日里他不愿意显山漏水,那是因为府里的仆人中,没人能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一旦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一定会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雷霆手段。 寇季瞧着寇忠离开的背影,吧嗒着嘴,感慨道:“府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平日里没在意,所以发现不了。以至于错过了许多的人才。 若是张华最初入京的时候,就交给寇忠调教,这会儿恐怕已经成为了我的得力助手了。” 感慨过后,寇季就在卧房里装死狗。 直到寇准从宫里回来以后,他才离开了卧房,直奔正堂去见寇准。 等寇季到了正堂以后,就见到寇准手里捧着茶碗,面色阴晴不定的坐着。 寇季凑上前,沉声问道:“祖父入宫议事,不太顺利?” 寇准放下了茶碗,晃荡了一下脑袋,伸手揪着雪白的胡须,喃喃道:“不是不太顺利,而是太顺利了,顺利的让老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寇季意外的惊叫道:“刘娥答应了许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 寇准点头道:“不仅答应了许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还提议提前调遣兵马,布置于西北一线。” 寇季道:“这可是大好事啊,祖父为何闷闷不乐。”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幽幽的道:“她未经老夫许可,许了丁谓监军职权,又让曹利用给了丁谓调兵遣将的文书。” 顿了顿,寇准捶打着寇公车,道:“她还盗用了官家的统兵虎符给了丁谓,让丁谓于前日,去西北。” 寇季急忙追问道:“何人为帅,调动的是那个部分的兵马?” 寇季并未见到京中有兵马调动,那么刘娥要动兵,只能调集京城外的兵马。 寇准沉声道:“永兴路马步军都指挥使、并代州路都总管、安抚招讨使李昭亮为帅,着大同军、感德军、永兴军,六厢兵马,由其调遣,着永兴路、代州路各地乡兵、藩兵,尽归其调遣。” 寇季沉吟道:“已故中书令李继隆的儿子,李惟贤的爹,李昭亮?” 寇准重重点头。 寇季继续说道:“大同军、感德军、永兴军,共十五万人马。再加上乡兵、藩兵,一共得有二十万人吧?刘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啊。” 宋朝军制,一军领两厢,一厢两万五人马。 三军六厢就是十五万人马。 寇季疑问道:“二十万兵马的调动,刘娥不经过朝议,就敢擅自做主?” 寇季紧接着又道:“再说了,如今各地粮荒未平,她冒然调遣大军,要是传出去了,一定会生出很多谣言。” 寇准叹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寇季问道:“祖父出声阻止了?” 寇准晃了晃脑袋,低声道:“老夫非但没有阻止她,还帮了她一把。” 寇季一脸疑问。 寇准叹气道:“老夫在她调遣兵马的文书上,签下了姓名。” 寇季一脸愕然。 寇准解释道:“虽说刘娥急着调兵,有些草率了。可诚如你我祖孙之前所言,此番辽人征讨西夏,对我大宋而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分一秒都不能错过。 咱们祖孙之前还为刘娥不肯调兵而着急,如今刘娥肯调兵了,老夫要是出声阻止她,给她使绊子。 老夫怕她刚提起的精气神又缩回去。 这一股精气神要是缩回去了,以后再想动兵,可就难了。 燕云未复,西夏虎视眈眈。 朝廷若是一直按兵不动,很容易变成没了牙的老虎,到时候只会任人鱼肉。” 寇季听到了寇准的解释,恍然大悟。 他点头道:“祖父言之有理,既然有了动兵的念头,那就不能再让她缩回去。我瞧刘娥着急忙慌的调兵,大概也是为了抢功。 一旦让她趁机咬下一两块肉,借此开疆拓土。 她在朝堂上的威势,一定会重新树立起来。 她大概也是想借此,重新出现在垂拱殿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0章 除夕 对于这场战事是否会落败,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只要朝廷派遣出去的兵马,趁着辽人和西夏人打战的时候,伺机而动,侵入到西夏境内,很容易能从西夏身上咬下一两块肉。 西夏地方不大,兵力有限。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五十万辽国精兵攻打西夏,西夏想要在这场战争中保全自己,除了凭借多年占据西北熟知地理的优势外,还需要最少三十万兵力投入,才能勉强招架辽军。 三十万兵力,几乎抽空了西夏近七成的兵力,剩下的那三成,战斗力都不是很强。 大同军、永兴军,镇守边陲多年,是朝廷里一等一能征善战的军队,感德军在李昭亮的调教下,战斗力也不弱。 再加上折家、钟家帮衬,对上了西夏的那些战斗力不强的守军,很容易取胜。 等到西夏人跟辽人战罢,腾出手想跟朝廷作对的时候。 朝廷早已把占领的地方打造成铜墙铁壁了。 到那个时候,西夏人只能认栽。 若是因为大宋的插手,让西夏人败在了辽人手里,那大宋甚至能跟辽人一起共分西夏。 到那个时候,得到的疆土会变得更多。 “我们祖孙谋划许久,却被刘娥抢了先。” 寇季哎叹了一声,无奈的说着。 寇准瞧着贪心不足的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小子,你年仅十六,已经官居五品,还想怎样?还想趁机去捞一点军功,再往上升一升?” 寇季干笑道:“谁会嫌弃官位大呢?甘罗十二岁官拜上卿,我十六岁官居五品,也不算什么。” 寇准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不屑的道:“就你,也好意思自比甘罗?” 寇季闻言,俊俏的脸蛋一耷拉,黑着脸道:“我怎么就比不上甘罗了?甘罗十二岁官拜上卿,但在他官拜上卿之前,没少花时间谋划。 我呢?短短不到一年,从一个白身,混到了五品官身,怎么就比不了他了?” “呸!” 寇准被寇季的不要脸给恶心到了,当着他的面啐了一口。 寇季一脸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 寇准气的直瞪眼。 祖孙二人看似在斗嘴,看似在互相怼着对方。 其实这是他们祖孙二人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 刘娥如今抢先了一步,派遣出了人马,寇准、寇季二人手里又没有兵权,无法插手,没办法去分润功劳,只能坐着等结果。 所以关于出兵的话题,他们再聊下去,也是徒劳。 祖孙二人斗了一会儿嘴。 寇季笑嘻嘻的说道:“祖父,之后这几个月,你恐怕都要帮刘娥擦屁股了。刘娥未经内庭商讨,就擅自发兵,少不了被百官弹劾。 如今淮南等地又闹粮荒,百姓们人心不稳。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少不了要费一番工夫,去安抚人心。” 寇准老脸一红,气哼哼的吹着胡子道:“擦就擦,只要能从西夏身上咬下一块肉,老夫擦的心甘情愿。” 寇季闻言,一脸佩服的道:“我最佩服的就是祖父你这种公私分明的品行。” 寇准冷哼道:“你以为拍老夫马屁,就能让老夫忘了你顶撞老夫的罪行?这是在家里,这要是在朝堂上,你敢这么顶撞老夫,老夫让你一辈子也拿不到俸禄。” 寇季吧嗒着嘴道:“我也不缺那一点钱财……” 寇准瞪起眼,训斥道:“老夫知道你经商赚了点钱财,可那是经商赚的,不是你当官拿的。你是官,就得拿俸禄,不拿俸禄,你算哪门子官?”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孙儿知错了。” 寇准冷哼一声,道:“老夫今日离宫的时候,撞上了三司副使,他告诉老夫,你还从没去三司领过俸禄。一会儿就去三司把俸禄领了。 过了今日,三司就要封账了。” 寇季一愣,疑惑道:“我的俸禄不是被罚没了吗?” 寇准闻言鄙夷道:“你身兼两职,纵然罚俸,也只会逮住一个职位罚,不会全罚。朝廷每年被罚俸禄的人不在少数,要是都给罚了,那他们岂不得饿死?” 寇季意外道:“还有这个说法?” 寇准哼哼道:“有空多看看太祖制,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 寇季吧嗒着嘴,心里感叹了一句。 赵匡胤、赵光义两兄弟,为了拉拢文臣,真是下足了本钱啊。 “我去三司领俸禄……” 寇季说了一句,迈步就往外走。 寇准冲着寇季的背影喊道:“老夫让你今日去,又没让你现在去,你急什么?” 寇季朗声道:“我怕去迟了,那群家伙把我的俸禄给贪了。” 寇准听到这话,气笑了,指着寇季的背影笑骂道:“以老夫今时今日的地位,别人给你发俸禄,恨不得给你算的越多越好,谁敢贪污你的俸禄。” 寇准的话,寇季没听到,因为他已经离开了院子。 他急着去领俸禄。 俗话说的好,领钱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没人会嫌弃自己钱多的花不完。 虽说朝廷发给寇季的俸禄,还不及万象典当行近半年赚的多。 可万象典当行赚的钱,还不足以让寇季无视他的俸禄。 …… 事实上,三司有送俸禄上门的服务,似寇准的俸禄,每一季都会有三司的人亲自送上门。 毕竟,寇准的俸禄那么多,朝廷发放俸禄的时候,又发放的是铜钱和粮食,以寇准的身板,不可能自己背回来。 三司的人之所以非让寇季去一趟三司,主要问题是寇季的情况有些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呢? 升官太快。 寇季仅仅用了大半年时间,爬了一道别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爬上去的青云梯。 所以每当三司核算俸禄的时候,寇季就升官了。 害的三司的人得重新帮他计算。 当然了,三司的人也可以按照他没升官之前的品阶,把俸禄发给他。 但三司的人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总是以寇季晋升以后的品阶、官职,帮寇季核算俸禄。 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跟寇府结一个善缘。 以免以后刘娥倒台了,寇准连他们一起清算。 寇季到了三司衙门,陪着三司副使,一起核算了一下自己的俸禄。 不核算不知道,一核算吓了寇季一跳。 寇季身兼两职,三司给他核算俸禄的时候,罚俸算在了他的低阶官职上面,俸禄按照他最高官职发放。 正俸每个月有三十五贯钱,但这仅仅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其余各种杂项,诸如服装、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添支、职钱、公使钱等等补贴算下来,每个月足有七十贯。 算下来寇季一个月的俸禄,足足有一百零五贯左右。 寇季是四月底的时候被赵恒授的官,三司给他四月算了一个满月,总共核算下来,他今岁的俸禄有九百四十五贯。 加上年终奖,寇季的俸禄突破了一千贯。 寇季也没料到,大宋居然还有年终奖。 由于俸禄中有一部分是绢、布、锦、米粮,为了方便寇季携带,三司全给他折变成了银判。 五十一根银光闪闪的银判,被寇季装进了三司送的布袋里,背着往府上走去。 这五十一根银光闪闪的银判,就是他为朝廷忙碌了大半年时间换来的。 寇季背着银判回到了府里,就丢给了府上的匠人们,让他们一起打造成银叶子。 随后他就窝在了自己的院子里,等着过年节。 然而。 到了除夕这一日。 他坐不下去了。 一大早,乔姨娘带着几个丫鬟,到了他房里,从床上把他摇醒,然后帮他穿新衣、踏新鞋、裹玉带、束金冠。 若不是寇季执意不肯,乔姨娘还想给他涂点粉,再给他带一朵梅花。 穿戴整齐以后,乔姨娘就领着寇季到了府上的正堂。 到了正堂以后,寇准、寇礼二人已经换上了新衣,坐在里面。 他们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箱子,箱子里装满了满满当当的金叶子、银叶子。 寇季到了以后,瞥了一眼他们二人手里的箱子,笑道:“今天我们祖孙三个人,就在这里坐着?” 寇准缓缓道:“府上的人多,有些人天天间我们,有些人却一年也见不到我们一两次。我们得坐在这儿,让他们看看,认认人,免得时间长了,他们连府上的老爷少爷们都不认识。” 寇府的仆人,在年前,已经送回家了一批。 但仍旧有更多的人留在寇府上。 他们不是跟寇府签了长契的,就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生是寇府的人,死是寇府的鬼。 寇府不倒,他们永远得待在寇府里。 虽说朝廷明文规定,不许签卖身契一类的东西,但仍然阻止不了此类事情的发生。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不让签卖身契,那签一个五十年的长约,或者一百年的长约,也是一样的。 跟卖身无异。 所以还逗留在府上的这些仆人、丫鬟们,大多都是无家可归,又或者又家也没办法回的人。 寇氏祖孙三代坐在正堂里让他们瞧,与其说是让他们认认人,倒不如说是在给他们安魂。 他们这群无家可归,有家不能回的人,灵魂需要一个寄托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寇府。 寇氏祖孙三代,代表的就是寇府。 只要他们看到了寇氏祖孙三代身体康健,无病无灾,他们就不需要为以后的吃喝发愁。 也不需要为灵魂需要换个地方寄托而担忧。 他们会把寇府当成家,把寇氏祖孙三代当成家人。 寇季不了解这个,也没体会过这个,所以他在这方面很懵懂,对寇准、寇礼的做法也很茫然。 但他仍旧陪着寇准、寇礼,在正堂里坐了一天。 夜幕降临的时候。 仆人们在府门口、前院、中院、后院,各点燃了一堆爆竹。 随着汴京城里爆竹声四起以后,所有人都知道,新年快要降临了。 汴京城里之所以能燃放爆竹,那是因为在古时候,爆竹的作用并不是为了用来庆祝,而是用来驱邪的。 所以燃放爆竹,跟赵恒的大丧并不冲突。 寇准如同赵祯坐金銮一样,端坐在正堂的首座上。 府上的仆人、丫鬟、护卫,如同朝见的文武百官一样,缓缓进入到了正堂。 他们齐齐向寇准施礼,“见过老爷,祝愿老爷新岁福寿安康。” 寇准缓缓点头,“赏!” 寇忠抱着寇准面前的匣子,走到了仆人、丫鬟、护卫们面前,开始分赏。 等到每个人都领到了赏赐,他们又齐齐对寇礼施礼,“见过少爷,祝少爷新岁步步高升。” 寇礼乐呵呵的笑着道:“看赏!” 他感觉,这一刻,他才像是个真正的相门少爷。 所以他心里很开心。 寇礼的赏赐分完以后。 他们又齐齐向寇季施礼,“见过小少爷,祝小少爷新岁步步高升。” 寇季瞧着眼前空荡荡的桌面,实在是不知道要不要喊一声赏字。 没人通知他,他也没提前准备。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寇忠端着一个盘子,走到了他面前。 寇季一瞧,一盘子的珍珠。 这东西在古代,可是个很值钱的东西。 “赏!” 瞧着面前一盘子的珍珠,寇季大气的喊了一声。 仆人、丫鬟、护卫们瞧见了珍珠,一个个眼睛发亮。 他们这辈子都是寇府的人了,所以拿到了钱财,不需要跟其他人分享。 平日里闲暇出府的时候,丫鬟们可以拿着这些钱财,去添一点胭脂水粉,仆人们则可以偷偷的溜去烟花柳巷之地。 总之,钱财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赏赐过后。 寇忠便吩咐府上的厨房,端上了酒菜,大家一起开始吃年夜饭。 虽说现在吃年夜饭,有些早,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因为寇准、寇季,今晚不可能在府上守岁。 依照惯例,今晚他们祖孙二人要入宫,陪着官家。 寇准简单了吃了两口,就准备回房去换公服,瞧着寇季还在盯着桌上的一道焖熊掌发威,顿时老脸一黑。 “快去换衣服!” 能入宫陪官家过年,那也是一种恩典。 不是所有官员都有资格入宫陪官家过年的。 身上的官服,得是红色,或者是红色以上的人,才有资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1章 朕就是想给寇季加官进爵,朕也不知道为什么 寇季嘴里叼着熊掌,懵懵的道:“要入宫?” 寇准黑着脸道:“不然呢?” 寇准瞧着寇季吃熊掌的模样不堪入目,训斥道:“熊掌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瞧你那吃相……” 寇季嚼着嘴里的熊掌,没有说话。 这东西在大宋,不是稀罕的东西,可在后世,那是一等一的稀罕物。 不是你有钱就能吃到的。 只有那种怀有大无畏精神,敢跟律法硬刚的人,勉强才能碰一碰。 寇季在后世还真没吃过这东西。 到了大宋以后,也没怎么吃过。 赵祯似乎把这东西吃腻了,所以在寇季陪着赵祯的时候,没见过这东西。 寇季在此之前,唯一一次见到这东西,还是在向家的酒桌上。 只是他当时忙着贪向家珍藏了二十年的梨花白,没吃几口。 如今再撞上了,自然得多吃几口。 寇准眼见寇季舍不了桌上的熊掌,就黑着脸道:“你要真喜欢这东西,回头老夫让朱能给你整一箩筐。现在别吃了,快去换衣服,随老夫入宫。” 寇季摇头道:“也不用那么多,这东西吃多了也腻味。让朱能逢年过节送十个八个过来就行。” 寇准冷哼了一声。 寇季麻溜的离开了饭桌,回到院子里去换官服。 换上了官服以后,祖孙二人就出门了。 出了门,就见到了街上又无数的人影在晃荡。 有赶着去宫里的官员轿子,也有急着赶回家过年的路人,还有在街上燃放爆竹的仆人。 “嘣嘣嘣~” 一连三声闷响,把正在推寇公车的寇季吓了一跳。 他护在了寇准身前,警惕的盯着四方。 那明显有别于爆竹声的炸裂声,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他之所以对爆竹声和炸裂声有着敏锐的判断力,就是因为他曾经就是栽倒在这东西上面的。 在后世的时候,他为了一个兄弟凑高昂的医药费,铤而走险的去造火药,谋取大量钱财。 可他刚做出来,刚联系上买家,还没把东西卖出去,就被抓了。 人赃俱获,还连累了其他兄弟。 正是因为在这东西上面栽倒过,所以寇季对火药这东西很了解,也很关注。 寇准见寇季在炸裂声响起的时候,护在自己身前,眼中竟然浮起了一层泪花。 他趁着寇季背对着他,赶忙用衣角擦掉了眼泪,低声道:“慌什么,药发傀儡而已。虽说有危险,可我们祖孙离的那么远,还危及不到我们。” 随着寇准话音落地。 在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升起了几团光芒璀璨的虚影。 寇季盯着光芒构成的虚影,微微一愣,略显惊愕的道:“烟花?” 寇准喝斥道:“什么烟花?这叫药发傀儡!不学无术!” 寇准瞧着烟花升起的地方,冷哼了一声,“有人脑袋不想要了……” 在赵恒大丧之际,放爆竹,驱赶年兽,驱邪,朝廷能够忍受。 因为在这个时代,人人都敬畏着神灵。 但是放烟花,性质就不同了。 因为烟花在产生后不久,就变成了庆祝所用。 这纯粹是找死。 典型的顶风作案。 等寇季推着寇准到了东华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一队御前侍卫,跨马过了金水桥,冲着燃放药发傀儡的地方奔了过去。 不用多看,也不用多问。 寇季就知道,那个顶风作案的家伙,八成要凉凉了。 有人或许会觉得,明知在闯祸,还要顶风作案,是脑子有问题吗? 这种人脑子有没有问题,寇季不知道。 寇季能说的就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寇季懒得在这种顶风作案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 他推着寇准进了灯火通明的皇宫。 皇宫今晚很热闹。 不是因为布置的热闹,而是因为人多。 除了文武百官以外,各国、各藩属使节,也参加了皇宫里的年夜饭。 皇宫里的年夜饭,本该在大庆殿里吃,不过赵恒的灵柩落在大庆殿,所以今年的年夜饭挪到了延福宫。 寇季推着寇准入了宫以后,并没有直接去延福宫,而是先去了大庆殿,祭拜了一下赵恒,这才赶去延福宫。 等他们祖孙到了延福宫以后,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 今夜,寇准没办法居于御阶之上。 因为御阶之上坐的都是赵氏宗亲,以及皇亲国戚。 寇准的座位,在御阶下的左手边第一个位置。 为了方便寇季在寇准身边伺候寇准,所以宦官们又在寇准身后,给寇季安排了一个座位。 在座位前的桌上,早已摆满了干果一类的东西。 年夜饭对百姓们而言,是一个吃一顿好东西的时候,可对皇帝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施恩的机会。 如今各国、各藩属使节还没有入殿,自然还没到吃饭上菜的时候。 桌上摆着的那些干果一类的东西,也是给那些空腹入宫的官员们垫饥用的。 寇准坐定以后。 满朝文武齐齐一静。 赵祯板着小脸,坐在龙椅上,低声喊了一个宣告的宣字。 然后,郭槐领着一帮子宦官,扯着嗓子高喊,“宣各国使节入殿~” 首先入殿的是辽国使节。 跟寇季有过一面之缘的耶律吴哥居首,在他身后跟着一帮子辽国的使臣。 值得一提的是,在辽国使节团里,除了耶律吴哥,以及一位契丹八族的勋贵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汉人。 他们身着宋服,却并非宋官。 耶律吴哥在入殿以后,对着赵祯抚胸一礼,“外使耶律吴哥,见过大宋皇帝陛下……” 没有太多多余的话,也没有说任何吉祥话,说完这一句话,他就直起身。 以辽国在列国之间的地位,他们不需要去求任何人,也不需要去讨好任何人,所以没必要跟任何人说软话。 赵祯一板一眼的请耶律吴哥落座。 耶律吴哥的座位,就在寇准正对面。 延福宫里的座位,居左的全是大宋官员,居右的全是给各国、藩属使节留的。 辽使之后,便是大理使节,随后是李国使节(也就是交趾国),然后是倭国、高丽等各国使节。 等各国使节入殿以后,才是各藩属使节。 为首的是西夏,居次的是青塘,随后便是各部小藩属。 等到各国使节、各藩属使节都落座以后,赵祯开口讲话了。 那是一长串让人听不懂的话。 那中书舍人,以及几个直学士一起草拟出来的,赵祯背诵了两日,才背过。 如今在朝堂上还要阴阳顿挫的背出来。 大宋的满朝文武听的如痴如醉。 辽国使节中的一些使臣们听着频频撇嘴。 寇季,以及耶律吴哥,还有其他各国使节、各藩属使节,像是听天书一样。 但还得装出一副听懂了的样子,跟着其他人频频点头。 等到赵祯背诵完了天书,宣了一声赐宴,然后宫娥们才捧着盘子,端着菜,入了大殿。 第一批的宫娥们端着菜入殿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官员,以及各国、各藩属使节身边伺候着。 随后又出现了三十六拨宫娥,端上了三十六道菜,放在了官员们,以及使节面前。 在菜上齐了以后,赵祯举杯,众人齐齐跟着举杯,喝了一杯。 随后便是郭槐捧着诏书,宣读的时间。 先是宣读了给各国使节、各藩属使节回赐的诏书。 让寇季见识了一场超级冤大头散财的场面。 大宋回赐给各国、各藩属使节的回礼,远比他们贡献上来的贡品价值要高的太多太多。 寇季觉得,如果他不是在朝堂上为官的话,假扮一下外国使节,肯定能从大宋骗走一大笔的财富。 宣读了给各国使节的回礼,接下来就是给赵氏宗亲,以及皇亲国戚们的赏赐。 赵祯在登基的时候没有封赏他们,就是在等今日。 寇季稍稍关注了一下,发现朝廷对赵氏宗亲的封赏是真的优厚。 楚王赵元佐,除了身上的楚王王爵,中书令、天策上将军外,还有个兴元牧的身份。 提到兴元牧三个字,或许没人在意,可提到这三个字的含义,那可是分量十足。 兴元牧,代表的是食邑,变相的封地。 虽说赵元佐这个兴元牧,不能治理兴元,但兴元的所有税收,都是他的。 赵祯此次封赏,改了赵元佐的兴元牧,迁江陵牧,食邑增加了两百户。 赵元俨被迁任为了上柱国、扬州牧、开府仪同三司、进荆王。 寇季听到赵元俨的封赏,嘴角直抽抽。 朝廷对赵元俨还真是大方,问题是赵元俨如今已经生出了野心了。你这疯狂的给他加官进爵,变相的给他更多的钱话,这不是鼓励他造反,是什么? 楚王赵元佐对于自己加了食邑没太多想法,脸上一点儿喜悦也没有,甚至还当堂奏请,让朝廷收回封赏,说他不愿意给朝廷添麻烦。 他的态度很真切,不像是作秀。 但赵祯在询问了刘娥意思以后,驳回了他的申请。 赵元俨象征性的推辞了一下,等到赵祯说了不允以后,他就嘴角挂着满意的笑容,重新落座了。 其余的赵氏宗亲,也各有封赏,而且封赏很足。 随后皇亲国戚们也各有封赏,不是加官进爵,就是赐宅子、赐田。 刘娥甚至还当场帮赵祯预定了几个妃嫔人选。 这也算是一种赏赐。 随后便是文武百官们,也得到了相应的赏赐。 都是赐宅子、赐田,外带进爵。 大宋的爵位很有意思,按理说,爵位一般都是赐给武将勋贵的,可大宋的爵位,不仅武将勋贵有,文臣也有。 唯一的区别就是,武将勋贵们的爵位,大多是可以世袭的。 而文官的爵位,不能世袭。 但是待遇是等同的。 让寇季意外的是,他的出现改变了寇准的命运,所以莱国公的这个爵位,也没有落在他头上。 寇准被加了侍中、中书令,进爵梁国公。 其实这三个头衔,一个有用的都没有,都是只领俸禄不干事的那种。 比如楚王赵元佐,同样也有中书令的身份。 要是行中书令职权的话,岂不是跟寇准冲突了? 这就等于变相的给寇准加了三份高额的俸禄,其他什么也没有。 更让寇季意外的是,朝廷对他也有赏赐。 没有加官进爵,而是一座州桥边上的两进的大宅子,外加十六个丫鬟。 原本赵祯还兴高采烈的想给寇季加一个伯爵之类的爵位的。 但是被寇准、刘娥联手制止了。 朝廷给文官授爵,那是为了彰显恩典。 也就是给他们加一份俸禄,让他们不至于为了钱财去祸害百姓,或者祸害朝堂。 而能被授爵的,基本上都是朝中的重臣。 那就是那种有望入相,或者入过相的人。 起步就是国公。 没有封伯这一说。 一旦赵祯给寇季封了伯爵,那就算是开先例了,以后那些没封爵的文官,肯定会跟朝廷吵吵着要爵位。 这种先例不能开。 当然了,寇季要是甘心去武勋中间混一混的话,那倒是可以封个伯爵。 但那样的话,寇准不答应。 赵祯想被寇季封爵,被镇压了。 于是乎他灵机一动,又想给寇季封个官。 又被寇准、刘娥联手镇压了。 寇季年仅十六,就已经官居五品了。 再拔一步,那就真到了可以入相的地步了,以寇季的手段,他估计不到三十,就能混到封无可封的地步。 到时候咋办? 让寇季正值壮年,正身强力壮的时候,告老还乡,混吃等死去? 又或者架在朝堂上当祖宗供起来? 还是杀了? 又或者逼反,再杀? 又或者,坐等寇季权倾朝野,造反登基? 在这诸多后果里,有刘娥不愿意看到的,也有寇准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都不想给寇季升官。 但是他们的想法,赵祯不太理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了要加官进爵一类的事情的时候,总会想起寇季,总想给寇季加官进爵。 就像是一个孩子,突然继承了一大笔的遗产,在碰到好朋友、好兄弟的时候,自然想跟他一起分享分享自己的快乐。 朕就是想给寇季加官进爵,朕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朕就是控制不住朕自己啊! 这是赵祯的心里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2章 寇季要杀人! 一轮封赏过后,延福宫里的所有人,皆有封赏。 大家心满意足的坐下吃起了酒菜。 酒喝到微醺,有人纵情高歌,有人肆意泼墨,还有人提着酒壶一边唱一边跳,还有人光着膀子,跟人在殿中角觝,也就是俗称的相扑。 相扑这东西,可不是倭国独有。 我国对相扑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距今跨越了两千多年。 辽人汉化多年,没学会宋人的文雅,反倒对相扑情有独钟。 喝大了以后,就喜欢互相摔着玩。 殿中角觝的就是两个辽人。 他们互相摔着玩,摔的砰砰响,不时还大喊大叫。 引得围观的人,频频叫好。 虽然心里一个个在骂他们野蛮,可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的灿烂。 两个辽人摔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红胡子的壮汉取胜了。 他挥手拍打着胸膛,嗷嗷大叫着,在展现自己的勇武。 除了寇季,没人觉得他像个大猩猩。 众人反而觉得他很勇武,很强壮。 赵祯很欣赏他的勇武,当场扔给了他一块金锭。 辽人拿起了金锭,揣在了怀里,瓮声瓮气的道:“多谢大宋皇帝陛下赏赐,敢问大宋皇帝陛下,宋人之中,可有人能与我一战?” 挑衅吗?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 百官们却对此见怪不怪。 每一岁,辽人都会来这么一场,向大宋展示一下他们的勇猛。 赵祯左顾右盼,想找个人跟辽人打一场。 刘娥淡然的吩咐身边的郭槐,道:“去召内等子过来。” 内等子是朝廷专门培养出的相扑手,又叫御前卫队左右军士。 郭槐出了殿,召来了一群膀大腰圆、满身肥膘的内等子。 不明真相的人或许以为,内等子都是一些肌肉暴起的大汉,其实不然。 内等子都是大胖子。 就连战场上那些冲锋陷阵的猛将,也是大胖子。 古人多贫,能把家中的孩子养成大胖子的,那都是有钱人家。 穷文富武中,穷文好理解,可富武总是被人理解错。 富武不单单指习武之人打熬筋骨所用的药材要花费很多钱财,他们吃东西同样也要花费不少。 同样的,古人多贫,能把家里的孩子养成大胖子的,大多都会让他们习练一身武艺,又或者打熬一身力气,不能让他们浪费那么多粮食。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古代,肥胖就是力量的象征。 越胖的人,越有力气。 一群大胖子的内等子入了殿,向赵祯等人施礼以后,齐齐看向了站在殿中的辽人。 他们从一进殿,就知道那个辽人就是他们的对手。 没有争先恐后跟辽人竞技的争抢。 只有一个内等子,走出了队列,对众人抱了抱拳以后,走向了那个辽人。 辽人看到了内等子,一脸轻蔑。 等互相施礼过后,辽人就扑向了内等子。 两个人缠斗了七八个回合,不相上下。 又继续缠斗了几个回合。 内等子紧抓着辽人的手腕突然一松,辽人怒喝一声,甩起了手肘,击打到了内等子的太阳穴上。 内等子闷哼了一声,栽倒在了地上,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随后,从他的眼角、耳中,流淌出了一股黑血。 寇季猛然站起身。 寇准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淡淡的道:“坐下!” 寇季急忙问道:“怎么回事,相扑而已,怎么会死人?” 寇准叹了一声气,道:“大概是脱力了吧……” 寇季沉声道:“就算是脱力了,辽人趁机取胜也就算了,为何要杀人?” 寇准回身瞥了寇季一眼,淡然道:“也许是收不住手了……坐下吧……” 寇季咬了咬牙,坐在了座位上。 那位被打死的内等子,很快被拖出了殿外。 辽人拍打着胸脯,高喊道:“宋人,不堪一击!” 当即,就有一位内等子出列,跟辽人缠斗了起来。 又是几个回合,被击毙在地。 第三个…… 第四个…… 四具尸体被拖出了殿外。 寇季双眼喷火的质问寇准,“祖父,我看的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收不住手,而是你们送人上去让辽人杀。那第三个内等子,明明有击垮辽人的力量,却在关键时候,放开了手。任由辽人打死了他。” “为什么?” 寇准咬了咬牙,痛苦的闭上双眼,低声道:“这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定下的。为的就是讨辽人欢心,好让辽人不着我们麻烦。 老夫劝过,可没劝动。 先帝说,左右不过是几个人的性命而已。 若是他们的死,能换来我们和辽人和平相处,他们也不枉此生。 老夫本以为先帝驾崩以后,宫里会遣散了这帮子人,却没想到,宫里还留着他们。” 寇季火冒三丈,刚站起身,寇准转身按住了他的胳膊。 寇准盯着寇季,急声道:“老夫知道你心里有火,可有火你也得给我压着。若是以往,撞见了这种事,你就算出去闹一个天翻地覆,老夫也不管。 可现在不行。” 寇季红着眼质问,“为何不行?” 寇准死死的拽着寇季的胳膊,用极低的声音道:“你知道的,辽人已经出兵了,他们能西征西夏,同样也能南下征讨我们大宋。 我们是想借着辽人和西夏大战的时候,趁机割肉。 而不是想让辽人跟我大宋大战的时候,让西夏趁机在我们大宋身上割肉。” 寇准丢开了寇季的胳膊,把寇季推倒在座椅上,沉声道:“若不是因为如此,老夫早就拍桌而起了,还能轮得到你?” “你们祖孙二人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还弄的脸红脖子粗的。” 向敏中不知道何时凑了过来,低声笑着问道。 寇季心中正在冒火,听到了向敏中的话,就瞧向了向敏中。 寇季见向敏中怀里依着那个伺候他的宫娥,手都伸进了人家衣服里了,就瞪着眼,低吼了一声,“老不羞!” 向敏中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古怪的看向寇季,高声道:“小子,你不会不知道,宫里这些伺候我们的宫娥,都是宫里赏赐给我们的吧? 只要你瞧上了,趁机摸她们一把,明天宫里就把人送到你府上了。” 向敏中的话声音很高,坐在他们四周的官员们都听见了,一个个侧头看向寇季,耸着肩膀,捂着嘴,在偷笑。 曹玮瞥了寇季一眼,低声笑道:“大概还是个雏儿,不知道女人的乐趣。” 众人闻言,一个个哈哈大笑了起来。 向敏中更是叫道:“小子,你不会是有问题吧?有问题就早说,也好让老夫趁机打消了把孙女嫁给你的念头。” 众人闻言,笑的更大声了。 寇季听到这话,冷声道:“在你们面前,正有我大宋子民,在被辽人殴打致死,还是我大宋送过去让人家打死的。面对这种场景,诸公还有心思亵玩,当真是好雅兴。” 此话一出。 众人脸上的笑容皆是一僵。 唯有王钦若抱着怀里的宫娥,幽幽的道:“那又如何?他们自己惨死在辽人手上,那是他们技不如人。” 王钦若瞥向寇季,淡然笑道:“你胸中若是不平,大可以上去找那辽人较量一二。你要能宰了那辽人,老夫敬你是条汉子,以后上了朝,你寇季开口的时候,老夫绝对不说话。 你若是败在了辽人手里,老夫在家里给你摆上一个长生牌位,让我王家世代子孙逢年过节祭拜。” 寇季听到这话,还没开口。 寇准先怒了,他瞪着一双眼睛,盯着王钦若,咬着牙,低吼道:“王钦若,你是想死吗?” 寇季是什么人? 少年人。 少年人难免莽撞,被人挑唆几句,就会冲冠一怒。 王钦若鼓动寇季上去跟那个辽人肉搏,在寇准看来,王钦若就是在鼓动寇季去送死。 换作以前,寇准或许会顾及同僚的身份,瞪王钦若一眼就算完事了。 可今日寇季在药发傀儡炸响的时候,不顾自身安慰护在他身前,着实把寇准的心扎了个通透。 在寇准眼里,寇季现在就是他的第二条命。 谁要想把寇季害死,他就先把对方弄死。 王钦若见寇准真的怒了,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寇季身上打量了一二,缓缓侧躺在座椅上,不咸不淡的道:“老夫就随便一说,太师何必动怒?” 见王钦若服软,寇准瞪了他一眼,看向了寇季。 却没料到寇季已经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寇准急了,猛然从寇公车上站起身,大喝道:“寇季!” 寇准一声大喝,自然引起了殿中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准祖孙身上。 寇季已经绕过了寇准桌前,听到寇准呼喊,缓缓回身,目光坚定的对寇准道:“祖父,孙儿自有计较,孙儿绝不会在您百岁之前涉险。” 寇准眼圈有些泛红,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寇季是一个谋定而动的人,他既然敢出去,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但他现在满心都在关心寇季的安慰,那顾得了想那么多。 辽人见到了寇季站在了殿前,微微一愣,咧嘴笑道:“小孩儿,你也想跟我较量较量?” 耶律吴哥原本昏昏欲睡的,可他在看到了寇季出现在殿中的那一刻,眼前一亮。 他三番四次出使大宋,早就看穿了赵恒的把戏。 只是赵恒愿意送人让辽人杀着玩,他也就没戳穿这个把戏,陪着赵恒一起演戏。 今日他特地派人出去相扑,就是为了试探一下,看看赵祯是不是跟他老子一个德行,送人让他们杀着玩,讨他们欢心。 结果赵祯没让他们失望,真的送人给他们杀着玩。 虽说主意是刘娥拿的,可耶律吴哥自始至终都不会把这件事算到刘娥头上,他只会算到赵祯身上。 国与国之间的事务,那都是帝王对帝王的对话。 从来不会牵扯到女人身上。 宋辽之间,唯一一次最顶层的男女交流,就是赵光义那厮写信撩拨了萧太后。 然后他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耶律吴哥眼见宋国还是这一套把戏,也就没有看下去了欲望了,刚准备打个盹,寇季居然跳出来了,他一下就精神了。 寇季跟他可是有过过节的。 原本他还想回到辽国以后,跟自己的父皇吹嘘一下寇季,让自己的父皇想方设法把寇季骗到辽国来,让他虐着玩的。 如今寇季主动跳出来找死,倒是省了他一番工夫。 然而,关注寇季的可不只有他,还有刘娥、赵祯母子。 赵祯在看到了寇季站在殿中以后,心里就有些慌乱。 四个在他眼里技艺高强的内等子,惨死在了辽人手里,他觉得武艺低微的寇季肯定不是辽人的对手。 寇季要是跟辽人对上,肯定会被辽人打死。 他可不想找寇季死。 赵祯着急忙慌的抓住刘娥的手,急声道:“大娘娘……” 话还没说完,刘娥就拍着他的手,淡淡的道:“哀家知道了……哀家不会让他有事的。” 安抚了一下赵祯,刘娥盯着站在殿中的寇季,眼中闪过一道欣赏的神色。 倒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可惜你是寇准的孙子,不然哀家一定会好好提拔你,让你成为官家的左右手…… 刘娥心里想着事,手上也没停下。 她对站在殿中的其余内等子们招了招手。 当即,就有一位内等子出列,拦住了寇季的去路。 内等子对寇季抱拳道:“寇兄弟愿意为我们兄弟涉险,这份心意,我们兄弟领受了。可您身份高贵,犯不着为了我们兄弟性命,亲身涉险。 寇兄弟还有大好的前程,可我们兄弟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了。 于其虚活着,还不如舍去了性命,为妻儿搏一个更大的富贵。” 寇季仰起头,盯着足足比他高了两头的内等子,质问道:“你若出手,会不会取他性命?” 内等子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显然,他不会。 他若死了,妻儿必享富贵。 可他要打死了辽人,全家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寇季破口骂道:“既然不会,你跟我说个锤子!你跟陈琳一样,都是个没卵子的东西。” 内等子没有因为寇季的话而生恼。 陈琳也没有因为寇季的话而生恼。 内等子见寇季绕开他准备去找辽人,又拦在了寇季身前,急声道:“寇兄弟!” 寇季仰起头,瞪起双眼,凶神恶煞的低吼一声,“滚开!” 内等子浑身一颤,愣在了原地。 寇季那一双眼睛,太可怕了。 他在寇季的眼中,看到了疯狂的杀意。 那种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曾经在观星楼上,亲手捶死赵氏宗亲不少人的赵恒身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3章 喋血延福宫(中秋节快乐!) 眼见内等子没有劝回寇季,寇准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刘娥更是当场出声喝斥道:“寇季,退回去。你乃是文臣,不是武臣,武艺并非你的强项。于人斗恨也非你所长,伤了性命反倒不美。” 刘娥阻止寇季去送死,并非怜惜寇季,而是怕麻烦。 一旦寇季被辽人打死在殿上,赵祯一定会跟她大闹一场。 还有寇准那老倌,肯定也会大闹一场。 这两个大宋朝廷上最有权威的男人闹起来,天晓得他们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寇季走到了辽人面前,眼中充满了怒火,他双眼在辽人身上盘桓了一二,又落在了赵祯、刘娥、寇准、向敏中等大宋朝的君臣身上。 寇季目光环视着所有人,高声道:“我之所以站出来,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我辈宋人,尚有血性,辽人要逞威风,那也得等我们死了以后。” 寇准伸出手抓了抓寇季的身影,嘴皮子哆嗦着,泪流满面的低声说着,“乖孙,你的心思老夫懂的,快回来,快回来……” 殿中的大宋朝君臣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再无欢笑,只有一脸凝重。 楚王赵元佐听到这话,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追忆,当年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可惜死了。 那是他一生的挚友,一生的兄弟。 为了那个人,他跟他父皇大闹了一场,火烧了东宫,甚至为此还丢掉了太子之位,还有帝王之位。 可他至今也不后悔。 太子之位也好,帝王之位也罢,在他心里,都不如兄弟情谊来的可贵。 楚王赵元佐的目光落在了跟辽人对持的寇季身上,轻声道:“小子,你说的对,我辈宋人,尚有血性,还轮不到辽人在我大宋逞英雄。 宰了他,本王新添的食邑赐你两百户。” 帝王之位,赵元佐不在意,钱财他也不在意。 两百户的食邑在别人眼里,那是天大的赏赐,可在他眼里,并不算什么。 他连帝位都舍得,如何舍不得两百户的食邑? 他又不是赵元俨,又没有称帝的雄心,要那么多钱财也无用。 他是太宗皇帝赵光义的嫡长子,只要帝位上坐的还是赵家人,纵然他把所有的食邑全赐下去,也不会因此拮据。 他想花钱的时候,朝廷一分也不会短缺。 寇季对赵元佐拱了拱手,继续面对着那个红胡子的辽人,声音低沉的道:“以前我坐监的时候,结识了一个饲养员朋友。他告诉我,在野外碰见了大型猛兽的时候,面对着它,缓缓而退,最好能抓一个棍子什么的呼喊两声,吓唬吓唬它,兴许还能保命。 他还告诉我,面对身体魁梧的人的时候,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你得跑,绕圈跑。 速度要快,不能被人家抓住,因为人家一只手都能捻死你。” 寇季盯着红胡子的辽人,认真的道:“你说,我面对你这么一个大家伙,是该大喊大叫的吓唬你呢?还是该绕着你跑圈?” 红胡子的辽人闻言,皱起了眉头,他听不懂寇季的话,他伸手拍打着胸膛,喝道:“宋人,你只会耍嘴皮子吗?” 寇季提起了衣襟,塞进了腰间的玉带里,猛然冲向红胡子的辽人。 红胡子的辽人见此,嘴角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弯下腰,张开了双臂,如同猛兽捕食一样,迎面扑向了寇季。 眼见两人马上要撞上了,有人赶忙闭上了眼睛。 他们不愿意看到寇季惨死在他们面前。 寇准、刘娥、赵祯等人紧张的握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 “嗖~” 寇季扑到了红胡子的辽人身前,眼看就要被红胡子的辽人扑倒了,他突然跌在了地上,顺地一滚,滚到了红胡子辽人身后。 红胡子的辽人扑了个空,差点栽倒在了地上。 他回过身,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寇季,愤怒的道:“你这不是角觝!” 寇季眯着眼盯着红胡子的辽人,冷冷的道:“我也没说跟你角觝。” 红胡子的辽人怒吼道:“宋人,你敢欺我,找死。” 话音落地,红胡子的辽人再次扑向了寇季。 为了防止寇季从他手下滚跑,他又压地了几分身子。 然而,寇季依然从他的手底下一个翻滚,逃开了。 红胡子的辽人气的哇哇大叫。 殿中观战的人,见寇季两次从红胡子的辽人手里逃脱了性命,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变得更紧张了。 在他们看来,寇季和红胡子的辽人缠斗,纯粹是一只老虎,在扑一只兔子。 兔子,纵然现在跑的欢快,但迟早会成为老虎嘴里的口粮。 就在殿中观战的人为寇季提心吊胆的时候,寇季和红胡子辽人已经缠斗了四个回合。 红胡子辽人的四次猛扑,都被寇季滚地躲了过去。 耶律吴哥见红胡子辽人还没有拿下寇季,就皱着眉头喊道:“三个回合内,拿不下他的性命,提头来见。” 红胡子的辽人听到这话,咬了咬牙,骂了寇季一句,身子又压低了几分。 他的身子压的很低,显得有些吃力。 肚子上的肥肉夹在大腿和胸膛之间,让他十分难受。 眼见寇季再一次扑了过来,红胡子辽人猛然向前一扑,尤如饿虎扑食。 他觉得寇季这一次还会顺地滚走,所以他干脆直接扑倒在了地上,想借机抓住寇季。 寇季的做法,并没有让他失望,寇季真的要滚地逃跑。 他抬手一捞,抓住了寇季的脚腕。 “哈哈哈哈,宋人,我抓到你了。我一定要生撕了你。” 红胡子辽人畅快的一笑。 殿中观战的人,心里一揪。 被抓住了脚腕的寇季,也笑了。 红胡子的辽人扑倒在地上,抓住了他的腿,而他也滚到了红胡子辽人的身边。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红胡子辽人的腰间。 一枚束发的金簪,紧紧的被寇季握在手里,狠狠的插进了红胡子辽人的腰间。 金簪在寇季手里握了很久了,从他上场缠斗的时候,就一直握在他手里。 他几次滚地逃跑,手腕撞到了金簪的顶端,扎出了一个个血洞,他都没有叫喊。 他一次次滚地逃跑,就是为了骗红胡子的辽人一次次压低身子 直到他趴下的那一刻,就是寇季的机会。 金簪扎进了红胡子辽人腰间,红胡子辽人觉得腰间一阵刺痛,他不屑的道:“宋人,你只会耍这些小手段。我已经抓住了你的脚,你就别想再跑了,我一定会生撕了你。” 在他看来,一阵小小的刺痛,还对他造成不了多大伤害。 他仅仅握着寇季的脚腕,准备站起身。 可他突然发现腰间没了力气。 他惊恐的道:“宋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寇季拔出了插在红胡子辽人腰间的金簪,低声笑道:“没什么,扎了一下你的命门穴而已。命门穴乃是人身上的死穴之一,重伤的话,立马会死,轻伤的话,有可能会导致瘫痪。 我没一下扎死你,大概是因为你皮太厚。 但你暂时也动不了了。” “嘿嘿嘿……” 寇季阴沉的笑了一声,抄起了金簪,狠狠的刺进了红胡子辽人的脖颈里。 寇季拔出了金簪,一线热血喷涌而出,溅了寇季一脸。 红胡子辽人惊恐的放开了寇季的脚腕,想去捂住脖颈上的伤口。 可寇季手里的金簪再次落下。 寇季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刺着红胡子辽人。 直到那个红胡子的辽人气绝身亡,他才缓缓停手。 殿中的所有人,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 兔子打赢了老虎,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他们也被寇季凶残的杀人方式吓到了。 “嘭!” 耶律吴哥拍桌而起,喝道:“拳脚缠斗,你居然用凶器!你这是作弊,你们大宋朝廷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明日我大辽兵马就会兵临城下。” 耶律吴哥的呼喝声,惊醒了所有人。 然而,没人去指责寇季,有的只是一片的叫好声。 赵祯激动的直拍龙椅,大声的叫着,“赏!赏!赏!” 刘娥松了一口气,同时皱起了眉头。 寇准放松了紧握的双拳,抹了抹手心的汗水,缓缓坐在了寇公车上。 其余人纷纷开口为寇季叫好。 在他们眼里,寇季一个兔子,打赢红胡子辽人那个老虎,不论他用了什么方式,用了什么凶器,那都是值得称赞的。 一个兔子跟一个老虎对战,本就不公平。 兔子若是不用点诡计,不用点非常手段,那还打什么打,干脆绑起手脚,躺在地上任由老虎欺负算了。 寇季在众人叫好声中,对赵祯、刘娥、赵元佐、寇准拱了拱手,道:“侥幸没输,让您等担心了。” 赵祯一个劲的叫着要赏赐寇季。 刘娥让人备了一盘子金饼赏给了寇季。 赵祯觉得不够,想给寇季升官,被刘娥瞪了一眼,才摇旗硒鼓。 他觉得寇季刚才的表现太提气了,不升官不足以表现出他对寇季的欣赏。 然而,刘娥不答应,寇准也不开口,他就算喊的再多,也没用。 赵元佐瞧着满脸鲜血的寇季,缓缓点头道:“有勇有谋,是个人才。本王答应你的东西,稍后会有人给你送去。” 耶律吴哥见没人搭理他,更恼了,他从身后的侍卫腰间抽出了弯刀,一刀砍断了面前的桌子,怒吼道:“宋人,你们这是要跟我大辽为敌吗?” 寇准的目光本停留在寇季身上,听见了动静,收回了目光,落在了耶律吴哥身上。 “大宋会不会跟辽国为敌,是你说了能算的?敬你的时候,你是辽国皇子,不敬你的时候,你算个什么东西? 当年老夫面见你辽国承天皇太后,她称老夫一声小先生,设宴款待老夫的时候,更是让老夫位列诸位皇亲之上。 承天皇太后尚且对老夫敬仰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 寇季在延福宫内一战,唤醒了寇准沉浸了多年的血气,他说出了这番硬梆梆的话。 辽国的承天皇太后,就是已故的萧太后萧燕燕。 萧太后注重人才,更重视汉人臣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惜年为了从大宋拉拢人才,她没少做一些礼贤下士的事情。 寇准当年初始辽国的时候,应邀跟辽国群臣对诗,战而胜之。 萧太后惜才,称呼了他一声小先生,还向寇准许诺,说是寇准愿意留在辽国的话,她愿意给寇准封公爵。 寇准自然没答应萧太后的邀请,但是这件事却是事实。 耶律吴哥被寇准怼的说不出话。 他虽然是辽国皇子,但并不受宠,也非辽皇嫡子,在诸多皇子中,地位并不高。 那个比他小太多太多的耶律宗真,可以拽着辽皇的胡子玩,也可以在辽皇的龙椅上挺着小雀雀撒尿玩,但他却不能。 他在辽皇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寇准搬出了承天皇太后压他,纵然他觉得憋屈,也只能忍着。 承天皇太后是他的祖母,辽皇的生母,她辅佐辽皇期间,在辽国大肆推广汉化,为辽皇之后东征西讨,建立霸业,打下了深厚的根基。 辽皇对其十分尊敬,辽国的百姓对其也十分敬重。 耶律吴哥要是敢跟寇准在延福宫里辩论一下承天皇太后称呼寇准小先生的事情,万一说错了话,很快就会被传回辽国上京城。 到时候,等待他的,就是耶律隆绪的皮鞭,以及满朝文武的厌弃。 耶律吴哥自知不能议论承天皇太后,所以他立刻转移话题道:“我出使宋国,代表的就是我大辽。你宋国不守规矩,杀了我的人,伤了我的颜面,那就是杀了我大辽的人,伤了我大辽的颜面。 此次你宋国不给我大辽一个交代,我大辽势必会兵临城下。” 刘娥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 寇准一脸风轻云淡,丝毫不在乎耶律吴哥的威胁。 殿中的大宋官员中,唯有王钦若皮笑肉不笑的道:“寇季,你逞了英雄,也闯祸了。” 寇准刚准备张嘴跟耶律吴哥论一论,就听寇季开口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4章 吓不死你,那就坑死你(亨亨大婚,加更相庆!) “交代?你觉得什么样子的交代合适?人是我杀的,你要一个交代,也得找我要。” 寇季冷冷的一笑,配上他满是鲜血的脸,分外狰狞。 耶律吴哥盯着寇季冷声喝道:“那就依你们宋人的规矩,杀人偿命!” 寇季指着地上的红胡子辽人的尸体,质问道:“他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不需要偿命?” 耶律吴哥不屑道:“那是因为你们宋人软弱,技不如人。” 寇季缓缓点头,讥笑道:“那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也应该被称之为软弱,称之为技不如人。” “你!” 耶律吴哥恼怒的瞪起眼。 他发现自己说不过寇季,于是就冷哼道:“一命偿一命,不然你们宋国就等着我们大辽兵马南下吧。” 寇季撇撇嘴,低声道:“你还听会吹……” 耶律吴哥愤怒的瞪着寇季。 寇季往耶律吴哥身边凑了凑。 耶律吴哥吓了一跳,提着手里的弯刀,喝斥道:“你还想跟我打一场不成?” 寇季一愣,收起了手里沾满了鲜血的金簪,走到了耶律吴哥面前,低声笑道:“你不是要一个交代吗?我有一个想法,跟你说说,你要觉得可行,那就算是个交代。” 那些守在耶律吴哥身后的人,见寇季凑近了耶律吴哥,纷纷挺身上前。 耶律吴哥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对着寇季冷声道:“我倒是想听一听,你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寇季在耶律吴哥面前,压低了声音,道:“不如我随你一起去外云州的山里,找一找你的父皇,听听他会怎么处置我。” 辽皇耶律隆绪人在外云州山里,这是寇季推测出来的。 依照辽军在山里行军速度,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的五十万兵马,如今已经到了外云州。 过了外云州,就是西夏。 寇季这话,是在告诉耶律吴哥,辽国图谋西夏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这对耶律吴哥而言,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耶律吴哥听到这话,一脸惊恐的后退了三步,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旋即他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耶律吴哥凶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对身后的辽国使节们低吼道:“我们走!” 他在延福宫里呆不下去了。 他父皇图谋西夏,一直在暗中秘密部署,为此花费了许多财力物力。 如今事情败露了,他必须尽快的通知耶律隆绪,让他有所防备,避免宋人提醒了西夏人,让西夏人有所准备,也避免宋人趁机摘桃子。 延福宫里的人,见到了寇季仅仅一句话,就吓的耶律吴哥狼狈逃窜,一个个如同看神仙一样的看着寇季。 寇季没有在意众人的目光,他盯着耶律吴哥的背影高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这个秘密是你透露给我的。” 正在往外走的耶律吴哥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寇季这分明是在坑他,往死里坑他。 寇季喊出的这句话,肯定会落入他父皇的耳中。 一旦他父皇听信了寇季的谣言,认为是他把辽国出兵征讨西夏的事情泄露出去的话,他一定会凉透。 耶律隆绪是一位雄主,但凡雄主,就不会太仁慈。 但凡雄主,在他们眼里,儿子远没有江山更重要。 虽说寇季这是在陷害他,可辽国出兵征讨西夏的事情一旦出了岔子,他父皇肯定会迁怒于他。 辽国要征讨西夏的事情,只有辽人自己知道。 而大多知情的辽人,都跟随在耶律隆绪身边。 出使宋国的辽人中,只有耶律吴哥知情。 宋人偏偏就在他出使宋国期间,知道了此事。 耶律隆绪几乎不用多想,就可以断定,消息是耶律吴哥泄露的。 他不认为宋人能猜出他的意图,宋人要是能猜出他的意图的话,不可能不阻止他从宋国购粮。 寇季一句话把耶律吴哥推进了坑里,偏偏耶律吴哥还不能停下身,去找寇季泄愤。 他着急着回去,把消息尽快传出去,让耶律隆绪知道。 眼见耶律吴哥越走越远,寇季又高喊道:“辽皇陛下邀请我去辽国,我就不去了。作为回礼,你帮我带句话给辽皇陛下。告诉他,肉虽好吃,可也得有一副好牙口,不然很容易崩了牙。” 寇季话音落地,耶律吴哥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延福宫里。 寇季回身见延福宫里的人都注视着他,干巴巴一笑。 他今日太耀眼了,耀眼的让延福宫里的人想不注意他都难。 其实他不太喜欢这种被人注目的场面。 可是没有办法,他身上的光芒掩饰不住。 寇季不想待在延福宫里继续晃眼,略微上前了两步,走到御阶近前,拱手道:“官家,臣满身鲜血的,不适合再留在殿里。还请官家允许臣回家洗漱一番,换一身衣服再来。” 赵祯想挽留寇季,可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娥开口了,她面色肃穆的道:“卿今日不惜舍身涉险,扬我大宋国威,哀家怎么会草草的让你回去。哀家许你去汤池沐浴,赐玉带、金冠、服袍。” 刘娥的语气不容置疑。 寇准也没有开口帮忙推辞,寇季缓缓一礼,应下了此事。 当即,便有小黄门走到寇季身前,领着寇季去了汤池沐浴。 汤池,乃是帝王沐浴的地方,庞大而华丽。 小黄门在引路的时候,还特地给寇准说明了一下,汤池平日里都是官家在享用。 自从大宋立国以来,除了高怀德、潘美、曹彬等开国将领蒙恩在里面沐浴过以外,其他人还真没有这份恩宠。 似高怀德、潘美、曹彬这种开国将领,也是在拥有灭国之功以后,还朝的时候,才得赐在汤池沐浴。 寇季仅仅是宰了一个辽人,就能拥有如此大的恩宠,那是天大的荣耀。 寇季没觉得这是荣耀,甚至还有点不想去。 因为小黄门不仅跟他说了高怀德等人在汤池里沐浴过,还说了赵恒生前,最喜欢在汤池里沐浴。 赵恒什么人? 一个浑身剧毒的人。 他天天泡的汤池,能有好? 若不是小黄门说,汤池里的水,是地下涌上来的活水,寇季肯定掉头就走。 到了汤池所在的宫殿里。 寇季就看到了一个十丈见方的大池子,池子里装满了水,上面冒着热气,池子上面飘荡着一层药用的干花瓣,热水一泡,缓缓绽放开了,形成了一片水上花海。 那些花中,寇季认识的只有一种,皇菊,余者一个也不认识。 但它们跟黄菊一样,在水中开的灿烂。 早在刘娥赐寇季汤池沐浴的话说出去以后,便有宦官从殿后出了延福宫,到了汤池传话,等到寇季到了汤池以后,一应沐浴的东西,早已准备好了。 小黄门见寇季盯着汤池发呆,便陪着笑脸在一旁道:“这些药花,都是经过御医们一一甄别过的,对人的身体好处极大。” 寇季点了点头,小黄门对伺候在殿里的宫娥们招了招手。 四个十八岁左右的宫娥,凑上了前,准备帮寇季宽衣解带。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拦下了她们,对小黄门道:“这不合适吧?” 小黄门低声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从明天起,她们就是您的人了,伺候您,那是应该的。” 寇季略微一愣。 小黄门似是看出了寇季的心思,低声解释道:“今日官家封赏诸位,您得了一间宅院,十六丫鬟,您可还记得?” 寇季点点头,瞥向了那四个女子,挑起了眉头,意外道:“她们就是官家赐给我的丫鬟中的其中四人?” 小黄门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您要在宫里沐浴,宫里提前也没准备,召别的宫娥过来伺候您,不太合适,所以太后就命奴婢召来了她们四人。” 寇季沉吟了一下,想让那四个女子出去。 但他看到了那四个女子看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哀求,就叹了一口气,道:“随你们吧。” 小黄门咧嘴一笑,对四个女子摆了摆手。 她们赶忙上前,伺候寇季洗漱。 寇季任由四个女子施为,心里暗暗长叹。 万恶的旧社会啊! 你不想腐败,但是他们会想方设法的逼你腐败! 太可恶了! “嘶嗷~” 寇季痛叫了一声,幽幽的道:“你们碰到了我胳膊上的伤口了。” …… 寇季躺在汤池里,任由四个女子折腾,他脸上盖着一张纱巾,正在回想今日延福宫里发生的事情。 今日在延福宫里激斗,说来说去,他都是莽撞了。 以他平日里处事的方式,本不该如此。 但是见到一个个内等子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心里的火气根本压不住。 他若不出手,那些内等子估计都会死。 寇季以为那个红胡子的辽人很强,为此他还做了两手准备。 可等他跟那个红胡子的辽人对上手以后,才发现,那个红胡子的辽人虽然很强,但仅仅是对普通人而言。 对上那些技艺高超的内等子,肯定不是对手。 但,内等子还是一个一个的死在了红胡子辽人手里。 他们是奉了命,去送命。 延福宫里能救他们的人,只有四个人。 赵祯、刘娥、寇准、耶律吴哥。 人是刘娥派出去的,刘娥自然不会去救他们。 寇准心里有所想法,所以也不会救他们。 赵祯不明白那些人是去送死的,所以他也不会救。 耶律吴哥连看戏的心思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去救他们。 大宋朝廷的那些文武官员,不可能为了几个内等子去出头。 因为这么做,不仅会触怒辽人,还会触怒刘娥。 守在殿里懂武艺的宦官,以及那些侍卫,也不可能替他们出头。 因为一旦他们替内等子出了头,很有可能会顶替了内等子,成为红胡子辽人拳头下的亡魂。 寇季正是因为看穿了一切,所以才冒险出手。 而且他出手不仅仅是为了救下剩下的内等子,也是为了维护大宋朝廷的颜面。 大宋朝廷一面向那些番邦使节们炫耀自己是天朝上邦,地大物博;一面在延福宫里被辽人啪啪打脸,。 这算什么? 儿戏吗? 告诉那些番邦使节们,宋人表里不一,很虚伪? 一面显示着自己的强大,一面被人打的抱头鼠窜? 长此以往,大宋朝廷非但不能让那些番邦使节们俯首称臣,反而会不断的滋长他们的野心。 “在后世的时候,常常听人说,大宋的文臣,群星璀璨……真该让他们到大宋来看一眼,看一看这璀璨的群星都是什么德行……真要是群星璀璨,怎么让大宋落的如此不堪……所谓的忠臣、贤相,不过是文人们为了拍马屁,吹捧出来的而已……” 写《宋史》的是什么人? 大宋文人。 大宋文人会说大宋文人坏话? 除非其为人真的如同丁谓一般,不然谁会写,谁敢写? 以大宋对文臣的优待,人家纵然是死了,后世子孙大多也在朝堂上站着。 你说人家坏话,你也得问问人家子孙答不答应。 比如已故宰相吕蒙正。 谁敢说人家一句坏话试试。 你看看吕家一门答应不答应,你看看吕家一门的门生们答应不答应。 为这种事情要是在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的话,还不如净说好话,别说坏话,大家都高兴,都清净。 …… 寇季在汤池里洗漱了半个时辰,身上的血腥味洗干净了以后,才出了汤池,擦干了身子,穿戴上了玉带、金冠,以及一身华服,出了汤池,重新返回到了延福宫。 寇季回到延福宫的时候,延福宫又恢复到了喧闹当中。 众人饮酒作诗,纵情高歌,抒发着自己的情感。 寇季到了以后,所有人依旧如故,只是他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从寇季身上掠过。 也不知道他们各自心里在想什么。 纵然是那些番邦使节,也在暗中打量寇季。 寇季的身份、地位、家世背景,那些番邦使节已经打探清楚了。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不出差自,以后必然会屹立在大宋朝权力的中心。 大宋朝以后注定会有一位对外态度很强硬的掌权人物。 有这么一位对外态度很强硬的掌权人物,大宋会对他们这些藩属造成什么影响,他们得好好衡量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5章 寇季的脸面值一百五十万贯 藩属们的心思,没有多少人理会。 在大宋朝的官员们眼里,能跟大宋一教高下的,唯有辽国。 能跟大宋扳一扳手腕的,唯有西夏。 西夏如今虽然在不断坐大,但还没有到跟大宋一教高下的地步上。 西夏至今仍是宋臣。 当然了,西夏也是辽国的臣。 辽皇耶律隆绪,为了拉拢西夏,给西夏王李德明也封了辽国王爵。 余者,还不足以被大宋放在眼里,也没有资格跟大宋一教高下,跟大宋扳手腕,所以大宋官员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 寇季入了延福宫,对赵祯、刘娥施礼以后,这才回到了寇准身旁,对寇准拱手道:“祖父,让您担忧了。” 寇准耸动着鼻子,冷哼了一声,一脸不悦的道:“再有下次,你就先把老夫埋了,再去。” 寇季哭笑不得的保证道:“没有下次了。” 寇准听到这话,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他让寇季先坐下,等到寇季坐定以后,他对寇季语重心长的道:“以你我如今的地位,已经不需要亲自去上阵肉搏了。 我们想要用人,自然有一大帮子人站在我们面前,供我们差遣。”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叹气道:“刚才那场面,我若是不出去,那些内等子恐怕都得死。” 寇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那种场面,旁人自然没有人插手,寇季若不出面,那些内等子必死无疑。 寇季的做法,从品行上论,没有错误,非但没有错误,反而比殿中的所有人都强。 可他终究还是害寇准担心了。 寇准瞪起眼,喝斥道:“你救人老夫不管,你害老夫担心了,那就是你的不对。” 寇季闻言,赶忙拱手道:“孙儿知错了。” 向敏中在这个时候凑过来,乐呵呵的道:“寇小子,你祖父说的对,以我们如今的地位,不需要亲自上阵去肉搏。” 寇季见向敏中怀里又抱着那个宫娥,顿时撇着嘴,低声哼哼了一句,“老流氓……” 再看看其他人,都如同向敏中一样,寇季就毫不客气的补充了一句,“一群老流氓……” 向敏中被骂的老脸涨的通红,寇准赶忙收回了探向宫娥的手。 寇准干咳了一声,训斥寇季道:“在座的都是你的长辈,说话注意分寸,别不知礼数。” “孙儿知错了……” 寇季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没有这么想。 刚才他在汤池里,差点没憋死,如今到了延福宫上,看到这群老流氓在耍流氓,自然不乐意。 我都没舒服,怎么能看着你们舒服! 向敏中不知寇季心中所想,见寇季服软,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意,“寇小子,你知道错了就好。这些个宫娥,都是官家的恩赐,我们不收,那就是抗旨。” 向敏中随手指了坐在末尾处的一个官员,道:“你看到了没?有人不仅拿了宫里赏赐的宫女,还偷拿宫里的东西。” 寇季顺着向敏中所指的地方望了过去,就看到了一位四品官,吃光了一盘子肉食,然后把盛肉的银盘子,大大方方的塞进了袖子里。 寇季愕然道:“还能这么干?” 向敏中掐了一把怀里的宫娥,笑道:“跟这小美人一样,都是宫里赐下的。虽说宫里没有明言,可是拿了这些东西,宫里也不会言语,算是默许的。” 寇季听到这话,低头瞧了一下桌上的三十六个银盘子,还有那银酒壶、银筷子、银筷枕等物。 随后他抄起了桌上的筷子,开始疯狂的吃菜喝酒。 向敏中、寇准见此一愣。 寇准疑惑的问道:“饿了?” 寇季一边吃着,一边晃着脑袋,他把桌上的饭菜挨个咬了几口,然后在向敏中惊愕的目光中,把剩下的饭菜倒在了桌上,随手把银盘子叠在了一起,对身旁伺候的宫娥吩咐道:“找一块布,给我包起来,一会儿我要带走。” 向敏中、寇准见此,面面相觑。 向敏中愣愣的看向寇准,疑问道:“这小子缺钱花?”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老夫的俸禄,堆在府上库房里都快发霉了,他也没花过一分,还给里面添了不少。” 向敏中愕然的看向寇季,道:“那他这是……” 不等寇准搭话,寇季开口道:“这些东西加起来,价值都快赶上我一年的俸禄了,不拿白不拿。反正拿了也不会有事,谁会嫌弃钱多?” 向敏中愣了一下,思量了一二,点头道:“言之有理……” 向敏中看向了寇准,询问道:“寇贤弟,要不我们也拿了?” 寇准轻蔑的瞥了向敏中一眼,不屑的道:“以你我的地位,贪恋这些东西,传出去得多丢人。” 向敏中揪着胡须,刚准备反悔。 就见寇准对陈琳摆了摆手。 陈琳快步到了寇准身边,寇准淡然的指着桌上的那些盘子等物,道:“老夫觉得这些东西不错。” 陈琳赶忙点头道:“奴婢明白,回头就差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向敏中见此,瞪了寇准一眼,同样指着桌上的东西对陈琳道:“老夫也觉得这些东西不错。” 陈琳点头道:“奴婢明白,回头就差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寇季正在打包那些盘子碗筷,见到寇准、向敏中二人的做派,赶忙停下手,对陈琳道:“陈琳,我也觉得这些东西不错。” 然而,陈琳搭理都没搭理他,翻了个白眼离开了。 寇准、向敏中二人,被逗笑了。 他们两个朝中宰辅,陪着寇季胡闹,那也是看到了寇季刚酣战了一场,险象环生,想陪他闹一闹,舒缓一下他的心情。 朝堂之上,愿意把寇季当成一个亲晚辈,陪他胡闹的,也只有这两位了。 他们两个也喜欢陪着寇季胡闹。 他们就喜欢寇季这种做正事的时候,一丝不苟,私底下却毫不拘泥,异常洒脱的性子。 以他二人的地位,以及俸禄,还真看不上这些东西。 若是换成了纯金的,并且每个盘子都有一斤重,那他们才会考虑考虑。 从宫里顺东西,并且在大宴的时候顺东西,没人回去追究。 甚至宫里每年都会备上一些东西,让那些官员们顺走。 文官们把这种从宫里顺东西的行为,不叫偷窃,叫偷恩。 他们偷的不是东西,而是这些东西上面沾染的龙恩。 朝廷对文官们很优厚,所以在这方面很大方,慷慨的让他们随便偷。 当然了,仅仅是大宴期间。 其余时间,从宫里顺走东西,那可是会被追究到底的。 陈琳不帮寇季打包,寇季只能自己费劲的打包。 然而。 寇季却不知道,他的这一偷窃的行为,被一个人瞧在了眼里,并且当场叫破。 “寇季,你拿宫里的东西做什么?” 赵祯坐在龙椅上,一脸认真的问道。 他还小,还不知道宫里有这么个隐藏的规矩。 虽说这种大宴会,他参加了不少,可他真的没见过有人偷东西。 因为能坐在他身边的人,那都是位高权重不缺钱的主儿。 人家不稀罕这些东西,所以不会偷。 而会偷这些东西的官员,距离他则很远,那些官员偷东西的时候,也会稍微掩饰一下,所以他不怎么能看得清。 所以当寇季大大咧咧拿着包袱包起盘子碗筷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问出声。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寇季身上。 大宋朝堂上的官员自然知道寇季在做什么,他们很想瞧瞧寇季偷东西被当场叫破以后,会如何反应。 那些番邦使节也知道寇季在做什么,他们这些年出使大宋,没少见大宋朝堂上的官员们顺走桌上的碗筷,有时候他们自己也顺。 寇季在众目睽睽之下,放下了包袱,起身拱手道:“回官家,臣把盘子弄脏了,打算拿回家洗洗,回头再送回来。” 满朝文武闻言,先是一脸愕然,随后一个个抿着嘴,肩头不停的耸动。 赵祯一脸懵,他愕然道:“御膳房有宫娥宦官会洗的……” 寇季原本打算推脱一下,把赵祯糊弄过去,却没料到赵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回官家,宫里的宫娥宦官,洗不干净,臣洗的才干净。而且臣从小有个习惯,那就是自己吃过东西的盘子,一定要自己洗。” “哦~” 赵祯假装懵懂的点了点头。 当寇季说出了宫娥宦官们洗不干净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别的地方的人,他不太了解。 可宫里的宦官宫娥们,他还是很了解的。 宫里的宦官、宫娥们,犯了错,那不是打板子,就是杖毙。 惩罚相当严重,他们怎么可能洗不干净盘子。 要是真洗不干净盘子,那估计早被打死了。 一直不言苟笑的赵元佐,被寇季的真性情逗乐了。 他觉得寇季是真不错,该英雄的时候,一点儿也不退缩,该小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掩饰。 比那些虚伪的人强太多了。 而在他心里,最虚伪的就是他父皇。 那个曾经用一个又一个谎言欺骗他的人。 赵元佐看着寇季,笑呵呵的道:“你既然喜欢洗盘子,那就把本王的盘子,一并洗了吧。” 赵祯闻言,跟风道:“朕的盘子也交给你洗了。” 随后,那些个赵氏宗亲,皇亲国戚们也一个个笑着张口,扬言要把他们的盘子也交给寇季洗了。 当然了,他们的心思跟赵元佐、赵祯不同。 赵元佐、赵祯让寇季洗盘子,怀着的是变相赏赐的目的。 而其他的赵氏宗亲,以及皇亲国戚,他们让寇季洗盘子,纯粹是在羞臊他。 向敏中见到这一幕,吧嗒着嘴道:“老夫突然有点不想把孙女嫁给你了。就你今日的做派,以后入了内庭,一个洗盘相公的名声,跑不了了。 老夫的孙女要是跟了你,还不被人说成洗盘夫人? 老夫可丢不起这个人。”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没说话。 寇季以后入了内庭,真要是被人称为洗盘相公的话,他感觉他在九泉之下,会羞臊死。 寇季听到向敏中的话,一副唾面自干的架势,道:“有人送我钱花,别说叫我洗盘相公了,就算叫我扫厕相公,我也乐意。 只要不是贪污受贿得来的钱财,我拿的理直气壮,谁也挑不出错。 于其一面受贿,一面向百姓假装青天,博得一个青天的美誉。 还不如洗盘子谋财,当一个洗盘相公呢。” 寇季就是看不惯满朝文武那偷偷摸摸的做派,所以才把洗盘子这种事情说的理直气壮的。 一个个手里皆握着朝廷大权,掌管数万万黎民的生计,做事不堂堂正正的,净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别说一个个头上都挂着忠臣良将的名头,就算是头上挂上千古圣人的名头,也就那么回事。 大宋该被人吊打的时候,还是会被人吊打!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勉为其难的赞叹了一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老夫赞成你的说法。” 向敏中吧嗒了一下嘴,没有说话。 他总觉得自己被寇季教训了,但他却没有证据。 …… 夜宴在寇季坐上马车的那一刻落幕了。 马车是宫里送的,车上装满了银盘子、金盘子、玉碗等黄白之物。 文武大臣们用的皆是银制的餐具,可皇亲国戚、赵氏宗亲,以及赵祯等人,用的则是金玉之物。 一马车的黄白之物,价值异常高昂。 特别是赵元佐、赵祯、刘娥等人用的通透的玉碗,那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赵祯、赵元佐都说赏给了寇季,刘娥纵然有些肉痛,也只能咬咬牙大方的赏了给寇季。 临出延福宫的时候,王钦若那个老狐狸拦住了寇季,吧嗒着嘴告诉寇季,“老夫若是知道不要脸可以谋取这么多钱财的话,老夫也舍下这张脸了。” 这话虽然有些骂人的意思,但是王钦若当时说话的时候,语气中的羡慕,是掩饰不住的。 寇季听到王钦若这话,刚开始还有点懵。 直到向敏中隐晦的告诉他,这些黄白之物,足够寇季在汴京城里买一座寇府一样的宅子以后,寇季就懂了。 寇府虽然没有向府那么大,但是胜在地理位置优越,所以价值也不低。 寇季当时在汴京城里买铺子的时候,打听过汴京城的地价,以及宅子的价值。 寇府的宅子,值一百五十万贯。 倒不是说以寇准的身份,住不起更贵的宅子。 而是没有更贵的宅子让寇准住。 汴京城里的大多数大宅子,那都是有主的。 一个个都是背景身后的主。 寇准不可能为了住一个配得上他身份的大宅子,就把人家一门从大宅子里面挤出去,平白无故的招惹一帮子敌人。 一百五十万贯,以寇季今时今日的俸禄,需要为朝廷工作一百多年,才能赚到。 寇季总算是明白了那些官员们,为何挤破脑袋,哪怕是降品降级,也要往汴京城里窜了。 宫里的赏赐,那只有挨着皇宫近的官员,才能享受到。 往往宫里挥挥手,你有可能就会少奋斗一辈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6章 大年初二 这种机会也不常有。 寇季能一下子捞这么多,那也是跟他今日在宫里的所作所为有关,外加上赵祯、赵元佐的力挺,他才能得到这么多。 毕竟,江山是赵氏江山。 一个太宗嫡长子,一个当今官家,两个赵氏江山中最有话语权的人发话,谁也不好阻拦。 刘娥、寇准纵然手握大权,偶尔还能忤逆一下赵祯这个小官家的意思,但他们却不好忤逆赵元佐的意思。 这可是一个一不高兴就把东宫点了的主。 要是惹恼了他,他再把皇宫也点了,那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为了些许钱财,跟这位对着干,划不来。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道说道大宋朝有没有钱的问题。 在有没有钱这个方面,大宋朝也属于一个奇葩。 大宋朝有钱吗? 有! 作为一个商业空前繁荣的朝代,每年光是商税,就能收入几千万贯,几乎跟征收百姓粮税税款持平。 除此之外,大宋朝还有官营的盐铁,以及官营的海贸生意。 后世很多人总是错误的以为,我国古代的海贸生意很凋零,很惨淡。 其实不然。 大宋朝廷的官营海贸生意非常繁荣。 不提那些被运输出去贩卖的瓷器、丝绸等物,单单是每年从官营造船厂运出去的大型的航海大船,就足足有五千多艘。 年复一年,大宋朝飘荡在海上的大船,数以十万计,如何能不算繁荣。 这还不算那些商人们私自下海的船只,以及那些出海打鱼的渔船。 所以,古代海贸并不繁荣的传言,纯粹是个谣言。 正是因为如此,大宋朝每年除了税收以外,还有不少官营作坊上交上来的巨额的盈利。 所以说,大宋朝廷非常有钱。 用富得流油形容也不为过。 但是,大宋朝廷有钱,历代官家却过的很拮据,甚至要营造宫殿之类的建筑,还要偶尔募捐一下,又或者敲一敲那些吃的肚满肠肥的商人们一笔。 国库里年年亏空,每到年底,就能看到无数的耗子在里面翻滚跳跃。 缘何如此? 就是因为大宋朝廷对朝臣们很优厚。 不论是武勋,还是宗亲,又或者文武大臣,从不会出现缺衣少食,没东西吃,没钱挥霍的时候。 赵氏历任皇帝,为了坐稳皇位,情愿自己吃苦,也得让手下的臣子们吃饱喝足。 在这一点上,赵氏历任皇帝,算得上是历朝历代皇帝里做的最好的。 甭管是那个外任官入京,只要入了汴京城为官,朝廷基本上都会在汴京城里赐给他们一座宅子。 往往一座宅子,就能抵得上官员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俸禄。 今年除夕夜宴。 除了皇亲贵胄外,寇季是吃的最饱的一个。 价值一百五十万贯的黄白之物,价值二十万贯的两近宅子,这些还都是小头。 真正的大头是赵元佐赐给他的那两百户的食邑。 只要赵元佐不收回他的赏赐,寇季就能吃那两百户的供养,吃一辈子。 赵元佐改任江陵牧,新添的两百户食邑也在江陵。 江陵在大宋,算得上是比较富庶的地方。 两百户的供养,那可是不小的数目。 从寇季离宫的时候,那些个盯着他马车背影说算话的官员们就不难看出。 寇季今日,算是得了天大的恩赐。 对此,寇季也有自己的看法。 他觉得朝廷如此赏赐官员,做法不对。 人总是贪得无厌的,你越娇惯那些个文武大臣们,他们就越贪婪。 虽说这有点吃了主家饭,砸了主家锅的嫌疑。 但是满朝文武都这么干,寇季偶尔干一干,也无妨。 祖孙二人回到了寇府以后。 寇准让寇季把那一马车的黄白之物入了府库,叮嘱寇忠明日去三司衙门领受朝廷赏赐给寇季的宅子,丫鬟等物。 寇准婉拒了寇礼邀请他一起守岁的邀请,在府上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下,从寇公车上站起身,拽着寇季的耳朵,进了自己的卧房。 一进房门。 寇准松开了寇季的耳朵,黑着脸喝斥道:“你给老夫跪下。” 寇季自知逃不过这一劫,所以很顺从的跪倒在了寇准面前。 寇准指着寇季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今天很英雄,很壮烈?” 寇季果断摇头,“没有……” 寇准却没有饶过他的意思,“没有个屁!没有你冲上去跟辽人缠斗做什么?那是你该干的事情?” 寇季认错道:“祖父,我知道错了。” 寇准指着府上库房所在的位置,骂道:“得了一点钱财就沾沾自喜的。老夫缺那点钱财吗?府上的钱财多的都快发霉了,需要你拿命去换钱吗?” 别人府上,那是人丁兴旺,不是有败家的儿子,就是有散财的孙子。 纵然是忠烈满门的折家,也出了一个名叫折继宣的不肖子孙,更何况别的府上。 偏偏,寇府就与众不同。 寇准每日里忙着处理朝廷上的政务,没有闲暇的时间去花钱,他那一车车的俸禄拉回家以后,基本上都放在了府库里,动都很少动。 寇礼这个当儿子的,偶尔会花一些府上的钱财,但数额都很少,基本上没有超过千贯。 他花掉的那些钱财,对寇准而言,连毛毛雨都不算,寇准懒得搭理他。 寇季这个当孙子的,就更与众不同了。 不仅不花府上的钱,没事还往府上送钱。 作为寇准认定的寇府继承人,等到寇准百年以后,寇府积攒了多年的钱财,还不都是寇季的。 寇准觉得,有这么多钱财给寇季花,寇季没必要为了钱财去拼命。 不仅不用为了钱财去拼命,甚至还能花钱去让别人替自己拼命。 寇季苦笑道:“祖父,你知道的,孙儿之所以出面,并不是为了钱财。” 寇准瞪着眼,喝道:“老夫知道你出面去搏命,不是为了钱财。可老夫就是想抓着这个话头,训斥你,你有意见?” 寇季闻言,果断摇头。 跪在地上聆听寇准的训斥。 等到寇准骂累了,才说到了正事,“你今日的举动,肯定会触怒辽人,我大宋免不了要跟辽人打一场。” 寇季在寇准隐晦的暗示下,缓缓起身,沉吟道:“我在延福宫里出面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我仔细推论了一下,觉得辽皇耶律隆绪不可能为了一个辽人,对我大宋大动刀兵。 辽皇耶律隆绪要征讨西夏,又是在山里行军,此刻肯定已经到达了外云州。 从外云州再折道到我大宋,有些划不来。 辽军在山里行军,本就艰难。 从外云州到我大宋边陲,需要翻过几重大山。 辽皇耶律隆绪在山里已经闷了一个多月了。 不可能再闷一两个月,跨越几重大山来攻打我大宋。 出了外云州,辽人面对的是一马平川的西夏,更容易让他们的铁骑称雄。” 寇准仔细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缓缓点头道:“辽人若是真在外云州,那他们还真没办法,绕过大山,前来攻打我大宋。” 寇准瞥向寇季,问道:“那你在延福宫上出声提醒耶律吴哥,又作何解释?” 寇季低声笑道:“逼他早点滚蛋而已。等他把消息送回去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估计已经率领着自己的兵马,到了西夏边陲。 我们有没有透露消息给西夏,他只需要派遣斥候,查探一下西夏的边防,便会知道。” 寇准沉吟道:“所以你今日在延福宫里的所作所为,不是莽撞行事,而是细细推算过以后才那么做的?” 寇季实话实说道:“我也是在宰了那个辽人以后,想出来的。” 寇准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陪老夫守岁……” 寇季点头答应了一声,就陪着寇季在卧房里坐下。 坐了没多久,寇准就糊里糊涂的睡了过去。 寇季帮寇准盖上了毯子,守在他身边。 等到三更天的时候,唤醒了寇准。 祖孙二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了点东西以后,换上了朝服,再次入宫。 大年初一的朝会,谁也不能错过。 今日朝会,不论政事,但是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入了宫,上朝以后,先是在赵祯引领下,出了宫门,去了景灵宫,祭拜了一下先贤,以及赵氏祖宗。 随后回到宫里,又祭拜了一下赵恒。 然后才重新回到朝堂上,面见各国各藩属使节。 一直忙到了傍晚,才散场。 寇准祖孙二人回到府里以后,快累瘫了。 两个人蒙着被子,呼噜噜的睡了过去。 一觉就睡到了大年初二。 一大早,就有人前来拜访。 拜访的人却不是客人,而是楚王府的管事。 楚王赵元佐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把江陵食邑里的两百户,划拨给了寇季。 楚王府的管事给了寇季一卷文书,上面加盖着楚王印、玉玺、内庭相印、宗正印。 之所以加盖这么多的印玺,那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 寇季吃了两百户的江陵食邑,那是朝廷认可的。 谁也不能挑刺,谁也不敢说三道四。 寇季把楚王府管事给的文书递给寇忠,让寇忠差遣人去搭理此事的时候,寇忠差点没激动的晕倒。 倒不是他能从中间分润一些好处,他纯粹是替寇季激动,替寇季开心。 两百户的食邑,不仅仅是能得到巨额钱财的问题。 而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这标志着寇季一个人,就能自称一声权贵,自称一声豪门。 寇季对此毫不在意,挥了挥手,让寇忠下去自己看着处理。 寇忠拿着楚王府管事送来的文书,匆匆去找寇准。 有些事情寇季不懂,但是不代表寇准也不懂。 寇忠觉得,有关于寇季在江陵食邑的问题,有必要好好跟寇准探讨一下。 寇忠会跟寇准探讨什么。 寇季不知道。 寇季现在正忙着在门口迎客。 最先到寇府的是王曙夫妇。 寇季见到了王曙夫妇,主动施礼,“小侄见过姑父,见过姑母。” 至于跟在他们身后,撇着嘴,一脸不屑的王远,寇季选择忽略了他。 以寇季今时今日在朝堂上的地位、威望,忽略他王远,也没人计较。 王曙见到了寇季,满脸笑容,道:“寇季啊,昨夜你在延福宫里,为我大宋狠狠的争了一口气啊。” 寇季含笑道:“一点儿小手段,上不了台面,当不得姑父夸奖。” 王曙晃了晃脑袋,感慨道:“过来寇府的路上,我可是听到了不少人在为你宣扬名声,在传颂你在延福宫里的壮举。 有人更是称赞你为我大宋第一勇士。” 寇季一愣,淡淡的道:“辽人的东西,我们不学,也不用。我就是大宋朝堂上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官。” 王曙见寇季不接受吹捧,也就没有言语。 王寇氏脸上笑容生硬的给寇季回了一礼,“侄儿有礼……” 从她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初在寇府里要赶寇季出府的嚣张跋扈。 她虽然蠢了些,可并不笨。 从寇季连连获赏,就不难看出,寇季崛起,势不可挡。 大宋最顶端的那几个位置上,肯定会有寇季一席之地。 以后寇准要是没了。 王曙父子,少不了得求寇季提携。 她自然不敢再得罪寇季。 但她也没有为此前的作为,给寇季赔礼道歉。 她觉得这个外来的野孩子,还不足以让她这个寇府的嫡女点头哈腰的道歉。 寇季迎了王曙夫妇入了寇府,陪着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让人带着他们去找寇准。 寇季又只身前往府门前,继续迎客。 在门口候了没多久,张成夫妇,领着他家的崽仔宝儿、二宝、陆铭到了府上。 他们是坐着马车来的,马车上有一个大箱子。 到了寇府门前以后,停下了马车。 让人把车上的箱子搬了下来。 张成率先走到了寇季面前,拱手道:“寇季兄弟,我们来晚了。我们原本打算昨天就到府上来的。不过我听人说,你们这些官员,除夕夜都要入宫,所以我才没有过来。 今早赶早过来,除了给你拜一个早年以外,就是把去岁我万象典当行,以及万象楼的盈利给你送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7章 为大宋贺? “些许钱财而已,怎比得上你我的兄弟情谊重要。” 寇季得知张成是急着给他送钱来的,有些不乐意的埋怨了一句。 张成听到这话,哎哟了一声,叫道:“什么叫些许钱财而已?” 张成拍着身边的箱子,沉声道:“里面的金银价值二十万贯左右呢。若不是跟着你,我这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寇季意外的道:“典当行这么赚钱?” 张成晃了晃脑袋,凑到寇季身边,低声道:“典当行赚的不多,但是万象楼是真赚钱。我依照你的法子,改变了一些扑卖的方式,经常邀请那些达官贵人到咱们万象楼里参加扑卖。 那赚钱的速度,就跟抢钱似的,一个劲的往咱们库房里堆。 咱们万象楼开得晚,要是开早一切,那赚的更多。” 寇季听到张成的话,略微思量了一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典当行赚的不多,这在意料之中。 万象楼一个劲的揽钱,稍微思考一下,也能理解。 刨去万象楼新的扑卖方式,以及抽佣的方式不说。 单凭他跟刘亨身份背景,就足以让很多达官贵人,走进万象楼里去消费。 虽说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有可能是为了求寇季或者刘亨办事,也有可能是为了求他们身后的人办事,但他们聚拢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顶级的客户圈子。 拥有一群顶级客户的万象楼,自然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为顶级客户服务的,顶级扑卖场。 泱泱大宋,富庶异常,作为大宋的顶级扑卖场,几个月获取几十万贯的钱财,纯属正常。 比起那些官营的船厂、盐场、铁场等等,纯粹是九牛一毛。 寇季瞧着张成脚边的箱子,询问道:“刘亨那份,还有你那份,都分过了吧?” 张成重重点头。 寇季见此,才点头道:“那这些钱,我就收下了。等到万象楼的伙计、管事们学有所成的时候,我们可以考虑在各府,各路首府,设立万象楼。” 张成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学问有限,怕撑不起这个场子。更重要的是,咱们手里的人手有限,场子铺的太大了,怕支撑不住。” 寇季笑道:“慢慢来,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张成缓缓点头。 寇季笑着又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府,我让人带着你们先去我的院子里待着,过会儿我去找你们。” 随后,张成一行在寇季带领下,到了寇季暂居的院子里。 安顿下他们以后,寇季又让人给他们备上了酒菜,同时找了几个丫鬟,伺候着他们。 寇季自己则返回到门口继续去迎客。 按理说迎客的事情,得寇礼来。 只是寇礼在府上没有多少地位,在汴京城里也没有多少存在感,些许的高官,他应付不过来。 比如中午才到的李迪、王曾这些人。 寇礼若是出面迎接人家,人家未必会跟他好好攀谈,甚至还会觉得寇府有所怠慢。 若是寇季出面迎接人家,人家还能扯着寇季聊一聊官场上的事情,以寇季在官场上的地位,人家也不会觉得怠慢。 虽说古代规矩森严,可很多时候还是看的个人地位。 寇季一直站在门口迎客,迎到了午后。 那些个官场上的官员,大多都引到了寇准院里。 寇季自己的客人,寇季则安排到了自己院里。 到了午后以后,基本上就没有客人登门了。 寇季躲在自己的院子里,陪着张成、二宝、陆铭喝酒、吃菜、吹牛。 张成经过了大半年的蜕变,已经从一个赘婿,成功的蜕变成了一个大商人。 张嘴闭嘴,基本上都是生意场上的事情。 二宝、陆铭二人,经过了大半年的学习,也有所改变。 他们不再像是以前那么孩子气,身上多了一些书卷气,说话做事,有条有理,谈吐间偶尔会引经据典,看得出大半年时间,两个小家伙都很刻苦,学了不少东西。 寇季陪着他们聊天聊到了傍晚。 给张成家的宝儿、二宝、陆铭,一人发了一个用红绸子包裹的大红包,才送他们离开了寇府。 二宝有心留下,想多陪陪寇季,可寇季没有答应。 不是寇季心狠,而是二宝现在正是学习的时候,留在他身边,肯定会被他指使着各种跑腿,时间一长,肯定会荒废学业。 送走了张成一行。 刘亨这厮踏着夕阳,到了寇府。 这厮今日有些骚包,浑身穿金带银的,恨不得把值钱的东西都挂在身上。 一见到寇季,这厮就叫道:“四哥啊,小弟如今钱多的花不完,你说该咋办?” 寇季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我听说高、曹、潘几家在城外都有马场,你刘家也算是将门,要不你也弄一个马场?” 刘亨脸上的得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尴尬。 汴京城外的马场,可不是谁想建就能建的。 首先你得在城外有一片足够大的田产。 随后你得把这些田产处理成可以供马匹生活的草场。 还得从辽国、西夏、青塘、大食等地,引进驰名古今的纯种名马。 还得给每一匹名马,配上一位技艺高超的马夫。 除此之外,还得给马场分派护卫,分派搭理马场的人。 一些特殊的名马,还得给陪一些营养价值高的吃食。 总之,开马场花费非常大。 远不是刘亨刚得到的那点小钱就能够解决的。 寇季一下把刘亨想得瑟的心思捻进了土里,这才缓缓问道:“你被解除禁足了?” 刘亨点头道:“早就解除禁足了,只是年底了,封桩库的事情有些繁忙,所以才没过来找你。”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往府里走去,“进去说。” 刘亨跟随着寇季身后,往府里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还没踏过寇府的门槛,就听到有人高声道:“寇兄、刘亨兄弟,且等等我们。” 寇季、刘亨循声望去,就看到了曹佾、范仲淹联觉而来。 寇季见此,有些意外。 一个纯正的文臣,一个背着武勋身份的文臣,居然能走一块。 等他们凑近了一些的时候,寇季迎了上去,询问道:“你们不在府上待客,居然跑来看我?” 寇季目光落在他们手上,又道:“还带了东西。” 随后,不等曹佾、范仲淹搭话,就对身旁的刘亨埋怨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刘亨哼哼道:“我也不是空着手来的,我在大相国寺为你请了一尊金佛。大相国寺的主持说,会放在金殿上,每日里诵经,为其开光。过些日子就会送过来给你。” 寇季、曹佾、范仲淹听到这话,都乐了。 曹佾笑道:“如此说来,你的礼物比我们的贵重。” 曹佾捧着手里的盒子,笑道:“我知道寇兄会一点刀法,所以特地在我祖父收藏的名刀里,取了这一柄,送给寇兄。” 曹佾把手里的盒子交给了寇季,叮嘱道:“此刀乃是我祖父剿灭南唐的时候,从南唐一位大将军手里夺下的,是一柄难得的珍品,你可要善待它。” 寇季握着盛刀的盒子,犹豫道:“是不是太贵重了?” 曹佾晃了晃脑袋,道:“此物虽然珍贵,但是算不上我祖父珍藏中的精品。于其留在府上的府库里蒙尘,还不如赠给寇兄。” 寇季接过了盒子,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过了。” 曹佾灿烂的一笑。 范仲淹在一旁笑呵呵的道:“你们的礼物都价值不菲,搞得我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了。” 寇季笑道:“礼不分贵贱,最重要的是那份情谊。” 范仲淹缓缓点头道:“我初入官场不久,身无长物。朝廷发放的俸禄,大多都奉养了老母。今早听闻寇兄除夕夜在延福宫称雄,所以就乘兴作了一卷延福宫夜宴图。 赠给寇贤弟。” 寇季收下了范仲淹的延福宫夜宴图,请他们一起入了寇府。 到了他的院子里,坐定以后。 寇季问道:“你们不在府上待客,怎么全都跑到我府上来了?” 曹佾笑道:“我曹府兄弟众多,待客自然有我几位叔父,还有兄长曹旭,不需要我去待客,我也没资格待客。于其在府上陪着那些丫鬟们斗嘴,还不如来找寇兄你。 除夕夜宴,我官职卑微,未能入宫。 但是我爹回府以后,就把寇兄在延福宫里的壮举,给我们兄弟说了一番。 兄弟我听见了寇兄在延福宫的壮举以后,热血沸腾的,当即就想来找寇兄。 若不是昨日大朝会忙碌了一天,我昨日就到了。” 范仲淹在一旁笑道:“我升迁到汴京城不久,尚未安顿稳妥,老母妻儿皆在老家。我一个人在府上待着太闷,所以过来找你说说话。” 寇季看向了刘亨。 刘亨嚷嚷道:“我爹不在,他好几日前就离开了府邸。我大哥也不见踪影了。我二哥趁着我爹和我大哥不在,在府上瞎折腾。我懒得搭理他,就过来找你了。” 曹佾、范仲淹二人听到这话,捂着嘴偷笑。 唯有寇季一人,皱起了眉头。 曹佾、范仲淹见此,手起了笑脸。 范仲淹疑惑的盯着寇季,询问道:“贤弟,莫非刘亨父兄离开了府邸,有问题?” 寇季瞧了他们三人一眼,低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纵然我瞒着你们,过一段日子,你们也会知道。 辽人要征讨西夏,朝廷想趁机割肉,已经出兵了。 刘亨的父兄,八成被派往了战场。” 刘亨、曹佾、范仲淹三人闻言,一脸愕然。 曹佾急忙道:“辽人要征讨西夏?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们一点风声也没收到?” 历来宋辽之战,无论谁先出兵,要不了多久,对方都会得到消息。 随后根据对方的兵力,入侵的方向,做出相应的部署。 而此次辽人征讨西夏,却毫无征兆。 曹佾自然觉得意外,想要问个清楚。 寇季解释道:“辽皇耶律隆绪为了一举拿下西夏,对这一次出兵,做了诸多掩饰。所以时至今日,西夏人也没有发现辽皇耶律隆绪出兵的事情。” 不等刘亨三人发问。 寇季又补充道:“朝廷之所以能够发现这件事,也是从许多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的。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所以并没有四处宣扬,一直在秘密行事。” 曹佾作为将门子弟,读过不少兵法,他通过寇季的话,已经判断出了朝廷借机出兵的用意。 曹佾沉声道:“朝廷是想借着西夏和辽国酣战之际,趁机出手剜肉?” 寇季缓缓点头。 曹佾捏着拳头,激动的道:“若是西夏和辽国之间的战事,能够陷入到胶着当中。朝廷就能借此获取更多的疆土。” 寇季说道:“朝廷已经许了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许他们在西夏和辽国大战的时候趁机插手。有他们搅局,这场战事一定不会这么快打完,只会变得更乱。” 曹佾紧握着拳头,捶打着大腿,高声喊道:“太好了……时隔多年,我大宋又能开疆拓土了。收复燕云,指日可待啊。” 范仲淹振奋的点头道:“听闻如此快事,当常饮三百杯。寇贤弟,你不会吝啬府上的酒水吧?” 曹佾也看向了寇季,朗声道:“上酒吧,寇兄。我们一起喝一杯,为大宋贺。” 寇季低声笑道:“酒水自然不缺,只要你们肚子够宽敞,能喝多少喝多少。” 范仲淹哈哈大笑道:“痛快!如今方知寇贤弟也是性情中人,当引为知己。” 寇季笑道:“好说好说……” 寇季吩咐伺候他们的仆人上酒菜。 在范仲淹、曹佾说笑的时候,寇季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刘亨,低声道:“在担心?” 范仲淹、曹佾听到这话,停下了说笑,同时看向了刘亨。 刘亨在三人注视下,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他假装洒脱的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听到了我爹上了沙场以后,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8章 辽人侵夏 刘亨这话说的洒脱,可在场的三个人从他的语言中都听出了苦涩。 刘亨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晒笑道:“这人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总是觉得他待我不好,对我有所亏欠,甚至心里还有点怨恨他。 可一听他去了沙场,我这心就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担心他在沙场上有个好歹。” 刘亨顿了顿,瞥向寇季三人,咧嘴道:“你们说,我这是不是贱?” 寇季三人并没有发笑,皆是一脸凝重。 范仲淹捋着嘴角的胡须,幽幽道:“子为父忧,乃是人之常情。你们毕竟是亲父子,他上沙场,你为他担忧,理应如此,何贱之有?” 曹佾拍了拍刘亨的肩头,轻声道:“不必担忧。以你爹的身份,冲锋陷阵还轮不到他。自有前军先锋,以及帐下校尉,供他驱使。 再说了,此次不论是对战西夏,还是对战辽国,皆有折种两家帮衬。 你爹不会有事的。” 曹佾身为将门子弟,他的话自然最有说服力。 刘亨听到他的话,面色缓和了三分。 寇季在一旁道:“你爹手里没有兵马,打仗的事情根本轮不到他。我若是猜的没错的话,朝廷之所以调遣你爹随军,看中的是你爹皇城司提举的身份。 朝廷大概是想借你爹的手,差遣皇城司的探子,配合军中的斥候,一起刺探军情。” 听到寇季这话,刘亨那颗担忧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脸上浮起了自然的笑容,道:“你们是在安慰我?我需要你们安慰吗?” 寇季三人闻言,齐齐翻了个白眼。 三个人吵闹了一会儿,仆人们端来了酒菜。 三个人一边攀谈,一边吃肉喝酒。 喝了一会儿,范仲淹提议行酒令,曹佾、刘亨点头附和。 寇季却为难了。 他又不是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到了大宋以后,也没正统的学习过。 唯一一次接受教育,就是在宫里陪着赵祯的时候,接受过那些教授赵祯的官员们的教导。 但是那些人给赵祯讲课,大多讲的都是圣人学问,很少会提及行酒令一类的事情。 所以寇季不会行酒令。 范仲淹三人似乎看出了寇季的窘迫,嘴角皆勾起了笑意。 寇季见此,故作高深的道:“行酒令什么的,太俗,太普通。我们赌骰子如何?” “骰子?怎么个毒法?” 范仲淹询问。 他并非腐儒,在酒桌上从不拘泥。 寇季简单的跟范仲淹说了一下后世用骰子吹牛的法子。 范仲淹听了,眼中一亮,笑道:“斗智、斗勇、斗胆,妙妙妙……早知道寇贤弟有如此妙法,我就应该早拽着你喝酒。” 在有些人眼里,后世用骰子吹牛的法子,只是一个酒桌上玩乐的游戏。 可在有些人眼里,这个游戏就是一个斗智、斗勇、斗演技的游戏。 这个游戏对磨练智力、胆色、演技,大有好处。 当即。 寇季招来了府上的仆人,让他们去准备骰子。 准备好了东西以后,四个人玩了起来。 仆人们瞧着四个人互相飙演技,觉得有趣,偷偷在一旁观看,看久了,也学会了用骰子吹牛的法子。 他们下去以后,少不了要跟府上的其他仆人凑在一起,互相玩。 要不了多久,这个游戏就会传遍汴京城。 寇季丝毫也不知道,他为了维护颜面,提出来的吹牛游戏,很快就会成为酒桌上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四个人在府上玩到了深夜。 寇季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三间客房,让他们睡下。 寇季自己也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房里睡下了。 他也有些微醺。 虽说大宋的酒水,比起后世的酒水,度数偏低,可那也是酒。 他是灵魂穿越到了大宋,又不是身躯穿越到了大宋。 这副身体,并不足以支撑他千杯不醉。 此后几日。 一直处在年节当中。 不是有人到寇府拜访,就是寇礼、寇季二人出府去拜访别人。 寇季到过李府,去李府的时候,李迪正在打儿子,原因不明。 寇季瞧见李迪提着藤条,凶神恶煞的样子,果断放下了礼物,拔腿就跑了。 但却没逃出李迪的手掌心,被李迪拽住,陪着李迪喝了两杯,然后才离开了李府。 去向府拜访的时候,向敏中那个老倌,带着他五个儿子,一直在劝寇季喝酒。 寇季感觉出这老倌目的不纯,在喝的微醺的时候,就借口告辞了。 寇季虽然逃的快,但是终究没有逃过向敏中那老倌的手掌心。 那老倌不知道何时,塞了一个荷包在他怀里。 荷包上绣着两只七彩鸳鸯。 寇季想丢了这东西,最后想了想,还是留下了。 倒不是他贪人家绣荷包的姑娘,他纯粹是觉得这荷包做工不错,用来装府上新打造的金叶子、银叶子,很不错。 毕竟,在这个状元跨马游街,荷包乱飞的年代,一个荷包还不足以决定寇季的婚事。 随后,寇季又先后去了王曾府上、曹玮府上、以及杨文广府上。 到王曾府上的时候,被王曾拉着教诲了许久。 他叮嘱寇季,说寇季最近说话做事,略显张杨,希望寇季能够谨言慎行,避免得罪人。 王曾能给寇季说这番话,自然是把寇季当成子侄一样对待。 寇季知道王曾的心意,所以王曾说什么,他都点头应下了。 至于会不会照着王曾说的话做,那就是另一回事。 大宋如今内忧外患严重,寇季想要改变大宋如今的颓势,就必须下猛药。 对大宋下药太轻,反而起不到任何作用。 到了曹玮府上的时候,曹玮倒是没有多说什么,除了留下寇季在府上吃了一顿饭外,就是邀请寇季到曹府学艺。 除夕夜在延福宫里,寇季跟红胡子辽人缠斗,虽然取胜,但是过去取巧。 曹玮认为,似寇季这种心不够硬的人,需要学一些武艺,以备不时之需。 寇季婉拒了曹玮的邀请。 对于自己的安慰问题,寇季有自己的谋划,还不愿意去吃苦学武。 寇季在曹府没见到狄青,就询问了一下曹玮。 曹玮说他托关系,把狄青送出了汴京城,让他去军中历练。 寇季觉得,曹玮送狄青出去历练是假,躲着曹府的那些个姑娘们,才是真的。 曹佾曾经不止一次的向寇季提及,狄青待在曹府里,可把曹府的姑娘们祸害的不轻。 那厮也没做什么,只是平日里习武的时候,喜欢光着膀子。 曹府的姑娘们瞧着他光着膀子习武的时候,经常犯花痴,有时候在狄青习武的地方,一待就是一日,被人驱赶的时候,才会离开。 寇季每次碰到曹佾说这个话题,就左右推脱着,不肯接话。 狄青祸害你曹家姑娘,那是狄青的本事,关我寇季什么事儿? 又不是我寇季祸害你曹家姑娘。 真要是我寇季祸害你曹家姑娘,顾及你曹家能在背后偷着乐坏了。 你曹家又是武勋,又是皇亲国戚的,再让你们攀上我这个宰相的孙子,那你们还不得上天? 从曹府出来以后,寇季就去了杨府。 他几次答应了杨文广,要去府上拜访。 可一直没有去成。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寇季特地携带者重礼去了杨府。 在杨府里,他见过杨文广的那些婶婶们,也见过了那位老态龙钟,却依旧慈眉善目的折太君。 折家的男丁,没有几个长寿的。 折家姑娘们却活的很长,折太君今岁已经八十了,耳不聋、眼不花,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从其声音上判断,其身体状况,远比寇准要好很多。 寇季到了杨府,陪着折太君逗闷子,说了许多俏皮话,逗的折太君大笑连连。 在折太君多次邀请他多来府上玩的邀请声中,寇季离开了杨府。 出了杨府,望着杨府有些破落的门户。 寇季有些唏嘘。 寇季原以为杨家过的并不滋润,可是见了杨家家眷们吃穿用度以后,发现他们什么都不缺。 杨府一直不曾修缮,并不是没有钱财。 存粹是折太君不让修缮。 用她的话说,她害怕杨业的尸骨被迎回来以后,认不得杨府大门。 寇季借此,也大致知道了折太君长寿的秘诀。 她在熬,在等。 等杨业尸骨被迎回以后,跟杨业共穴而葬。 古人夫妻相处,讲究生则同寝,死则同穴。 她怕一个人躺在宋土上,睡不安生,也怕杨业躺在辽土上,睡的不痛快。 从杨府出来以后,寇季心里沉甸甸的。 他在杨府里,没见到传说中的满门忠烈,也没见到威风凛凛的十二寡妇。 只看到了一个老人,一个八旬的老妇人,在盼丈夫归家。 寇季沉甸甸的心思,一直揣到了朱府,才放了下来。 朱能见到了寇季过来给他拜年,那是相当热情。 不仅招呼了自己的儿孙,过来攀着寇季称兄道叔,还叫来了府上所有的女眷,让她们认识认识寇季。 并且,给寇季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 听闻寇季喜欢吃熊掌,他特地给寇季摆了一桌熊掌宴。 虽说他如今守在宫里,没办法去猎取那些熊、虎一类的东西,可他先后任职过多个军厢节度使,手下的下属一大把。 他需要吃那些山野奇珍,不需要亲自去狩猎,手下的那些下属,也会帮他准备的妥妥当当。 在朱府里美美的吃了一顿。 临走的时候,朱能还给他装上了不少山野奇珍,拉了足足三马车,给他送到了寇府。 寇季就这样,在各家府邸之间,吃吃喝喝,一直混到了初八。 初八的早晨。 天气微凉。 冷风刺骨。 天放晴以后,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多。 除了那些家贫的小商小贩,被迫挑着担子,出来沿街叫卖芝麻糊、馄饨、汤饼一类的东西外,很少有人走在大街上。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 一阵透骨的冷风吹过。 小商小贩们也不敢叫卖了,一个个紧着身上的单衣,躲在巷子口、屋檐下,借着墙壁低于寒风。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十分的刺耳。 小商小贩们从巷子口、屋檐下,伸出脑袋,就看到了三骑快马,一路沿着御街,狂奔进了汴京城。 马背上坐着军卒,军卒背后背着令旗、信筒,腰间挂着三面腰牌。 见有百姓从巷子口伸出脑袋,他们便急声吼道:“紧急军情,辽军西进,兵临西夏!” 他们之所以喊话,除了把他们携带的军情宣告给百姓外,更重要的是提醒百姓,别在他们策马狂奔的时候,出现在马前。 他们领的是军令,行的也是军令。 军令中那一刻也不能耽误,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真要有人阻挡了他们前行,不论是被撞死,还是被杀死,那都是白死。 纵然闹到了赵祯面前,也无人替他们喊冤。 军卒们策马狂奔而过。 巷子里、屋檐下的小商小贩,纷纷探出了脑袋。 他们也顾不得寒风凌冽,一个个凑在一起,议论着刚才军卒们喊出来的话。 “辽人去打西夏人了?” “送八百里加急的是这么喊的,应该错不了。” “辽皇还真是厉害,刚打完了高丽,转头就去打西夏!他们那里来的那么多钱粮?” “还能哪来的,抢的呗!辽人野蛮,年年南下抢夺我大宋。” “……” 其中有个有见识的,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 “辽人打完了高丽,就去打西夏。一旦让他们拿下了西夏,那么下一步就会打我大宋。”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辽人明显在虎驱四邻。一旦他们拿下了西夏,四邻之中,就只剩下了我们大宋。” “那可不妙啊。” “……” 小商小贩的议论声还没传开。 悬挂在皇城上的钟声,就被敲响了。 寇季第一时间就从暖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穿戴整齐以后,就往寇准房里跑。 跑到寇准房里的时候,见寇准早已换上了公服,正准备离府。 寇准瞧见了寇季,吩咐道:“速去换上公服,随老夫入朝。” 寇季疑惑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宫里为何又敲钟着急百官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19章 李德明飘了 寇准闻言,暗恼道:“老夫让你读的太祖制,你是不是一个字也没看?” 寇季心虚的道:“看……看了。” “呸~” 寇准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你要是真看了,会不知道钟声代表着什么?宫里的钟声,不同的次数,代表着不同的事情。 刚才那几响钟声,是告诉百官,有紧急军情,需要百官上朝议事。” 寇季恍然大悟。 寇准懒得再跟寇季讨论这个话题,他坐上了寇公车,催促寇季道:“还不去换上公服,推老夫入宫。” 寇季一脸懵,质疑道:“祖父,您明明能站起身,为何还要……” 寇季话还没说完,就听寇准不满的道:“老夫乐意,你管得着?” 寇季瞬间闭上嘴,回去自己的院子,换上了公服,推着寇准去上朝。 寇准明明腿脚恢复了,却还赖在寇公车上不肯起身,谁拿他也没脾气。 祖孙二人一路赶到了皇宫门前,就看到了无数官员急匆匆的往东华门里窜。 由于是紧急相召,所以官员们不需要在东华门前等候,到了东华门以后,可以直接入皇宫。 寇季推着寇准,一路过了金水桥,进了东华门,出现在垂拱殿上。 等他们祖孙到了垂拱殿上以后,百官们基本上已经到齐了。 赵祯早已在龙椅上坐下,百官们也依照自己的班列,找准了自己的位置,站好了。 寇季推着寇准上了御阶,待到寇准的坐稳以后。 陈琳才缓缓的宣告。 “上朝!” 自从刘娥被赶出了垂拱殿以后,郭槐也被赶出了垂拱殿。 如今垂拱殿上喊话的活,全部被陈琳包揽。 陈琳喊过话以后,百官们齐齐对赵祯施礼,对寇准拱手施礼。 施礼过后,一个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陈琳将一卷紧急文书递给了寇准,寇准仔细观看过以后,让人递给了向敏中。 向敏中看过以后,缓缓传给了枢密使曹利用。 曹利用拿着文书在观看,向敏中面对百官,神色凝重的缓缓开口道:“辽皇耶律隆绪,亲率五十万大军,以狩猎为名,兵过外云州,出东胜州,携西夏边陲外辽土上的河清、金肃两军,总计六十万人,攻打西夏。 日前,辽军已经冲破了牟那山(也就是后世的乌拉山)城堡,侵入到了西夏境内。 目前,辽军二分,由辽皇耶律隆绪,亲率四十万大军,沿河而下,过顺化渡、省嵬城、定州,直逼兴州。 另一支兵马,合计二十万,由北府宰相萧继远、文班太保达里底率领,渡黄河,直扑西夏北境的兀刺海城。 依照辽军的架势,北府宰相萧继远、文班太保达里底率领二十万兵马在攻破了兀刺海城以后,一定会清扫西夏北境疆土,随后挥兵南下,拿下娄博贝城、摊粮城,跟辽皇耶律隆绪在定州回合,一起兵进兴州。 眼下,西夏王李德明已经下令西夏境内的所有兵马,进入到备战状态,看他的架势,大有举国之力,跟辽国一拼的意思。” 六十万辽军突然出现在了牟那山,冲破了牟那山军塞城堡,着实把西夏王李德明吓了一跳。 西夏王李德明第一反应就是耶律隆绪想弄死他。 毕竟,自从耶律隆绪登基以来,南征北战多年,很少输过。 在列国之间,一直是霸主级存在。 西夏王李德明一直从辽国谋好处,可从来没有生出过跟辽人作对的心思。 因为他很清楚,以西夏的力量,干不过人家辽国。 所以在面对辽皇耶律隆绪的时候,西夏王李德明一直很尊敬。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耶律隆绪要弄死他。 西夏王李德明在得知了辽皇耶律隆绪率领六十万大军来犯的时候,心里觉得自己要凉。 但他却没有坐以待毙。 而是奋起反抗。 并且是孤注一掷的奋起反抗。 西夏境内,凡是能打的,不论老弱妇孺,皆被他征召入军,一起抵御辽军入侵。 可以说,在面对辽皇耶律隆绪来犯的时候,西夏王李德明就抱着拼尽所有,纵然输了,什么也不留给辽国的心思,在跟辽军做对抗。 …… 大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在得知此事以后,一脸茫然。 一个个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李迪在垂拱殿上静悄悄的时候,皱着眉头,疑惑的道:“辽人为何会攻打西夏,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一点儿征兆啊?” 满朝文武抬起头,看向了向敏中,等待向敏中的回答。 向敏中干咳了一声,神色古怪的道:“老夫说了,你们可能不信,但这是事实。” 李迪听到这话,有些急了,催促道:“到底因为什么?” 向敏中又咳嗽了一声,努力摆出了一脸认真的样子道:“去岁,辽皇耶律隆绪在攻打高丽的时候,怕西夏背后作乱,所以特地遣使去西夏,安抚西夏王李德明。 可……辽国使节刚进了西夏,就被西夏兵马给抢了…… 辽皇耶律隆绪因此,才兵发西夏。” 满朝文武闻言,一脸懵逼。 仅仅是因为西夏兵马抢了辽国使节,辽皇耶律隆绪就率领着六十万大军去攻打西夏?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借口有点草率啊。 寇准见满朝文武有点懵,便开口解释道:“西夏兵马抢夺了辽国使节,算是捋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虎须。在辽皇耶律隆绪眼里,天下间能跟他为敌的,只有我大宋。 小小西夏,也敢在他头上动土,他自然容忍不了。” 在辽皇耶律隆绪眼里,放眼四周,能跟他扳手腕的,只有大宋。 毕竟大宋打败过他,也在他们辽军南侵的时候,击退过辽军无数次。 纵使如此,大宋对他那也是千依百顺的。 一个小小的西夏,连国都不算,敢捋他虎须,不敲打敲打,还不上天了? 细细说起来,辽皇耶律隆绪攻打西夏,完全不是他的错,存粹是西夏自己在找死。 西夏王李德明自从在宋辽之间,频频获利,让西夏壮大以后,多少有点飘了。 觉得自己是大宋、大辽之后,有一个霸主国的首领。 于是在甘州回鹘可汗挑衅了西夏,占领了西夏军事、经济、政治重地西凉以后,果断领兵去教训甘州回鹘可汗。 然后战败了。 恼羞成怒的他,下了一道昏庸的命令。 封路。 封锁了整个河西走廊的道路。 目的是为了封死甘州回鹘,让他们不能跟大宋、大辽联系,向这两位霸主求援。 他对手下兵马下令,但凡遇见甘州回鹘去见大宋、大辽的使节,一律劫掠一空。 但凡大宋、大辽去见甘州回鹘的使节,一样劫掠。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对敌对的实力不择手段,大家都能理解。 可偏偏手底下的人劫掠使节劫掠顺手了,顺手把辽国派去安抚西夏王李德明的使节给劫掠了。 一下把辽皇耶律隆绪惹火了。 辽皇耶律隆绪打服了高丽,腾出了手,立马挥舞着马鞭,冲到西夏教他做人。 …… 满朝文武听到了寇准的解释,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王钦若在沉吟了良久以后,开口道:“不论怎样,辽国攻打西夏,已成定局。接下来就看,朝廷如何应对此事。是在西夏王李德明被打的向我大宋求援的时候出手帮忙,还是任由西夏和辽国打个你死我活,我们坐山观虎斗?” 曹利用皱着眉头,沉声道:“就不能趁机出兵,咬下一块肉吗?” 王钦若晃着脑袋,道:“不能,西夏若亡,辽人下一个要对付的,必然是我大宋。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是否出手帮助西夏,为我大宋保住一个抵御辽人的力量,可以考虑一二。 可若趁机去占领疆土,无疑是招祸。 若是跟辽人联手,瓜分了西夏,等到辽人消化完了占领了西夏的疆土,势必会对我大宋出手。 此乃自取灭亡之道,不可取。” 寇准、曹利用、寇季三人听到这话,直皱眉头。 满朝文武,有点头的,也有憋着嘴摇头的。 曹利用沉声道:“那要是趁机去辽国身上咬下一块肉呢?” 王钦若一愣,失笑道:“挑衅辽国吗?我大宋真要趁机对辽国出兵,难保辽皇耶律隆绪不会放弃西夏,转攻我大宋,这依旧是取死之道。 说不定死的更快。 不可取。” 此话一出,朝中有不少人点头。 寇准也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唯有寇季暗暗的皱起了眉头。 寇准看向王钦若,淡然道:“诸位不必在这件事上纠扯了。此事老夫和太后,早有定夺。” 此话一出。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准身上。 王钦若踏前一步,逼近寇准,质问道:“太师和太后早就知道了辽人要攻打西夏?” 寇准没有隐瞒的点点头,道:“早在去岁年末,老夫和太后就知道了此事。”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王钦若咬着牙道:“那太师和太后,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寇准在这件事上隐瞒了寇季影子,淡然的说道:“自然是从各地送上来的奏疏当中发现的端倪。” “什么奏疏?” “关于辽国背地里派人从我大宋购买粮草的奏疏。” “可否查验?” “可。” “……” 此事事关重大。 王钦若频频质问寇准,有种代表百官的架势。 寇准也没有因为王钦若质问他而生怒,除了隐去了寇季在其中的影子外,其余的有问必答。 王钦若要查验寇准发现辽人攻打西夏消息的奏折,寇准也没有阻拦。 当即,让内侍宦官去了存放奏疏的地方,把那些写有辽人购买粮草消息的奏疏拿到了垂拱殿上,供百官查阅。 王钦若、李迪、王曾等人代表百官,凑上前仔细查验了一番那些奏疏以后。 李迪恼怒的道:“原来淮南、江浙一带,以及代、唐、邓等州闹粮荒,是辽人搞的鬼。” 王钦若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粮荒上面。 他看完了奏疏以后,面对寇准,质问道:“太师,辽人在我大宋大肆购买粮食不假,可是太师是如何从辽人购买粮食,猜测到辽人要攻打西夏的?” 寇准闻言,细细的把辽人一反常态向大宋示好,以及辽人在大宋购买粮草,再加上各国各藩属之间的局势的分析,给王钦若,以及满朝文武说了一遍。 满朝文武听了一口,一脸恍然。 他们心里不由自主的对寇准生出了佩服之意。 能把这么多蛛丝马迹联系在一起,推断出辽人动兵的意图,着实厉害。 但是王钦若却没有就此罢言的意思,他盯着寇准沉声道:“太师刚才说,早在你发现了这件事以后,就和太后对此事做出了处置,不知道太师和太后是如何抉择的?” 寇准坦言道:“经老夫和太后商议,决定借机出兵,为我大宋开疆拓土。老夫和太后先是许了折种两家便宜行事之权,其用意,是为了让折种两家在西夏和辽国大战的时候,趁机出兵,牵制双方。 随后,老夫和太后又差遣丁谓为监军,李昭亮为征讨元帅,率领大同、永兴、感德三军,共六厢十五万人马,赶赴战场。 只要西夏和辽国大战的时候,折种两家的兵马,能趁机牵制住他们。 朝廷大军一到,自然能借机从西夏身上撕下肉,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西夏王李德明在辽军入侵之际,必然会调动西夏精锐兵马,抵御辽军。 各地城池内的守军,必然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我大宋要是借此出兵,肯定能长驱直入。” 王钦若盯着寇准,眯着眼,冷笑道:“太师的意思是,你和太后瞒着百官,调动了不下于十五万的人马,参与到了这场大战当中了?” 不等寇准开口,王钦若朗声质问道:“太师和太后此举,置我等于何地?” 满朝文武闻言,一个劲的点头。 王钦若掷地有声的喊道:“太师和太后,分明是信不过我等,所以才没有把此等大事告诉我等。太师和太后分明是不在乎我等,才会瞒着我等,不跟我等商议,就冒然出兵。 然,太师和太后有没有想过,此战不论胜败,皆对我大宋不利。 若是借此为我大宋招来了祸端,谁能承担? 他日辽人兵临城下,是太师自请乞骸骨,还是太后自请自消后位?” 王钦若话音落地,便有御史言官,纷纷出面力挺他的话,纷纷质疑此次出兵的事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0章 来自于权臣的强势镇压 朝廷信不过他们,朝廷瞒着他们出兵,这是对他们一种莫大的侮辱。 在他们眼里,这件事的性质,远比辽国和西夏大战更严重、更重要。 他们情绪有些激动,所以嘴上难免有些没把门,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出说。 甚至有人还当场摘下了官帽,扬言要挂印而去。 面对情绪激动的百官,赵祯有些小紧张。 自从他出生以来,还从没有见过百官如此激动的场面。 陈琳瞧见了赵祯似乎有些紧张,就微微往前站了站,挡住了赵祯眼前,正在喷唾沫星子的御史大夫。 赵祯扬起小手,扒拉开了陈琳,埋怨道:“走开,别挡着朕看热闹。” 他曾经跟寇季通信的时候,询问过寇季,说百官们在他面前总是有理有据,十分有礼,做事也十分得体,问寇季,他什么时候也能变成跟百官们一样有理有据、十分有礼、做事十分得体。 寇季的回信很简单。 寇季告诉他,百官们在他面前表现的一个个跟贤良一样,其实都是假装的,真要是露出了真面目,比寻常人还要难看三分。 赵祯以前不信,直到看到了满朝文武怒喷寇准和刘娥的时候,他信了。 平日里一个个装的人模狗样的,关键时刻,当真是一个比一个还像是市井间的泼妇。 “寇季诚不欺我啊……” 赵祯嘟囔着小嘴,说了一句,然后兴致勃勃的盯着看戏。 他特别喜欢看这些平日里装的异常清高,异常有礼的官员们露出真面目的时候。 总感觉裹在他们身上那层高大的纱巾摘掉以后,露出来的都是一个个低矮的小人。 一个个也不过如此。 平日里还好意思在朕面前装腔作势。 赵祯看戏看痛快了,可曹利用却十分不痛快。 满朝文武们喷寇准、喷刘娥的同时,也在喷他。 他作为枢密使,作为刘娥在朝堂上的代言人之一,虽说没有领兵的权力,也无权私自调动兵马。 但是没有他加盖枢密使印,内庭也不好调动兵马。 如今朝廷没有跟满朝文武商议,就私底下悄悄的出兵,他也有责任。 可他打仗是一把好手,斗智也是一把好手,唯独这嘴,有些拙。 根本说不过那些个平日里靠着斗嘴吃饭的御史言官,以及文臣们。 他刚插嘴辩解了三两句,就被人家喷的败下阵来。 相比起来,被喷的最狠最凶的寇准,就显得十分的淡然。 任凭百官们如何质问、逼问、出言不逊,他都安然不动。 哪怕御史大夫的唾沫星子快溅到他脸上了,他也没有动一下。 等到满朝文武喷累了。 寇准才冷哼一声,喝斥道:“闹够了没有?” 王钦若微微喘着气,咬牙道:“寇准,你今日必须给百官们一个交代?” 寇准不屑的道:“交代?什么交代?你们是兵部的,还是三衙的,又或者是枢密院的?朝廷要调动兵马,还需要经过百官同意?是那条律法上规定的,还是太祖太宗,甚至先帝在位的时候,留有祖制? 如果有,拿出来让老夫看看。 老夫若是看到律法上,又或者祖制上有这么一条。 老夫甘愿辞仕,回华州老家去种田。” 满朝文武闻言,有些哑火。 朝廷的律法、祖制里面,限制武将专权的规矩有很多,准许文臣插手战事的也不少。 可唯独没有让百官们干预调兵遣将的权力。 为了拉拢文臣,太祖、太宗,乃至于先帝,一步一步退让,已经退让了很多了。 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一步也没有退让。 调兵遣将,那是皇帝唯一紧紧握在手里的权力。 暂许给了谁,谁才有权力去调兵遣将,没有暂许给谁,那调兵遣将的权力,就一直握在皇帝手里。 太祖在朝的时候,那些个文臣一个个都是在战场上磨砺过的,人家懂战事,知道战事,所以人家开口指责朝廷用兵,太祖会听取一二。 太宗在朝的时候,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调兵遣将的权力,谁也没有分润。文官们上书指责朝廷用兵的时候,他会听,也会用,但唯独不会把手里调兵遣将的权力给他们。 先帝在位的时候,过于热爱和平,手里握着调兵遣将的权力,也很少用。 而且偶尔还会把手里的调兵遣将的权力借给文臣们玩玩。 正是因为这三位,对文臣们过于优厚,过于忍让,才让文臣们忘乎所以的以为,朝廷调兵遣将,还需要经过他们讨论、允许。 可朝廷真要是把调兵遣将的权力给文臣的话,那太祖何必去杯酒释兵权呢? 他的目的不就是紧紧的把兵权抓在自己手里吗? 又怎么可能在抓在手里以后,又分润出去? 太祖皇帝害怕有人效仿他,夺了大宋的皇位,所以才从武将手里收走了兵权。 难道他就不害怕文武皆备的文臣效仿他? 所以从始至终,文臣们都没有调兵遣将的权力。 他们当监军的时候很嚣张,想干嘛就干嘛,看领兵的将领不爽,就能从他们手里夺权,就能临时插手战事。 但真要是从头到尾的去调兵遣将,你让他们试试,看谁听他们的。 百官们被寇准怼的说不出话。 垂拱殿上静悄悄的。 良久以后。 王钦若咬牙道:“我等虽然无权调兵遣将,但是对于朝廷出兵,对于朝廷要作战,我们有参政议政的职权。” 寇准瞥向他,淡然的道:“垂拱殿这么大,你随便参政论政就是了。老夫又没有拦着你。” “你!” 王钦若想发火。 寇准却没给他发火的机会,只听寇准又道:“但老夫身为太师,身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身为总摄国政,有临机专断之权,也有决断政务之权。” 寇准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王钦若,以及百官。 你们怎么论政怎么议政,老夫不管。 但是决定权在老夫手里。 你们就算是能论政论出花来,老夫只需要说两个字。 不允! 然后你们论出的结果,就此作罢。 你们能咬我? 王钦若盯着寇准,咬牙切齿的道:“寇准,你想一手遮天不成?” 御史大夫怒吼道:“如此朝廷,老夫不待也罢。老夫耻与你这个奸相为伍。” 寇准没有搭理王钦若,而是看着御史大夫,以及御史大夫身后,一些跟着御史大夫一起摘官帽的人,冷冷的道:“老夫劝你收回你刚才所说的话,老夫也劝你们带回自己的官帽。” 御史大夫摘下了官帽,丢在了地上,盯着寇准咆哮道:“你寇准在朝堂上,由着性子肆意妄为。大宋江山,迟早毁在你手里。 老夫不会,也不想跟你这个权奸待在朝堂上,平白的玷污了清名。” 寇准听到这话,不再搭理御史大夫,盯着御史大夫身后的那些言官们,冷冷的质问道:“你们也是这个心思?” 言官们有人听到这话,小心翼翼的戴上了官帽,也有人陪着御史大夫一起,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盯着寇准。 他们像极了一群慷慨赴义的义士,可惜他们挑错了示威的对象。 他们若是找刘娥示威,刘娥八成会服软。 可寇准不会。 论示威,谁能比得过他。 他向太宗皇帝示威,扯着太宗皇帝袖子,拉着太宗皇帝听他谏言的时候,这群御史言官们还没当官呢。 寇准盯着那些摘掉了官帽的御史言官,冷冷的道:“既然尔等去意已决,老夫准了。” “殿前卫,收起他们的官帽,拔去他们的官服,带他们出去。” 寇准吩咐殿外候着的殿前卫。 御史大夫一点儿也没有惧意,他盯着寇准,怒道:“寇准,你这是自绝于士林,自今日之后,你休想再有一点好名声。我等纵然被罢官去职,也是一身正气,一世清名。” 寇准听到这话,乐了,“是吗?那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正不正,到底清不清。” 寇准瞥向王曾,吩咐道:“王曾,你带领刑部的人,会同大理寺的人,一起查查这帮子一身正气的清官。将他们历年来的收入差点清楚以后,列成榜文,张贴在汴京城四处。” 御史大夫听到这话,浑身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寇准瞧见了他哆嗦,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 寇准跟御史大夫公事的时间也不断,御史大夫清正不清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这一群即将被罢官的人里面,只有那么两个清正的。 一个是因为家底丰厚不缺钱,懒得贪。 另一个则是愣头青。 余者,没有一个清正的。 至于这两个清正的,其实他们不太适合待在汴京城为官。 倒不是因为这两个清正的不贪污,实在是这两货太能闹腾了。 正是因为他们不贪污,为人清正,所以他们在朝堂上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 明明一些可以背地里妥善解决的问题,他们非要闹到朝堂上,闹得满朝皆知,把事情闹大,变得难以处理。 寇准之所以没点出这两个货,也是想着等后面王曾查验清楚以后,重新召他们入朝,擢升他们去汴京城外任职。 至于御史大夫等人…… 寇准盯着他们冷笑道:“尔等清正廉明,乃是百官楷模,等到王曾会同大理寺查点清楚尔等近些年的收支以后,老夫必定会让人送上一副清正廉明的牌匾,并且亲手书写邸报,为尔等扬名。” 御史大夫听到这话,早已不淡定了,他颤抖着,咬牙道:“秋后算账……寇准,你不仅仅是要自绝士林,还要自绝百官?!” 寇准背靠着寇公车,幽幽的道:“老夫打算从今岁开始,加开三年恩科。” 御史大夫闻言,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面若死灰。 寇准这种罢黜言官,秋后算账的法子,确实容易得罪百官,得罪士林的读书人。 可在加开三年恩科上面。 这一切的矛盾瞬间就不存在了。 天下间的读书人,只会把寇准奉若神明。 他们会觉得,寇准罢黜言官,是在给他们腾位置。 寇准秋后算账,也是在提点他们。 总之,寇准纵然有无数的不堪,他们也会一一找出理由,帮寇准辩解。 《宋史》上,刘娥在赵恒驾崩以后,如何以女儿身,在朝堂上立足的,有是如何以女儿身,跟赵祯这个皇帝平起平坐的? 靠的就是不断的开恩科、开常科。 借此拉拢天下的读书人为她摇旗呐喊,为她站台助威。 寇季的出现,改变了寇准的命运,也改变了刘娥的命运。 如今刘娥尚没有想出这个拉拢文人的法子,寇准到先做了。 不过比起刘娥,寇准显得更理智。 他只是开了三年恩科。 刘娥开恩科可比寇准疯狂多了,几乎是年年考。 恩科完了就是常科,常科完了就是恩科。 并且还录取了不少的进士。 搞得赵祯亲政以后,都没法子再开科举,只能暂停了科举十多年,才勉强消化了刘娥疯狂开科举带来的后果。 寇准的做法,可以说是把御史大夫一行人,一下子踩到了泥土里。 把他们罢官去职以后,他们就没了官爵,变成了寻常百姓。 再把他们多年来贪污受贿的罪证张贴出去。 他们以后的名声会臭不可闻。 他们以后除了躲在家里外,再也不能出仕了,甚至出门都得小心点。 御史大夫,以及那些言官们被拖出了垂拱殿以后,满朝文武看着寇准的目光,全是畏惧。 寇准的做法霸道、狠辣。 吓到他们了。 寇准瞧着满朝文武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畏惧,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当一个权臣,也不想让人畏惧。 他想当一个贤臣,想让人敬仰他。 可这帮家伙们不省心,逼得他不得不做一个权臣。 他也很无奈。 无奈归无奈,该处理的事情还是要处理。 惩治了御史言官以后。 寇准看向了王钦若,淡淡的道:“王吏部对朝廷出兵一事,还有疑惑?” 王钦若冷着脸,咬着牙,沉声道:“纵有疑惑,老夫也会自己想清楚,就不劳烦太师了。” 寇准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其他文武官员,问道:“诸位可还有疑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1章 冷清的上元节 满朝文武闻言,面面相觑。 他们觉得寇准在欺负人。 你寇准刚耍完了威风,我们都在怕你,你现在开口问我们有没有疑惑? 我们敢有疑惑吗? 满朝文武齐齐拱手道:“我等并无异议……” 寇准满意的点头道:“关于我朝出兵西夏的战事事由,由枢密院枢密使曹利用,协同兵部尚书曹玮,一同督管。 淮南、江浙一代,以及唐、邓、代等州粮荒事宜,又三司协同各部各司,一同管辖。 我朝出兵西夏的战事,不能出错。 各地粮荒问题,也不能出错。 绝不能因为粮荒的问题,为我朝出兵西夏的兵事陷入到僵局。” “退朝!” 满朝文武义愤填膺的不满,在寇准的强势镇压下,烟消云散。 也只有寇准才能在如今的朝堂上说出这么强悍的话,也唯有寇准才能干出这么霸道的事情。 换作刘娥的话,她很难说出这番强势的话,也很难做出这么霸道的事情。 这跟其本身的男女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 纯粹是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在处理问题上,给人的感觉不同。 皇家为主,百官为仆。 皇家强压百官,那就是恶主欺仆。 宰相强压百官,那就是大管家教育小管事做人。 民间总是盛传恶主欺仆,又或者以仆欺主之类的话,可谁听说过以仆欺仆之类的话。 所以在百姓们眼里,寇准这个朝廷的大管家,欺压那些朝廷的小管事,纯粹是调教,跟谁欺负谁没关系。 这也是为何寇准在强压百官的时候,百官们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原因所在。 百官们怼皇家怼的欢实,那叫不畏强权。 百官们怼寇准怼的欢实,那叫不守规矩。 朝廷的大管家是你们想怼就能怼的? 要是每个小管事都能怼大管家,那大管家还怎么管理朝廷这座庞大的产业? 下了朝以后。 赵祯晃荡着小手,愉快的离开了垂拱殿。 今日他在垂拱殿里看足了大戏。 学会了如何掀开百官身上的伪装,看到他们真实的面目。 也学会了如何霸道绝伦的镇压百官。 寇准在垂拱殿上的霸道、蛮横、不讲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以后少不了要效仿一二。 他性子虽然仁厚,但是心里仍有一些小叛逆,有一些不服软。 这从他亲征以后发动的庆历新政就不难看出。 只是史书上的他,是经过刘娥一手调教出来的,性子多少有点软,耳根子也软。 所以在百官们劝诫、或者争吵的时候,他的想法总会出现反复。 但现在不同了。 他不仅有刘娥调教,也有寇准从旁言传身教。 他从刘娥身上学不到的决断、学不到的霸道、学不到的蛮横、学不到的不讲理,都能从寇准身上学到。 然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寇季。 寇季就像是那混进了沙丁鱼群里的鲶鱼,搅动了大宋这一摊死气沉沉的水,带动了在这摊死气沉沉水里沉寂着的沙丁鱼。 寇季对此多少有点察觉,但他却并没有去在意。 他推着寇准离开了垂拱殿,一路回到了寇府里。 在他送了寇准进了卧房,准备离开的时候。 沉默了一路的寇准,突然开口道:“老夫一时冲动,害得你以后有罪受了。” 寇季一愣,思量了一下,明白了寇准话里的意思。 寇准今日在垂拱殿上霸道的镇压群臣,他权臣的帽子算是坐实了,甚至还会被人骂成权奸。 历朝历代以来,凡是能被称之为权臣,又不愿意谋朝篡位的,他们死了以后,难免会被清算,其子孙后代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寇季咧嘴笑道:“祖父说笑了,祖父还要长命百岁呢。等您百岁的那日,我也差不多五十多了。到时候面对满朝文武,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怎么会受罪呢。” 寇准听着寇季说着宽慰人的话,无声的笑了笑。 他自己身子骨,他自己了解。 活到百八十岁的事情,他不敢想。 在这个人均寿命三十岁左右的年代,活到七八十的,那都是稀罕事。 能活过百岁的,那都是人瑞。 即便是身上无官无爵,只是一个寻常人,赵祯这个当官家的见了,也得以礼相待。 寇季在寇准满脸笑容中,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准的卧房。 此后几日,仍然在年节期间。 除了寇准偶尔会入宫去关注西北的战事和淮南、江浙一带的粮荒问题以外,寇季这个朝散大夫,都没怎么出门。 朝廷针对西夏的战事,不需要他插手。 朝廷针对淮南、江浙一带的战事,也不需要他插手。 准确的说,轮不到他插手。 上元夜的时候。 刘亨、曹佾、范仲淹三人到了寇府,邀请寇季去汴京城里游玩,赏赏灯会,逛逛诗会,猜猜灯谜,顺便看看汴京城里那些个豪门大户养出来的娇小姐。 寇季没有推辞,点头答应了。 寇季给自己荷包里装满了金、银榆叶,挂在腰间,随着刘亨三人出了门。 寇季不像是刘亨、曹佾那两个货,出门的时候还带着三五个豪仆,专门被他们背着铜钱,供他们花销。 虽说金、银在大宋并非法定货币,可它们能被当成货币使用,寇季也就没有必要跟铜钱死磕。 寇季如今不缺钱,甚至还逐渐在向钱多的花不完的方向靠拢。 前几日的时候,寇忠在帮寇季打理江陵两百户食邑的时候,还询问寇季,要不要在江陵两百户食邑所在的地方,建立三两个铸币作坊。 寇季听到这个提议以后,吓了一跳。 还带自己铸钱玩的? 寇忠见寇季不懂这个,立马给寇季科普了一下大宋铸币的律法。 在寇忠的科普下,寇季才知道。 在大宋私造铜钱,不算合法,但也不算违法。 所以民间私造铜钱成风,导致各地铜钱斤两不一,各地铜钱,皆有各地铜钱的特点,以至于金对铜币、银对铜币,兑换的价格也各不相同。 在汴京城,一两银子可以当一贯半的钱用,可在秦川等地,一两银子可以当成十贯钱用。 不是因为当地铜不值钱,而是因为当地人用的是铁钱。 在寇季眼里,大宋的货币政策,比一锅烂粥还烂。 就这,朝廷还一直是半管不管的状态。 寇季觉得,他要是掀起一场货币战争的话,能把大宋一半的钱财,揽到自己手里。 这个想法有点对不起赵祯。 所以寇季在生出这个想法后不久,果断掐死了这个想法。 然后愉快的批准了寇忠在江陵建立铸币作坊的事情,并且大手一挥,让寇忠建十个。 并且还给寇忠写了一份如何在偷工减料的情况下,铸造出精美、耐用、人人都爱铜钱的方案。 寇忠拿到了这个方案,就去找府上的工匠商量。 他觉得,寇季这个方案在府上施行一下,就足以让府上的钱财,翻一成。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已经没必有去省钱,也没必要去想方设法的去赚钱。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学会怎么花钱。 怎么大把大把的往出花钱。 寇季的荷包里塞的鼓鼓的,把两只七彩鸳鸯撑的肥嘟嘟的。 在汴京城里的各种灯笼照耀下,十分耀眼。 刘亨、曹佾、范仲淹三人陪在寇季身边,他们早就瞧见了寇季腰间的鸳鸯荷包,只是十分默契的选择了没有向寇季追问此事。 四个人出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在马行街上晃荡了一圈,有些了无生趣。 刘亨埋怨道:“比起往年的上元夜,今岁的上元夜格外冷清。” 范仲淹淡淡的道:“先帝大丧期间,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刘亨不乐意的道:“纵然不让放药发傀儡,不让金明池的水军操练一番让百姓们观看,那也得弄点灯会,让人猜一猜灯谜啊。” 范仲淹指着一旁用木牌取代了灯笼的灯谜摊子,道:“那不是吗?” 刘亨瞧着那穿着浆洗的发白的长袍的摊主,撇嘴道:“一个破穷酸,那三五个铜钱当赏钱,偏一偏无知妇孺还行,能骗到我? 还是朝廷举办的灯会,以及其他各府举办的灯会更有赚头。” 曹佾失笑道:“猜字谜是一件雅事,怎么到你嘴里,变得这么市侩。” 刘亨哼哼道:“他们为了引诱旁人猜谜,也是以利诱之,为何你不说他们市侩。” 范仲淹脸色微微一黑,低声道:“粗俗,粗俗……” 刘亨不屑的道:“知道你是个正经八百的读书人,看不起我们这些勋贵出身的。但你也不是啥正人君子,前几日在寇府喝醉了以后,一个劲的要嚷着去找姑娘。” 范仲淹听到这话,脸色涨的通红。 刚要反驳,就见到了寇季已经凑到了那个字谜摊前,扔下了一片银叶子,收走了摊主架子上挂着的所有字谜牌子。 然后在摊主一面懵逼的神色中,摆了摆手道:“回去吧……这摊子我要了。” 摊主瞧着扔在桌上的银叶子,那二两重的银叶子,十分的晃眼。 他心里纵然想要,可却没有伸手去取。 而是对寇季拱了拱手,认真的道:“我辈读书人,不吃嗟来之食。” 寇季摘牌子的手一顿,不屑的撇嘴道:“我要是给你嗟来之食,我怕你吃不起。赶紧拿着钱滚蛋,不然让巡检司的人抓你进去吃板子。” 威胁总是比软言相劝更便捷。 那摊主听到了寇季这话,咬了咬牙,拿着桌上的银叶子,果断离开了此地。 等摊主走了以后,范仲淹走到寇季身边,赞叹道:“寇贤弟还真是宅心仁厚。” 曹佾在一旁点头道:“寇兄大概是看那摊主穿的单薄,怕他冻着,所以才买下了他的摊子,让他提早回家,陪家人。” 寇季摘光了摊子上的灯谜牌子,扔到了刘亨怀里,嘟囔道:“我主要是见不惯你们在哪儿斗嘴,索性买下了这个摊子,把字谜给你们,让你们随便猜。 可怜他? 天下间可怜的人多了,怎么不见我去可怜别人。 刚才离开寇府巷子的时候,蹲在巷子口里那些瑟瑟发抖的乞丐,怎么不见我怜悯他们?” 范仲淹疑惑道:“寇贤弟不是吩咐人回府,让府上的管事给他们一顿热饭吃吗?”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每到逢年过节,府上都会发一些米粮给乞丐。” 曹佾在一旁点头道:“我们曹府也是如此。” 刘亨在一旁道:“我爹离京的时候,也吩咐了我这么做。我在去找四哥的时候,已经给他们发过了。” 范仲淹感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寇季盯着他,幽幽的道:“等你身上的朝服换成了朱色,你们范府也是朱门。” 范仲淹识趣的闭上嘴。 四个人站在一个光秃秃的字谜摊子前,一言不发。 良久以后,曹佾突然道:“我听闻今夜,有不少人在外城的园子里举办诗会,不如我们去瞧瞧?” 范仲淹缓缓点头。 刘亨撇撇嘴,没说话。 寇季吧嗒着嘴道:“不会作诗怎么办?” 曹佾急忙道:“咱们去了诗会,又不是去作诗的,咱们纯粹是去看各府的姑娘的。” 范仲淹傲然的仰起头,对寇季道:“寇贤弟不必担心,万事有我。” 寇季愣了愣,缓缓点头。 范仲淹答应兜底,寇季也就不再顾及,诗会上有人会邀请他作诗。 范仲淹这厮的才情,寇季一点儿也不怀疑。 毕竟,这厮做的诗词,纵然是到了千年后,那也是必须背诵的。 范仲淹答应帮寇季代笔,寇季就想到了范仲淹咏完一首诗词以后,扬言是寇季所作的场景。 这厮以后要是还有机会作出那一篇《岳阳楼记》,在作完以后,喊一句,此赋乃是寇季作,范仲淹诵。 那场面,绝对过瘾。 曹佾见其他三个人都答应了,便带着寇季三人,一路行至外城。 到了外城紧挨看街亭的一座园子前。 曹佾递上了一张拜帖以后,主人家亲自出门,迎了他们一行进去。 让寇季意外的是,园子居然是跟寇季相熟的潘夙的园子。 准确的说是潘府的园子,赐给了潘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2章 被向敏中坑了的寇季 而潘夙邀请的客人,不仅仅有武勋世家的子弟,还有不少文臣府上的子弟。 男宾、女眷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吟诗作饭,十分的热闹。 远比外面冷冷清清的街道要强太多。 赵恒大丧期间,百姓们在过节的时候,无法大肆庆祝,但是他们躲在自己府上,吟诗作赋,喝酒玩乐,也不会被深究。 寇季一行到了以后,相熟的,不相熟的,皆起身施礼。 随后陪着寇季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各自散开,继续开始玩乐。 寇准在垂拱殿上威风八面,把权臣的帽子扣在了自己的头上,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得巴结他孙子。 但凡能出现在这场诗会中的人,他们各个背后家底浑厚,背景显赫,他们心里可能会畏惧寇准,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卑微的跪舔。 寇准纵然权倾朝野又如何? 只要他不翻天覆地,还不足以影响在座的各位背后的富贵荣华。 潘夙在他身旁找了个座位,安置下了寇季一行,然后众人开始继续诗会。 曹佾捧着酒杯,在他们中间杯酒交错,混的如鱼得水。 寇季、范仲淹、刘亨三人,则像是局外人一样坐在哪儿,喝酒吃菜,偶尔听一听人家吟诗作赋。 寇季不常在圈子里混,纵然他是圈子里的人,大家跟他并不相熟,不了解他的性子,不知道怎么跟他攀谈。 冒然的凑上去,很容易被人看成在跪舔寇府。 范仲淹空有才华,身份、地位却不够,跟人家也不相熟,所以没人搭理他。 至于刘亨,倒是有人偶尔会跟刘亨说一两句话,喝两杯酒,但也仅此而已。 人家跟刘亨的兄长刘从美比较熟,跟他刘亨不是很熟。 跑过来跟刘亨喝酒,大多也是看在刘从美的面子上。 范仲淹低头喝了一杯酒,吧嗒着嘴,对身旁的寇季苦笑道:“酒虽好,可如同嚼蜡,如坐针毡啊。” 寇季吧嗒着嘴,感慨道:“我也有些后悔……” 寇季侧头看向了刘亨疑问道:“你呢?” 刘亨眼睛瞅着对面各府小姐姑娘坐的位置,低声道:“后不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面有两个姑娘在偷偷打量你。”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还有这事?” 范仲淹顿时也来了兴致,“哪两个?” 刘亨隐晦的一指。 寇季、范仲淹顺着他的所指望了过去。 范仲淹瞧见了那两个姑娘,吧嗒着嘴赞叹道:“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个娇俏可人的富贵小姐,不错不错……” 范仲淹瞥向寇季,笑呵呵的道:“寇贤弟,你有福了。据我观察,在这群小姐姑娘中,能比得上她二人的,一个也没有。” 寇季见到了刘亨所说的两个姑娘以后,脸一拉,翻着白眼道:“范兄,你是从哪儿看出知书达理,娇俏可人的? 分明是两个娇蛮任性的小丫头好不好。” 平心而论,那两个姑娘确实是诸多姑娘中,最亮眼的两个。 但寇季对那两个姑娘的印象不好。 因为那两个姑娘,一个是向嫣,一个是向家小妹。 两个人模样虽然长得不错,但在寇季面前表现的性子,过于野蛮。 刘亨八卦的道:“四哥,我觉得她们两个是真的不错。人家一个劲的盯着你呢,肯定对你有意思。” 寇季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不知道向嫣姐妹为何盯着他,但是他可以肯定,人家肯定不是对他有意思,才盯着他。 …… 另一边。 向家小妹从寇季出现以后,就一直在磨牙,像是见到了仇人一样。 当她看到了寇季腰间悬挂的荷包的时候,吓了一跳。 她赶忙拉着身边的向嫣,急声道:“姐姐姐姐,前几日你绣的那个荷包不是丢了吗?我看见了。” 向嫣一愣,疑问道:“在哪儿?” 向家小妹赶忙指了指寇季腰间。 向嫣一瞧,就看到一只被撑的胖乎乎的荷包挂在寇季腰间,那荷包上,绣着两只七彩的鸳鸯。 那本是她绣出来,添进嫁妆里的东西。 在房里搁着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丢了。 寻找了好久也没找到。 她以为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了,却没想到,它居然出现了在一个不该出现的人身上。 向嫣微微咬了咬银牙,低声道:“它怎么会出现在寇季身上。” 向家小妹愤愤不平的道:“肯定是祖父邀请他到府上做客的时候,他顺手偷的。” 向嫣瞥了自己妹妹一眼,沉吟着摇了摇头,道:“你我的闺房,皆在后院。他到我向府做客,从没有进过后院,如何偷。” 话说到这里,向嫣大致已经知道了荷包为何会到了寇季手里。 定是她那个老不羞的祖父,偷偷的从她房里顺走,然后塞给寇季的。 她那个老不羞的祖父,在育人一道上,刚正刻板,不通情理,可在男女之事上,一直是个老不羞,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向嫣觉得,在她看到了自己绣的荷包挂在寇季腰间的时候,本该生气的。 可她现在非但不生气,心里还有些羞涩和慌乱。 她害怕寇季拿了她绣的荷包以后,会胡思乱想,会觉得她钟情于他。 其实向嫣很早之前就知道寇季的存在,她之所以不顾形象的闹到了向府的厅堂里,扬言不会嫁给寇季,也跟着有关。 那还是寇季在宫里陪赵祯读书的时候。 向敏中作为他们的先生,回府以后,难免会拿他们跟自家府上的孙子孙女比较。 向嫣自然从向敏中嘴里,得知了赵祯、寇季等人的性子、学问情况。 那时候向敏中还没有把寇季当成孙女婿的想法,所以在他口中,寇季就是一个有点小聪明,有点狡猾,有点不学无术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嫣对寇季才没有好感。 才会闯进向府厅堂,跟他说出那番话。 如今寇季在汴京城里的地位步步高升,美名一步一步的传扬,让她的心思有些变化。 寇季的纯孝之名,在大宋朝,没有人会质疑。 从他给寇准做出了寇公车的那一刻起,他的孝行就被传播到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再到他为赵恒守灵,跪的差点双腿残疾,传出去以后,他的纯孝之名就变得不可动摇。 年末的时候,那些个借着寇公车谋利的勋贵子弟,给六疾馆、孤独园以寇季的名义,捐赠了大量的寇公车,把寇季纯孝的名声推到了顶端。 如今大宋境内,提到孝子贤孙,必有寇季的名字。 这也是为何寇季在朝堂上讥讽了百官以后,没人传他风言风语,诋毁他名声的原因所在。 在寇季纯孝的名声达到了顶端的时候,跑去抹黑寇季,非但不能伤到寇季,反而还会给自己招黑。 此后,寇季在延福宫里逞匹夫之勇,为大宋扬威,更是被百姓们争相传诵。 大宋被辽人欺负多年,在赵恒一味袒护下,辽人到了大宋,那也是嚣张跋扈。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 寇季此举,可是大大的为宋人涨了一波威势,百姓们自然把寇季当成英雄对待。 寇季名声越来越大,向嫣对寇季的态度转变,那也是必然的。 虽说还谈不上喜欢寇季,钟情于寇季,但是至少不像是以前那么讨厌了。 然而。 向嫣的心思,向家小妹不了解。 她不顾向嫣的解释,当即就想去找寇季问一个清楚,却被向嫣着急忙慌的拦下。 她们姐妹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当即就有其他府上的小姐姑娘们凑了过来,询问缘由。 向家小妹嘴上没把门,当即就告诉了人家,说是寇季偷了向嫣绣的嫁妆之物。 那些个各府的千金小姐们,听到这话,有些不淡定了。 向嫣在她们姐妹圈子里,一直处在比她们高一头的位置。 才学、样貌、家世,三样加起来,远比其他人要强。 也是因为如此,向嫣挑夫婿的目光,远比她们要高。 她们也一直私底下议论,想知道谁有这个资格拿下向府的这一多高贵的牡丹。 论来论去,最后论出的人选,只有一人。 谁? 赵祯! 她们觉得,以向嫣的眼光、才学、家世、样貌,也唯有宫里的妃位,又或者后位,才能安放下她。 她们也知道向敏中比较中意寇季当女婿。 但寇府没有回应,向嫣也没点头。 做不了数。 可如今不同了。 向嫣绣给以后夫婿的荷包,被寇季拿了,从向嫣身上看不到一丝恼怒。 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她们的八卦之心瞬间燃起,追着向嫣、向家小妹,询问具体细节。 然后询问完了以后,就把这件事传给那些尚不知情的人。 然后,不到一刻钟,园子里参加诗会的人,全知道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谁传话的时候,出了岔子。 话传到了最后,变成了向嫣爱慕寇季,私底下送了荷包给寇季。 向嫣在听到话被传变味了以后,掩面而走。 那些个爱慕向嫣的勋贵子弟们,却炸锅了。 他们一个个盯着寇季,像是在看仇人一样。 变了味的话,自然不可避免的传到了寇季三人耳中。 寇季并没有多做解释。 明明是向敏中那老倌干的破事,但他却没办法宣之于众。 因为就算他说出来了真相,在场的人也不会信。 向家闺女在汴京城里那是出了名的好,根本不愁嫁。 多少人求着向敏中要娶向嫣呢。 向敏中都没答应。 他纵然中意寇季,也不可能舍下脸皮,干这种又羞又臊的事情。 范仲淹瞧着那些用看仇人目光看着寇季的勋贵子弟,嘴角含笑的道:“寇贤弟,最难消受美人恩,现在你感受到了吧?” 寇季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没啥好感受的……” 刘亨瞧着那些人火辣辣的目光,假装怯怯的道:“他们要是一拥而上,想弄死你,我可不可以先跑?” 他这是在调侃寇季。 那些人要真一拥而上的话,他少不了出手,维护寇季一二。 寇季又翻了个白眼,道:“他们要是真的一拥而上,我一定会躺平了,躺着不动,任由他们施为。” 刘亨一愣,失笑道:“我倒是忘了,你身边跟着一位不讲理的高手。” 那些人恨不得用目光把寇季戳的千疮百孔,但真的没有一拥而上。 只是有人开口,让寇季作诗,为难他。 那些人一个个把自己说的很低很渺小。 说什么自己是勋贵家里的子弟,平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根本不会读书写字,想让寇季这个文官,展示一下文采,让他们见识见识。 他们属于那种睁着眼睛说瞎话都不带眨眼的。 刚才他们可是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吟诗作赋,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他们一个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很多人总是觉得,古代的将门勋贵,大多都是那种不学无术,只会舞刀弄枪的肌肉疙瘩。 其实不然。 别的朝代如何,寇季不知道。 但寇季身处宋朝,对宋朝那些将门勋贵家里的子弟,有着清楚的认知。 将门勋贵家里的子弟,废物、纨绔子弟,只有那么二三子。 余者,皆是文武兼修的人才。 只是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划入到了武勋的行列。 在这个重文抑武的年代,他们纵然有才华,也得憋着、忍着,不显山不漏水,甚至对外还得装出一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样子。 比如李惟贤那个小家伙。 年纪轻轻,远比一般进士知道的要多。 在宫里陪赵祯读书的时候,经常问的那些教他的官员们哑口无言。 那些官员们需要摆出自己先生的身份,或者巧言诡辩,才能从他口下逃脱。 妥妥的天才一枚,考个进士,那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他出身勋贵之家,纵然有才,也很难走文官的路子,只能怀着满腹的才华,在勋贵行列里晃荡。 所以那些个勋贵家的子弟们说自己不学无术、不会读书写字之类的话,寇季一个字也不信。 人家一个劲的贬低自己,只是为了等寇季吟诗作赋以后,好羞辱他、批判他。 比如寇季做了一首诗,人家逐字逐句挑刺的时候,就可以说:“哎呀,寇兄弟,我一个不通文墨的大老粗尚且知道,这个字用在这里不合适,你一个满腹锦绣的读书人,怎会不知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3章 范仲淹扬名,征西夏大捷 寇季瞧着那些个勋贵子弟,撇了撇嘴。 他在考虑,要不要搬出一些熟知的诗词,吓死他们。 但再三考虑以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本就不是以才名入仕的,猛然间作出一两首佳作,肯定会被人质疑。 到时候别人要是缠着他,天天作诗,他肚子里总有被掏空的时候。 于其到时候被人说成江郎才尽。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作诗。 他腹中的存稿,有用尽的时候,可别人的才华,那是多得用不完。 为何不用别人的呢? 比如坐在他身旁的范仲淹。 范仲淹若是以后地位高了,没办法带在身边帮他作诗,那他还可以开发一下正躲在情人虫娘房里怨天尤人的柳永。 还可以开发开发欧阳修、苏老泉、苏家三兄弟等等。 大宋缺猛将,缺治世能臣,唯独不缺文学家。 以他的身份地位,有的是人供他驱使。 当即。 寇季的目光就落在了范仲淹身上。 范仲淹见寇季看向他,就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范仲淹踌躇了一下,瞥着寇季,低声道:“寇贤弟当真不作一两首诗词?” 在范仲淹眼里,寇季能说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那样的话,文采必定不弱。 虽说寇季假托于人,说是别人说的,可经过了范仲淹暗中查验以后,并没有发现寇季口中的那位贤才。 所以他心里断定,这话必然是寇季说的,只是寇季似乎看不上士林里的名声,所以才假托于人。 在范仲淹看来,寇季让他出面帮忙作诗,纯粹是在提携他。 在座的都是勋贵家里的子弟,还有不少名门子弟,能跟他们对诗,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若是能借此压服这些勋贵家里的子弟,以及那些名门子弟,那他的名声一定会传遍汴京城。 到那个时候,他想不升官都难。 范仲淹的心思,寇季不懂。 在听到了范仲淹低声询问的话以后,寇季挥挥手,“来的时候,你可是答应了我的,若是要作诗,你负责给我兜底。” 范仲淹苦笑道:“来的时候,我以为是寻常的诗会,到了以后才发现,坐在这里的皆是满门朱紫。我官职低微,人家连搭理我的意思都没有。 如今你让我作诗,让我抢了你的风头,让我借着你的机会扬名,我有些不好意思。” 寇季一愣,没料到范仲淹居然还有这种想法,他也没有多解释,淡然笑道:“放心大胆的作你的诗词,我扬名的机会,多不胜数,差这一桩也不碍事。 你却不同,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再想扬名,恐怕要等到许久以后了。” 寇季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范仲淹也不再矫情,也没有推辞。 他多次升官,都是寇季在背后谋划的,他欠寇季的人情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他略带歉意的对寇季拱了拱手,道:“那范某就不客气了。” 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范仲淹整理了一下衣冠,缓缓起身。 那些个勋贵子弟见到了范仲淹站起,略微皱了皱眉头。 他们还真有些看不上范仲淹。 但寇季既然有心让范仲淹做先锋,他们也不好追究此事。 他们觉得,等他们压服了范仲淹,就是寇季出手的时候。 虽说中间多了一论对诗,但也变相了加重了他们之后嘲讽寇季的砝码。 范仲淹面对那些勋贵子弟,不卑不亢的道:“请诸位出题……” 当即。 那些勋贵子弟们也没有客气,纷纷出题。 范仲淹脸上含着笑意,面对那些勋贵子弟,一一作答。 从范仲淹开口的那一刻,勋贵子弟们就知道自己撞上了铁板。 因为范仲淹开口就是一篇佳作。 随后又是佳作连连。 一连十八首咏上元夜的佳作,压的勋贵子弟们哑口无言。 最后,在寇季朗声大笑中,勋贵子弟们恭送他们一行人离去。 临走的时候,寇季喊住了范仲淹,笑道:“你一首首佳作,压服了所有人。总得留下名号,不然以后别人想找你找回场子,也不知道该找谁。” 范仲淹知道寇季有心帮自己扬名,他也没有客气。 他对着勋贵子弟们拱了拱手,道:“苏州范仲淹……” 简短的五个字,印在了勋贵子弟的脑海里。 寇季带着范仲淹三人,大笑着离去。 今夜上元夜。 没看到药发傀儡,没看到万紫千红的花灯,更没见识到汴河畔花房魁首,也没见到那以诗词闻名天下的柳永。 唯独火了苏州范仲淹。 从正月十六开始,苏州范仲淹五个字,伴随着范仲淹做出的十八首咏上元夜的佳作,一起火遍了汴京城。 范仲淹那冷清的府邸,一下子被各路人马围堵住,堵的水泄不通。 求诗的、求画的、求提携的,还有带着大笔嫁妆求收留的,多不胜数。 范仲淹不敢回府,只能躲在寇府里躲清静。 寇府。 寇季所在的园子,四季苑里。 寇季盯着仆人们,在四季苑的月亮门上换上了铭刻着四季苑的砖石。 对一旁陪着他一起盯着仆人们做工的范仲淹笑道:“成名的感觉如何?” 范仲淹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未成名时,日日盼,夜夜想。成了名以后,反而有点不自在。” 顿了顿,范仲淹脸上浮起了一丝苦涩,低声道:“如今我范府的大门,被那些个慕名而来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求诗的,求画的,为了我亲笔书写的上元词,一掷千金。 他们给出的价钱,比我一年的俸禄都高,我是真不敢收啊。” 寇季盯着仆人们把四季苑三个字固定好,才回过身盯着范仲淹,意外的道:“你为官也有好些年的,这些年就没有人巴结你,给你润笔之资?” 范仲淹晃了晃脑袋,道:“我初入官场,就被派往了厢军中担任监军,那些指挥使、都虞侯倒是有钱,可人家一个个有身份有背景的,不需要巴结我。 底下那些官卑职小的倒是愿意巴结我。 可他们那点俸禄,还不够养活他们一家人呢。 我要是收了他们的孝敬,他们家里人就得饿肚子。 所以他们送上来的孝敬,我都加在了他们的俸禄里,一并发还给了他们。” 寇季一愣,低声道:“我可听说,军中喝兵血的事情,屡见不鲜,你就没喝一两口。” 范仲淹惨笑道:“自太宗兵败高梁河以后,厢军就不再是以前的厢军。如今的厢军中,被朝廷塞满了各地的灾民。他们算是什么兵? 比乞丐强一点的乞丐而已。 我要是喝他们的血,我怕会烂肚子。” 寇季上下打量着范仲淹,点头道:“你倒是清正……” 范仲淹晃了晃脑袋,苦笑道:“我算什么清正,我只不过是良心没被狗啃干净而已。” 寇季盯着他,淡然道:“你清正归清正,但是你无能。” 范仲淹一愣,一脸愕然。 寇季淡淡的道:“我要是你,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他们吃饱饭,而不是什么都不做,长吁短叹的怜悯他们。” 范仲淹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躬身道:“受教了……” 寇季吧嗒着嘴道:“那些到你府上送礼的,求画的,想收你就收,不需要顾及什么。钱财在他们手里,只会窝在库房里发霉,到了我们手里,多少也能接济一下我们想怜悯的人。” 范仲淹听到这话,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即,他辞别了寇季,回到了范府,开始开门迎客。 时间一晃。 到了正月底。 年休结束以后,各级衙门刚开衙理事。 一支百人的骑兵,闯进了汴京城。 他们身背小旗,披甲持刃,入了汴京城以后,大声高呼。 “割踏寨大捷!” “长城岭大捷!” “十里井大捷!” “……” 三场大捷,引动了整个汴京城。 巡检司的人在得到了消息以后,迅速的派遣出了巡检司的人,提着鼓、扛着锣,奔走在汴京城各处,将这个消息宣告给了每一个人。 朝廷出兵西夏的消息,也正式宣告给了百姓。 朝廷趁着西夏和辽人大战的时候,兵出西夏,一连打了三场胜仗。 百姓们听到以后,十分振奋。 多少年了。 多少年大宋没有开疆拓土了。 没料到朝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三州之地入手。 没错,正是三州之地。 割踏寨是大宋通往西夏韦州的必经之地,长城岭是大宋通往西夏洪州的必经之地,十里井是大宋通往西夏龙州的必经之地。 拿下这三个地方,那么西夏的韦州、洪州、龙州,就成了大宋的囊中之物。 百姓们也顾不得赵恒大丧期间不能庆祝的规矩。 他们吩咐奔到了街头,披红挂彩的相互清楚,大喊大叫着,十分热闹。 巡检司的人觉得百姓们坏了规矩,想抓人,可他们带着他们的人手上街以后,发现城里的百姓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庆祝。 顿时,他们打消了抓人的念头,速速的把这个消息报给了朝廷。 他们心里也清楚,朝廷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只会张榜训斥百姓一番,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毕竟,法不责众。 庆祝大宋大胜的百姓,数以几十万的计,朝廷不可能把这些人都杀了。 皇家的规矩,在面对百姓的时候,总是会选择低头,这是众所周知的一件事情。 三场大捷的消息送进了宫里以后。 皇城上的钟声被敲响了。 百官们换上了朝服,匆匆赶进了皇宫。 等他们入宫以后,就看到了刘娥重新出现在了垂拱殿。 她跟寇准两人,正大笑着奖赏那些前来送捷报的将士。 言官们有心提醒刘娥,想告诉她,说她出现在垂拱殿不合适。 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眼下朝廷大胜,连取三州之地,正是所有人都开心的时候。 并且这件事刘娥也有参与,前方的将士们开疆拓土,也有她一份功劳。 这个时候去给她挑刺,她或许不会像寇准那么霸道的把官员一撸到底,再踩进泥土里。 但是随手收拾两下,还是可以的。 等到百官们按照班列站好以后。 刘娥高举着手里的三场捷报,“西夏洪州、龙州、韦州,尽入我大宋版图。为大宋贺!为官家贺!” 百官们听到这话,齐声道贺。 等百官们齐声道贺以后。 刘娥捧着三场捷报,又道:“哀家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先帝,让先帝能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诸位爱卿,随哀家去大庆殿。” 当即,刘娥就引领着百官,去了大庆殿,祭拜了赵恒。 然后把三场捷报供奉在了赵恒灵前的案几上。 随后再次回到了垂拱殿上。 经刘娥和寇准商议以后,决定将此事明发邸报,昭告天下。 大宋新添三州之地,自然要告诉全天下的百姓,让全天下的百姓们跟着一起乐呵乐呵。 刘娥更是在宫里设宴,留下了百官,一起为这一场大胜饮宴。 只是碍于赵恒大丧,没有歌舞而已。 席间。 向敏中见寇季一个人坐在一角,独自喝酒,就凑到了寇季身边,低声道:“是不是觉得刘娥借此又走到了台前,觉得不高兴?” 寇季摇了摇头。 向敏中疑惑道:“那你为何不跟百官一起相庆?”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疑惑的道:“借着西夏王李德明抽空了全国的兵力抵御辽国之际,遣近三十万人的兵马,入侵西夏,夺韦州、洪州、龙州,就像是在捡城池一样,有什么可值得庆祝的?” 顿了顿,寇季继续说道:“永兴路马步军都指挥使李昭亮兵进十里井,一路杀到了龙州城,龙州城里只有三两千老弱病残的西夏守军,他率领着近十五万的人马,打人家三两千的老弱病残,就跟玩似的。 云麾将军折惟忠,领府州五万精兵,兵进长城岭,仗还没打,西夏那些老弱病残的守军听到折家军到了,吓了提着裤子就跑,折惟忠几乎兵不血刃的杀到了洪州城下。 内殿崇班、知青涧城事种世衡,干脆连兵都没有出,紧紧用自己埋伏在韦州的探子,就除掉了韦州城城主。等他人到韦州的时候,韦州各部西夏兵马,全部跪地请降。 前者率领着十五万兵马去攻打西夏三两千的守军,如何不能胜? 一人撒一泡尿,也能把那三两千的守军淹死。 后两者呢? 那是积攒了多年的威望,布置了多年的暗棋。 他们积攒了多年,布置了多年,若是还不能胜,那岂不是白攒了威望,白布置了这么多年。 再说了,西夏如今全部的兵力,几乎都在跟辽人酣战。 留在各地的那些守军,根本不堪一击。 朝廷出动的都是精锐,这要是还不能赢,那他们不如死了算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4章 辽军大败 向敏中撇撇嘴,似笑非笑的道:“老夫怎么听你的话酸溜溜的,是不是因为没能去分一杯羹,觉得心里不甘。” 寇季斜眼瞧着向敏中,撇嘴道:“我可没你说的那么肤浅。” 向敏中嘿嘿道:“你要是不肤浅,就不会那么贪财。” 寇季愣愣的道:“我怎么贪财了?” 向敏中吧嗒着嘴道:“宫里赐给你的那些金杯玉盏你没少拿它们换钱吧?” 寇季一脸疑惑。 向敏中幽幽的道:“正月十五的时候,老夫应邀参加了一场扑卖会。官家御用的玉碗,价值不过只有十万贯左右,硬生生的被抄到了二十万贯,当真是厉害啊。” 向敏中瞥向寇季,低声道:“这汴京城里,论揽钱的手段,没人能比得过你。” 寇季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下。 終于想起了这个茬。 正月初十的时候,寇忠在盘点府上财物的时候,询问寇季,宫里赐下的那些东西怎么处理。 寇季随口说了一句,拿去扑卖。 还告诉寇忠,那些东西都是官家和皇亲国戚用过的,上面都沾染着龙气呢。 要是宣传宣传,一个个都能卖出高价。 他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寇忠办事效率这么快。 向敏中见寇季沉思着不说话,继续道:“还不承认你肤浅?” 寇季摊开手,淡淡的道:“好吧,我承认我肤浅。” 向敏中见寇季服软,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对西夏的战事如何看?” 寇季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若是能拿下长城以南的所有地方,此后在无西夏。” 向敏中一愣,愕然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能拿下长城以南?” 寇季点头道:“速度够快的话,除了灵州,其他各地会尽数归于我大宋。” 向敏中惊讶道:“西夏的富庶之地,尽在长城以南。若是被朝廷拿下了,西夏在宋辽夹击下,必定灭亡,那可不低于灭国之功啊。” 向敏中原以为,此次出兵,只是为了图谋一两州之地。 听到了寇季的说法以后,他才意识到了这一场战事有多么至关重要。 当即。 向敏中这个老倌也不跟寇季多说,转头去找寇准、刘娥去了。 他去找寇准、刘娥做什么。 寇季大概也能猜到。 无非是替他几个儿子在进击西夏的军中谋划一两个职位,好借机分润一波功劳。 寇季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那是因为,这么干的不止向敏中一人。 此前他们在得知朝廷出兵的时候,一个个义正言辞的要找朝廷讨说法。 如今看到了有功劳分润,一个个又想凑上去,分润一点功劳。 当饮宴快结束的时候,前方征讨西夏的大军中,多了十几个监军,三十多个督粮官,其他杂七杂八的官员上百。 寇季对此,没有任何看法。 只要西夏和辽国之间的大战不出岔子,只要朝廷征讨西夏的兵马不出岔子,朝廷侵占西夏八九州的疆土,还是轻而易举的。 虽说西夏是游牧民族,不会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随时都可以卷土重来。 但是只要朝廷的兵马进境足够快,稳稳的占据了长城以南的西夏疆土,顺便占据遍布于西夏境内的长城。 有长城做屏障,被大宋和辽国联手打成死狗的西夏,也只能望洋兴叹。 想要从大宋手里夺回西夏的疆土,就只能绕过长城,从大宋西边进军。 但是他们要先跟甘州回鹘,以及青塘,先打一场再说。 大宋在进攻战争中频频失利,但是在防守战上,很少会落败。 有了长城作屏障,足以抵御西夏残余的进攻。 饮宴散了以后。 寇季刚出了宫殿的殿门,向敏中这个老倌志得意满的找上了寇季。 他在此次征讨西夏的大军中,给三个儿子争来了三个督粮官的位置,肯定会在这一次大战中,分润不少功劳。 加官进爵指日可待,所以他很高兴。 他见到了寇季,大大咧咧的问道:“寇小子,你什么时候到老夫府上提亲?” 寇季假装一脸茫然,“什么提亲,小子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向敏中听到这话,脸一耷拉,愤愤不平的道:“你小子偷了老夫孙女绣给她未来夫婿的荷包,又带着它四处招摇,散布谣言,说老夫的孙女钟情于你。 如今老夫孙女的名声都被你坏了。 你还想不认账?” 寇季挑起了眉头,神色古怪的道:“你确定荷包是我偷的?” 向敏中脸上的神情一僵,胡搅蛮缠的道:“老夫不管这荷包是怎么到你身上的,既然你戴了,又借机去招摇了。老夫的孙女的名声,因此也坏了,你就得负责。 不然……不然……” 向敏中左右瞧了瞧,瞧见了殿门口的柱子,恶狠狠的威胁道:“不然老夫就在你寇府里找一个柱子撞死,看你寇府如何在汴京城里立足。”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巴巴的道:“要不要这么狠?” 向敏中哼哼道:“你坏了老夫孙女的名声,老夫自然得给她讨一个公道。” 寇季解释道:“此事非我所愿,纯粹是那群好事者干的。再说,小子跟令孙女年龄还小,还不适合谈情说爱,也不适合成婚。” 向敏中闻言,气哼哼的道:“什么不适合?你小子今年十七了。老夫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抱两个了。 你祖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花魁娘子都收了两房了。” 寇季干笑道:“先帝大丧期间,不适合谈情说爱。” 丢下这句话,寇季逃跑似的离开了宫殿。 向敏中瞧着寇季跑远了的背影,捶胸顿足的骂道:“臭小子,你跑得了吗?老夫去找寇准说理去。” 向敏中堵在殿门口。 等到寇准出来以后,就迎了上去,堵住了寇准。 他对待寇准,可没有对待寇季那么和颜悦色。 他堵住了寇准,气哼哼的道:“寇准,你孙子坏了我孙女的名声,你看着办吧。” 寇准今天心情不错,听到了向敏中这话以后,也没有生气。 他思量了一下,沉吟道:“过几日,老夫让人把庚帖送过去,你先找人合一合八字再说。” 原本寇准是不打算理会寇季婚事的。 可寇季如今都十七了,还没有成婚,平日里也不去烟花柳巷之地厮混,也没个相好的,甚至连小妾也没有。 府上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鬟们,平日里就爱去寇季门前晃荡,也没见寇季把那个糟蹋了。 寇季就像是那庙里的沙弥,一点儿女色也不近,这让寇准有些担忧。 汴京城里的一些风言风语,他也略有耳闻。 有传言称,寇季好男风,所以才不近女色。 甚至还有人说,寇季在外面圈养了一个美男,供自己玩乐。 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若不是寇季整天在寇准面前晃荡着,寇准八成就信了。 毕竟,寻常的十七八岁的小伙子,那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是偷看人家俏寡妇洗澡,就是整日里往烟花柳巷之地钻。 纵然那些自命为正人君子的读书人,也会纳一两房小妾,偶尔躲在闺房里偷乐。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准才打算出手,管一管寇季的婚事。 向敏中听到了寇准的话,脸上終于浮现出了笑意。 “那老夫在府上等你派人送庚帖过来。” 寇准缓缓点了点头。 此后几日。 寇准背着寇季,给向府送去了庚帖。 然而得到的结果却不容乐观。 八字不合。 寇季跟向嫣八字不合。 这让两个背地里一起谋划的老倌心里有些不爽。 他们找了七八个合八字的,得出的结论都是如此。 不仅没有听到一句好话,甚至一个比一个说的恐怖。 什么二人结合,必定会祸及满门;什么二人结合,寇向两府都会糟难;还有说寇季有早夭之相,肯定会早死的。 然后。 这些人被两个恼羞成怒的老倌,送进了刑部大牢里。 一个妖言惑众的帽子,稳稳的扣在了这些人头上。 在两个老倌的强势镇压下,之后帮寇季、向嫣合八字的人,一个个净说好话。 两个老倌这才满意了。 等他们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向敏中的夫人出面,拦下了此事。 向敏中的夫人信佛,平日里没少往大相国寺跑,所以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特别敬畏。 她知道寇季和向嫣八字出了问题,两个老倌强势镇压,非把两个人的八字合在一起,明显不妥。 所以阻拦了这桩婚事。 两个老倌为此还跟向敏中的夫人强辩了一番。 最终也没辩出一个结果。 此事不了了之。 从合八字开始,到合八字结束。 寇季全不知情。 他完全不知道,他差点多了一桩婚事。 他全身心的盯着朝廷征讨西夏的战事。 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 大宋这个强势插入战场中的强龙,也抬头了。 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在拿下了龙州以后,直扑牛心亭,夺下了靖边、横山一线的长城。 折惟忠率领的五万人马,拿下了洪州以后,兵出洪州,直逼西夏军事重地嘉宁,在古乌延城,跟李德明仓促组织起来的三万西夏兵马大战了一场,战而胜之。 此后一路长驱直入,杀向了嘉宁。 种世衡率领的清涧城兵马拿下了韦州以后,跨过了瀚海,拿下了西夏的博乐城、耀德城,转战向西,攻占峡口、鸣沙、应理等地。 三路兵马,气势如虹。 西夏在长城以南的疆土,有一小半落在了大宋手里。 随后,大宋连连获利。 李昭亮的兵马在拿下了靖边、横山一线的长城以后,以长城为屏障,向西夏的石州、银州一线进军。 二月末,克石州,三月中旬克银州。 折惟忠在嘉宁大战西夏兵马,战而胜之,拿下了西夏的宥州、盐州,他占据的宥州、盐州一线的长城,跟李昭亮占领的长城,连成了一条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 种世衡率领的兵马,相继拿下了峡口、鸣沙、应理等地。 四月底的时候。 整个长城以南的西夏疆土,几乎全部落在了大宋手里。 折惟忠的兵马和种世衡的兵马,会师灵州川河畔,准备向西夏的灵州逼近。 然后,李昭亮率领的兵马,在拿下了银州以后,迟迟没有动静。 李德明见长城以南大部分的西夏疆土落在了大宋手里,他一面派遣使节,到大宋朝堂上各种哭诉,各种表忠心,一面在抵御辽人的同时,让其子李元昊,率领十万兵马南下。 以前,大宋只要有攻打他心思的时候,他就会派遣使者到大宋,各种哭诉,各种表忠心,无往而不利。 大宋不仅会放弃攻打西夏,反而还会赐下很多好东西给他。 可这一次,大宋好像是铁了心要跟他翻脸,他多次叨扰也没有用。 在灵州川河畔,李元昊率领的十万兵马跟折惟忠、种世衡的兵马对持着。 折惟忠、种世衡的兵马到了灵州川河畔以后,并没有冒然出击。 他们在等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前来回合,然后同李昭亮的兵马一起,逼向灵州,拿下整个西夏长城以南的疆土。 可他们在灵州河畔,等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有等到李昭亮出现。 就在他们频频向朝廷上书,询问李昭亮为何迟迟没有动作的时候,一个惊天的消息传来。 李德明和耶律隆绪,双方合计近百万兵马,决战于定州。 李德明巧施诡计,掘黄河堤坝,引黄河之水,倒灌辽军,辽军大败。 号称霸主国的辽国败了,号称百战百胜的耶律隆绪败了,败在了西夏王李德明手里。 辽国不可战胜的信念被摧毁了,李德明的威势一下子拔高了起来。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消息,可这件事确确实实发生了。 种世衡见自己多番催促,朝廷也没有动向,当即差遣有生死之交葛怀敏快马加鞭赶到汴京城,亲自询问此事。 葛怀敏也是将门虎子,其父是已故太尉葛霸。 葛怀敏入京以后,找到了寇准。 并连同寇准二人一起入宫。 面见刘娥。 资事堂上。 刘娥端坐在座椅上,面无表情。 寇准阴沉着脸,盯着刘娥,沉声道:“太后,李怀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他率领的十五万兵马,待在银州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西夏大败辽国,势头正猛。 若无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协助,朝廷之前收复的那些西夏疆土,只怕又要被西夏人占回去。 说不定西夏人还会借此南侵。” 刘娥眯着眼,低声道:“折家军历来忠勇,种世衡素有智谋,有他二人固守在灵州河畔,绝不会让西夏人南侵一步。 哀家相信他们能够挡得住西夏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5章 贪功冒进李昭亮? 寇准听到刘娥这话,心头狂跳。 一旁随着寇准而来的葛怀敏,听到这话,差点没惊叫出来。 寇准从刘娥话里听出不对劲,他咬牙切齿的逼问刘娥,“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到底在何处?” 刘娥闭口不答。 寇准、葛怀敏心里,都有不好的预感。 寇准刚准备继续发问。 就听刘娥开口道:“若折惟忠、种世衡抵挡不了西夏兵马,朝廷可派遣二路兵马前去支援。” 寇准想追着刘娥刨根问底,葛怀敏却在一旁急声道:“朝廷要派遣二路兵马的话,需要尽快。臣怕迟了,折种二人,以及他们麾下的兵马会折在灵州河畔。” 寇准咬了咬牙,盯着刘娥,质问道:“太后还是不肯相告李昭亮的去向吗?” 刘娥瞥了寇准一眼,淡然道:“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离了汴京城,他们的动向,哀家也不可能了如指掌。 连哀家都不知道他们在何处,如何告诉你们?” 刘娥明显在说谎,可寇准还顾及着折种二人的性命,没有跟刘娥深究此事。 当即,他命人敲响了皇城上的钟,召集百官,就此事议论了一番。 最后决议,着右监门卫大将军高处恭,率领十万兵马,赶赴灵州河畔,驰援折种二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寇准着户部尚书李迪为监军,随同高处恭一起出征。 随着高处恭领兵出征。 热闹了数月的汴京城百姓,像是在热火上被泼了一盆凉水,开始变得不温不火,甚至还有些逐渐熄灭的趋势。 人总是更容易接受大喜,却不愿意接受大悲。 在这一场沉甸甸的大悲,酗酒的人自然变得多了起来。 寇准还没有回府,喝的烂醉如泥的王曾,踉踉跄跄的闯进了寇府。 寇忠正在一间不起眼的房里调教张元,听到门子来报,说王曾喝的烂醉如泥闯进了府邸,赶忙扔下了张元,去见王曾。 寇忠见到王曾的时候,王曾正在寇府偏厅步履踉跄的踱步,他嘴上念念有词的低声喝骂。 寇忠走到了偏厅门口,听到了那么一两句,吓了一跳,赶忙让人封锁了偏厅的门户,着急忙慌的去匠人所在的院子里找寇季。 自从寇季得知了李元昊在定州大败耶律隆绪以后,就一头扎进了府上的匠人所在的院子里,再也没出来。 寇忠见到寇季的时候,寇季正蹲坐在地上,望着一堆圆溜溜的铁块发呆。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急吼吼的道:“小少爷,不得了了。” 寇季正在思考问题,突然被人打扰了,有些不悦,他皱眉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别来打扰我。” 从寇季入了匠人所在的院子,披上了匠人们打铁的围裙以后,他就变得跟以往不同。 以往的寇季,纵然不是温文儒雅,那也是一个很少有脾气的人。 可入了匠人所在的院子以后,寇季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不容置疑、不容打扰,类似于王者,类似于权威的存在。 身上多了点威势,多了点霸道。 寇忠现在却没心思理会寇季心情,他依旧急吼吼的道:“王曾到了,喝的醉醺醺的,嘴里说着的全是大逆不道的话。 句句要命啊。 老仆不敢阻止他,就让人暂时把他留在了偏厅里。 您快去看看。” 寇季听到这话,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不少。 他丢下了手里的铁块,揭开了身上的围裙,盖上了一旁的钻眼用东西,沉声道:“我去看看……” 寇季衣服也没换,穿着那一身沾满了铁沫的衣裳,进了偏厅。 “刘娥!你个妖妇!” 一进偏厅,就听到王曾在醉醺醺的骂人。 寇季闻言,皱着眉头吩咐身后的寇忠,“封口……” 寇忠赶忙点头。 其实就算寇季不吩咐,寇忠也会让府上那些听到王曾胡言乱语的仆人们乖乖闭上嘴。 寇季进了偏厅,迎上了踉踉跄跄的王曾,低声道:“世叔,你喝多了。小侄扶您下去休息。” “喝多?” 王曾讥笑了一声,“我会喝多?喝多了为何我还记得朝堂上的事情?我还记得朝堂上的事情,说明我还没喝多,还喝的不够多。” 王曾的话说的跟绕口令似的,旁人或许不解其意。 但是寇季却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自从葛怀敏进京求援以后,有关于里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的动向,就成了满朝文武持续关注的事情。 可到了今日,已经过去了十日了。 刘娥依旧咬着牙,没有松口。 至今为止,除了刘娥、曹利用外,没人知道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去了哪儿。 偏偏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在大宋对西夏的战场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知道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的动向,大宋对西夏用兵的战事,随时都会出现变数。 李德明打败了耶律隆绪,辽军虽然没有撤出西夏,还在西夏跟西夏的兵马纠缠,但是双方大规模的战事没有再打一场。 小规模的摩擦虽然不断,但明显是双方在互相试探。 等双方试探清楚了对方的底细,就会选择是继续大战下去,还是和谈。 这个周期不会太长。 双方若是决定继续再战,那大宋还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时间。 可双方一旦议和。 那么刚战胜了辽人的西夏王李德明,就会以最凶猛的方式扑向大宋。 到时候大宋纵然能挡得住李德明的反扑,也会伤筋动骨。 甚至刚夺到手的那些西夏的疆土,也会被人夺回去。 搞不好大宋还会因此丢掉一两个州。 满朝文武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频频追问刘娥,李昭亮率领的兵马的去向。 可刘娥一句话也不肯说。 兵权在刘娥手里,刘娥要一意孤行,谁也那她没办法。 王曾就是恨自己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所以才借酒消愁。 寇季扶着王曾出了偏厅,到了府上的一间厢房里歇下。 他就陪在王曾身边,听着王曾骂刘娥,等到王曾骂累了,睡着了,他才离开了厢房。 他找到了正在叮嘱府上仆人们闭上嘴的寇忠,询问道:“我祖父还没从宫里回来?” 寇忠晃了晃脑袋。 寇季回到院子里,换了一身衣服,出了府门。 他兜兜转转到了一家药房前。 这地方,他原本不打算来的。 可如今为了尽快了解清楚李昭亮率领的兵马的去向,他不得不来。 入了药房,亮了亮腰牌。 药房的伙计,带着寇季到了药房后院,见到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小子……你又来了……” 老者用他那尖锐的嗓音说着话,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戏谑。 寇季盯着他,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的问道:“李昭亮率领的兵马,到底去了何处?” 老者一边捣药,一边低声笑道:“咱家猜到你会过来。” 寇季皱眉道:“我过来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老者丢下了捣药锤,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季道:“满朝文武都不知道的消息,咱家怎么可能知道?” 寇季冷声道:“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提醒陈琳派人盯着耶律隆绪的动向,他虽然没给过我什么消息。但我确信,你们的人肯定在西夏。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的动向,你们肯定也知道。 告诉我!” 老者盯着寇季,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他淡淡的道:“这做生意,向来得有来有往才行。咱家把咱家知道的消息告诉你,你又能给咱家什么?” 寇季眉头一挑,“你想要什么?” 老者的目光从寇季身上挪开,落在了距离寇季不远处的院墙上,幽幽的道:“老夫要他!” 寇季微微眯起眼,低声道:“你要哑虎?看来你们的人在西夏损失了不少,不然你也不可能惦记上哑虎。” 老者收回了目光,落在寇季身上,冷冷的提醒道:“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你也没资格管。” 寇季盯着他,疑问道:“看来你们没少贩卖消息,不然你也不可能借机勒索人。” “哼!” 老者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不屑的道:“但我凭什么被你们勒索?我问李昭亮的去向,也是为了你主子着想,为了维护你主子的江山社稷。 你们既然把你们主子的江山社稷的安危,当成一桩生意在做。 那我还在乎什么? 纵然西夏人打败了折种两家,纵然西夏人到时候兵临汴京城下,与我何干。” 寇季丢下了这句话,拂袖而去。 想趁机打他的秋风,这些人恐怕是打错了算盘。 老者见寇季看破了他的心思,咬了咬牙,低声道:“夏州……万井口……白池城……” 寇季听到这三个地名,脚下一顿,回过身,盯着老者冷冷的道:“算你还知道一点儿轻重。以后别把你们的算盘打到我身上,我的人就是我的人,我不开口,谁也拿不走。 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你们,我一个人,会怕你们一群上不了台面的鬼?” 老者脸色一变,冷声道:“鬼可是会吃人的。” 寇季冷笑道:“那也得等你们长出一副好牙口再说。” 丢下了这话,寇季不再搭理老者,甩着袖子离开了药房。 老者盯着寇季离去的背影,一脸阴沉。 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寇季回到了府里,摊开了西夏的地图,在地图上仔细寻找,找到了老者口中的三个地方。 “夏州……万井口……白池城……” “这是要沿着长城外,绕到灵州后方去。想跟折种两家的兵马,在灵州来一个前后夹击,一举拿下灵州,彻底把西夏人赶出长城外。” “想法不错,布局也不错。这要是成了,那可是大功一件。难怪刘娥会闭口不言。她这是憋着坏呢。现在满朝文武弹劾她弹劾的有多狠,等到灵州被拿下以后,她的反击就会有多狠啊。” “……” 寇季搞清楚了李昭亮率领的兵马的去向,盘算了一下李昭亮的目的以后,心里放松了不少。 他还真怕刘娥、丁谓、曹利用这三个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刘娥、丁谓、曹利用三人见大宋兵马在西夏频频获利,然后自信心膨胀的去收复燕云十六州,再跟辽人开战,那乐子就大了。 索性,这三个家伙都没那么蠢,知道有多大的胃口,吃多少饭,并没有贪心。 搞清楚了刘娥的目的,寇季写了一封信,让寇忠派人送进宫,给寇准。 寇准自从陪着葛怀敏入宫以后,再也没出来。 他一直在逼问刘娥,李昭亮兵马的去向。 刘娥不肯说,他就不肯离宫,如今正僵持着呢。 寇季把自己的猜测送进宫,也是为了让寇准安心。 事实证明,寇准这个大宋的大管家,虽然霸道了一些,但是对大宋,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搞清楚了刘娥的目的,寇季也就懒得再去府上匠人所在的院子继续受累了。 然而。 他不去匠人们所在的院子,匠人们却找上了门。 他们拽着寇季,死活要让寇季带着他们,把寇季设计出来的那几个东西作完。 寇季拗不过那些匠人们,就只能陪着他们,继续在府上的工坊里瞎折腾。 一折腾,就是七八日。 七八日后的夜晚。 一支残骑,护着灰头土脸的丁谓,闯进了汴京城。 原本寂静的汴京城,随着丁谓等一行出现,沸腾了起来。 当丁谓出现在汴京城的那一刻,宫里的钟声就被敲响了,满朝文武踏着月色,齐齐的出现在了垂拱殿。 垂拱殿上。 蓬头垢面的丁谓大声的哀嚎,“官家、娘娘,出大事了啊!李昭亮那厮,贪功冒进,他私自领兵,想突袭怀州,想借怀州为根基,拿下西夏的兴州、静州、顺州、灵州,一举铲除西夏。 可他率领的兵马刚到怀州城下,就撞上了前去偷袭怀州城的辽军。 双方在怀州城外大战了一场。 李昭亮那厮,被辽人阵斩于马前,十五万大军,被辽人杀的杀,抓的抓,全没了。 臣在两千精骑的护送下,才勉强逃出了怀州。”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李昭亮率领的十五万兵马,在西夏人的地盘上,跟辽人干了一场? 十五万兵马,没了? 李昭亮也被杀了? 满朝文武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是在听天书。 偏偏,这话是从丁谓这个监军嘴里说出来的,他们不信也不行。 曹玮听到这话,瞪着眼睛出班喝道:“李昭亮乃是将门虎子,征战多年,一直中规中矩,怎么会贪功冒进呢?怎么可能在西夏的疆土上,跟辽人战成一团? 你分明是胡说八道!” 那些个武勋们听到曹玮的话,纷纷出声质问丁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6章 西夏立国 “这等大事,老夫怎么会胡说,怎么敢胡说!” 丁谓凄厉的喝道。 文臣中,有人出声为丁谓帮腔。 “丁相身为参知政事,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胡说。肯定是那李昭亮贪功冒进,才导致了这场大败。” 曹玮黑着脸喝道:“老夫不信,老夫不信李昭亮会贪功冒进,老夫更不相信李昭亮会被辽人杀死。”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 “……” 一瞬间,文臣武勋吵成了一团。 寇准瞧着满朝文武吵成了一团,拍着寇公车喝斥道:“够了,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寇准看向坐在一旁微微颤抖的刘娥,低声道:“此事太后如何看?” 刘娥目光死死的盯着丁谓,颤声道:“哀家一时不察,酿成如此大祸,哀家有错。哀家以后不会再出现在垂拱殿上了。” 丢下这句话,刘娥在郭槐搀扶下,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一脸懵。 刘娥啥时候学会主动承认错误了? 就在满朝文武愣神的时候,郭槐去而复返,他对着丁谓道:“丁公,太后请您去资事堂。” 丁谓浑身哆嗦了一下,点了点头,跟着郭槐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不知道丁谓和刘娥在闹什么妖。 寇准瞧着丁谓离开以后,盯着满朝文武,道:“李昭亮兵败怀州,还是跟辽人打的,当真是……” 寇准气的有些说不出话。 王钦若出班,掷地有声的道:“李昭亮兵败怀州,害死了十五万将士,当夷其三族。如此才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曹玮破口大骂道:“你放屁,此事的具体缘由,尚未查清,只是那丁谓一面之词,如何能作数?” 其他武勋纷纷出面,力挺曹玮的话。 王钦若盯着曹玮,质问道:“难道李昭亮害死了十五万将士,不该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吗?” 曹玮咬牙道:“那十五万将士是不是李昭亮害死的,很难说。” 王钦若冷哼道:“李昭亮身为统兵大将,十五万的将士皆握在他手里,他若不犯糊涂,十五万将士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眼见两个人还有吵下去的架势。 寇准皱眉喝斥道:“够了!当务之急,应当议论如何应对目前的战局,而不是在这里斗嘴。” 寇准看向曹玮,点名道:“曹玮、曹利用,你二人领兵多年,深知兵事。眼下的战局,应当如何应对?” 曹玮沉吟了片刻,沉声道:“着晋宁军北上,协助麟州兵马,镇守麟州至石州一线的长城。着绥德军、保安军、定边军北上,会同折家的兵马,镇守石州至盐州一线的长城。着种世衡率领兵马,会同怀德军,镇守鸣沙、应理一线的长城。同时,种世衡率领的兵马和折惟忠率领的兵马,要时刻准备着驰援耀德城。 令高处恭率领的二路大军,固守耀德城。” 曹利用,以及满朝文武,听到曹玮这句话,一脸愕然。 王钦若撇着嘴道:“几十万兵马,一起协防?会不会有点兴师动众了?须知,几十万兵马出动,每时每刻,都得耗费大把的钱粮。 朝廷可没那么多钱粮供他们吃喝。 别到时候防住了西夏人,却拖垮了朝廷。” 曹玮瞪起眼,盯着王钦若喝道:“那你怕不怕西夏人和辽人联手南下?” 王钦若一愣,淡淡的道:“西夏人和辽人刚酣战了一场,怎么可能会联手南下呢?” 曹玮掷地有声的道:“为何不能南下?西夏人和辽人鏖战了半年有余,双方损伤都不小。为何不能南下到我大宋,大战一场,借机攻城略地,弥补一下他们的损失? 须知,西夏人和辽人大战,我大宋也插手了。 而且还不仅仅是跟西夏人打了,还跟辽人也打了一场。 若是他们以我大宋挑衅他们双方为借口联手南下,你能劝他们退兵吗?” 王钦若被曹玮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他嘴皮子翻了翻,最终硬着头皮辩解道:“你这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曹玮狠狠的瞪了王钦若一眼。 寇准皱眉道:“就依照曹玮说的办,立刻给定边军、怀德军、绥德军、晋宁军等部下达调兵文书,令他们即刻北上。 有关于李昭亮等人的处置问题,等此事彻底查清楚以后,再做定夺。 去信给李迪,告诉他,有关于西夏的战事,一日一报。” “退朝!” 满朝文武各怀心思的离开了垂拱殿。 后宫。 刘娥居住的寝宫的正殿。 刘娥阴沉着脸,坐在正殿的座椅上。 丁谓耷拉着脑袋进了正殿,一看到刘娥,噗通一声跪到在了地上,大声嚎叫道:“娘娘,救我!” 刘娥彻底藏不住了,她猛然站起身,破口大骂道:“丁谓,你这个蠢货,坏了哀家的大事。哀家见过不少人,但是像你这么蠢的,哀家还是第一次见。” 丁谓愣愣的盯着刘娥,惊愕道:“娘娘已经知道了?” 刘娥怒不可执的喝斥道:“哀家和曹利用制定的进军策略里,提都没提过攻打怀州。有你在李昭亮身边,有你督战,李昭亮敢不听哀家的? 还说什么李昭亮贪功冒进? 分明是你丁谓贪功冒进,想要谋取更大的功劳,所以才私自改变了进军策略,胁迫着李昭亮去攻打怀州的。 哀家说的可对?” 丁谓耷拉着脑袋,哭诉道:“臣也没想到会在怀州城外撞上辽军。臣眼看着西夏王李德明跟辽皇耶律隆绪一战,虽然打赢了,可西夏兵马损耗不少,西夏精锐死伤大半。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能借机拿下整个西夏。 太后以后在朝堂上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臣也是为太后着想,所以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可臣没想到,那该死的辽人,居然会出现在怀州城外。 臣更没想到,李昭亮那厮,见了辽人,非但不退,反而迎了上去。” 刘娥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丁谓的身上,丁谓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赶忙道:“是臣……是臣见辽皇耶律隆绪在西夏人手里吃了亏。眼见他亲率兵马攻打怀州城,就起了心思,想要借此打败辽人,擒下辽皇耶律隆绪,借此从辽人手里换回燕云十六州,为娘娘建立不世之功。” “丁谓,哀家想把你凌迟!” 刘娥盯着丁谓,大声咆哮。 丁谓吓的浑身哆嗦,他哭诉道:“娘娘,娘娘,臣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娘娘。臣实在是看不惯寇准那个老贼欺负娘娘您,逼的您离开了垂拱殿。 所以才想帮娘娘您多抢一些功劳,让您可以重新出现在垂拱殿上,让您的威严可以凌驾于寇准之上。 臣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娘娘!” 刘娥怒极反笑,“这么说,哀家还得好好酬谢酬谢你?” 丁谓干巴巴道:“不敢不敢……娘娘您可一定得保护臣啊。要是被寇准等人查出了事情的真相,臣可就在汴京城里待不下去了了。 没了臣,您身边可就少了一大助力。” 刘娥盯着丁谓,咬牙道:“似你这样的助力,哀家情愿不要。” 丁谓听到刘娥这话,赶忙道:“娘娘,我们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让臣出兵,可是您的主意。臣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寇准那些人也不会放过您的。” 刘娥瞪起眼,冷声道:“你在威胁哀家?” 丁谓慌忙摇头,道:“臣没有威胁娘娘,臣只是在告诉娘娘,臣跟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臣有个好歹,娘娘您的位置,只怕也坐不稳。” 丁谓嘴上说着软化,可他话里威胁的意思,表露无遗。 刘娥刚才之所以在垂拱殿上主动后退了一步,主动离开了垂拱殿,就是担心丁谓在垂拱殿上胡说八道,把她也牵连在其中,让她难以脱身。 如今看来,她是作对了。 她要是真的在垂拱殿上,逼着丁谓说出实话的话。 丁谓八成会攀咬到她身上。 到那个时候,满朝文武才不会在意丁谓在这件事中有多少责任。 他们只会认为,一切的责任都是刘娥的。 一旦让满朝文武把此次战败的事情全部算到了她头上。 那她这个太后也就坐到头了。 虽说她身具不败金身,可并不代表她身上的不败金身牢不可破。 寇准就是破她金身的金刚钻。 刘娥盯着丁谓,咬牙切齿的道:“算你聪明,知道把一切的事情推到一个死人头上。如今李昭亮已死,死无对证,哀家还能借此保你一二。 随后这一段日子,你就待在府上不要走动,不要出门,也别随便宴客。 等到此事揭过以后,你再出来。” 丁谓闻言,先是一喜,随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李昭亮有没有死,臣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刘娥掐死丁谓的心都有。 她盯着丁谓,恼怒的质问道:“你身为监军,伴随在李昭亮左右,李昭亮有没有死,你都不知道?” 丁谓神色尴尬的道:“李昭亮跟耶律隆绪大战的时候,刚露出败相,臣就逃了。臣逃到了石州以后,听说李昭亮战死,被辽皇耶律隆绪割下了头颅……” “滚!” “娘娘?” “滚出去!” 在刘娥的喝骂下,丁谓滚出了刘娥的寝宫。 刘娥面色阴沉的能够滴出血。 她没料到,丁谓不仅贪功冒进,导致了兵败,还给她惹了这么多麻烦。 “该死!” 若不是她在这件事上牵扯太深,她真的想把丁谓大卸八块。 “郭槐?!” “奴婢在!” “告诉器械监的人,让他们派人去一趟西夏,哀家不想再看到李昭亮这个人出现。” “……” 刘娥心里狠急了丁谓,却又不得不出手帮丁谓擦屁股。 …… 寇府上。 祖孙二人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府上。 寇准一进门就破口大骂,“好好了一场战事,居然被一群蠢货搅和的不像样子。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老夫恨不得亲手摘掉他们的脑袋。” 寇季沉吟道:“祖父,丁谓今日那番话,你信吗?” 寇准骂道:“信个屁,丁谓嘴里一句实话也没有。老夫已经秘密派人去怀州查访此事,一旦查证了此事跟丁谓有关,老夫就算是拼着相位不要,也要把丁谓脑袋摘下来当夜壶。” 丁谓今日在朝堂上的话,可以说是破绽百出。 寇季觉得,怀州兵败,八成跟丁谓脱不了干系。 丁谓一个劲的把所有的罪责往一个死人身上推,肯定有问题。 以大宋文臣的性子,要是怀州兵败的事情跟丁谓无关,丁谓一定会大鸣大放的回到汴京城,并且在朝堂上义正言辞的跟所有武勋开炮。 而不是想现在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仅让人看着恶心,也让人觉得虚伪。 原本寇季还以为,寇准没有看穿此事,准备提醒一二。 他也怕寇准遵循了什么刑不上大夫之类的话,饶恕丁谓不死。 如今听到寇准愿意拼着相位不要,也要弄死丁谓,他就放心了。 祖孙二人没有再在丁谓的事情上多费唇舌,他们两个人开始聊起了西夏的兵事。 聊了许久,得出了多个结论,都不太乐观。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 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尤如雪片一样,飘进了汴京城。 西夏和辽国的战事,落下了帷幕。 双方罢手言和,并且决定通过联姻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 在双方签订了罢战盟约,以及通婚盟书以后。 辽国兵马撤出了西夏。 西夏王李德明,在兴州,登基称帝。 他这一举动,足足把西夏立国,提前了几十年。 他改兴州为兴庆府,定都于此,国号大夏。 并且在他称帝的当日,向大宋下达了缴文。 言称,他本是大宋藩属,一直对大宋忠心耿耿,却不料大宋在西夏危难之际,不仅不肯帮忙,还在背后捅刀子。 大宋所作所为,已经违背了一个宗主国对待藩属的原则。 所以,他不准备在依附大宋,同时选择立国,跟大宋开始作对。 简单的说,就是李德明告诉大宋所有人,他不想称帝,如今走上称帝这一条路,全部是大宋逼的。 如今他不仅要称帝,还要跟大宋不死不休。 当然了,其本意其实并非如此。 李德明早有称帝的心思,也一直在为称帝做谋划。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迟迟称帝,就是因为他选择依附在大宋、大辽之间,能频频从两国之间获得巨大的好处,借此一步一步的让西夏变得更加强大。 他原本打算等到西夏可以强到可以跟大宋、大辽共称霸主国的时候再称帝的。 可如今他先跟辽国酣战了一场,又跟大宋在灵州河畔对持着。 三方已经撕破脸了,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扮猪吃老虎了。 虽说李德明称帝了,也决定要跟大宋大战一场。 但是他称帝以后的所作所为,远远没有李元昊称帝以后做的那么激烈。 他既没有改姓,也没有让那些汉化多年的西夏人,重新换上党项人的服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7章 不服憋着 从这一点上看,他远比其子李元昊更强,更具野心。 李元昊在建立西夏以后,立马更换了姓氏,并且让汉化多年的西夏人,重新换上了党项人的服饰。 他看似张牙舞爪的嚣张的不可一世,其实断绝了西夏征服大宋,逐鹿中原的可能性。 李德明不同,他在立国的时候,就在为逐鹿中原做准备。 李德明在立国后第三日,率领着西夏三十万兵马南下,兵临耀德城。 在三十万兵马到达了耀德城下以后,李德明一点儿犹豫也没有,下令麾下的兵马,猛攻耀德城。 高处恭在种世衡、折惟忠的帮助下,三面夹击,打退了李德明。 李德明陈兵在耀德城下,跟高处恭对持。 大有不绝一生死,誓不罢休的架势。 高处恭命人把耀德城的战报传回了汴京城,汴京城的一帮子文臣慌了。 垂拱殿上。 王钦若义正言辞的喊道:“和谈,必须和谈!若是让西夏人攻破了耀德城,长驱直入而下,我大宋江山社稷可就不保了。 为了保我大宋江山社稷,唯有和谈。” 向敏中冷着脸,质问道:“我大宋至今,仍旧占据着优势,为何要谈?难道你想让我大宋把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去?顺便再给西夏也上缴上岁贡不成?” 王钦若大义凌然的道:“若是能为我大宋换来和平,有何不可。” “呸!” 向敏中当堂就啐了一口,破口大骂道:“我大宋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臣子,才会被人如此欺负。” 王钦若冷冷的道:“这可不是老夫一个人的意思,而是满朝文武的意思。” 那些赞成议和的官员,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王钦若仗着有人帮他说话,继续义正言辞的说道:“如今官家年纪尚幼,帝位不稳,先帝又尸骨未寒,本就不是能动兵的时候,你们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动兵,如何不会出岔子? 此前太师和太后背地里动兵,老夫就觉得不妥。只是碍于太师威慑,老夫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此事。 可如今李昭亮兵败,西夏和辽国罢手言和,反倒是我大宋陷入到了危局中。 这一切的错处,都源于朝廷出兵。 朝廷一开始,若是不出兵的话,也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寇准冷冷的盯着王钦若,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这场祸事,是老夫招来的?” 王钦若觉得自己站在大义的一方,所以面对寇准的质问,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仰着脖子道:“若非太师答应动兵,朝廷会因此招来祸事? 如今祸事加身,太师难道就不知道自醒一下,问一问自己有没有责任吗?” 寇准盯着王钦若,冷笑道:“是福是祸,尚未可知?西夏人虽然凶猛,但不仅不能奈何我大宋,反而还屡屡在我大宋兵马面前吃瘪。 你如此一味的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替我大宋考虑,反倒一味的向西夏讨好卖乖,你还是我大宋臣子吗? 又或者说,你背地里收了西夏的人好处,所以才频频向西夏人说话?” 王钦若盯着寇准,沉声道:“老夫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偏向谁。老夫只是觉得,我大宋这个时候,不能大动刀兵,负责会危及江山社稷。 左右不过是一些钱财的问题,我大宋有的是钱财,给他们就是。 若是能用钱财换来和平,换来我大宋数十万子弟的性命,何乐而不为。 我们明明可以不动刀兵,不废一兵一卒就解决此事,为何一定要搭上我大宋数十万子弟的性命,搭上更多的钱财,去跟西夏人对持。” 朝中文武中,有人听到王钦若这话,不由自主的点头。 他们觉得王钦若的话很有道理。 而且朝廷以往碰到了这种事,都是这么办的。 寇季被王钦若这话气笑了,他缓缓出班,盯着满朝文武笑道:“居然会有人赞同这番话,还频频点头?当真是了不起。 看来诸位大人是觉得,强盗闯进了诸位的府邸,要占了诸位的宅子,占了诸位的妻女,诸位不会反抗,不仅不会反抗,反而觉得那强盗是为钱来的,所以还想给他一点儿钱财,打发了他。” 寇季收起了笑脸,冷冷的道:“那要不要在那些强盗临走的时候,再问一问,看看他们下次什么时候来?我们好准备好钱财?” 王钦若皱眉道:“国事岂能跟家事相提并论。” 寇季冷哼道:“诸位刚才的话就是这个意思。诸位是想让我大宋,在强盗来临之际,非但不能反抗,还得跟强盗谈条件,送钱花。 可强盗真要冒犯到了诸位的府邸上,诸位恨不得能调动城外的二十万大军,去把强盗碾一个粉碎。 诸位既然做不到在强盗冒犯诸位府邸的时候,忍气吞声,任人欺辱。 为何能在朝堂之上义正言辞的说出这番话? 能不能别那么虚伪,能不能别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我大宋当年能立国,靠的是太祖皇帝,以及各武勋府邸的先辈们,一拳一脚的打出来的,不是靠着钱财买回来的。 我大宋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站稳脚跟,就得一拳一脚的打出去。 而不是卑躬屈膝的给人去送钱花。 强盗若是那么容易被满足,辽人为何年年到了我大宋,就提增添岁币的事情,又为何年年派遣兵马,入侵我大宋,掠夺我大宋牛羊、粮食。” 王钦若盯着寇季,冷声道:“寇季,你未免把话说的太大了,太跋扈了吧。国事,岂能像你说的那么儿戏。” 寇季冷冷的盯着王钦若,道:“国事在诸位眼里,难道不是儿戏吗?若不是儿戏,诸位怎么能说出那番儿戏的话?” 王钦若刚要张嘴反驳。 就见寇准拍了拍寇公车的扶手,冷哼道:“够了。如今西夏战事紧急,老夫没时间听你们在朝堂上斗嘴。” 寇准缓缓从寇公车上站起身,目视群臣,冷声道:“老夫的意思,那就是不谈。打!打出一个输赢再说!” 寇准的目光落在王钦若身上,冷冷的道:“王钦若,你别忘了,以前的西夏,叫西夏,那是大宋藩属。现在的西夏,叫大夏,那是一国。 当年辽人南侵,老夫不能做主,才让你们这一帮子人蛊惑着先帝,在打赢了以后,还去找辽人议和。 此事落在了史书上,后世人还不知道如何嘲笑我等。 老夫被你们拉着丢了一次人了,老夫就不想再丢第二次人。 西夏王李德明敢在老夫摄政的时候称帝,敢在老夫摄政的时候立国,那是他挑错了时候。 老夫要打到他不敢称帝,亦不敢立国。 此事闹到最后不论有什么后果,老夫一力承担。 诸位要是不服……” 寇准讥讽的一笑,“那就给老夫憋着!” 王钦若听到这话,急眼了,“寇准你……” “嗯?” 寇准瞪起虎目,落在了王钦若身上。 王钦若咬咬牙,闭上了嘴。 向敏中皱着眉头,想开口,不过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以后,缓缓闭上嘴。 他倒不是质疑寇准执意对西夏用兵的事情。 主要是觉得寇准处事太过霸道。 他好歹也是参知政事,寇准这么做,弄得他很难看。 寇准目光落在曹利用身上,冷冷的道:“去文书给高处恭、种世衡、折惟忠,让他们给老夫放开了手脚打。打赢了,老夫亲自为他们庆功,老夫会带着官家出宫,到城外十里处迎接他们凯旋,并且给他们加官进爵。 打输了…… 就让他们提着脑袋回来,陪着老夫一起向天下人谢罪。” 曹利用咬着牙,郑重的道:“喏……” “退朝!” 退朝以后。 满朝文武神色各异的离开了垂拱殿。 寇季凑到了寇准身前,赞叹道:“祖父今日在垂拱殿上显得格外霸气。” 寇准翻了个白眼,叹气道:“老夫这是拿性命在当赌注。” 顿了顿,寇准瞥向寇季,询问道:“你就没什么话要跟老夫说的吗?” 在寇准看来,如此重大的事情,寇季这个天选之人,必定会得到上苍的警示。 寇季不明白寇准话里的意思,迟疑道:“祖父能不能给李爷爷写一封长信?” 寇准眉头一挑,疑问道:“什么长信?” 寇季认真的道:“祖父应当写信告诉李爷爷,让他这个监军别插手兵事,也约束一下手底下其他那些监军、判官一流的人别插手兵事。 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防止领兵在外的将军拥兵自重,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指挥战事。 祖父既然让曹利用下令给高处恭三人,让他们放开手脚的打,那就应该真的让他们放开手脚。 而不是名义上让他们放开手脚,背地里却仍旧被那些监军约束着。” 寇准闻言,缓缓点头,低声道:“监军在军中的危害,老夫也知道一些。当年杨业就是毁在了监军手里。只是监军一职,是太祖定下的,太宗有严令,不得更改。 老夫也没办法罢黜他们。 不过去信一封,让李迪收住手脚,管束好手下的监军、判官,还是可以的。” 寇季闻言,乐了。 没了监军束手束脚,以种世衡、折惟忠两个人的本领,在西夏人手里纵然讨不到便宜,那也不会输给西夏人。 毕竟,这两位可是名留青史的名将。 虽然寇季没有见过他们二人,不了解他们二人的本事。 可他们二人能在大宋这个重文抑武的朝代,能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必然有过人之处。 至于高处恭其人,寇季不太了解。 但作为大宋开国将领高怀德的儿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寇季见寇准答应了去信给李迪,让李迪约束监军的事情,又提议道:“若是李爷爷跟那些监军、判官之流,无事可做的话,可以干点其他的……” 寇准疑惑的看向寇季,愕然道:“还有警示?” 寇季一愣,疑问道:“什么警示?” 寇准意识到了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转移话题道:“让他们干什么其他的事情?” 寇季低声笑道:“咱们不是占领了西夏许多疆土吗?如今这些疆土还没有安定下来,不如就让他们去管束算了。” 寇准皱眉道:“这些地方多是西夏人,如今朝廷和西夏的战事未平,不好管束。” 寇季认真的道:“祖父既然决定了跟西夏人死战,那么这场战事一时半刻就完不了。搞不好得打一个一年半载的。 祖父觉得西夏人不好管束。 为何不迁一些百姓过去呢? 淮南、江浙一带,还有代、邓等十一个州闹了粮荒。 虽说朝廷开了常平仓,已经缓解了粮荒的问题。 可如今战事一起,粮食的价格又有攀升的趋势。 于其让那些灾民在淮南、江浙一带饿死,不如把他们迁到朝廷新占的地方。 那些地方经里的战事,如今正是地广人稀的时候。 把百姓们迁过去,给他们每人分个几十亩地,再给一些良种。 再加上李爷爷等人的治理、引导,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在朝廷新占的地方扎稳脚跟。” 说到这里,寇季顿了顿,幽幽的道:“有这些百姓的迁入,朝廷肯定能迅速的消化那些地方。不仅如此,说不定在朝廷对战西夏露出颓势的时候,这些百姓还能加入进去,帮一把。 毕竟,他们饿过肚子,见过易子而食的场面,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如今好日子摆在他们眼前,有人想从他们手里夺走好日子,他们一定会跟这些人拼命。” 寇准瞪大了眼睛,愣愣的盯着寇季,惊愕道:“这是你想出来的?” 寇季愣了一愣,沉吟道:“也不算是我想出来的。您也知道,我在朝中也有人,就是那个叫范仲淹的。他以前在厢军中担任监军,他说朝廷每逢大灾,就把那些灾民一股脑的塞进了厢军中。 我思量了一下,总觉得朝廷这么做有点不负责任。 却又想不出好办法。 就在刚才议论西夏战事的时候,我刚好想到了这一点。 于其把他们全部送进厢军中混吃等死,还不如让他们去帮着朝廷开疆拓土呢。” 寇准听到这话,更惊愕了,“如此治国良言,还真是你想出来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8章 三方攻夏,辽人南侵 寇季也愣了,苦笑道:“祖父您为了西夏的战事,把命都赌上了,我若是不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让我大宋战胜西夏,那岂不是不孝? 我还想着您能长命百岁呢。 可不想让您为了西夏的战事,把命搭进去。” 寇准闻言,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寇季。 他刚才之所以惊愕,纯粹是被寇季一番治国良言给惊到了。 原以为是上苍示警,没想到是寇季自己悟出来的,这让他觉得更惊讶。 他没料到,寇季年仅十七岁,居然能说出这番良言。 看来寇季在做官的这一段时间,成长了不少。 事实证明。 大宋的武将们不是不能打仗,也不是不会打仗。 在赌上了脑袋,以及没了监军约束以后,高处恭、种世衡、折惟忠三人,彻底放开了手脚。 李德明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外加李元昊率领的十万大军,共计四十万大军,连番攻打了耀德城一个月,愣是没有把耀德城打下。 不仅没能拿下耀德城,反而还在高处恭三个人手里频频吃瘪。 折惟忠在固守长城、驰援高处恭的同时,又派遣出了一支偏师,约五千人左右,一路沿着安庆泽、黄羊平,横渡了地斤泽沙漠,绕道了李德明背后,在西夏的疆土上搅风搅雨。 地斤泽沙漠以南的地方,刚被辽皇耶律隆绪毒打了一番,辽军撤出了西夏,西夏人还没缓过神,又被折惟忠派人去毒打了一番。 李德明后院再次起火,气的他直跳脚,他不得不分出一支兵马,去剿灭折惟忠派遣出去的偏师。 折惟忠派遣出去的偏师,充分的发挥了西夏人的作风,四处掠夺、四处疯抢,就是不在一个地方停留。 这种类似于马匪的作战方式,若是有监军约束,那是肯定不会被允许的。 如今没有监军约束,他们自然放开了手脚,随便打。 李德明派遣出去的兵马,在遇到了这群人以后,終于体会到了宋人多年体会的痛苦。 往年西夏人偷偷的侵入大宋,四处掠夺,就是这么干的。 他们每次都能从大宋抢夺一大批的东西回去,大宋的兵马却抓不到他们。 为此,他们还嘲笑过大宋兵马无能。 如今,大宋把这一套用在了西夏,他们气的直跳脚,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们觉得宋人是偷学了他们的战术。 相比起折惟忠,种世衡的手段就显得更加高明。 种世衡本就惯用谋略,所以他在得知了寇准用脑袋作保,要死战到底的时候,果断丢了一封奏疏给寇准。 大致的意思是告诉寇准,西夏这些年惹的敌人不少。 不如邀请他们一起来西夏会盟。 寇准一想也对,旋即着鸿胪寺的人,组成了两支使节团,一支去了青塘,一支去了甘州。 青塘赞普角厮罗在见到了大宋使节团以后,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以后,差点没哭出来。 大哥,你終于肯跟我一起打西夏了! 大哥,你在知道我盼着这一天,盼了多少年吗? 以前赵恒在位的时候,青塘赞普角厮罗没少派人往大宋走动,想联手大宋,教西夏做人。 可赵恒热爱和平,不想跟西夏起冲突,所以就多次拒绝了青塘赞普角厮罗的邀请。 青塘赞普角厮罗,没少为此在背地里骂赵恒。 如今大宋肯联手他们一起打西夏了,青塘赞普角厮罗終于不再背地里骂赵恒了。 不仅不再骂赵恒了,还上了一道奏疏,在奏疏中特别表明了两个观点。 其一,我青塘永远跟着大宋混,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亲大哥,谁不服你我打谁。 其二,我有个闺女,长得很漂亮,跟天仙似的,希望能嫁给大哥,当一个嫔妃。 寇准瞧着青塘如此识趣,顺手就给青塘赞普角厮罗封了一个安远军节度使的头衔。 青塘赞普角厮罗拿到了大宋册封他的诏书,二话没说,让部将安子罗,率领了二十万青塘军,杀向了西夏。 甘州回鹘可汗见到了大宋使节团,听到了大宋要他们打西夏,听到了大宋的兵马已经跟西夏鏖战许久了,他二话没说,出了他的沙堡,领了十万兵马,杀向了西夏。 论打西夏,谁能比得上他们甘州回鹘? 从他们建立的那一刻起,到他们灭亡,跟西夏之间的战斗就没停过。 为了打西夏,甘州回鹘可汗曾经遣使多次到达大宋,邀请大宋一起打西夏,为此还跟大宋结盟,组成了一个抗击西夏的联盟。 可此前赵恒热爱和平,一直敷衍着甘州回鹘可汗。 这让甘州回鹘可汗有些心灰意冷。 如今大宋不仅肯打西夏了,还选择了率先出手。 那作为抗击西夏联盟中的一员,如何能干看着? 甘州回鹘可汗率领十万回鹘兵马,兵出西凉府,一路攻城掠地,杀到了零波山,又从零波山转战到了应理,跟种世衡留守在应理的兵马回合。 安子罗率领二十万青塘军,在仁多泉城击溃了西夏守军,转战到了西夏和大宋交界出的卓啰城。 自此,西夏在长城以南的疆土,除了灵、顺、静三州外,余者全部被攻陷。 安子罗率领的二十万青塘军,和高处恭的兵马会师于耀德城。 随着这三十万生力军的加入,西夏在长城以南的兵马彻底被打残。 李德明见宋、青塘、回鹘三方联军来攻,不得不退守灵州城内。 他一面固守灵州城,一面派遣使节往大宋,讨饶求和。 寇准特地把西夏的使节,领到了王钦若等一群一力主张求和的官员们面前,好好的羞臊了他们一番。 王钦若等人被羞臊的躲回了府邸里,再也没出现。 对于西夏使节讨饶求和,寇准的回复很简单。 他要求李德明自消帝号,大宋朝廷会册封李德明为违命侯,自此以后,李德明在面对大宋的时候,只能以罪臣相称。 同时要求李德明将长城以南的西夏疆土,尽数划拨给大宋。 李德明在得知了大宋朝廷的条件以后,觉得大宋朝廷在羞辱他,他拒绝了大宋朝廷的要求,选择跟三方联军死磕。 寇准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下令三方联军,兵出耀德城,直取西夏灵州。 李德明在三方联军兵出耀德城以后,采取了原有的对付宋军的策略,派遣出了骑兵,骚扰三方联军的粮草辎重补给。 若换作以往,他这个方法自然无望而不利。 可如今攻打他西夏的是三方兵马。 骑兵是大宋的弱项,可对青塘、甘州回鹘而言,却是强项。 安子罗主动请缨,率领青塘军出击,连连截获了李德明派遣出来攻击宋军补给的骑兵。 李德明刚伸出的爪子被逼回了灵州。 三方联军杀到了灵州城下以后,停留了七日。 之所以停留了七日。 那是因为这七日是赵恒灵柩下葬的日子。 待到赵恒灵柩下葬以后。 高处恭率领三方联军,向灵州发起了猛攻。 李德明跟三方联军在灵州城下鏖战了一个月有余,最终粮草耗尽,不得不退出灵州,退守兴庆府。 高处恭率领着三方联军,一路攻城拔寨,先后拿下了静州、顺州。 自此,长城以南的西夏疆土,尽数被攻占。 眼看三方联军还没有罢手的意思,西夏败亡在即,李德明不得不再次向辽国俯首称臣,求辽国出兵援助。 辽皇耶律隆绪深感宋、青塘、甘州回鹘三方联军的威胁,他觉得西夏一旦在三方联军的攻打下覆灭,那么三方联军很有可能会对辽国形成威胁。 辽皇耶律隆绪跟李德明索要了两州之地作为出兵的条件,在冬日里第一场大雪要落下之前,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南下,逼向大宋。 辽皇耶律隆绪三十万大军到了辽国中京城以后,兵分两路,一路沿云州而下,直逼大宋的雁门关,一路从幽州城南下,直扑向大宋的大名府。 一片巨大的阴云,再次笼罩到了大宋的头顶。 垂拱殿上。 王钦若再次跳出来,喝道:“辽人南侵,其势滔滔。唯今之际,当放弃进攻西夏,跟西夏议和,然后撤出兵,抵御辽人。” 寇准冷冷的盯着王钦若,冷声道:“西夏灭亡在即,你让老夫在这个时候跟西夏议和,给西夏人一个喘息的机会。你脑子是被驴踢了?” 近大半年时间,寇准在权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随着西夏战场上,高处恭三人连连获胜,一力主张跟西夏开战的寇准,在其三人功劳的帮衬下,威势越来越浓。 刘娥身居资事堂不出,寇准在朝堂上就像是一个一力决断的霸主。 他的话,不容置疑。 王钦若还想开口,寇准却没搭理他。 寇准目光落在了曹玮身上,沉声道:“曹兵部,少不了让你跑一趟宋辽边陲了。” 曹玮躬身一礼,郑重的道:“玮,万死不辞!” 寇准点点头,对曹玮道:“老夫准许你率领天武、捧日两军北上,会同大名府周遭的六支厢军,共四十万人,给老夫把辽人挡在我大宋之外。” 曹玮郑重的点头道:“玮纵然是死,也不会让辽人南侵一步。” 顿了顿,曹玮沉声道:“只是玮帐前,尚缺一个先锋将军。” 先锋将军,虽说没有主帅位高权重,但在军中那也是至关重要的。 以前跟随曹玮的先锋将军,已经年迈,无法在领兵出征。 曹旭领兵多年,经验倒是够,但是性子却比较傲,担任先锋将军不合适。 所以曹玮才会开口问朝廷要一个先锋将军。 寇准听到了曹玮的话,迟疑了一下,低声道:“这先锋将军人选……” 寇准有些迟疑。 朝中如今能打的几乎都派出去了。 一时半刻还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就在寇准沉吟之际。 寇季缓缓出班,奏道:“臣寇季推举一人。” 寇准眉头一挑,看向了寇季,询问道:“何人?” 寇季缓缓说道:“景灵宫副使,杨文广。” 寇准眉头一皱,“杨文广?” 寇准仔细搜索了一下杨文广的履历,皱眉道:“杨文广自出仕以来,做事倒是中规中矩的,可从未建立过什么战功。由他担任先锋将军,恐怕有些不妥。” 寇季认真的道:“臣愿意为杨文广作保。” 寇准眉头缓缓挑起,盯着寇季,沉声道:“你可知道,为一位武将作保,他要是打了败仗,你可要跟着一起倒霉。” 寇季重重的点头。 寇准皱着眉头,盯着寇季道:“既然你愿意为杨文广作保,那老夫就许杨文广先锋将军一职。” 寇准话音刚落。 年迈的林特缓缓出班,沉声道:“臣愿意担任监军一职。” 林特此话一出。 曹玮、寇季同时皱起了眉头。 林特这老倌,快老死了。 近些日子经常请病假,卧病在床。 就他这身子骨,担任监军,跟着大军长途跋涉,恐怕会死在路上。 到时候不仅不能成为曹玮的助力,反而会成为曹玮的累赘。 曹玮皱眉道:“林工部年迈,身体欠佳,随军劳顿,怕是不妥。” 林特闻言,硬梆梆的道:“老夫身子骨好着呢,老夫也不怕死。” 寇季幽幽的道:“怕就怕你到时候非但不能成为曹兵部的助力,反而拖曹兵部的后腿。” 林特瞪起眼,喝斥道:“老夫若不随军盯着,谁知道大军离京以后会惹出什么祸端。” 曹玮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林特还没有成功担任监军,就已经露出了要找麻烦的架势,真要是让他当了监军,那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寇准准许高处恭三人放开了手脚的打,约束了他们手底下的监军、判官之流。 使得高处恭三人在西夏连连建功。 曹玮自然也不甘示弱,想要趁机建立一些功勋。 可若是多了一个林特从旁搅局,他很难放开手脚。 到时候别说建功立业了,能不能挡得住辽人,那都是问题。 有这个顾虑,曹玮看向了寇准。 他希望寇准能像是对高处恭三人一样对待他。 寇准通过了曹玮的目光,读懂了曹玮的意思,他沉声道:“监军人选,老夫还得斟酌一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29章 只见过两次的‘老友’ 寇准没有当堂定下监军人选,宣告了散朝。 散朝以后。 寇季刚出了垂拱殿,曹玮随后迎了上来,对寇季道:“陪老夫走走……” 寇季知道曹玮有话说,点点头,跟着曹玮出了皇宫,一路漫步在汴京城的街道上。 曹玮有些唏嘘的问寇季,“从西夏的战事中,你能不能看出点东西?” 寇季疑惑的盯着曹玮,询问道:“您指的是哪方面的?” 曹玮瞥向寇季,淡淡的道:“监军……”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您是想说,不是你们这些当将军的不能打胜仗,也不是你们打不了胜仗,纯粹是监军约束的缘故?” 曹玮点头道:“不错,你不在军中,根本不了解监军的危害。但凡有战事,我们这些为将的,领兵冲杀在前,一面要跟敌人拼命,一面还要防着监军在背后乱插手。” 曹玮惨笑了一声,低声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明该撤的时候,监军会带着督战队,在后面提着自己人的脑袋,逼迫着手底下的将士们往前冲。 该进的时候,他们又带着督战队迟迟不肯前进。” 寇季一脸愕然,沉声道:“不可能吧?他们这么蠢?” 曹玮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他们总是觉得,将士们该冲锋的时候,他们需要压一压阵,避免将士们在贪功冒进的时候,中的敌人的圈套。 他们总是觉得,该撤的时候,督促着将士们忍一忍跟敌人硬拼几场,就能赢。” 寇季听到这话,沉默了。 曹玮见寇季沉默,就看向了寇季,咬牙道:“林特就是其中之最……但凡他监军,军中的将士就没什么好下场。别的监军,多少还会顾及一下领兵将领在朝中的地位,纵然会约束领兵将领,也不会约束过甚。 林特却不同,他往往会以性命为要挟,从领兵将领手里夺权。 然后指挥着兵马乱打一气。 打赢了,功劳是他的。 打输了,罪过就是领兵将领的。” 曹玮握了握拳,狠声道:“他就是这么一步一步的踩着一个个将门子弟的尸体爬上来的。” 寇季眯了眯眼,咬牙道:“既是如此,为何没人背后放冷箭,弄死他?” 曹玮回望了一下皇宫的方向,嘲笑道:“谁敢?太宗在位的时候,大力提拔文臣,他纵然做了错事,太宗也会回护一二。 先帝在位的时候,他坑死了领兵的将领,回朝以后,还要倒打一耙。 先帝偏偏就信他的,不信我们的。” 曹玮顿了顿,又道:“就像是此次李昭亮兵败怀州一样……老夫若没猜错,一定是丁谓干的好事。可他回朝以后,倒打一耙,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李昭亮头上。 偏偏,李昭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力辩解。 如今李家的人,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别人抓着他们,问自家去了西夏的十五万子弟去了哪儿……” 寇季沉声道:“此事我祖父现后派遣了三拨人去查探,可是至今也没有查探出一个结果。” 曹玮冷哼道:“老夫到了西北以后,一定会查探清楚此事,还李家一个公道。” 寇季重重的点头。 曹玮看向寇季道:“老夫此次找你,并不是来向你诉苦的,而是想请你给你祖父说说,让他千万别把林特派到老夫的军中担任监军。” 曹玮盯着寇季,认真的道:“这一次出征,恐怕是老夫这辈子最后一次出征了。老夫不想身边有一个恶心的人跟着,让老夫碍手碍脚的打不痛快。” 寇季认真的道:“我会劝解我祖父的。” 曹玮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 寇季拱手还礼,迈步往府里走去。 走了两步,就听到曹玮在他背后高喊道:“老夫此次出征,若能侥幸获得一些功勋,老夫可以一丝不取。只求朝廷别把林特派给老夫。” 寇季没有说话,没有回身,闷着头回到了府里。 回到了府里以后,寇季直奔正堂,在正堂里等寇准回府。 一直等到夜半,寇准才迟迟从宫里回府。 寇准一见到寇季,长叹了一口气,不等寇季搭话,他就开口道:“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随曹玮出征。” 寇季还想追着寇准询问监军一事,听到寇准这话,微微一愣,疑惑道:“我随着曹玮出征?” 寇季疑惑过后,猛然起身,瞪大了眼珠子,愕然道:“我是监军?!” 寇准撇着嘴道:“监保州兵事,随军北上。” 寇季愣愣的道:“这不就是监军吗?” 寇准冷哼道:“跟林特比起来,你算个狗屁监军。林特是真定府兵事都监!” 寇季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林特还真当了监军?祖父您就没阻拦一下?” 寇准沉着脸道:“老夫拦了,可没拦住。满朝文武在听到了林特主动请缨担当监军以后,一个个都像是鹌鹑一样缩着。 老夫找了三四个人,他们都不愿意担任监军。” 寇季冷哼道:“我看他们是一个个被辽人吓怕了,不想对上辽人。”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祖父为何不让王曾担任监军?” 寇准沉声道:“老夫也想过让王曾担任监军,可如今正值年底,刑部事务繁忙,王曾脱不开身。原本老夫想让陈琳跟你一起担任监军,可李太妃不放人,刘娥也不愿意放人。” 寇季疑惑道:“为何?” 寇准冷哼一声,“还能为什么?他们害怕陈琳效仿王继恩、周怀正旧事。太后还想让郭槐担任监军,老夫当场就否决了。” 寇季缓缓点头,道:“所以祖父想让我随曹玮北上,制衡林特。” 寇准点头道:“不错……” 寇季沉吟了片刻,仰着头,盯着寇准询问道:“以林特的身子骨,他要是出了汴京城,一路上随军劳顿,要是出了意外,该如何处置?” 寇准听到这话,绕有深意的看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若是他因为舟车劳顿,死在了路上,那也是他自找的,跟朝廷无关。”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准见寇季若有所思,就提醒了一句,“小心点……” 寇季缓缓点头。 当即,寇季对寇准拱了拱手,回到自己院子里睡下。 翌日。 寇季起床以后,就开始为自己随军出征做准备。 寇季吩咐府上的仆人们从匠人们所在的院子抬出一个个密封的箱子搬上了大车,用皮毛缝制的毯子裹上,严严实实的。 除了寇季,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总之,寇季从匠人所在的院子里搬出来的东西,装满了十六辆大车。 寇忠在府上的护卫中挑挑拣拣,挑出了十八个武艺高强,且能为寇季挡刀挡箭的。 一应物品准备妥当以后。 寇忠带着张元,到了寇季身前。 经过了寇忠一年的调教,张元身上再也没有半点跋扈,他异常乖巧,温顺的跟在寇忠身后。 寇忠指着张元,对寇季道:“小少爷随军出征,带上此人,他一定会成为您的得力帮手。” 寇季打量了张元一眼,询问寇忠,“他能听话。” 寇忠笑着点点头。 寇季又看向了张元,淡然道:“那我得试一试,看看他能不能成为我得力的帮手。” 张元温顺的道:“小少爷尽管吩咐。” 寇季对寇忠道:“给他三贯钱,让他现在就出府。” 寇忠、张元皆是一愣。 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但他们以然顺从的点了点头。 寇忠在府上的账房,支取了三贯钱,给了张元。 在张元离府的时候,寇季喊住了他,低声提醒了一句,“我不想看到林特活着出现在真定府。” 张元会意,一句话也没有多说,揣着三惯钱,离开了寇府。 张元走后。 寇季皱着眉头问寇忠,“这人心思阴沉,狡诈多奸,你确定他脱离了寇府,不会反复?” 寇忠自信满满的道:“小少爷尽管放心的用,他若是反复,小少爷尽管来去老仆的脑袋。” 寇季好奇的问道:“你对他用了什么手段?” 寇忠淡然笑道:“请小少爷恕罪,老仆用在张元身上的手段,说出来恐怕会污了您的耳。” 寇忠不肯说。 寇季也没再追问。 晌午过了以后。 寇季领着自己的人,押解着装满了东西的大车,骑着一头毛驴,往汴京城外的军营走去。 行军途中,不许坐轿。 寇季就没办法坐着轿子去西北。 他又不会骑马。 马车太颠簸,寇季怕他还没到西北,就被马车颠簸致死。 所以他选择了骑了一头毛驴。 寇季一行人出了城。 在城外一座草亭口停下。 寇府上的侍卫、仆人,自觉的押解着装满东西的大车,到了草亭口不远的路边停下。 寇季跳下了毛驴,耷拉着脑袋进了草亭。 草亭里有两个人。 两个女子。 她们大概是在草亭里等了许久,所以身躯有些哆嗦。 寇季进了草亭,盯着她二人,笑道:“去年冬日的时候,我送吕夷简离京。没曾向,今年冬日,我也要离京。 我原以为,送我的人,应该是刘亨、曹佾、范仲淹三人。 却没料到送我的人,居然是两个女子。” 向嫣请寇季坐下,低声笑道:“我到草亭的时候,就看到了范仲淹在草亭里等你。我嫌他碍眼,所以让他去一里外的亭子等你。” 寇季瞥向了向嫣身旁的姑娘,疑惑道:“这次怎么没带跟你形影不离的小妹?” 向嫣打开了桌上的食盒,取出了酒菜,她一边帮寇季斟酒,一边低声笑道:“小妹知道是要为你送行,所以不肯过来,我就带了二妹妹过来给你送行。” 寇季盯着向嫣,沉吟道:“第一次见你,你指着我鼻子骂我,第二次见你,你掩面而走。 为何这第三次相见,我们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向嫣闭口不答,只是缓缓的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一旁的向家儿妹妹,低声道:“那是因为,我家姐姐今年在府上,时时会想起你。想你想多了,在你面前,就不会觉得生疏了。” 向嫣嗔怒的训斥了向家二妹妹一句,“要你多嘴……” 寇季盯着向嫣低声道:“有点难以置信……” 向嫣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举起了酒杯。 寇季迟疑了一下,举起了酒杯,跟向嫣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他吧嗒了一下嘴,愕然道:“藏了二十年的梨花白?向爷爷不是说这东西你们向府已经没有了吗?” 向嫣淡然一笑,又为寇季斟上了一杯酒,才低声笑道:“府上的酒窖里,还有三十坛。” 寇季闻言一愣,随后咧嘴笑道:“那以后少不了到府上去叨扰一二。” 向嫣依旧笑着没说话。 寇季端起酒杯,想再尝一尝梨花白,只是端起了酒杯以后,有点喝不下去。 他看向了向嫣,认真的道:“你明明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点讨厌我的……” 向嫣微微一愣,沉吟了一下,低声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上元夜以后,回到了府里,总是会想起你。” 寇季一愣,愕然道:“为何?” 向嫣摇了摇头。 顿了顿,她目光落在了寇季腰间的荷包上,低声道:“可能是因为它吧。它是我用发丝绣的,所以它戴在你身上,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它,然后又忍不住想起你。” 寇季闻言,有些愕然。 向嫣看向他,笑道:“我在府里,听说你要去西北,对阵辽人。多少有些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过来送一送你。” 寇季失笑道:“你还真是大胆,别的女子说出这番话,或者做出这番事情,恐怕会被汴京城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淹死。 你不怕吗?” 向嫣一愣,缓缓摇头。 向家二妹妹在一旁撅着嘴道:“自从姐姐的荷包戴在了你身上以后,上向府求娶姐姐的人,一个都没有了。姐姐这辈子除了嫁给你,没有其他归宿了。” 寇季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向嫣,道:“所以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而不是我前两次见到的那样?” 向嫣沉吟了一下,认真的想了一下,看向寇季,盯着寇季的眼睛,道:“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你以前看到的向嫣,不是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0章 她美不美,我没在意,我看中的是她的才华 向嫣的话说的很拗口,但寇季却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是在告诉寇季,不论是第一次见寇季时的刁蛮,还是第二次见寇季时候的娇羞,都不是她真正的性子。 现在她表现出来的性子,才是她真正的性子。 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慧智兰心的大家闺秀。 寇季瞧着向嫣,缓缓点头。 他从身上解下了厚厚的披风,顺势披在了向嫣身上,低声笑道:“外面冷,早些回去。” 向嫣披上了寇季的披风,不仅觉得身上一暖,心头也暖洋洋的。 她缓缓起身,端起了酒杯,对寇季轻声道:“劝君再饮一杯……” 寇季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把手里的空杯子朝向嫣扬了扬,放在桌上,双手抱拳一礼。 向嫣还了一礼,贝齿轻咬着嘴唇,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寇季轻嗯了一声,咧嘴一笑,洒脱的离开了草亭。 向家二妹妹瞧着寇季离去的背影,捶胸顿足的低声骂道:“这个死人,只看到姐姐您冷的打哆嗦,却没看到我也冷的打哆嗦。 他给了你披风,可我还在寒风里受苦。” 向嫣俏皮的翻了一个白眼,轻声训斥道:“不许胡说,他这是要去沙场上厮杀,那是个要命的地方,你这话说出来不吉利。” 向家二妹妹不乐意的道:“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躲在汴京城里躲清静,为何要去宋辽边陲涉险?” 向嫣瞧着出了草亭的寇季,爬上了毛驴的背上,他身子压的很低,似乎是在借着毛驴那一颗蠢萌蠢萌的大脑袋,在帮他抵御眼前的寒风。 样子十分滑稽。 向嫣噗呲一声笑了。 向家二妹妹见向嫣目光一直盯在寇季身上,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顿时娇嗔的跺了跺脚,堵在向嫣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一脸埋怨的喊道:“姐姐~” 向嫣的目光被向家二妹妹堵的死死的,这才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向家二妹妹身上,轻声道:“他迟早要出京的,现在出京远比以后出京要好。” 向家二妹妹拧着眉头,疑惑道:“为何?” 向嫣淡淡的道:“我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曾外任过的官员,不能入相。” 向家二妹妹惊愕的道:“他想当宰相?” 向嫣晃了晃脑袋,幽幽的道:“他有没有当宰相的心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要是这个时候不调出京外为官,以后调出去了,恐怕就很难调回来。” 向家二妹妹一脸懵懂。 向嫣却没多做解释。 因为有些话犯忌讳。 比如向敏中、寇准二人的生死。 向敏中、寇准二人,身子骨本来就弱,在朝堂上撑不了多少年了。 一旦这二人身死,寇季在朝堂上就没有了依仗。 到时候被朝廷外派为官的话,恐怕很难被召回来。 刘娥、李太妃、甚至朝中一大批官员,都不喜欢寇季,这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们要是在寇准、向敏中死后,抓住了朝廷的大权,那寇季在他们手里,肯定活不滋润。 所以寇季想要混履历,就只能趁着现在,趁着向敏中、寇准二人活着的时候。 只要寇季在向敏中和寇准二人活着的时候混足了履历,他就能在向敏中、寇准二人死后,稳居朝堂。 别人就算是想借着这个借口为难寇季,也很难撼动寇季半分。 向嫣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披风,对还在发懵的向家二妹妹道:“回府吧。” 向家二妹妹愣愣的点了点脑袋。 向嫣边往外走,边说道:“府上负责传信的仆人还有几人?以后少不了要让他们往返于汴京城和保州之间,人若是少了,不够用了,还得招募一些。” 向家二妹妹撅着嘴道:“府上负责传信的仆人,还有十三人逗留在府上,这还不够用?” 向嫣淡然道:“不一定够用……” 向家二妹妹闻言,一脸愕然。 一阵轻风吹过,她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她小跑了两步,追到了向嫣身边,拽着向嫣的袖子,楚楚可怜的道:“姐姐,我冷……” 向嫣脚下一顿,疑惑的看向她,“来的时候带了棉衣,你为何不穿?” 向家二妹妹憋着嘴,低声道:“我想和姐姐共用一件披风……” “呵……想得美……” “……” …… 官道上。 一行人缓缓前行。 寇季如同一只鹌鹑,窝在了毛驴背上,借着毛驴身上的皮毛取暖。 可那冷风似乎跟他有仇,一个劲的顺着他的袖口、领口,往进钻。 寇季缩着脖子,问四周的侍卫们,“谁有多余的皮袄借我一件?” 话音刚落。 七八件皮袄丢在了寇季的身上,把寇季裹了一个严实。 寇季冻的像是条死狗,侍卫们,以及随行的仆人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倒是有多余的御寒的衣物,只是害怕寇季嫌弃,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如今寇季开口索要,他们自然不会吝啬。 寇季坠落到了沼泽里的人,缓缓的往出挣脱。 还没摘掉头上的皮袄,就听到了一阵阵嘲笑声。 寇季快速的摘下了头上的皮袄,举目望去。 笑声没有了,侍卫们、仆人们,还是那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寇季裹上了皮袄,环视了一圈仆人们、侍卫们,冷哼了一声。 他随手拿起了一件多余的皮袄,罩在了自己脑袋上,哼哼道:“想笑你们就笑吧,我蒙着脑袋看不见。” “哈哈哈……” 侍卫们、仆人们,再次笑出了声。 笑声连成了一片。 有人趁机捏着嗓子问道:“小少爷,你是不是跟向家姑娘好上了?” 寇季蒙着脑袋,瓮声瓮气的道:“没有……” 当即,就有人反驳道:“小少爷,您骗谁呢。小人们平日里在府上见到了您,您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根本不会让自己冻着,更不会把自己的披风给别人。 如今你把披风给了向家姑娘,还说不是跟人家好上了。” 寇季脸色一黑,咬牙道:“好上了又怎样,要你们管?” “小人们倒是管不着。只是小人们听说,向家的姑娘,是汴京城里一等一的美人。小人们平日里没那个福分瞧见,小少爷您刚才可是瞧了个真切,不知道她是不是像传言中的那么美?” 寇季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她美不美,我没细看,我欣赏的是她的才华。” “哈哈哈……” 寇季此话一出,逗的仆人们、侍卫们哈哈大笑。 有人更是趁机嘲讽道:“小少爷,您这话就说的虚伪了。去岁的时候,你对人家向家姑娘,爱答不理的。如今却变了口风,还不是看人家长了一岁,长了个头,眉眼也张开了,变漂亮了,所以才变了个态度。” “好啊,你小子敢嘲笑我。” 寇季不知道何时已经摘下了脑袋上的皮袄,他盯着说话的那人,咬牙切齿的道:“敢嘲笑我的人,下场都不太好。” “还坐在马车上?还不滚过来给我牵着毛驴?以后毛驴走的慢了,我就不打毛驴,专门打你。这就是你嘲笑我索要付出的代价。” 那仆人赶忙缩着脑袋跳下了马车,裹紧了羊皮袄,凑到了寇季毛驴前,牵起了毛驴的缰绳。 寇季皮鞭甩的啪啪响,不时还会喝骂几声。 像极了汴京城里那些欺负人的纨绔子弟。 可侍卫们、仆人们看的都很清楚,寇季皮鞭甩的很响,可没有一下落在仆人身上。 顿时,他们对寇季这个小少爷,多了几分亲近。 一行人往前行了一里。 到了一座凉亭前。 范仲淹恭候在凉亭内。 寇季要跳下驴背去见他,却被范仲淹给拦住了。 范仲淹对着驴背上的寇季郑重的一礼,“贤弟出征在即,不需要为了范某耽误时辰。贤弟只管前行,范某做歌一曲,为贤弟送行。 愿贤弟凯旋而归!” 寇季也没有矫情,他对着范仲淹拱了拱手,骑着毛驴缓缓往前走去。 范仲淹在他身后,抚掌做歌相送。 寇季听到了背后范仲淹的歌声,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唐朝大诗人李白的那一首《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以前寇季每每读到这首诗,总觉得有些矫情。 如今见到了范仲淹为他做歌相送,他总算明白了这首诗里面的情谊。 唯有那种真心待你,真把你当朋友的人,才会在你远行离去的时候,做歌相送。 它远比杯酒交错中产生的情谊更真实,能浓香…… 寇季到了城外的天武、捧日军所在的军营的时候,范仲淹的歌声,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 到了军营门口,出具了监军印信以后,寇季才被放进了军营。 寇季一入军营,就被曹玮招去了中军大帐。 到了中军大帐内。 就见到了曹玮高居于上,林特次之,杨文广、曹旭站在一旁。 杨文广见到了寇季,有些激动,却碍于曹玮、林特的威严,没有敢言语。 寇季对曹玮抱拳道:“监保州兵事寇季,前来点卯。” 曹玮摆摆手,示意寇季不必多礼,然后开口道:“老夫刚跟林都监商讨了一下粮草押运的事宜。商讨决定,有先锋将军杨文广,率领一万兵马,先押运粮草北上。 由你和林都监二人,负责坐镇。 你可有异议?” 寇季晃了晃脑袋。 曹玮见此,冷冷的道:“回话!” 寇季一愣,明白了这是军营,不是宫里,点头摇头的不作数。 当即,他抱着拳,沉声道:“下官并无异议。” 曹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曹玮满意了,有人却不满意。 林特在一旁阴阳怪气的道:“曹玮,老夫可从没有说过要随同杨文广一起去押运粮草,你别把自己的意思,强加在老夫头上。 押运粮草的事宜,有杨文广和寇季足矣,老夫还需要留在你身边,盯着你。” 曹玮脸色一沉,咬了咬牙。 他不想让林特担任监军,就是怕林特胡乱插手兵事。 可怕什么来什么,林特还是被派来当监军。 而且一入军营,就有插手兵事的架势。 曹玮原想让林特去担任押运粮草的总管,借机调离他,却没料到,人家根本不上套。 “林……” 曹玮准备开口跟林特好好说道说道。 寇季却抢先一步开口,“林都监大概是怕辽军派出小股兵马,侵入到我大宋境内,会危机到他性命,所以才会选择跟着大军一起行动。” “嘭!” 林特听到了寇季的话,拍桌而起,破口大骂道:“你放屁,老夫若是怕死,就不来当这个监军。” 寇季咧嘴笑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林特恼怒的道:“老夫留在军中,是为了行监军的职责,盯着曹玮。” 寇季晒笑道:“谁知道呢……” “嘭嘭嘭!” 在寇季连连讥讽下,林特怒不可执,他拍着桌子,怒吼道:“这押运粮草的总管,老夫接下了。” 林特盯着寇季愤怒的喊道:“老夫要让你小子看看,老夫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呵呵……” 寇季淡淡的笑了一声。 林特气的握紧了拳头,差点没叫人把寇季拖出去军法从事。 曹玮见林特答应了担任押运粮草的总管,心头松了一口气。 他打圆场道:“两位,够了,别吵了。这里是军营,不是两位的府邸。” 寇季听到了曹玮的话,缓缓闭上嘴。 林特却盯着曹玮冷哼道:“别以为老夫看不出来,你们两个联手在给老夫施激将法。老夫这一次如了你们的意,纯粹是不想被某个小崽子小看。 到了真定府,老夫再跟你们计较。” 丢下了这句话。 林特拂袖而去。 曹玮在林特走后,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这些更麻烦了,被这个老倌惦记上了。” 曹玮瞥向寇季,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寇季看出了曹玮想问什么,苦笑道:“曹帅,您的意思,我跟我祖父说过,也劝过我祖父。可我祖父说,汴京城中有资格跟随在您身边担任监军的人,除了林特,再无旁人。 他也没有办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1章 林特掉沟里了? 寇准真的没有办法吗? 寇季不相信。 他觉得他祖父肯定有办法阻止林特出任监军。 但他祖父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让林特担任监军,还有其他用意。 比如,趁着这个老倌身子骨不行了,拖垮他,又或者舟车劳顿的累死他,省的这老倌时不时跳出来找存在感。 虽然寇准没有明说,也没有在这方面布置什么手段。 可寇季就是觉得,寇准要借他的手,不着痕迹的弄死林特。 甭管寇准有没有这个心思,反正寇季觉得,寇准就是这个心思。 林特不死,北上的兵马必定会在林特制衡下,层层受阻。 所以这个老倌必须死。 但这话,寇季没办法跟曹玮说。 因为这种事情,能做不能说。 说了就会留下话柄,很容易给自己招麻烦。 “哎……” 曹玮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唯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寇季干巴巴的挤了挤脸,露出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曹玮对杨文广、寇季道:“你二人下去打点一下行囊,清点一下粮草,立刻开拔。” 寇季愕然道:“夜间行军?” 曹玮点头道:“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承担的可不仅仅是押运粮草北上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们还要在沿途的驿站里,留下足够的粮食,供大军到达以后,埋锅造饭用。 粮草行进,本来就缓慢,所以你们要先行一步。 不然,会耽误行军的速度。 须知,西北的战事,刻不容缓,一刻也不能耽误。 我们在路上耽误一刻,在西北有可能就有数十的将士因此送命。”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下官明白。” 出了中军大帐。 杨文广快行了两步,走到了寇季身前,郑重的一礼。 寇季慌忙扶起杨文广,道:“文广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杨文广郑重的道:“若非贤弟推举作保,哥哥我恐怕还得待在汴京城里,当一个闲散的景灵宫副使。哥哥我这一生,求的就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贤弟推举我随军出征,对哥哥我就是大恩。 贤弟不怕被责罚,愿意为哥哥我作保,对哥哥我更是恩重如山。 区区一礼,还不足以酬谢贤弟的恩情。 他日若是能在沙场上立功,哥哥我一定会向朝廷上书言明,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 寇季扶起了杨文广,认真的道:“哥哥不必如此。旁人不知道哥哥的本事,我却知道。我就是不忍心看哥哥待在汴京城,平白的浪费了一身好武艺,这才推举哥哥随军出征。 说起来,我推举哥哥随军出征,这是让哥哥去送死。 哥哥应该骂我才对,而不是谢我” 杨文广倔强的摇了摇头。 寇季拗不过他,受了他一礼。 杨文广深深一礼过后,诚恳的道:“出了开封府,你就跟在哥哥我身边,我府上的老卒一定能护你周全。” 寇季也没有推辞,对杨文广抱拳道:“那就有劳哥哥了,有劳杨府的诸位叔伯了。” 杨文广听到这话,哈哈一笑,拍着寇季的肩膀道:“走!随哥哥我去清点粮草。” 杨文广知道寇季从没有随军的经验,也没有清点过粮草的经验,就带着寇季,手把手的教他如何清点军中的粮草,如何带足足够的粮草,不至于影响大军行军的速度。 一个教,一个学。 一直到了夜半。 粮草全部装车。 杨文广率领着一万将士,三万民夫,押送着一车车的粮草出了军营。 寇季骑着自己的毛驴,跟在杨文广身侧。 在他身后,是他带来的十几车的东西。 到了军营外。 就看到了林特的马车,早已在军营外候着。 等杨文广率领着将士们出现了以后,林特就命马夫,驱赶着马车,汇入到了押运粮草的人群中。 寇季到了军营门口,勒住了驴缰绳, 他抬头西往,看向了汴京城。 杨文广见寇季止步不前,勒马停在了寇季身侧,疑问道:“寇贤弟有心事?” 寇季咧嘴一笑,低声道:“没有……” 杨文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催促道:“快走吧……” 寇季点头,踹了踹毛驴肚子,毛驴缓缓前行。 行了约一里地。 一骑快马从押运粮草的车队后方,奔袭而来。 来人似乎有随军的经验,所以他撑着火把,映红了身上的官服,让押送粮草的将士们看清楚了他的身份,避免押送粮草的将士以为是敌人,向他进攻。 快马临近以后,寇季就看到了一张苍老的脸。 快马到了寇季身前以后,缓缓停下。 马背上的人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包袱,扔进了寇季怀里,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调转了马头,离开了此地。 包袱砸在了寇季怀里,寇季差点没拿稳,险些掉在了地上。 杨文广拽着马缰绳,愣愣的看着快马消失在他眼中,转头看向寇季,疑惑的道:“那是……官家身边的陈大伴?” 寇季点点头,随手翻开了沉甸甸的包袱,嘀咕道:“也不知道那老货给了我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掀开了包袱,就看到了一套内衬的锁子甲,上面还镶嵌着各色宝石。 在锁子甲上方,放着一封信。 寇季不着痕迹的拿起信,塞进了怀里,然后才打量起了包袱里的锁子甲。 杨文广陪着寇季打量着包袱里的锁子甲,惊讶道:“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俗物啊。” 寇季当然知道这不是俗物。 毕竟,能在锁子甲上镶嵌宝石这种事情,只有宫里才能干得出来。 就在寇季和杨文广打量着寇季手里的锁子甲的时候,林特苍老的声音响起,“官家对你还真是优厚,这可是当年先帝校检十二卫的时候,穿戴的锁子甲。” 寇季听到了这话,微微一愣。 他扎紧了包裹,吧嗒着嘴问杨文广,“文广哥哥,听说你祖籍麟州的?” 杨文广一愣,挠了挠头道:“算是吧。怎么了?” 寇季疑问道:“听说麟州人喜欢食醋?” 杨文广瞬间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深意,低声笑道:“哥哥我却不喜欢。而且今天也没有食醋。” 寇季哎呀了一声,道:“那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杨文广听到这话,抿着嘴,耸着肩膀,在憋笑。 林特听到这话,恼怒的骂道:“竖子!” 他见杨文广肩头在耸动,又补充道:“两个竖子!” 寇季放声大笑。 林特气的甩下了马车的帘子,咬牙吩咐马夫驱赶着马车离开此地。 他不想跟寇季待在一起,他怕跟寇季待在一起,自己会被寇季气死。 他倒是想引诱寇季触犯一两个军法,他好借机惩治寇季一二。 可见到了赵祯派遣陈琳送来的锁子甲以后,他就熄了这个心思。 寇季要是在他行军法的时候,套上了那身锁子甲,他对着寇季也只能干瞪眼。 皇帝穿戴过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破布片,那也是有身份的破布片。 谁都不能擅动。 寇季一行踏着月色,撑着火把,连夜赶路。 冷风、寒霜、兽吼,此起彼伏。 寇季切身的感受了一下古人如何行军。 事实证明。 那些所谓的出征誓师、以及出征缴文,都是不存在的。 即便它们存在,也跟押送粮草的兵马无关。 因为他们是战争中默默付出的那群人。 在宣读誓师誓词的时候,没有他们,再宣读出征缴文的时候,也没有他们,在沐浴皇恩的时候,也没有他们。 寇季一行赶了十里路,到了一处驿站。 在寇季的点算下,放下了足够十万将士饱餐一顿的粮食,以及十几个守卫粮食的将士们以后,他们又踏上了运送粮食的道路。 行行复行行。 转眼就到了第二处驿站。 刚放下了粮食,准备开拔,就见林特派人过来,对杨文广喊话。 “杨将军,我家都监的意思是,在此地歇息一会儿,再赶路。” 杨文广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现在正是下霜的时候,不宜停留。粮食若是因此受了潮,可就没办法吃了。而且依照大军的行军速度,他们明日必然会赶到四十里处。 我们需要送到了第五处驿站,才能休息。” 至于为何多了一处驿站,杨文广并没有解释。 但是凡是听到他话的人,都懂他的意思。 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万一前方战事吃紧,需要急行军的时候,粮食供应跟不上,很容易耽误时辰。 林府的老仆阴沉着脸,低声道:“可我家都监……” 寇季微微挑起了眉头,疑问道:“你家都监身子骨吃不消了?” 林府的老仆犹豫了一下,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淡然的道:“那就让你家都监在此地休息一日,明日在赶上我等便是。” 林府老仆迟疑了一下,沉声道:“此事还要问过我家都监,再做定夺。” 杨文广、寇季对视了一眼。 寇季淡淡的道:“速去速回,我们可没有时间等下去。” 林府老仆答应了一声,匆匆赶到了林特的马车前。 他小心翼翼的把杨文广说过的话,给林特说了一遍。 林特在马车里,咳嗽了一声,瓮声瓮气的道:“那就继续赶路。” 林府老仆一脸紧张的道:“可是老爷您的身体……” 林特沉声道:“些许的颠簸,不碍事……” 沉默了片刻,林特的声音又从马车里响起。 “那些修缮官道的人都该死。官道本应行车不颠的,可老夫才出了汴京城不到十里地,一路上遇到了不下百次颠簸……” 埋怨了一番后,林特对林府老仆传话,“速去传话……” 林府老仆点了点头,匆忙赶到了杨文广、寇季身边,把林特的意思传达给了他们。 杨文广当即下令继续行军。 行军行到五十里处的时候,已经到了翌日早上。 杨文广下令将士们埋锅造饭,将士们、民夫们饱餐了一顿以后,互相依偎在一起,靠着冬日里厚厚的草甸睡下了。 早上的湿气有些重,草甸也是湿漉漉的。 可将士们、民夫们顾不得这些,他们忙活了一晚上,早已人困马乏,所以倒头就睡。 一直到了晌午。 杨文广叫醒了他们,吃过了晌午饭以后,继续赶路。 他们又前行了五十里。 一直忙活到了深夜二更天的时候,才到了第二处歇息的地方。 如此往复。 四日之后。 押送粮草的队伍,才恢复到了正常的作息时间。 队伍恢复到了正常的作息时间以后,赶路也轻松了不少。 林特这老倌,居然放弃了暖烘烘的马车,选择跟杨文广一样,骑上了马。 他在骑上马以后,还借故到寇季身边嘲笑寇季。 说寇季骑着一头毛驴,在军中不伦不类的,影响军容。 当寇季询问他为何不盛着暖烘烘的马车的时候。 林特骑着马,掩面而走。 押送粮草的队伍出了开封府地界,一路沿着郑州、相州、邢州一线,奔赴真定府。 押送粮草的队伍行进到了第六日的时候,不得不停下。 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天大的事情。 一件必须汇报给曹玮,由曹玮出面的大事。 林特掉沟里了。 押送粮草的队伍进了郑州山间的官道以后,林特从官道旁边的沟里滚了下去。 寇季、杨文广二人,带着人把林特从沟里抬上来以后,开始追查此事。 经过他二人多番查证,并没有发现人为的痕迹。 存粹是林特骑的那匹马,贪嘴沟边的一朵冬日里还开着花的野草,不慎置林特落马滚下沟。 此事告知给了曹玮以后。 曹玮甩开了大军,领着儿子曹玮,快马加鞭的赶上了寇季一行。 郑州、相州交界的驿站里。 曹玮带来的随军御医正在房里为林特诊治。 房外。 曹玮黑着脸,盯着寇季、杨文广二人,沉声道:“谁干的?” 曹玮虽然在质问他二人,可是目光却落在寇季身上,迟迟不肯离去。 杨文广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了解杨文广的性子。 杨文广干不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他看似在质问杨文广,其实是在质问寇季。 寇季被曹玮盯着,无奈的摊开手,道:“您看我也没有用,我可什么都没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2章 林特死了…… 寇季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他说的是实话。 可曹玮却不信他。 此次出征的人当中,没有人能比曹玮更了解他。 寇季背地里谋划提刑司的时候,他可是全程参与的。 寇季有多大手段,多大胆子,曹玮一清二楚。 眼见曹玮仍旧狐疑的盯着自己,寇季丧气的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咳咳咳……跟他们无关,纯粹是老夫自己不小心。” 林特在老仆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房门外。 曹玮见到了林特出来,赶忙迎了上去,询问道:“林都监,你没事吧?” 曹玮倒不是真的关心林特,他巴不得林特赶紧死了算了。 可林特如今在他军中,林特要是有一个好歹,朝堂上的那些文官一定会咬住他,说他暗害了林特。 所以他不得不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林特晃了晃脑袋,淡淡的道:“老夫无碍……” “什么无碍?” 御医净手以后,从房里走了出来,哼哼道:“麻烦大了……” 曹玮、林特、寇季、杨文广等人的目光落在了御医身上。 御医撇嘴道:“人老了就得服输,本来身子骨就差,还跟着将士们行军,一路舟车劳顿,五脏六腑都快颠移位了。 再往沟里栽了一跤,半条命已经没了。 若是现在回京,好生静养,说不定还能再活一年半载。 若是继续随军北上,老夫劝你还是准备好棺材吧。” 曹玮、寇季二人闻言,一脸惊愕。 曹玮急忙道:“这么严重?” 御医神色淡然的点头。 林特盯着曹玮、盯着御医,冷哼道:“你们两个在老夫面前演戏?想劝老夫回去?” 曹玮一脸尴尬。 御医啐了一口林特,不屑的道:“老夫需要跟别人一起演戏?当年先帝命不久矣的时候,老夫也是直言不讳的跟先帝明言的。” 御医喷完了林特,气哼哼的对曹玮道:“要不是老夫瞧着娃儿们上阵厮杀,没人及时医治,会丢了性命,老夫才不愿意跟着你们当随军大夫的。 以后再有这等不识好歹的人,别找老夫。 让他们等死吧。 老夫有这个时间,去给随军的那些娃娃们挑一挑脚上的水泡,也比这个强。” 御医骂完,似乎觉得不过瘾,又瞪了林特一眼,啐了一口唾沫。 然后甩了甩袖子,离开了驿站。 徒留下曹玮、林特几人面面相觑。 林特很想骂人,可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口。 此番随军的御医,是当初赵恒重病的时候,献出了祖传的雪蚕,帮赵恒续了寿命的那位。 老头帮赵恒续命,不仅得到了大量的赏赐,还获得了一个类似于免死金牌的金匾,挂在家里的堂上,那是威风八面。 老头本来脾气就臭,自从有了那金匾以后,脾气就更臭了。 待谁骂谁。 偏偏,还没人敢得罪他。 万一那天得了重病,垂死之际,需要老头帮忙续命,老头要是犯了倔脾气,不搭理你,那你就凉凉了。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过后。 曹玮黑着脸,瞪着寇季、杨文广,训斥道:“你们两个……” 林特脸跟着一黑,不悦的道:“老夫说了,老夫的身子出了差错,跟他们无关。” 曹玮生硬的道:“若非他们没照应好你,你也不至于……” 林特摆手道:“不管他们的事……” 林特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叹息了一口气,道:“小子,你赢了。” 寇季一脸茫然。 林特对曹玮道:“去信给汴京城,让他们另派监军过来,老夫要回京了。” 曹玮、寇季二人闻言,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有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觉得林特退的有些痛快,会不会还有其他猫腻? 然而。 直至他们送林特踏上了返程,也没有见到林特又什么反常的举动。 林特不愿意耽误行军的速度,所以在当天晌午的时候,就让老仆带着林府的仆人,做了一个滑杆,抬着他晃晃悠悠的往汴京城归去。 曹玮原想留着林特在驿站里养病,可林特死活不愿意。 他说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汴京城里。 若是朝廷恩典,他还想跟先帝埋在一起。 曹玮没能留下林特,所以就派遣了一队军卒,护送林特往汴京城归去。 林特走后。 寇季、杨文广二人,继续押送着粮草,往真定府走去。 复行了又四日。 寇季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叫张元的幕僚。 寇季见到他的时候,他像是一个野人一样,浑身沾满了杂草。 他见到了寇季,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 “林特死了……死在了汴水河畔……” 寇季盯着他,没有说话,往房门外看了一眼。 张元识趣的跑到房门口,四处打量了一下,关上了门,回到了寇季身边,低声道:“没人注意这里。” 寇季盯着张元,淡淡的道:“你从府上拿了三贯钱,买了几个锄头,买了一些鸡蛋。然后在官道上挖了不少陷坑,扔了不少石头,让林特的马车一路从汴京城颠到了郑州。 后来,你又偷偷的喂林特骑的马吃鸡蛋,等林特骑的马吃惯了鸡蛋,你就放弃了再喂它吃鸡蛋。 而是在沟边上的花草上抹上了蛋清。 正是因为如此,林特骑的马,才会谈恋沟边上的花草,把林特扔进了沟里。” 张元一愣,神色有些僵硬的看着寇季,低声道:“小少爷派人跟着小人?” 张元微微抬起头,不着痕迹的瞥了寇季两眼,又说道:“小少爷信不过小人?”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我没有信不过你,也没有派人跟着你。只是你做事露出了马脚,差点被人抓住。” 张元心头一惊,追问道:“小人那里露出了马脚?” 寇季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手帕,丢给了张元。 张元展开了手帕,就看到了手帕里面包裹着一节已经泛黄了的草茎,草茎粘着一些蛋清,已经干了,黏在草茎和手帕上。 张元看到了草茎,脸色一变再变。 寇季冷冷的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应该收拾干净首尾。似你这种做事收不干净首尾的做法,很容易被人盯上。” 张元原本还想在寇季面前请功的,如今看到了这东西,再也没有居功自傲的心思。 他单膝跪在地上,郑重的道:“小人该死……” 寇季盯着他,收起了冰冷的语气,淡淡的道:“你应该庆幸自己做事足够谨慎,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尾巴,还被我及时抓在了手里。 若是你留下的首尾太多,你现在就是一个死人。” 张元抱拳道:“多谢小少爷不杀之恩。” 寇季收起了冰冷的语气,双腿蜷缩在了床榻上,询问道:“御医不是说林特那老倌还能活一年半载吗?怎么就死了呢?” 张元垂下了手,站起身,弓着腰站在寇季身前,低声道:“林特从驿站里离开以后,小人就一路跟着他们,他们到了郑州以后,林特就开始吐血了。 林府的仆人找了几个郑州当地的大夫给林特瞧病,那些大夫拿林特的病没有办法。 林府的仆人们只能加紧了赶路的速度,似乎是打算快点到汴京城,找汴京城里的御医诊治。 只是在赶路的时候,没照料好林特,让林特又感染上了风寒。 林特在快到汴京城的时候,病死在了汴河畔上。” 寇季幽幽的道:“我还以为林特能逃过一劫,没想到,我没有收了他的命,天却收了。” 寇季自语过后,目光落在了张元身上,又问道:“林特回京的路上,你没有再出手吧?” 张元赶忙道:“您吩咐过,不许林特活着出现在真定府,却没说过不许他活着回到汴京城,所以小人在他回程的路上,并没有再动手。”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他对张元吩咐道:“给我牵驴的那个家伙,撞上了大运,被杨文广看中,收入到了军中调教,打算让他做一个跳荡兵。 如今我正却一个牵驴的,你就负责为我牵驴吧。” 不等张元搭话,寇季又笑眯眯的道:“我骑的驴,可不会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张元闻言,脸色一变,再次跪倒在地上,沉声道:“小人绝不敢对小少爷您的驴子动手脚。” 寇季摆摆手,“谅你也不敢,下去吧。” 张元起身,张了张嘴,还要说话,可见寇季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把喉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等到张元下去以后。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淡然的道:“总算是少了一桩麻烦……” “哐当……” 就在寇季自言自语的时候,他的房门被从外面撞开了。 寇季刚要喝斥,就看到了曹玮阴沉着脸走进了房里。 寇季一脸意外的看着曹玮。 曹玮低声道:“林特死了!” 寇季假装惊讶的道:“林特死了?” 曹玮重重的点头道:“汴京城里来了人,说林特死在了汴河畔上。” 寇季假装沉吟了一下,询问道:“朝中的诸公是什么反应?” 曹玮皱着眉头,声音低沉道:“没有反应……” 寇季愣愣的道:“所以你才连夜甩开了大军,追过来找我?” 曹玮点头道:“朝中的诸公若是指着鼻子骂我们,埋怨我们没有照顾好林特,那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什么反应也没有。” 寇季略微思量道:“兴许是朝中的诸公有弹劾我们的心思,只是被我祖父给拦下了。毕竟,现在这个时候,兵事最重要。” 曹玮缓缓点头,低声道:“但愿如此……” 话音落地,曹玮向寇季深深一礼。 寇季吓了一跳,赶忙从床榻上跳下床,走到曹玮身前,扶起曹玮,惊叫道:“您这是做什么?” 曹玮认真的道:“老夫应该谢谢你。” 寇季拖着曹玮的胳膊,失笑道:“我又没做什么,你谢我什么?” 曹玮郑重的道:“有些事没办法宣之于口,但你的情谊,老夫记住了。” 寇季微微一愣,大致明白了曹玮话里的意思。 曹玮虽然什么都没发现,但林特突然掉进了沟里,又突然返京。 曹玮认定了这些事情必然跟寇季有关。 寇季一句话也没说,拖起了曹玮。 曹玮起身以后,又道:“新的监军,六日以后就到,老夫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肯定比林特要强。若是老夫碰到了监军不能插手的战事,少不了要请你出手,制约一二。”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您这那是让我制约人,分明是想让我们两个互相制约。” 曹玮尴尬的笑了一声。 寇季淡然笑道:“虽然您的想法,让我有些不痛快,但您的嘱托,我记下了。反正我又不懂兵事,胡乱插手兵事,肯定会给你造成很多麻烦,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不过,您要是建立了功勋,我却少不了要分润一二。” 曹玮听到这话,乐了,“你要是想要,尽管拿去就是。以我曹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要那么多功勋,只会招祸。 只是你别忘了,牢记底下那些将士们的功勋就行。” 寇季咧嘴一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告辞!” “告辞!” “……” 二人互相抱了抱拳头,曹玮离开了寇季的卧房。 他还要赶着回到军中去领兵。 他之所以冒着寒霜,连夜赶到了寇季身边,就是为了告诉寇季林特死了的消息。 林特死了。 对军中将士们而言,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可对曹玮、寇季而言,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影响。 曹玮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寇季,就是为了隐晦的提醒寇季,林特的事情要是真跟他有关的话,让他赶紧收拾干净首尾,免得被人抓住。 除此之外,曹玮此行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请寇季出手,制约朝廷随后派来的监军。 若不是因为有这两件重要的事情,还犯不着让曹玮一个一军主帅,扔下了十万兵马,连夜赶路过来找寇季。 此后几日。 没有了林特的马车拖着,没有林特跟着,杨文广放开了手脚,开始急行军。 寇季不得不催促着张元,牵着毛驴急行。 一连赶了几日的路。 在冬日里的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真定府外。 杨文广留下了五千将士们,由寇季制约,在城外安营扎寨,看守粮草。 他自己率领着剩余的五千将士们,冒着大雪,沿着官道返回,去清理道路上的积雪,让随后而来的大军可以畅通无阻的到达真定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3章 被新任监军盯上了的寇季 就在杨文广带人去清理积雪的时候,寇季套上了那一身赵祯送给他的很骚包的锁子甲,屹立在寒风中。 金属制的锁子甲,在寒风、大雪中冰凉冰凉的,但寇季不得不穿着它,在寒风中站着。 新任监军已经到了,他先到了曹玮军中,曹玮派人给寇季送了一封信过来,告诉他新任监军随后就要来找他,让他妥善安排。 寇季觉得,曹玮特意给他来信,让他好好的招待新任的监军,大致上就是让他给新任监军一个下马威,以后好制约他。 于是乎寇季就套上了这身先帝穿过的锁子甲,准备给新任监军一个下马威。 虽然他官职没有新任监军大,但是他有先帝的锁子甲护体,新任监军不论是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怼新任监军,但新任监军却不能打他、不能惩罚他、更不能咬他。 然而。 寇季还没等到新任监军,却等到了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真定府的人。 “四哥,你这套盔甲不错,能不能借我穿两天?” 在寇季惊愕的目光中,两个套着羊皮袄,又裹着披风的,像是熊崽仔一样的人从他背后的军营里走出来。 其中一人见到了寇季在寒风中站着,就开口喊道。 寇季愣愣的盯着他二人,愕然道:“刘亨、曹佾?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还出现在了军中?” 刘亨把双手捅进了袖口里,咧嘴笑道:“当然是跟着你一起过来的。” 寇季一愣,脸色一黑,喝斥道:“胡闹!” 刘亨抽了抽鼻子,嘿嘿笑道:“我可没有胡闹,胡闹的是曹佾。此翻跟辽国对战,国库里没有那么多余钱支应,所以就从封桩库抽调了一部分。我身为封桩库管事,自然得随军北上,盯着你们,免得你们把封桩库里的钱花的太狠,回头年底朝廷合账的时候,怪到我头上。 曹佾不同,他可是专门撇下了刑部的事宜,专门跟着我过来的。 为了不让你发现,提议我们躲在军中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寇季瞪着眼,训斥道:“你们两个纯属胡闹,这是在打仗,又不是在郊游,稍有不慎命都得丢在这里。回头收拾收拾东西,赶紧回去。” 曹佾在一旁低声笑道:“我们就是怕你半路发现了我们,所以一直都躲在军中,没有露面。如今到了真定府,你再想赶我们回去,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刘亨嘻嘻笑道:“我们两个在汴京城里没有相送四哥,四哥这一路上频频回头观望,恐怕没少埋怨我们兄弟吧?” 寇季惊讶的道:“你们就在我身后的粮队里?” 刘亨点点头道:“就在你身后的第二辆粮车里窝着。” 刘亨和曹佾对视了一眼,得意的笑道:“我们两个人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你,你却看不到我们。” 寇季黑着脸道:“我就说嘛,我离开汴京城的时候,死活不见你们两个的影子,原来一直跟着我。” 刘亨、曹佾听到这话,又得意的笑了。 寇季黑着脸骂道:“笑个屁,回头就收拾收拾东西,把你们两个送回去。” 两个人一个劲的发笑,却没说话。 三个人在寒风中站了许久。 一行铁骑撑着仪仗从远处滚滚而来。 “监军到了?” 寇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锁子甲,在寒风中等待监军到来。 一炷香后。 铁骑出现在了寇季的面前。 寇季在诸多护送的仪仗中,瞧见了监军那张脸,微微一愣。 “陈琳?” 在那一众大胡子的仪仗队中,陈琳那张死人脸分外显眼。 陈琳瞧着寇季,淡淡的道:“可不就是老夫嘛……” 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的锁子甲上,陈琳哼哼道:“穿着先帝的锁子甲来迎接老夫,是打算给老夫一个下马威?” 寇季拍了拍身上的锁子甲,嘿嘿笑道:“天气冷,多穿一件,抵御一下寒风。” 陈琳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信寇季的鬼话。 他对身边的仪仗队伍挥了挥手,淡淡的道:“到地方了,你们散了吧。” 仪仗队伍在陈琳的命令下,先一步入了军中的营地。 陈琳跳下了马背,迈步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瞧着陈琳身上那威风凛凛的官服,忍不住赞叹道:“你穿上这一身,还挺威风的。” 陈琳抖了抖身上的钦差服饰,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笑道:“宫里不是不许你出来担任监军吗?怎么又把你派出来了,还赐了你钦差的服饰?” 陈琳挑起了眉头,哼哼道:“老夫也不想来,可满朝文武,没人愿意来。官家又想着你,念着你,天天问老夫,怎么不见你给他写信。老夫只能走一遭西北,盯着你写信给官家。” 寇季意外道:“监军算是美差啊。跟着大军混功劳,居然没人愿意来?” 陈琳撇嘴道:“他们不是不想要功劳,但是功劳哪有性命重要。” 寇季挑起了眉头。 陈琳哼哼道:“林特被你弄死了,他们不想变成第二个林特。” 寇季推脱道:“你可别胡说,我对林特什么也没有做。” 陈琳不屑的道:“做没做,你心里清楚。”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陈琳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啐了一口,道:“就你?清白?我呸!” 寇季恼了,“陈琳,我给你脸了是吧?” 陈琳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你不用给老夫脸,想做什么你尽管做。临来的时候,太后、李太妃、太师三人怕老夫跟林特一样遭遇不测,所以就给了老夫请了一件太宗的遗物护体。” 说话间,陈琳扯了扯腰间的衣服,露出了一柄短剑。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尴尬道:“这是为了防着我?” 寇季无奈的又道:“可我什么也没做啊。” 陈琳盯着寇季,冷冷的道:“那是因为朝廷没有查到证据,御医查验过林特的尸体,说林特是病死的。若非如此,你能好好待在这?” 寇季摊开手道:“那就说明,林特的死,跟我没关系。” 陈琳紧盯着寇季,冷声道:“可老夫总觉得这件事跟你有关。”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屑的道:“感觉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做什么。” 陈琳咬了咬牙,瞪了寇季一眼,“老夫斗嘴斗不过你。老夫只是提醒你,别对老夫起歹心,不然老夫对你不客气。” 寇季瞥着他,“你明明是个宦官,不自称咱家,却自称老夫,听着怪别扭的。” 陈琳老脸一黑,阴测测的道:“老夫出任监军,就不再是一个宦官。” 寇季瞥了一眼陈琳裆下,低声道:“出任监军,那东西就能长出来不成。” 陈琳火冒三丈的喝道:“寇季,你太放肆了。” 寇季闭上了嘴,不再去撩拨陈琳。 陈琳发了一会儿火,拽着寇季就往营地里走去。 这老倌手上有功夫,拽寇季就跟拽小鸡崽子似的。 寇季双手双脚扑腾着,喊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因为我说了你两句,你要谋害我?” 陈琳没有搭理他,拽着寇季进了军营,四处寻找了一下,找到了寇季的营帐,拽着寇季进了他的营帐。 左右打量了一眼,然后一脸鄙夷。 “身为一个监军,营帐连笔墨也没有。你这个监军当的还真是称职……” 寇季被陈琳抓着,询问道:“要笔墨做什么?” 陈琳黑着脸喝斥道:“朝廷派你担任监军就是为了让你时时把军中的情况,汇报给朝廷。从你离开汴京城到现在,过了多少天了?你一份奏疏也没上过。” 寇季眨巴着眼睛,认真的道:“这天寒地冻的,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军中传信的将士们冒着风雪瞎跑,太折磨人了。” 陈琳喝斥道:“朝廷派你过来,不是让你来怜悯那些军卒的。以后军中的动向,一日一报,不然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训斥完了寇季,陈琳吩咐人取来了笔墨,用热水烫开了冻僵了的笔锋,又用热水化开了石墨,亲自帮寇季研墨。 研磨好了墨以后,把笔塞到了寇季手里,喝道:“快写!” 寇季提着笔,盯着陈琳,问道:“写啥啊?” 陈琳吼道:“把你随军多日遇到的趣事写下来,老夫要让快马送回宫里去,让官家看看。官家等你的信件已经等了多日了。” 寇季干笑了一声,低声道:“林特滚进了沟里,算不算趣事?” 陈琳老脸一黑,没有说话。 寇季要是把林特掉进了沟里的事情当成趣事,写个奏折递进宫里,恐怕会被朝堂上的百官给喷死。 但是他是在给赵祯写私信,就没有那么多顾及了。 寇季见陈琳没有说话,就知道林特掉沟里的事情能写,于是他把林特掉进了沟里的事情润色了一二,写成了一个小故事,丢给了陈琳。 陈琳拿到了寇季的信,看都没看,塞进了信封,封上了火漆,唤来了一个寇季从没有见过的人,递给了他。 寇季瞧着那人,低声问道:“这人、这衣服,我都没见过。东门药库的人?” 陈琳瞪着寇季,喝道:“不该问的别问。” 寇季挑眉道:“以我的品级,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吧?” 陈琳黑着脸道:“以你的品级,知道这些确实没什么。但有些事情,知道的多了,对你没好处。” 寇季嘀咕了一声,“那我不问就是了。” 陈琳又往寇季面前拍了一张纸,道:“继续写!” 寇季愕然的盯着陈琳,道:“这回有要写什么?” 陈琳瞪着寇季,咬牙道:“向公要的……具体要写什么,你心里清楚。” 寇季闻言,恍然大悟。 他提起笔,沉思了一下,一手捂着纸,一手提着笔,匆匆写下了一篇短信,快速的塞进了信封里,封上了火漆。 寇季写这封信的时候,像是做贼的一样。 陈琳瞧着寇季贼头贼脑的,不屑的道:“没出息……” 寇季瞪了他一眼,道:“要你管?!” 等寇季封好了信,陈琳又取了一张纸,丢到了他面前。 寇季抓了抓脑袋,“这次又是谁?” “你祖父!” “……” “这次又是谁?” “内庭!” “内庭由我祖父指掌,我给我祖父写信就行了,干嘛还要给内庭写?” “有区别。” “……” “这次又是哪儿?” “楚王府!” “他怎么也跟着瞎掺和啊。” “嗯?” “我是说,我跟楚王非亲非故,他让我写信干嘛。” “楚王没有让你写信。只是老夫离京的时候撞上了楚王,楚王让老夫一定要护你周全,说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作为臣子,你就得给楚王写一封信,谢过楚王恩典。” “好吧……” “……” “这次又是谁?” “曹虞部……” “又为了什么?” “他儿子跟你跑了,你难道不需要给人家写信交代一二?” “……” 在陈琳监督下,寇季一连写了十八封信,才缓缓罢手。 他把最后一份写给折太君的信递给了陈琳以后,苦着脸问道:“没了吧?” 陈琳点点头道:“没了……” 顿了顿,陈琳道:“没看出来,你小子人缘这么好,出一次京,这么多人惦记着你。” 寇季哭笑不得的晃了晃脑袋。 陈琳盯着他认真的道:“别嫌麻烦,人家惦记你,是一番情谊。” 寇季点点头,道:“我知道……” 陈琳点头道:“以后每三日,你要给官家写一封信。每个六日,你要给朝廷写一封信。至于向府的信,你自己算日子吧。” 寇季目光幽幽的盯着陈琳,哀声叹气道:“你这个监军不是来监视曹玮的吧,你是来监视我的吧?” 陈琳翻了个白眼,道:“曹玮有什么好监视的?他身为武勋,领兵打仗那是他的职责。他要是打输了,老夫压着他回京,又或者摘了他脑袋,带回京城给官家。 他要是打赢了,老夫跟着他能分润一份功劳。 余者,老夫管它作甚? 他哪有你人缘好,还没出汴京城,就被人惦记着。 一个个还都是老夫不能拒绝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4章 后娘养的保塞军(补‘業红颜’欠更) “比如折老太君,八十岁的高龄,在老夫离京的时候,挡住了老夫的仪仗,让老夫给你带句好,难道你不应该给人写一封信,道一声谢吗?” “应该的……” “……” 陈琳在寇季写完了信以后,训斥了寇季好久,才离开了寇季的营帐,出去找人把寇季的信送回去。 他并没有找军中传信的将士,而是招来了距离他们军营最近的驿站里的传信小卒,把信传回了汴京城。 至于他为何没找军中传信的将士,具体缘由寇季没有多问。 大概是为了彰显他这个监军的地位吧。 事实证明,陈琳确实是一个好奴婢。 此后几日。 从等到曹玮大军迎上,到大军过真定府,陈琳都没过问过军中的兵事,他紧紧的跟随在寇季身后,每过三日,就提醒寇季写信给赵祯。 估计在他心里,曹玮如何在军中折腾,都不如寇季给赵祯写信重要。 朝廷的公事,他是用耳朵在记,能不能记住很难说。 但赵祯的吩咐,他是用心在记,并且会一丝不苟的落在实处。 曹玮率领着兵马到了真定府以后,其他各路厢军也已经到了。 四十万大军汇合到了一起以后,曹玮训诫了一番各部将领,然后开始分兵。 辽军分两股南下,曹玮自然不可能把兵马聚在一起,一拥而上,他也需要分兵。 曹玮分兵两路,一路二十五万兵马,由他率领,出真定府,迎上从幽州城南下的辽军主力。 一路十五万兵马,由杨文广,以及几个团练使一起率领,兵进雁门关。 分兵过后。 大军也没在真定府多待,立马开始行军。 据说毗邻幽州城的兵马已经跟辽军对上了,他们在辽军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曹玮率领的大军若是不能及时赶到,他们很有可能会在辽军的进攻下,全军覆没。 曹玮领兵开拔,寇季随军而行。 曹玮原本是想派遣寇季去杨文广所率领的左军中担任监军的,可陈琳死活要待在寇季身边,陈琳这个都监又必须待在曹玮这个统帅身边,所以最终寇季也被留在了曹玮身边。 曹玮率领着二十五万兵马到了保州,就赶上了保州驻扎的保塞军跟辽军正在酣战。 曹玮没说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宣读什么出兵誓词,领着兵马直接冲出了保州,跟辽军酣战成了一团。 最终打退了辽军的进攻,才率领着兵马撤出了战场,在保州城池下,安营扎寨。 寇季、陈琳二人,领着一帮子的文书,开始为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将士们记功记过。 瞧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将士们,寇季嘴角直抽抽。 辽军的凶猛,远超他的想象。 保塞军将士们的凄苦,也远超他的想象。 一群在数九寒天里,跟辽人以命相搏的猛士,穿的棉衣里塞满的不是棉花,而是杂草。 一个个冻的浑身烂疮,还笑呵呵的跟寇季说,棉花这种外夷的东西,远没有宋土上的杂草御寒,也没有宋土上的杂草穿着贴心。 寇季知道他们是在说假话,也知道他们是在为背后那些喝兵血的人掩饰。 可他还不能骂人,不能发火,还得哄着这些他们,穿上他送出去的羊皮袄。 他递出去的羊皮袄太好,皮毛太顺,将士们不敢接。 眼见寇季把随他而来的文书、监军、判官们剥了一个干净,把他们身上穿着的御寒的衣物都送到了将士们手里,将士们更不敢接了。 将士们都知道,这群官大爷们是来给他们记功过的,要是因为他们冻着了,受了风寒,那他们可是要遭殃的。 人家只需要在记功过的本本上动一动手,就能捻死他们。 寇季还得哄着他们,说不会在记功过的本本上害他们,他们才敢接下寇季递过来的羊皮袄。 就这,他们在拿到了寇季的羊皮袄后,顺手就塞给了军中的娃娃们。 寇季瞧着一个年迈的老卒,把寇季塞给他的羊皮袄顺手披在了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子怀里,忍不住问道:“他是你孙儿?” 老卒晃了晃脑袋,“今天刚认识的瓜娃子,见了辽人,一个劲的往前冲。若不是小人拉着,保准被辽人的弓箭射死。” 说完这话,老卒似乎觉得不过瘾,冲着身后那些嘿嘿傻笑的将士们喊道:“你们这群天不收的老家伙,别在哄骗着娃娃们去送死了。 再让老头子我瞧见你们哄着娃娃们去送死,自己却躲在娃娃们身后,老头子先剁了你们。” 将士们听了,依旧一个劲的嘿嘿傻笑。 老卒回过身,拘谨的瞧着寇季,低声道:“让您看笑话了。” 寇季左右瞥了一眼,见张元牵着毛路走了过来,就凑上前拔下了张元身上的羊皮袄,扔给了老卒。 “穿上吧……” 老卒摸索了一下羊皮袄,干巴巴笑道:“这怎么使得?还是给娃娃们吧。” 眼看老卒还要把手里的羊皮袄递出去,寇季却拽住了他,稳稳的把老卒递出去的羊皮袄塞到了老卒手里,认真的道:“你得穿着,还得活着。你活着,才能保护更多的娃娃。” 老卒一愣,紧了紧手里的羊皮袄,咧嘴笑道:“老头子听您的。” 寇季站起身,瞅着那些没有羊皮袄,冻的直吸溜鼻涕的将士们,喊道:“你们都别眼馋别人身上的羊皮袄,过几日,我给你们弄一批过来,保准你们每个人身上一件。” 将士们听到这话,山呼海啸的叫了起来。 陈琳却拉了拉寇季,低声提醒道:“在军中别瞎许诺。你是监军,还是监保州兵事的监军,你随口一句话,他们都会当真的。” 陈琳拽着寇季,沉声道:“你怜悯他们,把自己的羊皮袄给他们,甚至拔了我们的羊皮袄给他们,老夫都由着你。 可你一口气许诺了上万件的羊皮袄,我们根本就没有。 就算老夫现在动用监军的职权,从各地抽调,短时间内,也凑不出那么多。” 寇季侧过头,盯着陈琳,认真的道:“那就看着他们冻死?他们要死,也该死在跟辽人厮杀的时候,而不是冻死在我们军营里。” 陈琳恼怒道:“可我们一时间凑不出那么多羊皮袄。” 寇季掷地有声的道:“凑不出也要凑,我们就算是把真定府所有的牛羊都杀了,也得给他们一人凑一身的皮袄御寒。” “我是一个监军,我没办法跟他们一样冲锋陷阵。但我得想办法让他们吃饱喝足,穿暖和。” 陈琳见寇季有些怒火上头的架势,就拉着寇季往外走。 “此事咱们回去再说。” 陈琳拉着寇季回到了军中的大帐里。 路过军帐前的时候,看着随寇季而来的马车上,那些裹着箱子的羊皮毯子被拔了个干净。 寇季皱眉问道:“谁干的?” 寇季还想用那些羊皮毯子做一些御寒的衣物给将士们送去。 如今看到了羊皮毯子没了,寇季有些恼火。 守在马车前的寇府侍卫苦着脸道:“随军的大夫全部拔去了。小人们拦不住。” 寇季甩开了陈琳,怒气冲冲的喊道:“我去找他们问个清楚。” 寇季闷头冲到了军营中随军大夫所在的地方,还没到地方,调头又离开了。 陈琳小跑着追了上来,见寇季没有去随军大夫们住的地方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寇季低着头,沉声道:“没什么?” 陈琳狐疑的丢下了寇季,小跑着跑到了随军大夫的住所,左右瞧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回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声音沉重的道:“看到了?” 陈琳声音沉闷的道:“看到了……冻坏的耳朵,胳膊腿,一盆一盆的往出端。” 寇季握着拳头,咬牙道:“那些喝兵血的,一个个都该死。” 陈琳沉默了一下,低声提醒道:“那些敢喝兵血的,背后的家世和背景都不俗。” 寇季看向了陈琳,认真的道:“我惹得起吗?” 陈琳一愣,幽幽的道:“惹得起……你惹得起,老夫也惹得起。” 寇季点头道:“那就先派人把真定府里掌管军需的各级官员的家抄了吧。抄出来的衣物,送去给将士们御寒。抄出来的钱财,用来购买牛羊。杀了牛羊,肉给将士们熬汤喝,皮毛给将士们做衣服。” 陈琳点头道:“理应如此。你起草公文,老夫负责盖印。老夫会派人盯着,保准把他们藏的每一个铜板都抠出来。” 两个人说做就做。 回到了帐篷里以后,寇季起草了公文,陈琳用了都监印信,随后他们差遣了跟随他们而来的将士、侍卫们,跨上了马,奔出了军营。 谁也没料到,两个监军到了真定府以后,没有先在军中找茬,倒是先拿了真定府掌管军需的官员们开刀。 到了夜里的时候。 风声吹到了曹玮的耳中,曹玮冒着雪冲到了寇季的军帐。 一进帐篷就喊道:“寇季,你派人去抄家了?” 一进帐篷,看到了寇季、陈琳,正提着针,对着一堆臭烘烘的羊皮、牛皮发呆。 他也是一愣。 “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琳收起了针,对曹玮撇了撇嘴,道:“咱们这位小祖宗发了善心,要给保塞军的将士们做羊皮袄,他还非拉着老夫一起做。 可老夫从没有动过针线这东西,不知道如何下手。” 曹玮皱了皱眉头,看着寇季,低声道:“寇季,你在胡闹什么?先是派人去抄家,又在这里捣鼓臭羊皮。” 寇季放下了针线,对曹玮道:“派人去抄家,那是因为那些人都该死。在这里捣鼓臭羊皮,那是因为将士们需要这些臭羊皮御寒。” 曹玮皱着眉头喊道:“你在真定府里又抓又杀的,人家真定府知府事已经找到了老夫头上了,还说要上书弹劾老夫。你这不是在给老夫添乱吗?” 寇季皱了皱眉头。 陈琳却慢悠悠的道:“恐怕不是真定府知府事吧?而是各勋贵家留在真定府里的管事找到了你头上吧?” 曹玮眉头一挑,咬了咬牙,没说话。 很显然,陈琳说的是实情。 陈琳淡淡的道:“曹玮,老夫跟寇小子怎么胡闹,那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们两人没有去插手你的军务,已经给足了你面子。 但你管到了我们两个人头上,是不是越权了?” 陈琳微微挺起身,声音拔高了几分,喝道:“老夫陈琳,真定府知兵事都监,有先斩后奏的职权。老夫就算是在真定府杀的人头滚滚,把真定府上下官员杀一个干净,也不是你曹玮能够过问的。 管好你的兵事,打好你的仗。 别为了别人家里的几颗脑袋,一点钱财,来找老夫麻烦。 老夫现在要的只是他们留在真定府里的几个管事的脑袋。 他们要是把老夫惹火了,老夫回了京,把此事查一个清清楚楚,他们的脑袋也不一定能留住。” 曹玮叹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季的军帐。 曹玮走后。 陈琳叹气道:“寇小子,你头脑一热,可给老夫惹了不少麻烦。” 寇季抄起了一个干净的羊皮,缝制了起来,一边缝制,一边疑惑道:“这种麻烦你也害怕?” 陈琳晃了晃脑袋。 寇季撇嘴道:“不怕这种麻烦,那你说它有什么用。” 陈琳被怼的说不出话。 他盯着寇季在缝制羊皮袄,许久许久以后,见羊皮袄在寇季手里成型,他愕然的道:“你居然会女红?” 寇季随手扔下了羊皮袄,白了陈琳一眼,“穷人家的孩子啥都会。让人把我缝制的羊皮袄拿出去,找保州的那些妇人们照着这个样式缝制。 时间赶的紧,只能这么凑活了。” 陈琳拿着寇季缝制的羊皮袄,仔细端详了一下,道:“已经很不错了……” 此后几日。 辽军并没有进攻。 曹玮在军中忙活着整军,忙活着谋划如何主动出击,重创辽皇耶律隆绪。 寇季则跟陈琳一起,忙活着给保塞军的将士们发放羊皮袄。 事实证明,厢军跟禁军比起来,真的是后娘养的。 禁军将士们一个个包裹的如同北极熊一样在军营里瞎转悠。 而保塞军的将士们,频频有人冻死在军营里。 此事似乎在保塞军中屡见不鲜,在那些将士们被冻死以后,连哀嚎的人都没有。他们的同伴,只会把他们抬出军营,找一个地方,挖个坑把他们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5章 藏在军中的妇孺 到了第七日的时候。 寇季刚给保塞军的将士们又发放了一次羊皮袄,保塞军的将士们就被拉出去对阵辽人。 辽皇耶律隆绪,在沉浸了几日以后,又一次发动了进攻。 保塞军的将士们,随同禁军将士再一次扑上战场。 寇季核算了一下发放下去的羊皮袄的数量,皱着眉头问陈琳,“才发了不到一万人的羊皮袄,还差近三万多……” 按理说,一军有两厢,应当有五万人的。 可保塞军中只有四万人。 另外一万的兵额,被人吃了。 吃兵额的人是保塞军的监军,以及他身后的人。 他身后的人,寇季没时间去挖,但是保塞军监军的人头,寇季已经把他摘下来,挂到了辕门口的旗杆上了。 陈琳叹了一口气道:“有人在真定府里散布谣言,说咱们两个监军,生抢百姓们的牛羊,不给钱。百姓们被吓到了,所以偷偷把家里的牛羊都卖了。 有人借机买下了这些牛羊,赶着他们离开了真定府。” 寇季眉头一挑,沉声道:“下面的人贪污了购买牛羊的钱财?” 陈琳晃了晃脑袋,“跟咱们过来的人,都是咱们的亲信,他们干不出那种事情。纯粹是有人嫌咱们在真定府杀的太狠了,所以背地里给咱们使绊子。” 寇季合上了账本,咬牙切齿的道:“他们这是活腻了?” 陈琳眯起眼,低声道:“老夫已经派人去查了。刘家小子和曹家小子已经回汴京城去求援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朝廷的棉衣就会运送到保州。” 寇季冷声道:“查到了背后作祟的人,我要活剐了他。” 寇季丢下了账本,道:“既然没办法给将士们发棉衣了,那就把那些杀了的牛羊全部煮了。等他们从战场上下来,也能喝一碗热乎的。 最近他们老是在咱们堆肉的地方徘徊,应该是馋了。 他们在前方拼命,咱们又帮不上什么忙,去了还得人家保护咱们,给人家添乱。 咱们还不如妥帖的照顾好他们。” 陈琳点了点头。 当即,寇季带着人去熬肉汤。 数十口的大锅,架起来,一起熬着肉汤。 那肉香味,几里外也能闻见。 只是,这肉熬到了深夜,熬烂了,也不见将士们从战场上下来。 寇季一面催促着人频频去前线打探消息,一面让人继续给肉锅里加水,给锅底下添柴。 派往战场上打探消息的人,带回来的消息都不太好。 最后陈琳亲自跨马走了一遭战场,回来以后,脸色有些阴沉,没有多说话,只是让寇季给肉锅里多加了一些肉,多加了一些水。 陈琳虽然什么也没有说。 但是从他吩咐下来的两件事,寇季就感觉出了不妙。 寇季有心往战场上走一遭,可又怕他上了战场以后给将士们添乱,最终只能乖乖的待在了军营里。 三更天的时候。 保州城外吵闹的战场消停了一会儿。 寇季原以为将士们会撤下来喝口热汤,可没过一会儿,战场上有响起了喊杀声。 四更天的时候。 曹玮派人回了军营,让军中把准备好的饭食,送上保州的城墙。 禁军将士们有禁军独有的火头军操持他们的伙食,外人很难插手。 所以寇季领着民夫们,抬着一个又一个的大瓦罐,把肉汤送上了城墙。 肉炖了近一天一夜,放在锅里的时候还能看到肉形状,在路上一颠簸,就有些松散了。 送到城墙上的时候,用汤勺一搅,骨肉瞬间分离。 寇季带着民夫们,给那些个守了一天一夜保州城的将士们一人盛上了一碗。 将士们估计是饿极了,端上肉汤就往嘴里送。 热汤烫的他们呲牙咧嘴的,但他们嘴却不愿意离开汤碗边上。 “再来一碗……” 有将士混着硬梆梆的炊饼囫囵的吞下一碗汤,扬着空碗,让民夫们给他们再来一碗。 “最多在给你一勺汤,肉你别想了,后面还有许多兄弟没吃呢。” 民夫给那将士盛了一勺汤,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 寇季熬了很多肉汤,可在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面前,还是不够看。 所以分肉汤的时候,总是会掌握好分寸,尽量让每个人都喝上一碗带肉丝的肉汤。 寇季在抬着肉上城墙的时候,就交代过了。 民夫们自然要按照寇季的吩咐做事。 那将士美美的喝了一口热汤,咧嘴笑了,眼泪却不由自主的顺着笑脸落了下来。 “后面的兄弟?” “嘿嘿……” “后面没兄弟了……” 盛汤的民夫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把汤勺扔进罐子里。 他颤抖的喊道:“四万人的保塞军,才分了不到一万多人的肉汤,还有两万多人呢,咋就没了?” 民夫抬头往后瞧了瞧,沉声道:“我看后面还有不少人呢。” 那将士端着热汤,一饮而尽。 热汤烫的他嗓子里直冒火,他如同鸽子一样叫了两声,长出了一口气,喊了一声舒坦。 然后对民夫笑道:“从辽人南下的那一刻起,咱们保塞军的兄弟就一直顶在保州城墙上。你们从汴京城里到保州这一路,辽人的军攻都是我们顶着的。 四万保塞军? 早在你们来的时候,就剩下了不到两万人。” “名册上明明有四万人……” “那是因为我们将军还收拢了两万多从瓦桥关退下来的溃兵……” “……” 消息不可避免的传进了寇季的耳朵。 寇季却没有去深究此事。 保塞军的将领,能够率领着四万缺衣少食的保塞军将士,挡住辽人近二十万的虎狼之师,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毕竟,一方是武装到了牙齿的辽军,一方是连一身御寒的皮衣都没有的厢军。 寇季领着分肉汤的队伍,从保州城墙上的一头,走到了另一头。 原本他是打算只照顾保塞军的,可到了最后,不论对方是什么身份,是那个军那个厢那个营的人,只要端着碗上前,他都会让人给盛上一碗热汤。 事实证明。 大宋朝的兵马中,并不只有保塞军是后娘养的。 几乎所有的厢军,都是后娘养的。 曹玮名义上率领着二十五万将士。 可除了麾下的捧日军五万人马以外,剩下的二十万将士,那都是厢军所属。 捧日军那是禁军中的禁军,禁军中的精锐。 大宋百万禁军中独领风骚的上四军之一。 从军备、到吃食,那都是一样不缺的。 拥有着大宋军中最好的待遇。 可厢军不同。 缺衣少食在他们中间是很常见的事情。 老掉牙的老卒、半大的娃娃,在他们军中随处可见。 甚至,还有一些为了一口吃的,混迹在军中的女人。 当寇季把那几个混迹在军中的女娃娃们拽出来的时候,围绕在她们身边的十几个将士纷纷出列,跪倒在了寇季身边。 “寇监军,小人等人认打认罚,还请您不要为难她们。” 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多余的强辩,有的只是哀求声。 寇季盯着他们,咬牙道:“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军中窝藏女眷,乃是杀头的罪过。” 将士们一脸惭愧的垂下脑袋,低声道:“小人们也没有办法。小人们把他们留在军营里,不是被人拐跑了卖掉,就是被人糟蹋了。 小人们只好把她们带在身边。” 寇季沉声道:“但凡厢军军属,朝廷都会就近划拨一块地方,让她们过活的。” 将士们惨笑一声,低声道:“小人们不是厢军原有的军籍,小人们大多是在乡间遭了灾,被划入了军籍,发配到了这里的。 他们把小人们扔到了厢军里以后,就不管小人们死活。 那会给我们划拨一块地方,让我们家里人跟着过活。” 寇季多嘴问了一句,“那你们家眷平日里怎么过活?” 将士们低声道:“多是靠着平日里朝廷下发的俸米,还有小人们在战场上厮杀立了功劳,得了赏钱过活。” 寇季叹息了一声,又问道:“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将士们闭口不言。 寇季咧嘴一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是那些被誉为忠臣良将的重臣们,相公们。” 寇季自言自语道:“立国不足百年,军制糜烂如斯。那些忠臣良相们,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工夫,才粉饰出了一个天下太平。 确实为难了他们。 他们为了粉饰天下太平,可谓是尽心竭力。 当真是群星璀璨啊。” 寇季自语过后,对那些将士们道:“让她们都跟着我走吧。我会给她们找一片地方安家的。” 将士们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欣喜,反而一脸惊恐。 他们微微后退,护在了那些女娃娃们身前。 寇季见状一愣,皱眉道:“你们这是何意?” 将士们硬着头皮道:“监军的好意小人们心领了。只是小人们觉得,她们还是留在小人们身边,比较妥帖。” 寇季目光在他们身上环伺了一下,见他们一脸戒备,皱眉道:“你们是信不过我?” 有胆大的将士盯着寇季,咬牙道:“还请监军恕罪,小人等人确实信不过寇监军。上一个从小人等人手里带走小人等人家眷的监军,也是这么说的。 只是他后来带着小人等人的家眷们去劳军了。” 寇季瞪起眼,喝道:“你们就没宰了他?” 将士们垂下的脑袋,低声道:“小人们不敢……” 寇季沉声道:“现在怎么就敢违逆我的意思了?觉得我对你们好,好欺负?” 将士们一个个跪在地上。 寇季盯着他们,沉声道:“人,今天我一定要带走,不仅要带走这些女眷,还要带走那些半大的娃娃们。你们要是看到了我用她们去劳军,你们随时可以宰了我。 劳军,我只会用酒肉,其他的一概不会出现。 我不会拿你们的女眷去劳军,也不会拿别人家的女眷来犒劳你们。 这是我寇季的规矩。 谁坏了我的规矩,我阉了谁。” 寇季说完这话,不再搭理那些将士们,黑着脸对那些女眷冷哼道:“跟我走!” 丢下了这句话,寇季扭头就走。 那些将士们终究还是惧怕了寇季的威严。 让寇季领着这些潜藏在军中的女眷、半大的娃娃们,离开了城墙上。 寇季有先后去其他军中查验了一番,发现了不少潜藏在军中的女眷,以及半大的娃娃们。 二十万的厢军队伍里,潜藏了一万多的半大的娃娃们,数千的女眷。 陈琳在看到了寇季身后跟着的黑压压的一群妇孺的时候,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寇季瞧着惊愕的陈琳,讥笑道:“没想到吧……” 陈琳黑着脸,低声道:“知道一些消息,但老夫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寇季指着背后的妇孺们,咧嘴笑道:“这就是先帝治理下的富庶的大宋啊。果然强的可怕。” 陈琳听到了寇季嘲讽的话,黑着脸道:“先帝已经驾崩,如今已经安葬了。老夫不许乱嚼先帝的舌根子。” 寇季淡淡的道:“想要我不乱嚼先帝的舌根子,那你就替先帝弥补一下他的过世,养活这些人。” 陈琳黑着脸道:“老夫会去信给汴京城,让人速速押运粮草过来的。” 寇季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等你们的人押运粮草过来了,恐怕这些妇孺们都饿死了。” 陈琳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 寇季幽幽的道:“先带着他们去真定府知府事的府上吃一天吧。这些人都是真定府治下的各厢军的家眷,她们被逼到现在这步田地,恐怕真定府知府事,没少从她们身上捞油水。” 陈琳瞪起眼,喝道:“你这是在扰乱真定府的官场,真定府会因此陷入到混乱当中的。如今正值宋辽大战期间,你不能这么做。” 寇季盯着陈琳冷声道:“那你就不怕那些正在战场上的将士们觉得心里委屈,撤出了战场,或者倒戈向了辽人,放辽军长驱直入呢?” 陈琳咬牙道:“有老夫盯着,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寇季盯着陈琳,冷哼道:“今天不会,难保明天不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6章 曹玮怕了…… 最终寇季还是带着一大群的妇孺们去了真定府知府事的府上大吃大喝了一顿。 真定府知府事,从知保州事,到真定府知府事,历任十年。 在真定府待了十年。 他从一个初到真定府的贫寒小官员,混成了一个拥有上千仆人,数万亩良田的真定府知府事。 他在为官期间,贪污了多少钱财,没人知道。 伙同其他人喝了多少兵血,也没人知道。 等寇季领着上万人冲进了真定府知府事的家里,吃吃喝喝的时候,就没人愿意知道了。 因为所有见到过那些冲进真定府知府事家里的妇孺的人都知道,自此以后,这个在真定府为祸了十年的真定府知府事,就不存在了。 寇季原本想带着这群妇孺们把真定府的所有的官员家里吃一个遍。 可吃到第二天的时候,就吃不下去了。 吕夷简到了。 吕夷简摆着自己的钦差仪仗,进入到了真定府。 他阻拦了寇季这种为祸真定府的行为。 倒不是他在维护那些贪官,而是寇季这么干,让他没办法展开自己查贪查腐的工作。 吕夷简动用了自己的职权,查处了真定府知府事,最终通过查出来的罪证,宣判了真定府知府事,立斩决,没收全部家财。 虽然寇季带着人入真定府知府事府邸的时候,真定府知府事就已经被妇孺们踩成了肉泥。 但仍旧不影响吕夷简的宣判。 吕夷简收缴了真定府知府事的家财,以及其属官的家财,用其中的一部分田产,兑换了一些临近保州军营的田产,分配给了那些厢军家属。 又给她们买下了足够她们过冬的粮食,让寇季带着她们回了保州。 寇季到了保州以后,给她们按照人头,分配了田产,分配了粮食。 还带着军中一些民夫,帮她们临时搭建了一些房屋。 从她们进入到了新建的房屋里的那天起,到寇季营帐前面磕头的人就多了起来。 那些个在前方鏖战了许久许久,困的都快睁不开眼的将士,入了军营以后,不是先奔到营房里去,也不是先奔到火头军做好的吃食边上去。 而是先到寇季的营帐前,给寇季重重的磕一个响头,然后默默的离开。 陈琳瞧着在寇季帐篷前磕头的人,牙齿都快酸掉了。 他进入到了寇季的军帐,看着寇季正在重新整理花名册,就酸溜溜的道:“你不去瞧瞧外面的阵仗?给你磕头的人,从营帐门口,能排到辕门口。 每一个都是真心实意的。 当年先帝北上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人给先帝磕头。” 若是旁人听到这话,一定会吓的赶忙辩解。 毕竟寇季此举,算是间接的收拢了近二十万兵马的人心。 他要是振臂一呼,外面那些将士们,一定会忠心耿耿的追随在他左右。 二十万忠心耿耿的兵马,足以让朝廷忌惮。 寇季非但没有辩解,反而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只是做了朝廷该做,却没做的事情。他们要给我磕头,关我什么事。我还嫌他们堵着门口,让我出不去呢。” 寇季在变着法的骂朝廷无能。 陈琳想骂人,却说不出口。 陈琳黑着脸,低声道:“要不是吕夷简帮忙,你也没办法帮她们安家落户。朝廷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能。” 寇季嘿嘿一笑,道:“你得庆幸吕夷简出现,他要是不出现,不拦着我。我能带着这群人一路吃到垂拱殿上去,你信不信?” 陈琳瞳孔一缩,差点没吓死,他惊恐的道:“你可不敢这么干,你真要是这么干了。那满朝文武估计得羞死,首当其冲的就是你祖父。” 寇季一脸愕然的道:“满朝文武不是一个个都自称贤良吗?既然是贤良,碰见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羞臊的?” 陈琳脸一黑,差点没用袖子里的袖箭弄死寇季。 寇季就是在变着法的羞辱他,羞辱满朝文武。 偏偏他还没办法替满朝文武辩解。 寇季瞥了一眼陈琳,幽幽的道:“这种事情若是持续发展下去,官家的皇位,未必能坐稳当。” 这话戳到了陈琳心坎上了。 陈琳咬牙道:“老夫绝不会看到官家的皇位出现问题。” 寇季盯着他道:“那你还不上书一封,把这件事捅上去?我朝的厢军、乡兵、藩兵,可不仅仅只有真定府有,其他的地方更是多不胜数。 像是这样的情况,其他地方只会多,不会少。 我大宋之所以遍地盗匪,有六成是从厢军蜕变城盗匪的。” 陈琳瞪向寇季,“你是想让老夫去捅这个马蜂窝?” 寇季撇撇嘴道:“难道我去啊?” 寇季认真的道:“我只是监保州兵事,能监察的只有保塞军一军而已。你却不同,你是真定府一府的都监,真定府内的兵事,你都能管。” 陈琳皱着眉头,低声道:“老夫再想想……” 此事牵连甚广,几乎跟所有的武勋都有牵连,甚至皇室中人也有牵连,不好掀开。 一旦掀开了,就是一股滔天巨浪。 而这一股滔天巨浪,很有可能会推动着大宋江山跟着动荡不安。 所以必须谨慎,再谨慎。 陈琳一想,就是几日。 寇季没等到陈琳上书,却等到了刘亨、曹佾二人,押解着一批棉衣,到了保州。 棉衣并不是新的棉衣,而是禁军将士们淘汰下来,堆在汴京城府库里的棉衣。 饶是如此。 厢军的将士们也欢欣鼓舞的呐喊了一天。 寇季向将士们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给他们发放了棉衣,让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了御寒的衣物。 一瞬间,寇季在军中的威望达到了顶端。 以至于曹玮这个领兵的将领看不下去了,亲自跑到了寇季的军帐里,邀请寇季到军前参与战事。 曹玮跑到寇季帐篷里的时候,寇季正在训斥刘亨。 刘亨这厮一点儿也不消停。 自从让他领了一队将士押送了棉衣以后,这厮就对领兵上了瘾。 他押送棉衣到了保州以后,就找上了寇季,让寇季给他派遣一些人手,随他一起上阵杀敌。 他说他要领兵上阵,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要帮朝廷开疆拓土,建立无上的功业。 寇季觉得这厮大概是飘了。 让人按倒他,按在了军帐里打了十几军棍,这厮总算消停了。 “领兵打仗,想都别想,好好跟我一起弄军需。” 在寇季的喝斥声中,侍卫们抬着刘亨离开了军帐。 刘亨一走。 曹玮黑着脸凑上前,“寇小子啊,老夫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军中需要一个监军在旁边盯着老夫,不然老夫打仗的时候,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寇季斜眼盯着曹玮。 很想问一句…… 你这是在犯贱吗? 曹玮从寇季的目光里,读懂了寇季的心思。 他恨不得掐死寇季。 他也不想在身旁带一个监军碍手碍脚,可放任寇季在后方折腾下去,他心里害怕啊。 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倒不是担心寇季在后方拖他后腿,而是担心寇季在后方做的太好,把将士们家眷安排的太妥当,把将士们心捂的太热。 万一那天将士们一激动,头脑一热,给寇季身上披上了黄袍,要拥护寇季登基,并且愿意为寇季负死的话,曹玮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可不是曹玮在胡思乱想,而是真的有这个趋势,有这个苗头。 曹玮每日里下达的命令不在少数,可底下敷衍了事的将士们也不在少数。 对此,曹玮也没有刻意的去追究。 毕竟每一次领兵,都有一些兵油子会阳奉阴违,在底下混日子。 可近几日,曹玮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厢军将士们,对寇季的命令,那是言听计从。 一个敷衍了事、阳奉阴违的都没有。 三日前。 寇季仅仅说了一句,不许将士们在军营东侧大小解,让他们去西侧。 于是乎,从三日前起,就再也没有将士在军营东侧大小解了。 偶尔有一些禁军将士去军营东侧大小解,也会被一群厢军将士盯的头皮发麻,最终只能在众目睽睽下,灰溜溜的逃走,然后去军营的西侧大小解。 昨日发放棉衣。 将士们见到了棉衣,一拥而上。 寇季只是喊了一句排队。 那家伙,上万人排的整整齐齐的,比平日里禁军训练队列还整齐。 曹玮看到这一幕,不仅没有高兴,心反而凉了半截子。 他觉得,再让寇季对这群厢军们好点儿,寇季让他们提着刀片子,光着膀子去冲辽皇耶律隆绪的行在,估计他们都不会犹豫。 所以曹玮觉得,寇季不能再待在后方搞军需了。 再让他待下去,天晓得这群厢军们为了寇季,会做出什么事情。 “曹帅,您不是不喜欢监军跟着吗?” 寇季神色古怪的盯着曹玮。 曹玮黑着脸道:“老夫不喜欢旁人跟着,可老夫喜欢你小子跟着。” 寇季挑着眉头,狐疑道:“您不会是想糊弄着小子上战场,然后趁机让辽人宰了我吧?” 曹玮听到这话,怒了,“老夫是那种人吗?” 寇季嘀咕了一句,“那可说不准……” 曹玮咬着牙,沉声低吼道:“各厢军的家眷安家落户以后,家家户户都给你立了长生牌位。听说他们还要给你立生祠!” 寇季吓了一跳,他从曹玮语气里听出了不对,也听出了曹玮话里的意思,他惊叫道:“我也没干什么啊?” 曹玮怒吼道:“你还想干什么?” 寇季试探的道:“教他们如何种田?帮他们疏通一下渠道?帮他们建几个水车磨坊?再给他们建一些作坊?教他们如何养殖?带他们发家致富?” 曹玮咬着牙,狠声道:“那要不要老夫再帮你准备一身黄袍?” “嘶~” 寇季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连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 顿了顿,寇季迟疑道:“可他们过的实在太苦了,我要不帮他们,等我们离开保州以后,难保他们不会继续回到从前的日子。 要不我把法子写下来,交给曹佾,让曹佾去弄?” 曹玮瞪着寇季,低吼道:“我曹家可不敢这么干。”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那我把法子写下来,让陈琳去弄,总行了吧?他一个宦官,要是还有顾忌的话,那干脆让那些厢军家眷们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哼!” 曹玮这下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通过曹玮的反应,知道这一点可行。 当即,寇季笑道:“过两日,我就随你去城墙上跟辽人鏖战,这几日,我先整理一下要帮厢军家眷们做的事情。” 曹玮冷哼一声,道:“你最好这几日给老夫待在营帐里,别出去。” “了解了解……” 曹玮瞪了寇季一眼,离开了寇季的军帐。 曹玮走后。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人心也太好收买了吧?我也没干什么,这家伙又是立长生牌位,又是立生词的。 这要是想干点什么……不能想不能想……赵祯那个小家伙对我不错……” 寇季自言自语着,回到了军帐里的书桌前,提笔开始写下了他准备帮助那些厢军家眷们发家致富的法子。 足足写了两日,寇季才把自己的想法写完。 又整理了一日,确认没有了遗漏以后,拿着他写的东西,找到了陈琳。 陈琳看到了寇季写下的东西以后,差点没惊讶的跳起来,他警惕的盯着寇季,惊叫道:“你想做什么?” 寇季把写好的东西推到了陈琳面前,认真的道:“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琳盯着面前的东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许久以后,抬起了苍老的手,盖在了寇季写下的那些东西上面,沉声道:“你这是送了老夫一桩功德啊。” 寇季摊开手,道:“这桩功德,除了你,也没人敢拿啊。” 陈琳一愣,缓缓点头道:“也对……” 陈琳幽幽的道:“老夫无后,干这种收买人心的事情,不会引人猜忌。” 陈琳郑重的把寇季写好的东西揽在了怀里,认真的道:“老夫不会以老夫一个人的名义去做这件事,老夫还会把官家搬到台前来,替官家收拢一下人心。” 寇季摆了摆手道:“你想把谁塞进去都行,我都不管,不过我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陈琳闻言,眉头一挑,沉声道:“你要跟老夫讲条件?” 寇季坦然道:“我为何不能跟你讲条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7章 寇准是个狠人 陈琳皱着眉头,沉声道:“你又想窜所老夫上书?” 寇季愕然道:“你还没上书将厢军中的事情告知给朝廷。” 陈琳咬牙道:“牵连甚广,老夫不想被人盯上。” 陈琳目光落在寇季身上,幽幽的道:“在官家没有亲征前,老夫不能被人盯上。” 寇季一愣,沉默不语。 他听懂了陈琳话里的意思。 不论陈琳是什么身份,他骨子里都是赵祯的奴婢,事事都要先提赵祯着想。 他是赵恒留下对付刘娥的暗手。 也是赵恒留下对付皇室,乃至于寇准的暗手。 在赵祯没有从这些人手上接管朝廷大权的时候,他不想暴露在人前,被人盯上。 让一个忠仆,撇下自己的主人,去为民请命,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在忠仆们眼里,主人的事情,高于一切。 陈琳见寇季沉默不语,就低声道:“老夫虽然不能上书,但是有人能上书。老夫已经差人把真定府各厢军中的情况整理成册,给他送过去了。 相信不久以后,就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寇季思索了一下,看向陈琳道:“你是说吕夷简?” 陈琳缓缓点头道:“这是他的职责。” 寇季吧嗒着嘴,晃了晃脑袋,“这种事情,他递上去的奏折,不会有结果的。” 吕夷简是钦差大臣没错,他有权先斩后奏,有权向朝廷奏报各地的事宜,这都没错。 可军中的事情,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 他就算是递上去了奏疏,也不会起任何结果。 如今朝廷正在跟西夏、辽,两国开战,正是用兵的时候,正是各家武勋出力的时候,朝廷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得罪武勋们。 非但不能得罪,还得大方的赐下很多赏赐,安抚他们。 寇季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冒然的上书,而是选择窜所陈琳去上书。 虽说陈琳上书也不一定有效果,但这个盖子掀开了,朝廷总会往这方面注意,只要朝廷注意了,总会挖出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陈琳上书奏明此事,不怕得罪人。 陈琳不了解寇季的心思,所以在寇季开口以后,他淡淡的道:“有没有结果,那不是你我能考虑的问题。我们受官家所托,到了真定府,发现了问题,就应该汇报给朝廷。 至于朝廷如何决断,那是朝廷的事情。” 说完这话,陈琳准备拿着寇季写下的东西离开,却被寇季拦下。 “我的条件还没提呢。” 陈琳皱眉道:“你的条件难道不是上书吗?” 寇季晃了晃脑袋,“公是公,私是私。” 陈琳眯起眼,质问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寇季咧嘴笑道:“我要鱼游……” 陈琳眉头一挑,“好大的胃口,你居然想要器械监的人?” 寇季笑道:“不行吗?” 陈琳低声道:“你身边有哑虎这样的高手,要鱼游何用?” 寇季淡然笑道:“要他替我挡刀挡箭啊。” 陈琳目光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二,冷冷的一笑,“你这是在报复老夫。” 寇季晃了晃脑袋,“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陈琳冷哼一声,“别跟老夫揣着明白装糊涂。之前器械监的人,惦记上了哑虎,你因此惦记上了器械监,如今让你找到了机会,你自然想报复回来。” 寇季咧嘴一笑,没有说话,权当默认了陈琳的话。 寇季本以为陈琳会一口拒绝,没想到陈琳却嘲讽的笑了一声,道:“你要别人,老夫或许还不会答应。但是你要鱼游的话,老夫可以给你。” 寇季一愣,疑惑道:“这么大方?” 陈琳讥讽的一笑,并没有说话,拿着寇季写下的东西,就离开了帐篷。 寇季总觉得陈琳临走的时候笑容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可他一时半刻猜测不出陈琳笑容里蕴含着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寇季许久。 因为寇季很快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了。 在寇季出了陈琳的帐篷以后,曹玮就派人押解着寇季到了保州城的城墙上。 保州城的城墙很长,却并不足以容纳下二十五万兵马。 曹玮也不可能把二十五万兵马堆在保州城的城墙上。 寇季上过一次保州城的城墙,但那是夜晚。 他这一次登上保州城的城墙,却是白天。 登上保州城城墙以后,放眼望去,看到的全是残岩断壁,城墙上上下下,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城墙上的砖石,是有些黝黑,散发着浓厚的腥臭味。 将士们并没有像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提着刀枪剑戟直挺挺的站在城墙边上。 这种做法,并不是彰显军威的做法,纯粹是一种取死之道。 因为城外辽军的重弩,随时瞄准着城头上将士们的脑袋。 稍微一露头,很有可能就会被一箭毙命。 所以将士们大多都是缩在羊皮袄里,又或者缩在厚厚的盔甲里,蹲在城墙上的垛口下。 他们不需要时时刻刻去关注着辽军的动向,自有眺望兵、斥候会帮他们监视清楚辽军的一举一动。 寇季登上城头上的时候,随军的大夫也在登上城头。 双方撞在了一起,随军的御医对寇季冷哼了一声,骂道:“你能帮他们弄一身的羊皮袄、棉衣,就不能帮他们弄一些毡帽、鞋吗?” 寇季一愣。 就听随军的御医又道:“老夫现在倒是不用切胳膊切腿的,但是每日切下的耳朵、脚趾头,不在少数。” 寇季赶忙躬身一礼,郑重的道:“小子回头就派人去弄鞋帽。” 御医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再帮老夫弄一些伤药……” 寇季愣愣的道:“您带的伤药不够用?” 御医脸一黑,冲着城门楼子的方向破口大骂,“老夫带的伤药,早就用完了。想从禁军的份额里划拨一部分出来,可曹玮那个老不死的,就是不给老夫。” 寇季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禁军那是作战的主力,跟辽军死磕的硬仗,又或者抵御辽军骑兵冲锋的硬仗,大多都是他们打的。 所以他们的纵然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也没有人眼红,更没有人想着怜悯厢军将士,去动他们的物资份额。 寇季跟御医所处的位置不同。 御医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心思,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话都敢说。 可寇季是军中的监军,却不能说这话。 因为他随口一句话,很有可能就会引起将士们不满。 眼见御医黑着脸越走越远,寇季喊住他,说道:“我有几个治疗冻疮的良方……” 御医回过身,黑着脸道:“老夫手里有三十二种治疗冻疮的良方!那有何用?没有药材,一切都是空谈。” 寇季被御医怼的说不出话来。 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 御医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撇嘴道:“你是老夫见过的官里面,少数有良心的。” 丢下这话,御医转身就走。 寇季哭笑不得的晃了晃脑袋。 两个曹府的部曲,带着寇季进了城门楼子。 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身盔甲的曹玮,甩着胡须,提着头盔,正往外走。 曹玮见到了寇季,沉声道:“寇小子,你来了?” 寇季点了点头。 曹玮大手拍在了寇季肩头,叮嘱道:“老夫走了以后,保州城的兵事,就交给你了。” 寇季闻言,一脸茫然。 什么跟什么啊? 我又没打过仗,保州城的兵事交给我? 那你还不如干脆打开保州城的城门,让辽人直接进来呢。 曹玮见寇季一脸茫然,就解释道:“西夏来了消息,我朝兵马在西夏战场上的战事不容乐观。所以老夫这里也不能跟辽皇耶律隆绪拖下去,必须主动出击,速战速决。一旦两面战事都陷入到了僵局中,朝廷很有可能会被战事拖垮。” 寇季眨巴了一下眼睛,依旧一脸茫然,“西夏战场上的战事,出现了什么变故?您又打算做什么?您倒是给小子说清楚啊。” 曹玮沉声道:“西夏王子李元昊,在半个月前,率领一万兵马,穿过了腾格里沙漠,奇袭甘州回鹘占领的西凉府。 甘州回鹘可汗被迫撤兵回援。 李德明暗中联络青塘论逋温逋奇,在青塘发动政变,差点把青塘赞普角厮罗饿死在枯井里。 青塘部将安子罗,被迫率军回援。 如今在兴州跟西夏兵马对持的,就剩下了我大宋。” 寇季一脸愕然,“李德明这是要翻身?” 曹玮摇了摇头,“老夫觉得,李德明翻身的机会不大。随着青塘、甘州回鹘的兵马撤出了西夏。我大宋在新收复的领土上的军民,一起加入到了战场中。 李德明打败我大宋兵马或许还有可能,可想在我大宋新迁过去的百姓手里夺回西夏的领土,却很难。” 大宋往新收复的领土上迁移百姓,这个寇季知道。 这个主意还是他给寇准出的。 为的就是在西夏翻身的时候,制衡西夏。 只是听曹玮的意思,这些迁移过去的百姓,貌似有点厉害。 “寻常百姓,不会这么强吧?” 寇季疑问道。 曹玮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寻常的百姓自然没那么强。但要是一群饿疯了的百姓,手里还握着刀子的时候,那他们就很强。” 寇季愕然道:“朝廷给百姓们佩刀了?” 曹玮目光落在寇季身上,感叹道:“你祖父似乎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遭,所以迁移过去的百姓,没多少良民。 除了在淮南等地粮荒的时候趁机作乱的流民外,还有各地押解在牢房里的囚徒。 此外,吕夷简近一年巡视各地,查出出来的贪官污吏,也一并发配了过去。 还有去岁朝廷剿灭的几支大寇,以及他们麾下的人手,一并发配了过去。”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朝廷就不怕他们反叛吗?” 曹玮沉默了一下,无奈的道:“按人头,每个人发一百亩地,还给发佩刀,你觉得他们会反叛吗?” 听到这话,寇季也有些无语了。 就拿他到了保州以后的所作所为来说。 他给保州的厢军家眷们分了些地,弄了一些衣服,厢军们就有随时听从他差遣,帮他拼命的架势。 朝廷在新收复的地方,按人头,每个人发一百亩地,那他们还不为朝廷拼着性命的厮杀? 别觉得他们是叛贼、流寇、犯官就靠不住。 他们之所以会变成叛贼、流寇、犯官,那都是穷怕了,是被贫穷逼得。 如今眼看着人人都要成大地主了,他们要是还会反叛,那才奇怪呢。 偶尔有一两个不安分,真正有野心的,估计也会被李迪掐死在摇篮里。 没有人是天生的坏人。 人之所以会变坏,那都是环境因素所致。 每一个坏人的背后,总有一段让人无奈的曲折经里。 如今朝廷给了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给了他们天大的富贵,他们自然会以命相报。 曹玮见寇季陷入到了沉默当中,就继续说道:“虽然我大宋的兵马在百姓的帮助下,变得牢不可破,但仍旧存在着变数。 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说赢。 所以为了避免西夏战事出现颓势,牵连到我大宋和辽国之间的战事当中。 老夫必须速战速决,尽早把辽人赶回上京城去。 如此一来,纵然西夏战事出现反复,我们也有足够的兵力应对,不至于长期的陷入到两线作战当中。” 不等寇季开口,就听曹玮又道:“所以老夫决定亲率一支兵马,穿过飞狐口,突袭辽军后方,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 寇季抿了抿嘴道:“可您留下我一个不通兵事的人守在保州城,万一辽军猛攻保州城,我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啊?” 顿了顿,寇季认真的道:“你让我率领几千人,去给辽军捣捣乱还行。可你让我指挥十几万兵马作战,我根本不行啊。” 寇季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在明白了曹玮的意思以后,就果断说出了他的顾虑。 宋辽双方,几十万的兵马鏖战,可不是几十个人凑在一起过家家。 这种战事,不是说你看几本兵书,又或者看一些军事题材的纪律片,再或者研究一些经典战役,就能指挥的。 如果指挥十几万兵马作战很容易,那么历朝历代的名将,就不会那么稀缺了。 诸如白起、韩信、霍去病等名垂青史的名将,那也是在从军以后,在军中厮混了不少日子,摸清了指挥军阵的方式以后,才开始展现出自己领兵的才华的。 寇季没从过军,也没研究过军阵。 他不认为凭借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就能在战场上纵横无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8章 死人复活(今晚别等了,稻草约会去了) 曹玮轻声一笑,拍着寇季的肩头道:“放心吧,老夫给你留了两个得力的帮手。有他们帮忙,你一定能够守得住保州城。” 不等寇季开口发问,曹玮轻轻抚掌,望向了城门楼子里悬挂的一张地图后面。 “出来吧!” 话音落地。 两道身影从地图后缓缓走出。 寇季定睛一瞧,一脸愕然,“狄青?” 经过了一年的军伍磨练,狄青成熟了不少,身上少了许多稚嫩,多了一些沧桑。 他那俊俏的面庞,经过了风霜的洗礼,多了一点儿刀削斧凿的刚毅,看起来更加吸引人。 单从他的体貌去看,很难把他当成一个少年人。 在狄青身旁,站着一位年四旬的中年大汉,满脸胡子,脸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双眼非常犀利,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脚上踩着一双皮制的靴子,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在他手里,握着一柄断刀,刀上沾满了血迹,却不曾清洗。 狄青见到了寇季,主动迎上前,抱拳施礼,“狄青见过兄长……” 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番狄青,满意的点点头,“长高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 顿了顿,寇季盯着狄青那张脸道:“你这模样又俊俏了不少,在战场上容易吃亏的。小心被辽女瞧上,绑去做了压寨相公。” 狄青拍了拍胸膛,响起了一阵金铁之声,他低声笑道:“青一直记得兄长的叮嘱,所以每逢战事,都戴着兄长赐下的面甲。 辽女见了青,只会被青吓死,不会生出捉青回去的想法。” 寇季见狄青把自己的叮嘱记在心上,满意的点点头。 目光落在了那位一身装束不伦不类的中年大汉身上,狐疑的询问曹玮,“这位是?” 此人见了他,不仅没有向他施礼,甚至还有几分等他过去施礼的架势,寇季就猜到他的身份不一般。 曹玮瞅了一眼中年大汉,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说,还是老夫帮你说?” 中年大汉晃了晃头,盯着寇季沉声道:“永兴路马步军都指挥使李昭亮!” 寇季听到他的话,一脸惊愕,差点没惊的跳起来。 “你是李昭亮?” 寇季惊叫着。 李昭亮沉吟了一下,无奈的点了点头。 寇季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李昭亮,上下打量了许久,说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李昭亮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了一道阴翳,声音低沉的道:“差点死了,侥幸逃过一劫。” 寇季急忙道:“既然你活着,为何不回京?” 李昭亮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狰狞的神色,道:“我也想回去,我也想回去洗清自己的清白,可我回不去。” 寇季听出了李昭亮话里有话,赶忙追问道:“你在西夏的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为何不能回京?” 李昭亮愤恨的道:“我奉命率领近二十万兵马出征西夏(注明一下,这里所指的二十万将士,不只有大同军、永兴军、感德军将士,还有各地乡兵、藩兵),拿下了龙州以后,又相继夺下了银州、长城。就在我准备率军去跟折惟忠、种世衡回合的时候。 丁谓突然跳出来,褫夺了我的兵权,逼迫着我麾下的将士,兵出长城,准备去奇袭怀州,想借此一举拿下西夏在长城以南的疆土。 可等他率军杀到了怀州的时候,刚好撞上了辽皇耶律隆绪正在率领辽军攻打怀州城。” 李昭亮说到这里,紧紧攥起了拳头,怒吼道:“那个蠢货,见到辽军攻打怀州城,居然没有下令让兵马撤退,而是命令全军,向辽军发起了进攻。 他居然想率领着三支战斗力薄弱的厢军,冲破辽国皇室亲军皮室军守卫,去活捉辽皇耶律隆绪。” 换做是以前,寇季听到李昭亮这话,不会有太大感觉。 毕竟,皮室军只有十万,而李昭亮率领的兵马足足有二十万。 以二十万对阵十万,未必会输。 可他到了保州,见识过了保塞军的战斗力,以及保塞军的军备以后,他就知道厢军的战斗力有多羸弱。 一群缺衣少食,吃不饱饭的将士,拎着残破的刀兵,去跟一群武装到牙齿,并且南征北战多年的虎狼之师对阵,纯粹是找死。 皮室军可是辽国兵马中最精锐的兵马。 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成为辽国皇室亲军。 他们在辽国的地位,就像是大宋朝禁军中的上四军一样。 让二十万的厢军,去跟十万的禁军作战。 最终的结果就是,十万禁军碾压二十万厢军。 在面对禁军们的多种军械的攻击下,二十万厢军很难冲到禁军面前,就算他们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勉强冲到禁军面前,也拿浑身都套在钢铁中的禁军无可奈何。 你砍人家一刀,人家或许连反应都没有。 但是人家砍你一刀,就能要了你的命。 同理,二十万厢军,对阵武装到牙齿的十万皮室军,同样会被碾压。 皮室军虽然没有大宋禁军那么豪华的步人甲,但人家连人带马,同样套着盔甲。 虽然皮室军的配甲,还达不到重甲骑兵的水准,可人家配备的盔甲水准,距离重甲骑兵也不远了。 倒不是说人家辽国没办法把皮室军打造成重甲骑兵。 而是历代的辽皇,并没有把皮室军打造成重甲骑兵的想法。 他们在打造皮室军的时候,除了全方位的帮皮室军配甲以外,还保留了骑兵该有的机动性。 如果非要给皮室军一个定位的话,人家就是介乎于轻骑兵和重甲骑兵中间的存在。 虽然没有轻骑兵那么迅捷,也没有重甲骑兵那么蛮横,但身上却具有两种骑兵都具有的特性。 更重要的是,人家皮室军的将士,都是历代辽皇从各族中抽调出来的精锐,一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勇士。 远不是一群饿的面黄肌瘦,拎着破刀片子的厢军将士能比的。 寇季想到了一群面黄肌瘦的人,拎着破刀片子冲击辽国武装到牙齿的皮室军的场面的时候,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所以,你们败了?” 李昭亮咬着牙,愤恨的道:“若是由我指挥,纵然败了,也不会败的太惨。可丁谓那厮,他指挥着兵马,简直是在给辽军送肉。 二十万将士第一次进攻,虽然没有冲破皮室军的守卫,可也给皮室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可第二次进攻的时候,将士们冲了一半,却冲不下去了。” 寇季愕然道:“为什么?” 李昭亮牙齿都快咬掉了,他痛苦的道:“丁谓领着将士们冲到了一半,见到了皮室军迎面冲了过来,他畏惧于皮室军的威势,居然当场……当场……” 曹玮、狄青、曹旭听到这里,已经痛苦的闭上眼。 寇季愣愣的道:“丁谓跑了?” 李昭亮点头惨笑道:“丁谓跑了……在二十万大军面前,就那么堂而皇之的骑马跑了。” 寇季听到这话,沉默了。 他虽然不懂兵事,可他也知道大军作战的时候,指挥作战的主将逃跑,回对大军造成怎样的影响。 寇季愤恨的握起拳头,喊道:“丁谓该死!” 李昭亮惨笑道:“是啊!丁谓该死!他一跑,倒是把命保住了。可留下了二十万将士在战场上群龙无首。他们在皮室军的冲击下,犹如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 被皮室军分割、绞杀,再分割、再绞杀。 二十万将士,被当场阵斩了三万余人。 七八万人悲愤难当,当场投了辽人。 剩下的将士,不是被人抓住当了俘虏,就是跑散了。 我率领着部曲杀出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寇季恼怒的道:“你既然还活着,就应该回到汴京城去,揭穿丁谓伪善的面目,为那些在战场上含冤受辱的将士们报仇。” 李昭亮凄惨道:“我也想回去,我也想到垂拱殿上,跟丁谓对质,揭穿丁谓伪善的面目,可我回不去。” 寇季质问道:“为什么回不去?难道还有人拦着你,不让你回京不成?” 寇季问出这句话以后,李昭亮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曹玮这个知情人则是一个劲在叹气。 寇季瞧着他们的反应,神色凝重的道:“真有人阻拦?” 李昭亮无奈的点头道:“有,而且不止一波。” 寇季沉声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 李昭亮晃了晃脑袋,“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是我知道他们各个武艺高强。” 李昭亮盯着寇季道:“我从怀州撤出来以后,本打算返回银州,然后再从银州返回汴京城,将此事告诉给朝廷。 可还没等我到长城,就杀出来一批人,出手果决,下手狠辣。 我所率领的三千将士,先后为了护我惨死在贼人手里。 我在将士们护卫下,一路赶到了耀德城,庇护在高处恭军中。 原本打算在高处恭率军班师回朝的时候,随他一起回京。 可我庇护在高处恭军中,仍然有人刺杀我。 眼下西夏战事吃紧,高处恭没办法护我周全,就派人送我到了这里。” 李昭亮话说到这里,不用明言,大家都能猜到刺杀他的人是谁,又是谁派遣出去的。 有能力在西夏逼得李昭亮和他手下的三千将士逃命的。除了身在西夏的各部兵马外,就只剩下了一个势力。 皇城司。 皇城司的人手在丁谓离京的时候,就随同着丁谓一起离京。 同时皇城司提举刘美也离开了京城。 这标志着大批的皇城司人手也随着刘美一起离京。 而从丁谓返回汴京城至今,刘美和他皇城司的人手也没有回京。 名义上,刘美和他的人手在帮助高处恭作战,可实际上呢? 西夏的战事已经明朗化,已经不需要再去刺探多少情报,军中的斥候足以应对西夏的战事。皇城司的人手留在西夏,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他们确依然留在西夏。 寇季在汴京城的时候,有人猜测说,皇城司的人手留在西夏,是为了等高处恭班师回朝的时候跟着一起彰显荣耀,混一些大功劳。 可通过李昭亮的遭遇看,皇城司的人手留在西夏,明显是为了他。 而且,刺杀李昭亮的,明显不止有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的人手再厉害,也无法在有数十万兵马的军营里放肆。 胆敢在军营里行刺杀之举的,只有器械监的人。 也只有这群艺高人胆大的家伙,才会无视军中的威严。 能同时调动皇城司、器械监刺杀李昭亮的,只有一个人。 刘娥。 刘娥此举有何用意,寇季大致也能猜到。 刘娥是为了保丁谓,原则了灭口。 寇季皱着眉头,对李昭亮道:“你在高帅军中,就没去信给汴京城,向朝廷申明此事?” 李昭亮咬牙道:“谁说我没给汴京城去信? 我往汴京城送的信件,多达百份。 可它们出了西夏以后就变得了无音讯。” 曹玮沉声道:“有人劫杀了信使…” 寇季微微眯起眼恨声道:“他们也太肆无忌惮了。” 寇季目光落在了李昭亮的身上道:“你放心,我会帮你送信回汴京城。我倒是想看看,我的信使,谁敢劫杀。” 李昭亮闻言,对寇季深深一礼,“我若是能昭雪,一定不忘你的恩情。” 寇季摆手道:“我跟李惟贤也有交情,他称呼我一声兄长。您是他的父亲,自然就是我伯父。 自家人帮自家人,谈不上什么恩情。” 李昭亮闻言重重的点头。 曹玮脸色缓和了几分,对李昭亮道:“我就说这小子会帮你,现在你信了吧。” 李昭亮再次点头。 曹玮认真的道:“你沉冤昭雪,还需要一些时日。可眼前的战事却刻不容缓。 老夫想要尽快解决眼前的战事,就必须出奇制胜。 所以老夫打算偷袭辽军,打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老夫走后,保州的兵事,就由你二人权衡。 老夫不要求你们能建立什么大功劳,只要你们死守住保州城就行。” 寇季、李昭亮闻言,缓缓点头。 有李昭亮帮忙,寇季对防守保州城多了一些信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39章 藏不住秘密的宋人 曹玮走了,在一个严寒的早晨,率领着十万将士,离开了保州城。 他几乎抽空了营地里的所有精锐,留下了一群老弱病残给寇季、李昭亮、狄青三人。 寇季名义上率领着近十五万的兵马,可刨去了此前的战损,还有刀枪剑戟所伤的伤兵、冻伤的伤兵,手里能战的兵马,不足九万。 经过寇季仔细查探发现,古代战争时期,将士们减员严重,很大一部分原因跟战争无关,纯粹是因为后勤不足,导致了将士们减员。 伤药不足、皮衣皮靴不足、粮草不足,都成了将士们减员的至关重要的原因。 伤药的不足,导致营地里的医疗场所,频频有尸体抬出。 皮衣皮靴不足,导致营地里的频频有人冻死。 寇季是给将士们发了一些皮衣,可还不足以满足所有将士们的需求。 他的皮衣是发给了保塞军的将士,可曹玮如今给他留下的,不止保塞军的将士,还有其他厢军的将士。 一群身穿着单薄衣裳的将士,在冷风里冻的瑟瑟发抖,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身上的冻疮随处可见。 兵事,寇季不懂。 所以在曹玮离开了那一刻,他就果断把兵事甩手给了李昭亮、狄青二人。 并且义正言辞的告诉他们,凡有战事,打赢了,他跟着李昭亮、狄青一起领功劳,打输了,他先跑,李昭亮和狄青留着陪将士们一起死。 这话说的极其不负责任。 但是李昭亮、狄青二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李昭亮只是叮嘱寇季,千万别临阵脱逃就行。 兵事甩给了李昭亮、狄青二人。 寇季又一次干起了军需。 他再次派遣曹佾、刘亨二人出山,去汴京城里求援。 反正禁军淘汰下来的棉衣足够多,留在汴京城的仓库里发霉,又或者被那些贪官弄出去发卖给百姓牟利,还不如他要过来,发给这些可怜的将士。 然而。 就在寇季打定了主意,准备请曹佾、刘亨出山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大问题。 刘亨不见了。 寇季翻遍了营地,也没找到刘亨。 最后逼问刘亨留下来的刘府部曲,才问出了刘亨的去向。 刘亨居然带着几个人,跟着曹玮,一起去偷袭辽军了。 寇季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差点没把刘亨骂死。 他想派人去追刘亨,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追。 曹玮为了避免他偷袭辽军的事情被人走漏了消息,所以从没有给别人透露过行军路线。 寇季知道的,只有一个飞狐口。 可通往飞狐口的大道有上百条,曹玮具体走那一条,谁也不知道。 过了飞狐口以后,曹玮又会如何行军,谁也不知道。 寇季在营地里把刘亨骂了一天,最后只能派遣曹佾一个人回京,去押送棉衣、伤药。 除了派遣曹佾回去押送棉衣、伤药以外。 寇季还拉着正在引领着厢军军属们发家致富的陈琳,一起去信给正在真定府查处贪污的吕夷简去信,让他备一些棉衣和伤药过来。 吕夷简在拿到了二人的信以后,也没有推辞,他立马召集人手,弄了一大批的棉衣、伤药给寇季送了过来。 有了这一批棉衣、伤药,大大的缓解了保州城里厢军的死亡率。 保州城里厢军的军需问题得到了一些缓解,寇季总算能放下心,再次登上了保州城的城墙。 城门楼子里。 李昭亮、狄青二人,正在为保州城的布防问题商谈。 但两个人明显遇到了问题。 见到了寇季,李昭亮果断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寇季,保州城的城墙,在辽军连番攻打下,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眼下,需要一大批民夫,尽快的修整城墙。 可我二人商定以后发现,辽人恐怕不会给我们修整城墙的机会。 只要我们让民夫登上城墙,辽军就会在那个时候发起进攻。 到时候,军民搅在一起,城头上必然生乱。 辽军迟迟没有发动进攻,大概就是在等这一刻。” 寇季目光在李昭亮、狄青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二,疑问道:“没有妥善的法子?” 李昭亮沉吟了一下,晃了晃脑袋。 狄青沉声道:“若是我们迟迟不派遣民夫修整城墙,辽人等的不耐烦了,也会发起进攻。只要辽人不及损伤的攻城,我们未必能够守得住保州城。” 寇季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凝重。 “就没有办法在不动用民夫的情况下,修筑城墙?” 李昭亮、狄青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摇头。 寇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我虽然没办法领兵打仗,但是把保州城弄成铜墙铁壁,我还是能做到的。” 李昭亮、狄青二人眼前一亮。 李昭亮追问道:“你有办法?” 寇季缓缓点头道:“有办法……不过我这个办法拿出来,你们两个恐怕就没办法建功立业了。” 李昭亮赶忙道:“有办法尽管拿出来,只要能护住保州城,我们就算是建功立业了。” 寇季闻言,点点头,往外走去。 李昭亮见状,追问道:“不跟我们分说一二?” 寇季晃了晃脑袋,道:“没啥好说的,等一会儿你们就都知道了。” 说完这话,寇季出了城门楼子,下了城墙。 召集了一批在营地里歇息的将士,一人背着一个水囊,去了距离保州城最近的水源处。 然后让人一人背了一水囊的水。 在将士们背水的时候,寇季叮嘱道:“以后这段日子,你们就负责背水往城墙上送就行。” 将士们答应了一声,凿开了厚厚的冰面,开始取水,往城墙上背。 水背到了城墙上,寇季就让将士们堆放在了城墙的垛口下。 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寇季让将士们把水顺着城墙倒下去。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 城墙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 李昭亮、狄青二人见此,一脸惊愕。 李昭亮追着寇季道:“你要冰封保州城?” 寇季摊开手,“除了这么法子,你还有其他法子修筑城墙吗?” 李昭亮晃了晃脑袋。 迟疑了一会儿,他又道:“你这个法子,容易毁了保州城的城墙。” 寇季认真的道:“城墙毁了,可以再建。可要是辽人攻进了保州,保州还能不能成为我大宋的疆土,那就难说了。” 李昭亮听到这话,闭口不言。 寇季则指挥着将士们继续给保州城城墙浇水。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照耀在保州城上,保州城上闪烁着一层光芒。 整座保州城,像是笼罩在一层水晶里,看着分外的耀眼。 辽人自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保州城的情形。 辽皇耶律隆绪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跨马到了保州城前。 瞧着如同笼罩在水晶里的保州城,他阴沉着脸,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原本他是打算,等到宋人修筑城墙的时候,趁机偷袭。 可如今宋人居然打算冰封保州城,那他就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 眼下,保州城的冰面还是薄薄的一层,再过几日,恐怕就不是薄薄的一层那么简单了。 “呜呜呜~” 随着辽皇耶律隆绪攻打保州城的命令下达下去。 辽军军中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号角声。 一支又一支的辽军将士,扛着攻城器械,推着攻城凿、弩床、投石车,逼近到保州城下。 保州城上。 在听到了辽军军中号角声吹响的那一刻。 李昭亮、狄青二人,立马下令厢军将士们上城墙作战。 寇季在看到了辽军凶猛的扑过来的时候,心头狂跳。 作为一个战场上的新丁,在看到了十数万的敌人如同黑压压的阴云一样扑过来的时候,心里真的会产生恐慌。 平日里,见到了十数万人,寇季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可当这十数万人头上挂上了敌人两个字的时候,谁心里都会产生恐慌。 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是难以形容的。 寇季强忍着逃跑的冲动,让张元迅速离开了城墙,去把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全部搬上城墙。 没过多久以后,张元就带着寇府的侍卫、仆人,搬着寇季带过来的那些箱子,上了城墙。 寇季只留下了一个小箱子在身边,其余的箱子全部让寇府的侍卫、仆人们,分发到了守卫在垛口前的将士们手里。 寇季没有在这个时候故弄玄虚。 他让人打开了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黑黑的、圆溜溜的东西,点燃了引线,扔到了城墙后方的空地上。 圆溜溜的东西掉落在地上以后,瞬间炸裂,然后燃烧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焰,见啥烧啥。 直到把一片空地上所有能焚烧的东西焚烧完了,才缓缓熄灭。 “此乃何物?” 李昭亮目睹了圆溜溜的东西燃烧的场景,惊奇的问道。 寇季低声道:“磷火弹……” 李昭亮瞪着眼道:“这可是战场上的利器啊。” 寇季瞥向李昭亮,询问道:“然后呢?” 李昭亮急忙道:“此物应当留在关键时候使用。” 寇季晃了晃脑袋,“我觉得现在就是关键时候。” 李昭亮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嘴里嘀咕了一句,“你得多怕死……” 寇季懒得搭理他。 他演示了一遍磷火弹的用法以后,立马让寇府的侍卫、仆人,把这方法教给了全军将士。 然后他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打开了一个小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带有圆管、带有手柄的东西,悄悄的给里面填充了火药、铁珠,紧紧的握在手里。 然后又从小箱子里取出了两个脑袋大、身子细的东西,塞进了腰间。 有这两样东西保命,寇季心里才稍微安心了不少。 这两样东西,大宋的人是不会认识的。 后世的人却能清楚的辨别出它们是什么东西。 枪! 手榴弹! 有人或许会质疑。 质疑寇季会弄这些东西,为何不把它们大量制造,装备全军。 这个想法寇季也有过,但是被他给否决了。 这两样东西,一旦经过他的手推广出去,不仅不能成为大宋的助力,反而有可能会加速大宋的灭亡。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寇季在汴京城里待了许久,发现大宋在军备方面,似乎并没有保密一说。 比如大宋最精良的步人甲、床弩等物,其制作方法,完全不需要去派人窥探,只需要在汴京城里的各发书坊里,就能找到详细的制作方法。 大宋的文人们,对著书立说,有着远超常人的执拗。 他们在著书立说的时候,连一个字都不愿意错。 有人在写游记的时候,会一步一步丈量自己要写的地方,明确的在书中标注出,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需要多少步。 有人在写兵书的时候,会拿汴京城的布防,又或者其他城池的布防为例,写在书上。 为了避免出现遗漏,他们会仗着自身的权威,亲自去军中,观摩布防,研究布防,甚至还会调出布防图,以作研究。 然后在他们研究完了以后,会把布防情况,完完整整的写进书里。 甚至,寇季曾经在汴京城里见过两本有关于汴京城布防的书,其中一个人写错了一个岗哨的换岗情况,另一个人立马站出来批判了他,并且及时纠正了他的错误。 有人写工艺书的时候,会从头到尾的跟着匠人们,把工艺研究一个通透,然后一点不差的写在书上。其中就包括了大宋军备的制作过程。 所以,大宋的军备,在辽人、在西夏人眼里,没有一点秘密。 若不是步人甲的造价太高,估计西夏人、辽人,早就造出了步人甲,装备了全军。 所以,寇季不敢把枪、手榴弹等物推广出去。 一旦他推广出去,必然有人会从匠人们手里,想方设法的套出其制作方法,然后毫不顾忌的写进自己的书里,最后再以极低的价格卖出去。 只需要短短数月,枪械、手榴弹等物的制作方法,就会传遍天下。 到那个时候,不仅大宋朝廷会造,大宋山野间的流寇,也会造。 西夏人会造、辽人会造、青塘人会造…… 当全天下的人都会造枪械、手榴弹的时候,那大宋装备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又有什么优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0章 西夏怂了 有人或许会觉得这很夸张。 但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比如,正在缓缓逼近的辽军,他们手里拿的军械,有不少都是从大宋传出去的。 其中不乏朝廷曾经下令,需要严格保密的军械。 然后呢? 在大宋朝廷下令严格保密的情况下,这些军械还是出现在了辽军军营里。 在这种情况下,寇季怎么敢把枪械、手榴弹的制作方法推广出去。 他真要是推广出去了,估计到时候,就不是大宋的将士们拿着这些东西去开疆拓土了。 而是辽人、西夏人,拿着这些东西来攻打大宋。 …… “叮!” 战争在利箭刺破了保州城城墙上冰面的那一刻,正式打响。 辽军攻城的方式,远没有寇季想象中的那么野蛮。 他们的攻城方式,跟大宋兵马攻城的方式没太大区别。 辽人不仅从大宋传出去的书籍里学会了军械制造,也学会了兵法谋略。 投石车携带的巨石,一个劲的在保州城的城头上开花,在保州城城头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 床弩射出的弩枪,在保州城的城墙上,扎成了一排。 攻城凿在盾牌的护卫下,成功的送到了保州城的城门口,一下一下轰击着保州城的城门。 辽军将士们推着楼车,驾着云梯,攀着扎在保州城城墙上的弩枪,一个劲的往城头上攀爬。 “杀!” 李昭亮一声令下。 各厢军将士们,手持着刀枪,开始应敌。 狄青手持着一杆大枪,带着面具,屹立在城墙上的另一侧,指挥者厢军将士们作战。 寇季眼看着城下的辽军越聚越多,就大声喊道:“把磷火弹都扔下去。” 寇府的仆人、侍卫们,催促着厢军将士们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的磷火弹,扔下了城头。 磷火弹在辽军的军阵中炸开,燃起了一团又一团的火焰。 磷火沾到什么烧什么,辽军将士们只要沾染上磷火的,身上纷纷起火。 当寇季带来的磷火弹全部扔下去以后,在保州城下,形成了一片火海。 辽军见到这场面,停止了进攻。 城头上的厢军将士,见到了这场面,也停止了作战。 他们盯着城墙下壕沟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时半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沾染上了磷火的辽军将士们,一个个惨叫着,掉进了城墙下的壕沟里,化成了火海里的一份养料。 大火从燃起的那一刻就没有熄灭过。 磷火早就燃烧殆尽。 支持着大火继续熊熊燃烧的是辽军将士们的尸身里熬出了尸油。 一道火海,分割了战场。 辽皇耶律隆绪惊愕于磷火弹的威力,不得不下令退兵。 他此次进攻保州城,虽然有些虎头蛇尾。 可面对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他不得不退兵。 那是一片人油形成的火海,用水是浇不灭的。 用土填的话,城头上的宋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能退兵。 辽军退了。 在熊熊燃烧的大火面前退了。 可城头上的厢军却没有撤下去。 他们站在城头上,盯着壕沟里的大火在燃烧。 大火燃烧了一天一夜。 壕沟里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壕沟里的泥土被烧成了一块块的硬块。 保州城上布满的冰层,早就被大火焚烧的融化了个干净。 等到滚烫的砖石在寒风中冷却以后。 寇季领着全城的民夫、将士们,继续在城墙上浇水,让它们迅速的再凝结一层冰层。 然后等城墙上凝结了冰层以后,他也没有停手,而是在继续浇水,让冰层一层一层的加厚。 辽皇耶律隆绪并没有在这期间发动进攻。 并不是他不懂抓住这个机会,而是在他没有弄清楚磷火弹该如何应对之前,他不想冒然出击。 行军打仗,并不是一味的蛮干。 能用极少的将士的性命换取胜利的时候,没有人愿意用性命去堆一场战争出来。 …… 寇季疯狂的带着人给保州城的城墙浇水。 直到保州城的城墙上,形成了足足有半尺厚的冰层的时候,他才罢手。 李昭亮觉得,寇季这个做法有些丧心病狂。 狄青对寇季这个做法,一点儿异议也没有。 寇季才不在乎李昭亮的看法呢。 他只知道,狗命要紧,保住狗命才是关键。 只要能保住狗命,任何方法他都会用。 城门楼子上。 李昭亮望着半尺厚的冰层,感叹道:“辽人对着如今的保州城,只能望而却步……问题是,我们拿辽人也无可奈何。” 丧心病狂的寇季,连城门口都用巨石混合着冰水,给冻上了。 保州城彻底被冰封。 辽人想要攻打保州城,也无处下嘴。 问题是保州城里的兵马想出击,也没办法出去。 寇季用手帕捂着嘴,对李昭亮翻了个白眼,“曹帅的意思,是让我们守住保州城,又没有让我们出击。只要我们守住保州城就行。” 李昭亮晃了晃脑袋,低声道:“仗……不是这么打的……” 李昭亮还惦记着,寻找机会,领兵出击,给辽军来一个出其不意的进攻,借此建立一些功业。 可寇季的举动,彻底把他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 “呕~” 寇季呕了一口清水,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不屑的道:“我管它怎么打……我只记得我的职责是守住保州城。” 李昭亮一脸嫌弃的道:“你的做法,让战场,变了个味道……” 打仗的目的是为了赢取胜利。 攻守之间,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有时候,进攻也是一种防守。 寇季的做法,等于是放弃了进攻,一味的缩在乌龟壳里防守。 历朝历代的将领,很少有这么做的。 那些个将领们在防守的同时,总会寻找机会,主动出击,为赢得战争的胜利,不断的创造机会。 “呕~” 寇季又干呕了一声,对李昭亮道:“你继续在城墙上守着,我要下去缓缓。” 城墙上布满了尸臭味、尸油味。 寇季在这里实在待不下去。 他还没有习惯战场上的味道,闻到了那些尸油味、尸臭味,总是忍不住犯恶心。 寇季挥挥手走了。 李昭亮吧嗒着嘴,找上了狄青攀谈。 虽然狄青比他年轻很多,但是李昭亮却很喜欢找狄青攀谈。 他很喜欢把自己多年征战的经验,分享给狄青。 他觉得曹玮的这个得意门生,是一个好苗子。 只要好好的调教调教,以后一定能够担当大任。 …… 保州城被寇季弄成了一个水晶宫。 辽皇耶律隆绪望着保州城,只能望洋兴叹。 他对于保州城守将使出的这种近乎于赖皮的防守方式无可奈何。 总觉得这家伙有点丧心病狂。 这家伙要是在自己手下为将,他一定把这家伙给大卸八块。 辽人作战,从来不会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寇季封死了保州城,不仅封死了辽人进攻的道路,同时也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以及自己进攻的道路。 这种做法固然能守住保州城,但是在战场上却是不可取的方式。 进退有据,才是用兵之道。 寇季的做法等于是放弃了进退,选择当一块一动不动的石头。 辽皇耶律隆绪真拿这一块石头无可奈何吗? 也不是。 只要他肯下血本,选择强攻,一样能啃下这块石头。 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在保州城外逗留了三日,仔细盘算了一下拿下保州城,需要敷出的兵力以后,他就果断的放弃了攻打保州城。 因为经过他的盘算,跟保州城死磕的话,敷出的兵力有点太大。 大到他打下了保州城以后,就无力再南侵。 这违背了他南下攻打大宋的目的。 所以他果断的选择了领兵撤退,打算从另一个地方,侵入大宋。 宋辽交界处,并不只有保州。 辽皇南侵,也并非要从保州进军。 辽军撤了。 保州城里的厢军将士们欢欣鼓舞的庆祝了起来。 李昭亮询问寇季,要不要趁机修筑城墙,要不要趁机解开城门的封锁。 寇季则选择继续苟着。 保州城的城墙,经过水侵、火烧,算是毁掉了。 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保州城城墙上的冰层化开以后,保州城就会坍塌。 李昭亮提议修筑城墙,也是为了保州城的以后着想。 可寇季担心辽人会杀一个回马枪,所以果断拒绝了李昭亮的提议。 保州城的城墙,以后有的是时间修建,没必要非得这个时候。 寇季选择了率领着九万将士,几万伤兵,在保州城苟着,可其他地方的战事却没有因为寇季苟着而停止。 首先是西夏战场上的战事,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那些被迫加入到了西夏战事中的百姓,在加入到了战事当中以后,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他们没办法帮助高处恭固守长城,抵御西夏大军。 但他们也没有安分的陪着高处恭守在长城上。 缺衣少食的他们,早就盯上了西夏。 他们三五结伙,结伴溜出了长城,侵入到了西夏的疆土上,展开了一次毁灭性、掠夺性的破坏。 马贼们跟偷儿结伙,在西夏境内偷盗马匹,武装自己,最后变成了一支支挎马的流寇,在西夏境内乱窜,四处烧杀抢掠。 盗墓贼们跟山匪结伙,一方偷偷的挖陷坑,一方去吸引西夏派遣出来剿灭他们的兵马往陷阱里送。 然后,一支支的西夏小股兵马,就这么被盗墓贼和山匪们给坑死。 他们拔下了西夏兵马的衣服,擒获了西夏的战马,转手卖给了那些贼配军、叛军、匪军,让他们摇身一变,变成了西夏兵马。 然后这些人扮成西夏兵马,在西夏境内四处为祸。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一伙儿匪军,冒充西夏兵马,在西夏境内混着混着,就变成了一支一万多人编制的军队了。 李迪在发现了他们以后,果断招安了他们,丢了一个将军的头衔给他们的首领,派遣出去了十八个监军,盯着他们继续在西夏境内折腾。 总而言之,这群祸害们进了西夏以后,就没消停过。 他们在大宋犯事,那叫犯罪。 他们在西夏犯事,那叫为国争光。 没有了律法的约束,他们犯起罪来,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各种寇季听过的,没听过的犯罪方式,每天都在西夏上演。 李德明父子没被辽人打怕,也没被大宋兵马打怕,唯独对这群祸害们头疼不已。 偏偏他们还没办法派遣出大军去清扫这些人。 因为他们一旦派遣出兵马去清扫这些人,固守在长城上的高处恭,就会立马率兵出击,攻打他们的老巢。 除了西夏战场上以外。 宋辽战场上,也有收获。 辽皇耶律隆绪派遣出去攻打雁门关的辽军,在雁门关外遭到了杨文广的伏击。 杨文广率领天武军,阵斩辽军三千人,俘虏上万。 辽皇耶律隆绪从保州撤走以后,准备率军从飞狐口而下,绕过山道,侵入到大宋境内。 却在飞狐口撞上了前去偷袭辽军的曹玮。 双方在飞狐口鏖战了三天三夜。 互有胜负。 就在双方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 西夏怂了。 李德明派遣使节,前往大宋。 他答应了自消帝号,接受大宋的册封,并且愿意割让长城以南的疆土给大宋。 反正都被大宋占领了,他答不答应也没啥用了。 违命侯的头衔,正式的落在了他头上。 上一个挂着违命侯头衔的是南唐后主李煜。 这是一个带有耻辱性的侯爵爵位。 但李德明不得不要。 他在面对辽皇耶律隆绪的时候,有背水一战的勇气。 可在西夏真的快要被打的败亡的时候,他反而没了那种背水一战的勇气。 辽皇耶律隆绪见到西夏向大宋投诚了,果断遣使到大宋,要求罢手言和。 他在攻打西夏的时候,吃了一个亏,造成了辽国兵力大损。 如今大宋在西夏战场上获利,士气正高。 他在这个时候,再跟大宋鏖战下去,难保大宋不会投入更多的兵力,跟他死战到底。 到那个时候,他还真没有言胜的把握。 大宋朝廷在得知了辽国要罢手言和的时候,也没有犹豫,果断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 随着大宋两线开战,鏖战了这么久。 国库里早已能跑耗子了。 加上有寇季这一类的败家仔,频频跟朝廷讨要物资,朝廷也撑不住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1章 辽皇指名道姓要见寇季(补昨天的欠更) 又是一年二月二。 朝廷遣向敏中为首,王曾为辅,等一行官员,抵达了宋辽边陲,跟辽国和谈。 向敏中等人到了宋辽边陲以后,并没有急着去辽皇耶律隆绪定下的幽州城和谈,而是先到了真定府。 曹玮、寇季二人,率领着一部分的将士,赶到了真定府,面见向敏中。 真定府府衙。 向敏中见到了寇季,频频乍舌,“你小子出了一趟汴京城,可没少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添麻烦啊。” 寇季挑着眉头,一脸愕然的道:“我也没干啥啊……” 王曾在一旁哼哼道:“你还没干啥?国库里存的棉衣、毡帽、皮靴,快被你掏干净了。别人打仗,哪都是要粮要饷,你打仗,只要衣物。 还敢上书威胁朝廷,说朝廷要是不给你衣物的话,你就带着厢军们光着屁股去垂拱殿上转转。” 向敏中嘿嘿笑道:“临来的时候,你祖父交代过,说是你要带厢军们光着屁股去垂拱殿上转转的话,他会大开方便之门,让各地州府都不要为难你率领厢军进京。” 寇季闻言,干巴巴一笑,低声道:“我就随便说说……” 王曾冷哼了一声,道:“朝廷的事情,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岂能是你想随便说说,就能随便说说的?无诏令,引兵入京,与造反无异,你就算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寇季一脸窘迫。 向敏中瞧出了他的窘迫,低声笑道:“行了,王曾,你也别吓唬他了。虽说寇小子威胁朝廷有些过分,不过他也是为了帮朝廷安抚军心。 有功,也有过。 官家不是说了吗? 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王曾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寇季挑着眉,心中有些狐疑。 什么时候,赵祯说的话,在朝堂上能做数了? 不等他开口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就听向敏中笑呵呵的道:“你小子想朝廷讨要衣物的事情虽然办的不好看。但是你固守保州的时候,还是有所功劳的。” 寇季愕然道:“固守保州,也有功劳?” 自从辽皇耶律隆绪向大宋遣使,说要和谈以后。 曹玮就撤回了保州。 回到保州以后,曹玮、李昭亮二人,把寇季冰冻保州的事情数落的一文不值。 寇季在他们二人的数落下,渐渐觉得,自己冰冻保州,可能真是一个错误。 如今听向敏中的意思,他冰冻保州,非但无错,反而有功? 面对寇季的质疑。 向敏中笑着点头道:“不错,有功劳,功劳而且还不小。临来的时候,朝廷决定晋升你的官爵,晋你为吏部郎中兼礼宾院院正。” 两个五品官衔,稳稳当当扣在寇季头上。 寇季非但没有感觉到高兴,反而一脸疑惑的盯着向敏中。 吏部郎中一职,早在他入六部的时候,就在谋划。 所以寇准借机把他放在吏部郎中一职上,他并不觉得奇怪。 可这礼宾院院正,那可是鸿胪寺的属官。 执掌回鹘、吐蕃、西夏、女真等族朝贡款待及互市翻译等事。 他又不懂吐蕃、回鹘、女真语,按理说这个职位落不到他头上。 如今朝廷把这个职位挂在他头上,有什么用意,很耐人寻味。 寇季思量了许久,目光在向敏中、王曾二人身上有盘桓了一二,然后缓缓瞪大了眼,“我说你们两个到了以后,一唱一和的。 原来是打算趁机吓唬我一下,然后又给我一个甜枣,最后再哄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幽州城?” 向敏中抿着嘴,笑道:“被你看出来了?没错,朝廷的意思,是让你跟随着我们,一起去幽州城,参与和谈。” 寇季晃荡着脑袋,推脱道:“我身上还有兵事,不宜出使辽邦。” 王曾淡淡的道:“从我们入真定府的那一刻起,你监保州兵事的职权就已经被解除了。现在,你只需要做好准备,随我们一起前往幽州城就行。” 寇季撇着嘴道:“为何非要让我去?我跟辽人也没打过交道,你们拽着我去,我也帮不上你们啊。” 向敏中、王曾对视了一眼,一脸的无奈。 向敏中叹气道:“如果老夫告诉你,是辽皇耶律隆绪点名,让你去幽州城一行呢?” 寇季愣愣的道:“他吃饱了撑的,惦记我这么一个小角色?” 顿了顿,寇季又道:“你们就那么听话,他让我去,你们就一定要带着我过去?他要是想趁机弄死我怎么办?” 向敏中沉吟的片刻,瞧着寇季,随口说道:“辽皇耶律隆绪为何邀你到幽州城一行,我们也猜不透。不过据老夫推测,八成跟你在保州的所作所为有关。” 事实的真相真是如此吗? 并不是。 向敏中只是觉得曹玮在一旁,有些事情不适合被他听到。 王曾在一旁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你随着我们到了辽国,辽人不会伤到你分毫的。” “万一呢?” 寇季疑问。 王曾老脸一黑,喝斥道:“没有万一。” 向敏中、王曾二人,铁了心要带着寇季去幽州城跟辽皇耶律隆绪和谈。 寇季左右推辞,也没能推辞掉。 最终被向敏中、王曾二人带着,离开了真定府。 路上。 向敏中拽着寇季坐上了自己的马车,递给了寇季一个暖手炉以后,语气不咸不淡的询问寇季。 “小子,听说你在保州的这些日子,没少往汴京城里送信。” “昂!” 寇季心里知道向敏中想问什么,但是他不愿意说,就随口应付了一句。 向敏中见寇季明显在敷衍自己,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怒气,咬牙低声道:“你最近可没少往老夫府上送信。” 寇季眨巴着眼,盯着向敏中,大大咧咧的道:“又不是给您的,您不必在意。” “嘭!” 向敏中拍着马车里的扶手怒道:“你频频写信,调戏老夫的孙女,难道老夫不该过问吗?” 寇季果断摇头道:“我可没有……您老不能乱说,明明是您的孙女频频写信调戏我。” 向敏中恼怒的吼道:“你信不信老夫掐死你。” 寇季继续摇头。 向敏中瞪着寇季,瞪了许久,恶狠狠的道:“老夫不管你信不信,老夫就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娶老夫的孙女过门。” 寇季狐疑的道:“汴京城里不是盛传我们二人八字不合吗?” 向敏中一愣,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会听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寇季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我倒是不信,可架不住别人信啊。” 向敏中闻言,有些说不出话来。 寇季口中的别人,正是他的夫人。 向敏中咬牙道:“那你就想办法让老夫的夫人同意你们的婚事。” 寇季不甘示弱的道:“那您向府的陪嫁,得翻一倍。” 向敏中闻言,差点没吐血。 “老夫搭上一座宅子,还不够吗?” 在别的朝代,嫁闺女那都是赚钱的买卖。 唯独在宋朝,嫁闺女是赔钱的买卖。 特别是宋朝的大户人家,嫁闺女的时候,陪嫁丰厚的难以想象。 传说中大诗人苏澈嫁女的时候,为了添购嫁妆,把毕生的积蓄都搭了进去。 由此可见,宋朝的陪嫁到底有多丰厚。 向敏中要把向嫣嫁出去,陪嫁一座豪华的府邸,已经算是很丰厚了。 寇季张嘴还要翻一倍。 向敏中怎么可能不吐血? 真要如了寇季的意,向府的家底能被掏空。 寇季见向敏中恼怒的盯着自己,就撇撇嘴道:“您既然不愿意添嫁妆,那您凭什么让小子去说服您的夫人?小子要是把这件事传扬出去,别人只会说您家教不严,可不会乱嚼小子舌根子。” “你滚!” “哦!” 向敏中恼怒的让寇季滚蛋。 寇季立马起身,转身就准备离开。 “滚回来!” 眼见寇季要离开马车,向敏中气哼哼的叫了一声。 寇季回过身,瞥着向敏中,低声道:“我又不是藤球……” 向敏中愤怒的盯着寇季,低吼道:“你是在报复老夫,报复老夫带你去幽州城。” 寇季重新回到了向敏中身前,坐下以后,一句话也没说。 他当然是在报复向敏中。 那辽皇耶律隆绪指名道姓的让他去幽州城,摆明了要对他做点什么。 向敏中、王曾这是在逼他往虎口里送。 他怎么可能不报复一下向敏中? 他不仅要报复向敏中,还要报复王曾。 向敏中盯着寇季,重重的哼了一声,“辽皇耶律隆绪遣使到我大宋,指名道姓的要你去幽州城,为此还开出了朝廷不能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 “岁币可以商量。” “……”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从马车上跳下去。 辽皇耶律隆绪为了见他,连岁币都可以商量。 这不就是打算弄死他的征兆吗? 他要去了幽州城,辽皇耶律隆绪还不在大帐外埋伏三五百刀斧手,把他五马分尸? 寇季强忍着跳下车的冲动,沉声道:“我也没对辽国做什么,辽皇耶律隆绪为何下这么大本钱,非要见我不可?” 向敏中沉吟了一会儿,低声道:“有人告诉了辽皇耶律隆绪,辽国要攻打西夏的谋划,是你先发现的。” 寇季心头一惊,“谁?” 向敏中看向寇季,沉声道:“丁谓?” 寇季难以置信的道:“他背地里投靠了辽人?” 向敏中晃了晃脑袋,“那倒没有……他去岁闲在家里的时候,著了一本书,名叫《西夏游记》,讲述的是他离京去攻打西夏的事情。 其中有一段,讲的就是你看破辽国要攻打西夏谋划的事情。 在这本书出来之前,满朝文武都以为看穿辽国要攻打西夏的是你祖父。 自从这本书出来以后,朝野上下都知道,看穿辽国要攻打西夏的是你。 如今汴京城里的百姓,都赞叹你是小诸葛。 更有人吹嘘说,朝廷攻打西夏,能取得目前的成就,你当为首功。” 寇季听到这番话,差点没把牙齿咬碎,“所以……这本书传到了辽国,辽皇耶律隆绪知道了此事以后,就想见一见我这个看穿了他谋划的人?” 向敏中缓缓点头。 寇季咬牙道:“丁谓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捧杀我,还是想借刀杀人?” 向敏中愣了一下,沉吟道:“他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著书立说吧。” 寇季缓缓握起了拳头,咬牙道:“可我有点想弄死他。” 向敏中挑起眉头,愕然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弄死一位参知政事,就算你祖父权倾朝野,也保不住你。” 寇季愤怒的道:“可丁谓所作所为,本就该死。” 向敏中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朝堂上著书立说的人多不胜数,若是因为这件事,给丁谓定罪,恐怕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寇季眯着眼,冷声道:“那要是李昭亮兵败西夏的事情,纯粹是丁谓所为呢?” 向敏中一愣,皱眉道:“李昭亮已死,此事已经死无对证……” 不等向敏中把话说完,寇季冷哼道:“那要是李昭亮还活着呢?” “李昭亮还活着?” 向敏中一脸意外。 愣了一会儿后。 向敏中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李昭亮真要是活着,那乐子就大了。” 寇季沉声道:“此事不仅跟丁谓有关,太后恐怕跟此事也脱不了干系。据我查证,李昭亮兵败怀州以后,在西夏曾经遭到过多次刺杀,出手的是皇城司、器械监的人。” 向敏中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沉声道:“这件事要是掀开,那可是地覆天翻啊。” 事情牵扯到了刘娥身上,那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向敏中盯着寇季询问道:“李昭亮现在何处?” 寇季晃了晃脑袋,没有说话。 向敏中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是老夫孟浪了……李昭亮现在的行踪,确实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向敏中沉吟了一下,又道:“此事就算要掀开,也要等我们从辽国回来以后。” 寇季沉声道:“我能不能不去辽国?” 向敏中晃荡了一下脑袋,沉声道:“你不去不行,事关岁币,事关朝廷的颜面,你非去不可。” “可辽皇耶律隆绪明显想弄死我?!” “他就算要弄死你,你也得去。” “我要死在了辽国,你孙女可就要守寡了。” “守寡?老夫的孙女会守寡?”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2章 何时还家? 就向敏中的孙女会不会守寡的问题,寇季跟向敏中讨论了一路,最终也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两个人互相争吵的时候,总是会忽略身份带来的重重阻碍。 向敏中在寇季面前没有一点儿长辈该有的成熟稳重,以及苛刻的严厉。 寇季在向敏中面前也没有那种当小辈的拘谨,更没有对向敏中的话唯命是从。 两个人更像是一种忘年交,坐在一起的时候无话不谈。 只是在离开宋土,进入到了辽国疆土以后,向敏中一句话,打破了二人和谐的关系。 “老夫这一辈子,能畅所欲言的地方,只有两处。” “那两处?” “一个是有你的地方,一个是小妾的床上……” “……” 寇季在听到了向敏中这番话以后,果断抛下了向敏中,攀上了王曾的马车。 他情愿跟王曾一起,面对王曾那张一直板着的死人脸,也不愿意面对向敏中那张老脸。 虽然他知道向敏中说的是实话,可他接受不了向敏中拿他跟自己的小妾相提并论。 寇季攀上了王曾的马车以后,王曾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嘴就没停过。 可能是离开了宋土,身上脱离了某种束缚,不需要担心有御史言官盯着,可以畅所欲言。 也可能是因为进入到了辽土,感触良多。 王曾的马车远没有向敏中的那么豪华,也没有向敏中马车坐着舒适,没有柔软的皮毛垫着屁股,坐着非常的搁屁股。 寇季在王曾马车上,怎么坐都觉得不自在。 王曾却坐的十分稳当,他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举头往外眺望着。 看到了田间地头上百姓们挥汗如雨的在为冬小麦锄草,他的神情格外凝重。 看到了田间地头上的孩童们在奔跑、跳跃、欢笑、互相追逐,他银牙咬的咯嘣响。 他握着马车帘子的手缓缓捏成了一团,把平整的马车帘子扭曲成了一团。 “他们……大概忘了……” 王曾背对着寇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寇季探头往外一瞧,瞧见了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沉吟了一下,低声道:“谁知道呢……” 王曾回过头,目光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他紧紧的盯着寇季,掷地有声的道:“老夫从没有忘记。” 寇季晃了晃脑袋,望着田间地头奔跑着玩耍的孩童们,幽幽的道:“快一百年了……” 王曾咬牙道:“是八十四年零四个月……” 寇季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八十四年零四个月,近三四代人的轮转……” 寇季望着田间地头的孩童们,低声又道:“些许的老人或许还记得,可这些孩子们未必记得。” 王曾银牙咬的咯嘣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王曾在说什么,寇季心知肚明。 寇季在说什么,王曾也心知肚明。 但他们二人都没有明言。 因为那是一个说出来就让人心痛的话题。 “砰砰砰!” 王曾拍打着马车的车厢,对守卫在马车四周的将士们怒吼道:“打出仪仗!” 将士们闻言,迅速的撑起了仪仗。 那迎风招展的宋字大旗,在风中被吹的咧咧作响。 在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们,看到了那宋字大旗,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向这一支出使辽国的大宋使节团望了过来。 王曾看到了这一幕,激动的拍打着车厢,对寇季喊道:“他们没忘,他们没忘……” 寇季目光望着那些百姓,叹息了一声,闭上了双眼。 他们没忘什么? 没忘了自己是个汉人? 没忘了脚下的燕云十六州曾经是汉土? 可那又如何呢? 大宋无力收回燕云十六州,等待他们的只有失望和绝望。 八十四年零四个月,从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献给辽国,已经过了八十四年零四个月了。 多少燕云十六州的百姓们等着汉土光复,从希望等到失望,从失望等到了绝望。 又有多少百姓们为此含恨而终? 那种辛酸,那份苦楚。 远不是大宋朝堂上那些个士大夫们能够体会的。 他们看到的只有燕云十六州这一片疆土,却没有人看到这片疆土上生活着的百姓。 大宋使节团前行了不到百丈,被一群抛下了农具,奔过来的老者们拦下。 老者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拦下了大宋使节团,高声呼喊着。 “可是大宋使臣当面?” 王曾在他们拦路的时候,就出现在了马车外。 面对老者们的询问。 他掷地有声的道:“正是!” 老者们闻言,赶忙跪倒在地上,郑重的行三百九叩大礼。 一边施礼,一边高声呼喊着。 “大辽顺民,叩见大宋天使!” 他们的呼喊声很大,态度很恭敬。 可王曾听到了这话,以袖掩面,躲回了马车里。 跟随在马车四侧的宋军将士们,一个个羞的以袖掩面。 人家真的是在跪迎大宋使节吗? 不是! 人家是在羞辱大宋使节。 那一声‘大辽顺民’,把所有大宋使节团里的人的心脏,敲的粉碎。 “滚开!” 使节团里,有人受不了羞辱,挥动着马鞭在驱赶那些老者。 王曾在马车里,听到这个动静,咬了咬牙,却没有出去阻止行凶的人。 不是他不愿意出去,而是他无颜面对那些老者。 他对寇季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制止他。” 寇季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下了马车。 一路走到了使节团前面,见到了一个大胡子的将士,正甩着皮鞭抽打在地上,在吓唬那些老者,他皱眉道:“住手!” 大胡子的将士收起了皮鞭,对寇季拱手道:“寇礼宾,他们阻拦了我们前行的道路,卑职正在驱散他们。” 寇季摆了摆手,沉声道:“退下!自己去找你们校尉领二十军棍。” 大胡子将士咬了咬牙,跨马缓缓后退。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步履沉重的走到那群老者们面前,持晚辈礼节,向老者们施礼。 “小子,见过诸位老丈。” 老者们摆着手,直呼当不得。 寇季却一直躬身站在老者们面前,一动也没有动。 “您可是大宋的官,用不着给我们这些大辽顺民施礼。” “对对对,您可是贵人,怎么能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施礼。使不得使不得…” “……” 老者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寇季依旧没有动。 “哎……” 老者们中,有人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是个懂礼数的娃娃,我们就别为难他了。” 老者们听到这话,这才停下了嘴。 有老者上前,抬了抬寇季的手肘,道:“娃娃,起来吧。” 寇季在老者们搀扶下,缓缓起身,道:“多谢诸位老丈。” 扶起寇季的老者拍着寇季的肩头,轻声道:“好娃娃,去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老夫有话问他。” 寇季直言道:“管事的羞愧难当,躲在马车里不肯出来,所以才派遣小子过来劝说诸位。” 老者一愣,哈哈大笑道:“这回倒是来了一个要脸面的。要脸面就好,要脸面就好。老夫上次撞上一个不要脸的,不仅没有躲在马车里,还赏了老夫一顿鞭子。 那一顿鞭子,抽的老夫特别舒坦。” 寇季沉默了,许久以后在老者的笑声中,沉声道:“是我等不争气,让老丈您受苦了。老丈若是记得那个不要脸的人的性命,还请告知小子,小子一定会让他更舒坦。” 老者闻言一愣,哈哈笑道:“这话说的中听。”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寇季,笑道:“娃娃,老夫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告诉老夫你的姓名,老夫回头好给其他人说道说道,告诉他们,宋廷的官员中,有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娃娃。” 寇季拱手道:“小子寇季。” 老者闻言,一脸愕然。 其他的老者们也是一脸愕然。 老者凑到寇季身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寇季,似乎要把寇季看一个通透。 许久以后,老者疑惑的盯着寇季,询问道:“你是寇季?做出寇公车来的那个寇季?” 寇季点头道:“正是小子。” 老者盯着寇季赞叹道:“近两年,老夫总听人说,你是纯孝之人。他们把你吹嘘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老夫有些不信。 如今见到了真人,见到你对我们这群老家伙们处处守礼,老夫信了。 你若有心,能否赐下寇公车的做法,也好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享一享你的福气。” 寇季郑重的道:“理当如此。” 当即。 寇季差人去取来了笔墨,开始写写画画。 他只是简略的写下了寇公车的做法。 递给了老者以后,叮嘱道:“老丈,时间紧迫,我只能草草的写一下寇公车的做法。老丈若是闲暇,等我回程的时候,在此地等我,我一定把详细的寇公车的做法送给你。” 老者拿着寇季写下的寇公车做法,激动的道:“已经够了,已经够了,娃娃。你是一个信人,你没有用谎话哄骗老夫等人。” 寇季叹息了一声,认真的道:“我只恨自己做的还不够多。” 老者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寇公车的做法,对寇季拱了拱手,道:“你是个好娃娃,老夫等人就不为难你了。回去给你们管事的带个话,替老夫问一声。 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能还家?” 寇季眼眶的热泪,一瞬间奔流而下。 老者们瞧着寇季流泪,也跟着留下了热泪。 他们自觉退到了一边,为大宋使节团让开了一条通行的路。 寇季泪流满面的几次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很想给老者们一个期限,一个盼头。 可他又害怕他说出的话不能兑现,让老者们失望。 他们已经失望了八十四年零四个月了。 寇季不敢再让他们失望了。 寇季盯着他们,哽咽道:“不会太久……不会太久的……” 老者们听到这话,流着泪笑了。 寇季这话,他们信。 寇季要是随口许一个期限,他们反而不会信。 寇季抹着泪,对老者们郑重的一礼。 老者们齐齐拱手还礼。 寇季回身,往马车上走去。 大宋使节团再次开拔。 将士们挎着马、撑着仪仗,一步一步的前行。 寇季回到了马车上,看到了王曾,同样一脸热泪。 王曾等寇季坐定以后,哽咽的道:“你们说的话,老夫都听到了。” 寇季擦着脸上的泪水,没有说话。 王曾愤恨的道:“是我等无能,才会让他们一直流落在外。” 寇季认真的道:“他们会回家的。” 王曾重重的点头。 二人在马车里沉默了良久。 王曾突然开口问道:“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期限?” 寇季喃喃的道:“我怕他们失望,更怕他们遥遥无期的等下去。” 王曾听到这话,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此后。 大宋使节团前往幽州城的路上,碰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拦路。 有种田的农夫、有赶车的车夫、有铁匠、有书生、有商人…… 形形色色的人,拦下了大宋使节团,问的都是一件事。 何时还家? 寇季的回答,在有些人面前管用,在有些人面前却不管用。 有人指着他的鼻子骂过他,有人冲他吐过口水,还有人用东西扔他。 但无论这些人怎么对待他,寇季都没有生气,也没有恼火。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心向汉室。 他们能在辽人统治下,生活了八十四年,还拥有一个向汉的心,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们有委屈,有辛酸需要发泄,寇季能理解。 …… 拦路的人在大宋使节团进入到了幽州以后,就消失不见了。 不是因为幽州境内的百姓忘记了他们的身份,而是大宋使节团身边多了一支辽国兵马护卫。 说是护卫,其实用监视、软禁形容,更妥贴。 领头的是跟寇季有恩怨的辽皇四皇子耶律吴哥。 据说他是在得知了寇季在大宋使节团里以后,主动请缨前来担当护卫的。 一位辽国的皇子,亲自给他们担当护卫,对王曾、向敏中而言,那是一种尊敬。 对寇季而言,那是一种折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3章 辽皇耶律隆绪不会弄死寇季? 耶律吴哥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寇季身旁。 见到了寇季,总是阴测测的说一句。 “你害苦了我……” 寇季有心跟他好好聊聊,可每当寇季张口的时候,他又会策马离开。 寇季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于辽国的浓浓的恶意。 辽国的恶意,很大程度上代表着辽皇耶律隆绪的恶意。 从他出使辽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辽皇耶律隆绪对他怀有恶意,只是他没想到,恶意来的这么浓烈。 但他却没有因此生出退缩的心思,反而有心要跟辽皇耶律隆绪见上一面。 若是辽皇耶律隆绪想弄死他,他不介意先用火枪嘣了辽皇耶律隆绪。 为了那些仍旧心向汉室的百姓。 是他们给了寇季面对辽皇耶律隆绪的勇气。 他们在辽人统治下,多达八十四年零四个月,仍旧没有忘记汉室。 比起他们,辽皇耶律隆绪带给他的那些恶意,不算什么。 大宋使节团在到了幽州城不远的位置的时候,耶律吴哥再次跨马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他仍旧是那一副索命鬼的样子,阴测测的低声道:“你害苦了我……” 寇季一如往常,瞪着他喝道:“我害了你什么?” 耶律吴哥終于不再像是此前一样,策马而去,他愤怒的盯着寇季,低吼道:“若不是你在宋廷的皇宫里说出那番话陷害我,我又怎么可能会沦为一个马夫?” 寇季闻言,微微一愣,他上下打量了耶律吴哥一眼,意外的道:“你变成了马夫?” 耶律吴哥愤怒的瞪着寇季,恨不得用目光戳死寇季。 寇季撇着嘴道:“养马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你耶律氏的祖先,也是靠着牧马起家的啊。你这等于是重振祖业啊。” “唰~” 耶律吴哥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愤恨的道:“信不信我宰了你?” 寇季目光幽幽的落在耶律吴哥身上,淡淡的道:“从我们在幽州边陲见面起,你就弄死我的心思。你三番四次的往我身边走,不是为了跟我说话,而是想弄死我。 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动手。 因为你心里有顾虑。 如果我猜测的没错的话,你在顾虑,弄死我以后,后果你能不能担待得起。 你父皇指名道姓的要见我,你要是弄死了我。 你父皇一定会雷霆震怒。 你现在只是个马夫,一旦你弄死了我,说不定你父皇会把你变成一个死尸。 你怕死,所以才不敢弄死我。” 耶律吴哥听到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怒吼道:“你胡说,我辽人不惧生死。” 寇季咧嘴笑道:“是吗?那你就遵从本心,弄死我啊。我害你变成了马夫,你杀了我报仇,那是应该的。” 耶律吴哥听到这话,目光快速的变化。 最终,他愤恨的盯着寇季,道:“你又想害我!” 寇季摇头笑道:“我没有害你,我是在帮你。有仇有怨,别憋在心里,憋在心里憋久了,容易生病。其实你也不需要有这么多顾虑。 你弄死了我,你父皇未必会弄死你。 我是谁? 对于你们辽国而言,我只是一个外臣而已。 不仅不能为你们辽国所用,反而还会成为你们辽国称霸天下的阻力。 你是谁? 你是辽国的皇子,辽皇是你的父亲。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 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臣,弄死自己的亲儿子呢? 你仔细想想,你辽国征讨西夏,那么重要的事情,要是被别人泄露了出去,你父皇肯定会将他们十族诛灭。 可你泄露了这件事,你父皇只是贬你做了个马夫而已……” 寇季的话,如同有魔力一样,在耶律吴哥耳边回荡。 耶律吴哥的神情一变再变,他似乎在认真的考虑寇季的话。 他的手,下意识的抽出了半截子的弯刀。 “殿下,千万别被他的妖言迷惑。” 跟随在耶律吴哥身边的一个身穿辽人服饰的人,缓缓上前,沉声提醒耶律吴哥。 寇季意外的瞥了那人一眼,缓缓收起了袖子里的火枪。 他还想趁机挑拨一下耶律吴哥,让耶律吴哥干出点蠢事,他好借此给耶律吴哥来一个狠的。 当然了,他没有杀死耶律吴哥的心思。 但是用火枪给耶律吴哥身上戳几个眼,他还是很乐意的。 然后他就可以借此,在跟辽人和谈的时候,讥讽一下辽人不知礼数、破坏规矩,趁机占到和谈的上风。 可他没料到,耶律吴哥身边居然有冷静的人,看穿了他的心思,提醒了耶律吴哥一下。 耶律吴哥在仆从的提醒下,缓缓清醒,他瞪着寇季,恶狠狠的道:“你果然想害我!” 寇季淡然笑道:“那你弄死我啊?” 耶律吴哥咬了咬牙,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跨马离开了寇季身边。 寇季望着耶律吴哥的背影,声音不高不低的骂了一句,“怂货……” 寇季的话,耶律吴哥明显听到了。 他当即就想回身拔刀,给寇季来一个狠的。 可他身边的随从拉着,他只能回过头,瞪着寇季,恶狠狠的威胁道:“我迟早会弄死你!” 寇季嘲讽的一笑。 耶律吴哥愤恨的消失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了无生趣喊停了向敏中的马车,攀着车辕坐了上去。 上了马车。 向敏中翻着白眼,撇嘴道:“你没事去撩拨辽国四皇子做什么?被他惦记上了,你在辽国能有好?” 寇季回了向敏中一个白眼,盘腿坐在向敏中面前,随手从向敏中手里夺过了一个暖炉,拿在手里,淡淡的道:“老虎惦记上了我,我都不怕,我会怕一个跳蚤?” 向敏中一愣,失笑道:“也对,你被辽皇耶律隆绪惦记上了,再多一个辽国皇子,也不算什么。” 寇季捧着暖炉对向敏中道:“到了幽州城,您可得护着我,辽皇耶律隆绪真的要弄死我的话,您得帮我逃命。” 再次听到这话话题,向敏中終于不再跟寇季打哈哈,而是认真的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辽皇耶律隆绪纵然有心为难你,也不会拿你的性命做文章。 你可不是我大宋随随便便的一个文臣。 你祖父是寇准,在我大宋,那是万人之上。 他要是想要你的性命,那就是在挑起两国战端。 以往的辽国,或许不怕战争。 可现在的辽国却怕。” 寇季一愣,疑惑道:“辽人会畏惧战争?” 向敏中点头道:“辽皇耶律隆绪先是北征高丽,随后又西征西夏,然后又跟我大宋鏖战了数月。前前后后加起来,辽皇耶律隆绪已经接连不断的征战了两年多,而且每一次出征,用的都是重兵。 你觉得辽国有多少财力支撑他一直南征北战、东征西讨?” 不等寇季继续发问,向敏中又继续道:“没有多少财力……随着辽人不断的汉化,他们打仗的方式,也无限的接近我们宋人。 以前辽人打仗的时候,根本不会带什么辎重,跨上马、提着刀,就能征战天下,全靠以战养战,以及马奶过活。 现在呢? 辽人打仗,不仅需要战马、弯刀,还需要大量的弓弩、投石车、楼车等军械。他们外出征战,还得配够将士们所需的粮食、战马所需的干草。” 向敏中目光落在寇季身上,幽幽的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辽皇耶律隆绪在看到了我大宋和西夏罢手言和以后,觉得无利可图,所以才会果断选择跟我大宋罢手言和。 他没有足够的财力跟我大宋继续耗下去。 我大宋国库里也没有财力继续跟他耗下去,所以才会有这一次的和谈。 也正是因为如此,辽皇耶律隆绪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死你,掀起战端。” 寇季皱眉道:“仅此而已?” 向敏中沉吟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道:“他虽然没有财力跟我大宋耗下去,但我大宋却有财力跟他耗下去。 所以他只能跟我们和谈,不能跟我们陈兵相对。” 寇季一愣,疑惑道:“您刚才不是说,我大宋国库已经没有钱了吗?” 向敏中吧嗒着嘴道:“国库虽然没钱,但是内库仍有盈余。就算内库的不够,我们还有一个积攒了数十年的封桩库。” 寇季沉声道:“既然我们跟辽国耗下去有利,那为何不选择跟辽国耗下去。” 向敏中翻了个白眼,哼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寇季愕然。 心里暗自揣测:我又一不小心干了啥大事了? 向敏中见寇季一脸愕然,就叹气道:“你可是掀开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啊。” 寇季思量了一下,抬头盯着向敏中,道:“保塞军?” 向敏中点点头,“随着你一次又一次的向朝廷索要物资。朝廷也意识到了厢军的糜烂,所以暗地里派人查探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我大宋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圈养了上百万的厢军。 其人数远远超过了禁军。 算上禁军所属的话,我大宋圈养的兵马,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寇季撇嘴道:“还不都是你们这些人害的。一个地方受了灾,有了灾民,你们不想着妥善安置灾民,反而一股脑的把他们全部塞进厢军中去,厢军能不多吗?” 向敏中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恶狠狠瞪了寇季一眼。 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那是因为他曾经在处理灾民的时候,也这么干过。 向敏中瞪着寇季,狠声道:“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真要追究起来,满朝文武都有错,难道你还想让满朝文武自请乞骸骨不成?” 让满朝文武自请乞骸骨,那不现实。 寇季淡淡的道:“我就随便一说……” 向敏中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若是换作以前,朝廷纵然发现了这种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继续发展下去。 毕竟,这件事牵扯太大,稍有不慎就会引得朝野动荡。 可自从你祖父迁移了一些百姓到了我大宋新添的疆土上以后,让一些官员们看到了新的路子。 他们觉得,完全可以裁撤一些不必要的厢军,将他们迁移到那些地广人稀的地方,化兵为民。 此举不仅能够化解我大宋厢军的糜烂,也能为我大宋新添一部分的良民,让我大宋的农税再添新高。 按理说,这算是一条善政。 可此举却触动了一些人的利益。 所以在朝廷的官员提出此事以后,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 寇季沉声道:“武勋?” 向敏中点头,道:“不错……武勋们喝兵血已经喝了数十年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的把盘子里的肉让出来?虽说朝廷还没有推行化兵为民的善政,可嗅到了风声的武勋们,背地里已经开始有了反抗的动作。 朝廷就是害怕在跟辽国对持的时候,武勋们趁机捣乱,所以才会选择跟辽国和谈,而不是对持下去。” 寇季眯着眼道:“这件事处理起来,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向敏中缓缓点头道:“难如登天啊。” 大宋的武勋们,在多年联姻下,不仅变成了皇亲国戚,也变成了一个利益集合体。 从他们身上挖肉,会牵动整个朝野。 一个处理不好,那就是一场场的兵变。 所以要慎重、再慎重。 这个时候确实不宜再跟辽国熬下去。 寇季瞥向了向敏中,埋怨道:“既然您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为何不早早的跟我分说,害得我瞎担心了这么久。” 向敏中咧嘴一笑,道:“老夫就喜欢看你揣测不安的样子。” 寇季一瞬间,有一种再次拉黑这老倌的冲动。 若不是这老倌马车里坐着舒服,不像是王曾马车颠的人屁股疼,寇季肯定撇下他去找王曾。 有了向敏中分说其中的利害关系,寇季也知道了辽皇耶律隆绪可能不会弄死他,心里了放松了不少。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戒。 是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万一辽皇耶律隆绪在见到了他以后,想起了因为他,使得自己征讨西夏的事情功败垂成,冲动之下,让人砍了他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4章 向敏中要助攻?(补‘星辰’欠更) 在寇季胡思乱想的时候,幽州城近了。 隔着老远,寇季就看到了巍巍的幽州城。 它保留着汉家城池独有的城墙、城门洞、城门楼子、垛口,但是上面却插着一面面的辽旗。 除了那些辽旗,其他的地方,跟寇季看到了其他大宋的城池没有太大差异。 甚至寇季有一种进了大宋的一座府城的感觉。 这就是辽人汉化多年的表现。 在辽国,幽州城算是汉化的最彻底的一个地方。 这里的百姓,跟大宋的百姓穿着上几乎无异,甚至在言语上也没有太大差别。 往来见呼喝,皆是汉话。 他们中间有汉人、也有辽人,但当他们全部着汉装,说汉话的时候,你就分不清楚谁是辽人谁是汉人。 寇季在这些人目光中,没有看到那种心向汉室的那种期盼的目光,也没有看到那种看到了大宋使节团以后热切的目光。 有的只有好奇、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倨傲。 寇季知道,这些人不论以前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什么血统,现在他们都是辽人。 他为此感到悲哀,也感觉到一丝愤怒。 所以当一个带着毡帽,自称萧匹敌的辽国官员出现以后,他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向敏中、王曾二人,同样没有给他好脸色。 倒不是说向敏中、王曾二人心里也有愤怒,而是萧匹敌自称是辽国北面林牙。 林牙这个官职,属于辽国枢密院的一种官职,可文可武。 北面林牙,掌控的就是文翰之事。 类似于大宋枢密院的一位枢密院副承旨,品阶并不高。 在大宋,算是一个有点权力,但是没啥存在感的官职。 在辽国,算得上是有权有势的一种官职。 但同样品阶不高。 向敏中、王曾二人之所以没给他好脸色,就是跟他品阶有关。 向敏中、王曾二人,在大宋,那也是二品官。 他们以宋使的身份出使辽国,辽国怎么也得派遣一个同样二品的官员来接待他们。 派遣一个低品阶的官员来接待他们,在他二人眼里,算是一种羞辱。 他们三个人虽然不悦,但是却没有当场撒泼。 作为外使出使辽国,特别还是在公众场合,他们自然会注重礼仪。 向敏中、王曾二人,全程都没有说话。 唯有寇季随口跟萧匹敌攀谈了几句,然后在萧匹敌带领下,一行人到了幽州城内的驿馆。 在去往驿馆的路上,寇季也好好的打量了一下幽州城的街道。 他发现,幽州城的街道,虽然不敌汴京城里州桥街等地方繁荣昌盛,但足以超过西瓦子市那样的闹市。 在汴京城里他能买到的东西,在幽州城里同样不缺,只是价格方面,可能会贵一些。 寇季甚至在街道上还看到了寇公车的影子。 这东西从他创出来以后,至今不足两年,却已经流通到了辽国。 看街道上那些百姓们打量寇公车的眼神,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看到寇公车了,并没有因为寇公车的出现,感觉到新奇。 很明显,这东西已经在辽国流通了很久了。 萧匹敌带着寇季一行到了驿馆,交代了一下驿馆的主事,照顾好寇季一行以后,就借口告辞了。 向敏中、王曾二人,带着寇季,以及其他官员,在驿馆内安顿了下来。 和谈,不是一天能谈成的。 也不是大宋使节团到了以后,立马就谈。 古人似乎很喜欢挑日子,不论做什么事情,总要挑挑选选,选一个合适的日子。 似乎不到日子,就不应该做这件事。 辽皇耶律隆绪大概也是在等日子,等到了什么时候心情最好,又或者什么时候心情最差的时候,才会召见大宋使节团。 所以向敏中、王曾等人到了驿站以后,倒头就睡。 一路上舟车劳顿,两个老倌身子骨受不住,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那些陪同他二人来的年轻官员、又或者那些从没有出使过辽国的官员,倒是没有着急睡下,而是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开了驿馆。 他们走的时候,特地在驿站里找了几个辽人陪着。 其目的大概是为了撞上麻烦的时候,让辽人证明他们使节的身份,也好借此蒙混过关。 寇季并没有随同他们一起出去,他选择了留在驿站里。 倒不是那些官员们没有邀请他,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出了驿站,他能做些什么。 吃吃喝喝一类的东西,寇季虽然贪恋一二,但并没有到痴迷的程度。 他对辽地的风土人情,也不太感兴趣。 该看的,想看的,早在他入城的时候,他就已经一一目睹,没有必要再专程跑出去一趟。 至于出去领略一下辽女的风情,寇季也不感兴趣。 自从见到了张开了的向嫣以后,他对其他的女子就不太感兴趣了。 在他眼里,很少有女子的容貌能够赛过向嫣。 守着这么一朵娇花不采,出去采其他的烂花? 他还真没那个闲情雅致。 就算有,那也得等他糟蹋了向嫣这朵娇花以后,才会生出来。 向王两个老倌睡下了,其他的官员们出去了,寇季一个人闲暇了下来,觉得有些无聊,就提笔开始写信。 他从戎的这几个月,别的事情没有学会,写信变得异常精通。 在后世那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写信对他而言是一种很无聊的事情。 可现在,写信对他而言,是一件及其有趣的事情。 他写信给赵祯,把他外出的所见所闻告诉赵祯,然后等赵祯回信的时候,看着赵祯字里行间里充满的无知与羡慕,他觉得非常有趣。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生出一些比皇帝过的还舒服的优越感。 他写信给向嫣,大多的时候也是告诉向嫣他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偶尔会夹杂一两句直白的情话,挑逗一二。每次拿到了向嫣的回信,他都会笑的像是偷到鸡的黄鼠狼一样奸诈。 因为向嫣给他回信的时候,总是会埋怨寇季把情话写的那么直白,然后偷偷的在信封的末尾,留下一两句蕴含着牵挂的情诗。 他就是喜欢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 只不过,直白的情话写多了,寇季也觉得无趣。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向嫣学习,写一两句情诗出来,让向嫣知道知道,他也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只是藏而不漏。 有了决定,寇季提笔挥毫,写下了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只是还不等到他继续落笔,就听背后响起了一阵幽幽的声音。 “你小子喜欢被老夫的孙女骂?” 寇季握笔的手一颤,猛然回身,就看到了向敏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他盯着自己写下的那句诗,一脸古怪。 寇季一边伸手去盖住自己写的诗,一边恼羞成怒的道:“你怎么跟陈琳似的,走路没有声音呢?” 向敏中的目光从寇季手下捂着的纸张上缓缓收回,甩了甩袖袍,淡淡的道:“老夫走路的声音可不小,还咳嗽了两声,是你作诗作的太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老夫。” 寇季瞪着眼道:“那你也不该偷窥别人写信!” 向敏中撇撇嘴,嘀咕了一声,“又不是没看过……” 寇季双眼喷火的盯着向敏中,牙齿咬的咯嘣响。 向敏中摆了摆手打哈哈道:“好了好了……老夫不看就是了。” 顿了顿,向敏中吧嗒着嘴道:“你小子文采一般,但是写的故事却很不错。那个鱼鸟之恋,看的老夫都有点落泪的冲动。” 寇季噌一声站起身,瞬间就有种用火枪弄死向敏中的冲动。 向敏中见寇季真的怒了,也不再打趣他,赶忙转移话题道:“你还没有回答老夫的问题呢?你是不是喜欢被老夫的孙女骂?老夫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嗜好。” 见寇季仍用愤怒的目光盯着自己,向敏中又道:“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老夫还见到过,某位老臣,睡觉的时候还要发妻哄着,才能入睡呢。 还有还有,已故的赵公普,喜欢抱着马蹄金睡觉…… 还有还有……” 向敏中一一向寇季分说,把朝中现存的,以及已故的那些重臣们的嗜好,一一告诉了寇季。 寇季瞪着向敏中,咬牙切齿的道:“我可没有这种嗜好!” 向敏中意外的道:“那你给老夫孙女写信的时候,为何要用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诗句呢?老夫可清楚的记得,你跟老夫孙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可是指着鼻子骂了你的。 你这诗句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想念跟老夫孙女初见的时候。” 寇季黑着脸,恼怒道:“这诗是别人写的,我只不过拿来一用而已。” 向敏中晃荡着脑袋,道:“老夫熟读前人的所有诗词,也熟读今人所有的诗词,从没有见过这诗句。” 寇季咬牙道:“我写着玩的不行吗?” 向敏中撇撇嘴,嫌弃的道:“可惜了一个好句,居然是你写着玩的。糟蹋了……糟蹋了……” 寇季瞪着向敏中道:“您老既然觉得糟蹋了,那就别看了,赶紧回房睡吧。” 他好不容易想搬一两句诗词装个逼,现在倒好,被向敏中全毁了。 向敏中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晃荡着脑袋,道:“你小子肚子里的墨汁太少,写不出什么好诗句。偶尔能想出一两句佳句,也很难补全它。 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老夫的孙女可是老夫一手调教出来的。 她有几分文采,老夫还是一清二楚的。 她要不是女儿身,去参加科举,一定榜上有名。 所以老夫劝你,不要在老夫孙女面前卖弄文采。” 顿了顿,向敏中看向寇季,道:“你要真想卖弄文采,老夫可以指点你一二。” 寇季听到这话,心里的怒气消了,一脸愕然的盯着向敏中,“您老要指点我?调戏您孙女?” 向敏中闻言,老脸一黑,喝斥道:“什么叫调戏?什么叫调戏?这叫互诉衷肠!” 向敏中说完这话,似乎又觉得不解气,破口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一点儿也不懂风情。老夫的孙女怎么就看中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寇季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是您老非拉着我当您孙女婿的。” 向敏中听到这话,恼怒道:“老夫那是被你小子蒙骗了,一时不察,瞎了眼。” 寇季扯着嘴角道:“您要是嫌弃,那小子换个人调戏?” 向敏中一愣,板着脸道:“老夫要一瞎到底。” 不等寇季出声挤兑他,他瞪着眼道:“你小子还让不让老夫指点了?” 寇季赶忙把桌上的笔墨摆到了向敏中面前。 向敏中冷哼了一声,缓缓坐下身。 然后他开始给寇季讲解,这些年向嫣都读过什么书,最喜欢什么书、喜欢什么吃的、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胭脂水粉…… 向敏中一讲就是半个时辰。 寇季腰弯的有些累。 他很想扯着向敏中的袖子,大喊一声,“您倒是快写啊,谁想听您讲这些啊。” 先把信送出去了,寇季有的是时间听他讲这些。 向敏中偏偏就是不写,一个劲的在哪儿讲。 急的寇季恨不得拿东西塞住他的嘴。 最终,向敏中也没有落笔。 不是他不愿意落笔,而是他讲完了以后,准备落笔的时候,驿馆里的驿卒前来通禀,说是辽国礼部侍郎刘慎行前来拜访。 向敏中当即扔下笔,说是要回房睡觉。 等待了近一个时辰的寇季,在心里差点没把向敏中骂死。 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 “您不去见辽国礼部侍郎刘慎行?” 向敏中冷哼了一声,道:“兵对兵,将对将,些许杂鱼,也配老夫出面去见?你去见。” 丢下这句话,向敏中就回房了。 寇季无奈的收拾了一下桌上写信的笔墨纸砚,整理了一下衣冠,出去见刘慎行。 刘慎行此人并不知名。 其父刘景,在辽国也算是一位人物。 其父刘景,字可大,河间人,前唐卢龙节度使刘怦之后。 刘景在辽国任职期间,担任过右拾遗、知制诰、翰林学士,随后又迁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宣政殿学士,武定、开远两军节度使。 辞世后,被加封为太子太师。 刘慎行虽然没有其父履历惊人,但在其父蒙荫下,也算是稳居在辽国朝堂之上。 但即便如此,向敏中也觉得此人不配跟他相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5章 面见辽皇 寇季收拾好了东西以后,出了卧房,在驿馆内的偏厅里见到了刘慎行。 刘慎行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蓄着一副山羊须,带着毡帽,身上穿戴着辽国官员独有的官服,脚踩着皮靴,腰间悬着一柄金银鞘的弯刀。 他身形很消瘦,似乎一阵风能够将他吹到。 但他的步履很坚定,似乎每一步落下,都要踩到实处。 寇季见到他的时候,他主动迎上前,谦逊的向寇季施礼,并没有一点儿传说中辽国官员应有的倨傲,反倒像是一个在书卷房里侵袭了多年的读书人。 只是在他凑近的时候,寇季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熏香味,在熏香味中,又夹杂着几缕腥膻味。 双方互相见礼以后,缓缓坐定。 二人互相寒暄了几句过后,刘慎行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寇礼宾,过几日是我大辽大皇子的诞辰,吾皇要在幽州城外十里处,举办一个盛大的篝火盛会,希望贵国使节可以出席。” 刘慎行单手锤胸,态度温和的说着。 寇季端起了驿馆里的辽人驿卒奉上的奶茶汤,浅尝了一口后,沉吟道:“贵国大皇子的生辰?” 刘慎行点头笑道:“不错……二月二十三……” 寇季放下了茶汤碗筷,缓缓点头道:“此事本官会告诉主副使,届时一定到场。” 刘慎行听到了寇季答应了此事,笑着起身,对寇季拱了拱手,道:“那本官先告辞了,届时本官会派人来迎接诸位。” 寇季拱手还礼。 刘慎行缓缓退出了驿馆。 寇季思索着辽皇耶律隆绪邀请他们参加耶律宗真生日宴会的目的,踱步到了向敏中房内。 一进门。 就看到了向敏中拿着一本书,在细细的翻看,王曾不知道何时到的向敏中的房内,此刻正坐在胡凳上,陪着向敏中在看书。 听到了寇季进门的动静。 向敏中放下了手里的书卷,对王曾感慨道:“辽国还是有人才的。去岁辽国举行的科举,取中的百人中,有七十余人有真材实料。有三十余人的文采不输给我朝的进士。” 王曾长叹了一声,缓缓点头。 “老夫还在其中看到了几个在我朝名声大噪,却投了辽国的读书人。” 寇季见二人在议论读书人,目光落在了向敏中手里的书卷上,就看到了《统合进士诗词集》几个字。 “二位在关注辽国的读书人?” 向敏中扔下了手里的书卷,随口道:“刚才在驿馆的藏书房里翻到的,随便看看。” 向敏中目光落在寇季身上,询问道:“刘慎行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寇季坦言道:“二月二十三,是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的生辰,辽皇耶律隆绪要在幽州城外十里处,举行一场盛大的篝火盛会,邀请我们出席。” 向敏中、王曾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寇季狐疑的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王曾叹气道:“历来辽国皇子举办生辰盛会,我大宋都少不了一份重礼。如今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举办生辰盛会,我大宋送出去的礼物只能更重。 他是辽国大皇子,以后的辽国储君,甚至是辽国的君王。 地位远比其他皇子要崇高。” 向敏中撇着嘴道:“辽皇耶律隆绪这是打算在和谈之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看。” 王曾看向向敏中,幽幽的道:“此举未必没有试探我们大宋态度的意思……我们要小心应付……” 寇季微微挑起眉头,沉吟道:“和谈已经开始了?” 王曾点头道:“不错,和谈已经开始了。早在我们进入到幽州城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和谈,并不仅仅是坐在桌前互相提条件那么简单。 从我们进入幽州城的那一刻起,一场心理博弈,就已经开始了。 谁越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只要露出破绽,对方就能抓住你的破绽,在你身上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寇季略加思索,疑问道:“所以,辽皇耶律隆绪派出萧匹敌迎接我们,是一种试探。您二位到了驿馆以后,假装休息,也是一种试探?” 王曾、向敏中同时点头。 王曾难得的赞叹了一句,“孺子可教也。” 向敏中低声笑道:“如今看来,辽皇耶律隆绪比我们急。不然,他也不会在我们刚到了驿馆,就派遣人邀请我们去参加辽国大皇子的生辰盛会。” 王曾苦笑道:“怪只怪此前出使辽国的那些人太蠢,到了辽国以后,不等安顿下来,就携带着重礼出门奔走。 辽皇耶律隆绪又不蠢,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焦急的心思。” 向敏中沉吟了片刻,晃荡着脑袋道:“也不能说他们太蠢。只是以前,我大宋在面对辽国的时候,总是处在劣势的一方,加上先帝在派遣他们出使辽国和谈的时候,总会定下期限,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那么做。” 向敏中目光落在寇季、王曾身上,笑呵呵的道:“如今不同了,我大宋面对辽国,有了三分底气,自然不用再像是以前一样四处奔走了。” 王曾笑着点点头。 寇季疑问道:“那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的生辰盛会,我们到底要不要出席,要不要给辽国送上重礼?” 向敏中吧嗒着嘴道:“辽皇耶律隆绪既然已经出招了,我们自然不能露怯,必须迎面而上,见招拆招。” 顿了顿,向敏中又道:“临来的时候,你祖父似乎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遭,所以让人送了一尊金佛给老夫。让老夫用于贺礼之用。” “金佛?” 寇季疑问。 向敏中点了点头,差遣守候在门外的侍卫,去拿金佛。 片刻过后。 侍卫捧着一尊金佛到了向敏中房里。 金佛不大,只有一尺高,镂空的,通体金光灿灿。 在金佛的背上,铭刻着一行小字。 寇季看到了那一行小字的时候,嘴角开始快速的抽搐。 向敏中从侍卫手里接过了金佛,笑容灿烂的盯着寇季道:“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啊?” 王曾摸索着向敏中手里的金佛,低声念出了金佛上的一行小字,“信徒刘亨为寇府兄长季恭请……” 王曾收回了摸索金佛的手,笑呵呵的对寇季道:“看不出来,刘亨这小子对你还真是情真意切啊。” 寇季黑着脸,咬牙道:“私器公用,你们这么做不合规矩。” 向敏中端详着金佛,淡淡的道:“老夫已经用公用钱,买下了这尊金佛。这金佛已经算是朝廷的公器了。” 寇季咬牙道:“就算如此,拿这么一尊金佛到辽皇耶律隆绪面前,会不会太儿戏了?” 向敏中不假思索的道:“这有什么,装裱一番就可以了。” 说完话,向敏中就命人取出了一个小包。 他从小包里取出了锉刀、凿子等物。 然后当着寇季的面,开始装裱金佛。 寇季一脸意外的道:“您还有这手艺?” 向敏中一愣,感叹道:“老夫几次请辞,先帝不允。老夫就干脆躲在府上研究这些手艺,研究了几年,多少有点成就。”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后几日。 向敏中在房里装裱金佛。 寇季则被王曾拉着,在幽州城的街道上转悠。 王曾拉着寇季也没有做别的,就是在幽州城里的各大书坊。 寇季不解其意,询问了一番。 王曾告诉他,说他在辽国书坊里转悠,就是为了收集辽国的那些才子的作品,然后好拿回大宋,让大宋的读书人也了解一下辽国的才子。 他还告诉寇季。 辽国汉化多年,开科取士多年,如今辽国朝堂上有不少杰出的人才。 这些人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大宋的对手,所以要在他们成长起来,好好了解一下他们。 听到王曾这番话的时候,寇季就回身看了一眼跟随在他身后,忠心耿耿的张元。 他很想告诉王曾,此后几十年,能压的到大宋喘气都困难的人才,已经沦为了他的忠仆。 时间一晃。 到了二月二十三日。 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的生辰日。 一大早。 幽州城四处就响起了牛角号声。 居住在幽州城内行宫里的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自己的亲军皮室军,离开了幽州城,赶到了幽州城外十里的地方。 各部各藩属的头人,早早的率领着各部族的汉子,在十里外等候着辽皇耶律隆绪。 他们早已帮辽皇耶律隆绪搭建好了捺钵,一个巨大的宫殿式帐篷。 此外,在斡鲁朵四周,还搭建了许多供给辽国皇族、贵族居住的斡鲁朵。 在行帐外,还搭建了一圈专门供给皮室军居住的行营。 皮室军的行营,是圆弧形的,围绕了一圈,把辽皇耶律隆绪的捺钵、辽国皇族、贵族居住的斡鲁朵,围绕在其中。 外面,才是各部各藩属的营帐。 而且各部各藩属的营帐,得等到辽皇耶律隆绪住进了自己的捺钵以后才能搭建。 之所以要这么做,那是因为辽皇耶律隆绪在住进了捺钵,会选定几条称心如意的进出道路,各部各藩属的营帐,不能阻挡辽皇耶律隆绪定下的道路。 当然了,这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各部各藩属在搭建营帐的时候,设下伏兵。 各部各藩属在搭建完了他们的营帐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然后他们会分批离开营地,去砍柴取木,在营地内各处搭建一个又一个的火塔。 其中最大的火塔,当属辽皇耶律隆绪捺钵前的三丈高塔。 …… 夜幕缓缓降临的时候。 营地四周的火塔缓缓被点燃,一团团的篝火冲天而起。 寇季一行就是在营地四周的火塔点燃以后,才在刘慎行的引领下,进入到了营地里的。 一进入到营地里。 就感受到了火焰的炽热,牛羊肉烘烤的芳香,以及在篝火前载歌载舞的小部族汉子和姑娘们的热情。 作为能跟辽国平起平坐的大宋使节。 寇季一行人自然不会待在外面,陪着那些辽国藩属们一起热闹。 他们在进了营地的那一刻,就被迎进了内围。 内围大多是辽人,还有一些小部族的头人、小头人等。 各小部族的头人、小头人,大多都是穿金带银,身上裹着野兽的皮毛,坐在毯子上。 辽人中也有一些人是这种装束,但是大多人除了身上配有白狐狸等稀有的皮毛毡帽外,身上穿戴着皆是汉服。 看着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这恰恰说明了,辽国汉化多年,带给了辽国的诸多变化。 从内围的营门口,一直到辽皇耶律隆绪的捺钵前,摆放着长长的两道桌子和毯子。 各部头人、小头人、随行在辽皇耶律隆绪身边的辽国官员,以及一些脱离了权力中心的辽国贵族、辽国皇族,分别落座在两侧。 在他们身后,有光着膀子,甩着辫子的辽国汉子,架着一堆堆的篝火,在烘烤着牛羊。 寇季一行人,就是在这群人瞩目下,沿着他们面前的大道,一路走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捺钵前。 捺钵的帐门敞开着,辽皇耶律隆绪坐在捺钵深处的龙椅上,在他身侧,各坐着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辽国皇后萧菩萨哥。 在他们三人下首,还坐着一个人。 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的生母顺圣元妃萧耨斤。 除了他们四人以外,捺钵内两侧也坐满了人,皆是在辽国位高权重的人物,以及一些辽皇耶律隆绪比较欣赏的小部族头人、小头人。 由于捺钵太深,火光耀眼,所以寇季虚晃了一眼,并没有看清辽皇耶律隆绪等人的面目,只是看到了一个影子。 “召宋使觐见!” 当寇季一行在门口站定以后,立马有人从捺钵内传话,辽皇耶律隆绪要召见他们。 向敏中领着寇季等人,对着捺钵躬身一礼,然后在辽国内侍引领下,进入到了捺钵内。 沿着灯火通明的大道,一路走到了辽皇耶律隆绪近前。 捺钵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等他们刚走到辽皇耶律隆绪面前,就听有人当场喝道:“宋人大胆!” 之所有会有人这么喊,是因为进入到了捺钵里以后,寇季直面着辽皇耶律隆绪,并没有恭顺的垂下脑袋。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直视吾皇?1” 有人当场喝斥。 坐在辽皇耶律隆绪下首的顺圣元妃,面露狰狞,冷声道:“似这等不知礼数的宋人,就应该拖出去五马分尸。” 辽皇耶律隆绪听到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寇季却对这些呼喝声,威胁声,毫不在意。 他仔细的打量着辽皇耶律隆绪。 年近五旬的辽皇,脸上并没有多少老态,只有一些风霜残存的痕迹,一双刀眉,在他那如同星辰一样闪烁的目光衬托下,显得颇具杀气。 一张国字脸上,不显喜、不露悲,态度从容,却不怒自威。 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山羊胡须,搭在从脖颈两侧垂下来的一颗颗毛绒球上,随着呼吸上下颤动着。 头顶毡帽上的两根灵羽,从寇季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没有动过。 庞大的身躯笼罩在帝王服饰内,坐在那里像是一座山似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6章 一代雄主的手段 辽皇耶律隆绪给寇季的第一感觉就是,他比赵恒更像是一个帝王。 刨去他跟赵恒的功过不提,单单是从卖相上看,辽皇耶律隆绪比赵恒更具帝王威严。 陪坐在辽皇耶律隆绪身边的辽国皇后萧菩萨哥,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美妇人,当真是应了她的名字,坐在那里笑呵呵的像是菩萨,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 虽说她身上穿着华丽的后袍,但是并没有多少咄咄逼人的贵气。 至于坐在辽皇耶律隆绪另一侧的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那还是一个小宝宝,在自己的座椅上乱滚乱爬,看啥都新奇。 若不是侍女们拦着,估计还会冲着寇季举起小手,要抱抱。 当寇季的目光落在了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生母顺圣元妃身上的时候,差点没惊掉下巴。 给猴子套上一身华服是啥样子,顺圣元妃萧耨斤就是啥样。 身形消瘦,面黑如炭,奇丑无比(非稻草杜撰,史书上是这么写的)。 寇季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了辽皇耶律隆绪身上。 他很想质问辽皇耶律隆绪一声。 您贵为辽皇,面对此等奇女,是如何下手的? 辽皇耶律隆绪见寇季脸上神色古怪,而且目光刚从顺圣元妃萧耨斤身上盘桓过来,大致就猜出了寇季的心思。 他心里又恼又怒,恨不得当场开口,让人把寇季拖下去,一点点切开数年轮。 他还想对寇季大声咆哮一句。 你以为朕愿意啊?朕当年跟她同房,是被朕的母后给逼得。 辽皇耶律隆绪终究还是没有让人把寇季拖出去给切了。 对他而言,寇季心里想的那些事情,还不足以让他跟大宋彻底撕破脸。 他远比一般人能忍,远比一般人心智坚定。 特别是男女之事上面的问题,不会让他的心神动摇半分。 毕竟,他是看着他母后承天皇太后萧绰和他的季父耶律隆运(韩德让)同食、同坐、同寝长大的(此事也非稻草杜撰,萧太后和韩德让过夫妻生活的事情,在《乘轺录》中有记载)。 辽皇耶律隆绪的目光在寇季身上一瞥而过,冷哼了一声。 那些声讨寇季的人,瞬间闭上了嘴。 向敏中赶忙领着王曾、寇季一行,对辽皇耶律隆绪躬身施礼,“外臣向敏中(王曾),参见辽国皇帝陛下,见过辽国皇后娘娘,见过顺圣元妃娘娘,见过辽国大皇子殿下……” 施礼过后。 辽皇耶律隆绪展颜笑道:“向公,你与朕也是旧识,知道朕不喜欢这些俗礼,快快请起。” 向敏中再次拱手一礼,笑道:“承蒙辽国皇帝陛下错爱……” 辽皇耶律隆绪缓缓点头笑道:“向公快快落座,朕记得昔年承天皇太后招待你的时候,你很喜欢我大辽的梨花白,朕今夜特地让人备上了上等的梨花白,向公可一定要痛饮一番。” 向敏中躬身道:“多谢辽国皇帝陛下厚赐。” 辽皇耶律隆绪让人请向敏中落座以后,又对王曾笑道:“王公之名,朕闻名已久,只是一直无缘一见。今日相见,朕要跟王公好生攀谈一二。 王公著的《契丹志》,朕一直放在枕边,闲暇的时候会仔细翻阅,其中有一些不解的地方,还需要跟王公好好探讨一二。” 王曾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赶忙拱手道:“外臣从未出使辽国,对辽国的风土人情了解的比较片面。《契丹志》一书中些许地方,跟辽国国情并不相符。外臣哪敢在您这位契丹共主面前班门弄斧。” 辽皇耶律隆绪摆手道:“王公不必自谦,王公虽然从未到过我辽国,但王公《契丹志》中对我辽国的国情描述,入木三分。 王公仅凭坊间的传闻,以及些许的典籍,就能著出《契丹志》。 若是让王公在我辽国盘桓一二载,一定能够著出堪比太史公《史记》一类的巨著。” 王曾苦笑道:“外臣哪敢跟太史公相提并论。” 辽皇耶律隆绪大气的道:“王公何必说这种丧气话,朕以为,王公有这个能力。” 王曾拱手道:“多谢辽国皇帝陛下看重。” 辽皇耶律隆绪大手一挥,豪迈的道:“王公乃是大才,当赐上座。” 王曾拱了拱手,在辽国内侍引领下,坐到了向敏中身旁的位置。 向敏中此前出使过辽国,早就在辽国获得了坐上座的资格,所以他再次出使辽国,不用辽皇耶律隆绪分说,辽国内侍也会给他引领到上座上坐下。 辽皇耶律隆绪先后厚待向敏中、王曾二人,看得寇季直吧嗒嘴。 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的扔啊。 难怪人家能引领辽国,走到万邦来朝的地步。 赵恒比起人家,真是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辽皇耶律隆绪在待人接物上,表现出来的谦逊、和蔼,跟他领兵的时候的霸道、强横,完全不同。 他跟向敏中的对话,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可寇季却从中听出了太多东西。 他对向敏中的喜好非常了解,即便是时隔多年,仍然能记得清清楚楚,还用三言两语,就把彼此的关系拉近到第一次相见的时候。 这说明什么? 说明辽皇耶律隆绪很重视向敏中,把向敏中记在心里。 他要是非耶律氏,非辽人,估计向敏中早就跪服在他脚下,当了他的臣子了。 还有王曾。 第一次见面,辽皇耶律隆绪就用王曾的著作为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 甚至还毫不掩饰的向王曾透露欣赏之意。 更是摆出了一副要向王曾请教的姿态。 《契丹志》? 那是一本什么书? 寇季在汴京城混迹了近两年,也没有听说过这本书。 更不知道王曾写过这么一本书。 可远在千里之外的辽皇耶律隆绪,非但知道《契丹志》,甚至还仔细研读过。 他是什么人? 契丹共主,辽国皇帝,一座万里江山的主宰。 每日里所要处理的公务多不胜数,还有闲暇翻找出一本寇季都没停过的书看。 足见他对人才的渴望,对知识的渴望,对王曾的欣赏。 一代雄主,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你是……寇季?” 就在寇季拿辽皇耶律隆绪跟赵恒比较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的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声音不高不低的问道。 寇季在辽皇耶律隆绪的询问下,缓缓回神,拱手道:“外臣正是寇季。”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笑眯眯的道:“你是朕见过的唯一一个在朕说话的时候,走神的……” 寇季尴尬的笑道:“外臣失礼了。” 辽皇耶律隆绪顿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朕知道你是一个不拘泥于俗礼的人。朕不勉强你,也不会怪罪你。” 寇季拱手道:“多谢辽国皇帝陛下。” 辽皇耶律隆绪幽幽的道:“近两年,你的名字,频频在朕的耳边响起。你的事迹,朕听到过不少。比如你造出寇公车,孝顺祖父。为朕的御兄守灵,差点跪断双腿。如此孝行,确实令朕也感到敬佩。 但更让朕敬佩的是,你居然能够在诸多的蛛丝马迹中,看穿朕的谋划,参破朕要攻打西夏的目的。” 辽皇耶律隆绪缓缓起身,举起双手,高声道:“朕为了攻打西夏,从开泰八年四月,一直谋划到了年末。直至朕率领五十万大军西进,仍然没有人发现朕的谋划。 朕瞒过了天下人。” 辽皇耶律隆绪收回手,目光落在寇季身上,声音沉重的道:“但是朕没有瞒过你。你是全天下,唯一一个看透朕心思的。 朕不惜以岁币相商为由,邀你往我大辽一行,就是想当面问一问你。 你是如何看穿朕的谋划的?” 面对辽皇耶律隆绪当堂质问,寇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果断把黑锅扔在了耶律吴哥身上。 寇季拱手道:“辽国皇帝陛下既然不惜以岁币为由,邀请外臣到辽国,又当面问出此事,那外臣不能不答。外臣之所以能参破此事,全赖贵国四皇子耶律吴哥提醒。” “胡说八道,我四哥怎么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寇季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十四岁左右的辽国皇子起身,喝斥道。 寇季目光落在辽皇耶律隆绪身上,见辽皇耶律隆绪什么也没有说。 他便望向了那个十四岁左右的辽国皇子,淡然道:“你是何人?” “放肆!此乃我大辽六皇子,左骁卫大将军耶律宗愿。宋臣,还不速速施礼?” 有辽臣当堂喝斥。 寇季目光在耶律宗愿身上盘桓了一二,淡淡的拱手道:“外臣寇季,见过辽国六皇子殿下。” “哼!” 耶律宗愿冷哼一声,倨傲的盯着寇季道:“你分明就是胡说八道,随口攀咬我四哥。你害的我四哥论为了马夫,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你现在又想陷害我四哥?” 寇季盯着耶律宗愿道:“是不是陷害,我还没有分说,你又怎么断定我是在胡说八道。” 耶律宗愿冷哼道:“你们宋人最擅诡辩,巧言令色,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从你们宋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句能够当真。”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看向了辽皇耶律隆绪,询问道:“辽国皇帝陛下,也是这个意思?” 辽皇耶律隆绪終于又一次开口了,“朕之所以出发吴哥,不是因为他泄露了朕攻打西夏的谋划,而是因为他在宋廷的垂拱殿上露了破绽,让你们看出了真假。 朕也不相信,朕攻打西夏如此重要的事情,吴哥孩儿会告诉你。 吴哥孩儿做事虽然有些莽撞,总是喜欢口不择言。 但他是个分得清轻重的孩子。 大是大非面前,他从不会泄露半句。” 寇季搞清楚了辽皇耶律隆绪的态度,心里暗自冷笑。 辽皇耶律隆绪非要让他把这件事分说清楚,那就别怪他把耶律吴哥给坑死。 当即,寇季对辽皇耶律隆绪拱了拱手,坦言道:“外臣之所以说,此事是贵国四皇子告诉外臣的,指的并不是他的言语。而是他的所作所为。 外臣依稀记得,第一次见贵国四皇子的时候,是在大相国寺。 当时贵国四皇子,让人封锁了大相国寺,扬言说在里面祈福。 可外臣觉得,贵国四皇子要是真在大相国寺内祈福的话,就不该平白无故的封锁了大相国寺,若诸佛诸菩萨不快。 所以外臣带人强闯了大相国寺。 在里面撞上了贵国四皇子和青塘赞普角厮罗的部将安子罗。 既然是祈福,那么大相国寺内就应该只有贵国四皇子才对,为何会出现青塘赞普角厮罗的部将呢? 这里面要是没有什么谋划,没有什么密谋,那才有问题呢。 外臣原本是想找个机会再次查探一番。 却没料到,贵国四皇子跟青塘赞普角厮罗的部将安子罗并没有谈妥。 安子罗求到了外臣头上。 扬言要我大宋出兵,帮他们青塘一起攻打西夏。 从他跟外臣提出的诉求,不难看出,他跟贵国四皇子在大相国寺内所谈的,必然也是这件事。 就在外臣为安子罗的诉求四处奔走的时候。 安子罗突然找上了外臣,说是要回青塘。 他出使我大宋,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求我大宋出兵,帮助他们一起攻打西夏。 可他的诉求还没有达成,他就急着要离开大宋,这明显跟他出使的目的不符。 他在没有达成诉求以前,急着离开我大宋。 那就说明了一点。 有人答应了他的诉求。 那么除了我大宋之外,安子罗只跟贵国密议过此事。 很显然是贵国四皇子的决断出现了反复,答应了他的诉求。 有贵国出手帮忙,他自然不需要再恳请我大宋出兵。” 辽皇耶律隆绪听到寇季这番话,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但是辽国的百官们听到这话,炸开锅了。 此事虽然跟耶律吴哥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却有间接的关系。 若不是耶律吴哥办事不谨慎,没有提前封了青塘人的嘴。 寇季也不可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辽国要对西夏用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7章 只给寇季面子的辽皇耶律隆绪 辽国在西夏一败,败的有点惨。 不仅葬送了一群能征善战的将士,还葬送了辽国从高丽皇宫里搬出来的财富。 更重要的是,葬送了辽国不可战胜的名头。 前两者,辽国能够接受。 可后者,辽国真的无法接受。 不可战胜的名头一旦在列国之间竖立起来,那辽国对外征战,光是打出旗号,就能让敌人胆寒三分。 可一旦不可战胜的名头没了,那谁都能出来挑衅一下辽国霸主国的权威。 小小西夏都能打败辽国,那富庶的大宋呢? 是不是也能努力一把,教辽国做人? 辽国兵败西夏,辽人身上就像是被剥了一层皮一样让他们难受。 若仅仅是他们技不如人落败,那他们肯定会躲起来自伤自怜,可如今寇季曝出,耶律吴哥早在辽国兵临西夏的时候,就走漏了风声。 那么他们就不能容忍。 不用任何人提点,他们都会下意识的认为。 辽国兵败西夏,有可能是耶律吴哥走漏了风声,被西夏人提前知晓。 如此,辽国才会被西夏打败。 既然有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那么他就必须为此敷出沉重的代价。 辽皇耶律隆绪的儿子又如何,他又不是辽皇耶律隆绪的长子,他做了错事,必须付出代价。 几乎所有的辽臣,在寇季说完话以后,目光就落在了辽皇耶律隆绪身上。 作为契丹共主,辽国皇帝,他需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辽皇耶律隆绪从辽臣们眼中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思,但他并没有开口处罚耶律吴哥,而是盯着寇季,沉声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朕,你是如何知道朕要对西夏用兵的?又是如何得知,朕是何时用兵的?又是如何推断出了朕行军的路线?” 辽皇耶律隆绪在一瞬间,把最初了一个问题,变成了三个问题。 寇季并没有因此去找辽皇耶律隆绪质问,他点了点头道:“在外臣发现了贵国要联手青塘,要对西夏用兵的时候,外臣就细细的观察着贵国的动向。 在得知辽国皇帝陛下率领五十万大军出巡狩猎的时候,外臣就知道,贵国已经出兵了。 外臣之所以能够推断出贵国兵马的行军路线,也是在这个时候推测出来的。 贵国要攻打西夏,又以狩猎为名,进了山。 那么贵国能走的,就只有山道。 外臣只需要找几个精通行军速度的老卒,推算一下,就能掌控贵国的兵马在山里的行军速度。 但这个时候,外臣其实还不能确定,贵国是不是真的要攻打西夏。 直到我大宋国内出现了粮荒。 淮南、江浙一带等十八个州,同时陷入了粮荒。 据外臣查证,这十八个州,并没有出现缺收的情况,却无故闹了粮荒。 事出反常。 外臣仔细查探了一下十八个州转运情况。 最终发现了贵国购粮的证据。 贵国秘密购粮的目的是为了什么,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是为了充作军粮。 同时让我大宋陷入到了粮荒的灾难中,导致我大宋在贵国攻打西夏的时候,无力插手。 结合以上种种理由,足以推断出,贵国要攻打西夏。” “嘭!” 耶律宗愿听完寇季的话,一拍面前的案几,愤怒的站起身,盯着寇季。 寇季有些愕然。 不明白耶律宗愿为何突然反应这么大。 刚才他提到了耶律吴哥间接的泄露了辽国要攻打西夏的秘密的时候,耶律宗愿可没这么大反应。 如今提到了购粮的问题的时候,耶律宗愿突然这么大反应…… 难道是? 不会这么巧吧? 辽皇耶律隆绪沉着脸,幽幽的道:“朕以为,吴哥只是在宋廷上露了破绽,才被你们察觉了朕的意图。朕却没料到,在此之前,他已经露出了两个破绽。 朕许他重金去购粮,特地提醒他千万别露出马脚。 却没料到,他还是留下了首尾被人抓住。” 寇季微微瞪大眼。 他还真猜对了。 负责购粮的人,居然也是耶律吴哥。 不等寇季有所反应,耶律宗愿已经率先离开了自己所坐的案几,跪在了辽皇耶律隆绪身前,情真意切的道:“孩儿恳请父皇,能饶四哥一命。” 随后,辽国其他几个年龄长的皇子,也纷纷出列,为耶律吴哥求情。 此外,还有一些耶律吴哥母家的族人出列,为他求情。 辽皇耶律隆绪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盯着寇季,道:“寇季,朕问你,若是在你们宋国,有人犯下如此大错,当如何处置?” 寇季很想怼一句。 你处置你儿子,问我干嘛? 随着辽皇耶律隆绪的话音落地,捺钵内的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瞥向向敏中,想求一个场外援助。 谁知道向敏中那老不羞的,丝毫没有搭理他,反而在明目张胆的占人家辽国侍女的便宜。 卧槽! 老向,你这是丢人丢到国外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这一段写进书里,流传千年,让后人骂死你? 向敏中靠不住。 寇季只能看向王曾,王曾只是淡淡的看了辽皇耶律隆绪所在的方向一眼,没有言语。 但寇季看懂了王曾这个眼神的意思。 辽皇耶律隆绪要处置自己儿子,那是他的权力。 寇季却不能随便参与。 寇季当即拱手道:“启禀辽国皇帝陛下,外臣入仕途尚浅,还没碰到过这种人。” 辽皇耶律隆绪把皮球踢给了他,他就顺脚把皮球踢了回去。 其实真要让寇季说的话,寇季也能给辽皇耶律隆绪说到一番。 以大宋朝廷的尿性,真要是有皇子犯了这种错,基本上不会死,说不定还会活的很滋润。 为何? 因为真有此事发生的话,下面一定会有人跳出来替皇子顶罪。 百官们纵然知道是皇子犯的错,也不会逼着皇帝杀儿子。 最终的结果就是替罪羊死,皇子活。 而且还会活的很滋润。 但是这番话,寇季不会告诉辽皇耶律隆绪。 辽皇耶律隆绪如何处置耶律吴哥,跟他没太大关系。 反正耶律吴哥跟他是敌对的关系,他在开口之前,已经想好了要坑耶律吴哥一把。 耶律吴哥要是真的被辽皇耶律隆绪一怒之下弄死,他才会称心如意呢。 他又怎么可能开口帮耶律吴哥说话。 辽皇耶律隆绪见寇季把皮球踢回来了,沉声道:“来人呐!” “陛下且慢……” 就在辽皇耶律隆绪准备下令弄死耶律吴哥的时候。 辽后萧菩萨哥轻轻开口,她看着辽皇耶律隆绪,劝解道:“陛下子嗣不昌,每一个都来之不易,不能轻折。况且今日是只骨(耶律宗真契丹名)的诞辰,不宜杀人。” 辽皇耶律隆绪冷哼了一声,喝斥道:“这个逆子犯下如此大错,不杀他,朕如何给满朝文武交代?” 顺圣元妃萧耨斤挤出了一个笑脸,低声道:“不如贬其为牧民,收缴其母族的钱财,分派给契丹八部……” 辽皇耶律隆绪听到顺圣元妃萧耨斤的话,眉头挤成了一团。 他觉得顺圣元妃萧耨斤在他面前越发放肆了,频频出声干预朝政,一点儿也没有把皇后萧菩萨哥放在眼里,隐隐以皇后的身份在处事。 这让辽皇耶律隆绪心里很不痛快。 辽皇耶律隆绪本打算听了萧菩萨哥的话,顺水推舟放了耶律吴哥一马。 可听到了顺圣元妃萧耨斤的话,他下定了杀心。 “来人呐!给朕拿下耶律吴哥,披枷带锁,游街三日,三日后斩首示众。” 向敏中、王曾、寇季等宋臣听到这话,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他们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耶律吴哥那可是他亲儿子,可不是他侄子。 他说杀就杀,这该有多狠。 辽臣们听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原以为,辽皇耶律隆绪会借着萧菩萨哥的话,顺水推舟,放耶律吴哥一马,没想到辽皇耶律隆绪居然真的下了杀手。 一瞬间。 那些盯着辽皇耶律隆绪,准备要个说法的辽臣们,都如同鹌鹑一样,缩进了案几里。 这种杀儿子都不手软的人,杀他们更不会手软。 辽皇耶律隆绪可不是赵恒那样的皇帝,干什么都要先跟百官商议。 辽国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握着呢。 “陛下……” 辽后萧菩萨哥准备继续劝解。 辽皇耶律隆绪粗暴的打断了他,冷冷的道:“不必求情,朕意已决。” 向敏中、王曾二人有些坐不住了。 辽皇耶律隆绪要真的因为寇季一席话,砍了耶律吴哥的话。 那他们在辽国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有资格进入辽皇耶律隆绪的寝宫,帮他生儿子的人。 其母族在辽国,必定拥有不小的力量。 派遣一支兵马在他们回程的时候砍死他们,那还是轻轻松松的。 “辽国皇帝陛下,外臣以为,此举不妥。” “外臣也以为,此举不妥。” 向敏中、王曾二人纷纷离座,拱手施礼道。 向敏中直言道:“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辽国皇帝陛下当对子嗣怀有仁爱之心,他们犯错的时候,您应该教导他们,而不是杀死他们。”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向敏中,沉声道:“向公,朕知道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但朕也知道你们宋人,还有另外一句话,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曾赶忙道:“辽国皇帝陛下,擅杀皇子,乃是皇室大忌。前唐太宗李世民,杀兄杀弟杀子,最后让前唐数百年江山传承,都在杀戮中度过。” 辽皇耶律隆绪闻言,沉声道:“王公一介外臣,能为我大辽江山,说出如此肺腑之言,朕心甚慰。但朕自登基以来,历经数十载,凭的就是赏罚分明。 朕不能因为他是朕的儿子,就坏了朕统御大辽的规矩。” 向敏中、王曾二人还要开口。 辽皇耶律隆绪却强硬的打断了他们,道:“二位的好意,朕心领了。等二位回程的时候,朕必定会厚赐二位。但二位终究是外臣,不适合干预我大辽朝政。” 向敏中、王曾二人张了张嘴,最终又不得不闭上嘴巴。 然后他二人皆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瞧着他二人的神色,一脸疑惑。 我费尽了唇舌,让辽皇耶律隆绪弄死他儿子,你们却非要保他?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深意不成? 寇季思量再三,决定顺着向敏中、王曾的心思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二人此举有什么深意。 但是能让他们二人露出如此神色,想必耶律吴哥的性命对他们而言,很重要。 寇季有的是时间弄死耶律吴哥,不必急于一时。 当即,寇季开口道:“辽国皇帝陛下,适才您问外臣,我大宋若是碰到了这种事情会如何处理。外臣回答不知道。 但外臣刚才仔细想了一下,想起了我朝楚王的故事。” 辽皇耶律隆绪一愣,辽国满朝文武也是一愣。 辽皇耶律隆绪沉吟一二,道:“可是宋廷楚王赵元佐火烧东宫的旧事?” 寇季点头道:“不错……我朝楚王当年犯下了弥天大错,但太宗皇帝仍旧念及父子之谊,饶了他一命。” 辽皇耶律隆绪闻言,盯着寇季道:“你是想告诉朕,也应该念及父子之谊,饶吴哥一命?” 寇季缓缓点头。 辽皇耶律隆绪的目光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二,缓缓道:“那朕就听你一言,饶恕吴哥一命,贬他为庶民,幽禁在上京城。” 此话一出。 捺钵内所有人愣住了。 满朝文武,包括皇后、皇子、顺圣元妃,还有辽皇耶律隆绪比较欣赏的向王二人,皆没劝住辽皇耶律隆绪。 但寇季一开口,既然把辽皇耶律隆绪给劝住了。 就连寇季自己也愣了。 他就是顺着向敏中、王曾二人的心思,随口劝说了一句。 却没想到,辽皇耶律隆绪居然听了他的话。 这也太给面子了吧? 给面子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难道寇礼那个不靠谱的爹,其实是辽皇耶律隆绪流落在大宋的亲兄弟? 这个念头刚从寇季脑袋里生出来,就被他快速的甩出了脑子。 这个想法太荒诞,明显不合理。 那么辽皇耶律隆绪为何这么给他面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8章 辽皇看上你了…… 寇季猜不透辽皇耶律隆绪的心思,捺钵内的其他人也猜不透辽皇耶律隆绪的心思。 众人心中皆有疑惑,却没人敢开口问其缘由。 辽皇耶律隆绪行事,全凭一心,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也没有人能有资格让他解释。 就在捺钵内所有人猜测辽皇耶律隆绪心思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再次开口道:“朕听了你的意思,你是不是也应该顺应一下朕的心思?” 寇季一愣,疑问道:“辽国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辽皇耶律隆绪这么给他面子,他多少也得给人家一点面子。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捺钵外那一座没有点燃的火塔,对寇季道:“今日是朕皇儿的诞辰,宫外最大的那一座火塔,需要他亲自点燃。 朕的皇儿年幼,无法独自点燃那一座火塔,朕希望你能帮他一二。” 寇季闻言一愣,微微沉吟了起来。 他不明白辽皇耶律隆绪此举有什么深意。 但捺钵内的辽臣们却炸开了锅。 有人当即起身,直言道:“陛下,您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带领大皇子去点燃那座火塔呢?” “陛下,此举不妥!” “陛下,寇季区区一个外臣,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陛下,往年都是您亲自送大皇子去点燃火塔的。” “……” 辽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辽皇耶律隆绪冷哼了一声,道:“都给朕闭嘴。” 辽臣们闻言,垂头丧气的闭上嘴。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询问道:“如何?能不能顺了朕的心意?” 寇季心里暗叹了一声,拱手道:“外臣遵旨。” 辽皇耶律隆绪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他对伺候着耶律宗真的侍女摆摆手。 侍女会意,弯下腰身,趴在耶律宗真耳边低语了几句。 然后在耶律宗真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时候,牵着耶律宗真下了御座,到了寇季面前。 耶律宗真在侍女牵引下,到了寇季面前。 他眨巴着灵动的双眼,盯着寇季看了许久,挣脱了侍女的手,向寇季伸出了他的小手。 寇季对着他拱了拱手,伸手牵住了他,领着他往外走去。 耶律宗真迈着两条短短的小腿,吃力的跟着寇季,不时的还仰起头,仔细的打量寇季。 寇季努力的放慢了脚步,让耶律宗真能跟上他的速度。 可是走了两步,耶律宗真突然停下了。 他仰着脑袋,盯着寇季,嘴里吐出了一个寇季听不懂的音。 寇季见耶律宗真停下,也不敢强拽。 面对耶律宗真吐出的那一个他听不懂的音,一脸茫然。 一直跟随在他二人身后的侍女见此,微微捶胸一礼,轻声道:“殿下让您抱着他……” 寇季一愣,屈臂抱起了耶律宗真,把他抱在了怀里。 侍女见此,有些意外,她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那些个辽臣见了以后,频频皱眉。 顺圣元妃萧耨斤拧起了眉头,沉声道:“不合礼数……” “哼~” 辽皇耶律隆绪轻哼了一声,顺圣元妃萧耨斤不甘心的闭上嘴。 辽后萧菩萨哥看到这一幕,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慈祥的笑意。 寇季的做法在辽国,确实有些不合礼数。 耶律宗真虽然年幼,可他已经会走了,在这种重要的场合,他去哪儿都得自己走,别人不能帮他,也没资格帮他。 作为辽国大皇子,辽国以后的储君,他必须如同幼狼一样活着。 在辽人的认知里,幼狼就该活的比别人坚强。 一味的活在别人帮衬下的幼狼,那不是狼,是家犬。 所以在辽国皇子的成长的过程中,很少有人去帮他。 反而会有很多人出手去磨砺他。 然而,寇季那会在乎这个。 他只想尽快的完成辽皇耶律隆绪的请托,然后回去驿馆里,仔细想一想辽皇耶律隆绪今日反常的举动,究竟有何深意。 抱上了耶律宗真,寇季就不用再迁就他,慢慢往前挪动了,他迈开步子往捺钵走去。 辽皇耶律隆绪瞧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缓缓往外走去,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辽后萧菩萨哥瞧见了辽皇耶律隆绪嘴角的笑意,目光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二,沉吟了片刻,低声问辽皇耶律隆绪,“陛下很欣赏他?” 辽皇耶律隆绪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辽后萧菩萨哥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反倒是顺圣元妃萧耨斤听到了萧菩萨哥的话,冷哼道:“我大辽有的是比他杰出的才俊,陛下何须放着自家的才俊不欣赏,反而去欣赏一个外人。” 辽皇耶律隆绪厌恶的瞪了顺圣元妃萧耨斤一眼,低声喝斥道:“你懂什么……” 顺圣元妃萧耨斤撇撇嘴,刚准备继续开口。 辽后萧菩萨哥低声提醒道:“妹妹,够了。大喜的日子,不要触怒陛下。” 顺圣元妃萧耨斤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辽皇耶律隆绪微微握了握拳头。 若不是顺圣元妃萧耨斤姓萧,若不是顺圣元妃萧耨斤是耶律宗真的生母,辽皇耶律隆绪早就命人把她拉出去点天灯了。 这女人自从生下了辽国大皇子以后,就越发放肆了。 顺圣元妃萧耨斤放不放肆,寇季不知道。 寇季只知道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有点放肆。 这小家伙在他怀里,一点儿也不消停,两只小腿不停的踢腾,在他身上踩出了一个个小脚印。 这还不算完。 小家伙似乎对他的肩膀情有独钟,已经啃了三下了,没有啃动,然后盯着他的肩膀流口水。 口水打湿了寇季的衣服,寇季却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寇季抱着耶律宗真到了捺钵门口。 两个辽国勇士,捧着一支火把,递给了寇季。 寇季手持着火把,抱着耶律宗真,走到了最大的那一座火塔前。 在火塔四周,早已有各部族小头人、头人,手持着火把在等候。 等寇季走到了火塔前以后,耶律宗真的手搭在了火把上,努力的往外推。 寇季一瞧,小家伙似乎很有经验。 他就顺了小家伙的心思,拽着小家伙的手,一起握着火把,丢尽了火塔里。 各部族小头人、头人,先是单手锤胸,对着耶律宗真说了一大堆寇季听不懂的话,然后一个个把手里的火把丢尽了火塔里。 随着一道一道火把的加入,火塔瞬间被点燃了。 猛烈的火焰越升越高,随即蔓延到了整座火塔,火焰一窜直冲云霄。 耶律宗真盯着火焰,非常激动,在寇季怀里一纵一纵的,似乎想跳出寇季的怀抱,扑向火焰。 坐在捺钵外的那些辽臣、各部族、各藩属的头人们,纷纷起身,单手锤胸,向耶律宗真说着一大堆的吉祥话。 寇季抱着小家伙回到了捺钵内。 捺钵内的辽臣们纷纷起身,单手锤胸,向耶律宗真说着吉祥话。 耶律宗真在寇季怀里一蹦一蹦的,似乎在回应他们。 寇季抱着耶律宗真到了辽皇耶律隆绪面前以后,把他还给了辽国的侍女,侍女牵着耶律宗真回到了御座上。 辽臣们再次表示祝贺。 在辽皇耶律隆绪准许以后,才重新落座。 辽皇耶律隆绪对寇季笑道:“寇爱卿也落座吧……赐上座。” 寇季挑了挑眉,道谢了一声,在辽国侍女引领下坐在了王曾身旁。 对于辽皇耶律隆绪称呼他‘爱卿’,他也没多想。 宋辽两国自澶渊之盟以后,便是兄弟之国。 两国之间的邦交文书上,经常用御兄、御弟互相称呼。 宋使到了辽国以后,为显亲昵,辽皇耶律隆绪经常以爱卿称呼。 寇季大致上能理解辽皇耶律隆绪的心思。 在他眼里,兄弟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 兄弟的臣子,就是他的臣子。 他的臣子,还是他的臣子。 寇季刚坐定以后,王曾低声对他说了一句。 “辽皇看中你了……” 寇季一愣,不等他开口,就见王曾已经举起了酒杯,站起了身。 寇季也赶忙举起了酒杯,站起了身。 因为辽皇耶律隆绪举起了酒杯站起了身,所以捺钵内所有人都站起了身。 辽皇耶律隆绪举着酒杯起身以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 他并没有找人翻译,在他叽里咕噜说完话以后,又用汉话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大致上都是一些场面话,寇季也没有用心听。 辽皇耶律隆绪说完话以后,高举酒杯,道:“诸位,盛饮赐杯。” 话音落地,辽皇耶律隆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他人也跟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一场盛大的宴会开始了。 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看着侍女们跳舞,看着勇士们摔跤。 偶尔还有一两个小部族的头人跳进场中,表演一下他们部族特有的节目,场面十分热闹。 寇季却无心看这些节目。 他在王曾重新坐下以后,就攀到了王曾身边,低声问道:“您说辽皇看中我了?” 王曾放下了酒杯,重重的点头道:“不错,辽皇看中了你,而且还不是一般看中。” 寇季疑问,“怎么讲?” 王曾低声道:“你以为那火塔是什么人都能陪着辽国大皇子点的吗?” 寇季问道:“有什么说法?” 王曾道:“此前几年,陪着辽国大皇子点火塔的,都是辽皇自己。” “其他人不行吗?” “也行……” “有没有先例?” 寇季追问。 王曾点头道:“有……辽皇年幼的时候,陪他一起点火塔的人叫耶律隆运,辽皇的叔叔。” 顿了顿,王曾补充道:“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韩德让。” 王曾目光落在寇季身上,吧嗒着嘴感叹道:“辽皇这是在暗示你。” 寇季一脸愕然。 辽皇耶律隆绪在暗示寇季什么,不用王曾明说,他也猜得出来。 辽皇耶律隆绪是在暗示寇季,只要寇季愿意投靠辽国,他会培养寇季成为另一个韩德让。 当耶律宗真接替了辽皇耶律隆绪的皇位以后,寇季就是另一个耶律隆运。 寇季想通了这一点,看向了在御座上瞎折腾的耶律宗真,心里嘀咕了一句。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爹想请我给你做干爹…… 寇季目光在耶律宗真身上盘桓了一二,想起了耶律隆运和承天皇太后的趣事,顿时目光又落在了顺圣元妃萧耨斤身上。 瞧见了顺圣元妃萧耨斤那张又黑又丑的脸,寇季心里再次嘀咕了一句。 小宗真,虽然你爹想邀请我给你当干爹,但是我真的不想当你干爹…… 随后,寇季的目光又落在了辽皇耶律隆绪身上,盯着辽皇耶律隆绪那张充满了威严的脸,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这位雄主,为了拉拢他,居然会给出如此高的待遇。 虽说他在大宋干了不少事情,也看穿了辽皇耶律隆绪攻打西夏的目的。 可这些,还不足以让辽皇耶律隆绪下如此血本招揽他。 他不明白,这位雄主,到底是从哪儿看出了,他有跟韩德让不相上下的本事。 不懂就问。 这是寇季一直保持着的一个优良的习惯。 在心中有了疑惑以后。 寇季就看向了王曾,继续追问道:“辽皇为何要下这么大本钱拉拢我?我也没发现自己有媲美耶律隆运的本事啊?” 王曾撇嘴道:“老夫也没发现……” 寇季一愣,神色古怪的道:“其实……我还是很有本事的……” 王曾哼哼了一声,道:“能比老夫大?” 寇季瞬间闭上嘴不说话了。 别看王曾在大宋朝堂上像是一块砖头一样的被随便搬,像是没有多少地位似的。 其实王曾相当厉害。 这也是一位神童级的人物。 二十三岁的时候,状元及第。 虽说出仕的时候,年龄比晏殊高。 可人家状元及第的含金量,却比任何人都高。 人家是三元及第。 大宋立国至今,只有两位三元及第的人物。 一个是蔡州汝阳人孙何,另一个就是王曾。 也就是说,从大宋立国至今,能跟他一教高下的,只有孙何。 比文采,寇季输给人家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再细数王曾的履历,那就更不是寇季能比的了。 寇季没办法跟王曾相比,就只能瓮声瓮气的问道:“那你说辽皇到底看中了我什么本事?” 王曾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老夫也想知道。” 向敏中在这个时候,带着一身羊肉的腥膻味凑过来,嫉妒的道:“老夫也很想知道,辽皇到底看上了你哪一点。” 寇季耸动了一下鼻子,询问道:“向爷爷,您吃羊肉了?” 向敏中一愣,摇头道:“没有啊。” 寇季狐疑的道:“那您身上的味道?” 向敏中嘿嘿一笑,瞥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辽女。 寇季脸色一黑,一脸嫌弃的道:“您离我远点……” 王曾上下打量了一眼向敏中,嫌弃的往寇季身边坐了坐。 向敏中老脸一黑。 寇季、王曾却懒得搭理他。 二人低着头喝酒、吃肉,看表演。 酒足饭饱以后。 由女真部头人带头,开始向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献上礼物。 龙眼大小的东珠,一显就是十二颗。 向敏中瞧着都眼热,可见这些东珠到底有多珍贵。 随后其他各部族、各藩属跟着献上了礼物。 除了高丽献上的那一根据说有千年的老参以外,其他各部族、各藩属献上的礼物,远远比不上女真部献上的东珠。 最后压轴的就是大宋献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49章 一个要命的女人…… 看完了别人拿出来的礼物,寇季觉得大宋准备的礼物,没必要拿出来了。 太丢人。 一个刘亨请的镂空的金佛,能有多少价值? 放在寻常百姓家里,那是一等一的稀罕物,可拿到这种场面上,真的很丢人。 然而,向敏中那老倌自己造的孽,却不愿意自己去挡。 而是推着寇季出去当了献礼的使节。 寇季心里恶狠狠的把向敏中骂了三遍,然后捧着笼罩着纱布的金佛,到了辽皇耶律隆绪面前。 见到了大宋献礼,所有人都身长了脖子,打算一探究竟。 历年来,在辽国朝堂上献礼的时候,大宋的礼物一直都是最贵重的。 所以大家都很想瞧一瞧,今年大宋又献上了什么珍贵的礼物。 辽皇耶律隆绪似乎也有这个心思,所以在看到了大宋献上的礼物蒙着纱布以后,就说道:“掀开,让朕瞧瞧。” 寇季嘴角抽搐着,掀开了金佛身上笼罩的纱布。 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所有人鄙夷的目光的准备。 然而,当他掀开纱布以后,却愣住了。 手里的金佛,明显变了一个模样。 那一行铭刻在金佛身上的小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镶嵌着宝石的华丽的金佛。 金佛佛身并没有大动,只是在金佛胸前,多了一个用红宝石镶嵌出来的佛印。 佛头上头发凸起的部分,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大小相同的墨色宝石。 四周的辽臣在看到了金佛以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旋即,他们皆站起身。 辽皇耶律隆绪、辽后萧菩萨哥、顺圣元妃萧耨斤三人也站起身。 除了辽皇耶律隆绪微微点了点头以外,其余人皆双手合十向金佛施礼。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手里的金佛,赞叹道:“你能从大相国寺内请一座金佛,不远万里送到我大辽,为朕的皇儿献礼,有心了。” 寇季闻言,微微一愣。 这金佛跟他见到寻常的佛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为何辽皇耶律隆绪能一言断定,这金佛是从大相国寺内请的。 心中虽然有疑惑,但是寇季没有开口发问。 献上了金佛以后。 辽皇耶律隆绪宣了一声赏。 当即有侍女端着盘子,赐了一颗东珠给寇季。 献礼过后。 又是一番饮宴。 饮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散场。 寇季有心拉着向敏中、王曾二人攀谈一二。 谁知道人家散场以后,果断钻进了辽皇耶律隆绪给他们安排的帐篷里。 寇季只能耷拉着脑袋,回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给自己指定的帐篷。 帐篷外的辽臣们并没有散,那些各小部族的头人们也没有散,似乎到了深夜以后,他们的宴会才刚刚开场。 白天的时候,那些趁机的各小部族的女子们,似乎在这个时候登场了。 在寇季帐篷外不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道道欢声笑语,还有一道道嘹亮的歌声。 寇季掀开了帐篷瞧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个辽国的少男少女们,围着篝火,在哪儿喝酒、吃肉、唱歌、跳舞。 他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时不时,有少男拉着少女,消失在众人眼前,躲进了帐篷后、草甸后、或者没人的角落。 寇季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 因为有一对少男少女就躲进了距离他不远处的草甸后,开始做起了难以启齿的事情。 寇季觉得,偷窥别人繁衍后代,有些不妥。 他果断放下了帐篷的帘子,躲进了被窝。 只是帐篷外的繁衍后代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听的他脑仁疼。 就在寇季用被子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的时候,一个铜壶,顺着他帐篷帘子下的缝隙,滚了进来。 撞上了放在他帐篷当中的火盆以后,发出了一声叮当的响声。 寇季一愣,掀开了被子,往帐篷门口瞧去。 却见帐篷的帘子被人掀了个大开,一阵轻风吹了进来,吹灭了帐篷里的烛火。 帐篷里只剩下了帐篷顶部空洞处投下来的月光。 一道身影借着那一缕月光,投进了寇季的帐篷。 一股淡淡的幽香,顺着寇季的鼻子,窜了进去。 不等寇季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已经爬上了寇季的榻上。 寇季警惕的拉开了距离,低声道:“谁?”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也不要问我是谁……” “我只求一夕欢好,我不会缠着你……” “……” “不行!” 寇季严词拒绝。 那女子倒在寇季怀里,低声道:“你嘴上说不要,可身体很诚实……” 寇季推开了那女子,义正言辞的道:“我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那女子一愣,幽幽的道:“你是在嫌弃我?我知道你们宋人喜欢干净,不喜欢我们辽人身上的腥膻味,所以在来之前,我洗了很多次。” 顿了顿,那女子又道:“而且我跟外面的那些女子不同,我从没被人碰过。” 寇季急声道:“我也从来没被人碰过。我也不想被别人碰。你快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哎……” 听到寇季要喊人,那女子叹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往帐篷外走去。 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那女子幽幽的道:“你不打算挽留我?” 寇季质问道:“我为何要挽留你?” 那女子低声道:“我要是走了,你会后悔的。” 寇季认真的道:“我不会后悔。” 那女子也没有多言,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那女子说的没错。 她走了没多久,寇季就后悔了。 他没料到,走了一个温婉的,来了一个狂暴的。 就在那女子走了以后不久,一个美妇人,领着四个膀大腰圆的侍女,强闯进了寇季的帐篷内。 不等寇季发问,那美妇人就开口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引来她的青睐。本来本宫打算进你帐篷的,但是看到她先一步进了你帐篷,本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正当本宫准备离开的时候,你居然把她赶出了帐篷。” 美妇人盯着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的笑道:“你做的很好,本宫很满意。” 寇季一脸懵逼的盯着她,“你谁啊?” 美妇人盯着寇季笑道:“本宫耶律赛哥!” 寇季一愣,愕然道:“十三公主耶律赛哥?” 耶律赛哥点头道:“不错,正是本宫。” 寇季回想了一下临来的时候,王曾给他突击培训的辽国皇室的成员资料以后,愕然道:“你不是……” 耶律赛哥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就抢先一步道:“你想说,本宫应该被幽禁着才对,为何会出现在你的帐篷里,对不对?” 寇季缓缓点头。 耶律赛哥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出现,本宫才被从幽禁之所放出。父皇说过,只要本宫能拿下你,就可以赦免本宫的罪过。” 寇季立马用被子裹紧自己,认真的道:“我不是随便的人。” 耶律赛哥点头道:“本宫知道……” 寇季赶忙道:“那你还不出去?” 耶律赛哥笑道:“本宫要是就这么走了,父皇肯定不会赦免本宫。所以,本宫要定你了,你今晚就是本宫的人了。” 寇季驱赶道:“你快走,你再不走,我喊人了。” 耶律赛哥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你喊吧,你再怎么喊也没用。别人只会以为我们玩的尽兴,不会有人进来打扰我们的。” “卧槽!” 见自己喊人的威胁不管用,寇季说了一句脏话,拔腿就往外面跑。 耶律赛哥见此,对随她而来的侍女吩咐道:“给本宫抓住他。” 四个膀大腰圆的侍女一拥而上,封死了寇季所有的去路。 寇季无处可逃,四处瞧了一眼,发现了地上的火盆。 他眼前一亮。 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皮袋子,随手扬了出去。 皮袋子里面装着的火药撒进了火盆里,呲呲呲冒着火光。 那四个侍女赶忙躲避。 寇季借此逃出了帐篷。 跑出帐篷不远。 一只素手抓住了他,牵着他逃离了帐篷所在的地方。 寇季就任由人家牵着,一路逃离了此地。 一路逃到了一堆燃尽的篝火旁,才缓缓停下。 寇季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低声道:“谢谢……” “没关系……” 轻柔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寇季仔细打量了一下牵着自己的女子,略微一愣。 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女子脸上,让寇季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娇小女子,长得很俊秀,给人一种恬静淡雅的感觉。 嗅着那熟悉的香味,寇季愣愣的道:“刚才在帐篷里……” 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刚才的事情不用多说了,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寇季一愣,缓缓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女子淡然一笑,对寇季邀请道:“陪我坐下聊聊?” 寇季点头答应了。 女子在燃尽了篝火旁边,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洞,把篝火里还没有燃尽了炭火,用一根小木棍推了进去,然后盖上土,又捡了一张别人扔下的毯子扑到了上面,才邀请寇季坐下。 待到二人坐定以后,女子梳理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盯着天空中皎洁的明月,低声道:“我很喜欢宋国,喜欢宋国了衣服,喜欢宋国的诗词,还有宋国的胭脂水粉。 虽说这些东西,我在大辽都能看到。 但是我还是想去宋国走一走,看一看。”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宋国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女子歪过头,意外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象中的宋国是什么样子?” 寇季一愣,哑口无言。 寇季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听你的谈吐,你不像是……” 女子盯着寇季,低声笑道:“不像是那种会钻人帐篷的女子,对不对?” 寇季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女子低声笑道:“我也不想的。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顿了顿,女子盯着寇季笑道:“我刚才跟你说,我很喜欢宋国,很想去宋国。” 寇季疑惑道:“你是为了去大宋,所以才钻我帐篷,想让我带你去到大宋?” 女子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的道:“我是因为不想去宋国,所以才钻你帐篷的。父皇说,谁能留下你的人,又或者留下你的孩子,谁就可以向他提一个条件。” 寇季微微一愣? 又一位公主? 耶律隆绪你是疯了吗? 我到底那里好了,值得你下这么大的血本? 你这么做,容易让我生出背叛赵祯的心思啊。 你这么做不对! “你的条件是?不想去大宋?” 寇季腹谤了许久以后,疑问道。 女子点点头。 寇季皱眉道:“可你的话,前后自相矛盾啊?” 女子盯着寇季,笑吟吟的道:“我说的那么清楚,你还没听明白吗?” 寇季一愣再愣。 许久以后,他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一脸惊恐的盯着女子,“你是鬼吗?” 女子见此,咯咯娇笑道:“你猜到了?父皇说你很聪明,你果然很聪明。” 寇季强忍着自己心头的惊恐,苦着脸道:“我情愿我没猜到。” 女子笑容灿烂的道:“可你已经猜到了。” 寇季盯着女子,哀求道:“就当我们没见过,好不好?” 女子突然板起脸,道:“不行……” 寇季微微起身,准备溜走。 女子见此,威胁道:“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而且还是到了你们宋国以后。” 寇季果断坐下身,叹气道:“你赢了。说说吧,你要怎样,才会不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 女子顺势往地上一趟,道:“陪我躺会儿,说说话。” 寇季嘴角抽搐着,道:“你这是在要我命啊。” 女子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季,道:“那你躺不躺?” “躺!” 寇季咬着牙,躺在了女子身边。 只是他并没有挨着女子躺下,而是跟她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女子见寇季一脸痛苦的模样,一个劲的低声发笑。 她还一个劲的往寇季身边凑。 “你很害怕?” 女子盯着寇季笑问。 寇季无语道:“能不怕吗?” 女子一把拽住了寇季的胳膊,抱在了怀里,笑嘻嘻的道:“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你们宋人是不是都像你这么一样有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0章 辽皇耶律隆绪的狠辣 “也不是……像我这么洁身自好的,少之又少。” “呸,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我能走了吧?” “不行!” “到底怎么才肯放我走。” “我还没想好。” “……” 寇季就这么陪着女子躺在地上,有一句话没一句的聊着。 女子似乎有很多奇怪的问题询问寇季。 甚至平日里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也会询问寇季。 她大概是觉得,钻过了寇季的帐篷,跟寇季就亲近了几分,不需要在寇季面前掩饰什么。 她询问寇季,为何那些男男女女,总是热衷于人类的繁衍。 寇季不想回答她的问题,甚至还想堵上耳朵。 可他在女子的威胁下,不得不答。 可每答一句,他都觉得,脖子后有一柄无形的刀,下陷一分。 直到女子的话题扯到了大宋的风土人情上以后,寇季才松了一口气。 寇季就这么陪着女子,聊着聊着,一直聊到了翌日,天边浮现出鱼肚白的时候。 女子才缓缓起身,解着微薄的阳光,仔细看了一下寇季的面容以后,挥动着小手,“我先回去了,明晚我还在这里等你,你要是不来!哼哼哼……” 寇季翻着死鱼眼,用各种好话向女子保证,明晚一定到。 把女子哄走了以后,他掉头就跑。 他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帐篷。 而是一头扎进了向敏中的帐篷,他怕耶律赛哥那头母老虎还在他帐篷里守着。 向敏中过的那叫一个舒服。 寇季闯进他帐篷的时候,他正左搂右抱的呼呼大睡。 老倌平日里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现在却一点儿也看不出病态。 寇季闯进了向敏中的帐篷,吓了向敏中一跳,向敏中瞧清楚了寇季以后,松了一口气。 老倌也不害羞,继续左搂右抱着道:“你跑到老夫帐篷里来做什么?”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的帐篷回不去,里面有老虎。” 向敏中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寇季,见寇季衣角等处有露水打湿的痕迹,就哈哈大笑道:“你不会一夜没回去吧?” 寇季又翻了一个白眼。 向敏中催促着那两个辽女穿上了衣服离开以后,对寇季笑道:“你小子,还真是我大宋朝堂上的一股清流。” 寇季懒得搭理他。 等向敏中收拾好床榻以后,果断占领了向敏中的帐篷,呼呼大睡。 向敏中瞧着倒在床榻上,立马睡熟的寇季以后,吧嗒着嘴道:“坐怀不乱真君子……老夫还真怕,为了向府的前程,把孙女嫁给你,委屈了她。 如今看来,是老夫的孙女捡到宝了。” 向敏中背负双手,悠哉游哉的往外走。 走了一半路,猛然回身,目光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二,沉吟道:“辽皇要拉拢这小子,派遣到他帐篷里的女子,姿色一定不俗。 他这都能忍住? 老夫为官多年,还没碰到过这种人呢。 难道这小子不是坐怀不乱,而是有问题?” 想到此处,向敏中心里充满了担忧,他晃荡着脑袋,一边往外走,一边哼哼着,“得去找王曾过来给看看,王曾那老小子看过几本医书,应该能看出这小子的问题。” 向敏中出了帐篷,找到了王曾,把寇季的问题给王曾好好的细说了一下。 王曾觉得向敏中的担忧有理,于是乎两个老倌结伴到了向敏中的帐篷。 向敏中不理会在床榻上熟睡的寇季,果断掀开了寇季的被子。 迷迷糊糊中。 寇季感觉到有些不舒服,悠悠睁开眼,就看到了两个老倌,掀开自己的被子,在一个劲的猛瞧。 再一瞅,自己的裤子提在向敏中手里。 寇季感觉身下凉飕飕的。 他猛然瞪大眼,迅速的坐起身,用被子裹紧了自己,惊叫道:“你们两个老倌做什么?” 王曾缓缓直起身,摸索着下巴上的虎须,悠悠的点头道:“没什么问题……” 向敏中闻言,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 旋即,他盯着寇季,哼哼道:“还好你没问题,不然老夫可就对不起嫣儿了。” 寇季裹着被子,狠狠的瞪了向敏中、王曾二人一眼,破口骂道:“老流氓……” 他从向敏中手里抢过了自己的裤子,穿戴整齐以后,跑出了向敏中的帐篷。 最后在营地里兜兜转转,强占了一个随他们而来的侍卫的帐篷,才美美的睡了一觉。 并且还特地叫来了张元,在门口专门守着。 寇季一直睡到了傍晚才起身,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张不该看到的脸。 面对着那张清秀的脸,寇季魂都快吓掉了。 寇季猛然拽紧被子,盯着她,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女子撅着嘴,质问道:“我怎么不能来了?”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女子疑问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寇季认真道:“你最好不要找我。” 女子冷哼了一声,“我父皇让我过来,邀你过去。他说今晚要破例再举行放偷节,让你领略一下我大辽的风俗。 明日他要去狩猎,也想邀请你一起去。” 寇季缓缓点头,疑问道:“什么是放偷节?” 女子低声道:“放偷节是我大辽的一个年节。每到这一日,各家各户都会敞开敖包的门户,任人进去拿取。若是有相中的女子,也可以在这一日去偷。” 寇季一脸愕然,“这跟昨夜有什么两样?” 女子一愣,认真的道:“昨夜不能偷东西。” 寇季叹了一口气,“我能不能不去?” 女子摇头道:“父皇相邀,你不去很失礼。” “好吧!” “你先出去,让我穿好衣服。” 寇季摆手道。 女子眨巴了一下眼,撇嘴道:“我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你根本就没脱衣服啊?” 寇季一愣,掀开了被子一角,瞅了一眼,还真穿着衣服。 他松了一口气。 起身洗漱了一番以后,就跟着女子往外走去。 路上,寇季疑问道:“我昨晚是不是被你骗了?” “嗯?” “今早回去以后,我仔细思量了一下,发现辽国皇帝陛下,似乎没有你这么一位公主……” 女子闻言一愣,转头盯着寇季,认真的道:“你以为真的公主会钻你的帐篷吗?” 寇季一脸愕然,“十三公主……” 女子晃着头道:“赛哥已经不是公主了。开泰七年,她因为无故杖毙了驸马府的婢女,被削去了公主的身份。如今只是一个庶民。” 一个公主?因为无故杖毙了驸马府的婢女,被削去了公主身份。 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这在辽国,并不是什么大事。 辽国从建立之初,一直到灭亡,其实一直都遵循着森严的等级。 帝族耶律氏、后族萧氏,一直都是辽国权力的掌控者。 为了避免其他六族的人威胁到帝后两族的权力。 辽国皇室一直遵循着严苛的嫡庶等级制度。 后宫中所出的皇子、公主,唯有萧氏一族的皇后、妃嫔生出来的才能成为嫡系。 而且不论年龄大小,在排序的时候,始终排在其他皇子的前面。 这就是为何辽国大皇子耶律宗真还是一个孩子,而辽国四皇子耶律吴哥,却已经是一个青年人的原因。 而辽国的公主出生以后,只有嫡系所出,才会被封为公主。 庶出的,基本上都被封为县主、郡主,唯有出嫁的时候,才会被晋为公主。 更关键的是,由于嫡庶的问题,导致她们的待遇也有差别。 嫡出的公主,可以嫁给任何一个她看中的才俊。 而庶出的公主,大多都沦为了政治牺牲品,成为了联姻的对象。 而且嫡出的公主犯了错,辽皇还会回护一二。 但是庶出的公主犯了错,辽皇基本上都是顺应民意办事。 所以,一个公主,杖毙了一个婢女,被贬为了庶民,这在辽国并不奇怪。 寇季盯着女子,询问道:“那你究竟是何人?” 女子沉默了片刻,“我以前只是耶律氏旁支的一个贵女。去岁才拜倒在父皇膝下,成了大辽的公主。” 女子盯着寇季,认真的道:“而我之所以被晋升为公主,其目的,就是为了去你们宋国和亲。” 虽然早已猜到了这个答案,可是当女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寇季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差点! 差点就对不起赵祯了。 女子见寇季嘴角直抽抽,就低声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你们宋人的那套规矩。” 顿了顿,女子盯着寇季,笑吟吟的道:“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要了我?我父皇还会送我去和亲吗?我猜,父皇到时候肯定会削了我公主的爵位,降为郡主,又或者县主,让我嫁给你。 然后他会在宗室之中,另择一位贵女,代替我成为和亲的公主。” 寇季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很想告诉女子。 我就是因为不想娶你,所以才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很恐怖。 说话间。 二人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大帐前。 今日辽皇耶律隆绪并没有在捺钵内召见他,而是在一座军帐前。 看得出,他在军帐里,远比在捺钵过的更自在。 寇季到了以后,就看到了向敏中、王曾二人早就到了,其他的使节团的贰官,也到了。 他们正在跟一群辽臣攀谈。 双方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像是在吵架。 这是在和谈? 寇季心想着。 辽皇耶律隆绪见寇季到了,对他招了招手,把他叫到了自己身前,并没有让寇季参与到和谈当中去。 “外臣寇季,见过辽国皇帝陛下。” 寇季到了辽皇耶律隆绪身前,躬身施礼。 辽皇耶律隆绪笑呵呵的叫寇季坐在了他身旁不远处的位置上。 屏退了左右以后,辽皇耶律隆绪笑问道:“你觉得朕的大辽如何?” 寇季沉吟了一下,笑道:“如虎踞龙盘。” 辽皇耶律隆绪听到这话,又笑眯眯的问道:“你不是在恭维朕?” 寇季拱手道:“在您面前,外臣不敢说假话。” 辽皇耶律隆绪缓缓点头,“虎踞龙盘,形容的倒是贴切。只是这虎起龙升,需要有风云相助……” 见寇季不接话,辽皇耶律隆绪就道:“相信你已经看到了朕的诚意。” 寇季盯着辽皇耶律隆绪,认真的道:“辽国皇帝陛下,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出,外臣就是那能助虎起龙升的风云呢?” 顿了顿,寇季疑问道:“仅凭外臣看破您攻打西夏的谋划一事的话,似乎还不足以让您下这么大本钱。” 辽皇耶律隆绪没有回答寇季的话,而是指着站在他们不远处,那位女子,低声笑道:“你觉得她如何?” 寇季顺着辽皇耶律隆绪所指望了过去,看到了那位钻过自己帐篷的女子,沉吟了一下,道:“秀外慧中,是一位难得的佳人。” 辽皇耶律隆绪满意的笑道:“你若投靠朕,除了朕之前许诺你的以外,她也是你的。” 寇季沉默不语。 辽皇耶律隆绪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而去,盯着寇季,幽幽的道:“你若是拒绝了朕,朕就会把她嫁给朕的御侄赵祯。 她就会成为你大宋的皇妃。 而你和她独处一夜的事情,朕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寇季猛然抬头,一脸愕然的盯着辽皇耶律隆绪。 他一瞬间就生出了拿火枪突突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心思。 辽皇耶律隆绪的话是什么意思? 妥妥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啊。 辽皇耶律隆绪真的会替寇季保密? 明显不会。 会的话,他就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寇季敢肯定,他要是拒绝了辽皇耶律隆绪,辽皇耶律隆绪把那女子嫁给赵祯以后,肯定不会帮他保守秘密的。 到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只怕会把他跟那女子独处一夜的事情,宣告给全天下。 亏我还觉得你是一位雄主,你用这种手段胁迫我投靠你,是不是有点太下三滥了? 辽皇耶律隆绪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他淡淡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拘泥于手段。告诉朕,你的答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1章 寇季的价值 辽皇耶律隆绪话音落地。 在他二人四周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寇季心里在骂娘,脸上却没有一点异样的神色,他对辽皇耶律隆绪深深一礼,认真的道:“陛下,在外臣回答您之前,您能否先回答了外臣的问题?” 辽皇耶律隆绪一怔,抚摸着下巴的胡须,笑眯眯的道:“朕知道你心中有诸多疑惑。你既然执意要问,朕也不瞒着你。” “朕之所以看重你,跟你看穿朕的谋划无关。” 辽皇耶律隆绪取下了抚摸胡须的大手,随意的挥动了一下,豪迈的道:“自从朕登基以来,谋划的事情多不胜数。能看穿朕的谋划的人,朕也见过不少。 甚至,朕还碰见一个能完全猜透朕心思的人。” “还有这等人?” 寇季有些意外。 辽皇耶律隆绪点头道:“有,怎么可能没有。你们宋人有句话,叫做圣心难测。可即便圣心再难测,总有人想要揣测一二。 有人天赋异禀,在揣测人心一道有着惊人的天赋。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就能清楚的摸到一个人的心思。”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陛下是如何处置那个能猜透您心思的人的?” 辽皇耶律隆绪端起了桌上了酒杯,浅尝了一口,低声笑道:“自然是杀了……这一类人留着,只会给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辽皇耶律隆绪目光落在寇季身上,又道:“所以……朕从来都不会欣赏一个能猜透朕心思的人,甚至还有些厌恶。” 言外之意,是在告诉寇季,他耶律隆绪看中寇季,跟寇季能猜透他的心思无关。 寇季双手叠在腿上,眉头拧成一团,疑惑的道:“那您究竟是如何看中外臣的?” “变化……” 辽皇耶律隆绪没有隐瞒,坦然的告诉了寇季两个字。 寇季不解其意。 辽皇耶律隆绪笑着解释道:“你祖父寇准的为人,朕一清二楚。他虽然有些胆色,但过于刻板、过于迂腐、过于愚忠。 他在宋国理政期间的所作所为,朕都有所关注。 朕对他的评价是,有治世之才,却无治世之能。” 寇季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辽皇耶律隆绪哈哈笑道:“你在责怪朕评价你祖父?朕知道你有孝心,可在这件事上,你无法反驳朕,也无法回护你祖父,因为朕说的是实话。 你祖父有治世之才,这无需朕多解释,从他现在打理宋国的一切政务,就不难看出。 你祖父无治世之能,朕可以跟你好好分说一下。 你们宋人,总喜欢把治世之才和治世之能混为一谈。 总觉得有治世之才的人,就应当有治世之能。 其实不然。 这就好比读书人的学问。 有人能夸夸其谈,写出惊世的治国言论。 这叫治世之才。 他若能把自己写出来的言论,落实在实处。 那就算是治世之能。 前者是才学,后者是能力。 有才学、有能力的,才算是真正的治世良臣。 有才学,却没能力的,算不上是治世良臣。 你祖父就属于有才学,却没有能力的哪一种。 朕知道,朕这么说你可能不服气。 但这是事实。 你祖父先后多次出任宋国宰相,却连王钦若、丁谓之流,都搬不倒。 反而被人家玩弄的灰头土脸的滚出了汴梁。 这就是他能力不足。 他若是有能力,滚出汴梁的就该是王钦若、丁谓。 他若有能力,就该扫清王钦若、丁谓这一类举世公认的奸臣,携百万大军北上,问一问朕,还不还燕云十六州!” 寇季仰起头,一脸愕然的盯着辽皇耶律隆绪。 辽皇耶律隆绪朗声笑道:“是不是觉得这话不该从朕这个大辽皇帝嘴里说出来?” 寇季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辽皇耶律隆绪啪一声,拍了一下座椅,叹气道:“朕是恨你们宋国不争,你们宋国占据着这片土地上最富庶的地方,钱财无数、粮草无数,却活得像是个耗子。 朕要是有你们宋国的钱粮,朕必定举世无敌。”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认真的道:“这就是朕三番五次攻打你们宋国的原因。你们宋国空守着钱粮,不思进取,朕就想把你们的钱粮拿过来,让你们看看,这些钱粮到底能发挥多大的力量。” 寇季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我祖父如今也不差……” 辽皇耶律隆绪声音又拔高了三分,“那是因为你!那是因为你的出现,让宋国的朝堂,让你祖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就是朕非要招揽你的原因。” 寇季微微一愣。 辽皇耶律隆绪认真的道:“你没有出现以前,你祖父像是一个横冲直撞的莽夫。面对丁谓、刘娥把持朝征,朕的御兄卧病在榻的时候,居然还敢进入到汴梁,参与到宫廷权力争斗中的莽夫。 你若不出现,你祖父逃不了一个流放千里的下场。 你出现以后,改变了这一切。 在你的影响下,你祖父从一个莽夫,变成了一个手腕强硬、处事果决的权臣。 你没出现以前,你们宋国像是一个鹌鹑,一个缩在壳里的鹌鹑。 不论是面对朕的挑衅,还是面对李德明的挑衅,都只是缩在壳里讨饶的鹌鹑。 你出现以后,让你们宋国这只鹌鹑,长出了锐利的啄,锋利的爪子。 刚刚破壳而出,就咬掉了李德明一大块肉。 别人看西夏的战事,只觉得是你看穿了朕的谋划,余者跟你无关。 可朕看西夏的战事,处处透着你的影子。” 寇季沉吟道:“大宋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的变化,跟外臣也没有多大关系。全赖于满朝文武一起努力。” 辽皇耶律隆绪听到这话,讥讽的笑道:“就你们宋国朝堂上的那些官员?能入朕眼的,只有二三人而已。余者……” “论吟诗作赋,朕就算带上全大辽的读书人一起,也比不上他们。可是论理政,都是一群草包。” 寇季疑问道:“辽国朝堂上也有不少类似的官员……”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低声笑道:“朕之所以养着这些草包,就是为了从你们宋国吸引人才。” 寇季听到这话,沉默不语。 他实在无话可说。 同样是养闲人,大宋是越养越糊涂。 辽国却是越养越清楚。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道:“你的问题,朕回答了,现在该你回答朕的问题了吧?” 寇季沉吟道:“外臣还有疑惑……” 辽皇耶律隆绪一愣,道:“罢了,朕今日就解开你心里的所有疑惑,有什么问题,你尽管开口。” 寇季疑问道:“外臣有一点一直不明白。贵国和青塘在攻打西夏的时候,背地里结成了同盟,为何在贵国攻打西夏的时候,不见青塘出手。 反倒是我大宋攻打西夏的时候,青塘立马领兵奔赴战场。” 辽皇耶律隆绪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显然,寇季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是一段不愿意提及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隐瞒寇季,而是坦然道:“朕说朕被青塘耍了,你信吗?” 寇季一脸懵。 辽皇耶律隆绪叹息道:“在朕出兵攻打西夏的时候,确实背地里跟西夏结成了同盟。等朕兵临西夏的时候,不见青塘有所动作,就派人去查探了一番。 却没想到,青塘在这个时候生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内乱。 青塘赞普角厮罗的兵马,不能擅离。 朕的大兵已经压到了西夏的边陲,朕不可能等青塘赞普角厮罗处理了青塘内政以后,再率兵出击,跟朕夹击辽国。” 寇季从辽皇耶律隆绪这话里听出了些许无奈。 寇季觉得,他若是站在辽皇耶律隆绪的角度上的话,应该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辽国五十万兵马西进,已经压到了西夏边陲。 不可能因为等青塘兵马出动,延误了战机。 毕竟,不论是西夏发现了辽国的大军,还是大宋发现了辽国的大军,都会随机做出相应的部署。 辽皇耶律隆绪多耽误一刻,战局就会多一层变数。 所以他不能等。 况且当时的辽皇耶律隆绪还不知道自己会败,多年南征北战的经验告诉他,他率领的五十万大军,足以灭了西夏。 所以青塘的兵马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寇季缓缓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陛下为何在败给了西夏以后,又选择了跟西夏联手,一起攻打我大宋呢?” 辽皇耶律隆绪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朕要是告诉你,朕只是想试一试,朕败给了西夏以后,你们宋国会不会趁虚而入,你信吗?” 寇季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就听辽皇耶律隆绪继续道:“朕败给西夏一次,并不可怕,朕随时可以卷土重来。但你们宋国不同,你宋国一旦露出了尖牙利齿,远比是西夏可比的。 对于朕而言,你们宋国才是心腹大患。 西夏只不过是癣疥之疾。”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陛下如何看待李德明此人?” “李德明?有霸主之姿,前提是他能在朕和朕御侄的手里活下来。” “李元昊呢?” “张狂小儿……” “角厮罗呢?” “他若是我耶律氏子孙,朕百年以后,不介意把皇位传给他。” “……” 寇季一问,辽皇耶律隆绪一答。 寇季问遍了天下英雄,辽皇耶律隆绪一一给出了评价。 二人攀谈时久,颇有一番煮酒论英雄的意思。 “外臣向敏中,见过辽国皇帝陛下……” 等到向敏中的声音在二人身旁响起的时候,寇季长出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追着辽皇耶律隆绪问东问西,就是为了拖时间。 辽皇耶律隆绪手段狠辣,咄咄逼人。 逼着他投靠辽国,他不想答应辽皇耶律隆绪,又不想跟辽皇耶律隆绪暂时弄僵,所以只能一拖再拖。 拖到了跟向敏中跟辽臣和谈完了以后,过来帮他解围。 至于那个辽皇耶律隆绪用来威胁他的女子,他觉得他需要时间,回去以后好好思量一下对策。 然而。 寇季却看薄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脸皮。 当向敏中出现在了辽皇耶律隆绪面前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盯着寇季,认真的道:“朕以为你在向朕虚心求教。没想到你小子居然在朕面前耍手段,拖时间。” 寇季原以为,向敏中到了以后,辽皇耶律隆绪就不会再提及招揽之类的事情。 却没料到,辽皇耶律隆绪为了招揽他,居然连向敏中也不顾了。 向敏中见辽皇耶律隆绪直愣愣的盯着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陪着笑脸对辽皇耶律隆绪拱手道:“辽国皇帝陛下,寇季要是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外臣在这里带他向您陪罪。” “你闭嘴!” 向敏中还想说话,想帮寇季解围。 辽皇耶律隆绪声音冰冷的打断了他。 辽皇耶律隆绪看都没看向敏中一眼,目光一直盯着寇季,动都没动半分。 向敏中见此,脸色一变。 龙终究是龙,是会吃人的。前一刻还对你和颜悦色,后一刻就能一口吞掉你。 这就是龙……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朕,你的答案!” 寇季咬牙道:“陛下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外臣在大宋虽然能影响朝局,可到了辽国,未必能做出什么成就。” 辽皇耶律隆绪冷冷的道:“此消彼长的道理,你应该懂。你到了我大辽,什么都不做,朕也不在乎。可只要你在宋国一天,宋国就会不断的变强,朕就会多一个强而有力的对手。 朕费尽心思想留下你,就是为了让宋国变回以前的宋国。” 向敏中闻言,一脸骇然。 他没料到,辽皇耶律隆绪居然如此看重寇季。 他更没料到,辽皇耶律隆绪居然会给出寇季如此评价。 向敏中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想看寇季如何作答。 寇季面对辽皇耶律隆绪的威逼,咬牙道:“外臣寇季,致死不会背叛大宋!” “嘭!” 辽皇耶律隆绪抬手一拍身边的矮几,缓缓站起身。 随着他站起身,那个盛放着他手掌的矮几,碎裂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2章 阳谋和阴谋(今晚咸鱼一下,就两更吧) “唰唰唰~” 一个又一个的辽兵,从辽皇耶律隆绪背后的帐篷两侧窜了出来,将寇季团团围住。 一柄柄的弯刀架在了寇季身上。 只要辽皇耶律隆绪一声令下,瞬间寇季就会被砍成碎肉。 寇季阴沉着脸,刚要开口,向敏中踏前了一步,挡在了寇季身前。 他沉着脸,盯着辽皇耶律隆绪,沉声喝道:“辽国皇帝陛下,是打算将我等都斩杀于此吗?” 王曾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当他看到了辽兵冲出来以后,立马向这边赶了过来。 然后陪着向敏中,挡在寇季面前,喝斥道:“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辽皇此举,不仅是在撕毁两国和谈的契机,更是在向我大宋挑衅! 我大宋虽然年年受欺于辽国,但并不代表我大宋无力跟辽国一战。 辽皇真要斩杀我等,不必你动手,你只管取刀来。 老夫割下头颅,放在你面前。 他日我大宋兵马攻进幽州城,自会迎回老夫的头颅。” 辽皇耶律隆绪见到了向敏中、王曾二人的举动,微微一愣。 历来宋臣到了辽国,只要辽国动了刀兵,宋臣就会吓的抱头鼠窜,有些宋臣还会被吓的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辽国一些贵族,还经常以此取乐。 不怕死的宋臣,辽皇耶律隆绪也见过。 可一下出现三个不怕死的,到让他有点意外。 这对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喜欢宋臣长骨头,更不喜欢成批量的宋臣长骨头。 因为每一个硬骨头的宋臣,对于辽国而言,都是一个威胁。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杀死向敏中三人的心思。 不过他考虑了一下后果,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要是真把眼前这三个人给砍了,那么宋国就算是骨头再软,也会选择跟辽国死磕。 辽国现在没办法跟宋国死磕。 没钱。 打不起仗。 “哈哈哈……” 在气氛最凝重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四周。 他盯着向敏中三人,笑道:“朕怎么可能伤及三位爱卿呢?朕一时手痒,没收住力气,拍坏了茶桌,内卫们以为朕有危险,所以才扑出来的。” 辽皇耶律隆绪对辽兵们摆摆手,道:“你们退下。没有朕的传唤,不许再出现。” 辽兵们答应了一声,撤去了刀兵,重新退回了帐篷两侧。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朗声笑道:“你不仅是一个纯孝之人,还是一个忠勇之人,朕越来越欣赏你了。” 寇季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多谢陛下厚爱。” 辽皇耶律隆绪没有说出他跟那位辽国宗室内挑出来的公主共处了一夜的事情,说明辽皇耶律隆绪随后还要拿这个条件拿捏他。 寇季对辽皇耶律隆绪自然没有啥好脸色。 辽皇耶律隆绪大致能猜到寇季的心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然后,辽皇耶律隆绪对向敏中、王曾二人道:“朕说过,只要寇季到了我大辽,岁币的事情可以商量。刚才你们跟朕的臣子谈了些什么,朕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想必朕的臣子,在岁币一事上不会松口。 但朕可以松口。 只要朕的御侄愿意把寇季留在辽国,往后的岁币,朕可以分文不取。” 向敏中、王曾、寇季三人听到这话,一脸凝重。 辽皇耶律隆绪哈哈大笑,道:“三位爱卿,放偷日可是我大辽年节的时候才会有的习俗。朕为了让三位爱卿见识到我大辽的风俗,特例在营地里再举行放偷日。 三位爱卿可别错过朕特地为三位准备的放偷日。” “哈哈哈……” 辽皇耶律隆绪大笑着离开了。 那些守候在帐篷四周的人,也跟着辽皇耶律隆绪离开了此地。 孤零零的大帐前,就剩下了向敏中、王曾、寇季三人。 向敏中盯着寇季沉声道:“老夫知道辽皇看重你,却没想到他为了你,连岁币都能舍弃。” 王曾瞥了二人一眼,低声道:“此事要是传回了大宋,一定会有一大批人选择让寇季留在辽国。” 向敏中沉重的点点头道:“岁币乃是我大宋的耻辱,若是能以寇季换取我大宋不向辽国缴纳岁币,满朝文武有九成人会答应。” 王曾咬牙道:“现在怎么办?辽皇当众说出这番话,纵然我们不把这话传给朝廷,潜藏在辽国的探子,也会迅速的将这番话传回朝堂。” 寇季盯着他二人,低声道:“我的想法跟你们不同,咱们先会帐篷再说。” 向敏中、王曾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 随后,三人结伴往向敏中的帐篷内走去。 路过一座大帐的时候,撞上了那个夜闯寇季营帐的女子。 女子见到了寇季,脸上充满了歉意,几次张口想说话,却又没说出口。 寇季皱着眉头,瞥了女子一眼,没有搭理他。 很明显,辽皇耶律隆绪让她钻自己的帐篷,是一个计策。 女子大概从接到了辽皇耶律隆绪吩咐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是一个计策。 她能被选中,嫁给赵祯,智慧一定远超一般人。 哪像是耶律赛哥那个蠢货,根本没有明白辽皇耶律隆绪让女子钻寇季帐篷的深意,就跟着瞎掺和。 也难怪她一个公主,最后会因为杖毙了婢女,被贬为庶民。 寇季三人从女子身边一闪而过。 女子望着寇季决然离去的背影,有些伤神。 但她只是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寇季三人回到了帐篷,寇季开门见山的道:“我觉得,辽皇耶律隆绪之所以那岁币做说法,要我留在辽国,其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我留在辽国。 而是在为弄死我做准备。” 向敏中、王曾闻言,微微一愣。 向敏中迟疑道:“你是说,辽皇耶律隆绪在捧杀你?” 寇季重重的点头,道:“以我祖父如今的地位,以我跟官家的关系,他二人绝不会允许我被卖给辽国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不论满朝文武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如何劝说,他二人都不会答应。 他二人不答应,纵然满朝文武费尽唇舌,也不会有任何效果。” 寇季目光在向敏中、王曾身上盘桓着,道:“辽皇耶律隆绪必然是派人暗地里仔细的调查过我。他知道他当众说出这番话以后,注定不会有结果。但他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朝廷上的百官们注意到我。 一旦百官们当中有人生出了嫉妒心,又或者觉得我会成为他们的威胁,他们就会联起手,除掉我。” 向敏中、王曾二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对视了一眼。 王曾沉吟道:“经你这么一说,辽皇耶律隆绪还真有这个心思。” 向敏中挑着眉头,道:“不能为我所用,必杀之……辽皇做事还真是果决。他招揽你不成,反手就给你下了杀招。” 寇季点了点头。 他有一点没告诉向敏中。 那就是辽皇耶律隆绪给他准备的杀手,不止这一个。 还有那个即将跟大宋和亲的公主。 捧杀他,那是阳谋。 和亲公主这颗定时炸弹,那是阴谋。 阴谋阳谋齐上手,这是打算非弄死他不可。 “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曾皱眉询问。 向敏中吧嗒着嘴道:“确实得想个法子应对,不能让寇小子陷入到危局当中。” 王曾沉声道:“可辽皇明显要等我们将此事汇报给朝廷,让朝廷定夺。这一来一去,快马加鞭的话,也得六七日,朝堂上的百官们再议论此事议论个几日。 半个月可就过去了。 难道我们要在辽国待大半个月不成?” 向敏中沉吟道:“待大半个月又如何?历来和谈,就不是三两日能谈成的。反正现在急的是辽国,不是我们。” 向敏中看向王曾道:“你我得各写一封奏疏,想朝廷细细禀明此事。” 王曾点了点头。 向敏中又对寇季道:“这几日你就待在帐篷里,不要走动。难保辽皇不会对你设下其他杀手。” 寇季重重的点头。 向敏中又叮嘱了寇季一二,并且调遣了八个御前卫守在了寇季帐篷外,保护寇季的安全。 寇季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坐在床榻上,拧着眉头在细思。 他没料到辽皇耶律隆绪会这么狠,招揽不成以后,就果断向他出手。 他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是一个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 辽皇耶律隆绪抛向了大宋朝堂上的那个阳谋,他其实并不在意。 只要他祖父一日不倒,辽皇耶律隆绪就算把阳谋塞满了大宋朝堂,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真正担心的是那个和亲的公主。 以她的身份,嫁到了大宋,起步必然是一个妃位。 若是能讨得刘娥、李太妃欢心,一个带字的妃位,又或者是类似于皇贵妃这样尊崇的妃位,也未必没有机会。 以寇季的身份,以及他祖父的权势,还有他跟赵祯的交情。 纵然他跟后宫的女人有染,只要地位不是很高,都能周旋一二。 可是跟真正册封了的妃嫔,又或者皇贵妃有染,那可就是大事。 要是闹到了举国请诛他的时候,寇准和赵祯也未必护得住他。 寇季想到此处,微微捏了捏拳头,咬牙道:“我以为你只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却没料到你居然是一朵食人花,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你既然想弄死我……那就别怪我先弄死你……” “……” 寇季心里暗自发着狠,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纵然他弄死了那个和亲的公主,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嘴在辽皇耶律隆绪身上长着,他还不是想说和亲的公主是谁,就是谁? 昨夜耶律赛哥那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有人钻进过寇季的帐篷。 可具体是谁,除了寇季、辽皇耶律隆绪、和亲公主、耶律赛哥外,没人知道。 只要辽皇耶律隆绪封了耶律赛哥的嘴,话还不是由他说? 纵然寇季弄死了和亲的公主,辽皇耶律隆绪立马能弄出第二个来。 除非寇季把所有耶律氏的女子全部弄死,不然辽皇耶律隆绪总会能弄出第二个来。 然后再把寇季和和亲公主共处一夜的事情放出去。 虽说寇季什么也没做,可这种花边新闻是最难掰扯清楚的,偏偏又是传播的最快的一种。 真要传的天下人皆知的时候,寇季纵然有一百张嘴,那也说不清。 比如大名鼎鼎的欧阳修,就是栽倒在花边新闻上的。 欧阳修仅仅因为侄女张氏投靠到了他门下,他随手写了一些骚包的诗词,就被人拽住,说他跟侄女有染。 当堂对持的时候,他侄女张氏一口咬定,说欧阳修跟她有染。 欧阳修极力辩解,却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甚至还因此被挂上了恋童等头衔。 甚至还有人作《醉蓬莱》等词讥讽他。 这种事情就像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纵然你在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 人们总是喜欢往坏坏的地方想。 所以,寇季要解决这个麻烦,单单是弄死和亲的公主,那是远远不够的。 他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他一辈子也摆脱不了这个麻烦。 想要彻底的解决这个麻烦,就必须从根子上断绝这件事。 那就是破坏和亲。 让和亲无法顺利的进行下去。 “破坏和亲?” 寇季有了主意,眯着眼在思量。 如何能做到尽善尽美。 不仅要破坏了和亲,还要把这个屎盆子扣到辽国身上,让大宋站在正义的一方。 寇季一直思量到了夜幕降临以后,才思量出了一个大体的头绪。 原本他打算继续细思的,只是夜幕降临以后,营地里又变成了喧闹一片。 甚至比昨夜还热闹了三分。 歌声、惊叫声、大笑声,还有一些不可描述的声音,此起彼伏。 吵的他根本无法细思下去。 寇季白天睡了一天,晚上又睡不着。 他在帐篷里转了几圈,沉吟了许久,踏出了帐篷。 帐篷外的喧闹声,远比他在帐篷内听到的要大。 辽国的男男女女,以及那些各部族的男男女女,玩的很畅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3章 淳朴的辽人 不时有人钻进别人的帐篷,从里面拿出金银、刀枪、铁锅、盐巴等物,甚至还有冲进别人帐篷里,扛起别人家的姑娘,就往外跑的。 这那是放偷日,根本是放抢日! 这种近乎野蛮的习俗,辽国仍然保留着,其目的是什么,寇季不太能理解。 有几个辽人瞧着寇季的帐篷,眼睛发亮,但是守卫在门口的八个侍卫,让他们望而却步。 宋人是富庶的,这在辽国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在辽人们眼里,偷一波宋人的帐篷,远比他们偷十几个辽人的帐篷更划得来。 但寇季明显没有放开帐篷让他们偷的心思,所以他们也只能看着寇季的帐篷过过眼瘾。 寇季借着篝火的火光,整理了一下衣冠,走进了篝火前欢声鼓舞的辽人群中。 寇季这个异类的加入,让欢欣鼓舞的辽人为之一静,短暂的沉默过后,辽人继续围着篝火开始跳舞、唱歌。 有人伸出手,邀请寇季一起加入到了跳舞的行列。 也有人目光炯炯的打量着寇季,似乎想看穿寇季加入他们的目的。 寇季笑容灿烂的答应了辽人的邀请,陪着他们一起跳舞。 辽人围着篝火跳的舞蹈,并不复杂,寇季仅仅跟着他们转了两圈,就已经学会了,然后他陪着辽人们挑了一个畅快。 直到一个叫阿古捏的辽国青年,邀请寇季一起喝酒吃肉的时候,寇季才停下了脚步,跟着他到了篝火旁的羊毛毯上坐下。 阿古捏拿出了一坛子烈酒,两只烤羊腿,邀请寇季一起吃喝。 寇季望着两只烤羊腿,有些手足无措。 阿古捏张开了被胡须团团围住的嘴,大笑了几声,从怀里取出了一柄小刀,递给了寇季。 那是一个银柄的小刀,刀柄上铭刻着两个寇季看着很相熟的文字。 那是高丽的文字。 想来这柄小刀,是阿古捏征战高丽时的缴获。 阿古捏自己拿的那柄小刀,上面同样有两个字,看刀柄的样式,是唐朝才有的样式。 见寇季盯着自己手里的小刀,阿古捏略有一些不舍的递给寇季,“你要喜欢,可以先拿去用,但是不能送给你。” 寇季从阿古捏手里接过了小刀,仔细端量了一下,上面的字有些模糊,寇季有些看不清楚,他持刀问道:“很珍贵?” 阿古捏认真的点头道:“这是当年我阿爹为先帝牵马的时候,先帝赏赐的。”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真的很珍贵。” 阿古捏闻言,倨傲的仰起头,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说完这话,阿古捏见寇季依然摸索着那一柄小刀,就认真的道:“你要是真喜欢,等我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用他们的脑袋从陛下手里给你换一柄。听说陛下手里还有三柄一模一样的。 这柄刀是我阿爹得来的,不是我得来的,不能送给你。” 寇季扬了扬手里的小刀,低声笑道:“有你这份心意,我已经很开心了。但是我不会贪图你的小刀,因为我能打造出更好的。” 阿古捏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你能打造出比这柄小刀更好的刀?” 寇季认真的点头。 阿古捏闻言一喜,他赶忙追着寇季问道:“长刀你也能打造吗?” 寇季低声笑道:“自然……” 阿古捏咧着嘴笑道:“明日……不不不,后日,我能不能去找你。” 他原本想明日就找寇季的。 不过明日辽皇耶律隆绪要出去狩猎,他要随行,所以只能把时间改到了后日。 “当然可以……” “太好了。” “……” 得知了寇季会打造刀,而且还是好刀。 阿古捏更加热情了。 他还呼朋唤友的叫来了其他的朋友,把寇季介绍给他们。 对于寇季是否会打造刀,阿古捏一点也没有怀疑。 作为一个辽人,一个传统的辽人,他习惯了听人说实话,也说惯了实话,所以寇季说出的每一句话,他都当成了实话。 在阿古捏的介绍下,越来越多的辽人知道了寇季会打造刀,会打造好刀。 他们就攀到了寇季的身前,邀请寇季一起喝酒吃肉。 辽人对于刀,非常痴迷。 纵然他们家里收藏了无数的好刀,依然想得到更多的刀。 在他们心里,刀是他们安全感的来源。 所以寇季这个能打造好刀的人,自然而然的成了他们追捧的对象。 寇季一直陪他们闹到了深夜,才醉醺醺的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走到帐篷门口的时候,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喝的有点多。 守卫在帐篷门口的侍卫们刚想上去扶起他,一个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寇季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寇季身前,扶起了他,扶着他进了帐篷。 安放好了寇季以后。 她盯着寇季的面庞,神色很复杂。 她对寇季没有爱恨,有的只是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算计寇季,并非她的本意,但她在算计了寇季以后,心里依然存在着愧疚感。 “对不起……” 她帮寇季盖好了被子,低声说了一句,悄然离开了帐篷。 翌日。 清晨。 寇季在一阵吵闹声中缓缓苏醒,揉了揉脑袋,寇季掀开了帐篷一看,就看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穿着一身戎装,带着成千上万的人马,从寇季帐篷前扬长而去。 这是去狩猎了。 辽皇耶律隆绪昨日让人带话给他,要邀请他今日一起去狩猎。 但今日却没有派人来喊他。 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也忘记了邀请他一起狩猎的约定。 寇季对此并没有在意。 帝王就是如此,要你用你的时候,会把你宠在心尖尖上;不要你不用你的时候,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寇季在洗漱了一番以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在营地里晃荡。 凭借着外使的身份,他在营地里晃荡,倒也没多少人为难他。 在营地里晃荡了一天。 寇季仔细把辽人惯用的兵器了解了一个通透。 相信明日。 阿古捏就会带着一大批人来找他打造刀枪剑戟,他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辽人用武器的习惯,然后打造出能让辽人称心如意的兵刃。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他的兵马满载而归。 各种山禽、野兽,一车车的拉进了营地里。 听说有人猎到了一头黑熊,还获得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赏赐。 寇季在听到了这个风声以后,很想见一见这位猎熊的勇士。 但他知道辽皇耶律隆绪不待见他,所以就没有凑上去去凑热闹。 入夜以后,营地里的篝火再次被点燃。 辽人们烘烤着白天打到的猎物,再次载歌载舞的欢庆了起来。 寇季却待在帐篷里没有出去。 “谁?” “我找寇季兄弟。” “……” 寇季不愿意出去,有人却找上了门。 寇季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缓缓走出了帐篷。 然后他就看到了阿古捏捧着一张熊皮,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在看着他。 寇季意外的道:“猎到一头黑熊的人是你?” 阿古捏灿灿的一笑,把手里刚拨下来的熊皮,还有一柄小刀塞到了寇季手里。 “给你!” 寇季抱着熊皮、小刀,微微有些愣神。 阿古捏笑容灿烂的道:“今日我猎到了一头熊,得了陛下的赏赐,我问陛下讨要了一柄小刀给你。” 寇季紧握着熊皮、小刀,认真的道:“那头熊,你应该献给辽国皇帝陛下了吧?那这熊皮?” 阿古捏笑道:“我在给陛下献上黑熊的时候就跟陛下说过,熊皮要送给你。” 寇季抱着熊皮,有点说不出话。 这种做法,在大宋,肯定会被划入不识趣的行列,最终落到他头上的,除了打压,还是打压。 在辽国,虽然没有这么严重,但同样会被辽皇耶律隆绪不喜。 阿古捏傻吗? 阿古捏不傻。 寇季昨夜跟他交谈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傻子,也不是一个莽夫。 他明知道此举会惹得辽皇耶律隆绪不喜,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种掏心掏肺的交朋友的方式,让寇季有点不适应。 阿古捏见寇季抱着熊皮不说话,就笑呵呵的道:“我们现在是兄弟了吧?” 寇季生硬的点点头。 阿古捏哈哈大笑,他上前,拍着寇季的肩膀道:“等你以后打出了好的刀子,我就可以拿出去跟族人们炫耀,这是我阿古捏的兄弟打造出来的刀子。 别人的刀子都比不上。” 寇季跟着笑了笑,他闻到了阿古捏身上带有淡淡的血腥味,就皱眉道:“你受伤了?” 阿古捏认真的点头道:“白天猎熊的时候,被它挠了一下。” 寇季犹豫了一下,道:“随我到帐篷里,我帮你瞧瞧。” 阿古捏一愣,疑问道:“你还懂医?” 寇季点头。 阿古捏摆着手道:“没想到你居然还动医,不过你不用为我疗伤。临来的时候,我已经找族里的巫医看过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但凡带‘巫’的医,八成都是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不仅不能帮人治病,有可能还会要命。 “我还是帮你看看吧。” 说完这话,不等阿古捏拒绝,拉着阿古捏进了帐篷。 寇季扔下了熊皮和小刀,让阿古捏脱了衣服。 阿古捏知道寇季是在关心他,也知道寇季打算帮他,也就没有推辞,脱掉了外衣。 寇季在他背上看到了一个深深的爪印。 上面撒着一层草灰,还有丝丝鲜血混着草灰不断的渗出来。 用草灰当药使,大概是巫医的手段。 寇季让阿古捏在帐篷里坐好,他出了帐篷,吩咐帐篷外的侍卫,去取了一坛子梨花白,几瓶伤药过来。 等侍卫们拿来的东西以后,他就小心翼翼的帮阿古捏清洗了伤口,开始敷药。 阿古捏似乎被草灰折腾习惯了,对于寇季用酒清洗伤口,用金疮药敷伤口,有些不习惯。 敷完了药。 寇季陪着阿古捏聊了一会儿,两个人把清洗伤口剩下的梨花白喝了个干净。 然后,阿古捏捶了捶胸口,离开了。 寇季一直把阿古捏送到帐篷口,望着阿古捏的背影,感叹道:“别对我太好啊。对我太好了,我坑你的时候,容易有负罪感。” 认识了阿古捏以后,寇季对辽人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辽国的贵族,无疑是奸猾狠辣的,其中佼佼者就是辽皇耶律隆绪。 辽国的百姓却是淳朴的,淳朴的让寇季无话可说。 回到了帐篷里。 寇季收起了熊皮、小刀,躺在床榻上,静静的等待翌日到来。 一夜一晃而过。 翌日。 凌晨的时候。 阿古捏就到了。 他带着寇季到了营地里的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铁匠作坊。 作坊的坊主是一个辽国的小吏,对于寇季、阿古捏等人要借用铁匠作坊,他倒是没有异议。 只是提醒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后,就离开了。 等铁匠作坊的小吏离开以后,阿古捏的那些兄弟们就从四面八方钻了出来。 他们扛着残破的铁刀、铁锅、铁盔,找上了寇季。 在辽国,打造东西,铁料需要自备。 虽然他们都是皮室军中的一员,但除了皮室军照常配发的军械以外,他们要打造其他军械,需要自己自备铁料。 倒不是说现在的辽国缺铁。 在大宋多年供养下,辽国现在并不缺铁。 打造自己的东西,自备铁料,这是辽国最早的时候缺铁的时候养成的习惯。 寇季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作坊里的东西,发现他想用的东西,作坊里都有。 毕竟是辽国随军的铁匠作坊,不是民间作坊,所以他们该配备的东西,都配备齐全了。 一些寇季需要用到的特殊工具,也可以通过作坊里的现有的东西制造。 寇季钻进了铁匠作坊里以后,就再也没出来。 除了阿古捏以外,其余的辽人放下了铁料以后,就离开了。 阿古捏留在了作坊里,给寇季打下手。 寇季一整日,都在作坊里制作工具。 中途还出去弄了一些马尿。 直到傍晚的时候,寇季才开始锻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4章 女人的嫉妒,似蛇如蝎 当一柄带着三彩纹路的刀出现在寇季手里的时候,阿古捏眼珠子都瞪直了。 当寇季随手用手里的刀砍断了作坊里的一柄旧刀的时候,阿古捏下巴差点掉地上了。 唯有在辽皇耶律隆绪,以及辽国贵族手里才能见到的兵刃,居然被寇季锻造出来了。 阿古捏相信寇季会锻刀,也相信寇季会锻造出好刀,可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寇季能锻造出宝刀来。 “咕嘟~” 阿古捏盯着刀吞了一口口水。 寇季随手把刀递给了阿古捏,低声笑道:“不必吃惊,寻常的刀剑而已,刀上只有三种纹路。可惜材料仍有短缺,若是材料足够的话,我能锻造出七种纹路的刀。 那才算得上是宝刀。” 事实上寇季这话有些不仅不实。 这种铸造刀剑的工艺,九纹的才算是真正的宝刀。 寇季勉强能锻造出九纹的,只不过他锻造出九纹的刀,太脆、太渣。 除了卖相好以外,一无是处。 他只是一个造假出身的人,不是真正铸造刀剑的大师,能力有限。 寇季有没有说真话,阿古捏不知道。 他只知道,寇季锻造出了三种纹路的刀已经这么厉害了,那七种纹路的刀,肯定更厉害。 几乎没有任何有趣,阿古捏就追着寇季问道:“你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去找。” 寇季犹豫道:“你太好找……” 阿古捏晃荡着脑袋,认真的道:“只要是大辽有的,我都能帮你找来。” 寇季随口曝出了一些东西的名字。 怕阿古捏记不住,又取了一块炭,写在了一张灰灰的纸上,递给了他。 阿古捏拿着纸,连夜去找东西。 寇季则扔下了锻造的工具,回去睡了。 此后几日,阿古捏在疯狂的搜罗寇季所要的东西,寇季则安心的在铁匠作坊里打造刀。 随着一柄柄的三纹刀的出现,寇季能打造出神兵利器的消息,席卷了整个营地。 慕名而来的人多不胜数。 些许的辽国贵族也奔过来找寇季打造兵刃。 消息自然不可避免的传进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耳中。 辽皇耶律隆绪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越好的刀剑,打造起来越废材料,而且锻造工艺也难,根本无法推广出去。 只要不能推广到出去,就不能装备全军。 不能装备全军,再好的工艺,对辽皇耶律隆绪而言,那也是可有可无。 论兵甲之利,天下间没有人那个国家能比得上宋国的。 可那又怎样? 宋人拿着全天下最好的装备,还不是天天在挨打。 而宋人拥有的装备的制作方法,辽皇耶律隆绪都有。 他为何没有在辽国境内推广步人甲呢? 还不是因为步人甲造价太高,辽国装备不起。 寇季打造的刀剑,在辽皇耶律隆绪眼里,跟宋国的步人甲一样。 虽然好,但无法装备全军,对辽国无用。 相比起来,辽皇耶律隆绪更喜欢寇季制作的磷火弹。 那种只要点燃以后,见什么烧什么的磷火弹,才是辽皇耶律隆绪更需要的。 所以,当辽皇耶律隆绪听到了寇季能打造上等刀剑以后,并没有太大反应。 他只是背地里派人,帮着阿古捏,凑齐了寇季所需要的一切材料。 寇季拿齐了材料以后,钻进了铁匠作坊里,就再也没出来。 没过几日,一柄七纹路的宝刀就出世了。 阿古捏拿到了宝刀以后,如获至宝,试了一番宝刀的锋利程度以后,抱着就不撒手。 他抱了足足两日,才一脸不情愿的询问寇季,“我要不要把这柄宝刀献给陛下?” 寇季闻言一愣,晃了晃脑袋,“没必要,宝刀配英雄。辽国皇帝陛下又不用上斩杀敌,他要这宝刀也无用。你自己留着吧。” 阿古捏犹豫道:“可我……” 寇季看出了阿古捏的顾虑,低声笑道:“放心,回头我打造一柄九种纹路的,送给辽国皇帝陛下。” 阿古捏一脸愕然,“还有更好的?”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道:“你太贪心了……” 阿古捏一愣,挠着头灿灿一笑,“七种纹路的陪我,刚刚好。”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忙完了去找你喝酒。” 阿古捏重重的点了点头,抱着他的宝刀离开了。 寇季一直等到傍晚,等到铁匠铺子里没人了,悄悄的取出了另一套工具,开始打造东西。 等他打造完了以后,拿着东西悄悄回到了帐篷。 然后才去找阿古捏喝酒。 翌日。 继寇季能打造出宝刀宝剑的风声后,有关于寇季能打造顶尖的首饰的消息又传了出去。 首先找上门试水的就是辽国十三公主耶律赛哥。 她虽说被辽皇耶律隆绪幽禁了,可只要她不离开营地,辽皇耶律隆绪也懒得约束她。 寇季随手帮耶律赛哥打造了一枚金簪。 耶律赛哥立马带着去找她的姐妹们炫耀。 然后越来越多的公主们,加入到了请寇季打造首饰的行列。 时间一晃。 大半个月过去了。 寇季在辽国的营地里,宛若一个匠人。 有关于辽皇耶律隆绪要拿岁币换寇季的事情,大宋朝廷给的回复也到了。 不答应! 除此之外,大宋朝廷还特地送来了国书,要求辽皇耶律隆绪履行两国之间定下的婚约。 辽皇耶律隆绪当即就招来了宋国使节,继续商讨和谈,以及两国结亲的事由。 经过了大半个月的磨合,两国在和谈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辽国减免了五万绢的岁贡,作为罢兵的条件。 但同时也提出了要求。 要求宋国在两国边陲,加开三个通商的地方。 这种在宋人看来,是给宋国送钱的举动,宋国没理由拒绝。 最后经过商谈,重新订立了两国盟约。 随后两国约定了撤走边陲上重兵的时间以后。 两国就战事的和谈,正式落下帷幕。 但寇季一行并没有急着返国。 因为两国结亲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磋商。 就在两国为结亲的事情扯皮的时候,寇季向辽皇耶律隆绪献上了一柄九纹的宝刀,向辽后萧菩萨哥献上了一顶掐丝的凤冠,作为谢礼。 酬谢他到了辽国以后,辽皇耶律隆绪的款待。 寇季献给辽皇耶律隆绪的宝刀很华丽,献给辽后萧菩萨哥的凤冠更华丽。 华丽到即便是一心向佛的萧菩萨哥,捧着凤冠也赞不绝口。 辽皇耶律隆绪见辽后萧菩萨哥很满意寇季的礼物,大手一挥,赐给了寇季千匹良马。 千匹没有阉割过的良马。 寇季在献上礼物的时候,其实没想过会有什么赏赐。 但辽皇耶律隆绪能赏下千匹没有阉割过的良马,他岂有不要之理。 大宋缺马,很缺马。 原因是大宋不擅长养马,所以每年大宋花巨金,从周遭购买大批的良马。 黑心肠的辽人、西夏人,在卖给大宋马匹的时候,总是会把马阉割掉。 这让大宋在马匹上,只能依赖进口。 毕竟,阉割的马匹,无法繁殖后代,它们战死了,或者老死了。 大宋就只能花钱从辽国、西夏购买马匹。 所以,辽皇耶律隆绪能一口气赏给寇季千匹没阉割过的良马,算得上是一种厚赐。 热心肠的阿古捏,亲自出手,领着那些得了寇季恩惠的皮室军将士,帮寇季挑了一千匹的好马。 寇季在拿到了马以后,就一股脑的塞给了向敏中,让向敏中尽早运回大宋去。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马,千匹良马,对他而言,只是意外收获。 就在寇季把凤冠献出去以后第二日。 有人找上了寇季。 一个辽国皇室内的女官,一个年迈的中年妇人。 她见到了寇季,微微一礼,硬梆梆的道:“娘娘要见你!” 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跟随着女官,一起往一座大帐内走去。 要见他的是辽国的那个娘娘,寇季心里很清楚。 他做了这么多事情,等的就是这位娘娘的召见。 在女官的引领下,寇季进入到了大帐内,见到了那个丑陋的顺圣元妃萧耨斤。 这是一个模样丑陋,却不甘心与平凡的女人。 也是一个什么都要跟辽国皇后争一争的女人。 她想做皇后,她想取代萧菩萨哥,这在辽国,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当然了,她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 史料上记载,辽皇耶律隆绪驾崩以后,年幼的耶律宗真继位,这个女人就展现出了强烈的权力欲望。 她不仅生出了废除耶律宗真,改立耶律宗元(以后的耶律重元)的心思,还想效仿萧太后,效仿刘娥,执掌辽国权柄。 这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也是一个敢想敢干的女人。 所以寇季选择找上她。 顺圣元妃萧耨斤见到了寇季,并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她用冰冷的语气吩咐寇季,“本宫要一个一模一样的凤冠?” 寇季愕然的看着他,假装很茫然。 顺圣元妃萧耨斤咬牙重复道:“本宫要一个跟萧菩萨哥一模一样的凤冠。” 顺圣元妃萧耨斤盯着寇季,威胁道:“你若是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凤冠,本宫不会为难你。你若是能做出一个更好的凤冠,本宫还会不吝赏赐。 陛下能给你一千匹良马,本宫能给你两千匹。” 寇季从顺圣元妃萧耨斤的话里,听出了施舍的感觉。 也听出了她为了跟萧菩萨哥争风,不择手段的疯狂。 寇季闻言,表现出了一丝迟疑,他低声道:“更好的凤冠,外臣倒是能做出来。只不过……” 顺圣元妃萧耨斤瞪起眼,质问道:“只不过什么?” 寇季沉声道:“想要做出更好的凤冠,那就必须用到银制品。银制品制作的时候,需要用到铅等物。此物对人体有害。” 说者有心,听着也有心。 顺圣元妃萧耨斤在听到了铅有害的时候,眯了眯眼,低声追问道:“怎么会有害呢?本宫见到我大辽不少女子,用的都是银簪,也没见她们被银簪所害。” 寇季认真的道:“我朝先帝亡故,娘娘有所耳闻吧?” 顺圣元妃萧耨斤点头道:“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寇季道:“我朝先帝亡故,就是因为吃多了仙丹妙药,导致的铅汞中毒。” 顺圣元妃萧耨斤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她沉吟了一下,对寇季淡淡的道:“那你就给本宫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凤冠吧。做成以后,本宫不吝赏赐。” 寇季拱手一礼,道:“多谢娘娘。” “下去吧。” 寇季拱了拱手,退出了大帐。 寇季走后。 顺圣元妃萧耨斤眯着眼,问身旁的女官,“萧菩萨哥那个贱人,喜欢用银壶对吧?” 女官重重的点头。 顺圣元妃萧耨斤脸上闪过一道狰狞,低声笑道:“上一次下毒,没有毒死她。这一次一定要毒死她。” (非杜撰,史料记在,顺圣元妃萧耨斤曾经为了争夺后位,多次给萧菩萨哥下毒。) 大帐外,寇季漫步在新发出绿芽的草地上,悠哉游哉的。 辽皇耶律隆绪为了弄死他,不惜阴谋阳谋齐出,那就别怪他心狠。 让辽皇耶律隆绪的妃嫔弄死他的皇后,这只是寇季谋划的第一步。 他还有更狠的给辽皇耶律隆绪背着。 在大宋的时候,他被人欺负了,那得忍着,得找机会才能报复。 可在辽国,他就无需顾忌什么。 一个有手艺,并且肆无忌惮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寇季回到了帐篷里,拿上了东西以后,继续去铁匠作坊,帮顺圣元妃萧耨斤制作凤冠。 顺圣元妃萧耨斤的凤冠制作的时间,远比给辽后萧菩萨哥制作凤冠的时间要长。 因为寇季在等。 等辽皇耶律隆绪亲口宣告辽国和亲公主人选的时候。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中旬。 经过了几轮攀谈,辽国和亲公主的人选已经选定。 不出寇季的预料,正是那一位半夜钻他帐篷的女子。 寇季也是在辽皇耶律隆绪亲口宣告出她的名字的时候,才知道她叫耶律十五哥。 她以前或许不叫这个名字,但是从她成为了辽皇耶律隆绪女儿的那一刻起,她就换上了这个名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5章 再坑耶律吴哥(卖萌打滚求月票!双倍月票即将开启!) 在寇季眼里,这是一个很儿戏的名字,但在辽国,这是一个很正经的名字。 比如,辽皇耶律隆绪的长女,叫做耶律燕哥,四女叫崔八、五女叫陶哥、七女叫九哥、九女叫八哥、十女叫十哥。 后面还有泰哥、赛哥、兴哥等。 放到大宋,皇室要是这么给女儿起名字,会被笑掉大牙。 可在辽国,这却是常态。 随着跟大宋结亲的公主定下,寇季帮顺圣元妃萧耨斤准备的凤冠也做好了。 当寇季把顺圣元妃萧耨斤的凤冠送到了她住处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 听她大帐外的侍女称,顺圣元妃萧耨斤去找辽后萧菩萨哥礼佛去了。 听侍女话里的意思,近些日子,顺圣元妃萧耨斤时不时就去找辽后萧菩萨哥。 寇季送完了凤冠,回到了自己帐篷里以后,感慨道:“看来顺圣元妃萧耨斤已经把辽后萧菩萨哥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一刻也不想让她多活啊。” 至于顺圣元妃萧耨斤会如何利用铅汞等物,弄死辽后萧菩萨哥,寇季就不想知道了。 方法他已经隐晦的告诉顺圣元妃萧耨斤了,至于她会如何操作,那就不是寇季能干预的了。 寇季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已经被他坑成庶民的耶律吴哥。 这货脑袋不够机灵,刚好被他利用。 寇季让阿古捏帮他打探了一下耶律吴哥的行踪。 发现这货还在养马。 唯一的不同就是,耶律吴哥以前养马的时候,佩刀戴甲,身边还有侍卫跟随。 如今的他,身上什么都没有,身边也没有人跟随。 只有一身破布麻衣穿着,手里只有一根套马杆。 在他看到了寇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犹如一头发怒的猛虎,怒吼着向寇季扑了过来。 “寇季,我要杀了你!” 跟随在寇季身后的侍卫还没有出手,阿古捏就挡在了寇季身前,挡住了耶律吴哥。 他抬手擒住了耶律吴哥,沉声提醒道:“吴哥,寇季是陛下的客人,你不得无礼。” 耶律吴哥被阿古捏擒着,还不放弃对着寇季张牙舞爪,“是他,是他害的我一个尊贵的皇子,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阿古捏皱眉道:“处置你的是陛下,跟寇季无关。” 耶律吴哥怒吼道:“可陷害我的是他,他若是没有陷害我,我怎么可能被父皇处置。” 阿古捏冷声道:“寇季有没有陷害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当日陛下处置你的时候,若不是寇季求情,你早就变成了一个死人。 我辽人向来重义,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寇季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就不应该这么对他。” 耶律吴哥愤怒的道:“那你要我怎么对他?对他笑脸相迎?我做不到,我只想宰了他。” 阿古捏拽着耶律吴哥,沉声道:“吴哥,你冷静一下,你想让陛下杀了你吗?” 阿古捏这话提醒了耶律吴哥。 他已经是一个庶民了。 再犯错,就唯有一死。 耶律吴哥咬着牙,怒声道:“你滚,我不想见到你。” 寇季低声笑道:“那我明日再来。” 丢下这话,寇季扭头就走。 第二日。 同一时间,寇季果然又出现在了耶律吴哥面前。 听了耶律吴哥一腔怒吼以后,再次扭头就走。 如此往复了四日。 第五日的时候。 耶律吴哥已经不骂寇季了,再寇季出现以后,他冷冷的盯着寇季,质问道:“你又想坑我?” 耶律吴哥指着自己破烂的衣服,咬牙道:“我已经被你坑成了庶民,你还想怎样?难道你非要我的性命不可?”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记得,你可是三番两次的说过,必取我的性命。可我现在活的比你滋润。” 耶律吴哥银牙咬的咯嘣作响,他想砍死寇季。 他目光在寇季身边盘桓了一二,声音低沉的质问道:“阿古捏呢?” 寇季摇头道:“今日我没叫他。” 耶律吴哥眼中凶光尽显。 寇季淡然一笑,“我劝你放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要是死在了你们辽国营地里,到时候,陪葬的可就不止你一人。” 耶律吴哥听到这话,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你滚吧……” 耶律吴哥瓮声瓮气的说。 寇季笑道:“你我的恩怨,终究需要解决。我不想带着一腔恩怨,回到大宋。你也不愿意怀着一腔恩怨,苟活下去。” 耶律吴哥仰起头,盯着寇季,质问道:“你想怎样?”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找个时间,我们打一场,解决了这桩恩怨。” 耶律吴哥目光在寇季身上盘桓了一二,讥讽道:“就你?跟我动手?你是在找死。” 寇季低声笑道:“是不是在找死,那得打过才知道。兴许是我弄死你,也说不定呢。” 耶律吴哥眼中闪过一道恼怒,转瞬即逝。 他想到了弄死寇季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所以就放弃了放狠话。 因为他知道,他放出了狠话,却没弄死寇季的话,又会成为一个寇季嘲讽他的话柄。 耶律吴哥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寇季道:“你明明知道我不能杀你……” 寇季坦然道:“所以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耶律吴哥眉头一挑,意外道:“杀你的机会?” 寇季点头道:“我观察过营地,外营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树木被各部族的勇士们砍光了,但仍有不少小树存留。 后日晚上三更,等所有人都睡下了以后,我们就在那里决一生死。 我要是弄死了你,把你尸体推进树林里,把罪责推给外面的各部族勇士。 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手段。” 耶律吴哥眼珠子一转一转的。 他不得不承认,寇季的说法,让他动心了。 杀了寇季,把杀死寇季的罪责推给外面各部族勇士,无疑是一种最妥当的脱罪方式。 那些各部族的勇士之所以被皮室军的将士们阻隔在外营,就是因为辽皇耶律隆绪信不过他们。 害怕他们中间有人行刺。 历年来,在辽国压迫下,选择行刺的各部族勇士,多不胜数。 那些藏在山水间的野蛮人,总觉得能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快速的解决他们部族被压迫的问题。 寇季见耶律吴哥心动了,就没有继续再劝说。 他丢下了一句,“后天晚上,三更见。” 然后离开了此地。 耶律吴哥坐在原地一动也没动。 他在考虑寇季这话的真实性,已经可行性。 寇季回到了帐篷里以后,换了一身穿戴,又去了另一个地方。 等他从那个地方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一直等到了第三日的夜晚,他才悄无声息的钻出了帐篷。 不过他并没有赶去跟耶律吴哥约定的小树林。 而是伸了个懒腰,去了向敏中的帐篷。 帐篷里。 向敏中盘点大宋送过来的聘礼。 见到了寇季,向敏中疑问道:“最近你总是神出鬼没的,在谋划什么?” 寇季摊开手,道:“什么也没谋划。” 向敏中翻了个白眼,丢下了手里的账册,不屑道:“老夫信你有鬼……” 不等寇季开口,向敏中指着丢下的账册,吩咐道:“帮老夫清点一下朝廷送来的珍珠,够不够数。” 寇季捡起了账册,随手翻看了两眼,淡淡的道:“没必要清点,或许用不上。” 向敏中刚捧起水壶,喝了一口,听到寇季这话,恼怒的道:“怎么会用不上,双方国书已经递交,钦天监已经合过八字,说辽国公主耶律十五哥有旺君之相。” 寇季狐疑道:“我怎么觉得钦天监在胡说八道。” 向敏中撇嘴道:“那是因为朝廷有人想借此换取我朝跟辽国多年和平。” 寇季皱眉道:“我祖父,还是太后?” 向敏中叹气道:“你祖父肯定不会。” 寇季缓缓点头,“那这婚事就成不了。” 向敏中意外的看向寇季,询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顿了顿,向敏中狐疑的盯着寇季,疑问道:“从你进来的时候,处处透露着不看好这桩婚事的语气。你是不是做了什么破坏这桩婚事的事情?” 寇季闭口不言。 向敏中摸着胡须,瞧着寇季,狐疑道:“按理说,这桩婚事成了,咱们大宋也不吃亏。你为何会有破坏这桩婚事的心思?” “你背着老夫和王曾,向辽皇和辽后献上宝刀、凤冠,是不是有什么谋划?” “你一门心思的想破坏这桩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 向敏中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也思考了许久。 他说话的声音猛然一顿,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质问道:“你之所以破坏这桩婚事,是因为这件婚事如果成了,你会有麻烦缠身?” “老夫近些日子在辽营里听到一则谣言,说辽皇举办放偷日的前一夜,有女人钻进了你的帐篷。” “难道……” 向敏中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他已经猜出了事情的真相。 寇季叹了一口,无奈的道:“您是知道的,小子那晚什么也没做。不然也不可能困到跟你抢床去睡。” 向敏中咬着牙道:“老夫知道你什么都没做。可这事老夫信,王曾信,我大宋朝的满朝文武却不会信,我大宋的百姓也不会相信。 你曾经用谣言算计过别人,你应该清楚。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了,所有人只会往坏的一方面想。 你再辩解也是无用。” 向敏中一跺脚,叹气道:“你说说你,跟谁睡不好,非要跟她睡。” 寇季辩解道:“我没跟她睡……” 向敏中瞪起眼,“这话说出去,有人信吗?” 寇季闭上了嘴。 向敏中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寇季道:“我也是被辽皇算计了。他以岁币赎买我,只是阳谋,他背地里还给我留了一手。他本来是想打算借此逼迫我投靠辽国的。 但他逼迫我不成,就准备用这一手弄死我。” 向敏中咬牙道:“辽皇真是阴险……” 向敏中瞪着寇季提醒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以后再碰到了这种事情,你一定要小心点。” 向敏中提醒完了寇季以后,沉吟了一下,迈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现在这里待着,老夫去找王曾商量一二。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你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寇季倒是没有反对,任由向敏中去找来了王曾。 向敏中当着寇季的面,把寇季惹上了麻烦跟王曾分说了一遍。 王曾听了直皱眉头。 不等王曾开口喝斥他,寇季就开口道:“我已经想出了解决此事的办法,不过需要二位配合。一旦事成,不仅能成功的摆脱我身上的麻烦,还能借此敲诈辽国一笔。” 向敏中瞪起眼,喝斥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寇季没有细说,只是简单的道:“二位静等佳音即可。” 王曾阴沉着脸道:“那就等等看。” 王曾盯着寇季,认真的道:“一旦你的谋划不成,那老夫就会禀明辽皇,说耶律十五跟官家虽然八字相合,但是跟太后八字犯冲,让他另择公主。” 寇季意外道:“还可以这样?” 向敏中骂道:“还不是为了你的狗命着想。老夫二人这么说,可是要担上天大的干系的。一旦事发,虽无性命之忧,可仕途就完了。 老夫年龄大了,早就到了乞骸骨的时间了。 可王曾年龄还小。” 王曾摆手道:“不碍事,不过是在家蛰居几年,几年过后,老夫也会再次起复的。” 寇季对着向敏中、王曾二人,深深一礼。 两个老倌为了他的狗命,不惜赌上仕途,算得上是不惜一切代价在护他。 这种厚爱,寇季怎能不谢。 寇季施礼过后,认真的道:“您二位不必如此。那一夜,耶律十五冲进我的大帐,没人瞧见。所以辽皇随时可以把那一夜的事情套用在另一个公主身上。 所以,一个耶律十五的去留,并不足以解决我身上的麻烦。 此事我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还请您二位不必挂怀。 您二位只需要陪着小子一起静等佳音即可。 到时候少不了您二位咆哮朝堂,找辽皇要一个说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6章 简单而有效的办法 向敏中、王曾二人,对寇季的话将信将疑。 他们二人已经有了决定,无论寇季的谋划成与不成,他们都会想办法取消这一桩两国联姻,借此维护寇季的狗命。 二人虽非寇季的血亲,但早已将寇季当成了一个亲近的晚辈,寇季有了危难,他们二人少不了要维护一二。 三人在向敏中的营帐里待到了半夜三更。 营地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比起后世,昼夜不停的机械轰鸣声,古代的夜晚,静的出奇。 仿佛天地间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一空。 那种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的夜晚,让人的思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随后沉浸在甜甜的睡梦中。 渐渐的…… 鸟的啼鸣、野兽的低吼、风吹着树叶的唦啦啦声音响起…… 它们打破了寂静的夜,却给寂静的夜晚增添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寇季很喜欢这种夜晚,向敏中也喜欢,王曾也喜欢。 王曾很想即兴赋诗一首,但见到了寇季、向敏中在闭眼聆听鸟兽的啼鸣,在听风吹树叶的轻响,他果断闭上了嘴,陪着二人一起聆听万物的声音。 “轰隆~” 一声如同炸裂的闷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寇季猛然睁开眼,对着同样睁开眼的向敏中、王曾二人道:“走……” 向敏中、王曾同时对视了一眼,盯着寇季,缓缓摇了摇头。 王曾开口道:“辽皇还没有出动,我们不宜出动。” 向敏中借机提醒道:“不论做任何大事,都不能慌,也不能急,越慌越急,越容易出错。” 寇季闻言,思量了一下,觉得向敏中、王曾说的有理,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只是外使,不是辽臣,在辽皇耶律隆绪没有出动之前,他们先一步赶到事发地,很容易被辽皇耶律隆绪看出破绽。 三人在营帐里待了没多久,听到了侍卫禀告,说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一队皮室军,出了内营以后。 三人一同出了营地。 守候在营地门口的侍卫们快速的出现在了三人身前,护在了三人四周。 他们手里的刀枪已经出鞘,警惕的盯着四周。 向敏中抬了抬手,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瞧了一眼,对侍卫们吩咐道:“不必惊慌,随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向敏中、寇季、王曾三人,在侍卫们护持下,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营地内的辽人,以及个小部族的头人们已经被经醒,他们一个个挑着火把,也出现在了营帐外。 眼见着向敏中、寇季三人往外营走去,他们思量了一下,也穿戴整齐,往营地外跑去。 向敏中三人到了外营以后,见到了皮室军的将士,集体出动,把住在外营的各小部族的勇士、姑娘们赶到了一处。 各小部族勇士们,对于辽国这种不讲理的做法,充满了怨恨。 但面对数量庞大的皮室军将士,他们敢怒不敢言。 皮室军将士,把各小部族的勇士们赶到了营地外一片小树林出,才缓缓停下。 在小树林前,堆放着许多的大树根。 这些大树根,都是各小部族的勇士们,在帮辽皇、辽国贵族、以及辽军们搭建营地的时候遗留下来的。 他们在砍树的时候,之所以会砍树掘根,就是为了避免树桩子留在地上,成为骑兵纵横的阻碍。 在其中一堆大树根下,躺着两道人影。 在他们周遭,撒乱的丢着一些金银细软。 其中一道人影是跟寇季越好在小树林外决一死战的耶律吴哥。 另一道人影,就是那个半夜钻进了寇季帐篷里的耶律十五。 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散乱。 耶律吴哥的裹挡布拉扯了足足一丈长,随意的丢在地上。 耶律十五下半身的衣物不见了踪影。 细细观察以后,才能看到,她的衣物被压在一块大树根下。 “情况不太妙……” 向敏中目睹了耶律吴哥和耶律十五的状况以后,低声说了一句。 他说的情况不太妙,指的不是二人衣衫褴褛的问题。 而是耶律吴哥的惨状。 耶律吴哥不止没了裹挡布挡身,在他身上还压着一块巨大的大树根。 树根的根须,刺破了他的胸膛、肚皮,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肉里。 鲜血从他胸膛、肚皮上的伤口里流淌出来,侵湿了他身下的草地。 不需要去查探,就能断定,耶律吴哥已经死透了。 如果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活下来,那就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耶律十五身上倒是没有多少致命伤,只是额头上有一处树根划出来的血痕。 她应该没死,但是陷入到了昏迷当中。 辽皇耶律隆绪跨在马背上,盯着眼前的场景,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啪~” 辽皇耶律隆绪甩了一下马鞭,胯下的马儿缓缓走动了起来。 辽皇耶律隆绪拽着马缰绳,让马儿在那些被围困的各小部族勇士们身边缓缓踏过。 他盯着各小部族的勇士,冷声质问,“谁干的?” 各小部族的勇士们,有人在辽皇耶律隆绪的质问下,一个劲的往后缩,有人则一脸愤恨的盯着辽皇耶律隆绪。 “交出凶手,朕绕你们不死!” 女真部小头人盯着辽皇耶律隆绪,咬牙道:“陛下要杀就杀,何必用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 “住口!” 女真部头人见儿子出言挑衅辽皇耶律隆绪,赶忙喝斥了他一句,然后谦卑的跪到在辽皇耶律隆绪面前请罪,“陛下,小儿不知礼数,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 女真部头人回身看了一眼耶律吴哥、耶律十五,低声道:“还请陛下明察,皇子和公主会变成现在这样,恐怕跟我女真部无关。” “分明就是他二人苟欢野合,还准备借机私奔,却没料到撞倒了树桩,变成了现在这样,辽皇为何要怪罪我等?” 有脾气直的小部族的勇士,大声的喊出了这番话。 一瞬间,辽皇耶律隆绪的脸色阴沉到了顶点,他盯着那小部族的勇士问道:“你是何人?” “勃尔部勃颜吉……” 小部族勇士硬梆梆的在自报家门。 然而,话还没说完,辽皇耶律隆绪就冷声道:“斩!” 当即,有皮室军的将士出列,一刀砍下了小部族勇士的脑袋。 各小部族的勇士们盯着辽皇耶律隆绪,差点没把银牙咬碎。 但面对辽皇耶律隆绪强势的镇压,他们只能闭口不言。 “辽皇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在辽皇耶律隆绪强势镇压下,还敢触辽皇耶律隆绪眉头的,只有大宋使节。 王曾在万众瞩目下,出现在人前,冷声笑道:“兄妹苟合,天理难容。他二人能有今日的下场,纯属咎由自取。 似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辽皇居然要把她嫁给我大宋官家。 辽皇此举,是在欺我大宋官家,欺我大宋数万万臣民。” 王曾话音落地,向敏中缓缓出列,冷声道:“辽皇,我们需要一个交代,我大宋需要一个交代。” 辽皇耶律隆绪咬牙道:“此事尚未查明,未必就不是你宋人捣的鬼。” 王曾不卑不亢的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辽皇尽管查验就是了。但您需要给我大宋的交代却不能少。” 向敏中瞧着耶律吴哥、耶律十五,晃着头道:“贵国皇子、公主居然是这般模样,依老夫的意思,两国和亲的事情,就此作罢。 我大宋皇宫乃是干净的地方,可容不下兄妹苟合之人。” 辽皇耶律隆绪被向敏中、王曾二人气的七窍生烟,他恼怒道:“若是朕查出来此事是你们宋人捣的鬼,朕一定要了你们的脑袋。” 王曾瞥了一眼辽皇耶律隆绪,冷笑道:“若是辽皇不给我大宋一个交代,那咱们就兵戎相见。” 丢下这句话,王曾甩了甩袖子,回身见寇季还愣在原地,就大声的喝斥道:“看什么看,兄妹苟合有什么看的。 本来睡的好好的,平白无故的被惊醒,看了这么一桩恶心人的事情。 污了眼。 扶老夫回去洗洗眼。” 辽皇耶律隆绪被王曾、向敏中二人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却又不能下令杀了这两个老倌,只能对着身边的人训斥道:“给朕查!给朕查的一清二楚!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朕要把他扒皮抽筋!” 向敏中三人却没打理辽皇耶律隆绪的愤怒。 他们三人甩了甩袖子,一同离开了此地。 路上的时候。 寇季对王曾赞叹道:“没想到您骂人的时候,如此阴损。”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没有说话。 回到了向敏中的帐篷以后。 王曾才开口道:“没留下什么首尾吧?” 他的脸上毫无刚才的冷峻,有的只是一脸的焦急。 寇季低声道:“原本有些麻烦,小子也想到了应付的对策,只是没料到耶律吴哥已经死了。他死了,小子什么首尾都没有了。” 王曾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少缓和,他盯着寇季,认真的道:“你是怎么把耶律吴哥和耶律十五凑在一起的?” 向敏中沉声道:“适才老夫观察了一下,耶律吴哥已经死了,可耶律十五上有气息。” 向敏中盯着寇季道:“耶律吴哥若是没死,辽皇纵然要查验此事,也不会一查到底。可是耶律吴哥一死,辽皇必然将此事清查到底。 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很有可能都会被辽皇抓住,所以你要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别被辽皇抽丝剥茧的挖到你头上。” 寇季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谋划,道:“二位放心,除了我约见耶律吴哥有迹可循外,并没有其他手脚留下。 如今耶律吴哥已死,就没人知道我约过他去外营。” 向敏中、王曾二人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 向敏中疑惑道:“耶律十五不是你约的?” 寇季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耶律十五,还真不是他约的。 他只是背地里让张元盯着耶律十五,发现了每过三日,耶律十五都会去外营的小树林旁,跟自己的亲生父母相会,顺着这个时间,设了一个局而已。 耶律十五马上要远嫁到大宋,也许终生都不能再跟亲生父母相见了。 所以她借着还能跟亲生父母相见的时候,偷偷会面,这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没料到,她探亲的举动,会被寇季发现,反而利用这一点,算计了她。 这也是他为何在约耶律吴哥去外营决生死的时候,不提今日、不提明日,反而一定要约到后日的原因。 王曾略微思量了一下,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将他二人摆在一起的?” 寇季低声笑道:“每过三日,耶律十五都会支开身边的人,在傍晚的时分,偷偷离开内营,然后在入夜以后悄悄回到营地里。 我只不过是让人在她回程的路上偷袭了她。 然后将她在两更天的时候,拖到小树林旁边,再扯乱她的衣服。 耶律吴哥三更天到了以后,见到了衣服撒乱的耶律十五,必然紧张的上前观看。 等他一颗心都放在了耶律十五身上的时候,再找人从旁偷袭他。 然后再把他二人摆在一起。” 向敏中皱眉道:“即便如此,仍有破绽,你如何保证你的人会在辽皇到达之前离开呢?” 寇季低声一笑,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葫芦,葫芦口被封着上面有半截引信,引信缠绕在一节线香上。 “就凭这么……” 寇季拿着手里的葫芦,低声笑道:“这东西没多大威力,但是刚好能帮助我的人脱身。它在点燃以后,一刻钟以后才会炸裂。这一刻中,就是我的人脱身的时候。” 王曾微微一愣,迟疑道:“火药?” 寇季点头道:“不太多的火药,还夹杂了一些其他东西。炸裂以后,味道不会太大,葫芦也会被烧成灰烬。风一吹,几乎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向敏中晃荡着脑袋,沉声道:“仍旧会留下痕迹。” 寇季笑道:“没有痕迹……因为我的人够聪明,他选择了堆放大树根的地方点燃这东西,大树根被震的滚落下来的时候,基本上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旁人只会以为是大树根堆放的不够牢固,滑落所致,绝对不会查到一点儿人为的痕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7章 马惹的祸端? “耶律十五可没死,她要是告诉辽皇耶律隆绪,自己是被人偷袭了呢?” 王曾质问。 寇季沉吟了一下,幽幽的道:“她是个聪明人,所以她什么也不会说。” 向敏中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低声道:“她确实什么也不会说,因为她去外营,目的是为了私会自己的父母。她父母也牵扯在这件事当中。 她不说,或许不会死。 可她要是说了,他们一家有可能都会死。” 王曾撇撇嘴,盯着寇季道:“你小子厉害啊。人心被你利用透了。老夫虽然不喜欢你这种做法,但你能借此保住性命,老夫也为你高兴。” 寇季腼腆的笑道:“小子可没您说的那么阴险。” 向敏中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道:“你的人也处理了吧。他活着,你就仍有破绽。” 寇季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他身边能用的人不多,好不容易培养出了一个用着顺手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杀了。 王曾了解清楚了寇季的手段以后,知道了寇季没有惹上麻烦,就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帐篷。 向敏中也把寇季轰出了帐篷。 寇季耸了耸肩膀,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 他安心的躺在了床榻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翌日。 清醒以后,寇季得到消息,耶律十五也醒了。 诚如寇季所料,耶律十五醒了以后,什么也没说。 因为她……失忆了。 寇季不知道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总之她失忆了。 她不会给寇季带来任何麻烦。 寇季也再也没见过她。 辽皇耶律隆绪疯狂的追查事情的真相,他查到了寇季曾经去见过耶律吴哥,却没查到寇季去见过耶律十五。 他可以生拉硬拽的把耶律吴哥去外营的事情跟寇季扯上关系,却无法把耶律十五去外营的事情跟寇季扯上关系。 更没有办法把耶律吴哥和耶律十五在外营发生的丑事,跟寇季扯上关系。 事情查到了最后,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在王曾、向敏中二人的逼迫下,为了给大宋一个交代,辽皇耶律隆绪把这件事推到了勃尔部族头上。 寇季得知了此事以后,差点没惊掉下巴。 王曾、向敏中二人回到了帐篷里以后,差点没笑掉大牙。 但他们只是偷着乐。 王曾、向敏中二人,去信大宋朝廷,将耶律吴哥、耶律十五兄妹苟合的事情,告诉了大宋朝廷上的衮衮诸公。 得到的回应是一致的。 取消和亲。 随着大宋在西夏战场上扬威,大宋的腰杆子渐渐也直了起来,说话也硬气了三分。 大宋要取消和亲,辽皇耶律隆绪自知理亏,并没有强硬的继续坚持和亲。 经过双方磋商,辽皇耶律隆绪答应了取消岁贡里的所有绢,以作赔礼。 寇季原本想借此取消所有的岁贡,但王曾、向敏中没有答应,大宋的满朝文武也没有答应。 寇准更是悄悄的让人送信给寇季,告诉他,现在大宋国内因为裁撤厢军的问题,乱糟糟的,不宜跟辽国闹的太僵。 寇季只能被迫放弃了取消所有岁贡的打算。 谈判过后,双方重新订立了盟约。 四月中旬。 寇季一行踏上了返程。 在阿古捏跨马把寇季一行从到了幽州外五里以后,他给了寇季一个真挚的拥抱,然后带着皮室军的将士,返回了幽州城。 阿古捏对寇季的感情是真挚的,他却不知道寇季差点坑了他。 事实上寇季最初选择的跟耶律十五苟合的人,是他,而不是耶律吴哥。 只是跟阿古捏相交久了,被这个汉子真挚的感情打动了,这才放弃了坑他,转头去选择坑了耶律吴哥。 王曾提着马车的帘子,见到了寇季盯着阿古捏的背影久久不肯收回目光,就开口询问道:“最初你选中的是他吧?” 寇季收回了目光,果断摇头道:“怎么可能,我绝不会坑害一个把我当朋友看待的人。” 王曾不屑的撇了撇嘴,放下了马车上的帘子,不再搭理寇季。 前军的侍卫在这个时候过来请示,是否要按照原路返回。 寇季却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选择先去铜台关。 之所以选择去辽国的一个军事关塞,那是因为辽国顺圣元妃萧耨斤答应给寇季的四千匹良马,就在铜台关。 为何顺圣元妃萧耨斤答应给寇季的良马从两千匹变成四千匹,只有寇季跟她心里清楚。 辽后萧菩萨哥病倒了,在寇季离开幽州城的前一天病倒了。 这也是辽皇耶律隆绪没有再为难寇季,痛快的放寇季离开辽国的原因。 辽皇耶律隆绪后宫嫔妃众多,但是最爱的是辽后萧菩萨哥。 比起萧菩萨哥的安危,寇季不算什么。 这同样也是顺圣元妃萧耨斤痛快的把赐给寇季的良马提升到了四千匹的原因。 之所以要寇季亲自去铜台关取马,那是因为顺圣元妃萧耨斤赏赐寇季马匹,那是偷偷的给。 她不是辽国的皇帝,无法光明正大的把四千匹良马给寇季。 铜台关的守将是顺圣元妃萧耨斤的族弟,在看到了顺圣元妃萧耨斤的手书以后,并没有为难寇季,从马圈里牵出来四千匹马匹,交给了寇季。 寇季也没有挑选,赶着马匹出了铜台关。 顺圣元妃萧耨斤的族弟也没有给他挑选的机会。 随说这四千匹马匹,跟阿古捏亲手挑出来的良马,有千差万别,但能被辽国选进军中的马匹,那也是一匹匹好马。 更重要的是,四千匹马匹,都是从马圈里直接提出来给寇季的,并没有阉割。 也就是说,直接给了寇季四千匹马种。 王曾、向敏中看着寇季驱赶着四千匹的马匹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怎么弄到的?” 王曾盯着寇季身后奔腾的马群,激动的问道。 寇季淡然道:“别人给的。” “怎么没人这么大方的给老夫马呢?” 向敏中撇着嘴下了马车,一个一个的查验了马匹,然后激动的喊道:“没有阉割过的!” 寇季不屑的道:“阉割过的我也不要。” 王曾几乎没有犹豫的喊道:“献给朝廷,老夫保你一个四品官位。” 寇季果断摇头道:“献给朝廷还是算了,这是别人送给我的私礼,又不是送给朝廷的。我要留着自己玩。” 王曾怒吼道:“留在你手里,只会糟蹋了这些马。” 寇季认真的道:“交给朝廷,才会糟蹋了这些马。” 王曾恼怒道:“你是朝廷的臣子,怎么可能信不过朝廷。” 寇季沉声道:“信得过朝廷的人多了,每年给朝廷献马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可现在,马呢?” 寇季感觉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调整了一下语气,低声道:“您也是坐过相位的人,您应该知道,这些马落在了朝廷手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它们立马会被那些武勋、马官,以各种理由瓜分掉。 最后不是折辱在那些武勋家里的纨绔子弟手里,就是糟蹋在那些马官手里。 它们唯有留在我手里,数量才会越变越多。 也唯有我,才能保住它们,才能让它们长长久久的繁衍下去。” 就在这时,向敏中已经查验过了马匹,凑了过来,他认真的道:“寇小子说的有理,我大宋朝廷可不止军政糜烂,马政同样糜烂。这些马匹只有留在寇小子手里,才会繁衍壮大。” 王曾听到向敏中这话,皱着眉头,不再让寇季献马。 但他却不看好寇季能留下这些马。 “老夫就怕你留不下这些马。” 王曾盯着拿欢腾的马群,沉声道:“满朝文武要是知道了你手里有这一批良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从你手里拿走它们。” 王曾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所有人……” 寇季咧嘴笑道:“那就得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能从二十万兵马手里,抢走这些良马。” 王曾、向敏中闻言一愣。 王曾沉吟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老夫就不再多言。” 寇季灿烂的一笑。 王曾、向敏中二人,对视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上了马车。 一行人继续踏上了归程。 只是他们的队伍变得庞大了不少。 因为多了四千匹良马。 出了辽国境内,进入瓦桥关的时候,瓦桥关的将士看到了四千匹良马出现,都惊了。 若不是看到了队伍前方的大宋旗帜,他们还以为是辽人打过来了呢。 随着寇季带着良马进入到了瓦桥关,寇季从辽国弄到了五千匹良马的消息,也如同一阵风一样吹了出去。 一些马官,得到了消息以后,立马派人八百里加急给朝廷,要求在瓦桥关,共分这批良马。 寇季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入了瓦桥关以后,一直在接受刘亨的吹捧。 这厮自从跟着曹玮在战场上混了一圈以后,少了一些跳脱,多了一些沉稳。 见到了寇季以后,先给了寇季一个大大的熊抱,随后一个劲的夸寇季什么智勇双全、临危不乱之类的话。 他虽然夸着寇季,可他的目光却从没有离开马圈。 瓦桥关内的马圈内,不止圈养着寇季带回来的四千匹马匹,还有寇季早先送回来的一千匹良马。 一共五千匹的好马,看的所有人都眼热。 耳听刘亨越吹越过分,寇季没好气的质问他,“你是不是惦记上了我的马?” 刘亨嘿嘿笑道:“四哥不愧是四哥,一猜就猜中了我的心思。”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的心思还用猜?全都摆在脸上了。” 刘亨搓了搓手,笑道:“四哥,我可是答应了我手下的兄弟,每人给他们弄一批好马的。” 寇季淡然笑道:“最先送回来的那批马,已经在营地里待了一个月了吧。为何不见你去牵?” 刘亨低声笑道:“那可是四哥你的东西,你吩咐,谁敢动?不瞒你说,最近一个月,没少有人惦记这批马。先后有七八波人,拿着各种手书,到瓦桥关里,要提走这些马,要不是我拦着,估计早就被牵走了。” 寇季闻言,微微眯起眼道:“有人想动我的马?” 刘亨认真的道:“不是有人,是所有人。” 寇季眉头一挑,冷冷的笑道:“我人还没回来,就惦记上了我的马,还真是给我面子。他们是觉得我这个五品官是个摆设?” 刘亨低声道:“敢动你的马的人,自然不在乎你的身份。” 寇季冷笑道:“那我倒是要看看,是那些牛鬼蛇神。” 寇季望着刘亨,道:“这批马,你也不要惦记。在它的数量没有超过三万之前,谁也别惦记。” 刘亨脸色一变,张了张嘴。 不等他开口,寇季继续道:“我知道了你答应了别人,不想失信于人,但想来你要的马不多,去我随行的队伍里挑。他们的马,在辽国都换过了,都是好马。回头记得补偿他们一些钱财。” 刘亨闻言,重新摆上了一副笑脸,“就知道四哥你不会忘了我。” 寇季拍着刘亨的肩头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这个口子不能开。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所有人都会找上我,跟我讨马。” 刘亨重重的点头,“我明白……” “你去换马吧。我去洗漱一番。” 一路舟车劳顿,寇季也累了。 他需要好好洗漱一番,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然而,等他刚让人准备好了洗澡水,张元匆匆来报,“小少爷,咱们的人跟瓦桥关的将士起了冲突!” 寇季皱着眉头,问道:“何事?” 张元道:“因为马!” 寇季微微眯起眼,冷哼道:“我知道有人要图谋我这批马,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话音落地,寇季重新穿戴整齐,往马圈赶去。 赶到马圈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将士围着马圈,围着看守马圈的寇府侍卫。 其中有三个寇府侍卫已经被打倒在地。 寇季黑着脸上前,盯着所有人,沉声道:“谁在这里闹事?” 话音落地,从一群将士们当中,走出了一个三旬上下,一身绿袍的官员。 绿袍官员盯着寇季,淡淡的道:“我等并非在闹事,而是奉命来提马!” 寇季盯着他,冷声道:“奉命提马?奉谁的命,提的又是那个马?” 绿袍官员淡然道:“奉的是瀛州兵马都部署令,提的是圈养在我瀛州禁军治下关塞里的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8章 老倌的霸道,老卒的热情 “四哥,四哥,四哥……” 就在寇季质问绿袍官员的时候,刘亨闻讯赶了过来。 他走近以后,驱赶着那些瓦桥关的将士,:“滚开,滚开,都滚开……” 瓦桥关的将士似乎认识刘亨,所以在刘亨驱赶下,让出一条路。 刘亨迈步走到寇季近前,先是抬眼打量了一眼那个绿袍官员,眉头压了压,对寇季低声道:“四哥,刘家的人,背后之人应该是瀛州兵马都部署刘……” 刘亨的话还没有说完,寇季抬手制止了他。 寇季盯着绿袍官员,冷冷的道:“我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人,更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也暂且不论你欺到我头上,要明抢我马匹的罪过,单单是你见了我这个上官,不仅不施礼,还以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就能治你一个藐视上官之罪。” “张元?” “小人在!” “藐视上官,当如何处置。” “轻则杖五,罚俸三月;重则杖二十,罚俸一年。” 寇季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喝道:“那还等什么,给我压下去,杖二十,再论其他罪过。” 寇府侍卫本就对绿袍官员心里有气,听到寇季这话,顿时齐齐扑上前。 绿袍官员见寇府侍卫扑上前,赶忙后退了一步,躲在了瓦桥关将士身后,须发皆张,怒目道:“你敢!” 随着他喝声落下。 瓦桥关的将士们上前了一步,护卫在了他身前。 寇季见那些将士们涌上前,冷哼一声,骂道:“尔等是想犯上作乱?” 瓦桥关的将士们闻言,迟疑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退了几步。 “哼!” 绿袍官员冷哼了一声。 瓦桥关将士们浑身一颤,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 寇季见此,脸色一冷,踏前一步,冷笑道:“看来你们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你们要是真有胆,就尽管拿着你们手里的刀枪往我身上戳。 这人,我今天是非打不可,谁也护不住。” 寇季驱使着寇府侍卫上前,瓦桥关将士们硬着头皮挡在了寇府侍卫们面前,不让他们前进一步。 寇季冷哼道:“刘亨,拿他过来。” 刘亨咬着牙,冲进了瓦桥关将士们中间,淌开了一条道路,拧着绿袍官员的胳膊,将他扭送到了寇季面前。 瓦桥关的将士们不知为何,只阻拦寇府的侍卫,却没有阻拦刘亨。 刘亨扭送着绿袍官员到了寇季面前,寇季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在他充满了愤怒的眼神中,冷冷的吩咐寇府的侍卫,“给我重重的打!” 寇府侍卫们扑上前,从刘亨手里接过了绿袍官员,押在地上,随后便有人抄起了水火棍,准备行刑。 “寇季,我奉的可是我们都部署的令,你敢打我,那就是得罪我们都部署。” 绿袍官员被押在地上,脸贴着地,冲着寇季愤怒的咆哮。 寇季不屑道:“既然知道我的名字,那就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是什么人,就应该知道我的行事风格。别说你背后站着的只是一位都部署,就算你背后站着的是殿前司的殿帅,我也照打不误。” “不仅要打,还要打死!” “动手!” 绿袍官员听到了寇季要下杀手,終于慌了。 他急声喊道:“寇季,你无权处置我,就算我犯了错,那也得教给刑部、大理寺处置,你这是滥用私刑。” 寇季一愣,讥笑道:“我以为你很了解我,没想到你对我只是一知半解。” 说完这话,寇季不再多言。 寇府侍卫抄起了水水火棍开始动手。 绿袍官员见寇季非要弄死他不可,赶忙又喊道:“你们还在等什么?看着本官被人打死吗?本官若是被人打死,你们也不会好过。” 他这话是在跟瓦桥关的将士们说。 瓦桥关的将士们听到他的话,一脸为难。 一个统兵将校出列,对寇季拱手道:“寇侍郎,还请您网开一面,莫要让卑职等人为难。” 寇季冷笑道:“现在知道说软话了,刚才打我的人,围困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说软话。” “卑职等人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你们的职责是保家守国,而不是替某些人担当鹰犬。若不是看在尔等平日里抵御辽国有功的份上,你们也难逃责罚。” “……” 寇季训斥着统兵将校,见寇府侍卫们迟迟没有动手,开口喝斥道:“还等什么?打人都不会吗?要不要我教一教你们。” “啪!” 寇府侍卫听到这话,心里也不再迟疑,抄起了水火棍就甩在了绿袍官员身上。 仅仅一棍,打的绿袍官员犹如蛤蟆一样趴在地上大声哀嚎。 “啊……还不救我……再不救我……你们都得死……” 统兵将校见此,咬着牙,对寇季抱拳道:“寇侍郎,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恕卑职等人冒犯了。” “动手!” 统兵将校抱拳施礼过后,后退了一步,对身后的将士们喝道。 “谁敢?!” 关键时刻,闻讯而来的王曾怒声咆哮。 王曾小跑着到了马圈前,盯着马圈前提着刀枪的瓦桥关将士,喝道:“尔等还真是狗胆包天,敢在关塞内私动刀兵,谁给尔等的权力? 叫瀛州兵马都部署滚过来见老夫,一日之内赶不到瓦桥关,老夫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刑部的刀。 军中监兵事、判官、推官何在? 让他们滚过来见老夫,老夫要问一问他们,是如何监的兵事?” 王曾开口气势十足。 一众瓦桥关将士们被他吓的一愣一愣的。 随后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被打的哇哇大叫的绿袍官员身上。 王曾见此,目光落在绿袍官员身上,“这厮就是军中的推官?” 瓦桥关将士们齐齐点头。 王曾啐了一口,“身为军中推官,不好好监察兵事,反而带头领兵闹事,实在是罪该万死。” 王曾气哼哼的左右瞥了一眼,瞅见了寇府侍卫腰间的佩刀,顿时走了过去,抢过了寇府侍卫腰间的佩刀,推开了正在杖责绿袍官员的寇府侍卫。 “噗呲!”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绿袍官员的脑袋,如同藤球一样顺着地滚了出去。 “当啷~” 王曾扔下刀,盯着马圈前瓦桥关将士,破口骂道:“滚!不然老夫连你们一起砍了。” 瓦桥关将士们闻言,纷纷逃离了马圈前。 不是他们不愿意在王曾手下救下那个绿袍官员,而是他们有心无力。 因为王曾过来的时候,不是一个人过来的,而是带着随他一起出使辽国的侍卫们过来的。 真要跟这些穿戴着精良盔甲,手里撑着使臣仪仗的京中侍卫们对上,他们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而是因为人家的身份决定了他们不能对人家动手。 一旦动手,造反两个字就稳稳的扣在他们脑袋上了。 寇季眼见王曾干净利落的砍死了绿袍官员,略带嫌弃的道:“您怎么把他给砍了?小子还打算那他的命立威呢。” 王曾嫌弃的骂道:“立个屁威,芝麻绿豆大的官,杀了能吓唬住谁?你要真想立威,杀了瀛州兵马都部署,那才叫立威。” 话音落地。 不等寇季开口,王曾就不耐烦的道:“你小子既然不愿意将你的马献给朝廷,那就赶紧带着你的马滚去保州,留在这里,只会惹麻烦。” 寇季思量了一下,觉得王曾说的有理,就对王曾拱手道:“那小子就先行一步,到保州等您。” 王曾微不可查的哼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马圈前。 刘亨在王曾走后,凑到寇季身前,羡慕道:“老倌真威风……”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有朝一日,你也能像是他一样威风。” 刘亨搓着手,急忙问道:“什么时候,我有点等不及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切干净了以后,入宫的时候……” 刘亨一脸愕然的愣在原地。 寇季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没有再搭理他,迈开步子回自己的房里洗漱。 寇季走了几个呼吸以后,刘亨才回过神,追着寇季的脚步大喊大叫道:“四哥,你这是想让我进宫当太监啊?那可不能。” 寇季回到了房里,刘亨紧跟着就闯了进来。 “四哥,你居然戏耍我。” 寇季一边吩咐人去烧热水,一边淡然道:“谁让咱俩感情深呢……” 刘亨歪着脑袋一想,咧嘴笑道:“也对……” 寇季吩咐道:“快去收拾东西,明日随我去保州。” 刘亨愕然道:“这么急?” 寇季点头道:“不急不行,在这瓦桥关里,小小的一个推官就敢跟我对着干,谁知道后面还会冒出什么其他人。 要是有一两个愣头青,被人蛊惑,伤到了你我,反倒不美。” 顿了顿,寇季目光幽幽的道:“到了保州,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动不了我。更别想动我的马……” 刘亨沉吟了一二,点头道:“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东西。” 刘亨走后,伺候寇季的仆人们已经烧好了水,寇季并没有急着入水洗漱,而是询问张元,那几个被瓦桥关将士伤到的寇府侍卫是否安置妥当。 得到了张元肯定的答应以后,寇季才缓缓入水,洗漱了一番。 洗漱过后,寇季躺在床榻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翌日。 起床以后。 寇季整理了行囊,带着寇府侍卫、刘亨一行,驱赶着五千匹的马,离开了瓦桥关。 一路往保州奔去。 在他们走后,先后有七八波人到了保州,手里拿着各种文书,说是来提马。 得知了寇季前往了保州以后,又策马追了上去。 寇季急行了一日,到了保州。 保州城的城墙被寇季毁了,如今正在重建。 围绕着保州城的,全是民夫。 寇季一行到了以后,就有民夫认出了他们。 随着寇季到了保州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其他修筑城墙的民夫也纷纷赶了过来。 他们赶到寇季身前,纷纷躬身施礼。 有人甚至要下跪,却被寇季拦下。 那个曾经跟寇季攀谈过的老卒,对寇季深深一礼,道:“小老儿代替保塞军所有将士,多谢寇公大恩。若非寇公给小人等衣食,小人等人恐怕也熬不过去岁的寒冬,小人等人的家眷们也不会活下去。” 老卒再次一礼,“小老儿代替保塞军将士们,再谢寇公大恩。若非寇公给小人等人的家眷谋下田产,指点小人等人的家眷谋生的手段,小人等人只怕现在还食不果腹。 虽说此事是陈公在张目,但小人等人都知道,此事是寇公背地里谋划的。” 寇季跳下了驴背,扶起老卒,苦笑道:“寇公二字我可当不起,家中还有祖父尚在,他老人家才是真的寇公,举国皆知的寇公。” 老卒闻言一愣,拱手道:“是小老儿孟浪了。那小人等人以后就称呼您为小寇公,您看如何?” 寇季摆手道:“不必如此,称呼我寇季即可。” 老卒晃荡着脑袋,认真的道:“那可不行,您对小人等人有大恩。小人等人必须将您的恩情告诉后辈子孙,让他们一代一代传扬下去。 小老儿托大,还能称呼您一声性命,可后辈子孙却没那么资格。” 顿了顿,老卒激动的道:“不瞒您说,小老儿过了半辈子颠沛流离的生活,过惯了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日子,还从没有想过,临老的时候,能看到田间地头麦浪滚滚,能看到池塘里鱼虾嬉戏,能看到猪羊遍地跑的生活。” 老卒垂着胸膛,含着泪道:“这都是您给的……” “小老儿本以为您离开了保州,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您了,却没想到,您还能再回保州。” “……” 老卒说的情真意切,在他身后的数万民夫们同样情真意切。 他们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和尊重。 寇季当官几载,总算是体会到了一点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感觉。 他心里默默了说了一句。 “我不求你们感激我,只求你们以后别骂我就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59章 自留地 寇季要将马留在保州,保州以后注定要成为一个是非之地。 以后保州的军民,少不了要为了维护他的马,流血流泪。 老卒见寇季沉默不语,狐疑的问道:“您是觉得小人等人称您小寇公不妥……” 寇季缓缓回神,摇头笑道:“跟这么无关。我只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老卒愣愣的点头,疑问道:“您是否遇到了难处,需要小人等人帮忙?” 寇季笑道:“不算是难处……” 寇季指着身后的马群,低声笑道:“瞧见我身后的马群了吗?” 老卒一愣,咧嘴笑道:“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只是您没有提及,小老儿也不敢多问。” 老卒对寇季身后的马群也没有太在意。 以寇季的身份,能弄来这么一群马,并不稀奇。 寇季指着马道:“这些马,以后教给你们养,如何?” 老卒闻言一愣,在他身后的保州民夫们也是一愣。 老卒盯着那群马打量了一眼,咬牙道:“您要是让小人等人养它们,小人等人就养。” 寇季微微挑起眉头,低声笑道:“不怕那些马官们为难?不怕朝廷的马政约束?” 老卒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只要是您托付的事情,纵然是搭上性命,小人等人也不含糊。” 老卒话音落地,在他背后的保州民夫们一起点了点脑袋。 寇季咧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或许会奇怪,我拥有这么大的一个马群,不领回汴京自己养,为何要托付给你们。 我可以告诉你,因为这群马,跟别的马不一样。” 老卒愣了愣神,目光在马群上面重新盘桓了一二,点头道:“刚才小老儿没仔细看,如今仔细一瞧,一匹匹都是好马。其中还有不少辽国的上等马。 确实跟别的马不同。 得小心伺候……” 寇季认真的道:“不是小心伺候,而是十二分小心的伺候……” 老卒仰着头,直愣愣的看向寇季。 他不明白寇季这句话的意思。 他倒没觉得寇季让他们养马,是在压榨他们,而是觉得寇季这话另有深意。 寇季看出了老卒的疑惑,沉声道:“都没阉过……” 老卒猛然瞪大了眼。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道:“您……您刚说什么?小老儿没听清楚。” “没阉过……” 老卒直起了耳朵,把寇季的话听了个真切。 一瞬间。 他目光落在了那群马上面,像是在看稀世珍宝一样。 他嘴皮子哆嗦着道:“那可……那可都是宝贝啊……” 寇季点头道:“在许多人眼里,它们确实是宝贝。” 顿了顿,寇季认真道:“在把马托付给你们之前,我要提前跟你们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老卒望向寇季,质疑道:“难道这马不是您的?” 寇季摇头道:“马是我的马,但是有很多人惦记着它们。它们一旦留在保州,你保州必然会成为是非之地。到时候少不了有人来谋划这些马。 你若敢接,马我就留在保州。 你若不敢接,马我会带走。” 老卒闻言,郑重的看着寇季道:“您只管将马托付给小人等人。保州周遭的四支厢军,都受过您的恩惠。小老儿回头会派人去知会其他三支厢军,让他们护着您的马。 有人要抢您的马,得问一问我们二十万兄弟答不答应。” 顿了顿,老卒又道:“纵然我们二十万兄弟拦不住,我们背后还有近三十万的妇孺……” 寇季闻言,沉重的道:“你们既然愿意以所有人的性命护着我的马,那我就不怕告诉你们实话。我养马,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养马,是为了不让辽国的铁蹄,再侵入我大宋的疆土。” 老卒咧嘴笑了,“小老儿猜到了,小老儿也是这个心思。” 二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有老卒这一番承诺,寇季也能放心的把马留在保州。 当然了,他也不单单是把马托付给了保州的军民。 寇季笑过之后道:“你们只管放心养马,马官、马政,我自会料理。不会让人插手你们养马。但你们一定要把马给我养好,让它们不断壮大,可别给我越养越少。” 寇季像是在说玩笑,但老卒却很认真的回答道:“没有了马官、马政的约束,小人等人必定会让马群越来越壮大。 军中不缺养马的人手,甚至还有几户,世世代代都是养马的。 只是朝廷总是派遣一些不懂养马的人过来指手画脚,最后硬生生把好马养成了劣马。” 老卒说的这是朝廷的弊政,也是大宋朝廷处理方式的通病。 “以后会变得……” 寇季随后说了一句,像是在敷衍,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卒在民夫中挑选了一二,挑选了十几个娃娃,让他们帮着寇府的侍卫一起驱赶马匹入城。 寇季原以为,十几个娃娃会被马群奔跑的雄姿吓的落荒而逃。 却没料到,这十几个娃娃们骑术了的,人家纵使不用马鞍,也用拽着马儿的鬃毛,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瞧着娃娃们骑在马背上灿烂的笑容,寇季心里有些羞臊。 娃娃们的笑容很单纯,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快活,但寇季总觉得他们是在嘲笑自己,嘲笑他这个朝廷的大官,不会骑马。 寇季踢了一脚胯下那匹不争气的驴子,让它努力追赶马儿的脚步。 驴子似乎存心跟他作对,走三步,停一步,然后对着路边的鲜草一顿狂啃。 寇季被迫跳下了驴背,陪着老卒步行入了保州。 再入保州,保州给了寇季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战时的保州,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战争堡垒,里面充斥着大量的兵马、军械、粮草,除此以外,没有其他杂人。 归于平静的保州,像是一个繁荣的集市,人来人往,车马横行,小商小贩多不胜数。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争。 保州的百姓并没有逃离此地,他们依然停留在这片土地上,让战后的保州变得繁华。 故土难离四个字,莫名其妙的就浮上了寇季心头。 纵然故土被伤的千疮百孔,生活在它上面的人们,也很难舍弃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比起往年,保州城的人多了不少……” 老卒不理解寇季的心情,他见寇季的目光一直在保州城百姓身上徘徊,就笑着解释道:“往年可没有这么多人……自从您让军中的妇孺们在家里养猪、养牛、养羊以后,保州城里的人就多了起来。” 老卒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寇季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军中的妇孺们都是吃过大苦的人,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养了牛羊家畜,自己肯定舍不得吃,所以会拿到集市上贩卖。 时间一久,自然会吸引很多商客过来做生意,保州城自然变得比以前繁华。 军中妇孺们的数量可不少,她们养牛羊,自然不可能一只一只的养,要养,那也是一群一群的养。 为了给她们凑出牛羊崽儿,寇季、陈琳二人都没少背地里往进贴钱。 但二人都没有动用公款,因为公款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所以陈琳拿的是赵祯的私房钱,寇季拿的也是自己的私房钱。 赵祯和寇季虽然没有在明面上谈及此事,但是二人心照不宣的已经把保州,以及保州周遭四支厢军所属的地方,划为了自己的自留地。 这一块地方,是赵祯、寇季,共同的自留地,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不会让别人插手,也讨厌让别人插手。 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地盘,也是他们目前为止唯一能够掌控的地盘。 过了保州城,迎面就是一片片巨大的麦浪。 时间虽然没到五月,可一些迫不及待的麦子,已经开始悄悄的发黄。 一片绿、一片黄。 风一吹,绿黄翻滚,混在一起,形成了麦浪滚滚。 寇季盯着翻滚的麦浪,分外自豪。 老卒也自豪,老卒在看到了风吹麦浪的时候,激动的道:“这就是咱们的庄稼,官家念及我们守卫保州有功,免了五年的税赋。 田里产的麦子,都是咱们自己的。 您要是能在保州多待一些日子,就能吃上今年的新粮。” 见寇季沉默不语,老卒遗憾的道:“小老儿倒是忘了,您贵人事忙。” “不过没关系,等新粮下来了,小老儿就差人给您送一些过去。” 老卒脸上笑容灿烂的道。 寇季会心一笑,“那我在汴京城里等你送新粮过来,到时候不仅我自己吃,我还请官家一块尝尝。” 老卒一愣,咧嘴笑道:“那咱们的粮,岂不成了贡粮了?” 寇季脸一沉,故作生气的道:“那可不行,朝廷拿贡粮不给钱。他们想要让他们花钱来买。” 老卒被寇季的话逗笑了。 二人说说笑笑的继续前行。 由于他们带着大批的马匹,所以不能距离麦田太近,怕约束不好马,糟蹋了粮食。 所以二人沿着大道的另一侧行走。 走了一段,撞上了两个光屁股的放羊娃。 老卒老脸一黑,“那个天杀的,不让娃娃穿裤子就跑出来了?” 一个娃娃,骑着一头老黄牛走了过来。 听到老卒的话,笑嘻嘻的道:“我爹说,寇公当时被了怕叔叔伯伯们冻死,连自己裤子都脱下来给了叔叔伯伯们。 我们这是在学寇公……” 寇季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老卒听到这话,老脸一红,这谣言其实是他传出去的,他主要是为了让后世子孙们记住寇季的好,所以才这么说的。 如今被娃娃们当着寇季的面说出此事,他有些羞怒。 他盯着娃娃们喝斥道:“胡说八道,还不回去穿裤子。” “不穿不穿就不穿,我们要学寇公……” “天这么冷,不穿裤子,小心冻坏了小雀雀……真要是冻坏的小雀雀,就让你们进宫去给陈公做伴……” “那也不坏!我爹说了,陈公虽然没有小雀雀,但比朝堂上那些有小雀雀的男人。” “……” 老卒说不过调皮的娃娃们,就恼怒的假装要打他们,吓唬着他们回家去穿裤子。 吓走了娃娃们。 老卒有些不好意思的凑到寇季身边,低声道:“让您看笑话了……” 寇季摇头笑道:“童言无忌嘛……” 顿了顿,寇季疑问道:“孩子们没衣服穿?” 老卒赶忙摇头,赌咒发誓的道:“有!一人还有两套呢。都是陈公给的。也不知道陈公从哪儿弄到的衣服,虽说有些破旧,但是缝缝补补还能穿,改一改刚好给娃娃们做衣裳。 陈公可是一件一件的盯着娃娃们的衣裳做好的。” “陈琳……面冷心热啊!” 寇季随后感叹了一句。 就听有人淡然道:“老夫怎么觉得你这话听着不舒服呢。” 说曹操曹操到。 寇季跟老卒刚提到陈琳,陈琳就从一旁的杂草丛里走了出来。 寇季一脸愕然的道:“你怎么蹲草里了,还蹲这么隐蔽?” 陈琳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杂草,黑着脸道:“最近有几个黑心肠的到了保州,他们见保州的娃娃平日里在田间地头瞎跑,无人管束,就起了歹心。 老夫亲手捏死了八个,还有几个没找到,老夫跟着这些娃娃们,就是在等这些黑心肠的出现,然后一手一个,捏死他们。” 寇季幽幽的道:“那确实罪该万死。” 陈琳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吧嗒着嘴道:“我还以为你只在乎官家,没想到你居然也在乎这些娃娃。” 陈琳冷哼道:“那一张张小脸,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太阳一样,让老夫觉得暖洋洋的,难道老夫就不能守一守他们的笑脸?” 寇季一愣,哭笑不得的道:“应该,应该……” 陈琳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他目光瞥向了寇季身后的马群,撇撇嘴道:“从辽国骗来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叫骗?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带回来的。” 陈琳哼哼了两声,道:“瞧着它们蹄子、毛色、身形,都不错。都是好马……” 寇季意外的盯着陈琳,“你还懂马?” 陈琳不屑的道:“除了你,老夫都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0章 活着的奇迹 嗯? 陈琳,你这话很有歧意啊! 懂马就懂马,为何要说出这么一句恶心人的话。 不过他这话一出,倒是让寇季得重新审视他。 寇季原以为这个死太监只懂得一些武艺,懂得伺候人,懂得一些毒药。 如今听他话里的意思,他明显懂很多东西。 是一个身怀海量知识的宝藏太监。 有时间的时候,应该好好挖掘一下。 看看这个死太监都有那些本事。 寇季眼见陈琳的目光在马身上盘桓,他心生警惕。 寇季神色不善的盯着陈琳,低声道:“你也想贪我的马?” 陈琳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老夫要是需要马,有的是办法弄到,何许贪你的马?” 顿了顿,陈琳无奈的道:“这些年,老夫没少差遣人从外面弄马回来……可最后……” 寇季闻言,自嘲的笑了笑。 他现在有种见谁都是贼的感觉,总觉得谁都会贪图他的马。 却忘了陈琳手里掌管着东门药库、器械监两个部门,手里能人异士众多,想弄马,肯定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毕竟,在大宋周遭,不只有西夏、辽国有马。 青塘等地同样有马,而且还愿意跟大宋交好,同样能弄来马,虽说这些地方的马匹数量可能没有西夏、辽国的马的数量多。 但是要凑出五千匹马,还是轻而易举的。 陈琳这些年,明显给大宋弄过不少马,不过因为大宋马政的问题,他弄回来的马应该被糟蹋的差不多了。 寇季不想跟陈琳讨论马政的问题,因为他跟陈琳讨论再多,也没有多少意义。 寇季转移话题道:“我大宋和辽国战事已经结束很久了,两国已经和谈,为何你还待在保州?” 提到这个,陈琳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是因为你?官家来信给老夫,告诉老夫,你不回去,就不许老夫回去。老夫之所以留在保州遭罪,都是因为你。” 寇季闻言,挑起眉头道:“我怎么觉得你在保州活的很自在?” 陈琳翻了个白眼道:“懒得理你……等你处理好了这批马,尽快跟老夫回京。” 寇季点点头。 陈琳甩着袖子离开了草丛。 走了没两步,脚下一停,回头对寇季道:“你要的人,回头老夫让人给你送过去。” 寇季一愣,这才想起了陈琳曾经答应过他,要将鱼游送给他。 陈琳走后,老卒继续带着寇季上路,一路上为寇季讲解保州进一段日子的变化。 到了保州军营,才停下脚步。 曹玮、狄青、杨文广三人得知了寇季到了保州的消息,已经在军营门口等候着他。 虽说大宋和辽国停战许久,可和谈一日不成,他们就一日不能撤走,必须防备着辽国随时变卦。 如今和谈已成,他们也到了该班师回朝的时候了。 不过要等到王曾、向敏中到了以后,一起还朝。 按理说,以曹玮的身份是不适合出来迎接寇季的,但他还是来了。 寇季走到了营地门口以后。 对曹玮一礼,“小子寇季,见过曹伯伯。” 不等曹玮搭话,寇季认真的道:“曹伯伯也惦记小子的马?” 曹玮一愣,眯着眼打量着寇季,道:“你以为呢?” 寇季沉声道:“以曹伯伯的身份,亲自出来迎接小子,肯定是有所求。而小子身上唯一能值得曹伯伯图谋的,就是这群马。” 曹玮缓缓点头,叹气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看上了你的马。不过看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将这批马献给朝廷,也不打算分了这批马。那我就没必要再开口了。 你小子想来有主见,你不愿意给,我要是强取了你的马,反倒不美。” 寇季点头道:“曹伯伯说的对,小子确实不打算把这批马分出去。” 曹玮叹声道:“你有什么心思,我大概能猜到几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这批马从入了我大宋的那一刻起,就被很多人盯上了。 你要是把它们强留在手里,肯定会得罪很多人。” 寇季淡然笑道:“那就得看他们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沉默了一路的刘亨,在这个时候忍不住了,开口哼哼道:“他们要马,只管去辽国取就是了。为何要找我四哥麻烦? 他们自己从辽国手里抢不到马,见我四哥从辽国弄来了马,就想占便宜,简直是无耻。” 这话算是把曹玮骂进去了,毕竟曹玮也有分马的心思。 曹玮恼怒的瞪了刘亨一眼。 刘亨打了个哈哈,果断闭上嘴。 他跟随过曹玮去过飞狐口,见过曹玮在战场上是如何铁血无情,见过曹玮杀人如麻的手段,所以多少为曹玮有些畏惧。 曹玮瞪过刘亨以后,对寇季道:“有些人在战场上没什么本事,但窝里横的本事却很强,你自己小心点。” 寇季点头道:“我会的……” 等二人说完了话,狄青、杨文广,纷纷上前向寇季施礼。 寇季询问了一下二人近日的动向,陪他们聊了一会后,跟着他们一起返回了营地。 五千匹马被驱赶到了军中的马圈。 等到老卒跟其他三支厢军的人商量过后,会在四支厢军的管辖地内,找一块适合马匹生存的地方,赶过去养起来。 所以军中的马圈,只是五千匹马暂居的地方。 寇季刚在营房里歇下,有人就找上了门。 他们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抬了一个人送到了寇季的营房里以后,就果断离开了。 望着躺在类似于担架的木板上的熟悉的面孔,寇季微微有些发愣。 寇季皱眉道:“难怪陈琳会这么痛快的把你送给我,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了?” 木板上的鱼游裹在一卷又一卷的纱布里,像是一个蚕蛹。 在他身上有浓重的药味、以及腐肉味。 鱼游气息虚弱的道:“走了一趟西夏,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西夏?” 寇季一愣,追问道:“你去西夏刺杀李昭亮了?” 鱼游眨巴了一下眼,算是点头了。 寇季撇嘴道:“去布满的将士的军营里刺杀人,你也是……” “上命难违……” “……” 寇季叹了一口气。 鱼游盯着寇季,淡然笑道:“是不是看我这副鬼样子,后悔了?” 寇季坦白道:“有点……我要的是一个能帮我的帮手……” 鱼游没有说话,只是咧嘴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凄凉。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叹气道:“换不了了……从你从器械监要走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换不了了……” 鱼游看向寇季,低声笑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器械监里的大夫说我活不过五月。也许过两天我就死了……” 寇季盯着鱼游,没有说话。 鱼游自顾自的说道:“最初我拖着残躯回到器械监的时候,大夫就说我活不了了。是器械监里的几个同僚,硬逼着大夫帮我诊治,我才能苟活到现在…… 陈公公大概也是看我活不了了,所以在你讨要我的时候,他就痛快的把我给你了。” 寇季听完这话,掉头就往外走。 鱼游追问道:“你去哪儿?” 寇季头也不回的道:“去找一个能救你狗命的人……” 鱼游沉声道:“器械监的大夫,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他说我必死无疑,我肯定必死无疑。” 寇季却像是没有听到鱼游的话一样继续往外走。 他出了营房,一路兜兜转转到了一座药房前。 药房门口有个随军的大夫,正在替营地里的将士们诊治。 见寇季要闯药房,就赶忙丢下了将士们上前阻拦。 “你找谁?” “找那个又臭又硬的老头……” “钱御医现在正在忙……他吩咐了,不见外人……” “……” 寇季推开了拦路的大夫,闯进了药房。 还没站稳,就听到了一声咆哮,“谁?谁闯进来了,惊扰了老夫的小乖乖们?” 一个胡须乱糟糟的老者,守着一堆蚕宝宝,大声的咆哮。 “小子寇季,请您救命。” 钱御医安放好了蚕宝宝,冲着寇季瞪着眼吼道:“你又没病,也没中毒,找老夫救个屁命。” 寇季拱手道:“有一个人,伤势很重,似乎还流脓了,需要您出手。” 钱御医闻言一愣,皱眉道:“伤口化脓?可有腥臭味?” 寇季点头道:“有!” 钱御医不耐烦的道:“那就让他等死吧。” 寇季躬身道:“还希望您能出手一救。” “救什么救,死人有什么好救的……” 钱御医骂骂咧咧的话说了一半,瞧见了寇季一直弓腰站着,最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你当初帮老夫找来了那么多药材,活了那么的性命,也算是有功德在身。 看在这一桩功德的份上,老夫就勉强跟你走一遭。” 寇季当即带着钱御医,拿着药箱到了营房。 进了营房,瞧见了鱼游以后,钱御医掉头就走。 寇季赶忙上前拽住了他,“您老还没看呢?” 钱御医黑着脸,“寻常人三两处伤势化了脓就已经要命了,他几乎满身伤痕都化脓了,老夫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他的性命。” 寇季还没开口,听见他二人对话的鱼游先开口了,他淡淡的笑着,“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闭嘴!” “你闭嘴!” 寇季、钱御医几乎同时开口。 钱御医瞪了寇季一眼,回到了鱼游身边,破口骂道:“老夫最讨厌你们这种把性命当成儿戏的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辱,你没听过? 父母都没有说话,你就说要赴死,你当你是谁? 他们没把你捏死在鱼鳔里,那是他们仁慈。 但你不能拿他们的仁慈当儿戏。” 寇季、鱼游二人听到了钱御医的话,一脸古怪的看向他。 鱼鳔在后世并没有太多特殊含义,可在古代,它是穷苦人家用来避孕的。 钱御医这话,跟后世流传的那句‘射在墙上’,有异曲同工之意。 钱御医瞪了二人一眼,喝斥道:“看什么看?还不让人收拾干净屋子,准备好热水?难道要老夫给你们准备啊?” 寇季赶忙点头道:“小子立马去……” 寇季当即招来了人收拾干净了营房,然后立马又让人去烧上热水。 然后他提着酒壶,在营房里洒了一圈酒。 钱御医见他撒酒的举动,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灭毒……” “有毒?” “房间里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毒。人的伤口之所以会溃烂,就是因为这些毒的缘故?” “这种说法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什么依据吗?” “额……需要一番周折,才能证明这件事。” “那先给他治伤,治好以后,再论一论这件事。如果你说的对,那么这个发现会让无数人活命。” “……” 说话间,寇季已经用酒在房间里洒了一圈了,还让人特地在鱼游头顶吊上了一匹绸缎,用来隔绝房顶上掉落的泥尘。 仆人们已经烧好了热水,并且派人来传话,只要寇季张嘴说要,他们立马能送过来。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钱御医用小剪刀,剪开了鱼游身上紧裹着的纱布。 当所有纱布都剪掉以后,钱御医、寇季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刀伤、枪伤、箭伤,密密麻麻的。 像是一个蜂窝。 那些伤口上敷着药,但是药粉已经被黄黄的脓给冲散了,一些伤口已经发黑,一些伤口发白开始烂成了糊团状。 钱御医盯着鱼游身上的伤痕,嘴皮子微微有些哆嗦,“这……这都能活……” 不等寇季开口,他侧头看向寇季,认真的质问道:“你让他去刺杀辽国皇帝了?” 寇季果断摇头。 “能治吗?” 寇季询问。 钱御医晃荡着脑袋,“治不了……想要去脓,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剜肉……可他身上的伤势众多,老夫一旦下刀,他身上就再无完整的地方。 你见过千刀万剐吗?” 寇季晃了晃脑袋。 钱御医沉声道:“差不多跟千刀万剐一样……而且老夫下刀必须比那些刽子手们要狠,因为剜肉的时候,挖的太浅,起不了作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1章 仇人见面 千刀万剐是什么样子,寇季没见过。 但是从人身上剜肉,寇季看得清清楚楚。 他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钱御医身边,看着钱御医一刀一刀的从鱼游身上剜下了腐肉。 钱御医每剜下一块腐肉,都会丢进寇季端着的盆里,随后再用自己身旁的烈酒帮助鱼游清洗伤口,撒上一些绿色的粉末状的药物以后,才会割下一处。 如此反复,足足挖了十几处。 钱御医丢下了刀子,不愿意再挖了。 他实在下不去手了,鱼游胸前被他挖的没有一块完整的肉,鱼游身上还有很多伤势没有处理。 钱御医有点怀疑,他这不是在救人,而是在折磨人。 “您老怎么不挖了,还有很多伤口没处理……” 寇季见钱御医停手,赶忙开口询问。 钱御医瞥了一眼躺在木板上动都不动一下的鱼游,叹气道:“老夫怕再挖下去,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挖完,命就先没了。” 寇季闻言,闭上嘴不在言语。 鱼游躺在木板上咧嘴笑道:“您继续挖,我感觉不到疼,没事……” 钱御医瞪起眼,喝骂道:“没事个屁,你是感觉不到疼,那是因为老夫给你服了麻药,等麻药药效过了,你再试试。 老夫再挖下去,你的伤口还没处理完,血就先流干了。” 说完这话,钱御医站起身,清洗了一下手,气哼哼的离开了。 留下了寇季和鱼游二人在房里大眼瞪小眼。 寇季放下了盛着腐肉的脸盆,蹲下身陪着鱼游聊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麻药药效散了,鱼游疼的一个劲的直吸冷气。 寇季问他是不是很疼,他嘴上回答着,说不疼,可从他嘴角涌进去的冷气没停过。 钱御医在麻药药效过了以后,重新出现在了房里,他见鱼游没喊疼,意外的道:“没想到你还挺能忍的吗?” 说完这话,不等鱼游有反应,他就取了一个裹着纱布的木棍塞进了鱼游嘴里。 鱼游咬着木棍,不明其意的盯着钱御医。 钱御医没有搭理他,而是对寇季吩咐道:“叫你的人准备东西,继续……” 寇季愕然道:“不用麻药?” 钱御医瞪眼道:“不能一直用麻药,他的身子骨扛不住麻药里面蕴含的毒素。而且他睡过去了,就别想在醒来。” “可是很疼……” “又不是你疼。” 寇季被怼的说不出话。 钱御医继续下手动刀。 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以后,心思似乎硬了不少,任凭鱼游把木棍咬的咯嘣响,他下刀的手也没有迟疑分毫。 钱御医足足从鱼游身上剜去了几十块肉以后,才缓缓停手,丢下了一句,“明天继续……” 迈步离开了营房。 寇季在钱御医走后,立马凑到了鱼游身边,取出了鱼游嘴里已经被腰断的木棍。 “噗!” 鱼游张嘴吐出了一口黑血。 寇季见此吓了一跳。 “没事吧?” “死不了……” 明明疼得脸都变成了白色,鱼游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寇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起来,这厮也算是厉害。 钱御医一刀一刀从他身上挖肉,他愣是没叫一声。 这要是落在寇季身上,寇季觉得自己会痛到自杀。 差遣了两个仆人照顾好了鱼游,寇季出了营房,长出了一口气。 用钱御医的话说,他治疗鱼游,纯粹是死马当活马医,这厮能不能活,完全得看天意。 好好一个人,被折腾成这副鬼样子,寇季也不知道该怨谁。 明明是想要一个自己能指挥得动的高手的…… 寇季在营房外刚长出了两口气,就听守在辕门外的将士来报,说有人持兵部文书,前来提马。 寇季出了辕门,就看到了一行八人跨坐在马背上,穿着禁军平日里闲暇时候穿戴的常服。 他们见到了寇季,拱手道:“敢问可是寇侍郎当面?”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凡是对他手里的马图谋不轨的,寇季都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那几个人听到了寇季的话,神色有些尴尬,其中一个为首的,对寇季抱拳,语气生硬的道:“若是寇侍郎当面,还请您带卑职等人去提马。” “提马?提的什么马?我怎么不知道朝廷有马在保州军营里放着?” 寇季不咸不淡的说着。 那几个人闻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 为首的人对寇季道:“寇侍郎莫要为难卑职等人,卑职等人知道您向朝廷献上了一批马,就在保州军营里。 卑职等人是特地请示过了兵部,由兵部下发了文书,卑职等人才过来找您提马的。” “我怎么不记得我献过马给朝廷?” 寇季质问。 那几个人一脸尴尬。 寇季见这几个人态度不错,也懒的为难他们,摆摆手道:“赶紧滚蛋,别来给我找不痛快。保州军营里是有马,但那是我的马,我的私产。 不仅兵部没有权力处置我的马,就连朝廷也没有。 你们奉了谁的命我不管,但是别被人当枪使了。 兵部尚书就在军营里,他都没有张嘴问我要马,你觉得兵部随随便便一个文书,就能把马要去?” 那几个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拱了拱手,离开了营地。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寇季背负双手往营地内走去。 还没走到营门口,就听到有将士禀报,说营地门口又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提马的。 寇季黑着脸,返回到了辕门口,抬眼一瞧,微微有些愣。 同样是八个人八匹马,只是这八个人的神色,明显比之前的八个人要傲气。 一个个跨在马背上,仰着头,喝道:“谁是寇季?还不把马速速送来,让我等带走。” 寇季懒得搭理这些自以为是的人。 “人呢?” 他对辕门后面喊了一声。 立马有将士出现在寇季面前。 “小寇公,您有何吩咐?” 寇季指着辕门外的八个人,淡然吩咐道:“马留下,人埋了。” 将士一愣,瞅了门外八个人一眼,二话不说,进去喊人了。 辕门外的八个人见寇季要行凶,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呵斥道:“大胆,我们皇城司的人你也敢动,不要命了?” 寇季不屑的撇撇嘴,“一群棒槌……” 皇城司提举家里的公子,他还不是想骂就骂,由怎么会在意皇城司的几个狗腿子。 这几个人明显不是汴京城皇城司的人,不然他们绝不会在寇季面前摆架子。 寇季甩了甩袖子,走了。 一群将士们从辕门里冲出来,上去就把皇城司的人按倒。 马牵到了马圈里,成了寇季私产。 人就地埋了。 保塞军的将士们,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寇季的命令。 此后来营地里要马的,态度温和的,寇季让他们滚蛋了,态度差的,寇季让人就地全埋了。 此后几日,前来讨马的有几十波人,他们不仅没讨到马,反到给寇季贡献了几百匹马。 曹玮知道了寇季的做法以后,一个劲的摇晃脑袋,扬言称,寇季这是在得罪人。 寇季却不在意。 得罪了就得罪了,他们能咋样? 还能冲进保塞军的军营里砍了他不成? 至于背后那些真正讨马的人想要为难寇季,那也得等到寇季回了汴京城以后再说。 但寇季要是回了汴京城,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把讨马的事情丢给了保塞军的将士们去处置,寇季也就再没关注过此事。 他一门心思的陪着钱御医为鱼游诊治。 钱御医前前后后为鱼游剜了四天肉,鱼游身上化脓的伤势,全部被钱御医给处理了一遍。 挖出来的肉,足足有几斤重,一个瘦瘦的汉子,被挖成了一个几近骷髅的样子。 在钱御医帮鱼游挖完了肉的当晚,鱼游发了高烧,整个人烫的神志不清,眼神迷离的胡说八道。 寇季赶忙找来了钱御医。 钱御医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挖坑吧…” 挖坑干什么? 挖坑当然是为了埋人。 在钱御医眼里,鱼游早该死了。 在他动刀的第一天,鱼游就是个死人了。 鱼游之所以扛到现在没死,纯粹是上天的恩赐。 他抗过了挖肉的过程,却抗不过挖肉以后出现的高烧。 钱御医之所以让寇季去挖坑,而不是准备棺材,那是因为,在保塞军营地里,人要是死了,能有一口棺材,那是一种奢望。 寇季并没有听从钱御医的话,去挖坑。 在他眼里,鱼游只要没断气,那就有生还的希望。 他逼着钱御医给鱼游开了一个退烧的方子,然后等鱼游服药以后,又想尽了办法帮鱼游降温。 一折腾就是一夜。 等到天明的时候,鱼游的体验降下去了。 寇季伸出手探了探鱼游鼻息,发现鱼游还活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怕在鱼游床前睡了。 鱼游并没有睡,虽然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困的眼皮在打架,但他依然没睡。 他只是盯着寇季熟睡的脸庞默默流泪。 在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以后,寇季还在为他的生命坚持着。 他很清楚,寇季最初要他的时候,是为了他一身本事。 可发现他成为了一个废人以后,寇季并没有抛弃他。 反而尽心竭力的照顾他。 寇季此时此刻的作为,并不是为了再图谋什么,纯粹是在为了他的狗命着想。 没有任何图谋。 这让鱼游那一颗近乎要冰冷下去了的心脏,重新热了起来。 他张开嘴,用他那如同砂纸摩擦一样干枯刺耳的嗓音,坚定的道:“我想活着……” “什么?” 寇季迷迷糊糊睁开眼,问了一句。 鱼游赶忙用舌头添了添流淌到了嘴角的眼泪,回答道:“没……没什么……” “哦……” 寇季含糊的答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鱼游见此,长出了一口气。 见寇季睡熟了,他自嘲的道:“明明都成了现在这种鬼样子了,我干嘛还要在乎那点自尊……” “……” 此后,一连三日,鱼游都在发高烧。 每次都是晚上发烧,凌晨退烧。 寇季每次都小心翼翼的伺候在鱼游床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对鱼游这个仅有一点点交情的人这么上心。 大概是他觉得鱼游命不该绝,又或者是觉得鱼游一身本事,要是带进棺材里,那就浪费了… 第四日晚上。 鱼游不再发烧了,寇季激动的去找来了钱御医。 钱御医仔细检查了一下鱼游的伤势,留下了一句,“命不该绝……” 就离开了。 很明显,鱼游的狗命保住了。 只是还没有等到两人高兴一下,一个不速之客就找上了门。 一个找鱼游偿命的不速之客…… 李昭亮! 当寇季看到李昭亮出现在鱼游所在的营房里以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李昭亮,鱼游二人见面,也是如此。 李昭亮红着眼珠子瞪着鱼游,鱼游也红着眼珠子瞪着李昭亮,前者是因为仇恨,后者纯粹是熬夜熬的。 “冷静,冷静,此事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详谈……” 寇季挡在李昭亮和鱼游二人身前,急忙提醒着。 李昭亮目光从鱼游身上撤回,盯着寇季,沉声质问,“你要插手我二人之间的恩怨?” 寇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在李昭亮疑惑的眼神中,寇季道:“我没想过插手你们的恩怨……但人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现在宰了他,那我不是白救了? 要不,要不……你等他伤势好了,你们再一对一,一决恩怨?” 李昭亮听到这话,老脸一黑,“等他伤势好了,我打不过他……要报仇,趁着现在刚好。” 寇季瞪起眼,喝斥道:“你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李昭亮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鱼游轻声道:“寇季,我们的恩怨,不需要你插手。 你先出去待一会儿,我要跟李昭亮单独聊聊。” 寇季瞪了瞪眼,犹豫再三,长叹一声,“这算什么事嘛……” 丢下了这句话,他垂下了脑袋,离开了营房。 好不容易就活了人,非要跟自己敌人单对单,这不是送死嘛。 寇季出了营房,有些不放心,就趴在了营房门口听墙角,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2章 夺人财路(求月票!求订阅!) 鱼游和李昭亮的对话很奇妙。 鱼游直言,“我想活下去……” 李昭亮冷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活下去?” 鱼游淡淡的道:“我给你留了一条命。” 李昭亮咬牙切齿的道:“我的命是我自己保住的,跟你无关。” 鱼游冷笑道:“我那一剑再往前一寸,你就必死无疑。” 李昭亮冷哼道:“但你终究没有机会再往前一寸。而我现在却能随时碾死你。” “是吗?” “是!” “那你试试!” “……” 寇季听到此处,有心进去护一护鱼游,可还没等到他闯进营房,就见到李昭亮黑着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二人撞了一个满怀。 李昭亮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说,闷头离开了营房门口。 寇季赶忙闯进了营房里去看鱼游。 “你没事吧?” 见到鱼游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寇季一脸疑惑的问。 鱼游低声笑道:“没事……” 寇季狐疑的问道:“你是怎么从李昭亮手里保住性命的?” 鱼游瞥了一眼房顶,似笑非笑的道:“人家不让说……” 寇季一愣,瞅了瞅房顶,脸色一黑。 鱼游如何能从李昭亮手底下保住性命,寇季已经猜到了。 那是因为有人在帮他。 帮他的人就是哑虎。 也唯有哑虎才能逼退李昭亮。 让寇季郁闷的是,哑虎明明是他的人,却不听他的命令,不听他的调遣,甚至破格做点什么事,还要瞒着他。 “自己好好养伤……” 随口丢下了一句敷衍的话,寇季离开了营房。 出了营房寇季回望营房,狠狠地瞪了一眼。 白眼狼…… 鱼游伤势好转了以后,寇季就不需要再趴在营房里伺候他。 经过了几日的磋商,保塞军的老卒跟其他三支厢军选定了养马的地方。 那是距离保州城外不远处的一片荒芜又广阔的草地,旁边有一座矮山,有一股溪流顺着矮山潺潺而下。 据说这个地方以前打过一场大仗,死了很多人。 开垦荒地的人,在里面挖出了好几个万人坑。 他们不敢在死人埋骨的地方耕种,于是这片地方就荒芜了。 如今刚好给寇季养马用。 挑好了养马的地方,老卒就专门带着寇季过去了一趟。 然后挨个给寇季讲解了一下养马地的规划。 大致上,以散养为主,遵循了马的天性,任由马匹在草地上驰骋。 但相对的还建立了刮风下雨,又或者下雪的时候,马匹待的地方。 此外,日常还会准备一些上等的草料为马匹备着。 在养马地的四周,设置了近三十个护马所。 每个护马所会派一百个将士把手,总计三千人。 加上看护草料场,平日里驯马,引导马生产,看管马场的人手,总计有五千多人,真正的做到了一马一人。 由此可见,保塞军的将士,以及其他三支厢军将士对寇季交代的任务的重视。 寇季参观完了马场以后,划拨了一笔钱,交给了老卒建设养马地。 稍后会有人运送到保州。 随后,寇季又留下了几个寇府侍卫,一起帮忙养马。 不是寇季信不过老卒,而是寇季害怕自己离开了保州以后,有人惦记上这批马,趁机以势压人,从老卒手里夺走马。 为了护好这批马,寇季可不止留下了几个侍卫。 他先是上书朝廷,升迁了原保州团练使和保塞军都指挥使。 然后趁机把刚建立了功勋的杨文广、狄青二人,安插到了保州。 杨文广在雁门关大破辽军,被朝廷称赞,有其祖之风,升迁为保州套团练使兼保塞军都指挥使。 狄青守保州城有功,被升迁为校尉,出任保塞军中的一个营头。 有这二人待在保州,就无人可以用官威压迫着老卒等人交出寇季的马。 寇季将手里的马匹安置妥当了以后。 在瓦桥关内待了数日的向敏中,王曾二人,才缓缓到了保州。 他们之所以没急着赶到保州,大概就是为了给寇季时间,让寇季安置他手里的马匹。 两个老倌到了保州,就没给寇季好脸色。 向敏中见了寇季,吧嗒着嘴,长吁短叹的道:“小子,你惹麻烦了……” 王曾则阴阳怪气的道:“寇侍郎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寇季听出了他二人话语中有所指,就狐疑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知道?” 王曾冷哼着质问。 寇季心虚的道:“我也没做什么?” 王曾恼怒道:“那你告诉老夫,前来找你讨马的人都去哪儿了?” 王曾恼怒的时候,说话都比平日里大声,吐沫星子喷了寇季一脸。 寇季后退了几步,抹去了脸上的吐沫星子,疑问道:“有人找到你们头上了?” 向敏中阴恻恻的道:“不是有人找到了我们头上,是朝廷下发了文书,让我二人押解你进京。” 寇季挑起眉头,愕然道:“没这么严重吧?” 王曾破口骂道:“别人找你要马,你不给就不给,为何要伤人性命? 还一口气伤了几百人的性命。 那是人,不是牲口。 是你能随便杀的吗?” 寇季嘴角抽搐道:“您不是……” 王曾瞪眼道:“你能跟老夫比?” 寇季无奈的闭上嘴。 王曾冷哼道:“老夫杀人,杀的有理有据。就算老夫把人杀了,别人不仅不会挑老夫的错,还得夸赞一声,说老夫杀的好。 你呢? 一口气乱杀一通,连个理由都不给。 如今人家联手把你告上了朝廷,朝廷下达了文书,要拿你回去问罪。” “我有功啊!我为朝廷留过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提并论。” 眼见寇季还要开口,王曾就黑着脸道:“别给老夫耍贫嘴,速速自缚于老夫马前,让老夫押你进京。” 向敏中在这个时候开口道:“自缚就不必了吧。小家伙好歹对朝廷有功,算是个功臣。 披枷带锁的也不雅观。” 王曾黑着脸道:“朝廷规矩不能破。” 向敏中迟疑了一下,提议道:“要不老夫给寇小子画一套枷锁?” “画一套?” 王曾一脸疑惑。 向敏中笑眯眯的道:“对,画一套……” 王曾目光落在了一脸茫然的寇季身上,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那就画一套……” 寇季就算是再蠢,也听出了两个老倌语气中的不善。 当即,他伸出手,无奈的道:“你们还是给我披枷带锁吧。” 向敏中大揺其头,“那可不行,我二人说画一套就画一套。你一个罪囚,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提条件?” 随后。 向敏中找人取来了笔墨,在寇季郁闷的眼神中,给寇季的脖颈上,手腕上,画了一道道黑线。 两个老倌瞧着寇季一脸郁闷,哈哈大笑。 寇季则恨不得掐死这两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两个老倌训斥了寇季,派人去中军大帐里给曹玮传话,让他点齐兵马,准备班师回朝。 曹玮却像是没有听到他二人的话一样,硬是没有动作,一直等到了第二日,才下令全军班师回朝。 两个老倌对此没有一点儿反应,像是曹玮没违背过他们话似的。 虽说王曾跟曹玮平级,王曾身上也没有监军的职责。 但向敏中可是参知政事,他只要离京,就算身上不挂任何头衔,也能随时充作监军。 三个人反常的举动,让寇季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 但寇季没有发问,他把这个疑惑藏在了心里,准备以后再问。 马上要离开保州了,寇季心里也有一些不舍。 他先是去看了看养马地,又去保州军属们生活的地方看了看。 最后在营地里盘亘了许久,叮嘱了一番杨文广,狄青二人,才踏上了回程。 由于鱼游重伤未愈,不能远行,所以寇季没有带着鱼游,反而把他托付给了狄青照顾。 回程的路,远比来的时候好走。 不是因为有人修了路,而且因为回程的时候走的慢。 以前一天行四五十里,现在一天就十里,不多不少。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郊游。 然而,相比起来,寇季走的更慢。 不是他不愿意走快,而是驮着他的那头驴似乎犯了脾气,总是跟他对着干。 不是半路停在路中间一动不动,就是扔下了寇季,去路边的田里饱餐一顿。 搞的寇季像是一个糟蹋民田的纨绔子弟。 偏偏,别人还不能帮他。 刘亨想上前帮他,就被坐在马车上喝酒吃肉的王曾,向敏中给挡了回去。 用他们话说,寇季是一个罪囚,没有披枷带锁,还给他一头驴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再帮他就是犯了规矩。 寇季对此,只能在心里恶狠狠的咒骂。 你们两个老倌给我等着,等你们两个老倌死了,我就让史官在史书上写满你们两个的黑材料。 我还要带人去刨了你们两个的坟…… “王曾啊,那小子瞧着我们又是一脸阴狠,又是暗自发笑的,是不是再想着怎么报复我们?” “应该是……” “趁我们还能压住这小子,必须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左右,天气太热了,去把那罪囚的外衣拔了,让他凉快凉快…免得还没走到汴京城就热死……” “……” 片刻过后,被拔了外衣的寇季暴跳如雷。 “你们别欺人太甚!” “嗯?!” “为什么不拔干净点,还有个玉珏没去呢。” “嗯!” “……” 驴子不走,还被两个腹黑的老倌欺负,寇季实在有点惨。 为了哄着驴子乖乖走路,寇季就去路边的田里找了点驴子爱吃的菜,悬在了驴子脑袋前。 如此一来,驴子跑的飞快。 驴背上坐久了不舒服,寇季又临时做了一个带遮阳伞的座椅,放在了驴背上。 他找了个毯子塞进里面,把自己埋进去,分外舒坦。 然后…… 没等他舒坦一会儿,向敏中就霸占了他的驴。 寇季被驱赶着上了王曾的马车。 寇季一上马车,对王曾一顿冷哼,借此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被王曾抽了两巴掌以后,立马舒坦了。 “小子,别不识好歹……老夫跟向公变着法子折腾你,也是为你好。” 寇季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第一次听说,折磨人也是为人好。”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冷哼道:“愚蠢!你在保州杀了个痛快,可你就没想想后果? 多少人如今磨刀霍霍的等着弹劾你呢? 你要是舒舒服服的回到了汴京城,老夫等人想维护你,都找不到借口。 你要是凄惨的回到汴京城,老夫等人就能以这个为借口回护你。” 寇季狐疑道:“真的有人弹劾我?” 王曾翻了个白眼,“你杀了那么多少,没人弹劾你,那才奇怪呢。” 寇季皱眉道:“我祖父护不住我?官家护不住我?” “唉……” 王曾长叹了一声,幽幽的道:“他们那还有时间管你啊。” “什么意思?” 寇季歪着头疑问。 王曾目光落在了前面不远处的禁军将士身上,“老夫不信,你从曹玮的反应中猜不出一二?” 寇季沉吟道:“你是说裁撤厢军的事情?” 王曾点头道:“不错……自从朝廷裁撤提刑司得了利,官员们似乎看到了理政的新法子。 在得知了军制糜烂,厢军拥有近几百万贯军费被侵吞以后,他们对裁撤厢军有着无比的热情。 从保州保塞军的问题递到朝廷以后,百官们对裁撤厢军的奏请就没停过。” 寇季思量道:“厢军的裁撤关乎武勋的利益,所以他们联合起来在给朝廷施威?” 王曾点了点头,“武勋们现在不放过任何一个施威风机会。 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朝廷,放弃裁撤厢军的打算。 在我们离京的这段日子里,相继有好几个御史,因为裁撤厢军的问题被打伤! 打伤他们的人,皆是厢军里的人。 他们在打伤了御史以后,就自刎而死。 朝廷想刨根问底也没有办法。 此外,厢军伤及百姓的事情,在各地也多了起来。” 寇季微微眯起眼,沉声道:“这么狠?” “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3章 回京(热烈庆祝祖国七十周年华诞!) 王曾的话说的言简意赅,寇季却从中听出的杀气腾腾。 厢军的裁撤,无异于是一场改革。 改革的范围不大,但影响的人数和地域却很广。 直接间接的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 武勋只是其中之一。 随时厢军裁撤,裁撤掉的不只是武勋口袋里的一些钱,还有许许多多数以万计的官员。 这些官员中,有武勋家的子弟,也有不少文官。 现在还只是武勋闹一闹,等到裁撤厢军的政令落实,些许的文官也会跟着一起闹。 对他们而言,朝廷裁撤厢军,那不是在夺取他们财路,而是砸他们饭碗,他们只会闹得更凶。 所以厢军的裁撤问题,不是朝廷随便推行一道政令的问题,它牵扯的问题是方方面面的,不是三两道政令就能解决的。 比如,厢军裁撤以后,近数百万的军民安置,就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虽说朝廷从西夏手里抢到了不少的疆土,但随着寇准不断的往里面塞人,新占领的疆土已经被瓜分一空。 裁撤掉的厢军以及其家眷,是不可能安置过去的。 而各地的土地,经过了多年的侵占,基本上都是有主了,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手里的土地让出来,供给裁撤下来的厢军用。 所以,朝廷在没有妥善的处理这些问题的方法之前,冒然裁撤厢军,只会给朝廷造成巨大的麻烦,不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益处。 所以寇季不看好现在朝廷要裁撤厢军的想法、做法。 “现在还不是裁撤厢军的时候……” 寇季坐在王曾对面,一脸诚恳的说了一句。 王曾一脸意外的看向寇季,“老夫以为,你会是裁撤厢军最大的助力,没想到你会反对?” 寇季淡然道:“我们做事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宋变得更好,而不是让大宋变得一团糟。” 王曾一愣,缓缓点头道:“厢军的问题牵连甚广,远不是之前的提刑司可比的,处理不好,确实会引起民变。” 顿了顿,王曾又道:“但问题既然已经出现了,我们总得想办法解决,不能让它们一代代积攒下去,最后把小麻烦变成大麻烦。” 寇季对王曾拱了拱手,“王公高义……” 王曾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骂道:“别给老夫带高帽子,快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寇季摊开手道:“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什么想法都没有。”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他不相信寇季对此没有想法。 以寇季入汴京城的所作所为看,他必然对裁撤厢军的事情有所想法,不然他绝不会把保塞军中发生的问题捅到朝廷。 只是寇季不打算明言,王曾则不好逼问。 就这样,寇季坐在王曾的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往汴京城敢去。 由于一路上走的慢,所以等他们回到了汴京城的时候,已经进去了五月。 进了开封地界以后,王曾就把寇季赶下了马车,让寇季如同罪囚一样走着。 连同他骑的驴,王曾也一并给没收了。 一行人距离汴京城十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寇准,赵祯带着满朝文武,在路边迎接他们。 高处恭,曹玮,折惟忠,种世衡四人,在边陲打出了大宋应有的威风。 寇准也兑现了他的承诺,带着赵祯到城外十里处迎接。 寇季一行到了赵祯面前,下马的下马,下马车的下马车,最后汇聚到了赵祯面前,汇聚的施礼。 曹玮率领着将士们,单膝跪倒在赵祯面前,高呼道:“臣曹玮奉命北上,抵御辽人南侵,现辽人已退,并且于我大宋重新订立了盟约。 臣领兵班师回朝,特来交令。” 两年时间,赵祯长高了不少,在寇准,刘娥二人调教下,也有了点皇帝的模样。 面对曹玮交令,他镇定的摆了摆手,当即有宦官上前,从曹玮手里拿走了兵符。 然后赵祯再上前,搀扶起了曹玮,认真的道:“爱卿为我大宋江山日夜厮杀,立下汗马功劳,爱卿辛苦了。” “宣诏……” 赵祯扶起了曹玮以后,对身后的宦官吩咐了一声。 宦官捧着一卷诏书上前,高声道:“曹玮接旨!” 曹玮再次单膝跪地,宦官开始宣读圣旨。 一长串的华丽的词语过后,才出现了主要内容。 “晋曹玮为太保,钦此……” 一个一品太保的头衔,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曹玮头上。 但太保的作用跟寇准太师基本上等同。 是一种荣誉,一种身份,一份高额俸禄,唯独没有实权。 曹玮身上统兵的职权被下了个干净。 若不是他兵部尚书的身份还保留着,他以后就只能回家混吃等死了。 曹玮谢过了封赏以后。 赵祯对禁军将士们道:“朕对尔等各有封赏,尔等各自回营,稍后会有人把尔等的封赏送到营地。” 禁军将士们谢过了赵祯的隆恩以后,在各禁军将领的率领下,返回了城外的军营。 只剩下了三千身上拥有大功勋的人,跟着曹玮,赵祯一起入京,接受百姓们夹道欢迎。 将士们施礼过后。 向敏中带着王曾,寇季等人,上前施礼。 赵祯目光在寇季身上盘亘了一二,看着寇季脖颈上,手上的黑线以后,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喊出什么亲近的话,而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赵祯今日出来,迎接的是出征的将士们,而非出使的使臣。 所以不会把更多的时间花费到向敏中一行人身上。 将士们才是今天的主角。 接受了所有人膜拜以后,赵祯跨上了马车,邀请了寇准,曹玮二人一起上了马车,然后在百官,以及将士们拱卫下,缓缓往汴京城驶去。 距离汴京城不到三里地的时候,就撞上了夹道欢迎的百姓。 大宋在西夏,辽国,酣战了两场,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一扫多年的颓势。 百姓们心里是真的高兴。 所以他们把平日里不舍得吃的,不舍得穿的,都献出来,给了那些入城的将士们。 献酒的,献肉的,塞鸡蛋的,递荷包的,应有尽有。 更有商人,叫伙计们挑着担子,挨个给将士们敬酒。 几乎跟随在队伍里的人,都有所收获。 就连向敏中,王曾二人,也有收获。 唯独寇季没有。 当百姓们把东西献上后,看到了寇季身上画着的枷锁以后,就果断的远离了他。 若不是今日是个高兴的日子,估计还会有人冲他吐口水。 寇季一脸郁闷,恨不得掐死向敏中和王曾两个老倌。 一行人沿着御街进了汴京城,受到了汴京城里的百姓热烈的追捧。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也出现在了欢迎的队列里。 当两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寇季眼前的时候,寇季差点没羞死。 “你何必如此?旁人不知道,我却知道,论此行的功劳,没几个人能比上你。” 向嫣捧着一碗酒,递到了寇季面前,笑着道。 寇季端着酒,神色尴尬的道:“总觉得现在这场面有些丢人,不该被人看到。” 向嫣灿烂一笑,“可我还是看到了……” “额……” “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 “咳咳,老夫的嗓子也有点干……” 向敏中不知道何时凑了上来,捏着嗓子,一脸我很渴的样子。 寇季,向嫣脸上的神情一僵。 “老夫也干……” 王曾也上来凑热闹。 寇季脸一黑。 向嫣落落大方的施礼道:“见过祖父,见过王伯伯……” 向敏中哼哼道:“丫头,我可是你祖父,你不向你祖父献酒,怎么给一个外人?” 王曾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在寇季,向嫣身上打量了一二,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向嫣听到向敏中的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没说话。 似乎在跟向敏中说,我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您又能如何? 向敏中见此,老脸一黑,瞪向寇季道:“小子,有一句诗词怎么说来着……人生若……” “你喝!” 寇季二话没说,把手里的酒碗塞给了向敏中,堵住了他的嘴。 向敏中端着酒碗,得意的向向嫣挑了挑眉。 向嫣则目光狐疑的在向敏中和寇季身上盘亘了一二。 “你们两个够了,马上要进宫了。” 王曾提醒了一句。 向敏中赶忙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把空碗塞到了向嫣手里,拉着寇季去赶赵祯的龙架。 一行人一路行驶进了宜德门。 赵祯下了马车,引领着百官,在宫里饮宴。 宫里早就备好了酒菜,专门为曹玮接风洗尘。 入了大庆殿。 赵祯先让人带曹玮等人下去洗漱,等洗漱过了才开始开宴。 由于不是正式的朝会,所以刘娥也出现在了大庆殿内。 她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很灿烂,但怎么看怎么觉得假。 赵祯高居于龙椅上,举杯道:“此番征战,打了近两年,终于落下帷幕。 我大宋不仅没有落败,反而再添新土。 全仰仗诸位爱卿携手共进。 朕敬诸位爱卿一杯。” 百官们连呼不敢,然后端着酒杯陪着赵祯喝了一杯。 随后,赵祯便开始说一些场面话。 百官们偶尔会侧耳聆听。 赵祯偶尔会停一停,请教寇准一二,然后继续说话。 寇季从赵祯身上看出了一些不同。 以往的赵祯,在朝堂上就是个应声虫,基本上都听太师的,或者听刘娥的。 如今的赵祯,似乎在朝廷上有了那么一点点话语权,虽然还不能决断大事。 但很多场面话都是由他来说的。 寇准和刘娥并没有插嘴。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寇季离开的这一段日子,寇准在尝试着让赵祯在朝堂上树立威信,在慢慢的把皇权还给赵祯。 比起史料上,二十多岁仍然在守刘娥摆布的赵祯而言,现在的赵祯已经大有不同。 赵祯说完了场面话,又封赏了那些有大功的将士以后,目光才落到了向敏中一行人身上。 “向爱卿,此番出使辽国,一切可还顺利?” 赵祯询问。 虽说结果大家早就知道,但该问还是要问一下。 向敏中拱手道:“回官家的话,虽然有些波折,但一切还算顺利。只是缭乱了官家的婚事。” 赵祯笑道:“朕没了一桩婚事,却让我大宋少向辽国交了十万匹绢布,朕情愿这种婚事多一些,然后都没了才好。” 向敏中拱手道:“官家不怪罪老臣就好。” 赵祯摇头道:“朕怎么会怪罪爱卿呢?爱卿非但无罪,反而有功。至于赏赐嘛……” 说到这里,赵祯顿了顿,看向了寇准。 寇准缓缓开口道:“加太傅……” 赵祯点头应允。 随后又询问了一下王曾,给王曾加了一个虚衔,然后目光才落在了站在大殿内一角的寇季身上。 赵祯笑眯眯的道:“小寇爱卿为何不落座?” 寇季拱手道:“待罪之身,不敢落座。” 赵祯明知顾问道:“小寇爱卿有罪?所犯何罪?” 刑部侍郎奏道:“回官家,杀人罪。” “哼!” 赵祯还没有开口,王曾先冷哼了一声。 “刑部定罪,定一位五品官的罪,可有问过老夫?莫非老夫这个刑部尚书是个摆设?” 王曾的话说的有些重,吓的刑部侍郎有些哆嗦。 刑部侍郎回身对王曾拱手道:“王尚书,寇季杀人,乃是有目共睹的。 下官已经把文书递到了大理寺,经过大理寺核审,确认无疑。” 王曾冷笑道:“没有老夫的批红,你送到大理寺的文书做数吗?” 刑部侍郎脸上神情一僵,低声道:“您不是远在辽国嘛。您没回来,下官也不能放着此事不理吧?” “可老夫现在回来了,这案子是不是应该让老夫过问以后,再做定夺?” “可大理寺……” “你在教老夫做事?” “下官不敢。” “哼!” 王曾一席话,压服了刑部侍郎,刑部侍郎不再言语。 但并不代表此事就草草的揭过去了。 王钦若哼哼道:“王曾,你是打算包庇寇季吗? 他杀了数百人,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而且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你现在出声袒护他,分明就是包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4章 请诛丁谓 “不错,寇季所杀之人,其中不乏朝廷命官。 擅杀朝廷命官,乃是死罪。 不重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在府上蛰居了一年的丁谓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 面对王钦若向寇季下手,他果断选择了落井下石。 他二人话音落地,朝堂上有人点头,有人沉默不语。 点头的多是他二人的党羽,沉默不语的则都是寇准的人。 赵祯一时间有些为难,他有心保护寇季,可又不敢开口为寇季摇旗呐喊。 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不通事理的孩子了。 年长了两岁,他性子也跟着长了不少。 在寇准,刘娥二人调教下,他已经懂得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赵祯瞥向了刘娥,刘娥眯着眼一言不发。 赵祯瞥向了寇准。 寇准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历来杀人,总有缘由。老夫不认为寇季会无故杀人。 既然他人在堂上,那就听他分说一二。” “寇季,你说,你为何要杀人?” 寇季拱了拱手,道:“回官家,回太师,臣原来也没有伤人性命的打算。 只是他们把臣的东西,当成了自己的东西,非要从臣手里生抢。 臣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不得不跟他们对上。” “胡说八道!谁会从你一个五品官手里生抢东西?人家去找你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朝廷的文书。 你罔顾朝廷的命令,还伤人性命,这是罪大恶极。” 丁谓冷哼。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找丁相的说法,那他们的死,跟我更没关系了。 朝廷下了乱命,让他们去抢人东西,最终却没了性命,错在朝廷。” 王钦若喝斥道:“你是说我等处事不公?” 寇季淡淡的道:“诸位若是处事公允,为何会开具文书,让那些人去行盗贼行径,抢别人东西。” “那批马是辽皇送给朝廷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私产? 朝廷的东西只不过暂时放在你手里而已,你却据为己有? 为此还伤了人性命。” 王钦若厉声喝道。 寇季讥讽道:“王尚书在跟我讲笑话?那些马若是辽皇送给朝廷的,自然有国书为凭,麻烦您拿出来给我瞧瞧。 若是两国国书上有马匹交割的字样,我甘愿拱手奉上。” 王钦若被怼的说不出话。 寇季冷哼道:“既然没有国书为凭证,那么那些马就是我的私产,我要怎么处置,那是我的事情。还轮不到其他人指手画脚。 而任何想谋夺我私产的人,我都有权捉拿他们,处置他们。” 丁谓撇嘴道:“即便是你的私产,你也应该献给朝廷。你明知道朝廷缺马,却把好马据为己有,不献给朝廷。 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岂能在朝堂上为官?” 寇季被气笑了,盯着丁谓讥讽道:“朝廷不止缺马,还缺钱,缺地。 丁相家财万贯,家中更有良田数十万亩,为何不见丁相献给朝廷?” 丁谓辩驳道:“田产,钱财,岂能跟马匹相提并论。” 寇季冷笑道:“为何不能?朝廷多一份财力,就能多养一个精兵,朝廷若是多了丁相家里的万贯家财,数十万亩良田,足矣供养一军。 一军悍卒,会比不过一群马? 仗终究是人在打,而不是马。” 丁谓咬牙道:“小子,你别巧舌如簧!你杀了那么多人,总得给朝廷一个交代。” 寇季眯着眼,盯着丁谓,质问道:“那你坑死数万将士,是不是也得给朝廷一个交代?” 丁谓一愣,喝斥道:“小子,你休的胡说八道。十数万将士惨败于怀州,那是李昭亮的过错,跟老夫无关。 此事朝廷已经有了定论,你别随意攀咬老夫。” “是吗?可我听到的,怎么跟丁相说的有所不同呢?” 不等丁谓有反正。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踏步上前,拱手道:“臣吏部侍郎兼礼宾院院正寇季,请诛丁谓!” 朝廷上的文官们一脸愕然。 本该是百官们声讨寇季的,可弄到了现在,变成了寇季声讨丁谓了。 丁谓拍桌而起,破口大骂,“小崽子,老夫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冒犯上官的下场。” “来人呐!” “哼!” 丁谓在招呼人手,寇准冷哼了一声。 丁谓僵直在了原地。 刘娥开口道:“寇爱卿是打算纵容寇季胡闹吗?” 寇准淡淡的道:“是不是胡闹,看下去才知道。 老夫,以及天下人,都想知道,十数万将士惨败在怀州的真想。” 刘娥咬牙道:“此事朝中早有定论。” “那是是丁谓一面之词……” 丁谓见此,瞪着眼道:“好啊好,你们寇氏祖孙是打算以势压人,想致老夫于死地!” “你们这是在产除异己,你们祖孙图谋不轨!” 寇季冷冷的盯着丁谓,“希望你一会儿还能说出这番话。” “臣曹玮,请斩丁谓!” 曹玮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出列,拱手奏请。 “臣高处恭,请斩丁谓!” 听到这声音,寇季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就看到了一个比曹玮还年迈的老者,出现在大殿上。 他虽然比曹玮年迈,但却不曹玮看起来要精神不少。 老头在西夏一战,打出了将门的威风。 若不是他继承了他爹的爵位,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朝廷一定会给他进爵。 老头此次征战西夏,虽然没能让他的爵位更进一步,但其子却获得了侯爵封赏。 曹玮,高处恭,二人都是知道怀州兵败的知情人。 如今寇季对丁谓发难,他们自然要出来力挺一波。 而随着他二人出来,其他武勋也相继站出身,力挺寇季。 近乎九成的武勋都出来请斩丁谓。 丁谓的脸变成了酱紫色。 朝廷是一直在重文抑武,打压武将,可朝廷同样遵循着祖制,厚待着武勋。 所以武勋们虽然实力有所削减。 可武勋们联合在一起,那就是一股庞大的力量。 一股朝廷不容小逊的力量。 武勋们联手请斩丁谓, 让满朝文武嗅出了不对。 一些跟丁谓交好的人,趁机站出来喝斥道:“寇季,你是打算联合武勋对付丁相吗?” 他之所以说这话,是想借文武之争,让其他文官们联合起来帮丁谓解围。 然而,却没有一个文臣开口帮丁谓说话。 只要不蠢,他们都能看出寇季等人是有备而来。 他们敢在朝堂上联合起来请斩丁谓,就说明他们捏住了丁谓的痛脚,必定会致丁谓于死地。 所以没人开口帮丁谓说话。 纵然是跟丁谓交情不错的曹利用,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一个武勋,在武勋们集体请斩丁谓的时候,帮丁谓说话,那就等于是自绝于武勋集体。 武勋们要整死他,很容易,远比请斩丁谓容易。 丁谓见到武勋们集体请斩他,不用细想,也知道李昭亮还活着,而且已经到了汴京城。 除了李昭亮,没人能让武勋们集体请斩他。 “太后……”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向刘娥求救。 刘娥也猜到了李昭亮还活着,而且已经出现在了汴京城。 她当即开口道:“胡闹!尔等一帮子皇亲国戚,一起请斩朝中重臣,实在是胡闹。 哀家不允,退朝。” 寇准淡淡的道:“事出必有因,太后还是不要随意插手,静等结果吧。” “寇准?!” “太后请自重。” “太后……” 丁谓紧张的看着刘娥呼喊。 刘娥心里清楚,丁谓一旦倒了,肯定会供出她。 她必须保丁谓。 可眼下这个局面,她根本无力插手。 “哀家……哀家……” 刘娥呼喊了两声,直挺挺的晕倒在了座椅上。 这是刘娥能想出的唯一的办法。 先装晕逼迫寇准退朝,然后再想方设法找到李昭亮,除掉李昭亮,如此才能保住丁谓。 “太后!太后!” 郭淮大呼小叫着扑向了刘娥。 赵祯也一脸紧张的看向刘娥。 “太师,你看?” 赵祯见刘娥晕厥,一脸担忧的看向寇准。 寇准长叹了一声,“退朝吧……” 差点,差点就弄死丁谓这个奸佞了。 可刘娥一晕,硬生生的搅黄了此事。 曹玮等人见刘娥晕厥以后,神色格外复杂。 唯有寇季一人,冷冷的盯着假装晕厥过去的刘娥。 你以为你晕过去了,就能了事,就能把此事拖下去? 想的太美! 你能左右朝廷,却无法左右祖制。 “咚咚咚咚咚……”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要被拖下去的时候,设立在宫门处的登闻鼓被敲响了。 鼓声传遍了汴京城四方,汴京城的百姓们全部聚集到了登闻鼓前。 从登闻鼓设立至今,一直都像是一个摆设。 几乎没有人上去敲响它。 不是因为鼓声不响,而是因为鼓前守着一百名禁军将士。 几乎没有人能熬过他们手里的一百杀威棒。 当寇季提议李昭亮去敲登闻鼓的时候,李昭亮第一时间是拒绝的。 他觉得寇季收了刘娥和丁谓的好处,不然怎么可能让他去敲登闻鼓送死呢。 直到寇季鄙夷的对他说:“守登闻鼓的,不是你的侄子就是你外甥,要么就是你表兄表弟的手下,他们敢弄死你?” 寇季一句话点醒了李昭亮,李昭亮才选择了敲登闻鼓。 武勋这些年在汴京城里,可不止在跟皇家联姻,他们互相之间联姻更多。 也正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联姻众多,才让他们更容易结成利益共同体,才让他们在面对朝廷的时候一直处在共同进退的局面上。 而他们家中的子嗣们一旦出仕,几乎都在宫里当差。 可以说宫里的侍卫们中,有一大部分就是武勋家里的子弟。 他们或许会打死那些去敲登闻鼓的平民百姓,或者被冤枉的文官们。 但他们怎么可能敢打死自己的叔伯兄弟呢? 真要下了狠手,难保回到了府上,不会被婶婶、祖母等一众女眷揪着耳朵往死里打。 所以,别人敲登闻鼓,那是去送死,可武勋却不同。 只是平日里武勋有了麻烦,都跟皇家私底下解决了,没人去敲登闻鼓而已。 “有人敲响登闻鼓?!” 一瞬间,满朝文武脸都变了。 一旦登闻鼓被敲响,不论赵祯这个官家手头上有什么要紧事,都得出面去处理。 别说刘娥晕厥了,就算是刘娥死了。 赵祯也得出面。 这就是赵匡胤就给百姓唯一的特权,只是百姓们没命用而已。 赵祯虽然没见人敲响过登闻鼓,可他也了解祖制。 一面是登闻鼓的呼唤,一面是刘娥晕厥,赵祯有些为难。 丁谓在见到了刘娥晕厥以后,心里放松了不少,脸色也缓和了不少,可当登闻鼓鼓声响起的时候,他脸色再次变成了酱紫色。 他目光中充满了恨意,不加掩饰的盯着寇季。 寇季这是要非弄死他不可,他怎么能不恨。 王钦若瞥了寇季一眼,神色有些阴沉。 他原以为寇季入官场久了,会被官场上的规矩给约束。 他也好借此收拾了寇季这个小狐狸,搬到寇准一脚。 却没料到,寇季还是那个寇季,那个出手不留情,一击必中的寇季。 而且,似乎比以前更狠了。 以前寇季做事,多少有些收敛,又或者会假借别人的名义行事。 现在的寇季,锋芒毕露,一点儿也不收敛。 甚至不再假借他人的名义,选择自己赤膊上阵。 寇季不了解王钦若的心思,如果他了解王钦若心思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王钦若。 你去一趟辽国,见一见辽皇耶律隆绪你就明白了。 有如此强敌在侧,还有更多的强敌在孕育,留给大宋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虎狼崛起,大宋只会沦为虎狼的口粮。 寇季以前还想着潜移默化的改变大宋,可自从去了一趟辽国以后,他的想法就变了。 潜移默化的改变大宋,固然对大宋的创伤最小,可同样花费的时间也长。 甚至在他死后,还会出现反复。 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刀阔斧的改变,光明正大的改变。 真要出了问题,也能及时处理。 不必等到以后,实在不行,大不了领着铁蹄,把大宋这片土地,再踏一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5章 告丁谓! “郭淮?!” 就在赵祯六神无主的时候,寇准重喝了一声。 郭淮一个哆嗦,仰起头,惨兮兮的对寇准道:“奴婢在呢。” “扶太后去寝宫歇息,着御医好生诊治,太后要是有个好歹,老夫先斩了你。” “奴婢……奴婢遵命。” “向敏中!” “在!” “你和王曾出使辽国,一路舟车劳顿,不宜再过度操劳,就随着郭淮一起,送太后回宫,盯着御医为太后诊治。” “诺!” 寇准拍了拍坐下寇公车,缓缓起身,目视群臣,朗声道:“其余百官,随官家和老夫一起去看看,是何人敲响了登闻鼓,又所谓何事!” “诺!” 随后,寇准瞪了一眼还傻乎乎站着的寇季,“还不过来推着老夫?” “孙儿这就过来。” 寇季答应了一声,凑到了寇准身前,拱手道:“孙儿远行归来,无病无伤,让祖父担忧了。” 寇准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番,缓缓点头道:“出去了一趟,长进了不少。” “走吧。” 寇准吩咐了一声,让寇季推着他往外走去。 赵祯小跑着走了上来,跟寇季并行。 寇季脚下一顿。 赵祯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端起架子,认真的道:“朕随为君,但太师是长着,朕允许太师先行一步。” 听到这话,寇季才推着寇准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寇准敲打了一下寇公车的扶手,“走快些,老夫有话问你。” “朕也有话问你。” 赵祯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寇季脚下的步子快了一些,甩开了百官。 寇准拍着扶手喝斥道:“你小子出去了也不给老夫省心,老夫恨不得打死你。” 寇季挑起眉头,一脸愕然。 他不明白刚才还一脸和颜悦色的寇准为何翻脸。 寇准瞪着眼,喝斥道:“你在辽国搅风搅雨,可把老夫吓了个半死。 你说你没事去撩拨辽皇做什么? 他要是真的当众对你吓杀手,老夫也护不住你。 你要是死了,老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朕也担心你。” 赵祯像是个应声虫一样在一旁道。 寇季听到这话,愧疚的道:“让祖父您担忧了,不过孙儿这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 寇准哼哼了两声,训诫道:“没规律,先回官家的话!”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回官家,臣在外多日,并没有伤到,也没有性命之忧。 多谢官家挂怀。 也请官家不要怪罪臣之前失礼之处。” 赵祯咧嘴笑道:“没关系,朕不怪你。” 寇季撇了撇嘴。 赵祯继续问道:“听说你在辽国跟辽国一个公主有染,还听说你在辽国展现出了惊人的锻造技艺,打造出了一柄柄神兵利器,还有还有……” 赵祯吧啦吧啦的问了一大堆。 寇季只是翻了个白眼。 赵祯一愣,目光在寇季,寇准二人身上盘亘了一二。 “你们祖孙先说……” “谢官家。” “对官家要有礼。” “孙儿记下了。” 寇准教训了寇季一句,询问道:“听说辽皇耶律隆绪很看重你,为此不惜以韩德让为例,相邀你入辽国?” 寇季低声笑道:“谈不上什么看重不看重的,辽皇耶律隆绪只是不愿意看到在我的影响下,大宋越来越强。” 寇准眯了眯,冷声道:“其心可诛!” 寇季闻言,一脸愕然。 祖父您是不是飘了?才打败了一个西夏而已,您就想随意诛辽皇耶律隆绪了? 然而,赵祯却在一旁认真的点着脑袋。 寇季觉得这君臣二人都飘了。 寇准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继续问道:“那你跟辽国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 寇季有些尴尬了瞥了赵祯一眼,“祖父您放心,孙儿向来洁身自好,绝不会胡来的,跟辽国公主也没有来往。” “空穴未必来风……” 赵祯一脸认真的道:“听说跟你有染的那个辽国公主,原本是要嫁给朕的。”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无稽之谈!臣向来洁身自好!” 赵祯低声笑道:“朕还以为你真跟那个辽国公主有染,原本想问辽皇讨要过来,帮你养在宫中,免得她成为辽皇要挟你的把柄呢。” 寇季闻言,一脸汗颜。 孩子啊!我以为你长大了,没想到你还小了。 你要知道,绿帽子这种事情,是所有男人都不能容忍的。 寇准却没在意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他对寇季淡淡的道:“没有瓜葛就好,此事已经作罢,以后不要再提及了。” “知道了,祖父。” “有些事情,你就不要再跟人提及了。王曾不说,向敏中不说,难保别人不说。 你不要以为,回了大宋,一切就能万无一失了。” 寇季闻言愣了愣。 寇准这是在提醒他,弄死耶律吴哥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不然难保不会传到辽皇耶律隆绪耳中。 辽皇耶律隆绪真要知道了此事的真相,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要是昭告天下,拿寇季的人头可以到辽国换高官厚爵,肯定会有人惦记上寇季的脑袋。 “孙儿知道了。” 寇季应答了一声,寇准点了点头,询问道:“敲响登闻鼓的是李昭亮?” 寇季没有隐瞒,点点头。 寇准叹息道:“老夫猜测也是他,除了他,其他人也敲不响登闻鼓。” 顿了顿,寇准继续问道:“李昭亮可有搬到丁谓的把握?” 寇季认真的道:“有……” 寇准幽幽的道:“那就好……” 眼见赵祯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寇准无奈的道:“你陪着官家聊聊吧。你们二人许久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赵祯听到这话,喜形于色,“快说快说,你真的会锻造兵刃?” “会……而且会很多。” “比将作监的大匠们如何?” “嗯……各有千秋吧。” 寇季到没大言不惭的说将作监的大匠都比不上他。 比如将作监匠人们会做的鬼工球就不是寇季能轻易模仿出来的。 当然了,他会的,将作监的匠人们不一定会。 “哦……那也没什么。” 寇季谦逊的话,到了赵祯耳中,就变成了真话。 在赵祯看来,寇季的技艺跟将作监里的大匠们既然平分秋色,那也就没什么。 毕竟,将作监的大匠有数百人。 在这个数字面前,寇季就显得不怎么珍贵。 “听说你从辽国弄到了一批马?” “嗯!” “马呢?” “在保州,交给了保塞军将士看护。” “哦!那还行,在咱们自己的地方放着,有咱们的人看着,不怕别人惦记。” “……” 寇季听到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 寇准听着嘴角直抽抽。 合着在赵祯眼里,只有保州是他的地盘? 天下其他州府的百姓听到这话,还不得哭死。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还不得气死死。 “对了,朕听陈琳说,保州的军民给咱们立了长生牌位,还有生祠?” “嗯!不止保州,凡是受过我们恩惠的人,都给我们立了长生牌位和生祠。” “那岂不是要日日祭拜我们?” “差不多吧……” “……” 寇准听到二人对话,有些心累。 他为官多年,为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如今也不过混了几个万民伞而已…… 耳听两个小家伙说话越来越气人了,寇准冷哼的一声,让寇季加快了步伐。 寇季这个不知羞的居然告诉赵祯,说百姓们供奉他们供奉久了,等他们百年以后,百姓们就能把他们传唱成神。 赵祯听了居然一脸喜出望外,还非要拉着寇季一起,各自给各自起个神号。 寇准怕这两个小子再商量下去,两个野神的神号就出来了。 更关键的是,赵恒修仙的下场历历在目,他害怕赵祯有一天会变成赵恒,也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道。 寇季推着寇准出了宫门,到了登闻鼓处。 登闻鼓前早就围满了百姓,在登闻鼓两侧,站着一百个威风凛凛的禁军将士。 在登闻鼓前,跪着满身鲜血的李昭亮。 在他手里捧着一封书信,信上粘满了血。 寇季瞧见李昭亮惨兮兮的,微微一愣,他推着寇准到登闻鼓前坐定以后,随手拽过来一个守卫登闻鼓的禁军,喝问道:“你们还真打啊?” 禁军将士惨兮兮的道:“我也不想打啊。可我舅舅说了,不打他的话,我们就得因此丢官罢职。 他让我们打的,我们才打的。” “你舅舅?” “昂!” “最近别回家。” “啊!” “我怕你老娘打死你。” 听到这话,那个禁军将士的脸要多苦有多苦。 随着寇准坐定,赵祯站定,满朝文武也徐徐而来。 有人看到了李昭亮,一脸震惊,有人看到了李昭亮,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但这大多都是文官。 武勋们看到了李昭亮,除了愤怒,就是愤怒。 他们的愤怒不是冲着李昭亮去的,而是冲着丁谓。 丁谓在看到了李昭亮以后,腿都吓软了。 当他看到了李昭亮手里拿着的东西的时候,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最后还是两个文臣一路把丁谓架过来的。 等到满朝文武到齐以后,寇准盯着李昭亮,缓缓开口,“你既然敲响了登闻鼓,官家就该受理你的案子。 你有何冤屈,只管诉来,自有官家,自有老夫,自有满朝文武,自有天下万民,为你申冤。” 李昭亮捧着信封,掷地有声的道:“臣李昭亮,肯请官家为臣申冤,为惨败在辽国手里的十数万将士申冤。” 百官们听到这话,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百姓们听到这话,轰隆一下炸开了锅。 朝廷在丁谓回朝以后,就把李昭亮强行定为有罪之人。 百姓们为此没少骂李昭亮。 如今听到申冤的是李昭亮,他们怎么能不惊讶。 寇准却不在乎百姓反应,他盯着李昭亮喝斥道:“罪臣李昭亮,你既然活着,既然有冤,为何不尽早回京申冤,反而在外逃亡了一年半载?” “有人派人半路伏杀臣!” “谁?” “臣所要状告之人,参知政事,丁谓!” 李昭亮之所以没供出刘娥,不是因为他不恨刘娥,也不是因为他害怕刘娥。 纯粹是刘娥派人伏杀他的时候,他没抓到活口,不好攀咬到刘娥。 要是他一口咬定是刘娥干的却拿不出证据,反而会坏事。 虽说鱼游可以帮忙作证,可鱼游那身子骨,恐怕熬不到汴京城,就会凉了。 所以,先咬住丁谓再说。 等到审丁谓的时候,再往刘娥身上引,才是正确做法。 此话一出,现场再次一片哗然。 寇准冷哼一声,“肃静!” 百姓们缓缓静了下来。 寇准目光落在丁谓身上,“丁谓,你可要辩解?” 丁谓强提起一口气,指着李昭亮颤声道:“他……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怀州兵败的事,都是他的错,跟老夫无关。” 寇准看向李昭亮,道:“你又作何解释?” 李昭亮双手捧起信件,“臣有丁谓亲笔信为证!” 寇准让人取来了李昭亮手里的信件,阅览了一遍以后,目光阴沉的道:“此事事关重大,老臣奏请官家,就在这登闻鼓前,审清此案。” 赵祯点头道:“可!” “设堂!” 随着寇准一声令下,立马有宦官去搬来了审案所用的一切。 同时,又给百官设了座椅,请他们坐下,一起审理此案。 寇准并没有驱赶百姓,而是留下了百姓观审。 审案所用一切准备妥当以后。 寇准请赵祯居上,他居左,大宗正赵元俨居右。 百官分别坐在两侧。 等所有人坐定以后,赵祯宣了一句。 “开审!” 寇准开口,一脸威严的道:“李昭亮,起来说话。” 李昭亮颤颤巍巍起身。 寇准质问道:“你既然要状告参知政事丁谓,你当清楚,诬告一位参知政事,得担多大罪过。” “臣知晓。” “既然你知晓轻重,那老夫就不再多言。一旦查明你是诬告,就别怪老夫心狠。” “不怪!” “那好,你既然要状告丁谓,那就把丁谓所犯的罪行经过,一一说来。” “中书舍人?” “下官在!” “详细记录在案!” “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6章 斩!(抱歉,今天回家有些晚了) 中书舍人奉命执笔,端坐在一张案几前。 李昭亮见一切准备妥当,在寇准示意下开始缓缓讲述起了他率领大同军、感德军、永兴军三军北上西夏的过程。 从兵出西夏,到夺下龙州、银州等地,一点点讲起。 虽说百官们,还有百姓们已经知道了李昭亮率兵攻打西夏的过程,但听李昭亮讲解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感受。 李昭亮亲身经历了那大大小小的战事,所以他嘴里讲出来的战事,就像是活了一样。 百官们和百姓们不由自主的就被他讲述的话语代入了进去,仿佛化身成为了一个攻打西夏的将士,跟随着李昭亮一起征讨西夏。 当李昭亮讲到了他率军攻下长城,并且打退了西夏人一次又一次进攻的时候。 百姓们一个个握着拳头,振奋的叫好。 然而,百姓们振奋的叫好声没持续多久,就变成了一脸悲愤。 因为李昭亮讲到了丁谓夺权,讲到了丁谓率领十数万将士兵进怀州,讲到了丁谓在怀州城外碰见辽皇耶律隆绪的时候,想算计辽皇耶律隆绪的时候。 他也讲到了,在面对辽军铁蹄滚滚而来的时候,丁谓落荒而逃的景象。 百姓们听完了李昭亮的讲述,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到没有义愤填膺的去攻击丁谓。 不是他们不怨恨丁谓的做法。 而是丁谓和李昭亮二人中,是丁谓先到了汴京城,讲述出了征讨怀州兵败,是李昭亮的过错。 所以百姓们先入为主的觉得这是李昭亮的过错。 如今李昭亮讲出了不一样的结果,百姓们并没有盲目的信从,而是带有怀疑的态度在思量李昭亮话里的真假。 同时,他们也在等,等朝廷给出一个结果,等赵祯给出一个公正的裁决。 李昭亮在讲述完了丁谓的罪行以后,对寇准拱手道:“臣李昭亮有丁谓亲笔书信为证,官家、太师尽可查阅。” 寇准眯着眼,端坐在椅子上,看不出喜怒的道:“老夫已经看过了信函,确实是丁谓亲笔信无疑。” 寇准对宦官招了招手,吩咐道:“取来信件,让官家和八王爷查验一番。” 宦官恭敬的把李昭亮递上去的带血的信,递给到了赵祯、赵元俨二人面前。 赵祯把信推到了赵元俨面前,赵元俨返推了回去,轻声道:“官家为君,小王为臣,自当是官家先。” 赵祯沉吟了一下,还想跟赵元俨客套一下,不过他听到了寇准轻咳了一声后,也就不再推辞,拿起了信。 仔细翻阅了一番。 当赵祯阅读完了信件以后,脸上再无刚才谦逊的神色,反而一脸铁青。 他捏着信件,怒拍面前的案几,“丁谓,你当真是大胆!” 百官们、百姓们,听到了赵祯这话,瞬间知道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真正有罪的人非李昭亮,而是丁谓。 是丁谓恶人先告状,害的他们冤枉了一个忠良。 霎时间,百姓们看李昭亮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愧疚,看丁谓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愤怒。 赵元俨对赵祯拱了拱手,从赵祯手里拿过了信,阅读了一番后,目光落在丁谓身上,幽幽的道:“你陷害十数万将士兵败怀州,不仅不知错,反而还诬告他人。 真是恬不知耻。 本王还从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丁谓眼见所有人盯着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他心里也惧怕。 但他却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强硬的辩解道:“这世上会模仿他人笔迹的人多不胜数,谁知道李昭亮那一封信是不是伪造的。” “嘭!” 寇准拍桌而起,喝斥道:“信件可以伪造,可上面的印玺也能伪造吗?” “那也没什么不可能……” 丁谓硬着头皮说着。 寇准恼怒的道:“住口!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这里强辩。你当满朝文武是瞎子,还是当天下万民是瞎子?” “老夫……” “闭嘴!待罪之身,怎敢在堂上自称老夫?!” 寇准凶狠的瞪了丁谓一眼,回身对赵祯拱手道:“官家,丁谓害十数万将士惨败怀州,又借此攀咬李昭亮,诬陷忠良。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请官家定夺。” 顿了顿,寇准又对赵元俨拱手道:“请大宗正斧正。” 赵元俨拱手还礼。 赵祯板着脸,咬牙道:“一切由太师定夺。朕希望太师不要放过这个害了十数万将士的恶人,更不能轻饶了这个诬陷忠良的贼人。” 寇准闻言,郑重的点头。 他刚要开口,就听赵祯冷冷的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杀丁谓!诛佞臣!” “杀丁谓!诛佞臣!” “……” 也不知道谁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带头喊了一句,百姓们跟着纷纷喊了起来。 他们群情激扬的往前涌。 若不是御前卫拦着,恐怕他们能冲上前,生生咬死丁谓。 百官们见此,浑身一震。 自大宋立国以来,还从没有参知政事获罪被诛。 也正是因为如此,一些文臣们获罪以后,也被免除了死罪。 渐渐的,就有‘刑不上大夫’之类的话,在百官们中间流传。 赵恒在位的时候,此话虽然没有公之于众,但赵恒的所作所为,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 这让百官们隐隐把这当成了一种祖制,一种护身符在维护。 如今,年幼的赵祯,开口就要诛杀丁谓。 彻底把满朝文武吓了一跳。 真要是让赵祯斩了一位参知政事,开了先例。 那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刑不上大夫’之类的话。 寇准对此还没有言语,当即就有御史跳出来反对此事。 扬言说朝廷没有诛杀参知政事的先例,此例不能开。 还说丁谓纵然有罪,却罪不致死。 大可以依照惯例,贬官、流放、刺配。 随着御史开口,其他的文官们也纷纷开口。 丁谓见此,激动的不能自已,恨不得冲上前抱着赵祯亲两口。 若不是赵祯冲动之下说出那种话,文官们也不会纷纷出班,保他狗命。 见朝堂上的文官一个个站出来反对,赵祯也有些为难。 他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可有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 他沉吟再三,决定收回自己的话,“朕……” 只是,他刚说了一个字。 曹玮缓缓出列,摘下了头顶了官帽,放在了地上,高声道:“似丁谓这种害惨十数万将士的贼子,攀咬贤臣良将的奸人,官家若是饶了他的性命,那么臣乞骸骨。” 高处恭缓缓出列,摘下了官帽,学着曹玮的样子放在地上,高喝道:“臣亦是如此……”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瞬间,武勋们纷纷出列,拿自己的官爵,赌起了丁谓的性命。 一场审判丁谓的会审,到最后闹成了文武相争。 赵祯见满朝文武都不把身上的官爵当一回事,小脸涨得通红。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这是赵祯从小就从赵恒口中得知的为人君的纲领。 在赵祯眼里,朝廷赐下的官爵,那就是君恩。 如今一群臣子把君恩当儿戏一样随意的拿来当堵住,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心里有愤有怒。 可却没有宣泄出来。 他知道,这种场面,他不能意气用事。 他又处置不了眼前的局面,所以只能求救似的看向寇准。 寇准看出了赵祯的窘迫,他对赵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赵祯不要心急,他自有应对的法子。 赵祯见到寇准示意,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在赵祯眼里,寇准是朝堂上唯一一个能治住满朝文武的人。 纵然是他大娘娘刘娥,也做不到这一点。 刘娥想要立足在朝堂上,在文武之间,必须拉拢一批,打击一批。 她不能像寇准一样,一起打击。 寇准盯着满朝文武,冷哼道:“吵够了没有?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各位的府邸吗?上有官家,下有黎民,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为人臣,没有一点儿臣子的样子,为人父母官,没有一点儿父母官的样子。 丢不丢人?” “太师,我等并非是在胡闹,而是我朝自立国以来,尚未有斩杀参知政事的先例。官家今日若开了杀戒,难保以后不会杀更多人。” “……” 文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寇准目光冷冷的道:“官家要做什么决定,那是官家的事情。怎么?你们想替官家拿事?还是想替官家做主?” “我等身为人臣,自当劝谏君王。” “……” 寇准讥笑道:“人臣?一群把朝廷赐下的官爵当儿戏,当赌注的人臣?” 文官们闻言,瞧着身前的官帽,脸上有些尴尬。 寇准冷哼道:“三息之内,给老夫捡起官帽,带稳当了。凡有不从者,那以后就别带官帽了,回去种田吧。” 寇准目视百官,冷笑道:“老夫加开了三年恩科,老夫不介意再加开三年恩科。” 随着寇准话音落地,文官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带上了官帽。 他们可不是什么刚强之人。 真正的刚强之人,不是跟寇准穿一条裤子,就是在很早以前已经被寇准罢出了朝堂。 处理了吵闹的文官们,寇准又看向了那些武勋。 “诸位刚建立了一些功勋,就想借此跟朝廷撒泼吗?” “若是让你们在建立一下功勋,你们是不是连官家的皇位也想坐一坐?” “……” 寇准此话一出。 曹玮等人神色难看的道:“我等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老夫怎么看着你们气势十足?” 寇准冷笑道:“武勋们同气连枝,好大的威风。居然敢逼迫朝廷,逼迫官家?” 曹玮等人神色尴尬的看着寇准。 寇准破口骂道:“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油的东西。你们真当你们在西夏称雄,那是你们的本事?若不是辽人攻打西夏,让你们趁机捡了便宜,你们能如此顺利的建立功勋? 若不是种世衡上书,提议联合其他诸部,一起攻打西夏,你们能在李德明和李元昊手里守住城池? 真当自己厉害? 你们要是真厉害,燕云十六州就不该在辽人手里。 我大宋更不该给辽人送上岁币。 一个个只知道在穷鬼们身上榨油,却不思为国开疆拓土,还好意思在这里撒泼。” 寇准指着曹玮,喝斥道:“拿上你们的官帽,滚到一边去。丁谓大小也是一个参知政事,如何处置他,那是官家独有的权力,而不是你们。” 曹玮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旋即他捡起了官帽,退到了一旁。 寇准目视满朝文武,冷哼道:“如何处置参知政事,那是官家独有的权力。老夫尚且没资格说三道四,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瞎议论? 官家说斩,那就斩。 老夫熟读大宋律例,还从没听说过有那一条有写,官家不能斩参知政事?” 文臣们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准。 他们不明白,寇准为何会向着武勋说话。 ‘刑不上大夫’,寇准你也是受益者之一啊! 他们又那里知道,寇准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刑不上大夫’一类的话。 寇准虽然以前用这些话激励过寇季,但并不说明他赞同这些话。 御史们见寇准偏向武勋,咬牙道:“既然太师有言,说参知政事如何降罪,只有官家说了算,那就请官家亲自定夺丁谓的罪过。” 寇准淡然道:“这个自然……” 寇准看向赵祯,拱手道:“还请官家定夺丁谓的罪过。” 赵祯有些懵。 朕好不容易把藤球踢出去了,怎么踢了一圈,又回到了朕脚下了? 赵祯为难的左瞧瞧右瞧瞧,不知道该如何定夺。 他刚才说要杀丁谓,可满朝文臣都反对。 他要是不杀丁谓,满朝武勋又反对。 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赵祯坐在龙椅上沉吟了许久,突然愣了愣,咧嘴笑了。 然后在百官们注视下,赵祯淡淡的道:“朕……听太师的……” 寇准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幽幽的道:“丁谓论罪当斩!” “那就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7章 壮士断腕 当‘斩’字落下以后,丁谓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再也没站起来过。 “拔去他的官服,押入死牢!” 寇准冷冷的吩咐。 当即,便有御前卫上前,拔去了丁谓的官服。 当官服离身的那一刻,丁谓終于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已经死亡的恐惧。 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全身,让他喊出了一句自救的话,“娘娘救我……” 寇季低声道:“她怕是救不了你,因为她自己也自身难保。” 丁谓惊愕的道:“怎么会……” 寇季阴测测的笑道:“你以为皇城司的人就不会失手吗?又或许你觉得,器械监的人就天下无敌?” 丁谓一下一下的瞪大了眼珠,惊声道:“你们抓到了活口?” 此话一出,丁谓立马闭上了嘴。 他意识到自己在死亡的恐惧笼罩全身的时候,有些慌神,说错了话。 寇准,赵祯,以及满朝文武,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再变。 听丁谓话里的意思,皇城司的人和器械监的人也插手了这件事。 而能指挥动皇城司和器械监的人,目前为止,只有刘娥。 也就是说,刘娥也有参与此事。 寇准一瞬间眯起眼,冷冷的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丁谓咬着牙,不再发一言。 他已经说错了话,就不能再说错话了。 他现在唯一的生路就在刘娥身上。 若是刘娥被牵连了进来,到时候刘娥自己都自身难保,又怎么可能会救他? 李昭亮盯着丁谓,冷冷一笑,哼声道:“他不愿意说,我来说。自从我麾下的兵马兵败在怀州以后,我在残部的护卫下,一路逃到了银州边陲的长城。 可还没过长城,就遭到了一队人的伏杀。 我的残部拼死了一队伏杀我的人,我亲自查验过,那都是皇城司的人。 在皇城司的追杀下,我的残部消耗一空,不得不暂避在高国公军中。 但我却没想到,我藏在高国公军中,依然有人刺杀我。 出手刺杀我的,就是器械监的人。” 寇准沉声道:“可有凭证,又可曾擒拿下活口?” 李昭亮掀开了衣襟,流出了胸前布满的伤痕,低声道:“这就是凭证!” 高处恭抱拳道:“老夫可以作保,刺杀李昭亮之人,确实是器械监的人无疑。那贼子是当着老夫的面刺杀的李昭亮。 为了驱逐那贼子,老夫可是折损了四十多部曲。” 不等寇准继续开口问道,高处恭又道:“此事不仅老夫可以作证,当时随同老夫一起征讨西夏的折惟忠、种世衡,皆可作证。” “没有擒下活口,却也难办。” 寇准沉吟了一声,道:“不过,既然有数位人证,那就有必要带上丁谓,去太后面前,问一个清楚。” 问罪于太后,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须得连同百官,以及宗室的大宗正一起,才能向刘娥发难。 寇准询问赵元俨的意思,赵元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对于赵元俨二人,无论是寇准、还是刘娥,都是他脚下的绊脚石。 他迟早都得铲除这二人,不然他的野心没有办法实现。 如今有对付刘娥的机会,赵元俨自然不会错过。 满朝文武虽然被寇准刚才骂的体无完肤,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们态度出奇的一致。 他们不仅没有反驳寇准的话,反而在寇准开口以后,就一个个义正言辞的要去找刘娥问个清楚。 怼皇室,怼太后,似乎是百官们的共同爱好。 在这个爱好面前,所有的私怨似乎都不值一提。 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唯有赵祯、曹利用二人,脸色有些难看。 在赵祯眼里,不论刘娥有没有犯错,犯了多大的错,那都是他母亲。 他不可能跟百官们一起去找自己的母亲问罪的。 在曹利用眼里,刘娥是他效忠的对象。 眼看刘娥要被百官逼问问罪,他有种刘娥要凉的感觉,故而心里有些不好受。 俗话说,唇亡齿寒。 刘娥若是倒了,他曹利用在枢密院的位置上,也就坐不住。 但百官们的态度出奇的一致,赵祯、曹利用二人都阻止不了。 百官们商谈妥当以后,以寇准、赵元俨二人为首,引领着百官,进入到了宫里,出现在了刘娥寝宫前。 只是还没有叩门,就被人拦下了。 拦下他们的是赵祯的生母李太妃。 寇准、赵元俨等人见到了李太妃,纷纷施礼,“臣等参见李太妃……” 李太妃端了端架子,平淡的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李太妃环视百官,淡淡的问道:“诸位爱卿气势汹汹的逼近姐姐寝宫,所为何事?” 寇准拱手道:“回太妃,朝中有一桩公案,需要太后娘娘出面分说一二。” 李太妃皱眉道:“即是朝中公案,自当由诸位爱卿妥善处置,找本宫的姐姐作甚?” 寇准认真的道:“事情牵扯到了太后娘娘身上,自然需要太后娘娘出面。” 李太妃盯着寇准,沉声道:“那恐怕要让寇太师失望了。刚才御医替姐姐诊治过,说姐姐身染重病,需要卧床静养,见不得风,也见不得光。 寇太师要见姐姐,只能等姐姐病好以后。” 寇准沉声道:“事关重大,臣等只能冒犯了。” 李太妃眯着眼道:“姐姐说了,她养病期间,就不再干预朝政,也不会出现在资事堂。朝堂上的一应事务,全屏三位宰辅处置。” “太妃……” 寇准不甘的张口。 李太妃瞪起眼,喝道:“姐姐已经退让到了这步田地,寇太师还要一逼再逼吗?寇太师真的要跟我们姐妹几个人拼一个你死我活吗?” 寇准皱眉道:“老臣不明白太妃娘娘的意思。老臣对大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更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宋的事情,也没有逼迫诸位娘娘。老臣实在不明白,太妃这话是从何而来?” 李太妃冷冷的道:“你如今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逼迫吗?先帝临终之际,许给你和姐姐总摄国政之权。如今姐姐被你逼的蛰居在寝宫,不再过问国事。 朝堂上的事务,大大小小,皆由你一人说了算。 如此你还不满意,还要引领百官,来逼迫姐姐。 你是觉得这宫里容不下姐姐,容不下本宫,甚至容不下官家吗? 你是想将我们一个一个的除尽,然后为你登基铺平道路吗?” 寇准眉头紧锁着,道:“老臣绝无此意。” 李太妃冷哼道:“你说你没有这个意思,可你却在这么做。” “老臣……” “够了!” 李太妃喝斥一声,道:“你若有胆,只管领兵入宫,效仿当年太祖壮举,欺我孤儿寡母。如若不然,你休想踏进姐姐寝宫门半步。” 寇准脸色一沉,拱了拱手,“老臣冒犯了……” 寇准回身,对身后的百官道:“走吧……” 百官们心有不甘,但面对这种情形,他们也无可奈何。 只能跟着寇准,往宫外走去。 刘娥退了一步,并且一步退到了墙角,没有给自己留下后退的余地,同样也没有给寇准留下进一步的余地。 不得不承认,刘娥这一招壮士断腕,确实够狠。 弄的寇准都没法子应对。 寇季也没法子应对。 其实,百官们虽然没有见刘娥,但同样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毕竟,以刘娥的身份,纵然犯下滔天大罪,也无人能定她死罪,只能将她幽禁在寝宫。 如今刘娥先一步自我幽禁,算是自我惩罚了。 百官们纵然见到了刘娥,也没办法提出其他惩罚刘娥的办法。 然而,百官们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痛快。 自己杀死的敌人,远比敌人自缢,更让人有成就感。 寇准等人一走。 李太妃折身进了刘娥的寝宫。 寝宫里,刘娥端坐在一张精雕细作的凤椅上,一脸阴沉。 从她身上看不出一丝病态。 当她看到了李太妃入了寝宫以后,声音低沉的问道:“如何?” 李太妃轻声道:“姐姐,寇准等人退了。您的麻烦也没了。” 刘娥攥紧了拳头,恶狠狠的道:“丁谓这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是他愚蠢的出卖哀家,哀家何至于此。” “嘭!” “如今哀家手里仅有的权力也交出去了,以后再想走到垂拱殿上,可就难了。寇准那个老匹夫掌了权,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我们姐妹呢。” “可恶!” 刘娥捶胸顿足的道:“早知道丁谓如此愚蠢,哀家就不该用他。” 从刘娥假装晕厥了过去,退出了大庆殿以后,她就派人密切的关注着朝局的动向。 自然清楚李昭亮敲响登闻鼓,以及李昭亮跟丁谓当堂对质的事情。 她本以为丁谓足够聪明,会揽下所有的罪过,帮她顶罪。 等她从这件事中抽出了身,自然会搭救丁谓。 却没料到丁谓愚蠢之极,竟然当众供出了她。 害得她不得不壮士断腕,舍弃了朝堂上的权柄,自囚在寝宫里避祸,又请出了李太妃为她挡灾。 “事已至此,姐姐就不要埋怨丁谓了。反正丁谓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被砍了脑袋,也能帮姐姐出一口恶气。 如今咱们姐妹,就应该像是刚进宫的时候那样,慢慢蛰伏起来,然后伺机而动。 我们有祯儿傍身,迟早能翻身。” 李太妃一脸认真的对刘娥说着。 刘娥微微眯起眼,盯着李太妃道:“你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来?智慧不俗啊……” 李太妃苦笑道:“姐姐就别羞臊妹妹了,这话可不是妹妹说的。而是姐姐当年入宫的时候说的,只是时间过去了多年,您忘了,妹妹却还记得而已。” 刘娥思量了一下,微微点头道:“哀家想起来了……这话确实是哀家说的……不过后面那句话可不是哀家说的……” 若不是刘娥知道李太妃宠爱赵祯宠爱的过分,容不得旁人说一句赵祯的坏话。 刘娥一定大声的告诉李太妃。 别想着有赵祯傍身了,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跟寇氏祖孙,比跟咱们还亲近…… 刘娥心里埋怨了几句,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眯着眼,呼唤了一声郭槐。 郭槐出现在了她眼前。 刘娥吩咐道:“哀家手里曾经有三个能人,吕夷简、丁谓、曹利用。吕夷简背叛了哀家,丁谓更是陷哀家于不义。那么曹利用,哀家也得小心提防一二才行。 哀家恐怕很长一段日子不能出寝宫,你帮哀家走一趟,去测一测曹利用对哀家的忠诚。” 郭槐闻言,喜出望外。 “奴婢明白……” 在刘娥眼里,郭槐去曹利用府上,那是帮他测试曹利用的忠诚。 可在郭槐眼里,他去曹利用府上,那就是去发财的。 他怎能不高兴。 …… 寇准出了宫,回到了登闻鼓前,没有再提及刘娥,也没有让丁谓再提刘娥。 他让人封了丁谓的嘴,将丁谓押入死牢。 三日后,立斩决。 寇准在处置了丁谓以后,又还了李昭亮清白,然后在李家家眷们的欢呼声中,以及百姓们的称赞声中,带着寇季返回了寇府。 一进府门。 寇准拉着寇季到了自己的书房,坐定以后,寇准长叹一声,道:“季儿啊,以后你我二人在朝堂上,要格外小心了。” 寇季挑眉道:“祖父这是何意?” 寇准盯着寇季,咬牙道:“在辽皇耶律隆绪开出了天价要从大宋买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而要不了多久,老夫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寇季沉吟了一下,沉声道:“祖父是说,李太妃今日那番话,会让您落入众矢之的。” 寇准点头,“刘娥蛰居深宫以后,老夫就是朝堂上唯一一个总摄国政。朝中大小事务,皆要经由老夫批准,才会生效。 老夫的权力,已经直追官家。” 顿了顿,寇准压低了声音道:“甚至比官家还强横三分!” 寇季追问道:“祖父说的是先帝……” 寇准重重的点头,道:“不错……老夫的权柄,比先帝活着的时候,他手里的权力还要强横三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8章 地位和权力不成正比 比先帝在位的时候,比先帝权柄还强三分… 这话从寇准嘴里说出来,轻飘飘的,像是随口说的闲话,可寇季却从中听出了惊心动魄的感觉。 刘娥继退出了垂拱殿以后,又退出了资事堂,朝廷的一切大权,全部落在了寇准身上。 偏偏寇准又不是皇帝,他身上没有皇帝才有的那些个枷锁,所以可以顺心如意的运用自己手里的权力。 自然比赵恒在位的时候,还要强。 以寇准强硬的性子,他在掌握了朝廷所有权柄以后,朝廷肯定会变成他的一言堂。 而百官到时候绝对不会允许朝廷成为寇准的一言堂,所以他们肯定会天然的孤立寇准,并且拉帮结派的凑在一起,形成一股新的对付寇准的力量。 在对付寇准的过程中,寇准若是赢了,百官们会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百官们若是赢了,领头的几人会像是屠龙勇士一样受到万人膜拜。 这无关于忠奸,无关于对错,纯属是百官们不愿意看到,也不想看到朝廷变成谁的一言堂。 在寇准权力问鼎朝堂的那一刻,就天然的跟百官们走到了对立面。 百官们现在没有为难他,没有对他发难,并不是百官仁慈,而是百官觉得,随着寇准的问鼎,他们这些人也会跟着得到相应的好处。 他们是在等寇准对他们论功行赏。 可看寇准的意思,明显没有给百官们论功行赏的意思。 一旦百官们发现了此事,迎接寇准的就是一阵凶猛的弹劾。 寇准就是猜到了会有这种结果,所以才会告诉寇季,说他即将会沦落为众矢之的。 了解了寇准的心思,寇季询问道:“祖父可有应对之法?” “应对?老夫为何要应对?”寇准淡淡的说了一句。 随后又道:“以老夫今时今日的地位,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纵然沦为了孤臣,老夫也不在乎! 老夫真正担心的是你。 一旦老夫没了,你就要替老夫承担满朝文武的怒火。” 寇季愣了愣,低声笑道:“多谢祖父挂怀,不过祖父不用为孙儿担忧。 孙儿自有官家照应。” “官家?” 寇准沉吟了一下,幽幽道:“官家对你是很亲厚,可官家现在很年幼,等他长大以后还会不会亲厚你,这就很难说了。” 顿了顿,寇准又补充道:“这里只有我们祖孙二人,老夫就跟你说一句实话。 据老夫观察,赵氏之人是最靠不住的。 所以,不论何时,你都不应该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赵氏之人身上。” 寇季一愣,他没料到,寇准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作为如今朝堂上最忠于赵氏的臣子,居然说赵氏之人靠不住? 寇季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判这句话,也不知道赵氏之人究竟做了什么,会让寇准生出如此感慨。 但寇准的话,他是认可的。 因为在寇季心里,不光是赵氏之人靠不住,其他人也未必靠得住。 寇季始终认为,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见寇准为自己担忧,寇季沉吟了一会儿后,低声道:“祖父不必担忧,孙儿也没有全把希望寄托在官家身上。不是还有朱能朱叔叔,还有北边的保塞军嘛?” 寇准一愣,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犹豫再三,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训斥的话,只是轻声叮嘱寇季,“万事小心……从今日起,你我祖孙做任何事情,都得小心谨慎,避免别人抓我们把柄。” “马的事……” “马的事不必担忧,今日在朝堂上,百官已经弹劾过你了,因为丁谓的事情被搅和了,但百官们在弹劾你的时候,明显从你身上讨不到好,他们也不会自讨没趣。 况且老夫如今位高权重,别人暂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得罪老夫。”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如此少了一桩麻烦。” 寇准赞同的点头。 祖孙二人又说了两句闲话,不再提他们祖孙二人沦为众矢之的的事。 许久以后,寇准似乎想起了什么,询问寇季道:“如今裁撤厢军一事,在朝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你怎么看此事?” 寇季思量道:“厢军军制的糜烂,这是有目共睹的。从保塞军一军中,就不难看出。 厢军的裁撤,那也是必然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哦?” 寇准一愣,疑惑道:“不在满朝文武的争论中裁撤厢军,难道要等此事过去以后,再起波澜?” 寇季摇头,“孙儿不是这个意思。孙儿的意思是,现在不是祖父您插手的好时候。” 寇准皱起了眉头。 寇季轻声解释道:“如今满朝文武,就厢军裁撤一事,争论不休,祖父您无论是偏向那一方,都势必会得罪另一方。 要是想两不得罪,此事就会遥遥无期的推下去。 想必祖父也不愿意看到此事遥遥无期的推下去。” 寇准缓缓点头,厢军军制已经糜烂到了惨不忍睹的时候了,已经成为了朝廷身上的一个毒瘤,再不处理这个毒瘤,这个毒瘤只会越变越大。 最终当敌人入侵大宋的时候,这个毒瘤会彻底爆发,给大宋沉重的一击。 甚至还会有可能成为霍乱大宋的源头,所以不得不处理。 寇季见寇准点头,又继续道:“所以,想要不得罪满朝文武,还要处理厢军的问题,就绝对不能急,必须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文官们都听从祖父吩咐的时候……” 寇准有些迷糊了,“现在满朝文臣也听老夫的啊。” 寇季摇头道:“不一样,很不一样。” 寇准仔细思量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是不一样,现在的满朝文臣,并非老夫的心腹。” 朝堂上的文官,并非全部是寇准的心腹。 他们这些人存在于朝堂上,代表着不同的利益,不同的目的。 寇准无法将这些人聚拢在一起,一门心思的听他调遣,他就没办法对武勋出手。 因为但凡有一两个有异心的,就很容易会泄露寇准的计划,从而给寇准造成麻烦。 若是有异心的人多了,还会背后捅寇准一刀。 所以朝堂上现在很大一部分的文臣,都不适合寇准用。 比如那些御史,比如王钦若。 寇准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顺手多培养一些自己的心腹。 让自己的心腹彻底的掌控朝廷的大权,然后才能跟武勋集团对接干,才能从武勋集团身上咬下厢军这块烂肉。 更重要的是,在武勋和文官们争斗的时候,就无人会关注寇准。 寇准不仅可以借此提拔心腹,也能随时准备出手,渔翁得利。 寇准想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缓缓点头道:“老夫听你的……现在这个时候,确实不适合硬碰硬。” 寇季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 有人或许会质疑,说寇准之前在朝堂上那么凶,训的文武百官哑口无言,为何如今却如此小心谨慎? 这就是权力的变化带来的变化。 以前刘娥没有退出资事堂,寇准无论如何霸道,那都没有几个人说三道四。 因为寇准是大宋朝廷的大管家。 他有权替官家,教训那些不听话的臣子。 可如今寇准的权力攀升以后,他再霸道行事,百官们就无法容忍了。 权臣,奸佞,图谋不轨,心怀叵测等等之类的词语,百官们会毫不犹豫的扣在寇准头上。 因为寇准的权力,已经超过了一个臣子还有的权力。 已经逐渐的脱离了大管家的范畴,距离赵氏这个主家,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寇准若是跋扈一下,自称一声自己是大宋朝廷的半个主人,也没有人觉得他这话说的不对。 不仅不会觉得他说的话不对,甚至还会有人劝解他,再进一步,当一个真正的主人。 …… 祖孙二人聊过了朝堂上的事情,寇准让寇季下去歇息了。 寇季一路舟车劳顿,也该歇息一下。 寇季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洗漱了一番后,美美的睡了一觉。 翌日。 起床以后。 管家寇忠前来通禀,说寇准让寇季过去一趟。 寇季到了寇准书房以后,寇准在用早膳。 他坐下陪着寇准简单的吃了一些。 吃完了饭,寇准递给了寇季一个食盒,淡然道:“去一趟刑部大牢,看看丁谓……” 寇季一愣,疑惑道:“为何要去看丁谓?” “后日就是丁谓要处斩的时候,总要有人去送这断头饭。 自从百姓们得知了丁谓的所作所为以后,都把丁谓骂臭了。 百官们生怕沾染上了丁谓,被百姓们一起骂,所以不愿意去看丁谓。 老夫只能让你跑一趟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道:“百官们是在爱惜羽毛?” 寇准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以前丁谓掌权的时候,这些人没少往丁谓府上跑,一个个恨不得跪地磕头,认丁谓当爹。 如今丁谓落难了,跑的最快的,还是这些人。 寇准看不上这些人如此势利的做派,所以懒得评价他们。 寇季提起食盒,掂量了一下,疑惑道:“我不相信祖父您找不到其他人送这东西去。 祖父您特地让我去见丁谓,是不是有什么意图?” 寇准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盯着寇季,认真的道:“老夫之所以让你去见丁谓,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让丁谓死个明白,其二就是为了让你看看丁谓的下场。 有朝一日,老夫亡故,你若是敌不过满朝文武,丁谓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甚至到时候,你的下场比丁谓还惨。” 寇季听到这话提起了食盒,淡淡的摇头道:“我绝对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丢下这话,寇季提上食盒,坐上了府里备好的轿子,赶往刑部大牢。 到了刑部大牢以后,亮了亮身上的腰牌,守在刑部大牢里面的狱卒赶忙帮他打开了门,亲自迎他入了刑部大牢。 “丁谓在何处?” 寇季到了牢房内,开门见山的问道。 年迈的狱卒脸上挤着灿烂的笑意,点头哈腰的道:“回寇侍郎的话,丁谓关押在死囚营的甲三押房。” “带我过去……” “寇侍郎请。” 狱卒带着寇季到了死囚营的甲三押房。 寇季就看到了丁谓披头散发的蹲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盯着牢房房顶。 寇季见此,询问道:“他到了牢房里以后,可曾吵闹过?” “有时候吵,有时候不超。” 年迈的狱卒思量了一下,比喻道:“他的行为就像是有疯病……” “疯了?” 寇季一愣,他没想到丁谓居然疯了。 只是短暂的愣神以后,寇季缓缓皱起了眉头,他有点怀疑丁谓是不是在装疯卖傻。 不过想到了丁谓后日就要被处斩,他该说的秘密基本上也吐露完了,似乎没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完全没必要装疯卖傻的。 “难道是真疯了?” 寇季提着食盒,狐疑的凑上前,认真的打量了丁谓一二。 丁谓似乎感受到了寇季打量的目光,猛然回身,瞪向寇季。 寇季吓了一跳。 丁谓盯着寇季,沉声道:“小子,你觉得老夫疯了?” 寇季上下打量着丁谓,低声道:“你之前有没有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会儿没疯。” 丁谓晃了晃脑袋,认真的道:“老夫早就疯了,疯了几十年了。” 寇季微微皱眉,他总觉得丁谓话里有话,可却猜不透丁谓话里的深意。 丁谓却没有继续在疯不疯的问题上聊下去。 他盯着寇季手里的食盒,询问道:“你是来给老夫送断头饭的?” 寇季点头,把手里的食盒递了出去。 丁谓却没接,而且拍着身边的枯草,对寇季道:“进来,陪老夫聊聊。” 寇季一愣缓缓点头。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狱卒。 狱卒眼珠子一转陪着笑脸道:“小人明白……” 随后,狱卒去刑房取了一套锁链,钻进了牢房里,给丁谓套上。 丁谓也没有反抗,任由狱卒给他套上了锁链。 等到丁谓手脚都被锁住以后,寇季才缓缓的迈步,进了牢房。 丁谓活动着手里的锁链嘲讽的笑道:“你这小子还真谨慎,老夫都成了阶下囚了,你还防着老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69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寇季入了牢房,随手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了丁谓。 丁谓一手提着锁链,一手接过食盒。 食盒被他随手放在了地上,他掀开了食盒,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食盒是寇准准备的,寇季并没有偷看,所以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等丁谓打开了以后,他也伸长了脖子,打量了一眼。 “鹿尾……” 一盘蒸鹿尾,一壶浊酒。 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不仅不搭,还有些不伦不类。 寇季不明白寇准送这两样东西给丁谓的用意。 难道又像是当初寇准让他送吕夷简的时候一样? 这两样东西是丁谓最爱吃的? “刷啦……” 就在寇季暗自思索的时候,丁谓如同疯牛一样,甩着手里的锁链,把食盒里的酒菜打翻在地,然后举着拳头疯狂的捶打自己的脑袋。 寇季见此,一脸愕然,“真疯了?” “老夫没疯!” 丁谓猛然收手,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声。 寇季扯着嘴角道:“那你这是?” 丁谓瞪眼道:“老夫心里不痛快。” 寇季思量道:“因为那一酒一菜?” 丁谓起身,往寇季身前走近了两步,盯着寇季,质问道:“你知不知道那一酒一菜是什么意思?” 寇季摇头。 丁谓冷哼一声,“老夫也不知道。但老夫却看得出,你祖父是在羞辱老夫。”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头。 寻常的断头饭,那都是大鱼大肉的,寇准准备的断头饭,明显跟寻常的不同,也就是说里面有特殊含义。 以寇准跟丁谓的关系,寇准明显不会对丁谓有太多的好意,所以寇准让寇季送来的非同寻常的断头饭,必然有特殊的含义,而且不是什么好的含义。 “让狱卒重新去准备一桌菜,老夫要跟你好好聊聊。” 丁谓不再发疯,他盯着寇季吩咐道。 寇季思量了一二,从怀里摸出了两片金叶子,扔给了狱卒。 “去樊楼,顶一桌上等的席面。” “小人这就去。” 狱卒抬腿就往外走,至始至终也没有动寇季扔出来的金叶子。 在他看来,寇季能够指示他,就已经是他的福分了,他还哪敢拿寇季的钱。 他虽然官职低微,可每月明里暗里的收入却不少,一桌樊楼的席面还不足以让他捉襟见肘。 若是这一桌席面,能让他入了寇季的法眼,那比什么都强。 狱卒一走。 丁谓犹如佛陀,盘腿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寇季有心跟丁谓聊两句,可丁谓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他也不好强求。 丁谓在原地盘腿做了许久,突然看向寇季,问道:“你不问问老夫,为何在登闻鼓前和在牢房里,会判若两人?” 寇季思量了一下,认真道:“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所以释然了吧。” “狗屁!” 丁谓低声骂了一句。 然后咬着牙道:“在登闻鼓前,老夫看到李昭亮拿着老夫密信出现的那一刻,老夫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十数万将士惨败怀州,确实是老夫贪功冒进的错,老夫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 寇季一脸懵懵的看着丁谓,他不敢相信,这位大奸臣,居然能说出这么明事理的话。 丁谓却没有在意寇季的神色,他自顾自的道:“老夫之所以在登闻鼓前那么做,也是为了顺了你们的心思,帮你们攀咬上太后。” 寇季一愣,疑惑道:“攀咬太后?太后可是你唯一救命的稻草,你攀咬上了她,她掉进了这件事里,可就没办法救你了。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丁谓冷哼一声,质问道:“她能在你祖父,还有满朝武勋的手里,救下老夫吗?” 寇季思量了一下,摇了摇头,“登闻鼓前,不止有我祖父、武勋,还有汴京城的百姓。 他们都要你死,纵然先帝复生,也只能让你去死。” 丁谓阴狠的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为什么要护着刘娥? 老夫的妻儿,都被周怀正那个贱人拍人杀干净了。 老夫又不需要刘娥护佑妻儿,老夫为何要护着她? 老夫要拉她一起下水。 攻打西夏,本就是她的主意,派遣老夫出征,也是她的主意。 老夫离京的时候,她还暗地里告诉老夫,若是碰到了可以建立功勋的事情,让老夫不要错过。 所以老夫在碰到了耶律隆绪的时候,才有上去擒下他的心思。 纵然最后兵败了,老夫有错,但她同样有错。 凭什么事发了以后,老夫去死,她却能安然无恙。” 寇季皱了皱眉头,沉吟道:“既然你要攀咬太后,为何不把太后做的丑事,全抖搂出来?” 丁谓嘿嘿笑道:“你要想知道,老夫可以全部告诉你?但就算你知道她恶贯满盈?你能那她如何?”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 丁谓继续道:“除了引领百官弹劾她,幽居她以外,你又能如何? 你杀不了她。 既然杀不了她,你就算有她再多罪证,又能如何?” “嘿嘿……” 丁谓低声笑了一声,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人难出头,坏人节节高。 做大好人,会被人欺负一辈子。 做带坏人,会富贵一生。” 寇季沉吟道:“你这是歪理……” 丁谓晃荡着脑袋道:“老夫说的是事实。因为老夫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老夫曾经也想做一个好人,一个大好人,一个清官,一个名留青史的清官……可没人给老夫机会。” “老夫生来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又能举一反三,所以学问远超旁人,被誉为神童。 有人看了老夫,称赞老夫必成一代巨儒。 并且还把爱女嫁给了老夫。 有人看了老夫的文章,称赞老夫是继柳宗元之后,二百来无人能比得上老夫。” “老夫就是听着一声声的称赞声,步入仕途的。” “老夫入仕以后,也秉持着做一个清官,一个为民请命的清官的态度。为百姓,为官家,老夫殚精竭虑,先后治理多地。 平过叛,绞过乱,治过饥,修过水。 凡是一个清官能做的,该做的,老夫都做了。 甚至一个清官都做不到的事情,老夫也做了。 可每到了朝廷晋升的时候就没有老夫的份。 老夫明明为朝廷做了那么多,明明为百姓做了那么多,为何升官的时候,没有老夫的份? 老夫身边那些不作为,整日里混吃等死的官员却能屡屡获封。 这对老夫不公平,对天下间所有的清官都不公平。” “老夫不甘心,老夫想往上爬,想爬上来看看,看看治理大宋的,究竟是一帮子什么样的官员,他们为何会有眼无珠?” “为了往上爬,老夫舍弃了继续做一个清官,选择做了一个谗臣。 老夫在选择了当谗臣的第一天,就是先给自己认了个来头发的祖宗。” “你说怪不怪,自从老夫有了个来头大的祖宗以后,老夫即便是什么也不做,也一直在升官……” 丁谓说着,笑着,像是在开玩笑。 可寇季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浓浓的的讥讽。 丁谓继续说道:“自从老夫有了一个来头大的祖宗以后,老夫一路官运亨通,升迁到了汴京城。 到了汴京城以后,老夫发现,老夫那个来头大的祖宗,在汴京城里不够看。 于是老夫又多给自己认了个祖宗,一个神仙祖宗。 老夫自从有了神仙祖宗以后,颇得先帝恩宠,一路升迁到参知政事的位置上。 若非老夫觉得资历尚浅,镇不住群臣,特意请了你祖父回到汴京城,老夫说不定还能坐上平章事的位置。” 寇季皱眉道:“你跟我讲你的过往,有何用意?” 丁谓讥笑道:“老夫就是想告诉你,老夫之所以变成这样,那都是被逼的。 这个朝廷,不需要清官,也不需要干吏。” 寇季盯着丁谓,认真的道:“你错了……” “是啊!老夫错了,老夫错在不够狠。老夫当初若不迎接你祖父入京,反而把他贬到边陲之地,客死异乡的话,老夫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寇季冷冷的盯着丁谓,道:“我说的你错了,跟我祖父无关,而是指你自己。 你从出仕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为了百姓而做官,你纯粹是为了证明别人赞扬你的话,为了荣华富贵。 在你通过了正当手段,再三努力以后,也没有得到结果,你就开始果断的选择了邪路,来达到你的目的。 所以说,你变成今天这样,跟朝廷无关,跟世道无关,纯粹是你自己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正。 倘若你心正,就应当兢兢业业,护佑一方百姓。 纵然因为朝廷的缘故,你无法进入到中枢,那你也能在青史上留名,也能荣华富贵一样不缺。” 丁谓脸色带着浓浓的讥讽道:“不入中枢,算的上什么大官,不入中枢,如何能名留青史。” “前唐的魏征如何?西汉的太史公如何?” 寇季质疑。 丁谓咬牙道:“他们是古人,他们遇上的都是明主……” “你的意思是说,先帝非明主,所以你成不了太史公,也成不了魏征?” “不错!”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我就给你找一个在先帝手里堂堂正正站起来的人。” “老夫不信,有这样的人。” “你觉得清涧城种世衡如何?” 丁谓一愣,神色一变,咬牙道:“你的那个人就是种世衡?” 寇季点头道:“不错,种世衡!” 顿了顿,寇季补充道:“如今该称呼他一声种经略。 西夏一役后,朝廷在新添的地方设立了两个经略统管。其中一人便是种世衡。 圣旨还是你派人送去的,你不会不知道。” 丁谓咬牙道:“种世衡的叔父是大儒种放。” “那又如何?” 寇季质问道:“种放固然是闻名大宋的大儒,可朝廷几次相招,他都推辞了。 从官场上论,种放并不能给种世衡多大帮衬。 种世衡能有今日的地位,全凭自己。 昔日朝廷派遣他到清涧筑城,他便默默的赶往清涧筑城。 他在清涧筑城多年,等到清涧城筑成以后,又在清涧城守了多年。 在此期间,他可有怨言? 一句也没有。 他在一片荒地上,筑造了一座城池,又用了数十年,让一座空荡荡的城池变繁华。 朝廷除了屡屡下旨称赞他以为,可有给他火速升过官? 没有! 他若是跟你抱着一样的心思,觉得朝廷对他不公,一味的想追求官职。 那恐怕就不会有清涧城,也不会有现在的种经略。 虽说经略比起参知政事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谁敢说经略不是大官? 谁提起了种世衡,不称赞他两句? 编撰史书的史官,又怎么敢不在史书上提一提他的功绩?” 说完这话,寇季盯着丁谓,沉声道:“所以你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跟任何人都无关。 纯粹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你自己的问题,还在这里怨天尤人。 还好意思拿你那些歪理教训我。” 寇季缓缓起身,甩了甩袖子,淡淡的道:“丁谓,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你。 我以前以为你是一个人物,如今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如果你非要把你的过错怪到别人头上,那你就应该怪那个把女儿嫁给你的人,也应该怪那个称赞你堪比柳宗元一样的人。 若非他们让你生出了自傲的野心,你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 丢下这番话,寇季甩甩袖子,离开了。 他不想在牢房里多待,也不想跟丁谓这个到死也不知悔改的人多费唇舌。 伤仲永的故事,丁谓没听过。 不然他肯定会在别人拼命夸奖他的时候,谦逊一二。 聪明人中总有喜欢自命清高,总觉得自己比人聪明,就应该事事比人强的人。 这一类人总会在别人的夸奖声中迷失自己,最后误入歧途,害人害己。 丁谓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寇季出了牢房,撞上了过来送酒菜的狱卒。 狱卒为了攀上寇季,也是下了血本,一口气叫了十六个菜。 一个个都是一等一的硬菜。 只是他看到了寇季站在牢房外的时候,有些傻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0章 坑爹的军制 狱卒想要借此机会攀上寇季,可看寇季的架势,明显是要离开。 那他花大价钱弄的这一桌樊楼的席面,岂不是浪费了? 寇季不知道狱卒的心思,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搭理狱卒。 提携一两个小官小吏,对寇季而言,那是随口一句话的事情。 但他却不会提携狱卒。 狱卒在牢狱里待久了,早就混成了一个个人精,见风使舵是他们最拿手的本事。 这种人并不牢靠,不能培养成心腹,所以寇季不会提携他们。 只要寇季始终保持着身居高位,他们在寇季面前,永远就会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随手丢了两片金叶子在狱卒端着的盘子里以后,寇季甩了甩袖子,离开了牢房。 狱卒这次没有推辞,收下了寇季丢下的两片金叶子,端着一盘子的菜进了丁谓所在的牢房。 丁谓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坐在地上。 他脑海里不断的回响着寇季说过的话。 “老夫是不是真的错了?” 丁谓猛然抬起头,盯着狱卒发问。 狱卒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老夫没错,错的是寇季那个小崽子,他居然想凭借他那一套说辞,影响老夫的心神。” “杀人……诛心……好歹毒的小子……” 丁谓晃荡着脑袋,碎碎念叨着。 狱卒没有跟他攀谈的心思,放下了手里的盘子以后,退出了牢房。 丁谓对盘子里丰盛的酒肉置之不理,一个劲的在哪儿碎碎念叨。 …… 寇季出了刑部大牢,长出了一口气,坐上轿子回到了府上。 进了府门,一路行致寇准的书房,通禀了一声后,进入到了书房。 寇准在练字,提着一根毛笔挥毫泼墨,听到了寇季入了书房,抬头瞧了一眼,随后低下头,一边泼墨,一边问道:“见到了?” 寇季点头,“见到了……” “如何?” “他想用他的那一套歪理,引导我,但最终被我驳斥的哑口无言。” 寇准放下笔,幽幽道:“说起来,丁谓确实是个人才,可惜心术不正,走错了路。”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又跟他说了些什么?” 寇季简单的把他跟丁谓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寇准听的连连点头,“做人做官,理应如此,你能在现在这个年纪,明白这个道理,难能可贵啊。 至于丁谓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老夫送他一壶浊酒,一碟鹿尾,就是想告诉他,他走错了路,让他死也死个明白,却没想到他居然不懂老夫的意思。” “罢了罢了,他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老夫也懒得在理会他。” 寇准看向寇季,道:“老夫给向敏中,还有王曾,你,三人准了三天休沐,这三天你就好好在府上休息吧。” “明白……” 寇季答应了一声,出了寇准的书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宅了一日,第二日的时候就宅不下去了。 寇忠禀告说,门口来了几个送礼的人,需要寇季亲自接待。 寇季一脸疑惑的道:“府上很少收礼,你依照以往的方式,打发他们就行了啊。 何须问我?” 寇忠弯着腰,陪着笑脸道:“这一次送礼的人,有些不同,老仆没办法把人赶走。” 寇季一脸狐疑,在寇忠引领下,出现在了府门外。 抬眼一瞧,就明白了寇忠所说的送礼之人有何不同了。 那是一群瘦瘦弱弱的汉子,押解着几十辆大车,车上装满了粮食。 为首的是一个年迈的老者,手里握着一根长鞭,坐在车辕上。 见到了寇季以后,慌忙跳下车,快步走到了寇季面前,施礼道:“小老儿见小寇公……” 寇季赶忙迎上前,扶起他,“你们怎么来了?” 老者咧嘴笑道:“您走了没几日,地里就有不少麦子熟了,小老儿赶忙让人割了,去了皮,给您送过来。 就是想让您第一个吃上今年的新麦,吃上咱们自己种的麦子。” 寇季扶着老者,不知道该说什么。 瞧老者的行头,以及跟随他而来的那些人的行头,寇季就知道,他们是星夜兼程到了汴京城。 因为在他们裤腿上,沾着不少泥巴。 那是露水混合着尘土裹上去的。 百姓们是纯朴的,你对他们有一丝好,他们就会掏心掏肺的报答你。 虽然他们送的东西可能不值钱,但他们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一定是他们家里最好的东西。 “进府说……” 寇季拉着老者往府内走去。 同时吩咐寇忠道:“让府上的仆人们去卸粮。一部分留着给宫里送去,一部分让府上的磨坊磨成粉,让厨房里的厨娘,做成吃食。” 寇忠笑呵呵的答应了一声,赶忙吩咐府上的人做事。 老者领着一群保塞军的汉子,随着寇季走到了门口,却怎么也不肯进去。 他硬拉着寇季,要让寇季在府在随便给他们找个脚店住下。 寇季起初还以为老者在跟他客气,直到他发现老者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寇府门内干净的地上,以及他们身上粘满了泥土的衣服上的时候。 寇季明白了老者的心思。 老者是怕他身上的泥土,弄脏了寇府的地方。 寇季喊过来了寇忠,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 寇忠会意,进了府去安排。 寇季则拽着老者的手进入到了寇府。 老者见拗不过寇季,就带着他领着的那些汉子,在门口把身上的泥土搓了个干净,才跟着寇季一起入了寇府。 入了寇府以后,寇季并没有领着他们走正道,而且从一个个廊道穿过,踏着一条乱糟糟的小路,到了一座院子。 老者瞧着地面上乱糟糟的,几次想开口,都忍住了。 但是那些跟随老者来的汉子们,一个个瓮声瓮气的品评着。 说寇府的仆人们是个懒鬼,连院子都收拾不好。 寇季对此,淡然一笑,并没有多言。 寇季让寇忠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干净舒适的院子。 院子里并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也没有什么富丽堂皇的东西。 老者等人到了以后,看着十分舒心。 他们在院子里咣当了一圈,也就不再拘谨,一个个放开了在院子里乱转。 寇季安排他们住下以后,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寇府的磨坊已经磨好了面粉,送到了寇府厨房。 厨娘们用新鲜的面粉,做出了一道道的美食,端上了桌。 寇季陪着老者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 老者等人怕是在新麦下来以后,就没尝过一口,反而急匆匆的给寇季送来。 所以寇季觉得,有必要让他们也尽快吃到他们自己种下的心粮。 汉子们似乎不喜欢坐饭桌,他们似乎更习惯端着碗,蹲着吃,又或者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席地而坐,坐着吃。 老者端着一碗白面,没有加盐,没有加醋,却吃的热泪盈眶。 等寇季开口安慰他的时候,老者激动的道:“小老儿等人能吃上自己种的白面,多亏了您。” 寇季低声笑道:“这是你们应该得的……” “啥应该得的……以前小老儿等人过的是啥日子,现在过的又是啥日子? 小老儿心又不盲,所以感受的清清楚楚。” 寇季低声道:“咱们现在是一家人,就别说那些客套话了。” 老者重重的点头道:“一家人……” 吃饱喝足以后,寇季让寇忠安排这些人睡下,独独留下了老者,一起聊了一会儿。 他询问了一下保州,以及保塞军的情况。 老者也没有隐瞒寇季,细细的保州事情跟寇季讲了一遍。 提到今年粮产的时候,老者还小心翼翼的问寇季。 “小寇公,咱们需不需要缴税?” “缴税?缴什么税?” 寇季一脸疑问。 老者认真的道:“小老儿离开保州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什么判官,他闯到我保塞军军营里,非要让我们保塞军缴税。 说是既然中了朝廷的地,就应该给朝廷缴纳税负。 小老儿原本想细细的问一下。 可那个判官被杨将军给赶跑了。 杨将军说,我们是军籍,种多少地,产多少粮,都是我们自己的,不用给朝廷缴一分粮。” 寇季闻言点头道:“杨文广说的没错,依照朝廷的规矩,你们身为军籍,不需要向朝廷纳粮。 朝廷反而得给你们俸禄。” 老者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道:“有你这句话,小老儿就放心了。 军籍不用纳粮的规矩小老儿知道。 小老儿只是担心朝廷会不会出什么新的政令,让你为了维护小老儿等人,惹麻烦。” 寇季低声笑道:“你只管宽心,我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真要是有麻烦的话,有你们帮衬,我也不怕。” 老者闻言,灿烂的笑道:“你说的在理。” 寇季笑道:“那批马如何?” 老者笑道:“那批马好着呢。咱们都小心伺候着,等过个几年,肯定能翻一翻。” “那就好……” 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抽出一封信,递给就寇季。 寇季拿着信,打量了一眼,看到就杨文广字等字眼。 寇季拆开了火漆仔细的翻阅了一下。 看完了信以后,寇季露出思量状。 杨文广在信中言明,他外接掌了保塞军以后,深感保塞军军制的糜烂,有意梳理一下保塞军,清除军中的老弱病残,达到精兵的目的。 对此,杨文广已经做了点算。 经过他初步点算,保塞军精兵,青壮,不到八千人。 余者全是老弱病残。 一个满编制的保塞军,应该有五万人。 而杨文广一旦施行精兵的政令,保塞军就会被裁撤的剩下八千人。 五万对八千,缺口有点大。 一旦有人趁机向朝廷上书,告杨文广图谋不轨的话,杨文广会很麻烦。 所以杨文广写信询问寇季,想知道寇季是什么意思。 寇季其实很赞同杨文广的想法,在军制糜烂的情况下,精兵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杨文广一旦选择精兵,军中有一大部分人就会被淘汰出去。 其中就包括坐在寇季身边的老者。 他们会不会生怨,会不会闹事,谁也不知道。 他们一旦闹开了,寇季刚在保州弄出的大好局面,很有可能就会毁于一旦。 有了一个顾虑,寇季沉吟着看向老者。 他想询问老者的意思,想借着老者搞清楚其他保塞军将士的意思。 只是人家诚心待他,他却要打碎人家的饭碗,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是不是裁军的事?” 老者率先开口,乐呵呵的问道。 寇季一愣,疑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者低声笑道:“杨将军终究是太年轻,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 从他在营地里不断打量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他想裁军。 那种眼神,小老儿看过无数次。 每一个到小老儿面前的将军,都想裁撤我们这些老家伙。 可每一个将军到最后,都不得不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出阵,帮他们御敌。” 寇季沉声道:“我相信,杨文广不是那种人。” 老者咧嘴笑道:“小老儿知道,那是一个好娃娃,只是脸皮有些薄。 他要裁撤我等,大可对我等明说,不用给你写信,让你试探小老儿。” 寇季缓缓点头,“你如何看待此事?” 老者沉吟了一下,认真道:“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等到了今岁年末,不用他裁撤,小老儿等人也会退出军籍的。” 寇季疑惑道:“何故?” 老者笑容灿烂的道:“自然是不想把手里大好的日子让给旁人。 也不想对不起您的嘱托。” 寇季听到这话,微微思量了一下,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指的是我朝的兵制?” 老者点头道:“将不动,兵卒三年一换。 今年年末的时候,小老儿等人到保州,也就三年了。 依照朝廷的意思,小老儿等人也该换个地方了。 以前小老儿被朝廷驱着走,那是因为跟着朝廷走,多少还能混一点吃食,可离开了朝廷,我们都会被饿死。 如今不同了,您在保州给小老儿等人按了家,小老儿等人有好日子过了,自然就不需要再跟着朝廷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1章 赵祯有秘密(今晚就两更了,要去医院继续吊水) 听完了老者的话,寇季嘴角抽搐着,却无力吐槽。 大宋坑爹的军制多不胜数,已经多到了他即便是吐糟,也吐糟不完的地步了。 就拿军队换防制度而言,在宋以前,军队换防一半都是兵留下,将领奔波。 在宋以后,军队换防也是如此。 偏偏大宋朝就是一个奇葩。 将领不动,兵马流动。 南方的军卒会被调动到北方,北方的军卒也会被调到南方。 东方的军卒会被调动到西方,西方的军卒会被调动到东方。 基本上没有任何规矩性可言,一切全看朝堂上大佬们高不高兴。 他们高兴了,有可能会让军卒们跨一州换防,他们要是不高兴了,可以让将士们横跨大宋领土换防。 先不说如此调动军卒,军卒们会因为水土不服,死伤无数的问题。 单单是在调动过程中索要耗费的时间,就是难以想象的。 其中有一些军卒,常年奔跑在调动换防的路上。 他们刚调到一地,还没等到落地生根,立马接到了调令,赶往了下一地。 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在大宋却是常态。 宋太祖赵匡胤为了防止有人效仿他夺取赵氏江山,真的是把能防微杜渐的地方,全都做到了极致。 经过老者的提醒,寇季想到了一个茬,杨文广在保塞军推行精兵的政令,等他挑选出了兵马的时候,麾下的兵马也到了换防的时候。 那他挑选出来的精兵,岂不是沦为了他人的嫁衣,做了无用功。 “您是不是觉得杨将军在做无用功?” 老者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开口询问。 寇季没有犹豫,缓缓点头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老者点头,“看是看出来了,小老儿相信,杨将军也知道这个理。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迟疑了一下,老者道:“小老儿觉得,杨将军大概是觉得,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做一点,少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言。 他陪着老者聊了一会儿其他的,然后让老者去睡下。 他并没有急着去睡,而是找到了寇忠,让寇忠去准备了一些布匹、盐巴等物。 保州的保塞军,在他跟陈琳的共同努力下,虽然日子好过了不少,但底子太薄,仍有缺失的东西。 寇季只能尽最大可能帮助他们。 寇忠忙活了一晚上,给他们备上了足足三十多马车的东西,并且亲自跑了一趟转运司衙门,给老者等人开具了过关路引。 在翌日,艳阳高照的时候。 寇季把马车交给了老者,老者领着那些汉子们,押解着物资离开了汴京城。 寇季原本打算留他们在汴京城里多待一日。 可他们却不愿意多待。 用他们的话说,他们要赶回保州去,去帮着那些只剩下了孤寡的人家收麦子。 可寇季却看得出来,他们纯粹是囊中羞涩,不愿意给他添麻烦。 寇季给他们备的东西,他们倒是没有拒绝。 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把命许给了寇季,余生要帮寇季养马,必要的时候会帮寇季拼命。 他们虽无部曲家臣的名分,但跟部曲家臣差不多。 他们拿寇季一些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寇季一直把老者一行送到了城外,才缓缓骑着毛驴,回到了汴京城。 一进城,就看到了有无数百姓们往菜市场涌去。 他才想起来,今日是丁谓处斩的日子。 这些百姓大概都是去围观丁谓被斩首的。 寇季并没有去围观丁谓被斩首,而是骑着驴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府内。 丁谓被斩首,对寇季而言,没有什么好看的。 这件事也不会出现什么反复。 因为唯一能保得住丁谓的人,如今蛰居在深宫里。 午时三刻过了以后。 丁谓被斩首,百姓们争抢人血炊饼的消息,传遍了汴京城。 一代权奸丁谓,就此落下了帷幕。 丁府被查抄,丁谓在老家置办的家业也被查抄。 据说查出丁谓在老家置办的家业,总价值有三百多万贯,此外还有良田数十万亩。 而丁谓在汴京城的府邸被查抄出一百三十万贯,以及城外的庄子三处,各处铺面一百三十六处。 合计价值多少,户部会同三司还在点算。 总之不论价值多少,一并被没入了国库。 而随着丁谓被斩,汴京城里的官员们也收敛了不少。 ‘刑不上大夫’之类的话,不再是他们的保命符。 他们也不敢在汴京城里肆意妄为,免得屠刀落在他们头上。 一时间花街柳巷的生意一下少了六成。 傍晚的时候。 寇准从宫里回来的,此外他还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到寇府。 这个人就是赵祯。 随着寇准执掌朝纲,赵祯也多了一些自由,不必继续窝在刘娥、李太妃手里当鹌鹑。 終于有机会出宫,四处走动一番。 赵祯入了寇府,一路小跑着跑到了寇季所在的院子,激动的逮住寇季问道:“他们人呢?” “他们?谁?” 寇季故作糊涂。 赵祯焦急的道:“就是特地进京给朕送今年产的新麦的人。” 寇季装作恍然大悟道:“他们啊!他们回去了。” 赵祯闻言,急了,“你怎么能放他们离开呢。朕还从没有吃过那么好的新麦,朕缠着寇太师,跟着他出宫,就是为了见见他们。 如今你放他们走了,朕一颗心也白费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官家是皇帝,应该心怀天下万民,而不是一州一地的百姓。” 赵祯烦躁的挠挠头,道:“你怎么朝堂上的御史一样烦人,他们天天拿那些大道理诓骗朕,朕都听腻了,他们还喋喋不休的说,有时候朕都想堵住他们的嘴。” 赵祯黑着脸瞪着寇季,没好气道:“你不会也想被朕堵住嘴吧。” 寇季晃了一下脑袋。 赵祯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去,把他们给朕追回来。” 寇季盯着赵祯道:“官家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并不适合见他们?” 赵祯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你是说,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会盯上他们,他们到时候就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寇季意外的盯着赵祯道:“官家长进了不少啊。” 赵祯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朕今年十一岁了。不再是那个被你哄骗的小孩子了。” 寇季一脸尴尬的道:“臣可从没有欺骗过官家啊。” 赵祯哼哼道:“骗没骗,你心里有数。” 寇季义正言辞的道:“臣以人头作保。” 赵祯突然嘻嘻一笑,道:“朕就吓唬一下你,没想到你当真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说话。 他如何看不出赵祯是在懊恼他放走了保塞军的一行人,在这里吓唬他。 他也是在陪着赵祯演戏而已。 赵祯陪着寇季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对寇季摆摆手,一脸长吁短叹的道:“朕要回宫了……” 寇季缓缓点头,看着赵祯往院子外走去。 赵祯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显得有些没落,看得寇季心里难受。 他张了张嘴,道:“官家可以留下,小歇一会儿。” 赵祯闻言,猛然回身,激动的看着寇季,问道:“真的吗?” 不等寇季回答,赵祯就自顾自的说道:“那朕就不客气了。朕就准许,寇爱卿今晚跟朕一起同踏而眠。” “陈琳陈琳!” “奴婢在!” “去给朕布置一下卧榻之所。” “喏~” 陈琳答应了一声,带着宦官们,扛着赵祯睡觉的时候所要用到的东西,出现在了寇季所在的院子。 一瞬间,寇季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赵祯今晚明显就不打算回宫,他已经做好的睡在寇府的准备。 所以他把该带的东西都带来了。 刚才他一脸黯然的要离开的模样明显是假装的,其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博取寇季的同情。 寇季凑到了赵祯身边,叹气道:“官家确实长大了,都学会了欲擒故纵之计了。” 赵祯低声一笑,道:“这也是太师教的,朕问过太师,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太师说你是一个心软的人。朕又问太师,该如何应对心软的人,太师说欲擒故纵之计足以。”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死。 他很想拽住寇准,问问他,问问他这个赵氏忠臣当的要不要这么彻底,连自己的孙子都卖。 赵祯见寇季脸色不好看,就拍着寇季的肩头低声笑道:“放心,朕不会把你的弱点说出去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很想告诉赵祯,他不是对所有人都仁慈。 “走!进卧房,朕有好多话要跟你讲。” 赵祯拉着寇季就往卧房里走去。 进了卧房,赵祯驱赶了陈琳,留下了寇季一个人在房里。 他先一步上了床榻,然后把寇季也喊上了床榻,两个人钻在被窝里开始说悄悄话。 只有赵祯跟寇季两个人的时候,赵祯彻底放下了伪装,一脸迷茫的问寇季,“寇季,你说妻子是什么?” “妻子?” 寇季狐疑的道:“你还没到娶妻的年龄吧?” 赵祯晃了晃脑袋,认真的道:“朕也不知道……朕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寇季疑问,“那你为何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赵祯认真的道:“昨日用膳的时候,大娘娘、小娘娘、还有母妃,她们告诉朕,朕快要到成婚的年龄了。” “可先帝丧期还有一年,你就算要成婚,也得等一年以后。” “母妃说,朕成婚,那可不是小事,需要早做准备。不提大娘娘给朕定下的那些妃嫔,但是各地采女,就要耗费一年有余。 听陈琳说,朕成婚的时候,只会跟朕的皇后成婚,可朕的妃嫔却有很多很多。 宫里那些空荡荡的宫殿,会被朕的嫔妃们住满。 朕每晚还得宠幸她们。” 赵祯有些不乐意的道:“朕不喜欢宫里有太多陌生人,朕更不喜欢跟陌生人睡在一起。” 寇季缓缓点头道:“你现在成婚,确实有些早了。” 赵祯急忙问道:“那你说朕该怎么办?” 寇季幽幽道:“你的婚事一直由宫里掌控,你纵然想逃婚,也逃不出汴京城。现在能做的就是从长记忆,能拖就拖。” “你就不能帮朕想想办法吗?” 赵祯沉声发问。 寇季沉吟道:“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姑娘?” 赵祯疑问道:“怎样才算是喜欢?” 寇季幽幽的道:“见面的时候,想抱着她,不见面的时候,心心念念。” 赵祯思虑了良久,声音轻柔的道:“没有……” 寇季闻言,眉头一挑。 赵祯语气明显不正常。 他这是有了心上人了,故意在隐瞒? 才十一岁,就有心上人了,这也太早熟了吧? 寇季往赵祯身边凑了凑,低声问道:“是谁?” 赵祯赶忙掩饰道:“什么是谁,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睡觉吧……” 寇季暗地了猜测了一番,似笑非笑的道:“是汴京城里那家的姑娘吧。” 赵祯身体哆嗦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寇季又道:“是向家,还是曹家……” 赵祯犟嘴道:“你别瞎猜。” 寇季幽幽的道:“看来不是向家,也不是曹家。那会是谁家呢?” 寇季假装在思量,赵祯却紧张的直哆嗦。 寇季装模做样的推测了许久,吧嗒着嘴道:“有些难猜啊。虽然不知道你中意谁,但我却知道我中意谁……” 赵祯听到这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盯着寇季询问道:“你中意谁?” 顿了顿,赵祯补充道:“朕听闻汴京城里有谣言说,你中意向敏中的嫡长孙女向嫣。” 寇季晃了晃脑袋,不咸不淡的道:“那些都是谣言。论模样,汴京城里有几个女子能比得上张家姑娘?” 赵祯一脸惊恐的盯着寇季,嘴皮子哆嗦着道:“张家姑娘,那个张家?” 寇季笑眯眯的道:“已故晓骑卫上将军张美家里的曾孙女,张玉柔……” “噌!” 赵祯猛然坐起身,惊恐的盯着寇季,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什么不可能,莫非只许官家瞧上那张玉柔,就不许臣瞧上那张玉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2章 赵祯有心上人了!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祯一脸惊恐的盯着寇季,像是看到了鬼魅一样。 寇季低声一笑,道:“官家承认了?” 赵祯脸色一变再变,紧咬着嘴唇,辩解道:“承认什么?朕什么也不知道,朕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 寇季调笑道:“那臣明日就请祖父出面,去那张府上提亲。” “不行!不可以!” 赵祯脱口喊出了这句话。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那你还不跟臣说实话。” 赵祯咬了咬牙,犹豫再三,对寇季道:“朕告诉你,但你不许告诉别人。” 寇季答应道:“臣绝对不会将此事透露给第三个人知道。” 赵祯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道:“朕是今年上元节的时候,在宫里夜宴的时候,碰见的张家姑娘。她跟别的姑娘完全不一样,朕看了她第一眼,就想看她第二眼,看了她第二眼,就想一直看着她。 可自从上元节夜宴过后,朕就再也没见过她。 但朕在宫里的时候,总是会生出想见一见她的心思。 这大概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喜欢吧……” 顿了顿,赵祯似乎想起了什么,拽着寇季追问道:“今年上元节的时候,你并不在汴京城,你是怎么知道朕喜欢张家姑娘的? 朕在此之前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迹象,就连大娘娘和母妃都没有察觉。” 寇季随口敷衍道:“臣也是瞎猜的……” 赵祯瞪着眼,一脸怀疑的道:“不可能,你要是瞎猜的话,为何一下就猜到了张家姑娘,而不是旁人。” 寇季信口胡诌道:“官家你久居深宫,能见到的女子,多是宫里的宫娥。官家若是对她们有想法的话,肯定会被太后和太妃发现,她们无论如何处置那个跟你有染的宫娥,都会有风声传出来。 可至今为止,臣都没听说过有关官家跟宫娥有染的风声。 所以官家中意的女子,一定不是宫里的。 寻常百姓家的姑娘,官家根本见不到。 官家能见到的,就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家里的姑娘。 而达官贵人家里的姑娘,以向府的嫡长孙女,张府的嫡曾孙女,曹府的五房的长女三人为最。 向府的嫡长孙女,早先多次入宫,你已经见过她多次,却没流露出任何反应,说明你中意的人肯定不是她。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张府的嫡曾孙女,以及曹府五房的长女二人了。” 赵祯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他没想到,寇季仅凭他一个小小的反应,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 但他又那里知道。 寇季知道他中意张府的嫡曾孙女,根本不是推测出来的,而是一早就知道答案。 寇季之所以讲这么多话,纯粹是为了掩饰他一早就知道这个答案的事实。 赵祯强咽下了一口口水,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你为何断定,朕喜欢的是张家女,而不是曹家女?” 寇季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谁会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已经得到的姑娘?” 赵祯一脸愕然。 寇季撇嘴道:“早在天圣元年的除夕夜,太后就已经做主,为你定下了曹府五房的长女为妃。” 赵祯眨巴着眼道:“还有这回事?” 寇季叹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赵祯明显不在意曹府五房的长女,所以从来没有关注过此事,甚至连人家已经成了他内定的妃嫔的事情,都没有记在心上。 寇季很想提醒赵祯一句,这位你不在意的曹家女,才是你赵祯的良配,可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 赵祯可不知道寇季的心思,他晃荡着脑袋道:“朕大概忘了……回头朕会问一问陈琳。” 寇季幽幽的道:“以后你要是有机会钦点皇后,当点曹家女……” 赵祯皱起了眉头,不悦道:“朕喜欢的是张家女,就算要钦点皇后,也应该是点张家女才对。” 寇季提醒道:“点她为皇后,对你有好处。” 赵祯倔强的道:“但朕不喜欢她……朕要点皇后,当然是点朕最喜欢的人。” 寇季暗叹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他突然伸出手拍了拍赵祯的肩头,道:“睡吧……” 赵祯这个傻孩子虽然成熟了不少,可想法依然有些幼稚。 以他现在的年纪,钦点皇后这种大事,真的是他能做主的吗? 他做不了主,非但做不了主,还会把事情越弄越糟。 皇后这种重要的位置,是谁想坐就能坐的吗? 如果是谁想坐就能坐的,那后宫里就不会有那么多争斗了。 史书上记载,赵祯选妃的时候,看中了张家女,想立张家女为后。 但太后刘娥却看中了郭家女。 最终的结果就是,太后刘娥以张家女长相过予狐媚,会迷惑官家为由,把张家女许配给了她的侄子刘从美。 而郭家女成功的坐上了后位,祸害了赵祯整整十几年。 这就是赵祯在没有掌权的情况下,任性的结果。 不仅不能保住自己最爱的人,甚至还会失去她。 虽说现在刘娥自囚在了寝宫里,可为赵祯选妃这种事情,以及立谁为后的事情,还是在她手里掌控着。 纵然她不能出面,李太妃、杨太妃二人,也会按照她的想法做事。 寇季提议让赵祯钦点曹家女为后,也是为了他着想。 史书上记载,曹家女可是一位贤后。 她提早坐上后位,必然能帮助赵祯提早亲政。 再加上她有强大的外戚做支撑,刘娥想要拿捏她,那还得好好考虑考虑。 刘娥要是敢像是处置张家女一样的处置曹家女,那曹家的人就敢掀翻垂拱殿。 把我曹氏的闺女许配给你侄子? 你侄子算是什么东西? 虽说刘家如今也算是武勋,但是汴京城里的其他武勋家族,没有一家把刘家当成武勋看待。 对其他武勋家族而言,没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家族,不配称之为武勋,更没有资格跟他们相提并论。 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一家武勋家族,跟刘家结亲。 刘娥当年为了给刘美谋一桩好的姻亲,也只能从那些后期投靠了大宋的勋贵中挑选。 由此可见,寇季给赵祯的建议,是最稳妥的建议。 不仅能帮他觅一位贤后,还能帮他保住他最喜欢的姑娘。 可惜赵祯根本就没有明白他的用意。 寇季也没办法给赵祯详细的解释。 毕竟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他现在讲给赵祯听,赵祯肯定不会理解。 一夜无话。 翌日。 四更天的时候。 赵祯就醒了,他也不知道那根弦不对,非要缠着寇季,让寇季带他去再见一见张家女。 寇季一个头两个大,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询问道:“你不用上朝的吗?” 赵祯拽着寇季,认真的道:“朝堂上的政务有寇太师处理,朕去不去也一样。” 寇季倒在了被子里,哼哼道:“朝臣们会弹劾你的。” 赵祯拽起了寇季,道:“除了大朝会,还有一些有重要事情商谈的朝会以外,朕出不出现,百官们都不会弹劾朕的。” 赵祯如今没有亲政,除了大朝会,以及一些重要的朝会需要他露一露脸,显示一下存在感以外,其他的常朝,他不去,百官们貌似也不会太在乎。 毕竟,有寇准坐镇朝堂,有什么政务,寇准都会处理,赵祯去不去都一样。 寇季无奈的被赵祯拖起来,嘀咕道:“就算百官们不弹劾你,你一夜没有回宫,李太妃和杨太妃也会担心的。” 赵祯闻言,大大咧咧的道:“不过是一顿训诫而已,朕习惯了。只要能见到张家女,朕不在乎那些。” 寇季狐疑的打量了赵祯一眼,疑问道:“你就那么想看张家女的?” 赵祯撅着嘴道:“原本只是有点想,可是昨晚跟你聊过了以后,就变得很想。” 寇季认真的提醒道:“你才十一岁!” 赵祯满不在乎的道:“那有什么,右庶子家里的幼子,今年跟朕一般大,据说他妻子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赵祯拽着寇季,催促道:“快起来,带朕去看张家女……” 寇季无奈的道:“臣又不知道张家女在何处,也没办法帮你约张家女,怎么带你去看张家女啊?” “那你想想办法……” “臣没办法……” “四哥……” “……” 寇季听到这个称呼,吓了一跳。 他赶忙抬手捂住了赵祯的嘴,惊愕道:“你瞎喊什么?!” 赵祯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 寇季言辞灼灼的叮嘱道:“臣放开你,但你不能瞎喊。” 赵祯点了点头。 寇季取开了捂住赵祯嘴巴的手,质问道:“你跟谁学的?怎么敢乱喊?” 赵祯认真的道:“以前我们一起在宫里读书的时候,刘亨就是这么喊你的。他每次这么喊你的时候,你都十分受用啊。而且都是有求必应。 朕觉得你可能喜欢听别人这么叫你。 朕要是这么叫你,你肯定会答应带朕去见张家女。” 寇季黑着脸,道:“刘亨是刘亨,你是你,能一样吗?刘亨这么喊,那是真的把我当兄长。你这么喊,是想要我脑袋。” 赵祯嘿嘿一笑,低声道:“朕知道轻重,朕也就是私底下喊一喊。朕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私底下也不行。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赵祯闻言,板起小脸,认真的道:“朕也把你当兄长看。”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算我怕了你了。我想想办法,让你去见张家女,不过你不许再乱喊。” 赵祯见寇季答应了带他去见张家女,顿时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等寇季穿戴整齐,离开了房里以后,赵祯脸上露出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陈琳?” “奴婢在呢!” 赵祯轻呼了一声,陈琳匆匆从门外赶了进来。 赵祯摆了摆手,道:“更衣……” “喏~” 就在陈琳领着内侍宦官帮赵祯更衣的时候,赵祯吧嗒着嘴,对陈琳道:“陈琳啊,回头你得多给朕讲一讲你跟寇爱卿在保州遇到的趣事啊。” 陈琳苦着脸,不想说话。 “嗯?” 赵祯学着寇准在朝堂上瞪眼的模样,瞪起了眼。 陈琳无奈的道:“奴婢明白。”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伸长了双手让内侍宦官帮他更衣。 陈琳心里直叹气。 赵祯跟寇季在房里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在了陈琳耳中。 赵祯如今变得有些小腹黑,他是有责任的。 若不是他告诉赵祯,寇季在保州的时候,听到别人称呼他一声小寇公,就会翘起嘴角,赵祯也不会想到刘亨称呼寇季四哥的时候,寇季有求必应的事情。 更不会拿住寇季这个软肋,逼寇季就范。 …… 寇季出了自己的院子,仔细思量了一下,迈步离开了府邸。 他一个大男人,要约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让赵祯见一见,肯定不妥当。 必须找一个人帮忙。 这个人必须是个女子,必须能跟张家女说得上话,能约出来张家女。 在他脑海里,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女子,只有一个。 寇季出了寇府大门,一路走街串巷。 直奔到了向府门口。 向府的门子见到了寇季,热情的把寇季迎了进去。 向府的管事在寇季进府以后,把寇季引领到了向府偏厅。 管事笑眯眯的让人帮寇季备上了香茶,然后轻声问道:“寇公子是找我们家老爷?” 寇季干巴巴的一笑,道:“今天不找向爷爷。” 管事一愣,询问道:“那您是?” 寇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找贵府的嫣姑娘……” 管事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您稍等,小人这就去请姑娘出来。” 寇季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管事笑着退出了偏厅。 管事一出偏厅,大喊了一声,“寇公子来找嫣姑娘了,快去请嫣姑娘……”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着管事的话音落地。 整个向府轰动了。 一瞬间。 偏厅门口多了十八个豪仆,守在了偏厅两侧,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寇季。 瞧他们那架势,像是要盯着寇季,害怕寇季跑了一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3章 佳人有约 向府后院。 最先得到了消息的向家小妹,犹如一阵风一样的冲进了向嫣的闺房,气喘吁吁的喊道:“姐姐,那个坏人来找你了。” 向嫣正在做刺绣,听到这话,放下了手里的针线,瞥了向家小妹一眼,轻声细语的道:“瞧瞧你现在这样子,着急忙慌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祖父说过,女儿家,行走坐卧皆有规矩。 让他老人家瞧见了,你少不了要抄几遍《女训》。” 向家小妹嘟着嘴,气哼哼的道:“我现在哪管得了这些,我听到了那个坏人到了府上,心里就有气。听到他指名道姓的找你,我心里就更气。” 向嫣起身,帮向家小妹梳理了一下散乱的秀发,没好气道;“坏人怎么可能闯进府上,你当开封府和五城兵马司是摆设吗?真要有坏人闯到了府上,还指名道姓的找我的话,早就被打杀了。” 向家小妹见向嫣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急的跺脚道:“是姓寇的那个坏人。” 向嫣闻言一愣,帮向家小妹梳理秀发的手一顿,喃喃道:“寇季吗?” “嗯!就是那个坏人……哎呀,姐姐,你拽疼我了。” 向嫣听到向家小妹的惊呼,赶紧收回了手。 她一时失神,拽了一下向家小妹的头发。 拽疼了她。 “我没留神……” 向嫣略带歉意的道。 向家小妹哼哼了一声,却没有怪她。 向嫣屈指梳理了一下耳鬓的发丝,对向家小妹道:“妹妹,你见到我那件粉色的罗裙了吗?” 不等向家小妹答应,向嫣就在房里快速的翻找了起来。 向家小妹愣愣的盯着向嫣,“姐姐,你真要去见那个坏人?” 向嫣嗔怒的道:“什么坏人……胡说八道。你别听坊间里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都是因为嫉妒他。” 向家小妹难以置信的道:“姐姐,你不会真的像是二姐姐说的那样,喜欢上那个坏人了吧?” 向嫣没有搭理她。 向家小妹捶胸顿足的道:“坏了坏了,姐姐真喜欢上那个坏人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能喜欢上那个坏人呢?” “姐姐?” “……” 向家小妹几次呼喊向嫣无果,最后咬着牙,跺脚道:“我去找祖母去,祖母也不喜欢那个坏人……” 丢下了这话,向家小妹风风火火的跑去找向老夫人。 向家小妹冲到了向老夫人的卧房里,大声的喊道:“祖母,祖母,那个坏……那个寇季上门来找姐姐了。” 向老夫人正在房里假寐,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气哼哼的就往外走。 “让人给老身把那个小子赶出去。” 向老夫人边走边喊。 “把谁赶出去?” 向敏中不知道何时到了向老夫人的房门口,沉声问了一句。 向老夫人见此一愣,冷哼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寇府那个小子。那小子跟我们的孙女八字不合,岂能让他再见我们的孙女。” 向敏中听到这话,破口骂道:“你这个无知的蠢妇!” 向老夫人听到向敏中喝骂,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向敏中。 “八字不合?八字不合!你不提这件事,老夫还不想理会你,你提起这件事,老夫恨不得休了你。” 向敏中骂骂咧咧的道:“就是因为你的愚蠢,差点毁了一桩上好的姻缘。” 向老夫人涨红了脸,咬牙道:“相人说的话,难道有错?” 向敏中冷哼道:“有!不仅有错!而且还大错特错!有人为了破坏向寇两家联姻,背地里收买了那些相人,让他们说假话。还暗地里派人给你进谗言,让你把他们的话信以为真。 也是因为你的搅和,让原本要定下的亲事出了变数。” 向老夫人张大嘴,愣愣的盯着向敏中,“这……这怎么可能?” 向敏中冷哼道:“怎么不可能?” 向老夫人喃喃的道:“有人想借此图谋嫣儿?” 向敏中不屑的道:“也只有你把你的孙女当个宝贝,人家要真是图谋嫣儿,也不会如此大费周折。人家真正图谋的是寇小子。 寇小子年纪轻轻位居五品,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偏偏他又没有成婚,汴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 若不是文武殊途,那些武勋都能跑到寇府去生抢了他。 老夫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一个称心如意的孙女婿,你却糊涂的把人往出推。 老夫迟早要被你气死。” 向老夫人晃荡着脑袋,咬牙道:“老身不信……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相人们说谎。” 向敏中哼哼了一声,道:“具体是谁,老夫就不告诉你了。省的你出去以后乱说。你只需要看着,看看谁会在先帝丧期满了以后,去寇府说亲,你就明白了。” 向敏中从怀里取出了两页纸张,扔给了向老夫人。 “什么?” 向老夫人疑惑的接过了两页纸张。 向敏中哼哼道:“这是老夫找龙虎山的天师合的八字。为的就是堵上你这个蠢妇的嘴。” 向老夫人闻言,赶忙翻看起了两页纸张。 纸上面有寇季、向嫣的八字,也有龙虎山天师给出的判词。 虽说没有出现什么金玉良言、天作之合一类的词语,但也没有祸及家人、满门不幸一类的词语。 只是简简单单的注明,二人结合,是一桩普通的良缘。 “这……这……这……” 向老夫人捏着两页纸张,颤颤巍巍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敏中冷冷的道:“你不会不认识龙虎山天师的字迹吧?你每年从府上支取大笔的钱粮,送到龙虎山去供奉,龙虎山天师每年都会送一卷亲手抄写的道书给你。 你应当认识他的字迹。 你若不信,还可以拿回去对一对字迹。” “老身……认得……” “认得就好……” 向敏中点头道:“既然认得,以后就别再插手嫣儿的婚事。若是你再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插手嫣儿的婚事,就别怪老夫无情。 你陪伴老夫多年,你应该明白。 嫣儿的婚事,可不仅仅关系到她的幸福,还关乎着你几个儿子的官爵。 你毁掉嫣儿的婚事,不仅是在毁掉她的幸福,还在毁掉你几个儿子的官爵。” 向老夫人失魂落魄的点点头,“老身知道了……老身以后什么也不会说……” “……” 向敏中听到这话,收起了冷冰冰的面孔,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有人插手寇季和向嫣的婚事,导致二人的婚事出现了变数,向敏中很愤怒。 但他也仅仅是愤怒而已。 因为出手之人有些来头,他没办法闯到人家府上去要个说法,就只能忍下这口气。 向敏中之所以能发现这背后有人捣鬼,也跟寇季的婚事有关。 按理说,以寇季如今的品级,他以后的成就,几乎是一件不需要猜测的事情了。 只要不傻,都能看得出寇季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向敏中不相信,除了他以外,没人惦记寇季。 可至今他也没听说有人去寇府说亲。 他就猜测到这里面有猫腻,暗中派人查探了一番,最终还真让他查到了一些端倪。 …… 向府后宅里发生的事情,寇季不知道。 有人背后在他婚事上面捣鬼,寇季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向嫣似乎又漂亮了。 一身粉色罗裙的向嫣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看着有些失神。 去岁雪下临别的时候,他只看清楚了向嫣俊俏的脸蛋。 今岁回京的时候,被向敏中和王曾两个老家伙打岔,他没有细细的瞧一瞧向嫣。 如今到了向府,再次看到向嫣的时候,他才发现,向嫣不止脸蛋长的俊俏,身形也很优美。 “你……你在看什么……” 眼见寇季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向嫣心头狂跳,声音有些发抖。 寇季闻言,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了,赶忙道:“没看什么……” 向嫣强压下心头的颤动,请寇季坐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稳定下来,询问道:“你今日到府上,是特地来找我的?” 寇季点头道:“不错……” 向嫣屈指捋了捋耳边的青丝,又问道:“找我做什么?” “踏青……” “踏青?” “嗯……” “噗呲……” 向嫣捂着嘴笑了。 寇季又打量了向嫣两眼,疑问道:“你笑什么?” 向嫣并没有作答,而是轻声笑道:“你可还记得,你在给我写信的时候,讲过的那个故事?” 寇季疑惑道:“什么故事?” 向嫣低声道:“就是玄奘法师西游的故事……” 寇季狐疑道:“那个故事有问题?” 向嫣轻轻摇头,捂着嘴笑道:“故事没问题,我只是想起了里面的一句话。” “什么话?” “呆子……” “呆子?” “嗯……呆子。” 向嫣重复了一句后,对着寇季低声笑道:“呆子,只有春日才会踏青……” 寇季闻言,失声笑了。 向嫣也跟着笑了。 向嫣提醒道:“如今正值夏日,你应当请我去游园才对。” 寇季赶忙点头道:“对,我正是来请你游园的。” “那去哪儿?” 向嫣盯着寇季问道。 寇季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请向嫣去游园,也是临时起意。 具体去那家园子,那个园子,他也不知道。 向嫣似是瞧出了寇季的窘迫,低声笑道:“去城外的兰花苑吧,你看如何?久闻城外兰花苑里的兰花开的灿烂,却一直没有机会去看看。 今日闲暇,刚好去看看。” 寇季赶忙点头道:“那就去兰花苑。” 至于赵祯的嘱托,寇季愉快的扔到了脑后。 “我也要去!” 寇季话音刚落,向家二妹妹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的喊着。 向嫣瞥了向家二妹妹一眼,轻声道:“明日姐姐再带你去。” 向家二妹妹哼哼道:“为何不是今日?” 向嫣解释道:“今日不太方便……” 向家二妹妹撇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 向嫣不知道如何解释,瞥向了寇季。 寇季沉吟道:“你跟你姐姐有要事要谈?” 向家二妹妹不屑道:“能有什么要事?” 寇季看向向嫣,二人对视一眼,皆苦笑了一声。 寇季叹气道:“那就一起吧。” 顿了顿,寇季道:“我们三个人去游园,显得有些单薄,不如多约几个人一起,如何?” 向嫣瞧着非要跟她一起去游园的向家二妹妹,无奈的点点头。 当即,向嫣就差人去请了一些交好的姐妹们一起去游园。 寇季从向府借了几个人,让他们分别去通知赵祯、刘亨、曹佾等人,一起到城外的兰花苑去游园。 为此,向府管事还特地准备了几辆马车去接人。 临出门的时候,向家二妹妹趁着向嫣不注意,凑到了寇季身边,低声道:“哼哼,你是不是想偷偷约我姐姐出去,趁机吃她嘴上的胭脂?” 寇季一脸懵逼,“什么跟什么啊?” 向家二妹妹哼哼道:“别给我装傻充楞,你写给我姐姐的那些故事我都看过。其中就有吃胭脂这一段。后来我特地找人打听了一下,才明白了吃胭脂是怎么回事。” 向家二妹妹冲着寇季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恶狠狠的道:“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占我姐姐便宜。” 寇季一脸愕然。 向嫣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向家二妹妹在冲着寇季挥舞小拳头,就不解的问道:“二妹,你在做什么?” 向家二妹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回过身,笑容灿烂的对向嫣道:“没什么……寇家哥哥叮嘱我,一定要配好姐姐您。” 面对向家二妹妹这个鬼灵精,寇季只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他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 如今向家儿妹妹一提醒,到让他忍不住想了起来。 他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在了向嫣身上。 只是向嫣已经带着向家二妹妹上了马车。 寇季只能暗了一口气,孤零零的坐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出了向府,一路往城外走去。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两辆马车已经变成了四辆。 赵祯、刘亨二人各坐着一辆马车,追赶了上来。 刘亨在看到了寇季马车的时候,就从马车里伸出脑袋,大呼小叫的喊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4章 兰花苑 “四哥!等等我!” 刘亨大声呐喊着。 寇季怕刘亨这厮从马车车窗里栽出来,就让向府的马夫,勒马停车,静等着刘亨赶了上来。 刘亨赶上前,立马抛下了自己的马车,攀上了寇季的马车。 一上马车,就询问道:“四哥,你今日怎么想起去游园了?平日里你可没这闲情雅致啊?” 不等寇季回话,刘亨就继续嚷嚷道:“难道是约了心仪的姑娘去游园,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呢?” 寇季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瞥了刘亨一眼。 刘亨一点点瞪大眼,惊愕道:“不会吧?真约了心仪的姑娘去游园?” 刘亨瞪着寇季,质问道:“那你叫我做什么?”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愿意啊。” 刘亨思量道:“有别人搅局?” “谁这么大胆子,敢坏四哥你的好事,我去找他理论理论。” “你还能打他不成?” “呵!这汴京城里,我刘亨惹不起的人,还没几个。” 寇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指了指在他马车身后不远处的马车,撇撇嘴道:“人就在里面,你上去找他理论理论。” “我这就去。” 刘亨不屑的说了一句。 让马夫停下了马车,跳下了马车,拦住了寇季所指的那辆马车攀了上去。 没过多久以后,刘亨捂着眼睛回来了,然后坐在马车上一句话也不说。 寇季调笑的问道:“你能惹得起吗?” 刘亨翻了个白眼,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寇季低声笑道:“不光你惹不起,连我都惹不起。” 刘亨不满的嘟囔道:“我都没看清楚是谁。刚攀上马车,就挨了一拳头,然后看到了陈琳那个老太监,以及一个包裹的很严实的人。” 寇季一愣,笑着道:“那还好,人家明显不想为难你。” 刘亨咬牙道:“陈琳明明是官家的贴身太监,怎么会供别人差遣呢。” 寇季幽幽的道:“对啊,官家的贴身太监,怎么会让别人差遣。” 刘亨惊愕的道:“官……官家?” “嗯~” 寇季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刘亨有些坐不住了,他惊恐道:“官家不在宫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还跟着咱们兄弟在一起?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兄弟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寇季无奈的道:“昨夜就到了我府上,今早还不愿意回宫。吵着闹着非要跟着我,我有什么办法?” “太师、太妃就不管?” “人是我祖父带回府的,我祖父明显不想管。太妃管不管,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人如何在宫外,太妃就是想管也管不到。” “太师怎么会如此放心的把他扔给你呢?” 寇季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会儿,思量道:“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跟今日的朝会有关?” 刘亨疑问道:“什么意思?” 寇季道:“应该是有人要借官家谋划一些什么,我祖父提前发现了端倪,所以才把官家带出宫,让官家在宫外待着。” 刘亨狐疑道:“官家如今尚未亲政,就算有人要借官家谋划些什么,也没有多少意义啊?” 寇季摇头道:“那也未必……” “怎么讲?” “官家虽然年幼,但是已经是人君了。别人要是哄骗他点头,还是很容易的。虽说他现在尚未亲政,可他一旦开口,很多人就会借题发挥,趁机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 “怎么复杂?” “这就是朝堂。” “……” 寇季和刘亨说着话,到了城外的兰花苑。 二人下了马车,就瞧见了向嫣已经在兰花苑门口等候。 向嫣对寇季点了点头,率先进了兰花苑。 作为今日游园会的东主,向嫣得提前进去准备一二,避免招呼的不够周到,怠慢了客人。 赵祯等到向嫣走了以后,才鬼鬼祟祟的跳下了马车。 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走起路来四处张望,还不时的躲躲闪闪的,像是一个贼偷似的。 陈琳瞧着赵祯的行为,一脸无奈。 刘亨、寇季二人瞧着赵祯的行为,也是一脸无奈。 从赵祯马车前,到兰花苑门前,只有三丈的距离,赵祯愣是走了一刻钟时间。 寇季有些看不下去了,嚷嚷道:“你就别躲躲藏藏了,这里又没有几个人知道你是谁?” 赵祯窜到了寇季身边,掀开了脸上蒙着的纱布,假装深沉的道:“万一呢?” “没有万一……” 寇季掀开了赵祯脸上的纱布,赵祯吓了一跳,慌忙以手捂脸。 寇季指着赵祯,询问守在兰花苑前的向府的仆人,“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向府的仆人仔细打量了一下赵祯,犹犹豫豫的道:“回寇公子的话,这位公子应该是那位官员府邸上的贵人吧?” 赵祯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然而,寇季一开口,却又吓了他一跳。 只见寇季拍了一下赵祯的点头,朗声道:“这位就是赵府的赵公子。” 向府仆人愣了愣,齐齐躬身施礼道:“见过赵公子。” 赵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瞪了寇季一眼,“你想吓死我?” 寇季淡淡的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要不介绍你的话,没几个人知道你是谁。” “哼~” 赵祯冷哼了一声,背负双手,进了兰花苑。 赵祯进了兰花苑之后,寇季回身对陈琳道:“你的人,就别让进园子了吧?” 陈琳不咸不淡的道:“咱家的人自然不会进去打扰了你们的雅兴,但是咱家得进去。” 守在兰花苑门口的向府仆人,听到这话,差点没跪倒在地上。 他们虽说没有见过赵祯,但是他们见过类似的规矩。 先帝活着的时候,造访向府的兰花苑,也是这般做派。 那么刚才进入到园子里的那位赵公子,必然是…… 嘶…… 向府仆人不敢想下去。 人家没有亮明身份,他们便想都不敢想。 没人理会向府仆人的心思。 寇季提醒了陈琳以后,随同刘亨一起进了兰花苑。 陈琳指使着那些身着便衣,藏在暗处的御前卫,在兰花苑外布防以后,才迈着步子进了兰花苑。 …… 兰花苑里。 兰花开的灿烂。 寇季三人却无心欣赏。 赵祯背负着双手闷头往前走,寇季和刘亨也只能跟着闷头往前走。 在向府丫鬟们引领下,三人到了一间凉亭里歇下。 等三人坐定以后,向府的丫鬟们又备好了酒菜,给他们端了上来。 寇季、赵祯二人无心理会那些酒菜,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在等佳人出现。 刘亨有心喝酒吃菜,可他见赵祯、寇季二人动都没动,他也不好意思先动筷子,只能陪着他们二人干坐着。 三人在凉亭里坐了没多久。 曹佾等人就到了。 向嫣邀请的那些女子们,被向府丫鬟引领着到了另一处凉亭歇下。 曹佾则被向府丫鬟引领到了寇季三人所在的凉亭。 曹佾老远打量了一眼凉亭,瞧见了寇季、刘亨的时候,脸上闪过一道喜色,瞧见了赵祯以后,吓的脸色发白,拔腿就往外跑。 “回来!” 一声不轻不重的呼声在曹佾背后响起。 曹佾生生的停下脚,生硬的转过身,艰难的迈着步子走到了凉亭里。 “朕有那么可怕吗?” 赵祯狐疑的问道。 曹佾躬身道:“臣曹佾,见过官家……” 赵祯哼哼道:“回朕的话……” 曹佾生硬的道:“官家不可怕。”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补充了一句。 您在宫里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可怕,您偷偷跑出宫,那才可怕。 赵祯道:“不怕朕,那你见了朕跑什么?” 曹佾赶忙道:“臣适才想起,祖母吩咐臣抄写的一卷经文,还没有抄完。” “哈哈哈……” 寇季被曹佾这个借口给逗笑了,放声大笑。 曹佾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他很想抓住寇季咆哮一句。 早知道你挖了这个大一个坑在等我,我就不来了。 寇季对赵祯笑道:“你就别吓唬他了……我们三人中,就属他胆子最小。” 赵祯缓缓点头,对曹佾摆摆手道:“过来坐吧。今日在此,我们不分君臣,还是像以前在文德楼读书的时候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曹佾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挪着步子走到了刘亨身边,身躯僵硬的坐下。 等他坐定以后,刘亨皮笑肉不笑的道:“你来了,我也有个伴了。” 曹佾咬牙道:“我情愿不来……” 刘亨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曹佾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官家突然跑出宫来做什么?” 刘亨沉吟道:“四哥说官家跑出宫来,是为了避祸。” 曹佾皱眉道:“官家需要避什么祸?” 刘亨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曹佾思量了一下,沉吟道:“今日我爹去早朝的时候说,有文臣搬出了太祖制,想在朝堂上为难我们武勋,会不会跟此事有关?” 刘亨摇了摇头,“我问过四哥,四哥没有说。”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赵祯盯着凉亭外的鱼池看了许久,没看到想看到的人,回过身就看到了刘亨和曹佾在窃窃私语,忍不住开口发问。 刘亨、曹佾闻言,齐齐摇头道:“没什么……” 赵祯板起小脸,哼哼道:“你二人可知道欺君是何罪?” 刘亨、曹佾一脸为难。 寇季拽了拽赵祯的袖子,低声道:“别在他们两个面前找当皇帝的感觉了,快看对面,你要看的人过来了。” 赵祯闻言,顿时来了精神,顺着凉亭外的鱼池往了过去。 就看到了向嫣带着几个女子,手里握着团扇,缓缓的出现在了鱼池对面的廊桥上。 赵祯盯着对面的女子们,眼睛一眨不眨的道:“前面那个穿粉色罗裙……” “啪!” 赵祯话还没说完,屁股就被人抽了一下。 他惊愕的回过身,就看到了寇季一张脸黑黑的瞪着他。 赵祯板着脸低声喝斥道:“你这是在犯杀头大罪。朕就是觉得那穿粉色罗裙的女子,有做国公夫人的潜质,想跟你们论一论,将来若是赐她为诰命夫人的话,用那些赞词妥当。” 寇季哼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赵祯干笑了两声,回过头,继续盯着鱼池对面的女子们打量。 向嫣今日一身粉色罗裙,确实靓丽。 赵祯瞧着也觉得亮眼,他到没有什么爱慕之心,只是想品评一二,然后顺便问一问寇季三人,这颗白菜最后会被那只猪给拱了。 等他屁股上挨了一下,回过身撞见了寇季的黑脸以后,他就知道了,这颗白菜最后会被寇季这只猪给拱了。 眼见寇季有所误会,他不得不抛出国公夫人一类的话,平息寇季的怒火。 赵祯对向嫣没有窥视之心,寇季却不知道。 单凭寇季在诸多女子中,率先看到向嫣,率先提起向嫣,就足以让他警觉。 寇季目光深沉的盯着赵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跟赵祯做兄弟。 陈琳不知道何时凑到了寇季身边,伸手探入了寇季腰间,低声道:“下此再敢对官家没规矩,咱家就剁了你的爪子。” 话音落地,陈琳狠狠的掐了寇季一把。 寇季疼的直瞪眼,却不敢大声叫喊。 陈琳在寇季腰间足足拧了一圈,才收回手,趴在寇季耳边道:“官家不喜欢比他大的女子……” 丢下了这句话,陈琳悄无声息的又离开了凉亭。 徒留下了寇季一个人捂着腰,在倒吸冷气。 陈琳大概是看出了寇季在赵祯提到向嫣的时候有所警觉,不想他们君臣因此产生隔阂,所以才不惜抛出赵祯的秘密,提醒寇季。 寇季初听陈琳这句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细细一想,大致上想通了陈琳这句话里的含义。 赵祯有三个娘,不缺少母爱,也不喜欢被人管束。 他不喜欢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整日里耳提面命的在他身旁管着他;也不喜欢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从其身上寻找缺失的母爱。 想通了这一点,寇季对赵祯就放下了警惕。 并且觉得赵祯比以前看着还顺眼。 “官家,你说的国公夫人的事情,可是真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5章 会发光的姑娘 赵祯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语气幽幽的道:“朕就算要晋升她为国公夫人,那也得等你晋升国公以后啊?” 寇季一愣,没料到赵祯会说出如此深沉的话。 赵祯垂下头,声音低沉的道:“朕要回宫了……” 寇季疑惑道:“你不是……” “朕已经看过了……” “不跟她说说话?” “朕不宜露面。” “……” 寇季缓缓点头,不再言语。 赵祯有赵祯的难处,他虽然不知道见了张家女以后,太后刘娥,李太妃会有何反应,但御史言官们会有何反应,他却能猜到一二。 御史言官们肯定会揪住此事,狠狠的弹奏他,骂的他体无完肤。 还会顺便弹奏张家女,以及张家女的家人。 他被弹奏,他但是不在乎,可因此牵连到了张家,却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在寇季默不作声的时候,赵祯突然上前给了寇季一个狠狠的熊抱,然后痛快的离开了凉亭。 最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兰花苑。 刘亨,曹佾二人盯着赵祯的身影消失在了兰花苑,一脸疑惑的看向寇季。 他们不明白,赵祯为何会突然离开。 寇季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就是帝王该承担的苦楚……” 刘亨,曹佾一脸茫然。 寇季没有多解释,淡然道:“以后你们就会明白的。” 刘亨,曹佾对视了一眼,依旧一脸茫然。 “走吧!去见见人家,人家已经看到我们了。” 寇季随口说了一句,迈步往外走去。 刘亨,曹佾愣了愣,往鱼池对岸望去,就看到了向家二妹妹正在不断的冲他们做鬼脸。 其他的女子们捂着嘴在偷笑。 刘亨二人赶忙跟上了寇季的脚步,到了鱼池另一边。 “寇家哥哥有礼……” “曹家哥哥有礼……” “刘家哥哥有礼……” 女子们见了寇季三人,并没有表现出羞涩,而是落落大方的对他三人施礼。 寇季拱了拱手,“诸位妹妹有礼……” 刘亨,曹佾,相继见礼。 互相见礼过后。 向嫣作为东主,又互相为他们介绍了一番对方。 其目的也是为了照顾寇季。 她知道寇季很少参加饮宴,也很少参加诗会,怕寇季不认识她们当中的某人。 向嫣在介绍到张家女张玉柔的时候,寇季还特地打量了一番。 张玉柔年龄不大,但确是一个难得的美人胚子,身段、五官,远比其他的女子要精致几分。 但比起向嫣,要逊色不少。 可能是因为没有长开的缘故,等她长大了,长开了,应该能跟向嫣一较高下。 难怪赵祯会对她心心念念。 除了张家女张玉柔,还有一个女子也让寇季忍不住打量了一二。 那就是曹家女曹韵。 模样比起张家女逊色了几分,但胜在活波机灵。 跟诸女在一起的时候,反倒比张家女更引人注目。 寇季之所以注意到她,那是因为她抱着曹佾的胳膊,喊了一声兄长。 在古代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敢这么做的,只有亲兄妹。 她既然是曹佾的亲妹妹,那么她就是已经被钦定为赵祯妃嫔的曹家五房长女。 也就是史书上被称作贤后的曹皇后无疑。 寇季陪着诸女聊了一会儿闲话,陪着她们在兰花苑内品评了一下兰花,然后就不再开口。 像是一根木头一样跟在诸女身后晃荡。 但是刘亨,曹佾二人,似乎习惯了这种场合,跟诸女们聊的很畅快,还一块跑到一片空地上去投壶玩。 寇季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适合这种场合,所以找了个借口,溜进了兰花苑里的幽径里,缓缓漫步,打发时间。 走了没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寇季身后响起。 寇季寻声望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 向嫣提着裙角,走到了寇季身旁,陪着寇季走在曲径上,轻声笑道:“我怎么不能来?” 寇季低声笑道:“今日游园会,你做东,你这个东主走了,客人们会觉得怠慢。” 向嫣理了理发丝,轻声笑道:“原本也没想着请她们……” “二妹妹呢?” “二妹妹跟曹家妹妹在蹴鞠……” “……”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走到了曲径深处。 二人同时开口。 “等一下……” “怎么了?” 向嫣低声笑问。 寇季盯着她笑道:“你先说……” “你头上沾上了一片树叶……” “你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伸手,帮对方拿走了头顶的树叶。 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走到了曲径尽头,有一道月亮门。 向嫣指着月亮门道:“小时候我受了委屈,就会跑到这里来。 这后面有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有一块佛缘石。 那是祖母从白马寺请来的。 平日里不让人碰。” “去看看……” “嗯……” 二人穿过了月亮门,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那一块佛缘石。 那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像是一颗天然形成的佛头。 在巨石正面,阴刻着一个佛字。 向嫣见到了佛缘石,小跑了过去,攀上了佛缘石,坐在了佛缘石上,对寇季招了招手。 寇季跟着攀上了佛缘石。 向嫣低声笑道:“小时候祖母不让人碰这块佛缘石,可我就喜欢坐在这佛缘石上。” 寇季沉吟了一下,品评道:“可能是因为叛逆吧。” “叛逆?” “你坐过来一点,我跟你说。” “……” 向嫣轻笑了一声,却没坐过去。 寇季见自己的奸计没得逞,就只能伸了个懒腰,伴着阳光,躺在了佛缘石上。 向嫣垂下头,盯着寇季问道:“你似乎不太习惯太热闹的场面?” “也不是……” “嗯?” “太热闹的场面,影响我看会发光的姑娘?” 向嫣一脸疑惑,寇季的话牛头不对马嘴的,让她一时间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她疑惑的道:“还有姑娘会发光?” 寇季盯着她,淡淡的笑道:“那当然……” 向嫣顺着寇季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二,眨巴了一下眼。 她学着寇季的样子,躺到了佛缘石的另一侧,伸出了手臂。 当她看到手臂在阳光下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的时候,瞪着寇季,嗔怒的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油嘴滑舌?” “我可没有……” 寇季晒着太阳,懒洋洋的道:“我这人比较诚实,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才不信你……” “……” 两个人就这么躺在佛缘石上聊着。 聊了许久。 直到月亮门外响起了向家二妹妹的呼喊声的时候。 向嫣才从佛缘石上起身,“该回去了……” 寇季却没急着起身,而是疑问道:“你跟你家二妹妹是一母所生吗?” 向嫣一愣,疑惑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好奇……” “不是,怎么了?” “那她为何一直跟着你。” “以前她也不怎么跟着我,但是小妹跟着我的时间比较多。 从我把你写给我的那些故事给她看了以后,她就整日里缠着我。 说是跟着我,其实是想从我这里骗走你写给我的故事。”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 向嫣笑道:“说起来,你写的玄莊法师西行的故事,还没写完呢。 那丫头找我要了好几次,我都没东西给她。 她还说见到了你,要好好收拾你呢。 今日见了你,却没动静。” 寇季猛然坐起身,长叹一声,“她已经报复了……” 向嫣疑惑的道:“我怎么没见到?她怎么报复的你?” 寇季盯着向嫣,幽幽的道:“今日出门的时候,她跟我说,要盯着我们,免得我偷偷吃你胭脂……” 向嫣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两腮缓缓发红。 她捂着脸,慌忙跳下了佛缘石,嘀咕了一句,“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寇季盯着向嫣跑去的背影问道:“明日还来不来游园?”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向嫣自从跑开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寇季又在佛缘石上躺了一会儿,才跳下了佛缘石,出了月亮门。 到了兰花苑中间的凉亭的时候,就看到了刘亨,曹佾二人抱着酒壶在痛饮。 向嫣诸女皆不见了踪影。 寇季凑上前,对他二人道:“回府了……” “回府做什么?府上乱糟糟的。” 曹佾闷了一口酒,淡淡的说。 刘亨赞同的点点头。 寇季狐疑道:“府上有麻烦?” 曹佾叹气道:“还不是因为裁撤厢军的事情?我叔叔伯伯们都吵成了一团。” 寇季沉吟道:“你曹家也不缺钱财,就舍不下那点兵血?” 曹佾张了张嘴,长叹一口气,道:“我曹家家大业大,有些事情不是谁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况且厢军裁撤的问题,牵连甚广,纵然我曹家答应了,其他几家不答应,那也无济于事。 我那些姑姑姐姐们肯定会跑回府里闹……”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看向刘亨,问道:“他不愿意回府,是因为裁撤厢军的问题。你不愿意回府又是为了什么?” 刘亨闷了一口酒,淡淡的道:“最近很多朝臣都在弹劾我爹,说李昭亮在西北遇刺是我爹所为,想让我爹俯首认罪。 我姑母如今自囚在寝宫,我爹心里有些不踏实。 这两天在府上借酒消愁。 我看着心烦,不想回去。” 寇季闻言,道:“那跟我去寇府吧。” 刘亨,曹佾闻言,点头答应了一声,跟着寇季离开了兰花苑。 寇季带着他二人回到了寇府,找了个院子让他们二人歇下,又让厨房备了一些酒菜,陪他们喝了一会儿。 傍晚的时候。 寇准回府了,招见了寇季。 寇季赶到了寇准书房,寇准开门见山的道:“官家今日见了谁?” 寇季疑惑道:“祖父为何会有此一问?” 寇准没有回答寇季的话,而是继续问道:“是不是见了一个女子?” 寇季一愣。 寇准长叹一声,“果然……” 寇季沉声问道:“官家露出了破绽?” 寇准感慨道:“在面对太后和太妃的时候但是英勇,任凭她们二人如何责骂,一句话也没说。 回到了资事堂,跟随老夫观政的时候,抱着一本《诗经》不撒手,老夫就看出了端倪。” 寇准盯着寇季叮嘱道:“老夫不会问你官家见了谁,也不想知道官家见了谁。 老夫只想提醒你,以后千万别让官家再见那个女子了。” “为何?” “为了官家好,也为了那个女子好。” “……” 寇季质疑道:“难道官家就不能跟心怡的女子在一起?” 寇准愣了愣,道:“能……但他首先要学会藏好自己的心思,不然只会害人害己。” “不提官家了!老夫跟你说说近几日的朝政。 过几日你就要去吏部报道了,朝政上的动向你也该了解清楚。” 寇季疑问,“近几日有大事发生?” 寇准揪起了胡须道:“还是裁撤厢军的问题,文武百官闹的不可开交。甚至愈演愈烈,一些官员甚至放下了手头上的公务,专门参与到了斗争中。 老夫每天被他们吵得头疼。 今日朝堂上,有御史搬出了太祖制,打算逼着官家帮文官说话。 若不是老夫提前把官家带出了宫,恐怕就被他们得逞了。 老夫算是看清楚了,厢军的问题,就是一个药发傀儡,点燃了就得炸,还会炸死人。 幸亏老夫听了你的话,没有提前表态,不然老夫如今八成也陷进去了。” 顿了顿,寇准又道:“老夫估计也拖不了太久了,再让他们闹下去,朝廷可就乱套了。” 寇季皱眉道:“文武官员还没争出一个结果? 就没有占上风的那一边?” 寇准摇头道:“老夫没有开口,向敏中,王曾等人也没有开口。目前文武相争算是五五开。” 寇季沉吟道:“决定权在咱们手里握着,咱们不用急,必须等他们争出一个结果才行。 最好是文官能赢。” 寇准没有在意寇季最后一句话,他叹气道:“现在已经等不下去了,再让他们争下去,朝堂可就乱了。” 寇季沉声道:“此事到时容易解决……” “怎么解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6章 木雕青蛙 “丁谓已经伏诛,如今参知政事之位尚在空缺,祖父可以主持庭推,推举刑部尚书王曾担任参知政事。” 寇季弓着腰,笑眯眯的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丁谓伏诛,参知政事之位空缺,可并没有像是之前李迪罢相以后,引起争抢。 其中缘由,寇季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满朝文武虽然贪图参知政事之位,可在他们眼前,有李迪、王曾、吕夷简、王钦若四人拦着,他们心里都清楚,以他们的履历和对朝廷的功绩,很难比得过这四个人。 所以他们就绝了争抢参知政事之位的心思。 这才导致,丁谓被诛数日后,依然没有人提及推举参知政事人选的事情。 不是他们不愿意推荐,而是候选人已经很明朗了,不需要他们推举。 寇准如今独掌朝纲,王钦若是不可能有机会在寇准手里出头的,所以参知政事之位,跟他无缘。 吕夷简虽然有竞选参知政事的资格,但是他身兼巡视天下的指责,如今只巡视了不足八路,尚有一半还需要继续巡视。 他既然已经做了一半,就断然不会半途而废,必然会一贯而终。 所以此次参知政事的推举,他也不会参与。 那么参知政事人选,就落在了王曾、李迪二人身上。 李迪和王曾二人,皆跟寇准交好。 寇准又是朝廷的执掌者,所以在百官们眼里,无论是李迪、王曾谁担任参知政事人选,其实都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所以在这件事上,百官们表现的并不热切。 寇季提议让寇准推举王曾为参知政事,其用意就是为了把百官们的注意力从文武相争上面引回来一部分,引到争夺官位上面来。 借此缓解寇准所要承担的压力。 一旦王曾担任了参知政事,他身上兼任的刑部尚书一职就要考虑卸下来。 刑部不比以往,如今的刑部可是六部中唯一一个权力健全的衙门,也是朝廷一个重要衙门,刑部尚书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它一旦空缺出来,必然会引起百官哄抢。 所有有机会竞争一下刑部尚书的官员,都会拉帮结派的帮自己摇旗呐喊,又或者走各种门路,为自己谋官。 如此一来,朝堂上有一大部分官员的注意力会被这件事吸引,会暂时放下文武相争的事情。 寇准屈指敲打着寇公车的扶手,仔细推敲了一下寇季的话,旋即咧开嘴笑道:“倒是一步妙棋……老夫就照你说的办,虽说这法子不能彻底解决朝堂上的文武争斗,但却能缓解一段时日。” 说完话,寇准撑着寇公车的扶手站起身,背负双手,踱步走了两圈,感叹道:“如此一来,李迪会受委屈啊。” 寇季淡淡笑道:“李爷爷又不是什么蠢人,一定会明白祖父的良苦用心。” 寇准踱步到寇季面前,吧嗒着嘴道:“你小子把人心倒是揣测的通透……” 寇季果断摇头,“我可没有……” 寇准笑骂道:“没有个屁……赶紧滚蛋……后日记得去吏部报道,你顶着吏部侍郎的名头也快小半年了,再不去吏部报道,满朝文武该有怨言了。” “知道了……” 寇季答应了一声,迟疑了一下,询问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教祖父?” “说说看……” “您打算如何处置皇城司提举刘美?” 寇准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替刘亨那小子问的?” 寇季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有一半是因为刘亨,有一半是因为好奇。” 寇准闻言,失笑道:“什么好奇,老夫看,你小子就是为了刘亨那小子。说起来你跟刘亨那小子交情也不错,作为至交好友,关心一下他爹的近况也在情理之中。 老夫也就不瞒你,刘美暂时无事。” “怎么会没有事呢?” 寇季一脸疑惑。 刘美派遣皇城司的人刺杀李昭亮,这已经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刘美怎么会没事? 寇准解释道:“刘美派人去刺杀李昭亮,纯粹是太后授意的,若论罪,太后才是恶首。如今太后虽然自囚在寝宫,但却没认下这桩罪过。 满朝文武虽然弹劾刘美,但却没有实证。 既然没有实证,如何法办刘美?”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心里忍不住为刘娥赞叹了一声,刘娥一招壮士断腕,不仅让自己脱离了危局,也帮着刘美脱离了危局,确实厉害。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寇季对寇准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准的书房。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见刘亨、曹佾二人攀着酒壶在喝闷酒,他就拍着二人的肩头笑道:“你们两个不用烦恼了。我刚才问过我祖父,他说过一几日,朝堂上的文武之争就会缓解一下。 他还说,刘伯伯虽然遭到百官弹劾,但是百官没有实证,刘伯伯不会有事。” 刘亨、曹佾二人闻言,放下了酒壶,眼睛瞪的像是铜铃一样,疑问道:“真的?” 寇季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以我祖父如今的地位,还需要说谎话骗我不成?” 刘亨拽住了寇季的袖子,急切的道:“那你仔细给我说道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寇季淡然摇头道:“事关朝中机密,你二人品阶太低,不能告诉你们。” 刘亨、曹佾二人皆是一愣。 随后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站起身。 刘亨询问曹佾,“你觉得该怎么办?” 曹佾嫌弃的道:“绝交吧……” 刘亨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齐齐看着寇季,认真的道:“绝交吧……” 寇季愣了愣,淡然笑道:“既然要绝交,你们两个就得把衣角留下,不割袍的话,如何断义?” 二人一起翻了个白眼,瞪了寇季一眼。 “想得美……” 不等寇季开口,二人已经迈步往府外走去。 寇季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摇摇头,笑了。 解决了刘亨、曹佾二人的心事,寇季掉头去了府上匠人所在的院子。 在院子里待了一下午,捣鼓了一点小东西。 翌日。 他拿着自己捣鼓出的小东西,出了寇府。 直奔城外的兰花苑。 到了兰花苑门口的时候。 守在兰花苑门口的向府仆人们恭敬的向寇季施礼。 寇季随意点了点头。 他们也没有阻拦寇季,任由寇季进了兰花苑。 寇季在兰花苑里兜兜转转,終于到了会佳人的地方。 只是到了地方以后,抬眼一瞧,就有点脸黑。 佳人身边多了两个磨人的小妖精。 其中一个小妖精看到了寇季,顿时双手叉腰,瞪着眼,喝斥道:“站住!不许你过来!这允许你进我们向家别院的?” “妹妹,不得无礼。” 向家二妹妹开口训斥了一下向家小妹。 随后她对寇季淡淡一礼,道:“见过寇家哥哥……” “二妹妹有礼……” 寇季和向嫣虽然没有互相说话,但遥遥一礼。 向嫣对寇季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神情。 寇季就猜测到,这两个磨人的小妖精是缠着向嫣过来的,并非向嫣要带她们过来的。 向家小妹见寇季这个坏人跟自家二姐姐和自家大姐姐互相施礼,唯独不搭理她,顿时显得更来气。 她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门外,冲着寇季凶巴巴的瞪着眼。 寇季淡然道:“马上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二妹妹。” 向嫣三姐妹闻言皆是一愣。 向家二妹妹、向家小妹一脸茫然。 向嫣目光在二妹妹和小妹身上盘桓了一二,又看了看寇季,似乎想到了什么,略带嗔怒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抬手伸进袖口,从里面取出了一只木雕青蛙,他粗暴的拧了几圈青蛙身侧的蝴蝶纽,把青蛙放在了地上。 然后就看到青蛙一蹦一蹦的跳向了向家二妹妹。 向家二妹妹和向家小妹在见到木雕青蛙动起来以后,目光就没从木雕青蛙的身上挪开过。 向嫣看到了木雕青蛙动起来的时候,眼中闪过一道惊愕。 但她却没像是二妹妹和小妹那样,沉迷在木雕青蛙中不可自拔。 寇季趁着向家二妹妹和向家小妹沉迷木雕青蛙的时候,对着向嫣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向嫣看懂了寇季要表达什么意思,缓缓点了点头。 随后二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木雕青蛙一蹦一跳的跳到了向家二妹妹脚下,向家二妹妹瞪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伸出手,可当她要触碰到木雕青蛙的时候,又赶忙收回手。 然后她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难以置信的问道:“给……给我的吗?” 寇季认真的点点头。 向家二妹妹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木雕青蛙,如获至宝的捧在了胸前,声音略带颤抖的询问寇季,“它为什么不动了?” 寇季笑着给向家二妹妹说了一下玩法。 向家二妹妹尝试了一下,木雕青蛙又动起来了,她欢喜的大叫了一声。 向家小妹看着向家二妹妹手里的木雕青蛙,一脸羡慕。 可有心讨要过来玩一下,可她知道这是寇季那个坏人送给二姐姐的,她又舍不下脸讨要。 她期盼寇季能从袖子里再变出来一个会跑的青蛙,来讨好她。 可寇季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 向家小妹瞪着寇季,狠狠的跺了跺脚。 她这下到没有开口让寇季赶紧离开,她想让寇季从袖子里再变出一个木雕青蛙给她玩。 寇季见此,只是淡然的笑了笑,然后拱了拱手,道:“告辞!” 在向家小妹失望的眼神中,寇季迈步离开了兰花苑。 向家小妹看着向家二妹妹拿着木雕青蛙玩的开心,有些吃味的对向嫣道:“姐姐,那个坏人是不是看上了二姐姐,所以才送二姐姐东西,却没送你东西?” 向嫣刮了一下向家小妹的鼻子,低声笑道:“这么有趣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忘了我?” “在哪呢?” 向家小妹四处张望了一下。 向嫣轻笑道:“他不让我告诉别人。” 向家小妹脸顿时垮了,扭头就往外跑去。 等她跑出了院子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留了下来。 她明明很讨厌寇季,可寇季送东西的时候,给了她大姐姐,给了她二姐姐,就是没给她。 她心里就是委屈。 莫名其妙的委屈。 向嫣在向家小妹逃出去以后,摇头苦笑了一声。 她趁着二妹妹不注意,略微走上前,走到了寇季刚才站的树丛旁边,伸手从树丛里取出了几样东西。 一个躺在床榻上的睡美人,似乎是用铜制的,底下有个底座,底座上同样有个蝴蝶纽扣。 还有几个木雕青蛙。 她不用跟寇季多言,就知道寇季做出的这些东西该如何分配。 那个躺在床榻上的睡美人,明显是送给她的。 那些木雕青蛙,明显是送给她几个弟弟妹妹的。 其中明显有向家小妹一份,只是向家小妹凶神恶煞的对待寇季,寇季才没有拿出来给她。 不仅如此,还借用了类似二桃杀三士的法子,报复了向家小妹妹一次。 向嫣收起了几样东西,低声笑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 收好了东西,向嫣对向家二妹妹招了招手,“回府了……” 向家二妹妹宝贝似的拿着木雕青蛙,道:“不是说今天继续游园吗?” “这园子,我们看了不下百次了,没什么新鲜的了,回府。” “……” 向嫣领着两个妹妹回府了。 寇季也回到了府里。 虽说今日没跟向嫣说上什么话,可他要送向嫣的东西,已经送去出去了。 他回到了府上,咸鱼了一日。 翌日。 他在沉睡中被寇忠叫醒,寇忠亲自带着人为他更衣,并提醒他道:“小少爷啊,今日是你第一次去吏部点卯,可别迟到了,恶了上官。” 寇季迷糊着道:“我上官不是王钦若那个糟老头子吗?我怕他作甚。” “可依照您的品阶,您还要参加早朝啊。” “早朝有什么好参加的……” “老爷说,今日早朝要推举参知政事。” “那可是大事,我的去看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7章 王钦若栽倒了…… 套上了朱红色的官服,戴上了官帽,寇季身上就多了一些威势,一种朝中重臣独有的威势。 寇忠瞧着一身朱红官服的寇季,赞叹道:“小少爷穿上这一身,真精神……老仆记得,当年老爷穿上这一身的时候,已经快三十了……” 寇季也满意的点头道:“是有了点官样子了,比那一身蛤蟆袍强多了。” 寇忠闻言,哭笑不得。 寇季嘴里嫌弃的那一身蛤蟆袍,别人想穿还穿不上呢。 寇季穿戴整齐以后,提上了朝笏,坐上了官轿往东华门走去。 他倒没陪着寇准一起上朝,寇准如今权势越重,待遇就越好。 每日到了上朝的时候,宫里都会有宦官,亲自赶到寇府,抬着他入宫。 下朝以后亦是如此。 据说宫里还腾出了一座偏殿让寇准居住,距离赵祯的寝宫并不远。 寇季到了东华门,刚下了轿子,一些官职低的官员就迎了上来,一个个攀着寇季说一些恭维的话。 他们此前还在朝堂上声讨寇季,如今对寇季在保州杀人的事情绝口不提,只是一个劲的在说好话。 寇季随口应付了几句,就找上了向敏中、王曾、李迪三人闲聊。 官员们见寇季走进了一个对他们而言高不可攀的圈子,也就不敢再出现在他身前。 四人聊了一会儿,话题被向敏中撤到了木雕青蛙上。 向老倌语气古怪的询问寇季,“小子,听说你给老夫的二孙女送了一个小东西?” “嗯!一个木雕青蛙,做了点小机关,能动……” “就没给老夫的大孙女送?” 向老倌语气越来越古怪了。 寇季眨巴了一下眼,认真道:“送了啊?” 向老倌咳嗽了一声,幽幽的道:“老夫为何没瞧见?” “也许是她藏着没给你看。” “咳咳……” 向老倌又咳嗽了一声,沉声道:“小子,老夫记得你给老夫大孙女写信的时候,写过一个皇子和青蛙的故事。” 寇季有些懵。 向老倌盯着他,认真的道:“老夫的二孙女,去年已经许了人家。你小子可别起坏心思……” 寇季更懵了,见王曾、李迪二人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寇季就知道这两个老倌也想歪了。 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听王曾幽幽的道:“小子,做人不能太贪心……” 李迪哼哼道:“姐妹通吃,小心崩了牙。” 说罢,李迪还打量了寇季一二,一脸嫌弃的道:“老夫原以为你小子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 寇季赶忙解释道:“我就送了个木雕青蛙而已,我什么也没做。” 向敏中哼哼道:“你还想做什么?” 李迪、王曾看向寇季,眼中也是这个意思。 寇季恼怒道:“我不止送了一个木雕青蛙,我做了好几个,一起送过去了。” 李迪不屑道:“欲盖弥彰……怎么不见你给老夫府上送木雕青蛙呢?” 王曾淡淡的道:“老夫也有孙子孙女。” 寇季见解释不清了,就咬牙道:“送,送,送,回头给你们每个人府邸里送一车。” 李迪、王曾二人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向敏中伸出两根手指,淡淡的道:“两车?” “敲诈呢?” “老夫小妾多……” 等到三个老倌悠哉悠哉的过了金水桥以后,寇季才察觉到,他貌似被三个老倌联手给骗了。 必然是向家二妹妹得了木雕青蛙,拿出去炫耀了一圈。 王、李两府上的小辈见了,一个个攀着两个老倌讨要。 两个老倌又不好舍下脸跟寇季一个小辈讨要东西,所以才给他设了个套。 “这群老家伙就是闲的……” 寇季埋怨了一句,跟着他们一起过了金水桥,到了垂拱殿。 赵祯高居在龙椅上,寇准坐在他下首,陈琳小心的伺候在一旁。 百官入了垂拱殿,照例施礼过后,早朝开始。 有御史拽住了赵祯此前有一天没有上朝的事情胡咧咧了几句。 然后在寇准说了一句此事揭过,不必再提以后,闭上了嘴。 随后便是开始推举参知政事人选。 参知政事的人选,几乎没有多少波折,最终选出的就是李迪、王曾二人。 最终由寇准定夺,参知政事之位落在了王曾头上。 参知政事人选敲定以后,百官们又为了裁撤厢军的事情撤了一会儿皮。 然后在寇准不耐烦的斥责声中,百官们离开了垂拱殿,各自回各自的衙门处理政务。 寇季第一次赶到了吏部衙门去上差。 走到吏部衙门的时候,就看到守门的小吏在打瞌睡。 寇季没有例会他们,悄无声息的入了吏部衙门。 然后就看到了吏部大大小小的官员凑仔了一起,在饮茶作乐。 不时的还会有人起身,吟诗作赋一首。 一群人玩的畅快,纵然寇季到了他们也没有看到。 直到寇季到了他们身边以后,他们才察觉到了寇季到了。 他们都认识寇季,所以见到了寇季以后,赶忙起身道:“下官等人见过寇侍郎。” 寇季打量了他们一圈,询问道:“你们都是何人,何官何职?” 他们也没有隐瞒,一个个开始自报家门。 除了通禀姓名外,还会带上自己是那一榜进士,什么名次之类的。 一些在文坛上有些地位的,还会隐晦的透露一下自己的成名作之类的东西。 寇季等他们自我介绍完了以后,就点了点头,询问道:“你们不用做事的吗?” 他们听到这话一愣,却也没有慌张,一个个开口直言,说什么吏部无事可做。 寇季听到这话,真想给他们竖起一根大拇指,挨个称赞他们一番。 堂堂一国吏部,掌控着一国之内数十万官员的升迁调度,居然会无事可做? 了不起! 虽说吏部此前无权,无事可做。 可自从提刑司瓦解以后,吏部多多少少抢到了一些权力,怎么会无事可做呢? 寇季被这群咸鱼气的无话可说,也懒得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王尚书在何处?” “下了朝以后,应该去公房的院子里纳凉了吧?” 寇季闻言,掉头就去找王钦若。 寇季在刑部衙门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座偏僻的公房处找到了王钦若。 王钦若抱着酒壶,躺在胡床上,盖着毯子,在酣睡。 一阵阵凉风从公房旁边的风口吹过来,十分舒爽。 寇季见此,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王钦若平日里就是这样子的,还是知道他今天要来,特地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他站在王钦若的胡床前,拱手道:“下官寇季,见过王尚书。” 寇季一连呼唤了三声,也不见王钦若有动静。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微微蹲下身,找到了胡床上的一个铆钉,用发簪捅了捅,悄悄抽了出来,塞进了袖口。 然后他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公房处,走到了那群吏部官员们聚集的地方。 躲在墙角喊了一声,“王尚书栽倒了……” 一群吏部官员们闻言,一个个大呼小叫,争先恐后的扑向了王钦若所在的公房外。 他们一群人涌了过去,又喊又叫的,自然惊醒了熟睡中的王钦若。 王钦若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群吏部官员挤在他胡床前。 “你们凑到老夫床前做什么?不用做事吗?” “尚书,咱们不用做事的,您忘了?” “哦!老夫倒是忘了,咱们吏部没多少权力……你们为何都凑到老夫床前?” “回尚书,有人说您从胡床上滚下来了。” 王钦若听到这话,破口骂道:“胡说八道,老夫这不是好好的吗?” “都给老夫滚!顺便下去给老夫查清楚,是哪个天杀的在咒老夫?老夫要生吞了他!” 一众吏部官员见王钦若确实无碍,一个个在王钦若喝斥吓,逃离了此地。 王钦若坐在胡床上,阴恻恻的道:“别让老夫抓住你,不然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王钦若缓缓坐起身。 “嘎巴……” 一声轻响传入他的耳中。 他坐直了身子聆听了一下,并没有听到再有声音传来。 他继续起身,一只脚刚准备迈下胡床。 “轰隆……” 胡床塌了。 王钦若跟着胡床一起塌到了地上,顺地滚了两圈,撞在了墙角才停下。 他眼冒金星,双眼发黑,瘫倒在了地上,趴也趴不起来。 “救命……救老夫……” 王钦若在地上一个劲的呼救,愣是没人理他。 直到许久一个,一个小吏进来找他汇报事情的时候,才看到他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直哆嗦。 “王尚书栽倒了!” 小吏大声的呼喊着。 吏部官员们听到这话,有些将信将疑。 有官员差遣了小吏到了公房一瞧,才知道这次是真的。 于是乎,吏部官员们再次涌到了王钦若所在的公房。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王钦若已经晕倒了。 他们赶忙让人护着王钦若,然后派人去请御医。 御医赶到以后,为王钦若诊治了一番后,开了一个药方给王钦若。 并告诉那些紧张的站在一旁的吏部官员们道:“王尚书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突然栽了一跤身体有些吃不消,卧床休息一段日子以后就没事了。” 王钦若在这时幽幽转醒,听到御医这话,他急声喊道:“老夫不是突然栽倒的,是有人要暗害老夫!” 御医闻言,陪着笑脸说了两句好话,转身出了公房以后,立马拉下脸。 心里暗自骂娘。 当大官的都心脏!寻常的跌倒而已,非要跟暗害扯上关系! 人家真要暗害你,也不会选在吏部衙门。 在吏部衙门这种地方,暗害朝廷命官,那可是大罪。 不仅御医这么认为,就连吏部官员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顺着王钦若的心思说话,把王钦若哄高兴了,立马派人去王府上,找了王钦若的子孙,抬着王钦若回府养病。 至于王钦若交代下来的要查背后暗害他的人的事情,根本没人在意。 他们看来,王钦若栽倒,纯粹是因为他自己人老了,腿脚不灵便了,跟其他人无关。 毕竟,在王钦若栽倒的这一段时间里,只有他自己在公房里,没有其他人。 别人难道还能隔空暗害他不成? 没有人把此事跟寇季联系起来。 因为吏部官员们是看着寇季离开的,在寇季离开以后,他们赶到王钦若的公房里,看到了王钦若还好好的。 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此事跟寇季无关。 王钦若栽倒的事情,寇季不知。 坑他挖了,王钦若能不能栽倒在他挖了坑里,他并没有十足把握。 今日他在吏部衙门里转了一圈,对吏部衙门失望透顶,对吏部官员们不作为也失望透顶。 到了公房,见到了比咸鱼还咸鱼的王钦若以后,自然有些火大。 他呼唤了几声,王钦若又不搭理他,这才让他起了坏心思。 出了吏部衙门,寇季一路赶回寇府。 去了工匠所在的院子,叮嘱他们把自己昨日坐的木雕青蛙,变着花样的做一些,给向、王、李三府送去。 然后他换了一身便装,去了城外兰花苑会向嫣。 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府。 一回府,就被寇准叫了过去。 寇准让厨房做了一桌子饭,让寇季坐下陪着他吃了一些。 酒足饭饱以后,才开口问道:“今日去吏部点卯,感触如何?” 寇季沉吟了一下,看向寇准,问道:“说实话吗?” “嗯!” “烂!烂透了!一群执掌天下数十万官员升迁调度的人,像是一群闲人。 吃喝玩乐、吟诗作赋、酗酒酣睡的,应有尽有,就是没一个干正事的。 他们尚且如此,那那些掌控在他们手里的官员能好? 每年各地送到朝廷的有关各地官员们的政绩,风评,他们都不审核一下。 别人还不把这当成一个巨大的漏洞钻? 我要是外任,我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捞足了钱财,送给上官,让他帮我多向朝廷说几句好话,我一样能升官。”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缓缓的点头道:“所以你心声恼怒,暗害了一把王钦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8章 寇准想改制? “暗害王钦若?” 寇季一脸茫然,“王钦若被人暗害了?死了没?”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道:“王钦若真要是被人暗害致死,只怕朝野上下早就轰动了。” 寇季一脸失望的道:“既然没死,那算什么暗害……”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王钦若从胡床上滚了下来,晕死了过去,多亏御医及时诊治,才捡回了一条命。如今已经被送回了府上调养,没有十天半个月,怕是恢复不了。 此事已经引起了满朝文武的热议。 有人说王钦若是被人暗害。 有人说王钦若是自己腿脚不灵便,才遭了罪。 还有说的玄乎的,说吏部衙门里有冤魂索命,掀翻了王钦若的胡床。 但老夫觉得,此事肯定跟你有关……” 寇季埋怨道:“祖父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寇准听到这话,有些狐疑。 往日里寇季做了什么,不论对错,他只要开口询问,寇季几乎都会和盘托出,如今寇季矢口否认了此事,难道真不是他做的? “真不是你做的?” “我闲着没事,找他麻烦做什么?他年龄比祖父您还大,看他的身体状况,也没几年活头了。我今年多大?十八岁! 我需要去找他麻烦? 我只需要坐等他死就行。 刘娥当初用这一招对付的祖父您,如今看她的架势,也想延续这一招。 我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发现只要不是横死的话,这一招真的是无敌的。” 寇准无力的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最终只能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寇季借机道:“祖父,以您如今的地位,您也不需要事事都操心了。如今内廷的两位参知政事,皆跟咱们有渊源,有他二人帮忙,您大可以把手上的许多事情放下去让他们去做。 您只需要做最终的裁定即可。” 寇准叹息了一声,道:“老夫想放下,何其难。以前没站在权力的顶端,看到的很多问题都过于片面。如今站到了权力的顶端,才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大宋所有的弊病。 老夫以前看到的大宋,像是一个身患了疾病的病人。 老夫觉得,只要老夫这个良医出手,必然药到病除。 可如今站在了大宋权力顶端以后,老夫看到的是一个满身毒疮,毒入骨髓的垂死之人。” 寇季愣了愣,皱眉道:“没这么严重吧?” 寇准哀声道:“或许比这还严重。你以为大宋的弊病不重,是因为在你眼里,大宋江山没有倾倒的危险,就不算严重。 可在老夫眼里,大宋却已经病入膏肓。 大宋之所以没有病倒,是因为朝廷每年耗费着巨额的钱财在支撑。 朝廷花钱养军卒,消磨其血勇,让他们始终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造反。 朝廷花钱养着大批的官员,把有才的,无才的全都笼络到朝廷,给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不断的去安抚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 朝廷花钱养着天下的士人,让他们成为朝廷的唇舌,四处宣扬朝廷的好,让百姓们生不出反心。 甚至,各地官府还花钱养着那些贼寇,让他们不四处为祸。” 寇季听到这话,心思有些沉重。 寇准叹气道:“有时候老夫觉得大宋很有钱,有时候老夫又觉得大宋很悲哀。大宋有钱到可以供养一座江山,可大宋的百姓却吃不饱穿不暖。 辽人觉得我大宋富庶。 也没错,我大宋大行商贸,确实富庶。 可富庶的是商人、是士人、是官员,唯独没有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寇季幽幽的说出了这句话。 寇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寇季,他没想到,寇季居然能说出这么一句饱含道理的话。 似是见惯了天下兴亡,风云震荡的大贤。 当然了,寇准只是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后他询问寇季,“刚才那句话,你是听那位贤才说的?” 寇季淡然一笑,道:“以前在相间的时候,听一位老农说的,具体是何人,我也没在意。因为我以前并不懂这句话的深意。” 寇准遗憾道:“可惜了一位贤才,流落在野。”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缓缓拧起了眉头,他从寇准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 他试探的问道:“祖父可是想改制?” 寇准眉头一挑,沉声道:“老夫正有此意。如今老夫大权在握,面对满身毒疮的大宋,不得不做些什么。” 寇准的回答,证实寇季的猜测,寇季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祖父,历来推行改制之人,若非帝王,下场都不会太好。 别人为官,纵然得罪人,也只是得罪一两个人而已。 可推行改制,那是在得罪一批人,甚至有可能是全天下人。 祖父您如今纵然执掌天下权柄,也没办法跟全天下人做对。” 寇准沉声喝道:“老夫改制,也是为了全天下人好。” 寇季苦笑道:“可全天下又有几个人知道?百姓们大字不认识一个,朝廷推行任何政令,他们都是从各地的官吏嘴里道听途说而已。 各地的官吏要是曲解祖父您推行的政令中的意思,然后借此引起民愤、民变。 祖父您纵然是百死,也难赎其过。” 寇准发狠道:“那老夫就召集全天下的读书人,挨个去找百姓分说,告诉百姓老夫要做什么。” 寇季摇头道:“大道理,百姓们不懂。纵然祖父您派人去给百姓们分说清楚,他们转头就会忘了。只要不是跟百姓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又或者不能让百姓们直接得到好处,百姓们没几个人会在乎。” 寇准外任多年,寇季说的这些道理,他心里也清楚。 可他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看着大宋继续烂下去。 “嘭!” 寇准捶打着桌子,怒吼道:“难道老夫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在不久的以后亡国灭种吗?” 寇季认真道:“祖父要改制,是一件好事。但且不可急功近利,需要徐徐图之。” “怎么徐徐图之?” 寇准盯着寇季询问。 寇季帮寇准分析道:“改制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利益分配的问题。许多人阻拦改制,还不是改制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 这些人享着国朝制度的便利,早就变得非富即贵,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乡野间,都拥有着巨大的号召力。 他们若连合起来抵御改制,那就是一股庞大的足以翻天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有这股力量的存在,所以历朝历代的改制,非帝王推行,最终都会夭折。 祖父改制,若是选择效法前人的做法,很有可能会跟前人栽倒在一个坑里。 所以祖父改制,就得换个法子。” 寇准皱眉道:“前人走过的路,尚有迹可循。你让老夫凭空开一条路出来,老夫又怎么知道这路合不合适?” 寇季低声笑道:“祖父且听我细细道来。” 寇准闻言,瞥着寇季,不悦道:“你又想坑人?” 寇季愣了愣。 寇准提醒道:“你坑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奸诈,像极了丁谓。”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干巴巴的道:“那您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听!” 寇准余音长长的说了一个字。 寇季满意的点头道:“朝廷的利益,就像是一块大饼。士农工商,皆在这大饼上分配利益。有人拿的多,有人拿的少。 由于已经形成了固有的分配方式,所以拿的少的人不会有怨言,拿的多的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祖父改制,就相当于把这个大饼重新换了个分配方式。 但是不管怎么分配,只要不是沿着原有的分配方式去分配,总会有人觉得吃亏。 人家要是觉得吃亏了,不愿意了,自然会闹事。 祖父要想避免这些人闹事,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办法就是把饼做大。 让所有人看到,即使祖父从他们手里夺走了一块饼,也会分配给他们更大的一块饼。” 寇准听到这话,有了些性质,他凑近了寇季,追问道:“如何把饼做大?” 只是这话他问出口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回答,他自己先摇头否决了。 寇准声音沉闷的道:“纵然老夫想办法把饼做大,那些人也只会占着手里的饼,然后从老夫手里夺走更多的饼。 人的贪心是无穷的,不能放一道口子让他们发现。 只要让他们发现了有利可图,他们一定会把这道口子撕开,变得更大。 你不在内廷,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所以你根本不了解,人的贪心到底有多可怕。” 寇季点头笑道:“所以我还有另外一个法子。” 寇准将信将疑的问道:“什么法子?” 寇季咧嘴一笑。 寇准老脸一黑,嘟囔道:“又是这个笑容……” 寇季立马板起脸,道:“那就是让吃饼的人自己去斗。祖父您刚才也说了,人的贪心是可怕的。那么必然有很多人不满足于现在手里所掌握的饼,还想要更多。他们想要更多的饼,就只能去别人手里抢。” 寇准皱眉道:“如此一来,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寇季笑道:“所以需要祖父您出手,护住百姓们手里的饼,让其余的人去争其余的饼。” 寇准摇头道:“可是即便如此,到头来饼还是在这些人手里握着。斗来斗去,饼还是被他们给吃了,于百姓有何益?” 寇季摇头道:“那祖父您可就错了。他们斗来斗去,侵占了别人的份额,可他们对别人的份额没有分配权。最终这分配权,还在祖父您手里。 祖父只需要在已经无主的饼上,割下一部分,分配给百姓,然后把剩下的给他们就足够了。” 寇准迟疑道:“他们会甘心?” “他们有什么不甘心的?他们本来就有饼吃,如今多出来的饼,是他们抢到的,您分走一点,他们不会说什么。 毕竟您才是分饼的人。” 顿了顿,寇季淡然笑道:“最重要的是,不论他们争斗到什么地步上,都不会对祖父您产生敌意。非但不能对您产生敌意,还得处处巴结着您,生怕您不给他们抢饼的机会。也怕您在他们抢到饼以后,不分给他们最大的一块。” 寇准愣愣的道:“还可以如此?” 寇季咧嘴笑道:“不仅如此……祖父您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扶持一下那些快被人抢光了饼的人。他们必定对您感恩戴德。” 寇准若有所思,沉思了许久以后,对寇季招了招手。 寇季凑上前,寇准仔细端详着寇季的脑袋,感叹道:“老夫真想把你的脑袋掰开看看,看看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寇季赶忙后退了几步,摇头道:“寻常脑袋,寻常脑袋,不值钱。” 寇准哼哼了一声,有些羡慕,有些伤感的道:“有些人总是有狗屎运,明明是一块蠢材,却能得到上苍的垂青。” 寇季狐疑的盯着寇准。 寇准冷哼道:“老夫是突然想起了丁谓,明明有过目不忘之能,才学渊博,却不干正事。” 寇季依旧一脸狐疑。 寇准被他看得有些脸红,硬梆梆的转移话题道:“那你说说,如今朝堂上文武争饼,老夫应该偏向谁?” 寇季思量道:“自然是文官!” 寇准皱眉道:“文官已经把武勋压的喘不过气了……” 寇季摇头笑道:“那只是表面现象。以往我朝文官一直压着武勋,武勋在朝堂上像是没有一点存在感一样。可如今提到了要裁撤厢军,武勋们立马爆发出了可以跟文官相互抗衡的力量。 由此可见,这些武勋在汴京城里多年,也没有闲着,暗地里必然积攒了不少力量。 祖父现在要做的就是,连合文臣,逼迫武勋,把他们所有的力量都逼迫出来。 然后再让他们伤筋动骨。” “可是武勋一下被打残了,谁又能制衡文官?” “自然还是武勋!” “这又是何意?” 寇季淡然笑道:“不一下子把武勋打残,打疼,武勋怎么可能会下狠手对付文官呢?只要祖父到时候站在武勋这一边,照样能把文官压的死死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79章 西平路、东平路(祝‘风中游荡的蜀黍’生日快乐!) “武勋被打残了,想要再跟文官分庭抗争,自然少不了祖父的支持。这样一来,祖父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祖父想要借武勋,把文官压制到什么地步上,如何压制,全凭祖父一心。” 寇季细细的分析,寇准听的心惊肉跳。 寇季这哪是借文治武,借武治文,分明是把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旦事情败露,他们祖孙二人可就要成为众矢之的。 寇准有些迟疑的垂首沉吟。 寇季似是看出了寇准的担忧,低声笑道:“祖父,你我二人如今已经沦为到了众矢之的了,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寇准一愣,放声大笑,“对对对,你说的对,老夫和你已经沦为到了众矢之的,没什么好担忧的。” “老夫明日上朝以后,就试一试你说的办法。” 说完这话,寇准沉吟了一下,看向寇季又道:“你既然看不惯吏部做事的方法,你也可以借王钦若养病在家的时候,好好整治一番。” 寇季笑着点头道:“这个自然。”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日。 寇准穿戴整齐以后,前往了皇宫。 他今日并没有坐着寇公车进宫,也没有让宫里派遣来的宦官们抬着他。 反而提着朝笏,像是一个义士一样,孤身进了皇宫。 上朝以后。 面对继续争吵的满朝文武,寇准一如往常,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等到满朝文武中有人提出让参知政事王曾卸任刑部尚书一职,并且重新推举刑部尚书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说了两句。 满朝文武推举出的刑部尚书人选,并不合寇准的心意。 满朝文武推举出了三个竞争刑部尚书的人选,皆有缺陷。 寇准分别指出了他们的缺陷,让满朝文武另择人选。 一些人听到这话,黯然伤神。 一些人听到这话,却暗自欣喜。 寇准否决了这三个人选,对有些人而言,是失去了晋升的机会;对有些人而言,则是少了三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刑部尚书人选问题押后再议以后。 文武官员们又开始了一轮新的骂战。 双方各举利弊,陈述着厢军裁撤或保留的利弊。 他们原以为,寇准会跟之前一样,在这个问题上一言不发。 却没料到,今日寇准居然开口了。 寇准坐在椅子上,抱着朝笏,淡淡的道:“厢军是否裁撤,诸位可以漫漫议论,朝廷养了厢军数十年,就不介意再多养厢军几年。 今岁的秋税已经开始征收,商税也已经开始统合。 虽说钱粮还没有入库,但从户部、三司呈报上来的账目看,我大宋今岁依旧收支平衡。 这可是一件好事。” 赵祯登基的第一年,朝廷裁撤了提刑司,就已经做到了收多过支,如今过了近两载,寇准居然说大宋今岁收支平衡,而且还说这是一件好事,很多人听到这话,可能不理解。 但是满朝文武却能理解。 他们能理解寇准为何会说这是一件好事。 寇准这是把大宋对阵西夏、对阵辽国的战争支出也核算了进去。 去岁户部、三司汇总账目的时候,朝廷在战争支出上,亏空了整整五百万贯。 对此一些主和派的官员还颇有微词,。 今岁朝廷的盈余,补足了去岁的亏空。 说明了朝廷今岁的盈余,有整整五百万贯,远比赵恒在位期间任何一年都高。 同时也说明了,朝廷征战了一年半载,花出去的钱,都赚回来了。 对朝臣们而言,这是什么? 这是政绩,这是可以吹嘘的资本。 他们可以大言不惭的告诉百姓。 你们看,先帝理政期间,不听我们的,导致国库年年空虚。 官家登基以后,事事听我们的话,国库不仅没有空虚,打了一年半的仗,所花费的钱财,全部都赚回来了。 这就是我们的能力。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施礼。 “此乃太师理政有方,官家能得太师如此贤臣,为官家贺……” “……” 一瞬间,拍马屁的词语,此起彼伏的在垂拱殿上响起。 弄得赵祯都有些不适应。 以为满朝文武吃错药了。 自从他登基以来,满朝文武就从没有齐声称赞过谁。 即便是高处恭、种世衡、折惟忠三人在西夏建功立业,依然有人跳出来说酸话。 不是说国恒大,好战必亡;就是说再不和谈,大好的局面都没了。 总之,赵祯登基快两载,就没见过满朝文武齐声恭贺过自己。 赵祯摆着小手,故作深沉的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我大宋能有今日,全是诸位爱卿的功劳。”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会心一笑。 有了赵祯这句话,他们就能放心大胆的出去吹嘘了。 他们再次齐齐躬身道:“臣等不敢居功,愿为大宋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赵祯再次摆了摆手,满朝文武才齐齐起身。 “咳……” 寇准轻声咳嗽了一声,在满朝文武嘴角翘起的时候,泼凉水道:“诸位以为,朝廷今岁之所以能收支平衡,是税负有所增添吗? 不是!” 寇准盯着满朝文武,掷地有声的道:“是因为老夫将数十万灾民,迁移到了朝廷新添的疆土上,朝廷不需要花钱供养数十万的灾民,才会有此盈余。 是因为,有近二十万的将士,折损在了西夏、辽国的战事当中,朝廷少供养了二十万将士,才会由此盈余。 归根结底,这些钱财不是朝廷赚来的,而是朝廷从一群贫困潦倒的百姓们口中,从一群已经死了的将士们口中抠出来的。 我大宋对阵西夏,胜了。 才会有此盈余,若是败了呢?” 满朝文武听到寇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李迪沉吟道:“太师此言何意?” 寇准冷哼一声道:“老夫的意思很简单,我大宋耗费了二十万将士夺回来的疆土,必须守住。不仅要守住,还要让这些疆土上有所产出。 为了让韦、灵、夏、银等州的百姓能够安心耕种,为了能让朝廷减轻负担。 老夫决议,取消在韦、灵、夏等州新设厢军、新设禁军的提议。 新设的兵马,如何能够抵御得住野心勃勃的西夏人? 老夫决议,迁怀德、镇戎、定边、保安、绥德、永兴六军,北上,镇守长城一线边陲。 永兴、怀德六军,常年和西夏人作战,作战经验足,又有长城做屏障,可保北境万无一失。 零波山至盐州一线,设为一路,定名为西平路,由种世衡担任安抚经略,辖下除本部兵马外,兼统怀德、镇戎、定边三军。 盐州至银州一线,设为一路,定名为东平路,由折惟忠担任安抚经略,辖下除本部兵马外,兼统保安、绥德、永兴三军。” 寇准一席话,听的满朝文武一脸愕然。 不等满朝文武做出反应,李迪先大叫了一声,“不可!” 寇准皱眉道:“有何不可?” 李迪认真的道:“近三十多万大军布防在长城一线,数量过于庞大。长城上根本容不下这么多兵马通行。况且,折、种二人手里各领十多万兵马,也不妥当。 若是他们有异心,三十多万兵马,足以让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一切。” 满朝文武闻言,齐齐点头。 文官们点头,是觉得李迪说的有理。 武勋们点头,是觉得他们手里掌控的兵额,不能落在折、种二人手里。 折家虽然也算是武勋,可折家久居府州,并没有迁居到汴京城,所以他们觉得,自己手里掌控的兵额落到了折家手里,只怕就是肉包子打狗。 平白的便宜了折家。 至于种家,如今还不算是武勋。 种世衡出身书香门第,如今虽然在西夏边陲建功立业,身居安抚经略的职位,可种家第二代,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出彩的人物,所以算不上武勋。 既然还不是武勋,那跟武勋就不可能一条心。 武勋手里掌控的兵额,落在了种世衡手里,还由得了他们? 寇准听到这话,假装思量,其实他心里早有定计,他也知道自己说出刚才那一席话以后,必然有人反对。 如今李迪出声反对,刚好顺了他的心思。 寇准假装思量了许久以后,沉吟道:“即使如此,那就着种世衡、折惟忠二人,在六军中择优取留,一些年迈的,或者年龄太小的,开革他们的军籍,让他们在长城沿线,化兵为民。 剩下的青壮皆留在军中效力。二人手里的兵马合计不得超过十五万。” 高处恭听到这话,跳出来问道:“太师这是要裁军?” 寇准黑着脸道:“什么裁军?这叫化兵为民。战时为兵,闲时为民。此举不仅能为朝廷节省一大笔的开支,同样还能有效的帮边陲积攒兵力。 此次我大宋跟西夏作战,那些迁移过去的百姓出了多少力,高处恭你应该最清楚。 若不是他们出手帮忙,你们未必能够在西夏人手里,夺回这么大一片疆土。 老夫这么做,是在有效的保存了兵马战斗力的情况下,约束了折、种二人手里的权力。” 高处恭一时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此次他在西夏征战,三次陷入危局,其中有两次就是靠着李迪收编的那一支偏师渡过的难关。 他没办法张口抹杀那些人的功绩。 可寇准这么做,分明是在裁军。 这明显不符合武勋的利益。 文官们听到了寇准的话,浑身一震。 聪明的他们,立刻察觉出,这是寇准在变相的支持他们裁军。 于是乎,文官们一个个站出来,表示赞同寇准的说法。 武勋们也不甘示弱的站出来辩驳。 枢密使曹利用出班奏道:“太师此举并不妥当,一下裁撤掉十五万兵马,犹如裁撤了三军。十五万兵马连同他们的家眷,数十万人就没了生计。 到时候他们很有可能会变成盗匪流寇,四处为祸。 不仅帮不到长城的布防,反而还会添乱。” 寇准脸色一冷,重重的哼了一声,“十五万兵马被裁撤掉?那也得有十五万兵马让人裁撤!我大宋征讨西夏,五万人满编的保安军,拉出军营的时候只有三万人,等到入了西夏境内以后,剩下了两万四千人,其中还有四千人是老弱。 刚跟西夏人接战,就被打的溃不成军。 若不是李迪将自己绑在马背上,提着刀片子跟一群监军督战,只怕他们被西夏人一冲,就会跑的一干二净。 现在你舔着脸跑出来跟老夫说,一下子裁撤掉十五万兵马,会让数十万人没了生计? 有十五万人让老夫裁吗? 老夫给你们留了脸面,所以才让折、种二人以裁撤十五万兵马为由,掩饰一下你们喝兵血的事情。 你们却给脸不要脸,非要戳破此事。” 寇准指着曹利用,指着高处恭,怒吼道:“你们喝多少兵血,老夫不管,只要你们不觉得亏心,你们哪怕把兵血喝到死,老夫也不管。 这就是为何满朝文臣提议裁撤厢军的时候,老夫装聋作哑的缘故。 但边陲战事,事关国朝安危,岂能儿戏?” “砰砰砰!” 寇准拍着椅子,盯着所有人,怒吼道:“你们做什么?老夫不管。但别把国朝安危给老夫当成儿戏。老夫如今理政,不求其他的,只求一点。 那就是事事以国朝安危为先。 谁要拿国朝安危当儿戏,老夫就让他们全家,尝一尝刽子手的刀利不利。” 寇准环视众人,“老夫不怕告诉你们,不仅我大宋北境的兵马,还有我大宋西境、东境、南境的兵马,都必须给老夫做到,满营青壮。有多少兵额,就能从军营里拉出来多少人,拉出来就能打。 其他的,你们怎么折腾,老夫不管。” 寇准此话一出,文官们纷纷出班,力挺寇准。 武勋们心有不甘,可也无可奈何。 寇准理政期间,虽然态度强硬,但却没怎么为难过武勋,非但如此,还在战时痛快的放权给武勋。 寇准也算对得起武勋们。 如今为了大宋安危,从他们身上割下一点肉,他们也只能忍着。 毕竟,大宋诸州皆有兵马镇守,他们能喝到的兵血很多,犯不着因为丢失了一点点的利益,跟寇准死磕到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0章 交子? 寇准盯着曹利用,冷哼道:“此事是你曹利用的职责,你曹利用若是做不好此事,就别怪老夫换个人做枢密使。” 曹利用叹了一口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道:“曹利用领命。” “……” 寇准在垂拱殿上威风八面。 吏部衙门里的寇季同样威风八面。 他今日并没有去上朝。 所以提早到了吏部衙门。 他坐在衙门的正堂里,一直等到快要下朝的时间,才见到了吏部属官、小吏们姗姗来迟。 吏部属官、小吏们到了吏部衙门以后,准备像是往常一样去当咸鱼。 可是见到了寇季坐在堂上以后,一个个脸色微微一变,纷纷进入到正堂内,向寇季施礼。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众人,等到众人施礼过后,才笑着点点头道:“王尚书患病,卧床在家,如今这吏部,由我做主。 诸位放心,我寇季不是难说话的人,不会为难诸位。 诸位还是想往常一样就行。 今日我特地坐在堂上,就是为了认一认诸位。” 吏部属官原以为寇准坐在堂上,是来者不善。 如今听到寇季这话,纷纷松了一口气。 寇季见吏部官员们放松了以后,满意的点点头,笑着问身边的随从张元,“我考一考你。” 张元恭顺的道:“不知道小少爷要考校小人什么?” 寇季盯着吏部官员们,淡然笑道:“依照朝廷惯例,官员们点卯不到,又或者迟到,当如何?” 张元躬身答道:“回小少爷的话,罚俸一月。”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缓缓起身,对那些盯着他一脸茫然的吏部属官们拱了拱手,道:“本官多谢诸位帮朝廷省了一个月俸禄。” 顿了顿,寇季又笑道:“想必诸位也不在乎炭薪、绢、布等,那就一并省了吧。” 说完这话,寇季甩了甩袖子,带着张元往堂外走去。 留下了一帮子吏部属官、小吏面面相觑。 寇季走到正堂门口的时候,脚下一顿,回身又笑道:“明日本官五更到。” 丢下了这句话,寇季迈步出了正堂,离开了吏部衙门。 徒留下了一帮吏部属官、小吏在正堂内,一个个苦着脸像是死了爹一样。 一个月俸禄没了,不仅如此,连朝廷的补助,也没了。 偏偏他们有苦难言。 错在他们,他们就算找人说理去,也说不过。 换作以前,他们还能请背后的靠山出手,跟他们的上官通通气。 可如今,碰上寇季这个背景深厚的,他们想找人去通通气都难。 “明日五更天,一定得到啊……” 吏部属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感叹了一句。 寇季离开了吏部衙门,回到了府里,换上了一身衣服准备出府去会佳人的时候,刘亨找上了门。 “四哥……” 刘亨着一身青色的长衫,提着一柄折扇,迈步走到寇季身边。 寇季脚下一顿,狐疑的打量了刘亨一眼,道:“有事?” 刘亨笑嘻嘻的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能倒是能,但现在来了不是时候。” 刘亨闻言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寇季的打扮,咧嘴笑道:“四哥这是要去会佳人?” 寇季瞪了他一眼道:“知道还问。” 刘亨点头道:“那我就长话短说。” 寇季疑惑道:“真有事?” 刘亨点头。 寇季回身道:“那回府里说。” 寇季带着刘亨回到了府里,坐定以后,寇季问道:“何事?” 刘亨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直言心中的事由,而是反问道:“四哥可知道川府的慕家?” 寇季回忆了一下,想起了他初到汴京城,碰到的慕家的两个人物。 “知道一些……你要说的事情跟慕家有关?” 刘亨捏着手里的折扇,郑重的点头道:“不错……我要说的事情确实跟慕家有关。” 寇季抽出了腰间的折扇,瞧了瞧桌子,埋怨道:“那你倒是快说啊。” 刘亨展开折扇,低声道:“四哥之前要帮保塞军弄一批铁的事情,我交给了慕家。” 寇季提着扇子挠了挠头,“那批铁已经送往了保州,钱财我也已经付清,难道出了什么变数?” 刘亨摇头笑道:“那桩生意倒是没有出现变数。只是慕家有事,求到了我们头上,希望我们能出手帮衬一二。” 寇季放下了扇子,疑问道:“那慕家的人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寇府常年闭门谢客,他们那有机会进来。” 寇季闻言,失笑道:“是我疏忽了……” 顿了顿,他疑问道:“慕家找到你,所为何事?” 刘亨凑到寇季身边,细细的道:“慕家连同川府的几大商家,在川府创立了一个名叫交子的东西,想邀请我们万象楼加入,在里面占一份子。” 寇季一愣,一脸愕然的盯着刘亨,追问道:“你说他们创立了什么?” 刘亨不以为然的道:“交子啊!听说是用纸张,代替沉重的铜钱,用作大量财货交易用。” 犹豫了一下,刘亨发表见解道:“我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靠谱。纸张要是能当钱用,那天下人人都成了有钱人了。” 寇季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失笑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就没跟你仔细讲解过交子的用途。” 刘亨大大咧咧的道:“讲了,我没细听……他们说把纸当钱用,我就觉得不靠谱,哪还有心思听下去。若不是他们送了厚礼给我,我都不会帮他们来找四哥你说项。” 寇季提起了折扇,指着刘亨点了点,“你啊你……” 埋怨了刘亨一声后,寇季提着折扇拍打着手心,感叹道:“交子可是一个好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川府的商人弄出来的。” 刘亨听到这话,来了精神,他合上了折扇,竖起了耳朵,追问道:“交子是好东西?” 旁人的话,刘亨不信,可寇季的话,他却深信不疑。 寇季既然说交子是好东西,那么交子必然是好东西。 他相信寇季的眼光,已经赚钱的手段。 寇季点头道:“交子的发行权要是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能赚到的钱,超过你的想象。” 刘亨愣愣的站起身,惊叫道:“这么厉害?” 寇季笑道:“谈笑间富可敌国,能不厉害吗?” “嘶……” 刘亨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收起了手里的折扇,急忙催促寇季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找慕家,在里面占一份子。” 寇季摇头笑道:“不行……” 刘亨叫道:“为什么?谈笑间富可敌国啊。” 寇季盯着刘亨,认真的道:“既然是谈笑间富可敌国的买卖,慕家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分润给我们?” 刘亨一愣。 寇季继续道:“别被财富蒙蔽的双眼。交子既能让人谈笑间富可敌国,也能让人谈笑间倾家荡产。” 寇季握着折扇,往地上捅了捅,沉声道:“这里面水很深……深到淹死人也看不见影。” “那慕家必然是在创立交子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所以才会找上我们。” “慕家树大根深,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必然是个大麻烦。我们两个要是盲目的踏进去,很有可能会被坑的倾家荡产。” “……” 刘亨瞪着眼睛,愣愣的道:“四哥说,慕家是在坑我们?” 寇季摇头笑道:“谈不上坑,人家只是为了自救,觉得我们能救他们,所以才会求到我们头上。你去万象楼,找张成派一两个机灵的,去探一探慕家在创立交子的过程中,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若是这个麻烦,我们能够解决,那我们就掺和一下。 若是这个麻烦,我们解决不了,那我们就静观其变。” 刘亨重重的点头,把手里的折扇插到了腰间,迈步往外走去。 寇季等刘亨走了以后,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 交子产生于宋朝,这个他知道,可具体产生在那一年,他却不知道。 他原以为这东西过几年才会出现在他面前,却没料到,这么快就出现了。 更关键的是,这东西还是出自于跟他有点缘分的慕家之手。 这东西现在还在草创阶段,遇到的问题必然很多。 相对应的交子务也没有设立,所以寇季不打算参与此事。 大宋官员处事,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 那么交子若是从创立到通行天下,都一帆风顺的话,朝廷未必会建立交子务。 而根据史书上的记载,交子在创立后不久,朝廷就特设了交子务管束,这说明交子在创立的过程中遇到过麻烦,而且还是大麻烦。 不然还不足以让朝廷特设一个衙门去管束。 寇季如今手里能够调动的钱财倒是不少,可比起慕家等那些川府豪商们百年积累,仍有不如。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钱扔进去陪着慕家打水漂。 他倒是懂得一些交子通行的规则,也能帮慕家规避一些麻烦。 但是他眼下连朝廷的事情都处理不完,哪有心思管慕家。 交子的通行,跟稳定的朝局的分不开的。 如今朝局尚且不稳,寇季就算花空了心思把交子做大,那也无济于事。 寇季一门心思的放在朝局上,也就懒得在管交子。 他在刘亨走后,也出了府门。 今日约了向嫣去大相国寺礼佛,他不想迟到。 他赶到大相国寺,陪着向嫣游玩了半日,才回府。 回府的路上。 听到了汴京城的百姓议论今日朝堂上寇准的举动,他略微皱了皱眉。 他原以为自己的祖父会找一个舌头,去表达自己支持文官的态度。 却没料到寇准居然选择了赤膊上阵。 寇季回到了府里,想找寇准攀谈一二。 可是寇准并没有回府。 寇季在寇准的书房里待到半夜,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四更天的时候。 寇忠叫醒了寇季。 寇季穿戴上朝服,去了吏部衙门。 等寇季到了吏部衙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吏部的属官、小吏全员到齐。 他看着在正堂内等候自己的吏部属官、小吏,满意的点点头。 事实证明,任何的惩罚手段,都远远没有扣工资更有效。 钱财始终是最得人心的东西。 寇季踱步入了正堂,坐在了堂上,问道:“都到齐了?” “回寇侍郎,下官已经点过了名册,吏部上下三百一十四人,除王尚书卧病在家外,其余全部到齐。” 一位吏部属官抱着名册,恭敬的道。 寇季缓缓点头,笑道:“那就做事吧。” 吏部属官们面面相觑。 他们自从入了吏部以后,就没怎么做过事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何做起。 寇季见此,冷哼了一声,“既然诸位不知道如何做事,那本官就教一教诸位如何做事。先把现有的官员的所有卷宗调出来,仔细查验一番,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这叫查漏补缺。” 抱着名册的吏部属官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回寇侍郎的话,各地官员的卷宗,尚在原提刑司所在的院子里封锁着,主卷在三司衙门封存着。 所在原提刑司院子里的卷宗倒是好查,可三司衙门里的主卷就不好查了。” 寇季皱眉道:“吏部难道就没有放卷宗的地方?” 抱着名册的吏部属官苦笑道:“有倒是有,只是多年没有修缮,经常会发生坍塌,甚至失火的事情,所以卷宗放在里面并不安全。” “嘭!” 寇季拍桌而起,“那诸位就腾出自己的公房,存放卷宗。诸位就现在公房外的空地上办差。” “这……” 吏部属官们一脸为难。 寇季冷哼道:“本官不是跟诸位商量,而是在命令诸位。一日之内,清理出公房,七日之内,本官要见到我大宋朝所有在职官员的详细卷宗。” 一位身穿绿色官服的官员,长叹一声,道:“侍郎,您不是在为难下官等人吗?七日时间,我们哪儿忙得过来啊。况且原提刑司所在的院子里存放的卷宗,只是副卷,上面记载的官员履历并不清晰。 下官等人要把详细的卷宗整理出来,还得去三司衙门请阅主卷才行。 三司衙门里的东西,可不是下官等人想请阅就能请阅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1章 吏部衙门里全是棒槌? “三司衙门里的主卷,本官会帮你们拿回来,让你们查阅。此事不需要你们操心,你们只管做事。” 寇季指着正堂外,沉声道:“现在,立刻回到你们的公房里去,清理出你们公房里的东西。” 吏部属官、小吏们一个个唉声叹气的离开了正堂,赶往了公房。 不到一刻钟。 寇季在吏部提出的蛮横的要求,已经开始在六部中间传播,随后传向其他衙门。 对此,百官们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 历年来,进入到了六部的官员中,从不缺少寇季这种想做事的。 只是最后大多都被排挤出了六部,又或者被栽赃陷害的罢官去职。 六部官员对这种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寇季后台够硬,不怕被排挤出六部,也不怕被人栽赃陷害,那么倒霉的就是跟在他手下的一帮吏部官员。 吏部官员们虽然倒霉了,可却没有人替他们出头。 反而一个个躲在暗处幸灾乐祸的在看笑话。 寇季对此并不在意。 他在吩咐了吏部属官去清理公房以后,就赶到了吏部存放卷宗的公房。 瞧着那比民间贫寒人家还不堪的破墙烂瓦,寇季嘴角直抽抽。 寇季瞪着跟随在他身边的小吏问道:“朝廷每年不是都会批给六部修缮公房的钱财吗?钱去哪儿了?” 小吏苦着脸道:“寇侍郎,您别问小人啊。钱肯定不是小人拿的,小人也没有拿钱的资格。” 听到这话,寇季不需要再问下去了,很明显,那钱被人贪了。 谁贪了,寇季现在不想追究,因为还没有到追究的时候。 寇季瞪了小吏一眼,出了吏部,直奔户部,从户部领了重建吏部公房的文书以后,又去了三司,领了重建吏部公房的钱财。 然后去了将作监,调动了一批匠人,调遣了一批民夫,进入到了吏部,开始重建公房。 在此过程中,并没有人为难寇季。 翌日。 寇季等吏部的属官们腾空的公房以后,又带着他们去了原提刑司的院子,把里面的卷宗全部搬到了吏部。 此后几日。 寇季就坐镇在吏部,盯着那些吏部官员们梳理卷宗。 等到他们把卷宗梳理的差不多了以后,寇季又去了三司,调出了所有卷宗的主卷,让吏部属官誊抄。 由于卷宗数量庞大,七日根本统计不完。 寇季又宽限了他们七日。 煎熬了十四日后。 吏部属官和小吏们,終于整理出了一整套完善的大宋在职官员的详细卷宗。 期间,有人熬不住了。 特地托关系,送了厚礼到王府,请王钦若到吏部给寇季使绊子。 只是王钦若到了吏部以后,见到了寇季似笑非笑的坐在椅子上盯着他,他心头跳了一会儿,知道这个小煞星惹不得,就夸赞了几句吏部属官们最近办事不错,然后逃离了吏部。 他无故栽倒的事情,他暗地里派人查探了一番。 诸多线索表明,这件事跟寇季有关,可他愣是没查出一条实证去弹劾寇季。 小煞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死手,王钦若怕了。 他还想多活几年。 连王钦若这个吏部主官都对寇季避之不及。 吏部属官们也就认命了。 他们拼命的操劳的十四日,整理出了大宋在职官员的详细卷宗。 在所有卷宗整理完了以后,吏部属官中,有人激动的哭了出来。 寇季当着他们的面,写了一封请功的文书,丢到了内廷,内廷很快给了回复,对这些官员们各有嘉奖。 吏部属官们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寇季这么一位有靠山的上官的好处。 当天晚上,寇季自掏腰包,带着他们去汴京城里最好的馆子大吃大喝了一顿。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寇季请的这顿饭可不好吃。 就在他们以为可以放松一下的时候。 寇季又开始让他们清理大宋在职官员入仕以后的功绩、风评。 这工作量,远比之前的要庞大。 吏部属官们再次闷着头,开始了新一轮的煎熬。 在此期间。 满朝文武几乎都把吏部属官们嘲笑挖苦了一番。 他们在上差的时候,坐着马车,提着酒壶,饮酒高歌,潇潇洒洒的从吏部属官们身边路过。 他们在下差了以后,三五成群的跑到吏部,邀请吏部的属官们出去游玩。 在他们口中,往日里平淡无奇的汴京城,愣是被他们夸出了花。 似乎脱离了公房,他们就能去人间仙境畅游一番一样。 吏部属官被他们折磨的差点崩溃。 他们让人封了吏部大门,不再见那些讨厌的人。 然而,吏部大门被封了,却挡不住所有人。 比如某位地位高到可以在大宋横着走的人。 此人及其蛮横的让人撞开了吏部大门。 然后更蛮横的背负双手,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吏部。 吏部不仅无人敢拦,还得陪着笑脸问人家,刚才撞门的时候,有没有伤到。 寇季正在正堂里办差,听到了有野蛮人闯进了吏部,就匆匆赶去查看。 看到了撞门的人以后,他长叹了一声,拱手道:“臣寇季,参见官家。” 赵祯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对寇季道:“朕到你们吏部衙门四处看看……你没有异议吧?” 寇季翻了个白眼。 我能有什么异议? 朝廷都是你家开的,你想怎么样怎么样。 “请!” 寇季请赵祯入了吏部衙门正堂。 赵祯坐定以后,寇季躬身站在一旁。 赵祯见正堂里只有寇季一个贴身随从,他还见过,就大大咧咧的摆手道:“你我二人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不要拘泥这些俗礼。” 寇季又翻了个白眼。 我也不想啊。 你让陈琳那个狗东西滚蛋啊! 他站在我背后,我怎么敢直起身。 上次拍了一下你屁股,陈琳那个狗东西掐青了我腰间的软肉,整整疼了七天。 赵祯见寇季不为所动,又看到了陈琳站在寇季身后不远处,略微思量了一下,捂着嘴偷笑了一声,然后对陈琳摆手道:“你先下去……” 陈琳躬身一礼,退出了吏部衙门的正堂。 寇季这才直起身,无奈道:“你为何走哪儿都要带上这么死太监?” 赵祯低声笑道:“是他非要跟着朕的,朕也拦不住啊。” 寇季往门外瞧了一眼,撇嘴道:“这个死太监快老死了吧?你就不能行行好,放他出宫,给他一笔钱,让他回乡去养老?” 赵祯愣了愣,愕然道:“陈伴伴今年四十有九,还不老啊。”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难以置信的道:“陈琳那死太监才四十九?” 赵祯认真的点着头,害怕寇季不信,他还给出了证据,“内侍省里存放着他的户籍卷宗,你不信的话,朕回头可以让人拿来给你看看。” 寇季摆手道:“那倒不用,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死太监这么年轻。” 寇季走到了赵祯身旁坐下,询问道:“你没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祯揉了揉脑袋,“朕被朝堂上那些文武吵的有些头晕,听说你这里关着一群棒槌,所以过来瞧瞧,看棒槌长啥样。” “棒槌?” 寇季一脸疑惑。 赵祯垂下了揉脑袋的手,认真的道:“朝堂上有官员议论,说你们吏部有一群只会盯着卷宗发呆的棒槌……”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他们这是在损我们吏部的官员。他们自己尸位素餐,还看不惯别人上进。等我清理完了吏部所有的存卷以后,有他们好看的。” 赵祯疑惑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背靠在座椅上,幽幽的道:“还能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那些官员们什么都不做,又看不得别人做事,所以才出去散步谣言。” 赵祯皱眉道:“你说的不对吧?朕常常听人说,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可比我父皇在位的时候要用功很多。” 顿了顿,赵祯补充道:“当然了,这跟太师的督促是分不开的。” 寇季斜眼瞥了赵祯一眼,狐疑的道:“你是如何看出他们用功的?” 赵祯自然而然的道:“他们以前在朝堂上很少会争吵,如今在朝堂上日日争吵,每一次都引经据典的说出一大堆的道理来。” 寇季点点头,盯着赵祯,疑问道:“有用吗?” 赵祯一愣,想要回答寇季的问题。 可他思考了一下后,变得更愣了。 寇季坦言道:“处理朝政,不是看谁吵的凶,不是看谁道理大。而是看谁能做实事,能真正的为百姓做事。你看见满朝文武在朝堂上吵的欢快,可下了朝以后,他们到了各自的衙门以后,又是什么样子,你看过吗?” 赵祯缓缓摇头。 寇季举例道:“你知道我初到吏部的时候,吏部是什么样子吗?” 赵祯肯定的道:“一定不是现在这副样子。” 寇季仰首道:“不错,我初到吏部的时候,吏部官员们根本不做事,而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饮酒作乐,吟诗作赋。” 赵祯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王爱卿不管吗?”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口中的王爱卿,当时在酣睡。” 赵祯愣愣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赵祯有些恼怒的道:“他们拿着朕的俸禄,怎么可以在上差的时候睡觉呢?” 赵祯越想越气,他拍着桌子站起身喊道:“那些先生们在教导朕的时候,说什么做事必然亲力亲为,兢兢业业,绝不能愧对朕的隆恩,绝不会愧对朕发给他们的俸禄。 闹了半天,他们都是骗朕的?” 寇季给了赵祯一个‘你才知道’的眼神。 赵祯顿时气的想杀人。 赵祯在皇位上坐了两年了,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当家作主的意识。 虽说他还不太懂如何处理朝政,但是对满朝文武还是很关注的。 如今得知了家里的仆人们光拿钱,不干活,还没事儿训斥他,他怎么能不生气。 寇季拍了拍赵祯的肩头,安慰道:“你也别气,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满朝文武有一大部分人在衙门里都是这个样子的,你难道还能把他们都处理了不成?” 赵祯愤愤不平的道:“可朕一想到他们拿着朕的俸禄,整天骂朕,什么事情也不做,出了天灾人祸还推到朕头上,朕就恨不得杀了他们。” 寇季叹气道:“杀不了……太多了……” 顿了顿,寇季补充道:“至少现在不能杀。” 赵祯瞪着眼道:“那什么时候能杀?” 寇季淡然道:“到了该杀的时候,我会帮你先下刀。” 赵祯闻言,重重的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先帮你讨一点利息,让你出出气。” 寇季笑眯眯的道。 赵祯急忙看向寇季,道:“如何讨?” 寇季推开了赵祯,在他办公的桌案上翻翻找找,找了一叠卷宗,递给了赵祯。 赵祯接过了卷宗,一脸狐疑的问道:“什么东西?” 寇季笑道:“一些官员的卷宗。” 赵祯点点头,翻开了手里的卷宗细细查阅。 他查阅了一会儿卷宗以后,紧绷的小脸放松了不少。 “没想到我大宋既然有如此为国为民的好官。” “嗯……” “像是这种官员,就应该调任会京,让他们担任重职。为朕好好的出力。” “……” 听到赵祯这话,寇季差点没笑出声。 他强忍着笑意,从一堆功绩表中取出了几份,递给了赵祯。 “你再看看这个。” 赵祯接过了功绩表,仔细翻阅以后,振奋的道:“没想到他们对我大宋江山居然有如此功劳。朕日后必定重用他们。” “噗呲……” “你笑什么?难道朕说的不对。” “没什么……噗呲……” 在赵祯狐疑的目光中,寇季忍着笑,又取出了一份东西,递给了赵祯。 “你再看看这个……” 赵祯神色古怪的接过了寇季递过来的东西。 他猜到了寇季心里憋着坏,可他却没有逼问。 他很想看看寇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祯拿着寇季递过来的东西只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就瞪了起来,再看了一眼,眼睛一下就直了。 随后,他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2章 挖大坑(祝‘佐佑一声笑’生日快乐!) 手里的纸被赵祯捏成了一团,他目光闪烁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低声说道:“这不是真的吧……” 寇季笑着从赵祯手里取过了被捏成一团的纸张,铺开,抚平以后,道:“怎么可能不是真的呢?这可是我特地派人去调查的。前后耗费了近半个多月时间。” 赵祯仍旧有些难以接受,他鼓着小脸,气哼哼的道:“前后差距也太大了吧?” “有点接受不了?” “不是有点,是很难接受。” 赵祯攥着拳头,愤愤不平的道:“各州府知府、知州、安抚使,对辖下官员政绩、风评,鼓吹的如此厉害。实际上一个个在任上不作为,还搜刮民脂民膏,你让朕怎么接受?” “就拿那个新平县令来说,他趁着泾河泛滥之时,强占民田上万亩,伙同其妻弟,以上万亩民田中产出的粮食贿赂佛头山上的土匪。 我大宋官员,辖下出了土匪,不知道剿灭,却以粮食贿赂,你说朕如何能接受?” “那豳州知州,居然还能把这当成政绩,上表朝廷,为新平县令请功。说什么治泾水有功,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那京兆府知府,更是恬不知耻,说辖下新平县,如今已经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境况,还说什么新平县令治理新平有功?” 赵祯越说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出门去,让陈琳点齐十二卫人马,冲到京兆府去,把京兆府里那些恬不知耻的官员们杀一个干净。 寇季顺手把他给赵祯看的三份东西汇总到了一起,递到了赵祯身前,幽幽的道:“这种问题,不止京兆府一府有。其他各州府,也有。 眼下我只是翻出了京兆府的问题,你就气成了这样,等我把全大宋所有州府的问题都翻出来,你还不得气死。” 赵祯拍着桌子喝骂道:“可朕知道这些王八蛋在下面祸国殃民,朕却什么都不能做,朕心里很不痛快。” 说到这里,赵祯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寇季质问道:“你明明说帮朕出一口恶气的,到头来却让变得更气。你是不是看朕年纪小,在耍着朕玩?” 寇季很想抽赵祯一下,刚伸出手,就看到了陈琳那死太监从门外伸进来一个大脑袋。 他只能收回手,没好气的道:“我要是想耍着你玩,也不会给你看这些。” 赵祯眉头一挑,狐疑道:“你还有其他帮朕出气的办法?” 寇季无奈的道:“我还没说自己的办法呢。” “那你快说。” 赵祯急吼吼的催促。 他现在心里全是整治手下那些道貌岸然官员的心思。 寇季拍了拍放在赵祯面前的风评录和表功奏本,笑道:“鉴于他们的功绩,官家要先在朝堂上开口,帮他们升官。” “升官?” 赵祯瞪圆了眼睛,惊叫道:“你要让朕给这帮王八蛋升官?朕恨的不宰了这帮王八蛋,你却让朕帮这帮王八蛋升官?你还说你不是存心耍着朕玩?” 寇季瞪了赵祯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急什么?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附耳过来!” 赵祯气呼呼的走到寇季身边,寇季趴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祯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寇季又说了几句,赵祯脸上的神情就更古怪了。 等寇季说完了话,赵祯斜着眼,有些不确定的道:“一刀杀了他们,不就完了吗?非要弄的这么麻烦,这么阴损。” 寇季盯着赵祯,淡然道:“那你说,干不干?” 赵祯嘴角上挑,拍着桌子笑道:“干,为什么不干,坑死这群王八蛋。” 寇季拱手道:“那我就静等你的佳音。” 赵祯哼哼了两声,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抱着寇季给他的卷宗文书,昂首阔步的离开了吏部衙门。 寇季一路把赵祯送出了吏部衙门的大门,然后让人重新封上了门。 他回身往正堂走,走了没两步,一位吏部属官,神色为难的迎了上来。 寇季一瞧,是吏部辖下司勋司员外郎。 吏部辖下设有四司,分别是吏部、司封、司勋、考功四司,各置郎中、员外郎。 司勋司员外郎算是寇季麾下属官中的属官。 品阶不低,放在其他朝代,那是人人巴结的对象,放在大宋,却是一个闲差。 寇季依稀记得,在当初自我介绍的时候,司勋司员外郎说自己是景德五年的进士。 景德五年,距今已经过了二十年了,司勋司员外郎在朝堂上也混了二十年了。 虽说他混了二十年,还不如寇季混了两年升官。 可比起其他的官员,他已经算是升的很快了。 他资质平平,外任期间,并没有什么大的功绩,多亏有个老丈人在礼部担任侍郎,在他老丈人的照料下,他一路平平稳稳的升任到了吏部。 司勋司员外郎挡住了寇季的去路,犹犹豫豫的道:“寇侍郎……” 寇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淡然道:“你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别做这种小女儿姿态,有什么话,坦坦荡荡的说。” 司勋司员外郎迟疑了一下,仰起头,道:“寇侍郎,下官想调任去礼部。” 寇季眉头一挑,疑问道:“为何?因为你老泰山在礼部,你跟在他手底下,能借此捞一些功劳,稳稳的升迁? 难道你不知道,礼部比起我吏部,更像是清水衙门吗? 我吏部好歹从提刑司抢到了一些权力,可礼部在提刑司被罢黜的时候,什么都没抢到。” 寇季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挽留司勋司员外郎,是觉得这个人做事虽然不算出挑,可却本本分分的,留在手里当一个文职,很妥当。 司勋司员外郎似乎去意已决,他咬牙道:“下官还是想调任去礼部……” 寇季见此,皱了皱眉头,“你可要想清楚,去了礼部以后,你的仕途很有可能就止步于此。” 司勋司员外郎苦着脸道:“下官也不想,可朝堂上那些风言风语,下官忍受不了。”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是你忍受不了,还是你那个做侍郎的老泰山忍受不了?” 司勋司员外郎躬身一礼,低声道:“家妻也忍受不了……” 寇季训诫道:“成大事者,当顶得住压力。《孟子》有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一点点风言风语都忍受不了,你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下官没想过担当大任。” 司勋司员外郎恭敬的说。 寇季长叹一口气,“罢了,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强留你了。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下官不会后悔……” “……” 寇季点了点头,领着司勋司员外郎入了正堂,给他开具了文书,盖上了印玺以后,任由其离开。 司勋司员外郎调任礼部后续的事情不需要寇季操心。 他既然敢跟寇季开口,那就说明他后续的退路,他老丈人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寇季点头。 司勋司员外郎拿着寇季开具的文书离开以后,其他一些有门路,想调任的官员们也纷纷出现在吏部衙门的正堂,请求调任。 他们在很久之前就有了调任的心思,只是害怕得罪了寇季,所以才不敢言语。 如今司勋司员外郎当了这么出头鸟,他们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 此后。 短短两日。 先后有数位拥有背景的官员调离了吏部衙门,还有不少小吏走通了门路,调离了吏部。 吏部的多位属官,到最后剩下了不到九人。 当这九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老家伙们出现在寇季面前的时候,寇季长叹了一口气,盯着他们道:“本官也不知道是该为你们感到悲哀,还是该为你们感到庆幸。” 寇季的话,九个吏部属官只听懂了一半。 那就是前半段。 人家有身份有背景的,都想办法调出了吏部,去别的地方逍遥自在了。 剩下了他们九个没身份没背景的,留在吏部跟着寇季吃苦。 寇季说为他们感到庆幸,他们只当是挖苦。 寇季也没有过多解释,对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去做事。 等到九个人离开以后,寇季望着垂拱殿所在的方向,幽幽的道:“沉寂了两日,也该有动作了吧?” 他有些嫌弃赵祯办事效率太低。 他却不知道赵祯也很无奈。 原本赵祯拿到了寇季给的东西以后,就想在朝堂上发威。 只是满朝文武因为怀德、镇戎等六军调遣、精简的问题忙得不可开交,没人顾得上管他。 这一拖就是两日。 直到今日。 曹利用在垂拱殿上生硬的说完了怀德六军已经调往长城一线,并且种世衡、折惟忠二人,在朝廷派遣去的王曙的监督下开始推行精兵政令以后。 有关大宋北疆,六军的调遣、精简问题,才正式的告一段落。 赵祯眼看着高处恭出班,又要开喷文臣了,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咳!” 太过刻意,声音太大。 一下子把满朝文武的目光吸引到了他身上。 满朝文武看他的目光十分古怪。 就像是在看家里正在待客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博人关注的小孩一样。 赵祯被满朝文武看的有些脸热,他强忍着捂着脸跑出垂拱殿的冲动,声音略显不平的道:“太师,朕近几日听闻吏部正在整理满朝文武的卷宗,忍不住过去瞧了一眼。 不瞧还好,一瞧直后,大吃一惊。 朕居然在吏部整理出的卷宗中,发现了不少良才。 朕趁着小寇爱卿不注意,将那些卷宗拿了出来。 您帮忙看看,看看这些良才能不能委以重任。” 赵祯让陈琳拿出了卷宗,递给了寇准。 他之所以说这些卷宗是他偷的,而不是寇季给的,就是怕给寇季惹上麻烦。 毕竟,寇季犯了错,有可能会被降职,又或者罚俸。但他犯了错,百官们除了瞎比比几句,也只能干瞪眼。 寇准伸手接过了赵祯手里的卷宗,暗自思量了一下。 他在思量,赵祯是不是在培植自己的心腹。 又或者说赵祯、寇季二人合伙在培养一批心腹。 至于赵祯说这些卷宗是他从吏部衙门里偷出来了,寇准一个字也不信。 以他对寇季的了解,寇季要是不愿意把这些东西让赵祯拿走,赵祯就算是变成老鼠,也没办法从寇季身边偷走。 不过,他还是象征意义上的训斥了赵祯两句,“官家,取吏部卷宗,非君所为。普天之下,您所能看见的,皆是您的东西。您只要想看,想要,大可以让臣子们奉上来,没必要自己去取。” 训斥过了赵祯以后,寇准翻开了卷宗瞥了两眼。 稍稍的翻阅了一下后,寇准一句话也没说,反手把卷宗递给了陈琳,让陈琳拿给向敏中。 向敏中翻开了卷宗,也扫了两眼,又递给了王曾。 王曾看了两眼,甩给了李迪。 李迪看都没看,甩给了其他人。 四个老家伙已经成精了,加上他们对寇季很了解,所以在看到了卷宗的内容以后,就知道寇季这小家伙又要坑人了。 所以他们默契的选择,什么话也没有说。 好官他们不是没见过,可像是卷宗里提的这几个货,明显的有些吹嘘过头。 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他们四人心里也清楚。 卷宗在一众官员们手里转了一圈。 大多数官员都看出了其中的猫腻,毕竟他们其中有一部分人,也是这么被吹捧上来的,这对他们而言不是秘密。不过他们仍旧假装在频频点头,似乎很满意卷宗里提到的几个官员。 当卷宗转了一圈,回到了寇准手里以后。 寇准捏着卷宗,淡淡的问道:“官家觉得这几个人当重用,诸位以为如何?” 御史中丞出班奏道:“臣以为,他们都是朝廷的栋梁,当加以重用。”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刻钟后,朝堂上有半数的官员表示赞同升迁这几个官员。 寇准听完了百官们表态以后,询问赵祯道:“官家以为如何?” 赵祯轻声笑道:“诸位爱卿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寇准缓缓点头,把手里的卷宗递给了三司使,道:“那就着三司、吏部,论功调用吧。” 三司使接过了卷宗,答应了一声。 随后,寇准高坐在椅子上,继续听文武两班的官员们争吵。 他不时的会插嘴说几句,给文官们帮一帮腔。 文官们在寇准的帮衬下,骂的武勋们节节败退。 文官们也学乖了,不再要求一下子裁撤所有的厢军了。 他们学着寇准的办法,要求朝廷继北疆边陲的厢军精简以后,继续精简东北、东疆边陲的厢军。 甚至还拿出了保州的保塞军为例,羞臊武勋。 武勋们被迫再退一步,让出了东北、东疆边陲厢军里面的兵额。 文官们从武勋们身上咬下了一块肉,就像是获得了什么了不得的胜利一样,欢呼雀跃的离开了朝堂。 自始至终,都没有几个人对赵祯提出升迁那几个官员的事情有什么疑虑。 也没有人细细观察到,在赵祯提出了升迁那几个官员的时候,寇准四人并没有表态。 就连寇准吩咐三司给那几个人升官的时候,话也说的模棱两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3章 玩大了的川府交子铺 吏部衙门。 寇季正在正堂内摘抄人名,已经化身为寇季长随的张元,匆匆进了门。 “小少爷,朝堂上有回音了。官家已经在朝堂上抛出了那几个官员的卷宗,朝堂上有一半的官员赞同给他们升官。 老爷吩咐三司会同吏部,给他们论功封赏。” 张元进了正堂以后,弓着腰,快速说完这番话。 寇季提笔的手一顿,笑眯眯的道:“如此甚好,你去府上的账房支取一些钱财,即可赶去新平县,让佛头山上的那些土匪们闹出点动静来。” 张元愣了一下,躬身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吏部衙门。 寇季低头继续摘抄人名。 足足摘抄了一大章,然后拿着人名单,出了正堂,找到了考功司郎中,递给了他,淡淡的吩咐道:“这些人今岁的政绩、风评递上来以后,全部下下评。” 考功司郎中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单,茫然道:“寇侍郎,这是为何?” “为何?” 寇季冷冷的一笑,“因为他们得罪了我。” 考功司郎中闻言,一脸愕然。 许久以后,他拿着名单,躬身一礼,“下官明白……” 寇季背负双手,等考功司郎中走后,阴测测的笑道:“一个个以为得罪了我,我不追究就没事了?那是因为我没掌权,只要我掌了权,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只要我在吏部一天,你们这些人就别想升官。” “……” 此前寇季在保州的时候,有不少人背地里给寇季使过绊子。 比如那些自己不敢出面,却背地里派人过来找寇季讨马的官员。 寇季一个个的都用小本本给他们记下了。 如今掌了吏部的权,自然要毫不客气的报复回去。 虽说目前官员升迁的权力,有一大部分在三司。 但帮官员们评判政绩、风评的权力,却在吏部手里握着。 寇季只需要给这些人打一个下下的评价,纵然三司想帮这些人升官,也做不到。 除非他们找上寇季,重新给官员们的政绩、风评,评判一下。 做完了这些,寇季出了吏部衙门,坐上轿子回府了。 回府以后。 他照例洗漱了一番,吃过了一顿便饭以后,换上了一身衣服,赶去跟向嫣幽会。 经过了一个月的深入了解,在寇季连哄带骗下,向嫣这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还是被寇季偷吃了胭脂。 向嫣羞的三天没搭理寇季。 寇季也知道向嫣害羞,但他更知道,这种事情一旦有了开始,就得更加得寸进尺才行。 所以寇季闲暇的时候画了几张图,又让府上的匠人们做了一些小玩意,拿去哄向嫣开心。 只是天不从人愿。 寇季刚出了府门,没走多远,刘亨就跨马到了寇季身边。 瞧他的样子,似乎很着急。 他马骑的太快,到了寇季身前紧勒马缰绳,马也没有停下,一直奔到了寇季身后一丈远以后,马才停下。 他跳下了马背,快速的跑到了寇季面前。 “四哥,出大事了。” 刘亨焦急的喊着。 寇季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汗巾,递给了汗流浃背的刘亨,“擦干了汗再说。” 刘亨拿过了汗巾,胡乱在自己额头上抹了一把,焦急的对寇季道:“川府的百姓把川府的衙门给砸了!” “嗯?” 寇季眨巴了一下眼睛,略显疑惑的道:“川府的百姓造反了?严不严重,需不需要朝廷调遣大军去平叛?为何我没有听到任何的消息?也不见我祖父调兵遣将?” 刘亨摆手道:“百姓们没造反。” 寇季更疑惑了,“你不是说百姓们把衙门砸了吗?衙门被砸了,还不算造反?” 刘亨跺了跺脚,焦急的解释道:“百姓们砸了衙门,事出有因,算不上造反。” 寇季恍然大悟,沉吟道:“既然不是造反,当地的官员自然会处理。你这么焦急做什么?难道此事跟你有关?” 刘亨摇头道:“此事跟我无关,但是我兄长被牵连在其中。” “那个?” “刘从德!” “那个棒槌?” 刘亨一脸幽怨的看向寇季。 寇季打哈哈道:“失言了,失言了……” 见刘亨仍旧一脸幽怨,寇季转移话题道:“你兄长刘从德常年居住在汴京城,怎么会跟川府扯上关系?莫非他派遣了一大批狗腿子,去川府抢劫了?” 刘亨哼哼道:“不是……” 寇季疑惑道:“那是什么?据我所知,能惹得百姓民怨沸腾,怒砸府衙的事情,可不多。” 刘亨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兄长也是受害者。四哥你可还记得之前慕家找上我们共同创立交子的事情?” 寇季微微一愣,缓缓的瞪大了眼,愕然道:“慕家创立交子,惹上了麻烦,找到了你我,你我没帮忙。然后又找上了你兄长刘从德,如今慕家创立交子出了问题,你兄长也栽进去了?” 刘亨丧气的道:“不是慕家找上的我兄长,而是我兄长找上的慕家。慕家原本是看不上他的,可他借着你我的名头去跟慕家谈,慕家还以为他是你我派遣过去专门谈生意的,就答应了他。” 寇季听到这话,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从德是一个志大才疏的人,这个他知道。 只是他没料到,刘从德居然会耍一点小聪明,更没料到的是,刘从德好不容耍了一次小聪明,就栽进了沟里。 还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沟。 寇季左右瞥了一眼,在路边找到了一个酒肆,邀请刘亨到酒肆里坐下,慢慢聊。 刘亨到了酒肆前,把手里的马缰绳甩给了酒肆的小二,对着酒肆里落脚的客人大喊了一声,“都滚蛋……” 他心情有些不好,所以出口难免跋扈了一些。 酒肆的老板看到了刘亨这个纨绔子弟出现,并没有惧怕,而是主动迎上前,躬身道:“小人见过公子,虽然不知道公子是那座府上的贵人。 但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小人。 不瞒公子,小人这酒肆虽然不大,可经常有御史言官过来落脚,不远处还是寇太师的府邸,若是让他们撞上了公子,公子难免会受到责罚。” 酒肆老板的话说的有理有据,明明是在威胁刘亨,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为刘亨着想。 刘亨要发火。 寇季拦下了他,从袖口取出了几片金叶子,递给了酒肆的老板,“今日我包场,余下的钱财,请酒肆里的客人们去其他地方吃酒。” 酒肆老板有些为难。 虽说寇季给的金叶子吸引人,可他却不愿意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赶走酒肆里的一些老主顾。 “公子……” 酒肆老板一脸为难。 寇季看穿了他的心思,淡然道:“我这兄弟脾气不好,他若是掀翻了你这酒肆,到时候你可就是人财两空。御史言官固然厉害,但还威胁不到我们兄弟。 至于你口中提到的寇府,倒是让人敬畏。 但你没有经过寇府的同意,就拿寇府的名头吓唬人,若是让寇府的人知道了,你也讨不到好。 更关键的是,我这兄弟跟寇府的公子也有几分交情。” “嘭!” 寇季话音刚落,酒肆的老板还没有开口,酒肆里几个落脚的汉子拍桌而起。 他们对寇季抱拳道:“既然是寇府公子的朋友,那我们兄弟就拿了你的钱,换个地方吃酒。” 寇季愣了愣,失笑道:“你们倒是给寇府公子的面子。” 几个汉子听到寇季提起寇季,顿时一脸敬意的道:“小寇公是难得的仗义人,我等自然敬佩。” “小寇公?” 寇季狐疑道:“你们是北面来的?” 几个汉子晃了晃头,道:“我等兄弟是从西北来的。小寇公那等的仗义人,我们兄弟没有福分碰上。但他做的事情,却值得我们兄弟敬畏。” “告辞!” “请!” 有几个汉子带头,酒肆里其他的人也识趣的离开了酒肆。 寇季把手里的金叶子甩给了酒肆老板,让他上了一些好酒好菜,然后拉着刘亨坐下,“你得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了。 你现在也是一司主官了,做事不能由着性子来。” 刘亨哼哼道:“我知道……” 酒肆老板在这个时候送上了酒菜,刘亨抄起了酒壶闷了一口。 寇季从盘子里端出了一碟肉,放在了一旁,一边递给刘亨筷子,一边问道:“你把你兄长刘从德跟慕家的事情,详细的跟我说说。” 刘亨放下了酒壶,脸色阴沉的道:“一个月前,慕家的管事找到了我,说要跟咱们合作,一起创立交子铺。我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就过来找你商量。 你说里面恐怕有猫腻,不让我参与,我就再也没搭理他们。 可慕家的人仍旧三番五次的上门叨扰。 我闭门不出,我兄长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这件事,主动的接触了慕家的人。 慕家的人起初知道我兄长要跟他们合作,只是左右推脱,并没有答应。 后来我兄长偷了我在万象楼的帖子,带着慕家的人去万象楼参加了一场扑卖,并舍下了血本,从扑卖场淘到了几个小玩意,送给了慕家人。 结账的时候,张成见我兄长拿的是我的贴子,就免了所有钱财。 慕家的人以为我兄长可以代替我在万象楼做主,也以为我兄长跟他们接触,是你我授意的,就答应了跟他合作。” “嘭!” 刘亨拍着桌子,喊道:“慕家的人让我兄长出十万贯在交子铺里面占了一成份子。” 寇季眉头一挑,疑惑道:“十万贯?你兄长怎么可能拿得出十万贯?” 刘亨咬牙道:“他让我帮他在封桩司安排了几个职位,借此谋了五万贯,又从府上偷了一些值钱的东西,拿出去典当,凑了五万贯。” 寇季愕然道:“刘从德有这么大的胆子?” 寇季有点不敢相信。 十万贯,对如今的寇季、刘亨二人而言,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刘从德而言,那就是一笔巨款。 就刘从德那棒槌,他不可能有买官牟利的胆子,更不可能偷府上值钱的东西。 刘亨脸色有些阴沉的道:“我兄长自从被你教训过了以后,就学乖了。他也不知道从哪儿请了一个狗头军师,暗中帮他出谋划策。 买官牟利,以及从府上偷东西去典当的主意,就是那个狗头军师出的。” 提到刘从德的狗头军师,刘亨咬牙切齿的道:“这个狗头军师可是个人物。他知道我兄长找上我爹,必然会被决绝,也会被我爹骂。他知道我跟我兄长是亲兄弟,不可能看他走上绝路,所以就逮住我一个人坑。 买官牟利,找的是我。 从府上偷出去典当的东西,也典当给了我们万象典当行。”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他是料定了一旦你爹追查下来,你就会把那些东西瞧瞧的赎买回来,帮你兄长堵上窟窿?” 刘亨阴沉的点点头。 寇季赞叹道:“还真是个人才……他人呢?” 刘亨冷哼道:“我让人把他剁成了十六块,扔到城外喂野狗了。” 寇季吧嗒着嘴道:“可惜了一个人才。” 刘亨埋怨道:“四哥!” 寇季赶忙转移话题道:“后来呢?” 刘亨闷了一口酒,“后来……后来就栽进去了。诚如四哥您所料,慕家在创立交子的时候出了岔子。他们在创立之初,只是为了方便大宗买卖的交易。可创立成了交子铺以后,他们发现,仅仅是发行交子,就让他们获利无数。 于是他们站着自己是商人的优势,开始不断的拉拢其他的商人,把钱送到他们交子铺,换成交子。 他们借此越赚越多。 后来他们自己就不忘交子铺里面存钱了。 不仅不存钱,还拿着他们发行的交子,空手套白狼的从别人手里购买货物。 他们借此越赚越多,但是等别人拿着交子前来兑钱的时候,他们库房里的存钱就捉襟见肘。 为了掩饰他们从中空手套白狼的事实,他们不得不拉拢更多的商人加入到了交子铺中占份子。 随着他们拉拢的商人们越来越多,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 到最后,他们甚至连百姓都不放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4章 接手 寇季愣愣的道:“硬生生的把一个银行业,发展成了传销业?” “什么银行业、传销业?” 刘亨听到寇季嘴里说出了两个他不懂的词语,急忙发问。 寇季没有回答,对刘亨摆了摆手,“继续说……” 刘亨黑着脸道:“然后有人觉得这种办法不是长久之计,就卷钱跑了,据说去了辽国。此人逃跑的风声传出去以后,川府的百姓们慌了,纷纷跑到了交子铺去兑钱……” 刘亨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寇季幽幽的道:“可交子铺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窟窿,一个大到即使刘府填进去,也补不足的窟窿。那些背后的商家,不愿意填补这个窟窿,所以交子铺兑不出现钱,所以百姓们就聚起来闹事,砸了川府衙门。 要不了多久,此事就会传回朝廷。 朝廷必然会派人去查。 到时候,你的兄长刘从德就得吐出他从交子铺获得的收益,还得填补那个逃跑了商人的空额。” 刘亨咬牙道:“问题是我兄长还没从交子铺赚到钱……” 寇季愣愣的盯着刘亨,愕然道:“你的意思是,刘从德不仅没分到钱,还搭进去了十万贯,后续还得搭进去几十万贯,甚至……百万贯?” 刘亨无奈的点点头。 寇季一瞬间无语了。 棒槌果然是棒槌,即使偶尔变聪明了,也是一个棒槌。 寇季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爹知道此事了?” 刘亨点头苦笑道:“我爹也被此事弄的焦头烂额。你也知道,我姑母如今自囚在寝宫,她不出面,我爹根本没办法以势压人,逼迫那些奸商拿出钱来。 可让我爹一下子拿出几十万贯,甚至上百万贯,去填补别人的窟窿,他又不甘心。 我兄长如今快被我爹打死了。 我过来找四哥您,就是看您有没有办法,帮忙解决此事。” 寇季暗自思量了一会儿,幽幽的道:“解决此事不难,但我凭什么帮你兄长,又凭什么帮慕家?” 刘亨闻言,惊喜的道:“四哥,你真的有办法?”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却愣了一下。 他刚才只顾着高兴了,却忘了听寇季话里的深意,如今细想一下,寇季刚才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愿意帮忙。 刘亨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四哥不愿意帮忙?” 寇季淡然道:“不是我不愿意帮,而是生意场上的事情,没有利益,你让我如何出手?” 刘亨急了,“四哥,你就当是帮我。” 寇季把桌前的肉食推给了刘亨,淡淡的道:“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你若有难,我豁出了性命,都会搭救你一二。 可你兄长不同,慕家也不同。 我跟你是兄弟,跟你兄长不是,跟慕家同样不是。 要帮他们,那就是生意。 生意场上不见利,凭什么让我搭救他们?” 刘亨有些急,刚要张口,寇季却拦下了他,叮嘱道:“最重要的是,让你兄长长一个教训。他现在敢偷拿十万贯去打水漂,以后就敢拿更多的钱去打水漂。 你爹要是没了,你长兄必然不会管他。 到时候他闯出的祸事,都会落到你头上。 你能救他一次,能救他一辈子?” 刘亨搓着手,丧气的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寇季屈指敲打着桌面,道:“你回去告诉令尊,让你兄长五年之内,从正道上赚十万贯给我,我可以接下你刘府的麻烦。 此债务只能由你兄长一人偿还,其他人若是插手,那就从头再论。” 刘亨一脸愕然道:“四哥,你这是……” 寇季叹气道:“十万贯钱财,难不住你爹,也难不住你。但对你兄长而言,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他轻易还不完。 有这笔债务提醒,他就算想要做些什么,也会有所顾忌。 我这是在帮你处理一个麻烦。” 刘亨沉声道:“四哥,这并不妥当,我兄长惹出的麻烦,怎么能让你承担呢。” 寇季失笑道:“你刚才不是急着让我帮你处理你兄长惹下的麻烦吗? 这会儿又不愿意了?” 刘亨为难道:“我只是不想坑了四哥。” 寇季淡然笑道:“此事固然坑,可要是办好了,未必是坑。就要看慕家的人在得知了债务转到我手里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了。 他们若是识趣,那么大家一起赚钱,他们若是不识趣,那么我就让他们倾家荡产。” 刘亨仍有些担心的问道:“此事一旦闹到了朝堂上,可是一桩大麻烦。 四哥你不怕?” 寇季端起了酒杯,浅尝一口,笑眯眯的道:“怕什么?怕他们比我后台硬?” 刘亨一愣,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刘亨起身,对寇季躬身一礼,诚挚的道:“我又给四哥您惹麻烦了。” 寇季摆手道:“你我兄弟,不必客气。我收了你刘府十万贯,自然得帮你们解决这个麻烦。” 刘亨不再多言。 拱了拱手离开了酒肆。 寇季在刘亨走后,也没有在酒肆里多待,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往繁台走去。 繁台乃是汴京城内一处观景的地方。 有文人给汴京城里可以游玩的地方排了个高低。 排出了汴京八景。 繁台便是其中之一。 有人喜欢在繁台上踏春。 有人喜欢在繁台上的寺庙里卧听雷雨阵阵。 也有人喜欢在秋日欣赏繁台的满山红叶。 还有人喜欢在繁台上坐看雪盖三层。 向嫣更喜欢在夏末秋初的时候,登上繁台,看一看那漫山遍野的树叶,由绿转红的景象。 寇季到了繁台的时候,向嫣正在佛堂里进香。 她紧闭双眼,双手合在胸前,似乎在祈福。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俏皮的丫鬟。 名唤春儿。 比向嫣小两岁,从小便被卖进了向府,签了长契,这辈子都是向府的人。 古人在给儿孙起名的时候,似乎总喜欢绞尽脑汁,想出各种饱含诗意的词语。 可是给丫鬟们起名的时候,总逃不过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琴棋书画。 春儿的名字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寇季进去佛堂的时候,春儿看到了寇季,她要呼唤向嫣,却被寇季抬手拦下。 寇季摆了摆手,让她离开佛堂。 春儿乖巧的退出了佛堂。 寇季跟向嫣厮混了一个多月了,春儿也见过寇季很多次。 所以她知道寇季八成就是她们家小姐以后的夫婿。 也暗自期盼过,在她们小姐嫁给了寇季以后,她有可能会成为通房丫头。 所以每次见到了寇季,她都会暗自打量寇季。 上次寇季哄骗向嫣,偷吃了向嫣的胭脂,春儿为此还脸红了小半天。 小丫鬟的心思,寇季哪里知道。 他打发了春儿以后,悄无声息的跪倒在了向嫣身边的蒲团上,笑嘻嘻的道:“姑娘,求佛啊?求佛好啊!求的佛多了,自有佛庇佑。” 向嫣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心头先是一喜,却又没睁开眼。 她心里还有些埋怨寇季偷吃她胭脂的事情。 她假装在祈福,跪在佛前跪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寇季,埋怨道:“你不许再使坏了。若是被人瞧见,那多难为情。” 寇季笑道:“别人怎么会瞧见?” 向嫣俏皮的翻了个白眼,低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寇季摊开手,一脸无辜的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噗呲……” 向嫣被寇季的厚脸皮给逗笑了。 娇嗔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伸手探进袖口,低声道:“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向嫣好奇的往了过去。 寇季却没了动作,双眼愣愣的盯着她身后。 向嫣见此,茫然回头,见身后并无异物,一脸茫然了回头。 刚回头,就撞上了一张嘟起来的嘴。 然后…… 没有然后。 向嫣摸着嘴唇,羞怒的道:“菩萨面前,你也敢,也敢……” 向嫣羞的说不出口。 寇季得了便宜,嬉皮笑脸的道:“菩萨看到了也不会怪罪的。你看菩萨在笑……” 向嫣被寇季气的有些晕头,居然信了寇季的鬼话,抬头一瞧,菩萨真的在笑,顿时松了一口气。 等她追着寇季跑出了佛堂以后才想起来。 天下那个菩萨不笑? 顿时她又瞪了寇季两眼,跑回去给菩萨赔罪。 然后又追出了佛堂,追着寇季玩闹了一会儿。 许久以后。 玩闹类了的二人,躺在繁台边上的一堆矮草里休息。 向嫣把玩着寇季送的一个啄着铜棍的木鸟,好奇的问道:“你似乎对佛没有敬意?” 寇季伸过手,拽了一下木鸟的脑袋,看着木鸟啄着铜棍叮叮叮落下,淡淡的道:“我对诸天神佛充满了敬意,可它们不搭理我。” 向嫣往寇季身边靠了靠,嗔怒的道:“别拿神佛开玩笑。” 寇季盯着向嫣道:“我没跟他们开玩笑,是他们在拿我开玩笑。” 寇季说的无比真诚,向嫣却听的小脸发热。 因为寇季看着她的目光有点坏坏的。 向嫣下意识坐起身,丢下了木鸟,捂着脸,道:“不行……” 寇季摊开手躺在地上,无奈的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 没过多久后,向嫣在寇季哄骗下,又躺在了寇季身边。 两个人又玩闹了一会儿,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府。 寇季回到了府里。 寇忠找上了门,递给了寇季一封信。 把信递给了寇季以后,寇忠疑问道:“小少爷,刘府为何突然如此正式的送信给您?” 以往寇季跟刘府交往,多是刘亨在中间传话,还从没有过正式的书信往来,所以寇忠才有此一问。 寇季没有回答,拆开了信封打量了一眼,随手递给了寇忠。 “刘府的刘从德,欠了我十万贯钱财,这是人家送过来的契约。 以后每逢收账的日子,你都派人去找刘从德收账。” 寇忠拿着契约有些无语。 他是真无语。 别人当官,那是拼命贪污,也赚不到几个钱。 寇季整天待在府里,也没见出去做什么,钱就像是长了腿一样往寇季手里跑。 有时候寇忠就在想,寇季是不是财神转世,所以即便不用费心赚钱,钱也能乖乖跑到寇季手里。 寇季不了解寇忠的心思,他又掏了掏信封。 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蜀中饺子铺的份子契书。 寇季拿着契书,端详了一二,随手递给了寇忠。 寇忠拿过契书,随手瞥了一眼,差点没吓得把手里的契书扔出去。 他拿着契书,惊恐的对寇季道:“小少爷啊,这东西可沾不得啊。这东西现在可是催命符啊。” 寇季有些意外的看着寇忠道:“你知道这东西?” 寇忠重重的点头,“老仆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东西呢。 咱们府上派去川府收丝绸的管事,就栽倒在了这么东西上。 不仅陪进去了府上给他收丝绸的钱,还搭上了全部积蓄。 等老仆派人去收拾他的时候,他带你着全家投河了。 所以老仆才知道这个东西的,也知道这东西害人不浅。 刘家把这东西送到您手里,分明是不怀好意啊。 您还是给刘家还回去为好。” 寇季笑眯眯的道:“这东西对旁人而言,是个祸害,对我而言,却是一个赚钱的门路。” 寇忠焦急道:“这东西都把人害死了,怎么能成为赚钱的门路呢?” 寇季摇头道:“那是他们根本不懂这东西的价值。” 寇忠将信将疑的道:“小少爷,您能把这东西变成钱?” 寇季笑眯眯的道:“能啊!为何不能。” 顿了顿,寇季吩咐道:“我此前吩咐你在江陵的食邑上铸币,现在铸造了多少了?” 提到铸币,寇忠一脸哀怨的道:“三百万贯左右,如今已经从江陵提回来了,全在府上库房里。这东西到时能用,可它拿到市上抵不上价啊。 老仆原以为,他们铸造出得精美的铜币,会遭到百姓抢,可人家拿刀砍了砍,砍不断非说咱们铜币是混了铁的。 还有说咱们铜币不是铜币,是黑了心的铁币。 这东西如今全砸在了手上,平白浪费的时间,还浪费了那么多材料。” “那我要是告诉你,现在就有个机会,让咱们铸造的铜币变值钱,还能大行于市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5章 你在威胁我?(今晚一更,明天补,家里来了亲戚) “机会?” 寇忠低头瞧了瞧手里拿着烫手的交子铺份子契书,不确定的问道:“小少爷您说的机会,是交子铺?” 寇季点头笑了笑。 寇忠却猜不透寇季真正的用意,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寇季。 寇季也没有卖关子,坦白的说道:“只要我们拿钱,把川府百姓们手里的交子买过来,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如今川府内交子挤兑成灾,别说我们拿参杂了铁的铜币去买百姓们手里的交子,就算我们拿铁币去买百姓们手里的交子,他们也会卖,而且价格可以压到极低。” 寇忠听到寇季的话,眼珠子转了转,咧嘴笑道:“老仆明白……老仆这就差人去办。” 寇忠没有愚蠢的问出,寇府收了那些百姓们手里的交子以后,万一烂在了手里怎么办。 慕家几大商家,可以赖着百姓的债不还,可以坑死那些比他们小的商家。 却唯独不敢坑寇府的钱,更不敢坑死寇府。 只要寇府的人拿着交子去他们几个人的府邸上讨债,他们就必须把他们吞进肚子里的钱吐出来。 交子只是在寇府倒了个手,但却让寇府受益两次。 那些含铁过多的铜钱,会借此洒出去。 收回来的交子可以拿到慕家等几大商家手里兑换出足额的钱财。 一进一出之间,寇府洒出去的钱财,会翻好几倍。 有人或许会觉得,寇季此举,是在借百姓的钱财,富裕自己。 可事到如今,寇季不得不这么做。 寇季收了百姓们手里的交子,百姓们多多少少还能拿到一些钱财。 若是此事捅到了朝堂上,朝堂上派人去查,查到最后也不会有太大结果。 慕家等几大商家,在川府经营多年,跟川府各地的官员相交莫逆。 一旦他们一起联手欺瞒,朝堂上派去的人,估计什么也查不到。 说不定所有的罪责会被推到那个已经逃到了辽国的商家头上。 朝廷不可能到辽国去抓人。 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 交子会沦为废票,百姓们一毛钱也得不到。 寇季倒是可以拿寇府的钱去补贴百姓,但一旦他这么做了,百姓们轻易得到了补偿,就不会长教训,以后遇到了类似的事情,还会往里面钻。 寇季可以补贴百姓一次,不可能次次补贴。 寇府又不是国库。 他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打发了寇忠去处理此事,寇季回房睡了。 翌日。 起床以后。 寇季换上了朝服去上朝。 原本他是不愿意去的,不过内庭派人来传话,说今日有几个官员升迁的问题,要在朝堂上论一论,需要寇季这个吏部侍郎出面。 值得一提的是,过了一个多月了,王钦若还在府上挺尸,也不知道是在躲着寇季,还是另有图谋。 寇季到了东华门,跟李迪、王曾、向敏中三人攀谈了一二。 向敏中似乎感染了一些风寒,说话瓮声瓮气的。 他挥手把寇季叫到了身边,询问道:“你小子背地里还谋划什么?” 寇季异常乖巧的道:“什么也没谋划啊。” “呸……” 寇季话音刚落,李迪先啐了一口。 王曾哼哼了一声。 向敏中直接瞪起眼,骂道:“老夫信你有鬼。你小子坏透了。” “真的什么也没谋划。” “……” 李迪往一边指了指,“去,那边站着去。你一个小小五品官,站在一群二品大员所站的位置,你够资格吗?” 寇季一脸无语,退到了一边。 向敏中三人不再搭理他。 上朝的时候到了以后,寇季跟随着百官们一起过了金水桥,入了垂拱殿。 等他们到了垂拱殿以后,寇准、赵祯已经到了垂拱殿坐下了。 自从寇准久居皇宫以后,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 以前都是百官等官家,现在是官家等百官。 寇准之所以这么做,倒没有压官家一头的心思,纯粹是为了节省时间。 百官入殿,施礼过后。 开始论政。 首先是议论东北边疆裁撤厢军的问题。 论了一圈,最终决定,精简东北边疆四个厢军的兵额。 为了避免精简厢军过程中,东北边疆边防羸弱的问题,又将东北边疆附近驻扎的禁军,往东北边疆迁移了一段距离。 精简厢军的问题敲定以后,文官们笑容灿烂,武勋们如丧考妣。 随后,便是三司副使上奏,为赵祯此前给出的那些官员们论功升官的问题。 三司副使抱着朝笏出班,奏道:“官家,太师,经我三司核准,官家此前提到的那一批官员,确实有功于朝廷。 其中三人可以调任回汴京,担任要职,其余人等可以酌情升迁。” 赵祯听到这话,心里恨的牙痒痒,嘴上却笑呵呵的道:“如此甚好。” 赵祯看向寇准,询问道:“太师以为如何?”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具体官职可有定论?” 三司副使躬身道:“回太师,新平县令可官升三级,调入豳州知州衙门。 豳州知州,可调任到京兆府,担任京兆府尹……” 三司副使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寇准淡然的点了点头,询问寇季,“吏部!这些官员在各地的风评如何?” 寇季躬身道:“回太师,根据各地奏上来的风评看,但是没什么不妥之处。”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微微挑了挑眉头,他大概已经明白了寇季要做什么。 于是乎寇准淡淡的道:“那就由三司出具调任文书,吏部加印,然后派人送往各府。” “喏……” 论过了升迁的事情,又论了一下杂事。 散朝了。 寇季回到了吏部衙门。 在衙门里待了没多久,三司的文书就送了过来。 寇季拿到了三司文书,留而不发。 这些文书,注定了永远也下发不下去。 寇季可不仅仅是要收拾这些官员,他要收拾的官员很多。 随着各地官员们的政绩、风评不断的核实,暴露出来的有问题的官员越来越多。 这还是在吕夷简杀了一群贪官以后的结果。 吕夷简若是不杀的话,暴露出的有问题的官员只会更多。 以前没有任吏部,寇季可以假装看不到这些问题。 如今寇季任了吏部,查出了这些问题,自然要好好整顿一下官场的风气。 压下了升迁文书,寇季不再理会此事。 张元估计才刚到新平县,估计才跟佛头山上的搭上。 佛头山的土匪们还没闹事。 新平县的问题还没暴露出来。 此事还不到彻底揭开的时候。 此后几日,风平浪静。 寇季一如往常,上差,回府,幽会向嫣。 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又过了两日。 寇季休沐的时候,寇忠赶到了院子里,禀告道:“小少爷,府外有人来访。” 寇季正在翻越杨文广从保州送来的信件。 听到这话,他收好了信,询问道:“何人?” 寇忠笑眯眯的道:“慕家的人……” 寇季一愣,跟着笑了,“来讨债的?” 寇忠笑着点点头。 寇季扶着椅子的扶手坐起身,笑道:“请他们到偏厅候着。” “来人只有一个……” 寇忠提醒了寇季一声,缓缓离开了寇季的院子。 寇季换上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到了府上的偏厅。 到了偏厅以后,就看到了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坐在偏厅里的椅子上,端着茶碗,正在跟寇忠攀谈。 寇季一瞧是熟人,咧嘴笑着进了偏厅。 “许久不见,钱老板越发圆润了啊。” 来人正是跟寇季有过一面之缘的钱老板。 钱老板听到了寇季的声音,赶忙放下了茶碗,起身施礼,“小人钱远,见过寇侍郎。” 寇季走到了钱老板身边,坐了一个请的手势,“钱老板不必客气,坐下说话。” 钱老板弓着腰,陪着笑脸道:“寇侍郎面前,小人哪敢称一声老板。 寇侍郎叫小人钱远即可。” 今时不同往日。 昔日的寇季,只是一个有点背景的无名小子。 钱远在寇季面前,表现的不卑不亢。 他求不到寇季,也不愿意沾染寇季,所以不需要在寇季身边低声下气的说话。 如今不同了。 寇准走出了危局,已经稳居朝廷,权侵朝野,朝野上下,无人不畏惧。 寇季官居五品,成为了朝中重臣,外调的话,那就是一方大员。 如此人物,已经是钱远仰望的存在了。 钱远可没办法在寇季面前拿大,更没办法在寇季面前端一端架子。 “坐下说话……” 寇季坐定以后,对钱远摆了摆手。 钱远躬身一礼,“多谢寇侍郎。” 钱远坐下以后,寇季吩咐寇忠换了好茶。 然后寇季端着茶杯没有言语。 钱远端着茶碗喝了两碗,见寇季没有言语的意思,就暗自苦笑了一声。 寇季一直不说话,就是在等他开口。 钱远放下了茶杯,陪着笑脸道:“寇侍郎,小人此次前来,是有事想请教您。” 寇季放下了茶杯,笑眯眯的道:“有话但说无妨。” 钱远点头道:“寇侍郎,小人来之前,去拜访了刘府。刘府的人说,蜀中交子铺的份子已经转给了寇侍郎。” 寇季缓缓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 钱远闻言,叹息了一声,“那小人只能说,寇侍郎被刘府的人给算计了。” 钱远一脸替寇季惋惜的神色。 寇季却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就连寇忠也笑眯眯的看向钱远。 钱远见此一愣,神色有些尴尬。 寇季盯着钱远道:“钱老板有话只管明言。 我既然敢接下刘府送过来的蜀中交子铺的份子,就清楚其中的麻烦。 也不在乎其中的麻烦。” 钱远意识到了自己平日里用的那些欲擒故纵的法子在寇季面前无效,便开口直言道:“寇侍郎既然知道蜀中交子铺的份子有麻烦,那就应该了解过蜀中交子铺,也应该了解过蜀中交子铺如今遇到的麻烦。 不瞒寇侍郎,蜀中交子铺的其中一个东家周家,卷的交子铺里大笔钱财,逃往了辽国。 百姓们听闻此事以后,纷纷赶到蜀中交子铺兑换交子。 可交子铺里的钱财,已经被周家卷跑。 如今百姓们兑换交子,铺子里需要拿出足够的银钱来应对。 我慕家,连同其他几家决定,一人拿出五十万贯,应对此事。 寇侍郎既然接了蜀中交子铺的份子,也应该拿出一些钱,应对此事。” 寇季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似笑非笑的道:“每家五十万贯?” 钱远不明白寇季笑容中包含着什么意思,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笑道:“五十万贯够吗?” 钱远脸色一变。 寇季继续说道:“据我派人查证,蜀中交子铺在川府得空额,多达四百多万贯,在江宁府分铺,还有近一百五十万的空额。 近六百万贯的空额,每家拿出五十万贯,够吗?” 钱远闻言,脸色一变再变。 寇季继续说道:“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空额,背地里你们利用交子空手套白狼,造成了多少空额,还没有查证清楚。 前前后后的空额加起来,那是一笔天文数字。 每家只吐出来五十万贯?真的够吗?” 寇季目光落在钱远身上,冷冷的笑道:“你当我是刘从德那个棒槌,什么都查证,就任由你们坑?” 钱远脸色难看的道:“寇侍郎这话说的不对,我慕家也是受害者。都是那周家……” “周家?” 寇季打断了钱远的话,讥笑道:“你还要拿周家糊弄我?周家在蜀中交子铺最处占据了多少份子? 两成! 你慕家却在里面占了三成半。 论话语权,周家在蜀中交子铺里面的话语权,能大过你慕家。 还有你们哄骗刘从德花了十万贯入的那一成份子,真的是一成份子吗? 十万贯钱,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吧? 你们自己吞了钱,弄乱了交子市场,却哄骗着别人给你们顶包。 哄骗哄骗刘从德那种棒槌也就算了。 哄骗到我头上? 当我跟刘从德一样是棒槌吗?” 钱远缓缓起身,拱手道:“小人不敢,只是此事已经闹大,您手里拿着蜀中交子铺的份子也是事实。 此事一旦难到了朝堂上,百官们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寇侍郎。” “所以……你在威胁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6章 论田 “小人哪敢威胁寇侍郎……小人只是在提醒寇侍郎……” 钱远态度恭谨的站在寇季面前说着。 寇季冷笑着,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讥笑道:“提醒我什么?提醒我此事一旦闹到了朝堂上,我一个官商勾结的名声逃不了? 到时候百官肯定会弹劾我与民争利,滥用职权等一系列的罪状。 纵然我有我祖父护着,也会在百官们弹劾声中,焦头烂额?” 钱远低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他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寇季放下了茶杯,不屑的笑道:“那我只能说你想错了,我跟其他的官员不同,我不爱惜名声,更不担心名声败坏以后,会无法升官。 你们慕家若是真的有胆子将此事闹到朝堂上,那么我寇季奉陪到底。” 钱远脸色一变,盯着寇季,急声道:“寇侍郎,不过是花一点小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您为何要闹大呢?” “呵?” 寇季嘲笑道:“动则几百万贯的事情,能是小钱?朝廷要动用几百万贯,那也得商讨足足月余,才能决定。” 钱远闻言,神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思虑再三,咬牙道:“寇侍郎若不出这笔钱,我慕家愿意代出。但寇侍郎须得出面,帮忙周旋一二,避免此事闹到朝堂上。” 寇季漫无条理的道:“你这是在求我,还是在命令我?” 钱远沉声道:“寇侍郎在蜀中交子铺里也有份子……” 寇季瞥向钱远,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拿蜀中交子铺的名头搪塞我?我是拿着蜀中交子铺的份子,可我没从蜀中交子铺得到一分黑钱。 你们利用交子铺干的那些勾当,与我何干?” 寇季冷哼了一声,猛然起身,甩了甩袖子,喝道:“寇忠,送客!” “寇侍郎!” 钱远见寇季油盐不进,有些急了。 寇季却不再搭理他,让寇忠带着人把他轰出了寇府。 把人轰出去以后,寇忠回到了偏厅,有些疑惑的询问寇季,“小少爷,您真不打算跟他们好好谈谈?他们要是将此事闹到朝堂上,对您可没有好处……” 寇季背负双手,淡然道:“他们要真有那个胆子,也不会跑到府上来找我。” 寇忠沉吟道:“小少爷,您的意思是,他们会将此事瞒下去?” 寇季缓缓点头。 寇忠疑惑道:“可川府的百姓已经闹翻天了。他们能瞒得住?” 寇季笑道:“不是还有咱们在背后帮衬吗? 让你去川府收购百姓们手里的交子,收购的如何了?” 寇忠赶忙道:“花费了一百多万贯,收了近三百多万贯的交子。” 寇季缓缓点头道:“吩咐下去,继续收。有咱们出手帮他们释压,他们不会狗急跳墙的。 他们会想尽办法解决这场麻烦……” 寇忠若有所思的点头,“老仆有些明白了。” 寇季继续吩咐道:“等咱们收的交子超过五百万贯的时候,就派人去蜀中交子铺兑钱。” “以府上的名义?” “你不用府上的名义去收钱,人家会搭理你?” “老仆明白。” “再用我祖父的帖子,通知川府一代各地兵马,让他们给我们看住了慕家等几大商家。 若是有人趁机逃跑,就给我尽数捉拿。” “喏……” “……” 吩咐了寇忠去做事。 寇季晃晃悠悠回到了房里,继续去看信。 杨文广从保州送过来的信可不止一封。 有好几封。 其中三封是写了精简保塞军的事宜。 保塞军五万的兵额,在对辽国一战中折损了不少,目前为止还没有补充。 杨文广又在这个基础上做了精简,最终剩下的保塞军将士,只有六千人。 依照杨文广的想法,精简完了保塞军以后,保塞军的兵额应该在八千人左右。 毕竟在精简之前,他清点过营里的青壮。 可在精简的过程中,有两千青壮退出了保塞军。 问其缘由。 保塞军将士们回答的很简单。 他们要一直留在保州,帮寇季育马。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大宋调遣兵马制度的缘故。 总之,保塞军的将士们商量过,不论他们被调去哪儿,都必须留下足够的人手帮寇季育马。 寇季对此哭笑不得。 他们只想着帮寇季做事,却没想过,一旦他们脱离了军籍,朝廷就不再发给他们粮草和响钱,他们手里那些破烂的刀片子,也要上缴给朝廷。 从此以后,他们便于平民无异。 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暂时不用向朝廷缴税。 他们地里种出的粮食倒是够他们生活,加上平日里家养的家禽,但是不担心会饿死。 但是手里没有了兵刃,如何护马? 真要跟人起了冲突,难道拿肉去搏命? 思来想去,杨文广提议,给他们弄一个乡兵的身份。 让他们可以合理的配上刀剑。 奈何乡兵的身份,不是杨文广可以说了算的,所以杨文广就让寇季想想办法。 此外,杨文广还来信给寇季,让寇季想办法,帮他保住他手底下的六千兵马。 他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精兵,还没有操练,就被调离了保州,难保他们去了别的地方以后,不会变成以前的模样。 此外,杨文广还希望寇季能从枢密院给他弄一份可以征兵的文书,让他在保州当地,挑选青壮入伍,补足保塞军的空额。 此番朝廷裁撤东北边疆的兵额,保塞军也在其中。 保塞军原有的五万兵额,被裁减了一半,如今只剩下了两万五的兵额。 杨文广要补足的就是这两万五的兵额。 “用起我来,还真是不客气……” 寇季摇晃着手里的信,感叹了一声。 虽然他嘴上在抱怨,但是心里却甜丝丝的。 杨文广可以毫不客气的请他办事,那么等他要请杨文广率领麾下兵马帮他办事的时候,杨文广也不会拒绝,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给保塞军那些脱离了军籍的兵马弄一个乡兵的身份,拦不住寇季。 但要让他们保持战斗力,并且在此基础上,发挥出更大的战斗力,那就不能依靠朝廷。 朝廷给厢军发的事烂刀片子,给乡兵发的东西连烂刀片子还不如。 所以军械方面不能依靠朝廷。 寇季的自己另想办法。 唯一的问题就是,给他们配备太好的军械,朝廷可能不会答应。 所以寇季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寇季在自己院子里思量了一会儿,让丫鬟给他换上了朝服,进宫去了。 进了宫,一路赶到资事堂。 就看到了赵祯坐在龙椅上,假装忙碌的在翻看奏折。 寇准、向敏中、王曾三人在忙碌的处理公务。 自从寇准支持了文臣,开始精简厢军以后,他们三个人忙碌的就没停过。 精简厢军,可不仅仅是裁撤了厢军兵额那么简单。 兵额被裁撤以后,那些淘汰出兵营的将士们如何安置,以及那些淘汰出兵营的官员们如何安置,都需要妥善处理。 “不够……不够……还是不够……” 王曾捏着手里的一份册子,皱着眉头一个劲的摇头。 向敏中捧着茶壶,深吸了一口,吧嗒着嘴道:“不够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他们去抢地吧。” 寇准握着奏折,沉声道:“此次东北边疆的四支厢军,裁撤出的兵额足足有二十万人,连带其家眷,更是无数。 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场兵灾。” 王曾沉声道:“东北边陲不比北部边陲。 北部边陲有咱们从西夏新占的疆土,可以分给百姓,可东北边陲什么都没有。 近乎所以的地,那都是有主的。 无主之地,大多都在两国交界处。 让他们去两国交界处种地,和让他们送死没有多少差别。” 向敏中沉吟道:“没地也没办法……要不把他们迁移到西南去?” 王曾翻了个白眼,道:“先不说把他们迁移到西南得耗费多少粮草。 咱们把他们迁移到了西南,那回头西南兵马裁撤的时候,又迁移到哪儿去?” 向敏中一时无语。 “寇季?!” 就在这时,在龙椅上百无聊赖的赵祯,瞅见了站在殿门口不愿意进来的寇季,叫了一声。 一瞬间。 三个老倌的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进入殿内,拱手道:“臣寇季见过官家,见过三位上官。” 赵祯咧嘴笑道:“快过来!” “慢着!” 向敏中出声拦下,盯着寇季询问道:“臭小子,你向来鬼主意多。你给老夫说说,我大宋有没有多余的田地,安置百姓?” 寇季刚才在门口听到了他们三人的谈话,如今听到了向敏中发问,自然知道向敏中话里的意思。 他淡淡的道:“半个大宋都是……” “噗……” 王曾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全喷了出来。 “小子,你在拿我三人开涮?” 王曾有些恼怒的喊着。 向敏中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唯有寇准一人,若有所思。 三人中,寇准是最了解寇季的,他知道寇季不会无的放矢的。 只是他思量再三,也思量不出寇季话里的深意。 向敏中可没有寇准那种闲工夫去思量寇季话里的深意,他直接开口道:“臭小子,你要不给老夫说出个所以然,老夫就让你好看。” 寇季并没有害怕,而是反问道:“说出个所以然,给升官吗?” 向敏中被寇季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瞪着寇季瞪了许久,冷哼道:“你还想升官?你再升官,别人就没办法活了。” “朕给你升!” 赵祯脱口而出。 只是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孩子了,知道寇季现在的官职,没办法再升了。 可他管的住自己的心思,却管不住自己的嘴。 唉! 朕好难啊! 寇季、寇准、向敏中、王曾四人,一脸异样的看着赵祯。 赵祯佯装镇定,干咳了一声道:“小寇爱卿为国操劳,更是不辞辛苦的出使辽国,劳苦功高,朕却没有封赏。 是朕的过错。” 寇季闻言一愣,躬身道:“臣多谢官家厚爱。 官家能有此心,臣感激莫名。 升不升官,反倒不重要。” 赵祯闻言,唏嘘道:“小寇爱卿当真是古往今来,第一忠良。” “官家也是古往今来,第一明君……” 寇准、向敏中、王曾三人听着这一君一臣互相吹捧,嘴角直抽抽。 若不是碍于赵祯身份,他们真的很想问问这两个小家伙,脸为何物。 “咳!” 寇准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二人互相吹捧。 寇准盯着寇季,皱眉道:“把你之前的话,给老夫说清楚。什么叫半个大宋都是?” 寇季拱手道:“我大宋由南到北,官府和豪门大户侵占的良田,不计其数。 就拿保州而言。 前任保州知州,联合豪门,侵占的良田,多达数万亩。 数万亩良田,足以养活上万人。 大宋有州上百,如此贪官不计其数,被占的良田也不计其数。 若是能尽数收回,别说养几十万人,就是养几百万,上千万人,也轻而易举。” 寇准三人闻言,皱起了眉头。 王曾沉声道:“吕夷简巡视诸路,清查出的良田不少,但没你说的这么多。 而且他们大多有主,已经发还了原主。” 寇季笑而不语。 向敏中幽幽的道:“只怕是一只手倒另一只手,根本没落到百姓手里。” 寇准皱眉道:“就算你说的对,那也不够一半大宋的土地。” 寇季笑道:“下官的话还没说完。 除了这些贪官污吏,豪门大户手里的良田外,还有各武勋,各文官们,仗着权势侵吞的良田。 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各道观,各寺庙里的田产。我大宋历来优待方外之人,所以方外之人种地不用纳税。 而我大宋有寺庙道观数万。 其下最小的寺庙,田产有上百亩,最大的寺庙,田产则数以万计。 就拿大相国寺而言。 大相国寺除了拥有太宗皇帝赐下的两个皇庄以外,在距离汴京城外三十里的地方,还有田产十六万亩。 其中有朝廷赏赐,也有善男信女捐赠,也有大相国寺自己添置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7章 少年赵祯的烦恼 顿了顿,寇季低声一笑,“最重要的是,这些田产,不需要向朝廷缴税。” 寇季说完这话,静静的待在一旁。 寇准、向敏中、王曾三人脸色难看的坐在那儿不说话。 寇季能看到的弊端,他们自然也能看到。 大相国寺的富庶,那是有目共睹的。 每年大相国寺举办水陆法会的时候,善男信女们捐赠的香油钱,那是一车车拉进大相国寺。 只要是居住在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大相国寺有钱。 只是大相国寺是太宗皇帝钦点的国寺,有太宗皇帝的金字招牌护着,大相国寺又在汴京城的内城,只要汴京城不被攻陷,谁也惦记不上大相国寺钱财,自然就没有人去计算大相国寺的钱财。 所以在所有人印象里,大相国寺很有钱,但到底有多有钱,没人计算过。 如今寇季说出了大相国寺的田产,寇准三人才意识到了大相国寺有多富庶。 更重要的是,寇季口中提到过,这些田产不需要想朝廷缴税,一下戳中了寇准三人的心脏。 “你先下去吧。” 向敏中黑着脸摆手让寇季离开。 他一贯喜欢卸磨杀驴,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问完了寇季话以后,向敏中就果断让寇季滚蛋。 寇季无语的道:“下官是来找官家的。” 向敏中不耐烦的道:“那就跟官家一起……” 话说了一半,向敏中立马意识到了不对,果断闭上嘴。 他瞪了寇季一眼,冷哼道:“那就带着官家一起离开。” 寇季翻了个白眼。 向敏中自己差点说秃噜嘴了,居然还好意思责怪他。 寇季也懒得搭理向敏中,对赵祯眨了眨眼。 赵祯会意,起身对寇准三人一礼,“太师,两位先生,朕先离开了。” 寇准起身还礼。 赵祯小跑着到了寇季身边,带着寇季离开了资事堂。 他二人一走。 王曾脸色难看的道:“真有那小子说的那么严重?我大宋有一半的良田不需要缴纳税赋?” 向敏中叹了一口气,道:“那小子虽然不喜欢守规矩,做事也跳脱,可是在这种国家大事上,从不说谎。” 寇准眯着眼,深沉的道:“是不是真的,派人查探一番就知道了。” 向敏中看向王曾道:“你如今尚兼户部尚书,户部应该有此前清查天下田亩的存档,你取出来一审阅一番。那小子在吏部用的那一套,你也可以用在户部。 彻底把天下田亩清查出来,然后对比每年的农税税入,差不多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王曾重重的点头。 “哎……积重难返啊。”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老夫就说嘛,当初老夫想要改制的时候,季儿一个劲的劝诫老夫,让老夫不要大刀阔斧的改制。 如今看来,季儿说的对。 这朝廷的弊政,越挖越多,越挖越可怕。 一个比一个可怕,每一个都是亡国的祸种。 若是被老夫一起掀开,只怕大宋会沦为一片焦土,狼烟四起。” 向敏中点着头,感慨道:“历来改制最彻底的,就是改朝换代……” “……” 寇准三人在资事堂里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寇季在资事堂外同样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他跟赵祯出了资事堂以后,二人在宫里找了一座小花园,并排坐在了花园的台阶上,寇季张嘴就忽悠道:“官家,我帮你建了一支亲军。” 赵祯瞪直了眼睛,盯着寇季,显然是被寇季的话给吓到了。 建立亲军? 那是随便能建的吗? 那是赵祯亲政以后才能独享的权力。 如今他没有亲政,想要建立亲军,不仅要征得寇准的同意,还得征得满朝文武的同意。 这话要是传到了朝堂上,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能把他们两个人淹死。 寇季在赵祯直愣愣的眼神中,又道:“人数不多,只有两千人……” 赵祯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他瞥了寇季一眼,埋怨道:“差点被你吓死……” 只有两千人的亲军,那倒不是什么大事。 大宋别的不多,就是兵马多,凡事兵事调动,抬抬手、跺跺脚,那都是上万人。 两千人的兵马,没有几个人会当回事。 真要是传到了朝堂上,满朝文武也只会认为这是寇季在跟赵祯胡闹,顶多喷他们二人几句,但不会揪着不放。 了解的事情的轻重以后,赵祯追问道:“人在哪儿?” 寇季立马道:“人在保州!” “保州?” 赵祯先是一愣,随后拉下脸,目光幽幽的盯着寇季,埋怨道:“寇季,朕是不是很好骗?” 寇季暗自思量着赵祯为何会有这个想法,嘴上却说道:“没有啊……” 赵祯瞪着眼道:“你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你关注着保州,朕也关注着保州。保塞军里退出来的两千青壮,分明是给你养马去了,跟朕有什么关系。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是朕的亲军。 他们要真是亲军,也是你的亲军,不是朕的亲军。 朕要是信了你的话,帮他们谋一个亲军的名头,那朕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寇季闻言,有些愕然,他没料到赵祯对保州的保塞军如此关注,居然知道保塞军的一切变动。 这下不好忽悠……不好劝说了。 寇季换上了一张苦瓜脸,道:“那官家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一介文臣,要亲军做什么?况且,他们帮我养马,还不是在帮你养马。 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那些马还不是你我二人共有的。” 赵祯愣愣的道:“那些马里还有朕的马?” 寇季立马道:“那可不……普天之下有什么东西不是你的?” 赵祯沉吟道:“你这么说也对,李先生曾经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大宋的人和东西,都是朕的。” 寇季立马点头。 赵祯思量了一下,皱眉道:“可朕还是觉得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 “他们退出保塞军军籍,是为了帮你养马。他们从一开始效忠的就是你,而不是朕。朕若是帮他们谋一个亲军的名头,以后你万一带着他们做什么坏事,岂不是要怪到朕头上?” “我是那种人?” “太师说过,为君者,就得时时提防臣子,避免被臣子蒙骗。朕知道你不会带他们做坏事,可其他人呢?你我皆在汴京城,距离保州有千百里之遥,他们要是被坏人利用,你我也鞭长莫及啊。” “那……要不让杨文广征兵的时候,多征两千人?让他们一起宣誓,效忠官家,然后让他们一起去养马?” “就这么定了!” 赵祯痛快的决定了。 寇季却有些愕然的愣在原地。 他还真以为赵祯是在顾及底下人作祟,蒙骗他。 搞了半天,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得到好处,什么也不肯答应,得了好处以后,立马答应。 “官家,你学坏了……” 寇季吧嗒着嘴感叹。 赵祯灿烂的一笑,道:“朕也是跟你学的……” 寇季狐疑的挑起眉头。 赵祯解释道:“朕前日在太后的寝宫撞见了刘从美,他向太后讲了一见趣事。说是他弟弟惹了祸事,刘府上下急的焦头烂额,却没有办法解决,刘府的人找到了你头上,你向刘府讨要了十万贯钱财的债务,帮他们解决了祸事。 太后说你唯利是图。 朕却觉得你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赵祯说完这话,笑眯眯的看向寇季,问道:“朕说的可对?” 寇季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赵祯,随后目光狐疑的落在了赵祯背后不远处的陈琳身上。 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聪明了,是谁给灌顶了? 陈琳从寇季的目光里瞧出了询问的意思,淡淡的说道:“官家近些日子可没闲着。自从你把那些需要调任的官员名单递给了官家,满朝文武答应了给那些人升官以后,官家就让奴婢派人把他们的底细查了一遍。” 陈琳这么一解释。 寇季就懂了。 毫无疑问。 赵祯在那些官员们身上,看到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八个字。 那豳州知州,拿了新平县令送他的钱财,所以才会在上奏的时候替他粉饰功过。 京兆府内的官员亦是如此。 满朝文武中有一半人点头,赞成赵祯给那些人升官,也是因为有利益挂钩。 寇季突然间有些同情赵祯。 小小年纪,看到那么多肮脏的东西,看到了权钱交易下的人性,也不知道他的小心脏要受到多少煎熬。 “看了那么多,你有何感想?” 寇季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但话说出口以后,他就有些后悔。 他有种在赵祯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赵祯扬起小脸,盯着寇季,认真的道:“朕这个皇帝,就该让你来当。” 寇季心头一跳,不明白赵祯为何突然有这种想法。 这种想法虽然很刺激,但也很危险啊…… 寇季在陈琳阴测测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问道:“官家为何会有此想法?” 赵祯双手抱在胸前,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朕想收拾他们,可朕发现,朕什么也做不了。换成你就不一样了,朕相信你一定能把那些人整的很惨。” 寇季愣了愣,干笑道:“可能吧……” 赵祯认真的问道:“你知道朕为何要在保州养两千的人马吗?” 寇季立马猜到了赵祯的心思,有些愕然的道:“不会是……” 寇季话还没有说完,赵祯就认真的点头道:“朕就想让他们假扮成土匪,去替朕把那些贪官污吏杀一个干净。” 寇季听到这话,嘴角直抽抽。 他心里很清楚,赵祯心里之所以生出这种想法,完全是那些贪官污吏给逼的。 虽说寇季也派人调查了那些贪官污吏,可调查到的东西并不多,大多都是暗访来的。 远远没有陈琳手底下的那些专业人士查的清楚。 陈琳手底下的那些专业人士查到了什么,寇季不清楚。 但寇季可以肯定,陈琳手底下那些专业人士查出来的东西绝对不堪入目。 不然,心思单纯的赵祯,也不会被逼到想要让人扮土匪去杀人的地步。 寇季犹豫了一下,提议道:“陈琳手底下就有不少刺杀高手,可以派遣他们去。” 赵祯一脸狐疑的回过头,看向了陈琳。 陈琳干咳了一声,黑着脸道:“刺杀之事非明君所为。寇季,你蛊惑官家,该当何罪?” 寇季撇撇嘴,“我就随便一说,不必当真。” “哼!” 陈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赵祯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当,摆手道:“算了算了,朕也就随口一说。” 寇季并排坐在赵祯身边,低声笑道:“官家也不必为那些小人生气。咱们的谋划这不是才刚过一半吗?等到事成以后,有那么小人受的。” 赵祯重重的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寇季催促道:“官家,保州那四千人马的事情,还需要你手书一封。” 赵祯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幽怨的瞥了寇季一眼。 “资事堂里有太师盯着,回了寝宫以后,有太妃盯着,朕不好给你书写。等过几日,没人的时候,朕悄悄给你写一封手书,派人送去给你。” 寇季满意的拍了拍赵祯的肩头。 感受到背后有一双炽热的目光盯着他,他赶忙有收回手,对陈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陈琳冷冷的瞪了赵祯一眼。 赵祯目光在陈琳、寇季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二,突然拉起了寇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寇季一愣。 陈琳也是一愣。 唯有赵祯脸上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寇季见到赵祯脸上的笑容以后,没有说话,搭着赵祯肩膀的手,微微紧了紧。 寇季和赵祯二人在小花园里说了许久的话。 赵祯说他想去见一见张家女,问寇季有没有什么办法。 寇季苦笑着晃了晃脑袋。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 陈琳凑上前,小声的提醒赵祯,该回去读书的时候,赵祯才对寇季摆了摆手,跟着陈琳离开了小花园。 寇季望着赵祯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离开了皇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8章 天子亲军?! 寇季回到府里第二日,赵祯答应他的手书就送到了寇府。 只是送手书的人,让寇季觉得有些意外。 寇准拿着手书,黑着脸瞪着寇季,喝问道:“你想做什么?” 寇季站在寇准面前,淡然道:“没想做什么……” 寇准冷哼道:“没想做什么,你会伙同官家弄出一个四千人的亲军?” “我也是为了养马,不得已而为之。” “养马用的了三万四千人?” “没那么多……” “什么没那么多?你以为你在保州做了些什么,老夫什么都不知道?四千青壮,两万退出了军籍的老卒,还有一万多的妇孺,加起来整整三万四千人。 七个人伺候一匹马? 你养的是千里马? 需要七个人伺候?” “那些老卒、妇孺们是自愿的……” “自愿个屁,你要是不点头,他们能愿意?” 寇准气哼哼的坐在椅子上,瞪着寇季,质问道:“告诉老夫,你跟官家到底想做什么?” 说到这里,寇准又扬了扬手里的手书,冷哼道:“还有这东西?你当这东西是朝廷的文书,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去的吗? 你们两个可真行,一个敢要,一个敢写。” “这东西幸亏被老夫先发现了,若是被下面的人发现,再大张旗鼓的呈报给朝廷,有你们两个好受的。” “……” 寇准盯着寇季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寇季自知有错,就任由寇准骂他出气。 寇准骂了许久,骂累了,寇季赶忙给寇准递上了一杯茶水,低声问道:“祖父也是这么骂官家的?” 寇准听到这话,差点没气死,暴跳如雷的道:“官家是谁都能骂的吗?” “那就我一个人挨骂啊?” “嗯?!” “祖父骂的好。” “哼!” 寇准放下了茶杯,又骂了寇季一会儿,才气咻咻的问道:“你还没告诉老夫,你跟官家整这么一出,寓意何为?” 寇季摇头道:“孙儿真的只是为了好好养马!” 寇准鄙夷的道:“信口胡诌……” “你跟官家养四千兵马,寓意何为,你不说,老夫也不想管。 老夫只是要提醒你,做事收敛点,千万别带着官家误入歧途。 不然,老夫就让你尝一尝家法的厉害。” “寇忠?” “老仆在呢。” “请家法出来,让这个臭小子看看,让他知道知道我寇家尚有家法,让他心里得有敬畏,免得他在外面给老夫惹祸。” 寇忠答应了一声,去祠堂请了一根供着的藤条,到了寇准的书房。 藤条裹成了鞭形,甩起来却硬邦邦的。 寇准拿过了藤条,甩了两下,想要告诉寇季,寇府的藤条不是好惹的。 只是刚甩了两下,藤条一头就掉在了地上。 寇准、寇季、寇忠三人面面相觑。 寇准立威没立好,反倒闹出了笑话,顿时恼羞成怒的道:“去吩咐府上的匠人,给老夫做一个又大又厚的家法。” 寇季鬼使神差的嘀咕了一句,“大的打人不疼。”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恶狠狠的道:“去让府上的匠人给老夫做一个又长又细的家法!” “细的容易折……” “让府上的匠人给老夫打造一根镔铁的藤条,上面给老夫裹上刺!!” 寇准暴跳如雷的怒吼。 寇忠灰溜溜的逃出了书房。 寇季果断就跪倒在了寇准面前。 他认怂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 退一步海阔天空…… 君子报仇…… 总之寇季给自己找了无数认怂的理由,安慰着自己。 寇准见寇季认怂,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他瞪着寇季道:“你个臭小子,一点儿也不叫老夫省心。 你若不是老夫的孙儿,老夫就把你千刀万剐了。” 骂骂咧咧中,寇准把手里的手书甩给了寇季。 “拿着!滚蛋!老夫今日不想看到你。” 寇季拿起了手书,打量了一眼,略微有些发愣。 手书是赵祯写的没错,赵祯的笔迹他认得。 只是手书上多了两方印玺。 一个是皇帝宝玺,一个是内庭相印。 之所以用皇帝宝玺,而不用传国玉玺,那是因为五代时期,从始皇帝手里传下来的传国玉玺就失踪了。 所以大宋皇室并没有传国玉玺在手。 历任宋室帝王的玉玺,都是从赵匡胤手里传承下来的铭刻之印。 非传国玉玺。 后世人称大宋得国不正,除了赵匡胤陈桥兵变,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外,也有传国玉玺的原因。 但手书上盖的是不是传国玉玺,寇季不在乎。 寇季在乎的是手书,以及上面的两方印玺。 有了这两方印玺,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保州建立皇帝的亲军了。 一支名义上归赵祯管辖,实际上归他管辖的亲军。 寇季仔细翻阅了一下,发现上面除了多了两方印玺外,亲军人数也多不少。 “天子亲军……虎字……满额万人……” 寇季一脸疑惑的看向寇准,“祖父,这?”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还不是为了给你们二人擦屁股?!” “可这军名?还有人数?” “你对老夫的决定有意见?” “有点……” “是觉得老夫取得军名不好?还是觉得老夫给你们的人数太少?” 寇季尴尬的道:“祖父,我就要四千……” “呸!我泱泱大国,天子亲军就四千人?说出去多丢人。 若不是你二人年纪太小,老夫都想把人数扩充到十万。 辽皇耶律隆绪有十万皮室军,我大宋天子,也该有十万亲军。” 寇季狐疑道:“不是有神龙二卫吗?” 寇准黑着脸,“神龙二卫能用?老夫会准许你建立天子亲军。” 寇季多嘴的问了一句,“神龙二卫烂到了什么程度?”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神龙二卫很烂。 若不是神龙二卫皆是禁军上四军,又担任着守卫皇城的职责,寇准能把神龙二卫的兵马裁撤干净。 随着厢军不断精简,各地糜烂的军政全暴露出来了。 原以为厢军最糜烂,没想到禁军更糜烂。 若不是还有数量不少的禁军仍旧保持着不俗的战斗力。 寇准都想对禁军下刀子。 当然了,禁军是武勋真正的自留地。 寇准也只能想想。 真要对禁军下刀子,武勋一定会闹翻天。 虽说武勋无权调动禁军,也无权直接指挥禁军。 可随着武勋多年的渗透,各部分的禁军领军的人物,皆是武勋出身。 他们或许不会造反,但给朝廷使绊子,一使一个准。 神龙二卫之所以糜烂,就是因为里面充斥了大量的武勋子弟。 大多都是不成器的,又或者装疯卖傻的。 他们充满了军营,军营能好。 护卫在汴京城的禁军上四军中,也只有捧日、天武两军,仍旧保持着战斗力。 这也是为何每逢战事,朝廷都会出动捧日、天武两军,却不动神龙二卫的原因。 寇季对此并不在乎,他笑嘻嘻的把手书收进了怀里,对寇准拱手道:“多谢祖父厚爱。” 寇准瞥了他一眼,一脸嫌弃的道:“滚蛋!” 寇季躬身一礼,拔腿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寇准喊道:“等等……” 寇季回身,询问道:“祖父还有何吩咐?” 寇准犹豫了一下,一脸难以启齿的道:“你觉得,各寺庙、道观名下的田产,有没有办法拿回来分给百姓?” 寇季一愣,若有所思。 他之前在资事堂里,提到了豪门大户,提到了官员武勋土地兼并,也提到了寺庙田产。 寇准单独提起了寺庙田产,却没提及官员武勋、豪门大户,那就说明他只打算对寺庙下手。 只是…… 寇季犹豫了一下,看向寇准问道:“祖父觉得,寺庙、道观是三方势力中最软的柿子?” 寇准愣了一下,淡淡道:“难道不是?” 寇季苦笑道:“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最难啃的骨头?” 寇准皱起了眉头。 寇季认真的道:“入了寺庙的田产,很难收回来。 朝廷能做的,就是开始征收寺庙里农税,而且必须收重税。 如此才能慢慢的逼迫他们把地吐出来。 相比起来,对付武勋官员,豪门大户,就容易一些。 当然了,还有最容易对付的。” 寇准思量着寇季的话,疑问道:“还有?” 寇季淡然点头,“祖父若是单纯的想解燃眉之急的话,可以拿曲阜的孔家下手……” 寇准猛然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寇季干笑道:“祖父您别这么看着我,据我所知,如今曲阜有三分之二的土地,已经落入到了孔家之手。”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寇季坦言道:“我在吏部查阅各地官员功绩奏表和风评的时候看到的。 曲阜的历任官员,除了在教化一道上颇有建树外,其他方面基本上没有功绩。 治理农桑方面更是了无寸功。 我猜想这里面有问题,就派人去查探了一番。 发现曲阜有三分之二的土地,落入了孔家之手。 曲阜的百姓,就七成是孔家的佃户。” 寇准听到这话,倒吸着冷气道:“那可是圣人门庭……” 寇季盯着寇准,道:“祖父,我等读书人,学圣人学问,自然应当敬重圣人。 为圣人著书立说,为圣人立碑,保圣人安眠之地平安,这都无可厚非。 厚待圣人后人,借此招揽天下读书人,也无可厚非。 可若厚待圣人后人,变成了纵容圣人后人压榨百姓,那就有些过了。” 寇准听到这话,脸色阴晴不定。 寇季继续说道:“祖父等人觉得,厚待圣人后人,是在感谢圣人传下教化文章之功。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其实是在害人? 你们在保圣人子嗣昌盛,可一旦发生了兵灾,最先遭殃的就是她们。 因为他们在你们庇佑下,占据了大片土地,积攒了数之不尽的粮食、钱财。 这些不都是兵灾的时候最缺的东西吗?” 寇季其实想以更激烈的话劝诫寇准,但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口,反而用了一套寇准能接受的说辞。 眼见寇准沉默不语,寇季又道:“侵占百姓良田的四类人中,出世之人是最难对付的。 祖父想要对付他们,又不让他们给朝廷造成麻烦,这很难。” 丢下了这番话。 寇季不再言语,退出了书房,任由寇准一个人在书房里沉思。 寇季怀揣着手书回到了院子,钻进了书房,就开始给杨文广写信。 有了赵祯和寇准认定的手书,寇季就可以在保州建立一支一万人的兵马。 虽说比起大宋的兵马人数,这一万人只是九牛一毛。 但对寇季而言,有这一万人在手,他心里会更踏实一些。 只要他好好的打造这一万人,即便是出现了最坏的状况,他也能应对。 寇季忽悠赵祯建立亲军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养马的两千青壮弄一个名头。 只是没想到赵祯添了一次,寇准又添了一次。 一下把人数添到了一万人。 既然有了组织一万人兵马的权限,那寇季就不打算浪费。 他要努力把这一万人发挥到了极致。 写信给杨文广,就是为了让杨文广给他挑选一些好兵。 至于统领兵马的人手,自然不可能是杨文广。 虽说杨文广可以兼任两军的统领。 但是寇季不打算让杨文广统领天子亲军。 寇季打算让狄青担任天子亲军的统领。 狄青太过年幼,虽说经历了几场战事,但独领一军,仍旧有些单薄。 所以寇季打算再帮狄青物色一个老成持重的副将。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并不着急。 现在要做的就是挑选好人手,让狄青操练起来。 同时寇季也打算给狄青写一封信,让狄青写信找曹玮、李昭亮二人哭哭穷,从他们两家套出一些练兵的好手,帮狄青练兵。 曹玮自己是名将,手里自然有不少能征善战的老卒。 李昭亮虽然不是名将,可他爹是,他爹必然给他留下了不少老卒。 这些人都是人才,没理由让他们留在汴京城里混吃等死,应该利用起来。 狄青是曹玮的得意门生,李昭亮的忘年交。 他开口问这二人要人,远比寇季开口要容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89章 虚伪二字的可怕 寇季给狄青、杨文广二人写好了信,拿着信出了书房,准备找寇忠派人送去保州。 刚出房门,就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院子外的月亮门下晃荡。 仔细一瞧,却是他祖父寇准。 寇准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揪着胡须,在院门口不停的踱步。 他几次迈腿踏进了寇季的院子,又几次退了出去。 似乎在犹豫、踌躇。 “祖父?” 寇季主动迎上前,看着寇准一脸询问的神色。 寇准脚下一顿,收回了揪着胡须的手,灿灿的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有几处老夫想不通,所以想过来找你问个清楚。” 寇季刚才在寇准书房里,并没有把话说透。 有几处问题,寇准怎么想都想不出头绪,所以才会找上门来,找寇季问一个清楚。 “祖父屋里请……” 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收视,随同寇准进了自己的书房。 坐定以后,寇季疑问道:“祖父有何疑惑?” 寇准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抚摸着胡须,拧着眉头,沉吟道:“老夫始终想不通,为何你会说寺庙、道观里的田产是最难收回的,反而曲阜孔家的田产是最好收回的?” 寇季并没有急着回答寇准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祖父是如何看待这两者的?” 寇准认真的道:“老夫以为,寺庙、道观并不能左右朝局,下手处理他们,他们翻不起什么大浪。反倒是曲阜的孔家,跟读书人关系密切,一旦对他们下手,天下的读书人只怕不会答应。” 寇季笑道:“那祖父可就想错了。天下读书人之所以跟孔家关系密切,那是因为他们学习的圣人文章,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学习的圣人文章。 只要他们沾上了孔家,就能在士林里博得一个好名声。 以后不论是参加科举,还是混迹仕途,都能借此跟上官表示亲近。 归根结底,读书人所求的还是仕途。 祖父已经加开了三年恩科了,再开三年又何妨? 只要祖父您愿意开恩科,就算您把曲阜翻一翻,读书人只会一门心思的为恩科做准备,哪有心思去管孔家的事情。” “可朝堂上的百官……” 寇准仍有顾虑。 寇季咧嘴笑道:“朝堂上的百官们自身难保,哪有心思去管孔家。” “自身难保?” 寇准一脸狐疑,暗自思量了一会儿,盯着寇季恍然大悟,“你跟官家背地里在谋划百官?你们二人要给百官找麻烦?” 寇季缓缓点头。 寇准抬手指了指寇季,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点怀疑,朝堂上目前的变局,都是寇季一手算计好的。 先是通过揭穿军制糜烂的问题,促使朝廷开始裁军。 然后在朝廷裁军遇到了困难的时候,又引出了土地兼并、土地侵占的问题。 朝廷想要解决土地兼并、土地侵占的问题,就绕不过百官。 面对百官拦路,朝廷还没想出对策,寇季又提前布局,算计了百官。 一环套着一环,像极了圈套。 “摊上这么个孙子,老夫心好累啊!” 寇准心里感叹了一句,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往外走去。 他原本还想问一问寇季,寺庙、道观为何会是阻力最大的那个? 现在却不想问了。 寇季神色古怪的看着寇准离开了自己的书房。 他有些不明白寇准在离开以前,指着他长吁短叹的是什么用意。 不过他也没有细想。 在寇准走后,他就出了书房,去找寇忠。 刚出了院子门,就看到了寇忠小跑着到了他面前。 不等他开口,寇忠率先开口道:“小少爷,张元回来了。” “张元回来了?” 寇季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闪过一道喜色。 “快带我去看看。” 寇忠带着寇季,七转八转到了府上的一座偏院。 张元就在偏院里的桌上,正在胡吃海塞。 他身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里捧着一只肥鸡,在大肆咀嚼,身上毫无读书人的气质。 更像是一个饿极了的乞丐。 寇季进入到了偏院以后,张元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胸肉,丢下了被他啃的只剩下了一半的肥鸡,快步走到了寇季面前,躬身道:“小人张元,见过小少爷。” 张元嘴里含着鸡胸肉,说话有些含糊。 寇季并没有因此责怪他,而是追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张元呲着牙,油乎乎的嘴裂成了一个八字,笑呵呵的道:“小少爷放心,事情已经办妥了。”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笑问道:“佛头山的那些土匪不好对付吧?” 张元一脸疑惑的道:“挺好对付的啊。那些人被新平县令惯坏了,已经无法无天了。小人只是稍稍透露了一下,说官家为了给太后庆寿,钦点了清凉山下的应福寺为庆寿寺,并且拨了十万贯钱财给应福寺,让他们修缮寺庙用。 那些土匪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疑有差,嗷嗷叫着杀向了应福寺。 如今应福寺已经沦为了一片焦土。” 寇季闻言,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寇忠嘴角抽搐了一下。 二人对视了一眼。 寇季从怀里取出了两封信,递给了张元,吩咐道:“休息一晚,明日跑一趟保州,把这两封信送给杨文广、狄青。 信送到了以后,先在保州待一段日子。 等到鱼游伤势痊愈了以后,你跟鱼游一起返京。” 张元听到这话,先是愣愣了,随后什么也没有问,收下了寇季递过来的信,答应了一声。 寇季拍了怕他的肩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离开了偏院。 刚出了偏院没多久,寇忠小跑着追上了寇季,苦着脸道:“张元那厮还真是大胆,给太后庆寿的庆寿寺也敢动。 一旦消息传到了汴京城,肯定会朝野震动。 到时候不光是官面上会派人去查,皇城司的人估计也会倾巢而出。 难保不会查到他头上。” 寇季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担忧,所以才派他去保州跑一趟,避一避祸事。只要他人不在汴京城,就不会有麻烦。 刘美欠我一个大人情,他绝对不会看着这种事情牵连到我寇府头上的。” 顿了顿,寇季笑道:“虽说他此行惹了一点小麻烦,但是却完美的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务。我还担心他闹出来的动静不够大呢…… 如今庆寿寺被毁,谁也瞒不住这个消息。 谁也不敢瞒下这个消息。” 寇忠听到寇季这番话,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小少爷心里有数就好。” “现在应该喝两杯,庆祝一下。” “不去看看向府的小姐?” 寇季侧过头,盯着寇忠打量了许久,黑着脸道:“要你管!” 寇忠愣了愣,摇头一笑。 …… 翌日。 三更天。 寇季早早的起床,穿戴整齐以后,赶去上朝。 刚到了东华门门口,就看到了百官们急匆匆的往东华门内走去。 寇季所料不差的话,新平县的庆寿寺被土匪烧成了灰烬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汴京城。 寇季跨国了金水桥,到了垂拱殿上。 殿内。 赵祯黑着脸,高踞于龙椅上。 上朝以后。 不等寇准开口,赵祯手里捏着一本奏疏甩到了地上,板着小脸,恼怒道:“谁能告诉朕,朕钦点的庆寿寺,为何会遭了土匪的毒手?” “新平县令在给朝廷的奏表上,口口声声说,新平县在他的治理下已经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那这伙土匪是哪儿冒出来的?” “新平县毗邻的长武、永寿两县,皆没有这一伙土匪的踪迹。” “你们谁能告诉朕,这伙土匪是哪儿冒出来的?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 赵祯在垂拱殿上大声的咆哮着。 赵祯第一次在垂拱殿上彰显出了他皇帝该有的威严。 有能力阻止他的寇准,坐在椅子上在闭目养神,任由赵祯在垂拱殿上释放自己的怒火。 曹利用缓缓出班,硬梆梆的道:“兴许是其他地方的流寇?” “流寇?” 赵祯盯着曹利用,怒吼道:“你当朕是三岁稚子?你堂堂枢密使,会不知道流寇过境是如何景象?他们若是流寇,为何不盯着新平县内的豪门大户,反而盯着应福寺呢? 难道朕钦点的庆寿的寺庙,就比那些豪门大户更显眼?” 曹利用被怼的说不出话,闭上嘴退到了一旁。 赵祯继续在垂拱殿上怒吼,吼了许久以后,见无人搭话,他才停下。 就在百官以为赵祯的怒火宣泄完了以后。 赵祯再次开口,“朕想起来了,前些日子的时候,你们,你们,还有你们,刚刚跟朕说过,新平县令是什么治世良臣,国之栋梁。” 赵祯指着当初赞扬新平县令的官员,谩骂着。 “其治下盗匪猖獗,也算栋梁?也算良臣?是朕瞎了眼,养了你们一帮有眼无珠的臣子,还是你们瞎了眼,分不清楚忠良?” 御史中丞出班,挺着腰杆子,朗声道:“官家,为新平县令加官进爵,乃是您的主意。臣等也只是顺应了您的心思。” 赵祯讥笑了一声,道:“照你的说法,这是朕的错?” 御史中丞不咸不淡的道:“官家有没有错,老臣不知。老臣只知道老臣等人无错。” “呵呵……” 赵祯冷笑了一声,盯着御史中丞道:“那朕要你何用?我朝有官员多少人?数十万人。朕能盯着每一个人?朕想要知道下面的情况,想要知道下面的官员,也是通过尔等的耳舌。 朕被尔等蒙蔽,做出了错事。 尔等也不查证,就跟着朕一错再错。 那朕给尔等监察天下官员的职权,是个摆设?” 御史中丞一愣,硬着头皮道:“老臣也是为了顺应官家的心思……” “顺应朕的心思?” 赵祯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笑道:“现在给朕说,顺应朕的心思。那你此前在朝堂之上,弹劾朕的时候,指责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顺应朕的心思?” 不等御史中丞开口,赵祯目光一冷,盯着他,质问道:“既然你要顺应朕的心思,那么朕就告诉你朕现在的心思,不知道你能不能顺应朕的心思。 朕想断了你的俸禄,将你罢官去职,你能不能顺应朕的心思?” 御史中丞脸色有些难看的拱手道:“官家尚且年幼,尚未亲政,满朝文武的升迁调度,还得有太师定夺。” “虚伪!” 赵祯冷哼了一声,坐在了龙椅上,不再开口。 御史中丞的脸色,一变再变,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官……官家……官家啊……” 御史中丞哆嗦着哀嚎了一声,噗通跪倒在了地上。 赵祯随口说出的‘虚伪’二字,对他而言,比杀头还可怕。 这两个字一旦扣到了他头上,他这辈子的仕途就算完了。 不仅是他,他的子嗣,也会因此被牵连。 皇帝能随便评价别人吗? 明显不能! 先帝在位的时候,柳永参加科举,先帝给出了‘属辞浮糜’四个字的评价。 自此以后,无论柳永参加多少次科举,主考官都不取他。 是柳永才华不够吗? 不是。 是先帝的评价的作用。 有先帝‘属辞浮糜’这四个字的评价在,除非当今官家开恩,不然他纵然考一辈子科举,也没有一个主考官敢取他。 赵祯在垂拱殿上评价御史中丞虚伪,可比先帝评价柳永属辞浮糜更严重。 “老臣……老臣没有对不起官家,更没有对不起江山社稷,官家为何要置臣于死地?” 御史中丞跪在地上,瞪着眼睛,颤声质问赵祯。 赵祯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 御史中丞看向了寇准,质问道:“太师总摄国政,就任由官家如此胡闹吗?” 满朝文武也看向寇准,想看看寇准如何作答。 寇准若是认可了赵祯的话,那御史中丞就死定了。 寇准若是认可了御史中丞的话,那赵祯或许会不高兴,但百官们却会因此松一口气,御史中丞也会因此得救。 寇准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假装沉吟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 “诸位都看着老夫作何?”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0章 今年大宋无人升官 现在是您说这个的时候吗? 满朝文武心里齐齐埋怨。 寇准干咳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年幼,说话难免不知轻重……” 满朝文武齐齐松了一口气。 御史中丞也松了一口气。 寇准嘴角微微挑起,又道:“但御史中丞,前后言行不一,明明自己失职,却要硬责怪到官家头上,确实有些虚伪。” 满朝文武齐齐瞪大了眼珠子,御史中丞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准。 寇准缓缓起身,对着赵祯拱了拱手,面对满朝文武,淡淡的道:“官家年幼不假,但官家已经十一了,再过几个月就十二了。 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官家年满十二,也该掌控一些朝廷的权柄。 待到官家舞象之年,老夫就会将朝廷的权柄,尽数归还官家。 所以老夫希望,诸位以后能认真看待官家,认真听官家的每一句话。 别总是把官家当成一个孩子。” 寇准目光落在了御史中丞身上,冷冷的道:“老夫之所以赞成官家的话,没有偏向于你,不是因为你虚伪,而是因为你欺君! 官家同你对质,你说不过官家,就拿官家年幼说事,你这是在欺官家年幼。 自己失职在前,却不思悔改,仍旧巧舌如簧,甚至不惜把自己的罪过,推到官家身上,你罪该万死。” 寇准话音落地,回身对赵祯拱手道:“官家,御史中丞罪犯欺君,又企图诬陷君王,应当如何处置?” 赵祯闻言,挺起胸脯,沉吟了一下,道:“罢官去职……” 赵祯话音未落,寇准朗声道:“老臣以为,欺君当斩!” 赵祯心有仁慈,还想放御史中丞一条性命,但听到了寇准的话以后,他浑身一震,郑重的点头道:“斩!” 寇准缓缓点头,回过身,甩了甩袖子,冷哼道:“拖出去!立斩决!” 随着寇准一声令下,殿外的御前卫冲进殿内,驾着御史中丞往殿外走去。 寇准环视群臣,冷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赵祯似乎找到了一点当皇帝的感觉,腰杆挺的笔直,有寇准在身旁帮他撑腰,他显得底气十足。 “吏部、三司?朕当初让尔等仔细核查新平县令等人的功过,尔等是如何核查的?” 赵祯脸色冷冰冰的质问。 三司副使赶忙出班,拱手道:“臣有失察之罪!请官家降罪!” 赵祯目光落在了寇准身上,一脸的询问之色。 寇准沉吟了一下,道:“官家,三司副使有失察之罪,当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赵祯点头道:“那就罚俸一年!” 三司副使赶忙躬身道:“臣认罚。” 处理了三司副使以后,赵祯冷哼了一声,质问道:“吏部何在?” 寇季抱着朝笏,缓缓出班,道:“臣吏部侍郎寇季在。” 赵祯故意做出了一副凶狠的样子,“寇季,朕让你执掌吏部,你就是这么掌管吏部的?那些欺上瞒下的赃官,你们吏部居然能给出上评? 其中有何缘由,还不细细的给朕道来。” 满朝文武听到赵祯这话,嘴角直抽抽。 态度差距也太大了吧? 面对御史中丞、三司副使,赵祯喊打喊杀的。 面对寇季,虽然也凶巴巴的,但明显有袒护之意。 寇季抱着朝笏,委屈的喊道:“官家啊!臣冤枉啊!” “你有何冤屈?” “臣从没有给那些赃官上评啊。” “哦?那为何朕去你吏部的时候,你会把那些赃官的卷宗放在案几上。” 寇季苦着脸,哀声道:“臣之所以把那些赃官的卷宗放在案几上,是因为臣察觉出了那些赃官呈报上来的政绩、风评,有问题。所以放在案几上,准备派人去查证一番。 却没料到官家您驾临吏部,偷偷拿走了那些卷宗。” 赵祯一愣,板着脸继续质问道:“那朕在垂拱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要给那些赃官升官的时候,你为何不阻止?” 寇季无奈的道:“臣尚未查证他们呈报上来的政绩、风评中存在的问题,所以臣不敢出声。臣又不是御史,可以闻风奏事。 没有实证的事情,臣可不敢拿到朝堂上欺骗官家。” 赵祯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他点着小脑袋道:“如此说来,小寇爱卿在这件事上无错。是朕疏忽了,以为你放在案几上的卷宗,是上评的卷宗。” 寇季赶忙道:“官家不必自责,那些赃官的升迁文书,至今仍旧压在吏部,并没有酿成大错。” 赵祯点头道:“如此甚好。” 赵祯侧头对寇准道:“太师,小寇爱卿做事妥贴,不妄言、求实证,对朕又忠心耿耿,当为百官楷模。朕有意赏赐一番小寇爱卿,彰显朕的隆恩,太师以为如何?”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回官家,寇季乃是老臣的孙儿,老臣又身居总摄国政之位,老臣开口帮他讨要赏赐,难免会遭人非议。 此事还是有官家定夺为好。” 赵祯见寇准不肯开口,又分别请教了向敏中、王曾二人。 向敏中、王曾二人,皆以跟寇季关系亲厚,不变插嘴为由,推脱了。 三个老倌心里跟明镜似的。 打死也不愿意给寇季、赵祯二人捧臭脚。 今日垂拱殿里的这出大戏,明显是寇季、赵祯二人泡制出来的。 这君臣二人平日里互相吹捧,就已经够恶心人了。 如今还让他们三人捧臭脚,想得太美。 “那就赐小寇爱卿十万钱……” 赵祯最终决定,赏给寇季一点钱财。 至于加官进爵之类的,赵祯倒是感想,也敢说,但他知道,他说出来以后,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赏赐了寇季以后,赵祯不再言语。 寇准开口,着刑部派人前往新平县,查清土匪劫掠庆寿寺的事情。 同时勒令京兆府驻扎的兵马,前往新平县剿灭土匪。 除此之外。 寇准在满朝文武惊愕的眼神中,又宣布了一条震惊朝野的消息。 再加开一年恩科。 满朝文武闻言,一片哗然。 此前寇准镇压那些御史的时候,加开了三年恩科,如今又无故加开一年的恩科,那就是四年。 四年恩科下来,朝廷要新添近一千多进士。 寇准此举有何用意,满朝文武谁也猜不透。 散朝以后。 刑部派人赶往了新平县,同时内庭的文书,也跟着刑部的人手,一起送往了新平。 八日以后。 新平县传回消息,京兆府的驻军,在京兆府团练使的率领下,奔赴新平县,剿灭了佛头山上的土匪,获钱十三万贯有余,粮食二十四万担。 据刑部的人查证,佛头山土匪窝里的粮食,皆用京兆府常平仓里的麻包装着。 寇准得知此事以后,勒令刑部的人追查到底。 刑部的人不查还好,仔细追查了一番以后,牵扯出了一桩震惊朝野的贪污案,还牵连出了十六条人命。 赵祯、寇准,皆雷霆震怒。 京兆府内的官员,从上到下,几乎被一撸到底。 数百人被斩,数千人被举家流放。 负责查处这一桩贪污案的刑部侍郎回京的时候,万民恭送,据说还得了七八顶万民伞。 让人意外的是,寇季的便宜父亲寇礼,在这一次查处贪污案的时候,并没有被牵连。 不仅如此,在京兆府大批官员被斩以后,他居然捡了一个便宜,被擢升为一县县令。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 赵祯在垂拱殿上发威的那一日过后,寇季就再也没去过垂拱殿,一心窝在吏部理政。 偶尔会悄悄的递给赵祯一大堆卷宗。 让赵祯故技重施。 当赵祯再次在垂拱殿上拿出他‘看好’的官员名单以后,满朝文武学乖了。 再也没有人扬言说名单上的那些人该升官。 谨慎的选择闭口不言。 不谨慎的开口就是批评。 反正面对赵祯拿出来的名单,没有一个人说好的。 此后,每过几日,赵祯就会拿一份名单出来,让满朝文武议论。 满朝文武面对赵祯拿出来的名单,没有一个说好的。 如此往复。 七八张名单过了以后。 赵祯終于不再拿出新的名单,满朝文武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寇季把那些名单汇总到了一起,丢给了寇准。 “祖父,您让吕夷简在曲阜待了也有半个月了吧?可以让他对孔家下手了。” 寇准看着寇季丢给他的名单,神色格外复杂。 寇季挑选出的这些官员,一个个所处的位置都很刁钻。 不是各府、各路的中层官员,就是各府各路的上层官员。 在寇季、赵祯的算计下,满朝文武已经认定了这些人无法升官。 各府、各路的中层上层官员无法升官,那么处在最低层的官员,自然也无法升官。 纵然政绩卓著、风评上佳,也无法升官。 因为没人给他们腾坑,他们升也没地方升去。 “你这么一折腾,大宋今年无人升官啊……” 寇准捏着名单,长叹了一声。 寇季认真的道:“也不是啊。比如由外调遣入京的,还有调往京兆府的,都升了啊。” “几百人吗?” 寇准嘴角抽搐着说。 寇季点头道:“已经不少了。” 寇准懒得再跟他说话。 大宋每年调遣的官员,数以万计。 寇季这么一折腾,剩下了几百人。 寇准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老夫说的。你当初说,你跟官家的谋划成功了以后,满朝文武会自身难保。 可如今的结果确实,你自身难保。 满朝文武如今还被蒙在鼓里,一旦他们知道了今年无人升官,他们一定会疯掉。 你会成为他们弹劾的对象。” 寇季果断甩锅道:“此事主导者是官家,他们要弹劾,也是弹劾官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按照官家的意思在做事而已。” 寇准瞪眼道:“你在坑害官家?” 寇季认真的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官家的江山社稷……” 寇准无言以对,只能摆手喝斥道:“滚蛋……” 寇季点了点头,离开了寇准的书房。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身提醒寇准,“您要拿曲阜的地,得尽快,迟则生变。” 寇准黑着脸道:“老夫不需要你提醒。” 寇季点点头,迈步离开。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以后,过了没多久。 寇忠前来禀报,“小少爷,慕家的人有找上门了。” 寇季听到这个消息,略微一愣,低声笑道:“过了快一个月了,慕家也该反应过来了。不过,他们的反应速度有点慢啊。” 寇忠哭笑不得的道:“从汴京城到川府,有千里之遥。慕家的人来往沟通,也需要时间啊。” 寇季点头笑道:“咱们的钱全散出去了?” 寇忠缓缓点头道:“全散出去了……如今全部兑换成了交子。如果不是小少爷您成竹在胸,老仆拿着那些交子,心里也慌啊。” 三百万贯的铜钱,全部换成了纸片片。 谁心里不慌? 也就寇季坐得住。 换作其他人,恐怕早就慌的寝食难安了。 寇季随着寇忠,到了寇府偏厅。 进了偏厅,就看到了胖乎乎的钱远,带着一个更胖的青年,在偏厅里等候。 钱远以仆人的姿态,站在胖胖的青年身后。 胖胖的青年身着一身蜀锦,站在哪儿看着有些呆、有些愣。 寇季进入偏厅以后,钱远带着胖胖的青年主动迎上前。 “小人钱远……” “蜀中慕容……” “见过寇侍郎。” 二人齐齐向寇季施礼。 钱远态度谦卑,胖胖的青年倒不呆了,也不愣了,只是他看着寇季的目光有些愤怒。 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番胖胖的青年。 迈步走到了偏厅的主位上坐下,笑道:“两位坐下说话。” 钱远请胖胖的青年坐下,自己躬身站在胖胖的青年身后。 寇季见此,笑问道:“钱老板,这位是?” 钱远陪着笑脸,躬身道:“寇侍郎,您还是称呼小人钱远吧。” 说完这话,他对寇季介绍那位胖胖的青年。 “这是我们慕家的小公子慕容。” 慕容拱了拱手,对寇季道:“在下慕容……” 寇季缓缓点头,吩咐寇忠道:“奉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1章 花钱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贵府的慕容……慕公子,似乎不太喜欢我?” 等寇忠派人送上了茶和点心,寇季端着茶杯笑吟吟的说。 钱远脸上的笑容一僵,暗中叹了口气。 他有心提醒慕容一二,却碍于寇季在,无法开口。 慕容之所以对寇季态度欠佳,跟寇季在川府内的所作所为有关。 寇季人虽在汴京城,可川府却被他搅动了一个天翻地覆。 川府的蜀中交子铺在出现了问题以后,慕家的人就一直在四处奔波。 为了就是在不出钱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麻烦。 奔波了许久,也没有一个结果。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 有人出现在了川府,开始收购百姓们手里的交子。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出面收购交子的人是傻子,是在花钱打水漂,是在花钱帮他们擦屁股。 然而,等寇府的人撒出了近一百多万铜钱以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再派人仔细调查了一番以后,得知是寇府的人在收购交子,他们有些慌了。 寇府收购交子有什么目的,打的什么算盘,他们一清二楚。 有商家想趁机逃跑。 可人刚出了川府,就被抓进了大牢。 他们可以买通川府的官员,帮他们一起欺上瞒下,却无法买通川府以外的官员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是川府以外的官员不贪,而是因为有寇季的命令在前,商家们就算给那些官员钱,那些官员也不敢收。 所有的商家,全被堵在了川府。 逃也逃不出去,就只能认栽。 几大商家商量过以后,决定全力出手,收回交子,借此减免各家损失。 等他们出手的时候,寇府的人已经把市面上的交子收购的七七八八了。 他们只捡到一些残羹剩饭。 而且还是原价回收的。 因为百姓们宁肯相信寇府这个外来户,也不相信川府本土的商家。 商家们想要从百姓们手里抢回交子,只能原价收购。 几大商家的人为此,没少在背地里骂寇府。 慕容身为慕家的人,自然听到过家里长辈背地里骂寇府。 他先入为主,觉得寇季是一个奸诈狡猾的人。 因此,在面对寇季的时候,自然没有好脸色。 慕容听到了寇季的话,语气生硬的道:“寇侍郎多心了……” 寇季笑眯眯的瞥了他两眼,不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慕容为何对他没有好脸色,他心里多少能猜到一些。 寇季悠悠的道:“你二位到我寇府,所谓何事?” 钱远往出走了几步,走到了慕容身侧,苦着脸,躬身道:“还请寇侍郎高抬贵手,放我慕家一马。” 寇季一脸意外的道:“你这是何意?我可从来没有为难过你们慕家,何谈放慕家一马?” 钱远哀声道:“事到如今,寇侍郎还要打哑迷吗?” 寇季目光在慕容身上打量了一二,笑问道:“你能做慕家的主?” 钱远一愣,赶忙看向慕容。 慕容咬了咬牙,起身,拱手道:“还请寇侍郎放我慕家一马。” 寇季点头笑道:“慕家也算是名门,对朝廷有功,受过我朝太祖、太宗、先帝三位皇帝颁奖。 我身为朝廷命官,就算不给其他人面子,也不能不给三位皇帝的面子。 你们想让我如何放过慕家?” 钱远闻言,赶忙道:“我慕家连同几大商家,愿意以三成的价格,收回贵府手里掌握的交子。” “三成?” 寇季低声一笑,询问站在门口的寇忠,“寇忠啊,我寇府收购蜀中交子铺的交子,花了多少钱财?” 寇忠躬身道:“回少爷的话,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一千万贯。” 钱远、慕容闻言,脸色一变。 寇季盯着他们二人感慨道:“我寇府花了一千万贯收购蜀中交子铺的交子,你慕家却想拿三成的价格拿走。 我寇府一下要折损七百万贯。 折损如此大,就算是我答应。 我祖父也未必会答应。” 钱远脸上强挤出了一丝笑意,干笑道:“寇侍郎,据小人所知,贵府收购交子所花的钱财,不足三百万贯吧。” 寇季淡然道:“我寇府花了多少钱财,难道我寇府的管事,还没你一个外人清楚?” 钱远哀声道:“寇侍郎,一千万贯钱,就算我们几大商家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啊。” 寇季微微眯起眼,冷笑道:“拿不出一千万贯钱,你们就敢发一千万贯的交子?” 钱远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寇季冷哼一声道:“交子建立之初,本该是与人方便的,是你们几大商家见交子可以牟利,就滥发交子。 你们若是借机谋一些小利也就罢了。 可你们贪得无厌,越发越多。 最终导致积重难返,引得百姓挤兑交子。 你们若是肯拿出吞没得钱财应对百姓的挤兑,或许还不会引起这场风波。 可你们贪心作祟,自作聪明,不仅没有拿出钱财去应对百姓挤兑,反而诱骗更多的人加入到蜀中交子铺中。 最终导致了蜀中交子铺彻底崩溃,无法收场。” “胡说!我慕家也是受害者。归根结底都是周家卷走了交子铺的存钱的错。 错在周家,跟我慕家无关。” 慕容突然开口,为慕家辩解。 寇季闻言,微微愣了愣,讥笑道:“你们慕家的这位公子,以前没有插手过你慕家的生意吧?” 钱远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瞥了慕容一眼,冷哼道:“难怪这么幼稚,这么愚蠢。” “你……” 慕容恼怒的瞪着寇季。 寇季骂道:“你慕家是蜀中交子铺最大的东家,若是没有你们慕家首肯,谁能把蜀中交子铺里的存钱拿走? 周家之所以能抽身逃离川府,不是因为他们卷走了蜀中交子铺里的存钱。 而是因为以你慕家为主的几大商家,在此之前就已经瓜分了蜀中交子铺里的存钱。 所谓的周家卷跑了蜀中交子铺的存钱,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慕容闻言,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钱远。 钱远有些无奈的低下头。 寇季见此,略微愣了一下。 他有些想不明白,慕家为何会派遣这么一位有点单纯的可爱的人过来跟他谈。 慕容盯着钱远,质问道:“真是如此?” 钱远叹了一口气。 慕容脸色一沉,坐在缓缓坐下,一句话也没说。 钱远对寇季拱手道:“寇侍郎既然把话说的通透,小人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此事我慕家有错,我慕家愿意认罚。 只是寇侍郎口中的一千万贯,我慕家真的拿不出来。 四百万贯,是我慕家能拿出的所有钱。” 寇季听到这话,也不在遮遮掩掩,他坦言道:“我费尽心思收回来的交子,只能赚一百万贯的话,那我还费这个心思干嘛?” 钱远咬牙道:“那就请寇侍郎说一个数字。” “一千万贯!” “太多,我慕家就算倾家荡产,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寇季不屑的道:“别给我在这里装可怜。在我眼里,你们一点儿也不可怜。 那些被你们坑了的百姓,才是真正的可怜人。 你们对他们没有心生怜悯,凭什么要让我对你们心生怜悯? 蜀中交子铺又不是你们慕家一家的。 还有其他几大商家。 一千万贯,平摊到你们每一家的头上,也就不到两百万贯而已。 对其他几家而言,那是伤筋动骨,对你慕家而言,还不足以伤筋动骨。” 钱远咬牙道:“寇侍郎是打算把我们蜀商逼死吗?” “一千万贯,还逼不死蜀商。” “……” 钱远沉声道:“寇侍郎就不怕我蜀商赖账吗?” 寇季闻言,乐了,“你们可以试试。 别人看到了你们慕家的御笔,或许会忌惮。 我却不会。” 寇季盯着钱远道:“我不仅要一千万贯钱,我还有三个条件。 其一,我寇府要在蜀中交子铺占据一成份子,是真正的一成份子。 其二,蜀中交子铺的东家,不得超过四家。 其三,以后蜀中交子铺兑出去的铜钱,必须是我寇府铸币坊铸出的铜钱。” 钱远听到这话,觉得寇季疯了。 寇季跟他们要一千万贯钱,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接受的范围。 寇季居然还敢再提条件? 他觉得寇季有些痴心妄想。 钱远几乎想都没想,拱了拱手,带着慕容准备离开。 寇季盯着他们的背影,淡淡的道:“交子铺,不是这么做的。真正的交子铺,需要汇通天下。” 钱远听到了这话,浑身哆嗦了一下,闷头往外走去。 寇忠在钱远走后,进去到了偏厅内,神色古怪的盯着寇季。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觉得我有些丧心病狂?” 寇忠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跟钱远是一个心思。 他觉得慕家等几大商家能兑换寇府的交子,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别说依照交子原价了,就算是按照钱远刚才说的,四百万贯钱的价格,寇府也赚的盆满钵满。 毕竟,寇府拿出去购买交子的钱,含铁量很高。 而慕家等几大商家交付给寇府的铜钱,绝对是那种含铜量很高的铜钱。 一出一进之间,寇府真正赚到的铜,远比一百万贯要多。 寇季淡然一笑,道:“放心吧。他们会答应的。” 寇忠觉得寇季在说梦话。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寇季的话。 反正如今蜀中交子铺的交子在寇府手里握着,只要寇准不倒,没人敢赖寇府的前。 主动权在寇府手里握着,寇季怎么折腾都行。 寇季吧嗒着嘴,感叹道:“回头我重新再做一套样钱,你给铸钱坊送去。 告诉他们,严格按照我吩咐的铸钱方法铸钱。 再敢自作主张,往里面多加铁,就全砍了。” 寇忠闻言,赶忙道:“小少爷放心,老仆会派人仔细盯着,再有人胡来,老仆定不饶他。” 寇季缓缓点头。 他坐在偏厅里沉吟了良久,突然又开口道:“寇忠啊!我寇府马上又要有一大笔钱财入账了。 眼看寇府的库房就堆不下了。” 寇忠沉吟了一下,提议道:“要不挖个密窖藏起来?” 寇季果断摇头,“把钱藏起来,那就不叫钱了,叫土! 流通起来的钱,才叫钱。 不能流通的钱,根本不是钱。” 寇季看向寇忠道:“我们得想办法花钱了。” 寇忠闻言,沉吟道:“置办一些田产,宅子?” 寇季盯着寇忠打量了许久,叹气道:“我就不该找你商量如何花钱。” 寇季细思了一下,沉吟道:“我目前能想到的花钱的法子,就是帮保州新建的新军,添置军械。” 寇忠一愣,急声道:“小少爷,那可是天子亲军,自有国库拨款,您可别乱掺和。” 寇季遗憾道:“我就怕他们手里的军械不够好,以后拉出去了丢了我的脸。” 寇忠迟疑道:“您不是亲自指点了府上的匠人,铸造出了军械的样式。 又派遣府上的匠人去保州,专门帮天子亲军铸造军械吗? 有朝廷出钱,咱们府上的匠人锻造,你还怕天子亲军没好的军械?” 寇季闻言,左右瞥了一眼,见没人关注,低声提醒寇忠道:“此事一定要保密,千万别告诉外人。 以后负责往来保州和汴京城之间传信的人,最好也给我找一些没读过书,不识字的。” 寇忠愕然道:“小少爷在防着读书人?” “读书人守不住秘密……” “那倒也是……” “……” 寇府里,寇季因为钱多的花不完而烦恼。 在汴京城里的一座别院里。 有人却在因为要付出一大笔钱而烦恼。 “寇季其人……哎……” 一个四旬的中年人,圆滚滚,胖乎乎的坐在石凳上,满脸愁容,一身蜀锦长衫挤的快要爆开了。 他想评价寇季一二,可话说了一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他身前,钱远弓着腰站着,态度谦卑。 “此番是我慕家栽了……” 中年人捧着肚子,长叹了一声。 钱远叹气道:“此事不怪二爷,谁能料到寇季会突然插手。 若不是寇季突然插手,我慕家也不会栽这么一个大跟头。” 中年人摇了摇头,道:“寇季固然厉害,可归根结底,还是我贪心所致。 我若不贪心,我若在周家逃离以后,就让人将此事上奏给朝廷,由朝廷出面,平定此事。 我慕家也不会折损这么多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2章 向家有采女? “二爷,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拿出这笔钱吧?咱们慕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拿出了这笔钱以后,也会伤筋动骨。 要不小人派人去给大爷说说,让大爷走走王府的门路?” 钱远忧心忡忡的提议道。 中年人思量了一下钱远的提议,苦笑着摇了摇头。 “白白送钱出去给人花而已,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寇季就是认准了我们赖不掉寇府的账,才敢跟我们狮子大开口。” 钱远哀声叹气的道:“可一千万贯,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捧着肚子,挺直了腰杆,幽幽道:“寇季不是已经说了吗?这一千万贯钱财,又不是我慕家一家出。 凡是在蜀中交子铺里有份子的,参与过分钱的那几家,都得出。” 钱远苦笑道:“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他们能吐出来?” 中年人瞥了钱远一眼,无奈道:“他们不怕被灭门,也可以不吐。” 钱远吓了一跳,“寇季不会这么狠吧?” 中年人嘲讽的笑道:“当官的没有一个不狠的。” 钱远惊叫道:“他还敢动手杀人?” 中年人盯着钱远,认真的道:“不是他,是我们。” 钱远心头一跳,有些愕然的盯着中年人。 中年人知道钱远心中有疑惑,他长叹了一声道:“这就是寇季的高明之处。他要清理人,却不会亲自出手。我们这些被他敲诈了一千万贯钱财的人,还得帮他清理人。” 钱远眼睛越瞪越大,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浓。 “不明白?” 中年人询问。 钱远郑重的点点头。 中年人感慨道:“就凭他告诉你的汇通天下四个字。我们不仅得被他敲诈一千万贯钱财,还得答应他三个条件。 交子创立之初,牟利有多快,我不说你也知道。 若不是我们贪心,做坏了交子,交子肯定能够成为我慕家最赚钱的生意。 即便做不到汇通天下,做到汇通川府,我慕家也足以富可敌国。” 钱远瞪大眼,张大嘴,一脸惊愕,却说不出一句话。 中年人继续说道:“我们不懂做交子,可寇季明显懂。这是一门好生意,也是一门大生意。我们做不了,但寇季明显能做。 他之所以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不是在为难我慕家,而是在给我慕家一个机会。 一个跟他合作的机会,一个把交子做到汇通天下的机会。 知道交子做到汇通天下以后,代表着什么吗?” 钱远听到这个问题,心里隐隐有一个答案,却不敢说出口。 只是强咽了一下口水,晃了晃脑袋。 中年人长出了一口气,喃喃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钱远心神震动,浑身有些哆嗦。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是皇帝才有的权柄吧? “派人回去,告诉我大哥,让他找其他几家,凑足寇季要的一千万贯钱财。若是有人不肯,就踢出蜀中交子铺。 具体怎么做,我大哥清楚。 再去备上一份厚礼,我要去亲自拜会寇季。” 中年人心里也不平静。 跟钱远内心的惊恐不同,他的内心充满了震惊、喜悦,甚至还有点小小的疯狂。 钱远缓缓收起了内心的惊恐,躬身答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中年人突然出声问道:“小郎如何?” 钱远苦笑道:“从寇府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怎么叫也不肯出来。” 中年人叹息一声,“是我太娇惯他了。” 钱远道:“小公子的性子方正,又很少接触生意场上的事,碰到了生意场上的肮脏事,难免有些想不通。” “我慕家世代为商,他避不开的,迟早有一日,他还是要出面做生意的,想不开,也得想开。” 中年人感叹了一句。 钱远也叹了一口气,退出了院子。 …… 两日后。 寇府。 中年人携带重礼拜访寇季。 寇季让人领着他到了四君园,二人长谈了一番。 中年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吩咐寇忠派人去川府,押解一千万贯钱。 由于数量庞大,寇季决定将一部分钱就近运往江陵的食邑,另一部分押送回寇府。 寇忠得知这些消息以后,差点没笑歪了嘴。 他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寇准知道,却被寇季给拦下了。 此事还不宜让寇准知道。 时间一晃。 入了深秋。 曲阜发生了一件大事,轰动了朝野。 代天巡守的天使吕夷简入了曲阜以后,查处出曲阜官员,跟孔家勾结,侵占民田,欺压百姓等罪证。 满朝文武得知了此事以后,有抨击孔家的,有帮孔家说话的。 他们分成了两派,在朝堂上大吵了一架。 抨击孔家的官员认为,孔家虽为圣人后裔,但不应该成为一个拥有特权的家族,凌驾于律法之上。 帮孔家说话的官员认为,满朝文臣学的是圣人文章,受圣人恩惠,就应该庇佑圣人后裔,圣人后裔享受一些特权,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双方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寇准百般劝阻无果以后,就懒得搭理他们。 他密令身在曲阜的吕夷简,查清孔家侵占的良田数目,以及良田的来历。 吕夷简拿到了寇准密令以后,对曲阜的孔家也没客气。 他派遣了重兵,以剿匪为由,围困了孔家的几大庄子。 将孔家嫡系全部堵在了庄子内。 然后派人开始清查孔家的田产。 孔家知道事情不妙,就派人前往汴京城上奏此事。 曲阜周遭的官员也纷纷上书弹劾吕夷简。 一时间,吕夷简成了众矢之的。 满朝文武中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员弹劾他冒犯圣人、大逆不道。 还有人弹劾他,受圣人恩惠,却不庇佑圣人后裔,乃是忘恩负义之徒。 寇准、王曾、向敏中三人对此,不闻不问,任由百官们去闹。 百官们在弹劾吕夷简的过程中,也探明了寇准三人的态度,有一部分人当即摇旗硒鼓。 但仍旧有一部分人紧盯着吕夷简不放。 即便是吕夷简查出了曲阜孔家吞没良田的罪证堆积如山,他们也假装看不见。 他们不仅弹劾吕夷简,还顺势弹劾寇准、向敏中、王曾三人,包庇吕夷简,纵容吕夷简。 为此,他们还不惜鼓动太学、国子监内的学子们,上街奔走,往各个衙门里递诉状,为孔家说话。 太学学子、国子监学子,在别人鼓动下,热血上头,不知道轻重。 当街拦下了寇准、王曾、向敏中三人的轿子,为孔家叫屈。 此举惹怒了寇准。 寇准当即让人记下了这些学子的姓名、籍贯。 这些脑袋发热的学子们脑袋也硬,在寇准让人记下他们姓名、籍贯的时候,愣是没有一个人隐瞒的。 然后…… 然后他们就凉了。 寇准先是派人到太学、国子监去,开革了他们的学籍。 然后又派人把他们的卷宗送到了吏部,下令永不录用这批人。 一时间。 汴京城里哀声遍野。 有人不甘心,借此放出谣言,诽谤寇准。 然而,谣言传出来没多久,这些人就被斩首弃市。 有人想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还没走到登闻鼓前,就被守在登闻鼓前的禁军杖毙在阶下。 即便如此。 那些不甘心的官员,不甘心的学子们,依旧没有放弃。 他们依旧在奔走呼喊。 只是他们喊了没多久,就喊不下去了。 吏部传出消息,今年经过吏部审核,能够升迁的官员,不到百人。 一瞬间,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吏部。 无人再去关注孔家,关注那些学子。 升官对他们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比起升官,孔家算什么?那些学子又算什么? 为了从吏部得到具体的消息,满朝文武频频宴请吏部属官,想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消息。 吏部属官一下子成为了满朝文武追捧的人。 吏部属官们被人嘲笑了小半年以后,終于扬眉吐气了一耙。 那些从吏部调离的官员,在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肠子都悔青了。 就在满朝文武忙着在吏部探听消息的时候,秋闱科考也跟着拉开了帷幕。 各地学子们不是忙着在家里温书,就是在前往考场的的路上,没有几个人再为孔家摇旗呐喊。 就在所有人忙碌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始作俑者的寇季却很闲,像是条咸鱼一样闲。 他躺在毯子上,侧着身,张着嘴,悠闲的等待向嫣将一个熟透了的柿子,剥去了外衣,塞进他嘴里。 甜软粘稠的柿子汁在他嘴里爆开,他舒爽的说了一个字,“甜……” 向嫣娇嗔的瞥了寇季一眼,用手里的手绢,帮寇季擦拭了一下嘴角黏上的柿子汁。 “再吃一个……” 寇季舒服的哼哼了一句。 向嫣闻言,从身旁的小篮子里,取出了一个熟透的柿子,继续剥皮。 “你自己没长手吗?干嘛使唤我姐姐。” 向家小妹并着双腿坐在另一张毯子上,气哼哼的瞪着寇季。 寇季哼哼了两声,懒得搭理他。 经过了数月纠缠,寇季已经成功的摘取了向嫣的芳心,如今正是他享受成果的时候,他那会搭理向家小妹。 向嫣剥好了柿子,递到了寇季嘴边,寇季撅嘴一吸,柿子汁被他吸进了嘴里。 向家小妹看着寇季一脸享受的表情,心里就来气。 她瞪着寇季,恶狠狠的道:“我祖父说了,柿子吃多了的人,拉不出屎……” “噗!” 寇季嘴里的柿子汁一口气全喷了出来。 他侧头恶狠狠的瞪着向家小妹。 向家小妹见寇季吃瘪,一脸得意洋洋的看着他。 向嫣有些嗔怒的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说出这种粗言秽语。” 向家小妹不满的嘟着嘴道:“这话是祖父说的,又不是我说的。前些日我贪吃柿子,祖父就是这么教训我的。” “……” 向嫣拿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妹有些无可奈何。 寇季瞪了向家小妹一眼,埋怨的对向嫣道:“咱们两个出来玩,你带她干什么?” 向嫣俏脸一红,垂下了脑袋没有说话。 向家小妹双手插着腰,义正言辞的道:“祖父让我过来盯着你们,免得你们二人做出什么丑事。” 寇季一脸愕然的道:“我跟你姐姐清清白白的,能干出什么丑事?” 向家小妹没有搭话,向嫣却捂着胸膛,嗔怒的瞪了寇季一眼,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你……你都那样了……你还想干什么……” 寇季一愣,伸出手凭空捏了一下。 向嫣的脸蛋一下红到了耳根子。 “你……你不许再那样……” “你们在说什么?” 向家小妹晃荡着脑袋凑了过来,一脸质问的道:“背着我在说什么悄悄话?” 向嫣紧紧的捂着胸膛,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还瞪了寇季一眼,提醒寇季也别胡说。 寇季笑眯眯的身出了三根手指。 向嫣头摇的像是拨浪鼓。 寇季又伸出了两根手指。 向嫣犹豫再三,慌忙点点头。 寇季咧嘴一笑,顺势往毯子上一趟,大大咧咧的道:“我跟你姐姐刚才在说官家采女的事情。” 听到‘采女’两个字。 向家小妹的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寇季盯着她,笑问道:“听说向府已经把你的生辰八字,还有籍书,送到了开封府?” 向家小妹绷着脸,道:“那又怎么样?” 寇季沉吟道:“以我的推算,你被选中入宫的几率很大。说不定入了宫以后,还能夺一个妃位。” 向家小妹嘟着嘴,威胁道:“我若是入了宫,当了妃嫔,就让官家每天把你吊起来打。让你每天欺负我,欺负我姐姐。” “哈哈哈哈哈……” 寇季失声大笑。 向家小妹板着脸,冷声道:“你笑什么?” 寇季幽幽的道:“我笑你太年幼,根本不知道宫里有多可怕。等你入了宫以后,欺负你的人比比皆是,你能从她们手底下活下来,才有资格把我吊起来打。” 向家小妹脸色微微一变,嘟着嘴道:“你就知道欺负我,我不跟你说了。” 向家小妹赌气的离开了。 寇季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敛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3章 向敏中病危…… 寇季盯着向嫣疑问道:“你们向府真的打算把小妹送进宫?” 虽说寇季初见向家小妹的时候,向家小妹给寇季的感官不好,但是接触的久了,寇季也渐渐的了解了她。 她其实就是一个有点小心眼,有点小鬼计的小丫头而已。 性子不坏,只是有点护短。 凡是跟她关系亲近的人,她都喜欢护着。 有人得罪的向府的姐妹,不等向府的姐妹开口,她就急吼吼的找上门去,去找人家算账。 这也很向府的三代男丁比较羸弱有关。 向府三代男丁里,并没有什么太出彩的人物,一个个在向敏中的教育下,都变成了书呆子,遇事能忍则忍。 忍久了以后,就被人当成了好欺负的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向家小妹才会变成小刺猬一样,对谁都凶巴巴的。 向嫣面对寇季的疑问,哀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是我爹的决定,我祖父也点头答应了,谁也改变不了。” 寇季皱眉道:“宫里可是一个是非窝……” 寇季左右瞥了一眼,见周遭没有人,向家小妹也跑远了,就小声的对向嫣道:“先帝在位时期,后宫诞下多名皇子皇女,除了官家、赵絮二人外,其他的全部夭折。 以你的聪慧,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 我若所料不差,刘娥、杨太妃二人八成也有参与。 小妹入了宫以后,落在她们二人手里,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你应该能想到。” 向嫣脸色难看的道:“我也知道宫里是个是非窝,可我祖父和我爹已经决定了此事,我也阻止不了。” 寇季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向家小妹入不入宫,那是向府的家事,寇季现在还不算是向府的人,他没办法插手。 “你祖父功利心太重……” 寇季如此评价。 向嫣却没有开口。 向敏中是她祖父,她还没有资格说自己祖父的坏话。 寇季沉吟了一下,又道:“小妹如果非要入宫不可的话,我会求一求陈琳,让他照应一下小妹。” “有陈大伴照应,小妹入了宫,肯定不会被为难,我替小妹谢谢你。” 向嫣低声说了一句。 寇季勾起嘴角,坏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向嫣先是一愣,见到了寇季坏坏的眼神以后,吓的慌忙躲闪。 寇季却向她扑了过去。 “小少爷?!” 寇季刚逮住了向嫣,背后响起了寇忠的声音。 寇季探出去的手一僵,黑着脸,回过身,一脸煞气的瞪着站在不远处的寇忠。 寇忠见寇季浑身煞气,吓了一跳。 他哆嗦着往后退了一步。 向嫣却借此逃远了,隔着老远,对寇季挥挥手,相约三日后再见。 寇季瞪着寇忠,恶狠狠的道:“你坏我好事?” 寇忠陪着笑脸道:“老仆刚才瞧了个明白,您钻进向家姑娘怀里……” 寇忠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因为寇季眼中凶光尽显。 寇忠赶忙道:“府上伺候您的丫鬟那么多,官家还赐了您不少宫女在别院养着,您要是有心思……” “你懂个屁!” 寇季低声骂了一句。 “说,找我何事。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回到府上,有你好看的。” 寇季一脸凶神恶煞的说着。 寇忠急忙道:“宫里来人了,说老爷请您入宫。” 寇季一愣,狐疑道:“这个时候召我入宫做什么?” 吕夷简在曲阜,大刀阔斧的在收拾孔家,从孔家清理出来的田产,在逐步的分给从东北疆裁撤下来的将士们。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貌似没有什么需要他插手的事情。 难道是满朝文武因为升官的事情闹到朝堂上了? 寇季狐疑的跟着寇忠回了府,换上了朝服以后,匆匆进了宫。 进了资事堂,赵祯、寇准、王曾、向敏中皆在,李迪也在。 寇季依礼挨个问侯了以后,寇准就甩给了他一卷文书。 寇季展开一看,有点懵,“让我担任此次开封府秋闱的考官?” 寇准三人齐齐点头。 赵祯板着脸,点着脑袋,一脸认同。 寇季拿着文书,有些不确定的道:“我非进士出身,身上也没有学士的职位,让我担任开封府秋闱的考官,会不会有些草率? 百官能答应?”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提醒道:“你只是副考,并不是主考。” 寇季恍然大悟,点头道:“那还行……” 寇准闻言,恨不得扑上前掐死寇季这货。 他黑着脸问寇季,“你知不知道让你担任副考,意味着什么?” 寇季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 向敏中在一旁小声解释道:“让你担任开封府秋闱的副考,来年春闱的时候,副考也必有你一席之地。” 寇季一瞬间就听懂了向敏中话里的意思。 开封府秋闱副考官不算什么,明年春闱副考,那才是重头戏。 历来科举考官,那都是抢破头的事情。 一旦担任了考官,不仅能名声大噪,在士林里扬名,还能网罗一门进士门生。 多一批进士门生,就等于多了一批政治资源。 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的党羽、班底。 虽说以寇季的年纪、地位,无法担任主考,无法大肆网罗门生。 但以他的身份背景,只要他担任考官,肯定会有进士会投入到他门下。 有了这一批进士门生,寇季在朝堂上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 明白了寇准此举的深意,寇季紧握着文书对寇准深深一礼。 想来寇准为了帮他争取到这个副考官的身份,没少遭人非议。 虽然没人敢当着寇准的面说寇准的坏话,但是背地里必然骂寇准以权牟私。 同时,寇季也没忘了对王曾、向敏中施礼。 想来他们在这件事中也起了不少作用。 寇准三人见寇季难得的向他们躬身施礼,微微一愣。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赵祯有心跟寇季说两句,想向寇季表表功,想告诉寇季,寇季之所以能够担任副考官,他也有出力,可他却一直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寇季收起了文书以后,寇准提醒道:“此次开封府秋闱科考,由李迪担任主考,你和开封府知府担任副考。 一应事由,李迪会告诉你。 遇事不决,也可以请李迪出面帮忙。” 依照惯例,秋闱科考的时候,一般是由各州府主官担任主考,属官担任副考官。 一些特殊情况,还会邀请各府路转运使或者安抚使担任主考。 唯一例外的就是开封府。 开封府作为京师所在,秋闱的时候,不只是开封府内的学子会参加科考,太学、国子监的学子,也会在开封府科考。 所以每次开封府秋闱科考,朝廷都会派遣一位朝中重臣坐镇。 为的就是彰显朝廷对科举的重视。 寇季听完了寇准的话,对一旁的李迪拱手道:“那就劳烦李爷爷了。” 李迪哈哈笑着,拍着寇季的肩头道:“有老夫坐镇,保你无忧。” 李迪应该算是几个老倌中,唯一一个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寇季顺眼的人。 他不像是寇准三人,觉得寇季狡猾如狐。 反而觉得寇季是一个乖巧懂事,又不给人添麻烦的后辈。 商定了此事以后,寇季也没有在资事堂里多留。 拱了拱手,退出了资事堂。 赵祯有心留下寇季攀谈几句,可几个老倌却没有给他机会。 寇季刚出了资事堂大门。 寇准三人就拉着赵祯,教导他如何处理朝政。 也不知道寇准三人是怎么了,近些时日对教导赵祯格外上心。 赵祯觉得这三个老家伙是在故意给他施压,故意为难他。 直到三日后。 赵祯不这么想了。 因为向敏中病倒了。 在教导赵祯的时候,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御医赶到了资事堂以后,替向敏中诊治了一番。 然后告诉赵祯、寇准,向敏中操劳过度,几近油尽灯枯了,不能再在内庭操劳了,不然很有可能熬不过今年。 寇准听完了御医的诊断以后,果断派人出宫去通知向府的人的。 赵祯看着躺在榻上无声的说着话的向敏中,看着守在向敏中床榻前,努力的在猜测向敏中说话的寇准,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向敏中、寇准、王曾三人为何如此急切的教导他学习理政了。 王曾两鬓已白,寇准、向敏中二人白发苍苍多年。 寇准、向敏中二人,大概是感觉到自己老了,也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迈入到了风烛残年的地步。 所以才迫切的教导他理政。 他们是希望,在他们走了以后,他能够独当一面的处理朝政,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帝王。 “朕……朕不希望向爱卿有事……” 赵祯站在向敏中床前,声音略带哽咽的说道。 向敏中已经跟寇准说完了话,听到了赵祯孩子气的话,咧嘴笑了。 “官家……别说傻话……人固有一死……谁也逃不过……能看到官家为老臣垂泪……老臣死而无憾……” 向敏中努力说了很久,才说出了这么一段完整的话。 “呜……” 赵祯一下哭出了声。 连带着资事堂里的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了一股莫名的伤感。 向府的人很快遍到了资事堂。 他们在内侍宦官的帮衬下,抬着向敏中出了资事堂。 寇准在向敏中走后,也没有多待。 他吩咐王曾安抚好赵祯,他赶回了寇府。 一进府门,他就大声的喝道:“寇忠?!” “寇忠?!” “……” 寇准一路从府门口,喊到了厅堂里,远在四君园里正在跟寇季商量事情的寇忠,才得到了下人们的禀报,赶到了厅堂。 寇忠一到,还没有开口,寇准就率先开口吩咐道:“现在,立刻去城里,找最好的媒婆,上向府更换更贴。 再派人去备齐定亲的聘礼,一并送到向府。 天黑之前,定下季儿和向府嫡长孙女向嫣的婚事。” 寇忠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么急?不是说好等先帝大丧过了以后再议此事吗? 还有,此事要不要问一下小少爷的意思?” 寇准瞪起眼,怒吼道:“向敏中快死了!” 寇忠吓了一跳,二话没说,掉头出门,去按照寇准的吩咐做准备。 寇准如此急切的让他尽快找媒婆把两家的亲事定下,甚至为此不惜节省了诸多俗礼。 这说明,让寇季和向嫣成亲,很有可能是向敏中交托给寇准的最后一件事。 也很有可能会变成遗愿。 寇忠自然不敢耽搁,更不敢多问。 寇忠指示着府上的下人们忙成了一团,自然引起了寇季的主意。 寇季步入到了厅堂里,见寇准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凑上前,问道:“祖父,发生了何事?” 寇准也没有隐瞒寇季,他声音深沉的道:“向敏中今日晕倒在了资事堂,经过御医诊断,向敏中只怕命不久矣……” 寇准话还没说完,寇季闷头就往外走。 寇准喝道:“你去哪儿?” “去向府!” 寇季头也不回的说。 寇准皱眉道:“谁都能去向府,唯独你不能?” 寇季叫下一顿,眉头紧皱道:“为何?” 寇准沉声道:“今日是你和向府的向嫣定亲的日子,你不能去向府,去了就是失礼。” “定亲?”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 倒不是说他不喜欢向嫣,也不是他不愿意跟向嫣定亲,而是他觉得,向老倌快死了,这个时候他跟向嫣定亲,有些不合时宜。 “这是向敏中在苏醒以后,特地交代老夫的……” 寇准解释了一句。 寇季眉头微微舒展,既然是向敏中的嘱托,那就能理解了。 寇季迈开步子,继续往外走去。 寇准不悦的道:“去哪儿?” “向府!” “不是说了,你不能去向府吗?” “到这个时候了,谁还管得了这些。” “……” 寇季丢下了这句话,人已经消失在了寇准眼前。 寇准张了张嘴,愣是没有再开口让寇季留下,也没有开口让人去追寇季。 寇季出了寇府,直奔向府。 得知向敏中快要死了,他心里是五味杂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4章 婚事? 依照历史的记载,向敏中卒于公元1020年,也就是去年。 可向敏中并没有在去年死去。 不仅没有死去,还精神头十足的出使了一趟辽国。 寇季原以为,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向敏中的命运。 如今看来,命运只是因为他的出现,推迟了一些日子而已。 或许是因为他帮助向敏中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重新出任参知政事的缘故。 让向敏中借着这个势头,多活了一年。 但现在,势头明显有些减弱。 寇季对向敏中的感情很复杂。 有时候他觉得向敏中像是一个为老不尊的长辈,总是在他有麻烦的时候,出手帮他一把,然后再借此嘲笑他一番。 有时候他觉得向敏中像是他的一个至交好友,总是能放下长辈的架子,把他当成同龄人,跟他聊很多的趣事。 二人相交莫逆。 有友情,也有一丝丝的亲情。 所以寇季在得知向敏中命不久矣的时候,有些伤感,又有些焦急。 寇季很怕在向府门口看到那高高挂起的白灯笼,也很怕看到向府内一片素缟。 值得庆幸的是,寇季到了向府门口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悬在门楣两侧的白灯笼,也没有看到横跨门楣的素缟。 向府门口依旧如故。 除了一个年轻的门子外,还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一脸哀伤的站在门口恭迎前来探病的客人。 向敏中病情危急的消息传出去以后,一些跟向敏中有交情的,以及一些向敏中的门生、故旧,纷纷上门探望。 管事和门子接待着他们进入了府内,到偏厅休息。 寇季迈步进入到了向府的大门口以后。 管事和门子一起迎了上来。 “寇公子……” 门子迎到寇季面前,躬身一礼。 管事踹了门子一脚,低声喝斥道:“什么寇公子,要叫姑爷。过了今日,寇公子就是咱们府上的新姑爷。” 门子赶忙垂眉顺耳的对寇季施礼道:“姑爷……” 寇季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阴沉着脸,询问道:“向爷爷身在何处,我想去探望他。” 管事弓着腰,脸色难看的道:“姑爷,您府上的媒婆刚进门,您现在去见老爷,有些不合礼法。” 寇季皱眉道:“事到如今,哪有那么多礼法可以顾的?” “向爷爷身在何处,快带我过去。” 寇季低声喝斥了一声。 管事也不敢为难他,带着他进入到了向府,绕过了向府内长长的廊道,进入到了后宅。 寇季一进后宅,就撞上了一脸愁云惨淡的向嫣。 寇季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轻声询问道:“嫣儿,向爷爷身体如何?” 向嫣见到了寇季,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一样,一头钻进了寇季的怀里。 她拽着寇季的衣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哀伤,哭出了声音。 “呜呜呜……府上……府上坐馆的大夫说……说祖父活不过今年……” 寇季怀抱着向嫣,伸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她,一边瞪了一眼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管事。 管事看到了寇季凶巴巴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识趣的退出了后堂。 寇季拍着向嫣的后背,低声安慰道:“别听那些大夫胡说八道,向爷爷应该是积劳成疾,休息几日就好了……” 向嫣明知道寇季这是在骗她。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了寇季的鬼话,哭泣的声音笑了一些。 寇季抱着向嫣,等她苦够了以后,轻声道:“带我去看看向爷爷……” 向嫣略带哽咽的低声道:“媒婆……媒婆在祖父的房里……我爹不让我进去……” “不碍事……万事有我。” 寇季安慰了一句。 向嫣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带着寇季往向敏中卧房走去。 走到了向敏中卧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向府一大家子人,全守在向敏中的卧房门前。 他们见到了寇季,有些愕然。 但是并没有多言。 他们也知道寇季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向府,有些不合礼法。 但是他们却没有训斥寇季的资格。 有资格训斥寇季的人,都在向敏中房里。 寇季护着向嫣,进了向敏中卧房。 卧房里。 向敏中躺在床榻上,向夫人、向传正伺候在床前,一个媒婆模样的女人,站在他们三人身前,正低声的说着话。 向敏中的其他几个儿子、孙子,规规矩矩的守在距离床榻不远的地方。 寇季护着向嫣刚进入到了卧房,就引起了卧房内所有人的注意。 众人先是齐齐一愣。 随后相继拧起了眉头。 向传正略显不悦的道:“寇季,你这个时候跑来向府做什么?” 媒婆哎吆吆的叫喊了几声,提着手巾,扭着腰,到了寇季身前,惊叫道:“寇公子啊,你这个时候跑到向府上来做什么?你这可是坏了规矩,坏了礼法的。” 寇季冷冷的扫了媒婆一眼,“一边待着去,府上答应给你的谢礼,我给你加一倍,别在我眼前碍事。” 媒婆立马闭上了嘴,喜滋滋的退到了一边。 寇季拍了拍向嫣,让她站在一边,在向传正几人不悦的眼神中,他踱步到了床榻前。 床榻上的向敏中,脸色惨白,双眼神色涣散,浑身硬梆梆的像是个冰棱子。 “向爷爷……” 寇季低声呼唤了一句。 向敏中目光缓缓凝聚,落在了寇季身上,略微有些意外的道:“你……你怎么来了?” 寇季蹲下身,紧挨着床榻,轻声道:“来看看你……” 向敏中声音微弱的道:“不合礼法……” 寇季不在乎的道:“事到如今,管什么礼法?” 向敏中闻言,微微一愣,艰难的扯起了嘴角,低声笑道:“你说的也对……老夫守了一辈子礼法,马上要死了,还守什么礼法……” 寇季会心一笑。 向敏中看向寇季,又道:“那你明日就跟嫣儿成亲如何?老夫看不到你们成亲,老夫死不瞑目啊。” “爹,您说什么呢。” 向传正沉声道:“先帝大丧期间,汴京城里有几家敢成亲的?反正嫣儿和寇季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什么时候成亲都可以。” 向夫人在一旁点头道:“正儿说的有理……” 向敏中低声哼哼了两声,骂道:“你们懂个屁。” 向夫人、向传正被骂的有些说不出话。 向敏中继续道:“老夫就是要看着嫣儿出嫁,不仅要看着嫣儿出嫁,还要看着你们腾出这座宅子,给嫣儿当陪嫁。” “爹……此事不妥……” “爹,先帝大丧期间,嫣儿和寇季成婚的话,会引人话柄的。” “……” 向敏中的五个儿子中,有三个儿子开口制止。 分别是向传正、向传式、向传师。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向家三子为何开口制止,他大概猜到了一些。 向敏中冷笑一声,“给老夫收起你们那些小心思,想贪这座宅子?老夫给你们,你们守得住吗?” 向传正黑着脸,咬牙道:“爹,孩儿并不是想贪这座宅子。只是先帝大丧期间,不宜成婚。一旦引人话柄,我们兄弟几个可都要跟着遭殃。” 向敏中不咸不淡的道:“老夫自会跟官家请一道恩旨,替你们解决这个麻烦。” “爹……” “不必多言。” 向敏中声音不知不觉洪亮了几分。 “季儿,你过来。” 向敏中对寇季伸了伸手。 寇季探出手,让他抓住。 向敏中又对向嫣招了招手。 向嫣赶忙凑到向敏中身前。 向敏中抓住他二人的手,合在了一起,叮嘱道:“季儿说的有理,事到如今,不必拘泥于那些俗礼。老夫做主,把嫣儿许给季儿。 自有皇天后土为证,无需那些繁琐的俗礼。” 向嫣垂着泪点点头。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向爷爷,会不会有些草率了?” 向敏中瞪眼道:“怎么会草率呢?老夫乃是一家之主,老夫把嫣儿许给你,无人可以反驳。稍后老夫会上书官家,请官家准许你们在先帝大丧期间成婚。 老夫快要死了。 老夫的遗愿,官家不答应也不成。” 顿了顿,向敏中盯着寇季道:“难道是你不愿意?” 寇季摇头道:“小子没有不愿意。” 向敏中满意的笑了笑,道:“那就成……你回府以后,就让你寇府的人开始着手准备。” 寇季有些犹豫。 成婚乃是大事,他不想仓促间就办了。 总觉得少了一点欢快的感觉。 向敏中似是看出了寇季的心思,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突然紧握住了寇季的手,沉声道:“小子,老夫之所以如此着急的把嫣儿嫁给你,为了什么,你心里很清楚。” 向敏中怀的什么心思,寇季当然清楚。 向敏中在为后辈铺路。 也是为了尽快让向府靠上寇季,好让寇季照应着向府。 以前寇季觉得向敏中这么做,有些太过于功利。 现在他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向敏中三个儿子刚才为了争夺向府的宅子,露出的丑态,他看在眼里。 明显有些鼠目寸光。 若真有出将入相的本事,根本不会计较这些钱财上的得失。 像是寇准、向敏中、王曾、李迪等人,从来都不会刻意的去追求钱财。 在他们眼里,权力才是最根本的东西。 有了权力,想要什么没有? 没了权力,纵然你家财万贯又能如何? 还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向敏中应该是很早就看出了几个儿子不成器,所以才焦急的把大孙女嫁给寇季,借此为后辈子孙谋一条后路。 向敏中见寇季迟迟不肯答应,眼中流露出了一丝乞求的神色。 寇季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我听向爷爷的……” 向敏中听到这话,满意的笑了。 他让府上的管家备上了笔墨,亲自看着向传正写了一封奏疏,盖上了印玺。 然后又让五子向传范,替他把奏疏送到进了宫里。 向家第五子向传范,算得上是向家五子中,唯一一个有出息的。 当然了,他的出息并不是来自于他自己,而是来自于他的妻室。 他娶了南阳郡王赵惟吉之女安福县主为妻,借着皇亲贵胄的名头,混了一个密州观察使。 南阳郡王赵惟吉乃是太祖赵匡胤之孙,赵德昭之子。 此前的丹毒事件,南阳郡王府一脉并没有受到牵连。 在赵祯登基以后,对南阳郡王府一脉各有封赏。 向传范借此也得了一些封赏。 虽说向传范娶了安福县主,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参与政事,但是有南阳郡王府一脉护着,他这一辈子不会缺少荣华富贵。 所以向传范不会贪恋向府的宅子。 向敏中可以放心的让他送奏疏。 向敏中的奏疏送进了宫里以后,王曾审阅了一番,派人去寇府请回了寇准。 寇准入宫以后,又拉上了赵祯,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儿。 最终决定答应向敏中的请求。 先帝大丧固然重要,但考虑到了向敏中的身份地位,以及他对朝廷的功绩,朝廷有必要给他开一次先例。 有了决定以后。 赵祯命人草诏,赐婚寇季、向嫣,令他们速速成婚。 当然了,圣旨上除了赐婚以外,还有诸多约束。 允许寇府披红挂彩,但不允许出现喜乐。 允许寇府迎亲的队伍在城内绕行,但迎亲的队伍不得超过百人。 …… 之所以会有诸多约束,也是为了规避先帝大丧。 同时也为了避免民间的百姓在看到了寇季成亲以后,纷纷效仿。 诏书很快被送到了寇府。 寇府派人去向府,跟向府的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三日后,正式成亲。 向敏中在奏疏上提到,希望他奏疏递上去的次日,寇季和向嫣就成亲。 可这明显有些办不到。 两个豪门大户联姻,要准备的东西、要宴请的客人,多不胜数,根本就不是半天就能完成的。 所以寇府的人去向府,征求了一些向敏中的意思。 向敏中觉得自己一时半刻可能还不会死,所以让人选了选黄道吉日,发现三日后就是黄道吉日。 寇季和向嫣的婚事,也就定在了三日后。 然而,作为主人公的寇季,从始至终都是晕晕乎乎的。 他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要成婚了。 有点突然,有点猝不及防,有点感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5章 奇女子 八个鹤发鸡皮的老嬷嬷扯着寇季,拿着一根像是戒尺一样的东西,在寇季身上不断丈量。 寇季犹如一个人形的木偶一样,任由他们摆布。 得到了消息以后,急忙赶到寇府前来恭贺的刘亨、曹佾二人,坐在房子里的凳子上,笑吟吟的看着。 刘亨主动请缨道:“四哥,三日后你成婚,我当你傧相如何?” 曹佾跟着点头道:“算我一个……” 刘亨撇着嘴,侧头询问曹佾,“我们两个当傧相,是不是有些太单薄?” 曹佾沉吟道:“以向寇两府的门庭,只有我们两个当傧相,确实有些单薄……要不,我去把潘夙、李惟贤、赵允初找来?” 刘亨点评道:“潘夙还行……李惟贤还算凑活……赵允初就算了吧?他太小了,不经打。” 刚量完胳膊上尺寸的寇季,略显疑惑的问道:“什么不经打?” 刘亨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曹佾笑着解释道:“咱们汴京城里成亲,女方不会为难新郎官,但是傧相少不了一顿毒打。特别是入闺房接新娘的时候,新娘的姐妹姑嫂会手持着棍棒一通乱打。” 解释完以后,曹佾又对刘亨笑道:“赵允初虽然不经打,可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呢。有他在前面帮我们顶着,我们也能少挨打。” 刘亨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有理有理……我这就派人去请他们三人。” “等等……” 寇季甩开了八个老嬷嬷,冲上前阻止。 刘亨疑问道:“四哥觉得人太少?” 寇季诚恳的道:“你们两个是我最好的兄弟,有你们两个就足够了。” 刘亨一脸茫然。 曹佾却放声大笑。 刘亨疑惑的问道:“你笑什么?” 曹佾指着寇季,大声笑道:“他怕了。他怕你请的人太多,到时候我们请他去做傧相的时候,被人打。” 寇季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让老嬷嬷们继续丈量他的身躯。 他盯着曹佾,翻了个白眼道:“向家好歹是书香门第,家中的女眷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你们皮糙肉厚的,被她们打一顿,顶多痛两天。 你们那些武勋门庭就不一样了,女眷中有不少女巾帼,手上的武艺不输给男子。 等你们成婚的时候,我去当傧相,还不被她们打死?” 曹佾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他辩解道:“我曹府的女眷,多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好气道:“不久之前,徒手拆了曹家大门,打伤了十三个曹府的老卒,吵着嚷着要去保州找狄青的那位女英豪,难道不是你曹府的人?” 曹佾听到这话,嘴角抽抽着道:“还不是怪你……狄青在保州的消息,我爹、我伯父一直瞒着府上的几个姐妹。 你教唆狄青问我伯父讨要府上的老卒,被几个姐姐发现了,她们才会闹着要去保州找狄青。” 寇季强忍着笑意,问道:“那位曹府的女英豪,到底是你那个妹妹?如此生猛的女中豪杰,我真想见识一番。” 曹佾鄙夷的道:“我不信你不知道……” 不等寇季开口,同样好奇的刘亨晃着脑袋道:“我们还真不知道……当时我和四哥都忙着处理政务,没有时间关注此事,等到想要关注的时候,你们曹府就派人把谣言给掐灭了。 我和四哥也没有再刻意的关注此事。 若不是四哥再次提起,我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曹佾黑着脸,目光在寇季、刘亨二人身上盘桓了一圈后,丧气的道:“我家二姐……” 寇季婉拒了老嬷嬷让他拿一卷妖艳的红布做喜服的提议,一脸意外的盯着曹佾道:“曹家二姑娘?” 刘亨则是一脸惊愕的道:“二姑娘?” “二姑娘我见过,一个柔柔弱弱的娇小姐,怎么会这么厉害?” 寇季有些不敢相信的道。 曹佾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愿意提及曹府的丑事,可寇季和刘亨都开口问了,他也就没办法继续隐瞒下去。 曹佾坦言道:“二姐天生力气就比别人大,在汴京城里就是一霸。多少王孙公子被她打的满地找牙。还在汴京城里混了个胭脂霸王的诨号。 闹到最后,汴京城里都没人敢娶她。 她长到了十八岁,也没人敢到曹府提亲。 我大伯父不惜降低了门第,搭上了万贯家财,終于找到了一个肯娶她的人。 可她冲到了人家府上去,愣是要拉着人家切磋武艺,差点没把人打死。 人家那还敢娶她? 我大伯父被她气的郁郁而终。 我大伯父死后,我爹和我几个伯父,下了狠心,把她关在了府里。 这一关就是八年。 她八年不在汴京城里晃荡,你们当然不知道她的名声。 她现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那是因为被关了八年,磨平了性子。” 顿了顿,曹佾盯着寇季埋怨道:“可自从你把狄青送到府上以后,她又固态萌发了。我伯父之所以让狄青跟着他学了半年,就把狄青扔出去历练,不是为了让狄青躲着府上的其他姐妹们,而是为了让狄青躲着我二姐。” 寇季吧嗒着嘴,沉吟了良久,感叹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刘亨在一旁猛点头。 刘亨说道:“若不是你曹府看不上我刘家的门第,把你二姐嫁给我兄长,刚合适。有她管束我兄长,我兄长一定不敢在外面乱来。” 曹佾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就算我二姐敢嫁,你兄长敢娶吗?你兄长刘从美当初在汴京城里为祸,被我二姐撞上,一天打了三回,跟在你兄长刘从美身后厮混的刘从德,被吓的尿了裤子。” 刘亨一脸愕然。 他没想到,他的两位兄长还有这么不堪的过往。 寇季沉吟道:“如此奇女子,跟狄青倒是绝配。” 寇季盯着曹佾询问道:“你二姐既然看上了狄青,为何你伯父不做主把你二姐许配给狄青?难道是你曹府嫌弃狄青的出身?” 曹佾点了点头。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我爹和我其他几位叔父觉得狄青出身不好,配不上我二姐。我伯父倒是没这么想,他反而觉得狄青前途不可限量,我二姐配不上狄青。” 寇季一脸狐疑,“狄青看不上你二姐?” 曹佾苦笑道:“我二姐今年二十六了……”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曹家二姑娘跟狄青之间的年龄差距太悬殊了。 整整差了十一岁。 自然不合适。 寇季感慨道:“狄青若是再年长一些,倒是一桩奇缘。” 曹家二姑娘,寇季也见过。 配狄青,那是绰绰有余。 虽说狄青长得俊俏,可他除了长得俊俏外,目前再无长处。 曹家二姑娘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学问,都能甩狄青好几条大街。 曹家二姑娘模样长的也秀丽。 虽说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可也算是一位美人。 依照曹家二姑娘此前表现出的战斗力来看,人家武艺还比狄青高。 曹佾停到了寇季的话,苦笑道:“是不是一桩奇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是一桩孽缘。” 寇季、刘亨二人皆一脸疑惑的看向曹佾。 曹佾在他二人注视下,无奈的道:“我二姐自从知道了狄青在保州以后,就没消停过。她那日拆了府上的大门,被我伯父擒下,关到了柴房。 在柴房里关了几日,出来以后,又消停了几日。 府上的人以为她不会再闹腾了。 谁知道她在月前,偷偷打昏了门子,逃出了府。” 顿了顿,曹佾叹气道:“现在估计已经到了保州了……” 寇季、刘亨二人愕然瞪大眼。 寇季二话没说,甩开了正在给他量身的老嬷嬷,冲出了房门。 一路跑到了书房。 寇季快速的研墨,等到墨锭刚刚化开,他就迫不及待的提起笔,急速挥毫,写下了两个大大的字。 然后装进了信封里,用火漆封好,冲出了院门,找到了寇忠,吩咐道:“速速把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到保州的狄青手上。” 寇忠见寇季神情如此焦急,也没有多问,拿上了信就去驿站,调动八百里加急。 寇季把信送出去以后,长出了一口气,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曹佾、刘亨刚好在这个时候追了出来,见寇季一脸笑容。 刘亨疑惑的问道:“四哥,你刚才着急忙慌的跑出房内,做什么了?” 寇季淡然一笑,道:“没什么……” 不等曹佾、刘亨继续发问。 寇季接着道:“你们二人还不回府上去准备,回头随我去接亲?” 曹佾、刘亨先是一愣,然后猛点头。 …… 三日后。 在一声声欢快的爆竹声中,寇季跨坐上了一头温顺的高头大马,身躯硬梆梆的出了寇府。 他套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头戴纱帽,纱帽上绑着一朵大红花,看着十分喜庆。 刘亨、曹佾二人,也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服饰,跨着马,一左一右守在寇季身前不远处的两侧。 在他们马背上,各挂着一个红色的口袋,口袋里装满了铜钱。 在他们三人身后,八十八个寇府的仆人,抬着各色的封着红纸的箱子,摇摇晃晃的跟着。 在礼部派遣来的官员们唱赞声中,寇季跨着马,带着迎亲的队伍,缓缓赶往了向府。 迎亲的队伍并没有沿着最近的路赶往向府。 而是在汴京城里绕了足足一个大圈。 一路上,凡是遇到上前恭贺的,又或者上前讨赏的,刘亨、曹佾二人都会从马脖子上的口袋里抓出一把铜钱洒出去。 到了热闹的地方,刘亨和曹佾二人更是提着红色的口袋往出倒铜钱。 铜钱哗啦啦的滚落一地。 引起百姓哄抢。 等百姓抢完了以后,刘亨还吆喝着问他们,“不说两句吉祥话?” 百姓们拿了钱,嘴自然变甜了,各种吉祥话都往出喊。 马背上的寇季甚至听到了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这厮是没文化,还是故意的。 寇季觉得刘亨和曹佾撒钱的做法有些奢侈。 想要找刘亨说说,却被刘亨一句话给堵死。 “旁人成亲的时候都这么干,你不干,百姓们会在背后戳你脊梁骨,骂你小气的……” 迎亲的队伍到了州桥。 张成领着万象典当行、万象楼的掌柜、管事、伙计,排了长长的两排。 在他们身后,是两排粮车,还有好几车的铜钱。 他们齐齐躬身,恭贺过了寇季以后。 就开始给州桥附近的百姓们撒钱、分米。 凡是能攀到迎亲队伍前面说一句吉祥话的,都能得十个大钱,三斤米。 百姓们瞬间都疯了。 硬生生把寇季迎亲的队伍堵在州桥前面两个时辰。 寇季哭笑不得的询问刘亨,“你安排的?” 刘亨大大咧咧笑道:“我跟张成一起安排的。他出粮,我出钱。四哥你成婚,总的让汴京城里的百姓都沾一沾喜气。” 说完这话,刘亨又凑到寇季身前,小声的道:“这是在先帝大丧期间,不让大操大办。不然我也学学那石崇,让人用绸布把汴京城围一圈,为你庆贺。” “你啊你……” 寇季指了指刘亨,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你得懂……咱们虽然赚了些钱,但不应该如此高调,容易被人惦记。” 刘亨满不在乎的道:“这有什么?石家之前嫁女的时候,让府上的人,拿着钱粮,给汴京城里的百姓派钱、发米,挨家挨户,老少皆有。 就连城外的乞丐,也给了三十个大钱,一斤酒肉呢。” 寇季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迎亲的队伍在汴京城里转了一圈,終于到了向府门口。 向府表现的也很豪。 非常豪。 从向府门口,一直到巷子口,满满当当的堆满了向嫣的嫁妆。 其中价值不菲的东西,多不胜数。 向府门口的巷子有多长? 三百丈! 足足三百丈! 刘亨在州桥派人撒钱的时候,还有些洋洋得意,可是见到了向府的手笔以后,下巴都没惊的掉下来。 “向老倌不过了?我在里面看到了不少御制的东西,这可了不得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6章 大婚(今晚一更,约会去了) “御制的东西,应该是向府五房添的。除了向府五房,向府其他各房,还不敢拿御制之物当嫁妆。” 寇季淡然笑道。 刘亨回想了一下向府五房的身份,也就不再多言。 跨马到了向府门口。 向府的仆人们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在了府门口。 由向府大管家领头一同喊道:“请新姑爷下马……” 寇季跳下了马背,整理了一下衣装。 向府仆人又齐齐喊道:“请新姑爷入府。” 刘亨、曹佾相继跳下了马背,昂首阔步的走到前面,帮寇季开道。 寇季跟随着他们的脚步进了向府。 脚步刚踏入到了门内,就听向府的仆人们齐齐躬身施礼道:“见过姑爷……” 寇季淡然笑道:“赏……” 跟随在寇季身后的寇府仆人,扛着袋子上前,给向府的仆人们发赏钱。 这次发的不是铜钱,而是一片片的银叶子。 向府的仆人们拿到了赏钱以后,一个个喜笑颜开,再次躬身道:“多谢姑爷赏赐……” 拿了赏钱以后,便有向府的管家,领着寇季三人一路到了向嫣的闺房所在的院子。 一群向府的嬷嬷们守在门口,向寇季讨要赏钱。 寇季让寇府的仆人给她们派了赏钱。 掀开了院门。 向嫣的姑嫂姐妹,笑吟吟的站在院子里,齐齐对寇季施礼。 寇季也一一回礼。 等到寇季让寇府的仆人给她们一人派了十片金叶子喜钱以后。 她们吩咐从背后拿出了棍棒凶器,一个个笑的像是偷鸡贼一样的冲了过来。 刘亨、曹佾二人对视了一眼,迎上前,挡下了那些棍棒,替寇季冲开了道路。 诚如曹佾之前所言,向府女眷们手里的棍棒,大多都落在了他二人身上。 除了向家小妹提着一根鸡毛掸子,恶趣味的一个劲的抽寇季屁股以外,其他的向府女眷根本没有动寇季。 寇季一路闷头跑到了向嫣的闺房门口。 向家小妹还想追着继续打,却被向家二妹妹拦下。 向家小妹只能呲牙咧嘴的冲着寇季磨牙。 寇季也懒得跟她计较。 在向嫣闺房外,被向嫣的长嫂拦下,硬是要让寇季依照规矩,吟唱催装诗。 寇季早有准备,当场吟唱了几首催装诗。 向嫣长嫂却不满意,“妹婿,你这几首催装诗,都是剽窃旁人的。我向府可是书香门第,你若是不自己作一首催装诗,如何进得了嫣儿的闺房?” 寇季苦笑一声,思量了一会儿,作了一首并不怎么工整的打油诗,在向嫣长嫂嫌弃的眼神中,进了向嫣闺房的门。 向府乃是书香门第,不仅府上的公子小姐们识文断字,就连嫁到向府的女眷,多数也是才学过人的女子。 寇季肚子里那点墨水,在向嫣长嫂的眼里,自然不够看。 不过人家也没有刻意的为难寇季,不然寇季今日恐怕连向府的大门也入不了。 进了闺房的门。 寇季就瞧见向嫣俯在一个年长的妇人怀里哭泣。 向府三郎向经站在一旁。 向敏中、向夫人端坐在房内的座上。 门口有两个老嬷嬷,见寇季闯进了闺房,就伸手拦了拦。 正在安慰向嫣的妇人,赶忙趴在向嫣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帮向嫣盖上了盖头。 门口的两个老嬷嬷这才放了寇季入门。 寇季进入到了房内,瞧着端坐正北座上的向敏中,微微有些发愣。 “向爷爷……你这是……” 寇季瞧着向敏中脸色微微泛红,一脸疑惑的问道。 三日前他见到向敏中的时候,向敏中还是一副垂死的样子。 今日再见,向敏中看上去虽然还是很虚弱,可明显已经脱离了垂死的状态,不仅能独自坐在座椅上,脸上也有了一些血色。 是回光返照? 还是向敏中那口气缓过来了? 向敏中板起脸,中气不足的低喝道:“还不改口?” 寇季愣了愣,躬身一礼,道:“见过岳祖父……岳祖母……” 向敏中咧嘴一笑,笑容格外灿烂。 坐在一边的向夫人也笑了,笑容有些僵硬。 等到向敏中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寇季的时候,向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更僵硬了。 向敏中将一个锁着精巧小锁的檀木箱子递到了寇季面前,轻声笑道:“臭小子,这是老夫答应你的。” 寇季拿起了箱子,在向夫人肉痛的神色中,摆弄了一下手里的箱子,然后递还给了向敏中。 向敏中脸上的笑容一僵,神色难看的道:“怎么?看不上?还是你真想问老夫要三倍的嫁妆?” 寇季淡然一笑,“确实有些看不上,至于三倍嫁妆,只是一个玩笑,不必当真。比起这些东西,我更在乎您的身体。” 向敏中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好看了几分,他盯着寇季感慨道:“这世上,把老夫这副残躯看的比钱财还重要的人,恐怕就剩下你了。 老夫无碍…… 昨日也不知怎么了,知道你跟嫣儿马上要成婚,心里就一直很激动。 激动的一宿也没睡。 今早的时候,吐了一口逆血。 府上的大夫过来给老夫瞧了瞧,说老夫那口气缓过来了。 还能多活一段日子。” 顿了顿,向敏中乐呵呵的道:“老夫也是借了你跟嫣儿成婚的喜气,才熬过了冥君的传唤。” 寇季闻言,心头也替向敏中高兴,他笑道:“您没事就好……” 向敏中点着头,再次捧起了那个箱子。 寇季摇头一笑。 向夫人见此,赶忙从向敏中手里抢过了箱子,抱在怀里,笑道:“孙女婿既然不收,您就别强赛给他了。” 向敏中恼怒的瞪起眼,想要拍桌而起。 寇季对他摇了摇头。 向敏中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寇季走到了向经身旁,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金元宝,塞给了他,笑道:“有劳三弟了。” 向经笑容灿烂的道:“姐夫客气了……” 寇季到了向嫣面前,躬身一礼,笑道:“请娘子上轿……” 寇季请了三次,向嫣哭哭啼啼的推辞了三次。 向经凑到了床前,背起了向嫣,跟随在寇季身后,出了向嫣的闺房。 出了向府。 刘亨、曹佾领着一帮仆人们激动的高喊道:“新娘子上轿咯……” 轿夫压低了交子,向经送向嫣进了轿子。 向嫣的母亲,端着一盆水,在向嫣上轿的那一刻,洒出了府外。 寇季看到这一幕,心头一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寇季心头嘀咕了一句,他推开了要扶着他上马的仆人,翻身跨坐在了马背上。 拱手对向府门口那些垂泪相送的人一礼。 寇季高声喊道:“回府!” 刘亨、曹佾二人跨马在前面开道,寇季策马跟在二人身后,向嫣坐着轿子,跟在他们身后。 在向嫣轿子两侧,分别跟着她的贴身侍女,以及奶妈。 在轿子后面,则是向府的豪仆们。 他们抬着向府陪嫁的东西,一晃一晃的跟在轿子后面。 回程的路上。 刘亨有心带着迎亲的队伍在汴京城里再转几圈,却被寇季拒绝了。 寇季吩咐刘亨,带着迎亲的队伍,抄近道往寇府走去。 再次回到寇府门口。 寇府门口挤满了人。 御前卫从街头一直贯穿到了巷尾。 爆竹在寇府门口铺了一地。 寇季嘴角抽搐的询问跑过来帮他牵马的寇忠,“不是说不让大操大办吗?这么多爆竹又是怎么一回事?” 寇忠嘴角也抽搐了一下,低声道:“官家来了以后让人铺设的,点爆竹的就是官家自己……若不是老爷和王公拦着,官家还想让人从宫里弄一些药发傀儡过来。” 寇季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这算什么?” 寇忠无奈的笑道:“谁知道呢……他当众提出要铺设爆竹,老爷和王公也不好阻止他。”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寇季的注视下,赵祯着一身便衣,在寇府门前持香点燃了爆竹。 爆竹一瞬间炸开。 寇府门前瞬间陷入到了硝烟和爆炸声中。 足足两刻中,寇府门前的爆竹才炸完。 刘亨、曹佾二人,早已被烈马掀翻在地。 唯有寇季胯下的阉割过的马,在寇忠约束下,不安的站在原地。 “真是丧心病狂啊……” 寇季望着被硝烟掩盖的寇府,有些哭笑不得的感叹。 赵祯大概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有点一堆炮仗玩玩的心思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撞到这么一个可以堵住所有人嘴的机会,他当然要好好放肆一把。 待到硝烟散尽以后。 寇季才带着迎亲的队伍,沿着巷子到了寇府门口。 寇府门口聚满了人。 大多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人,寇季在当中没有看到几个熟面孔。 在礼部官员们唱赞声中,寇季用一根中间绑着大红花的红绸牵着向嫣下了轿子。 入了府门,绕过了影壁,跨过了放置在院子当中的火盆以后。 他二人才到了正堂。 正堂上。 赵祯、寇准高居在正北。 王曾、李迪、王曙等人居左,曹利用、曹彬、高处恭等人居右,分别落座。 二品以下的官员,在寇府的正堂里基本上没有座位。 他们或是在正堂的边边角角站着,或是在正堂外边的两侧看热闹。 由于寇季成婚比较仓促,寇礼不能到场,所以寇准坐上了主位,以长辈的身份见证二人成婚。 至于赵祯,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但碍于他的身份,主位上必须有他一席之地。 在寇准慈眉善目的笑容中,在赵祯挤眉弄眼的嬉笑中,寇季牵着向嫣到了正堂跪下。 有礼部官员再次出面,宣唱了一长串的吉利话。 然后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 寇季和向嫣开始拜天地。 旁人成婚,拜天地那都是三拜,寇季成婚却不同。 足足拜了五拜。 因为赵祯在堂上坐着,不能不拜。 但四拜不太吉利,所以礼部尚书又添了一拜。 拜过天地以后。 赵祯板着脸,一脸威严的道:“宣旨……” 陈琳捧着一卷圣旨走到了厅堂正中。 “宣……” 陈琳展开了圣旨,高喝了一声。 厅堂除了赵祯,其他人纷纷起身,躬身站着。 陈琳宣道:“奉……特进寇向氏嫣为五品诰命夫人……赐五品诰命服……” 陈琳宣读完了圣旨以后,寇季领着向嫣躬身谢恩。 有小宦官端着诰命服饰送到了向嫣手里。 向嫣又转手递给了身边的贴身侍女。 再次谢恩以后,寇季牵着向嫣离开了厅堂,到了四君园。 今日寇季大婚,四君园一改往日的清幽,变得十分热闹。 园内园外,皆有人守着。 各处挂着红绸,看着十分喜气。 寇季送向嫣到园子里的正房内歇下。 这才出了四君园待客。 等寇季重新出现在厅堂的时候,寇忠宣告了一声开席。 寇府的仆人引领着客人们在寇府的各园子里落座,然后便有丫鬟送上了宴席。 寇季到了厅堂,赵祯、寇准等人坐在一席。 寇季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接受了他们各自送上的厚礼。 其中以赵祯、寇准二人送的礼物最贵。 赵祯送了寇季十八件珍宝,皆是从宫里的内库里挑选的,一个个皆是价值连城。 寇准则大方的把寇府库房的钥匙交给了寇季,扬言寇府以后就由寇季当家做主了。 寇季连连推辞,寇准却执意把寇府库房的钥匙交给了寇季。 寇季拗不过寇准,只能收下了库房的钥匙。 王曾、李迪等人多送的是名人字画,曹利用、曹玮等人送的则是一些珠宝玉石。 这些礼物皆价值不菲。 除此之外,还有门外那些凑热闹的官员,也送了不少价值不菲的礼物。 总而言之,寇季在刘亨、曹佾作陪下,在席间晃荡了一圈,收到了数之不清的礼物。 不仅要官场上的人,还有不少商场上的人。 曾经上寇府拜访过寇季的慕家二东家,送给了寇季一卷契书做礼物。 寇季仔细看了一下,那是蜀中交子铺的一成份子的契书,是真正的一成份子,可不是此前刘家转手给寇季的那种假份子。 寇季从席间转完以后,天色已经晚了。 厅堂里正席里的客人,早就在寇准、寇忠二人相送下离开了寇府。 寇季不需要再送客,所以天色晚了以后,他就在刘亨、曹佾二人搀扶下,往四君园走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7章 红烛 四君园里。 大部分的丫鬟仆人们领了喜钱以后,退出了园子。 园子里只剩下了寇府的大丫鬟,以及随向嫣嫁过来的贴身丫鬟两人,守在门口。 刘亨、曹佾等人扶着寇季到了房门口以后,把喝的有些微醺的寇季,交给了两个丫鬟。 丫鬟们接过了寇季以后,扶着寇季进了门。 刘亨、曹佾等人并没有离去,而是凑上前,躲在门口两侧,静静的偷听房内的动静。 丫鬟们扶着寇季进了门。 寇季婉拒了她们继续搀扶,缓缓直起身。 他只是喝的有些微醺,并不是真醉。 之所以装醉,也是为了避免有人攀着他,继续给他灌酒。 房间里。 向嫣端坐在床边,向嫣的奶娘笑吟吟的站在她身旁,手里握着一杆秤杆。 寇季踱步到了床边,躬身施礼以后,奶娘将手里的秤杆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起秤杆,缓缓挑起了向嫣头顶的盖头。 盖头被挑开,露出了一张粉嫩嫩、红扑扑,惹人怜爱的俏脸。 寇季心头一荡,轻声呼唤,“娘子……” 向嫣娇羞的低下头,低声回了一句,“官人……” 奶娘端着两杯酒,到了二人身前,低声笑道:“姑爷,姑娘,该喝合卺酒了……” 向嫣娇羞的拿起了一杯,寇季也拿了一杯。 “娘子请……” “官人请……” 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奶娘喜滋滋的接过了空杯子,放置在桌上。 “咳咳……” 奶娘快步走到了已经被丫鬟们关上的房门口,咳嗽了两声。 守在房门外的刘亨、曹佾等人一拥而进。 他们大呼小叫的冲进门,开始闹起了洞房。 闹了不到一刻钟。 赵祯喜滋滋的在陈琳陪伴下也进了房内。 他进来以后,洞房里就不怎么热闹了,反而开始有点向仪式化的方向发展。 但他呆着不走,其他人也没有办法。 闹了足足一个时辰。 赵祯、刘亨、曹佾等人才退出了房内。 但是奶娘,向嫣的贴身丫鬟,寇府大丫鬟,却没有离开。 寇季瞅着她们三个,有些傻眼。 “你们不退下?” 奶娘捂着嘴笑得跟偷鸡贼似的道:“老身要是退下了,谁指点你们洞房啊?” 寇季有点懵。 奶娘笑吟吟的又道:“姑娘若是吃不消了,春儿得替姑娘顶着。贵府的知琴丫头,是你祖父派来验明正身的。” 寇季原以为,洞房是两个人的事。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洞房很有可能是五个人的事情。 在床榻上铺上一张白布,验明处女之身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人家是派遣一个活生生的人盯着。 给一本春宫画,任由夫妻二人在床榻上自学的事情也不存在,人家是派遣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旁边指导。 不仅如此,考虑到了新郎官是童男之身,新娘子可能有点受不住,人家还给派遣了一个替补。 奶娘见寇季一脸茫然,低声笑道:“姑爷,该宽衣了……” 向嫣有些羞涩的往寇季身边靠了靠。 寇季缓缓回神,对奶娘等人干巴巴的道:“你们先退下吧……” 奶娘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两个丫鬟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她们各自肩负着重要的使命。 若是因为她们的过错,导致了寇季和向嫣的洞房完成的不够完美,她们是要挨骂的。 “姑爷,这不合规矩……” 奶娘为难的说。 寇季黑着脸道:“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让你们出去,你们就出去。” 奶娘见寇季态度强硬,苦着脸向向嫣求救,“姑娘……” 向嫣羞涩的对寇季道:“要不……让奶娘留下……” 寇季脸更黑,“一个都不留……” 奶娘见寇季态度依然强硬,躬身道:“那老身带着她们在门外候着,姑爷有什么吩咐,只管通传。” 奶娘也不敢在为难寇季,领着两个丫鬟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就见到了三个老头,在窗边晃荡。 仔细一瞧,三人赶忙施礼。 “老爷,王公,李公……” 寇准、王曾、李迪三人,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包的羞耻。 寇准反而一脸淡然的点了点头,道:“一起听听……” “……” 奶娘三人慌忙点头。 房内。 寇季、向嫣在看到了奶娘三人离开以后,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而,不等他们二人脸上的笑容绽放开,就听到了门外奶娘呼喊寇准三人的声音。 一瞬间。 二人脸上的笑意,僵直在了脸上。 向嫣倚靠在寇季怀里,羞涩的问道:“怎么办?” 寇季脸色阴晴不定,沉吟了许久以后,猛啄了向嫣一口,提起被子,低声道:“不管他们,我们捂着被子慢慢来……” “……” “……” “……” 翌日。 清晨。 寇季缓缓坐起身,胳膊上满是掐痕、咬痕。 向嫣用被子把自己裹的紧紧的,躲在被窝里。 寇季怜惜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低声道:“你也太狠了……” 向嫣躲在被子里,用蚊子一般细小的声音道:“人家太疼了……又不能叫……” 寇季张了张嘴,准备说话。 奶娘和两个丫鬟,在这个时候,端着洗漱的东西闯进门。 “姑爷,姑娘,该洗漱了……” “老爷还等着你们去奉茶呢……” “……” 寇季起身,洗漱了一番。 向嫣在两个丫鬟伺候下,也洗漱了一番。 穿戴整齐以后。 寇季扶着向嫣到了寇府的正堂。 寇准大马金刀的坐在座椅上。 寇季领着向嫣到寇准面前跪下,二人皆奉了一杯茶给寇准,寇准笑呵呵的浅尝了一口,拿着两个小箱子,分别递给了二人。 一个箱子里是寇府的地契、屋契,一个箱子里是寇府名下铺子的地契、屋契。 寇准对寇季嘱咐道:“季儿,你已经成婚,以后就是个成人了。老夫以后会把你当成一个成人看待,不会再把你当成一个孩子娇惯。 寇府的一切,老夫就交给你了。 老夫以后也不会多问。 你别在老夫死之前,把寇府败光就行。” 寇季失笑道:“祖父放心,孙儿断然不会败光寇府的家产。” 寇准点点头,对向嫣道:“嫣儿,你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季儿平日里还要忙着朝政,没多少时间管理家事。 你是家里唯一的女主人,就得帮着季儿,管理好家事。” 向嫣缓缓点头道:“孙媳明白。”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那府上的事,就交给你们了。老夫入宫去了。” 丢下了寇府的一切,寇准洒脱的入了皇宫。 寇府里就剩下了寇季、向嫣两个主人,以及一大帮子的仆人。 二人在府上如胶似漆的缠绵了三日。 三日后。 向嫣回门,寇季陪着向嫣去了一趟向府。 向府的人表现的很热情,只是对府上的财物一类的东西,严防死守着,似乎害怕向嫣讨要似的。 对此,向敏中一个劲的叹气。 他觉得府上全是棒槌。 若不是亲生的,他能把这一群棒槌拉出去全埋了。 他一个劲的给寇季塞钱,为的什么? 还不是为了这群棒槌。 寇季缺钱吗? 寇季明显不缺钱。 那他为啥还给寇季一个劲的塞钱? 为的是进一步的拉近寇季和向府之间的关系。 只要两家关系拉的够近,纵然向府沾染上了灭门之祸,寇季也会帮衬一二。 不仅如此,以后寇季若是出将入相了,还会提携向府的后辈。 可惜,他的一片苦心,向府上没有几个人能懂。 他们总以为,跟寇府结亲,就已经跟寇府绑在了一起。 但他们却不知道,姻亲这种关系,只有在拥有共同利益的情况下,才靠得住。 一旦没有了共同利益,人家管你死活? 汴京城里互相结亲的武勋,多如牛毛。 可之前丹毒案爆发以后,又有多少武勋,帮助那些沾染上丹毒案的武勋说话? 没有一人。 不仅没人帮他们说话,反而还有不少人果断的断掉了父女关系,借此自保。 向敏中儿子们没看清楚的事情,寇季却看了个清楚。 他在向嫣的闺房里,拒绝了向敏中递过来的向府的房契、地契,就是为了不跟向府沾染上太多的利益瓜葛。 “季儿,你比老夫生的那些蠢东西,要聪明太多了……” 这是寇季带着向嫣离开向府的时候,向敏中拉着寇季的手说的。 寇季反握向敏中的手,笑道:“岳祖父,您说笑了……” 向敏中黯然的摇头道:“老夫没有说笑,老夫说的是事实。” 顿了顿,向敏中紧握住寇季的手道:“老夫只希望,向府有一日遇到了天大的困难的时候,你能出手帮衬一二。” 寇季点点头,道:“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一定会帮衬一二的。绝不会让向府的香火断绝。” 向敏中郑重的点头。 向敏中一路把寇季送到了府门口,又道:“过两日,老夫会上一道奏折,奏请乞骸骨。老夫所料不差的话,官家一定会准奏。 毕竟以老夫现在的身子骨,已经没办法再在朝堂上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只会被人弹劾,说老夫贪恋权位。 老夫会推举一人出任参知政事,你觉得谁合适?”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李迪……” 向敏中点头道:“那老夫明白了。” 寇季拱了拱手,带着向嫣离开了向府。 回府的路上,二人共同乘坐一顶轿子。 轿子里,向嫣有些哀伤的道:“妾身从没想过,嫁出去以后,爹爹和娘亲会这么对妾身……” 寇季抱着她,低声问道:“怎么了?” 向嫣哀声道:“妾身嫁的急,出门的时候许多喜欢的首饰都没带。今日回府,想拿走,可娘亲不让。” 寇季淡然笑道:“不碍事……咱们寇府不缺那些。”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以后我上朝了,府上的钱财就归里打理了。今年我寇府的收益比较多,回头你跟寇忠一起清点一下。等你清点完了府上的财物,再跟我说这话也不迟。” “……” 向嫣犹豫了一下,疑问道:“府上的钱财很多?” 寇季神神秘秘的道:“你点过以后就知道了。” 向嫣沉吟道:“那妾身回府以后就清点,看看你给妾身在卖什么关子。”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刚好,我刚好有点事情要忙。” 回到了府上以后。 向嫣就叫上了寇忠,叫上了寇府的账房,一起去清点寇府的财物。 寇季则去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 蜀中交子铺的破事,慕家已经处理妥当。 如今蜀中交子铺的东家,只剩下了慕家、孟家、钱家,三家。 外加上寇家,一共是四家。 慕家、孟家、钱家,各持两成份子。 剩下的四成份子,都交到了寇季手里。 除了寇季占有的那一成份子外,剩下的三成份子,也是寇季从他们三家嘴里抠出来的。 三家对此颇有微词。 寇季则告诉他们,这三成的份子,是要送人的。 他们便不再多言。 蜀中交子铺的破事已经处理完了,寇季自然得帮蜀中交子铺重新走上正轨。 原有的蜀中交子铺,名声已经被人做烂了。 寇季提议新设一个交子铺,总铺设在汴京城。 蜀中的交子铺和江宁府的交子铺,予以保留。 不过在新设立的交子铺开张之前,寇季要先帮交子铺做一套别人模仿不出来的交子印刷模板。 交子印刷模板,可是交子防伪的关键,稍有差错,可能就会给交子铺造成海量的损失。 所以寇季必须精心设计一套模板。 寇季入了府上的匠人所在的院子,府上的匠人们都扑了过来。 不等寇季开口。 有匠人先开口道:“小少爷,您之前打造的这一套马具,出了问题。保州那边的派人回来传话,说是马匹托不住这么重的马具。” “保州已经开始锻造马具了?将士们的盔甲置办齐了?” “那倒没有……” “将士们的盔甲没有置办齐全,打造什么马具?” “……” 匠人们在寇季训斥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寇季知道这不是他们的错,也没有再为难他们,他对匠人们道:“什么问题?有没有图纸,拿过来我看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8章 毕昇 匠人们听到寇季发问,赶忙取过了图纸,递到了寇季面前。 “这是保州派人送过来的图纸,上面已经表明了问题所在。” 寇季瞅了一眼,嘴角抽搐道:“谁让他们给马匹披甲的?披的还是重甲?脑子有坑吗?” 匠人们迟疑道:“是李府派遣过去的老卒说的,说是在西夏战场上碰见了一种连人带马皆披着战甲的兵卒,异常凶猛。 所以就想试试……” 寇季听到这里,微微一愣。 李府老卒口中的连人带马都披着战甲的兵卒,八成是铁鹞子,又或者是铁鹞子的前身。 他们在大宋征讨西夏的时候,没有大放异彩,那就说明他们还在创建中,并没有形成一定的规模。 但李府老卒能在铁鹞子创建的过程中,就看出铁鹞子的厉害,足以说明这位李府老卒的眼力不弱。 寇季拿着图纸,认真的道:“那是重甲骑,对马匹的要求非常好。非上上等的好马,绝对达不到重甲骑所需的水准。 我从辽国带回来的马匹,虽然都是上等的良马,但是距离重甲骑所需要的标准,还差一大截。 五千匹良马中,能有五十匹良马能达到重甲骑所需要的标准,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给马匹大批量的披甲,目前为止不可取。 而且那些马匹尚在繁衍当中,在马群数量达到一定的标准之前,让它们磨砺在重甲之下,是在扼杀他们。 我们跟西夏不同,西夏每年都有数千的上上等的好马出现,而我们手里的五千匹良马,每年能繁衍出三四匹上上等的好马,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给马披甲,不可取。 至少现在不可取。” 匠人们听到了寇季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说道:“马我们缺,优秀的骑兵我们更缺。在马匹没有到位的情况下,我们要先装备起将士们,让他们在马背上不断的熟悉,变成一个个合格的骑兵。 只要我们有了合格的骑兵,马匹就不算是问题。 到时候,不论是坑蒙拐骗,还是花大价钱从藩属手里购买,都不是事。” 匠人们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也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我跟你们说这些干嘛……这些话我应该告诉写信告诉狄青……” 寇季苦笑着说完这番话,对匠人们吩咐道:“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装备好我们的将士们。帮他们打造好盔甲、靴子、兵刃。” “小人们明白。” 匠人们答应了一声。 “帮我准备一些刻板,还有胶泥、铁锭、银子,再准备炉子,我有点东西要做……” 寇季吩咐了一声。 匠人们一瞬间眼睛都直了,“小少爷,您又要打造东西,小人们能不能在一旁观看。” 寇季摇头道:“这一次锻造的东西,事关重大,你们不能偷看。” 匠人们闻言,一脸失望。 寇季又道:“但是在我锻造完了东西以后,我可以教导你们如何锻造钢!” “钢?” 匠人们一瞬间又激动了。 匠人头目激动的道:“小少爷,您说的钢,是您上次锻造出来的那种材质吗?” 匠人头目口中提到的钢材,正是寇季当初制作火枪枪管的时候,偷偷弄出来的钢材。 匠人们对那种钢材,可是印象深刻。 为了弄出一个合格的枪管,寇季可是弄出了一大批的铁柱,让他们负责钻眼的。 最后还是那位会制作鬼工球的老匠人,用一种特殊的矿石打造出的三角钻头,帮寇季钻出了一个合格的枪管的。 寇季见匠人们一脸热切,就缓缓点头道:“是那种材质……” 匠人们闻言,激动的说不出话。 匠人头目赶紧招呼了一大帮学徒,去帮寇季准备他要用的东西。 寇季拿到了东西以后,钻进了工坊内,开始制作。 期间,寇季有让人拿了许多的颜料、墨锭进入到了房内,供他使用。 寇季在工坊里待了三日,才制作出了一版他比较满意的交子印刷模板。 同时,也调配出了一种旁人模仿不了的彩墨。 寇季拿着一叠印刷出来的交子,出了工坊的门,想找工坊里的匠人们品评一下。 刚出了门,一个五旬上下的匠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匠人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蹲在地上,盯着寇季从工坊里扔出来的一堆胶泥发呆。 寇季凑上前,疑问道:“我做的胶泥印,有问题?” 匠人仰起头,瞥了一眼,见是寇季,赶忙起身,施礼道:“见过小少爷……” 寇季点了点头。 匠人迟疑道:“回小少爷的话,小人只是觉得,您用胶泥做印的法子,跟小人心里的一些法子相吻合。所以才忍不住驻足观看,想从中得到一些启示。” 寇季一愣,询问道:“你想用胶泥印做什么?” 匠人沉吟道:“小人想了想,是不是可以用胶泥印,代替原有的雕版,做印刷。” 寇季张了张嘴,急忙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匠人愣了愣,躬身道:“小人毕昇……” (毕昇,约公元970年生人,庆历年间(1041~1048)发明出活字印刷术……) 寇季笑了。 笑容十分灿烂。 毕昇一脸狐疑,不明白寇季为何听到了他的名字,会发笑。 寇季笑吟吟的问道:“你可是蕲州蕲水人?” 毕昇古怪的点了点头,“小人正是蕲州蕲水人……” 顿了顿,毕昇盯着寇季疑问道:“小少爷调查过小人?” 寇季果断摇头,笑道:“没有……” 不等毕昇继续发问,寇季又道:“此前寇忠见我屡次往工坊里跑,就把你们的身份背景,给我讲述了一遍。你的名字很特别,所以我记住了。” 毕昇也没有多疑,缓缓点了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询问寇季道:“小少爷,小人能不能拿走这些胶泥印?” 寇季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用的胶泥印上,是一印两字,或者三字,而且并没有进行过烧制,并不能用于长久的印刷。” 毕昇愣愣的僵直在原地,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 寇季的话,像是一根线,钻进了他的脑海里,把他脑海里的许多杂乱的思绪串联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思绪链。 寇季盯着着如同中了定身咒一样的毕昇,会心一笑。 从刚才毕昇的举动判断,毕昇还没有发明出活字印刷术。活字印刷术在毕昇的脑海里似乎还仅仅是一个雏形,若是没有他的提醒,毕昇估计还得琢磨很久,才能明白活字印刷术的诀窍。 他今日一语,或许会让活字印刷术很快的出现在世人面前。 他并没有打扰毕昇,而是绕过了毕昇,去找其他匠人们。 寇季找到了其他匠人,吩咐他们不要去打扰正在顿悟的毕昇。 然后把手里印刷好的交子递给他们。 “你们帮我看看,看看我印出的交子中,有多少处辨别真伪的暗标。谁找到最多,重重有赏。” 匠人们抢过了寇季手里的交子,分别观看。 他们每人翻看一张,仔细在里面寻找暗标。 至于寇季口中提到的赏赐,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们皆是当世顶尖的一批匠人,求他们打造东西,又或者求他们收徒传授技艺的人多不胜数。 甚至还有不少人背地里花重金,想要从他们手里买走他们的技艺。 他们对此都不予理睬,由此可见,他们对钱财并不看重。 他们更看中工艺、技艺。 “我发现了三处……” “不不不,有六处……” “什么六处,分明是十二处……” “……” “不,你们说的都不对,有二十一处!二十一处!” “小少爷果然手艺高超,我在里面足足找出了二十八处暗标。” “怎么可能?” “……” 一群匠人们拿着交子,凑到寇季面前,想让寇季给一个最终的答案。 寇季淡然笑道:“一共有……三十六处!” “不可能!” 匠人们纷纷开口,情绪有些激动。 寇季拿着交子,挨个给他们讲解交子上的暗标。 但寇季只讲了三十处,剩下的六处并没有多讲。 那六处是他留下的暗手,为的就是防止交子铺以后出现变故,他好借此钳制于人。 匠人们见寇季讲到了三十处以后,不肯再多讲,他们心里痒痒的慌,可却没有一个人攀着寇季,让寇季继续讲下去。 做东西留一手的规矩,他们都懂,他们也常用。 所以他们不会缠着寇季刨根问底,因为他们知道规矩。 匠人们怀着疑惑,开始追问寇季如何锻造钢。 寇季带着他们到了锻铁的工坊里,借着锻铁工坊里的一些器具,细细的给他们讲解了一番。 他们皆是能工巧匠,很多东西不需要寇季细说,他们就能举一反三。 寇季讲了一遍过程,他们就已经全部记下。 不需要寇季做掩饰,匠人们已经开始去准备动手试试了。 寇季在匠人们散开之前,找到了匠人头目,吩咐他,照顾一下毕昇,同时让匠人头目给毕昇准备了一些研究活字印刷术要用的东西。 至于单独的工坊,寇季到没有吩咐。 毕昇可不单单只会印刷工艺,他手里还掌握着许多工艺,在寇府上也是一位大匠,他有自己单独的工坊,不需要特殊安排。 寇季吩咐了匠人头目以后,离开了匠人工坊。 回到四君园以后,就看到了向嫣如同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飘过。 他有心拽着向嫣攀谈一两句,不过看向嫣急吼吼的往外走,他也就没拦着。 这三日,不光寇季在忙。 向嫣更忙。 见识了寇府那个深不见底的府库以后,向嫣整个人都懵了。 为了清点出里面堆积如山的钱财,她日以继夜的在府库里忙碌。 向嫣领着寇忠、寇府账房,以及上百的账房先生,一起点算寇府的钱财,花了三天时间,点算出来的钱财,才不到库房里的十分之一。 还有十分之九,没有清点。 寇季回到房里以后,活动了一下劳累的筋骨,洗漱了一番,躺下睡了一觉。 直到深更半夜的时候,才缓缓苏醒。 寇季迷迷糊糊中一摸身边,摸了个空,睁开眼,就看到了向嫣儿趴在房里的桌上,点着蜡烛,握着笔,在盘算账目。 寇季缓缓起身,感觉到有点冷,又披了一件外衣。 顺手拿起了一件披风,走到向嫣身边,给她披上,然后从背后抱住他,轻声道:“这么晚了,还在忙?” 向嫣放下笔,揉了揉泛酸的手腕,依偎在寇季怀里,低声笑道:“府上的钱财太多,不忙一点,根本点算不过来。” 寇季淡然道:“交给寇忠去搭理就行了啊?” 向嫣仰起头,不乐意的道:“那怎么行?寇忠的忠诚,妾身不怀疑。可下面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他们若是在搬运钱财的时候,趁机贪墨了一些,谁能知道。 长此以往,寇府还不得被他们搬空不可? 妾身就是要尽快点清府上的财物,然后跟账房对对账,看看账房里的账目,跟府库里的钱财,有没有出入,有多大出入。 然后再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人贪府上的钱。”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向嫣见此,不满的道:“你摇什么头啊?妾身跟你说的可是正事。” 寇季笑道:“没什么……你说,我都听着呢。” 向嫣重新依偎在了寇季怀里,道:“妾身在清点府库的时候,发现府库里的许多钱,都发霉了,上面长了一层绿毛。 那些银子疙瘩,都快锈成石头疙瘩了。 咱们得想办法把这些钱财花出去…… 最好用它们购置铺面、地…… 府上存的一些字画,也有受潮的痕迹,需要好好处理一番…… 还有府上的铜钱当中,许多铜钱都大小不一,重量也不相同,价值自然也就不同了…… 妾身想着……” 向嫣絮絮叨叨的说着,说了一大堆的话,愣是把寇季给说睡着了。 最后寇季还是在向嫣不满的呼唤声中,才幽幽转醒的。 眼见向嫣撅着嘴,一脸埋怨。 寇季赶忙道:“就按你说的办……” 向嫣立马咧嘴笑了。 “你且先去睡,妾身再忙一会儿……” 寇季无奈的点点头,往床边走去。 向嫣见寇季一个人爬上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你若是觉得被窝里不够暖和,妾身叫春儿进来帮你暖暖。” 寇季缩进了被窝里,淡淡的道:“不用了……” “你是害羞吗?” “没有……” “那你为何不让春儿帮你暖暖……” “不习惯……” “春儿是妾身的陪嫁丫头,也是你房里的人,她以后肯定是要给你暖床的……” “……” 寇季捂着被子,丢下了一句‘我睡了’,便不在跟向嫣言语。 他怕再跟向嫣说下去,向嫣会硬生生的把春儿塞进他被窝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299章 陆铭的选择 寇季觉得,在自己的发妻面前,跟另一个女子躺在一起,会很别扭。 但向嫣似乎不这么认为。 她似乎觉得,春儿是她的陪嫁丫鬟、通房丫鬟,在她照顾不好寇季的时候,春儿就理所当然的得代替她,照顾好寇季。 这并不是向嫣一个人的感觉和想法。 汴京城里,乃至整个大宋豪门大户的正妻,似乎都是这个想法和感觉,而且她们还热衷于将此事落在实处。 暖被窝这种事似乎不能提,提了就容易让人孤枕难眠。 寇季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瞥了一眼坐在烛火下的向嫣,然后猛然跳下床,在向嫣惊呼声中,扛着她回到了床榻上。 …… 一夜无话。 翌日。 在向嫣埋怨的眼神中,寇季起了床,洗漱了一番后,带着他做好的交子模板离开了寇府。 他骑着驴,在汴京城里晃荡了半圈,到了一座占地百亩的铺子前。 铺子门口站着两个小厮,在小厮身边,站着一个倨傲的身影。 寇季到了以后,倨傲的身影突然垂下腰,三两步迎到了寇季面前。 “少爷……” 陆铭躬身一礼,亲近的喊了一声。 寇季盯着陆铭,上下打量了一眼,感叹道:“府上的先生说,在你和二宝、宝儿三人中,属你最有慧根,最有希望考中进士。 你为何不愿意读书了? 是觉得少爷我供养不起你,还是觉得你以后考中了进士,少爷我给不了你一个好前程?” 陆铭咧嘴笑道:“先生说,考中了进士,就不能给别人当仆人了。就算要当仆人,也只能给官家当仆人,不能给少爷您当仆人。” 寇季盯着陆铭,认真的道:“考中了进士,就能做官。有少爷我提携你,你不仅能做官,还能做大官。一旦做了大官,你就能名流青史,光宗耀祖。 这些,你都不想要?” 陆铭低声笑道:“小人不需要光宗耀祖,因为小人没祖宗。小人也不需要名流青史,因为小人不在乎。小人只知道,在小人被人当作奴仆卖来卖去的时候,是少爷您救下的我。 小人这些年读了不少书,但是书里面的道理,小人只读进去一句。 那就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寇季沉声道:“当了官,也能报答我的恩情。” 陆铭摇头道:“小人害怕当了官,尾巴翘的太高,忘了少爷您的恩情。” 寇季皱眉道:“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陆铭笑道:“丁谓被斩的时候,先生带着小人和二宝在菜市口看着。当时先生告诉小人,在地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丁谓提携上来的人。 小人没有看到他们为丁谓乞命,也没有看到他们嚎啕大哭。 小人只看到了他们恨丁谓不死的眼神。 小人不想变成他们那样,爬上了高位以后,忘记了昔日的提携之恩。” 听到陆铭说出这番话,寇季就知道陆铭心意已决。 他不再开口劝谏,只是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他抬手想去拍陆铭的脑袋,却发现陆铭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已经不适合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拍他脑袋了。 寇季背负双手,感叹道:“罢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去考进士,那就好好在交子铺里替我盯着。等到交子铺铺开以后,你会有另一桩机缘。 以后的成就,未必就比考进士低。” 陆铭灿烂的一笑,没有说话。 寇季询问道:“慕家的人可在?” 陆铭躬身道:“慕家、钱家、孟家的人皆在。” 寇季点头道:“进去说话。” 陆铭领着寇季进了交子铺。 慕、钱、孟三家的主事迎了出来。 互相施礼以后,到了二楼的一间房内落座。 慕家的主事,是慕家的那位二爷,名叫慕崇。 钱家主事是一个瘦瘦的瘦高个,留着两撇胡子,笑起来乐呵呵的,像是一个好好先生,名叫钱乐。 孟家主事是一个个头不高,胖嘟嘟的中年人,胡须长长的垂到胸前,不言苟笑,不怒自威,比寇季更像是一个官员,名叫孟惟仲。 四人坐定以后,慕崇分别给寇季介绍了一下其他两位。 介绍过后。 钱乐率先开口,笑眯眯的道:“寇侍郎,我们三家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汴京城里买下了这个铺子,也依照您的吩咐,修葺了一番。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发行交子,又该如何发行呢?” 寇季淡然笑道:“发行交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操之过急,只会让你们之前的惹出的麻烦再次重演。” 钱乐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孟惟仲沉声道:“那寇侍郎打算何时发行交子?好歹给我们三人一个时间。您也知道,我们三人背后皆有许多买卖要做,可没那么多时间在汴京城里盘桓。” 寇季敲了敲桌子,淡淡的道:“我都坐了这么久了,你们不打算让人给我上一杯茶吗?” 三人一愣。 慕崇赶忙招呼了一声,让人给寇季端上了一杯茶水。 寇季浅尝了一口后,说道:“你们背后能有多大的生意,能比交子铺的生意还大?” 不等三人开口,寇季又道:“交子铺如何赚钱,能赚到多少钱,你们已经尝试过了,不需要我再多说。” 三人对视了一眼,沉吟着,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道:“交子铺要开张,还需要办妥两件事。” 孟惟仲皱眉道:“汴京、川府、江宁府,三处的交子铺,皆是我们三家办的。你占着一成份子,可你什么也没做……” 寇季瞥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满意我的做事方式?” 孟惟仲语气生硬的道:“不敢,我只是觉得,居然是做生意,那么大家都应该出力才对。钱我们可以出,但是事情,我们不能全做了。”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讥笑道:“你真当这是一桩生意?和交子关联的是钱财,我们若是真的做到了汇通天下,那就掌握了天下所有的钱财,掌握了朝廷的命脉。 这已经不是一桩生意那么简单了。 所以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到位,稍有不慎,以后就会酿成大祸。 你若是不满意我的做事方式,你可以退出。 你孟家的份子,由我吃下。 我不出钱,是因为我有智慧。 我若出钱,还有你什么事?” 孟惟仲脸色难看的盯着寇季。 钱乐见二人有吵架的架势,赶忙劝诫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寇季冷哼了一声,“才让你们做了一点小事,你们就觉得不舒服了。有人拿了三成份子,却什么都不用做,怎么不见你们心里不舒服? 我虽然拿着一成份子,可其余的三成份子,也在我管束之内。 我有四成份子的话语权。 所以我希望,我的话,三位以后不要再质疑。 我之所以留下你们继续做交子,不是因为我没有钱,做不起交子。 而是我觉得你们创立交子有功,你们理应在交子发行中占据一席之地。 没有你们,我一样可以打起架子,做交子,而且会做的更快,更好。” 慕崇苦笑道:“寇侍郎不必动怒,孟兄家里生意遇到点麻烦,所以心中有些不快,才会出言顶撞您的。您钱玩别跟他计较。 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们照做就是了。” 钱乐一个劲的点头。 孟惟仲犹豫了一下,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见此,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首先,交子铺还缺一个招牌,定下了招牌以后,蜀中交子铺、江宁府交子铺,都必须跟汴京城的交子铺一样,用一块招牌。 其次,三大交子铺的管事以上的人手,都需要召进京,参加训练。” 钱乐听到这话,赶忙开口道:“交子铺的招牌,我们已经想好了……” 不等钱乐把话说完,寇季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想好了,有用吗?” 慕崇瞬间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钱乐却没听懂,皱眉道:“怎么会没用呢?” 慕崇扯了扯钱乐的袖子,指了指天。 钱乐先是一愣。 随后赶忙道:“对对对,我想好的没用……不对,我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想过……” 寇季没有理会钱乐口不择言,他继续说道:“回头我会把字带过来,你们派人装裱成牌匾以后,挂起来。” 慕崇三人齐齐点头。 寇季从身后取出了交子模板,道:“以后交子的发行,必须用这一套模板。这一套模板对应的,分别是一贯钱、五贯钱、十贯钱、二十贯钱、五十贯钱、一百贯钱。 交子统一由汴京城交子铺印制,然后再派发给江宁府交子铺和蜀中交子铺。 为了避免交子在运输过程中出差错。 我会分别给三家交子铺特制三枚印。 盖有印的交子,才是一个完整的交子,不盖印的交子,就是一张废纸。” 慕崇三人在寇季拿出了模板以后,一起凑上前,仔细的观看模板。 慕崇惊愕道:“好精细的模板,比我们之前用的模板,要精细数倍不止啊。” 对于寇季提到了交子面额,三人并没有质疑。 他们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自然知道寇季定制的这个面额的好处。 同时,他们猜到了寇季给交子定下了面额,并没有采用原始的手写的面额的作用。 定制的面额,更方便管理,不容易出错,中间能省出许多麻烦。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跟寇季合作,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仅仅是一个交子模板,寇季就花费了这么多心思,远远超过了他们太多。 他们之前用的那套模板,跟寇季的这套模板比起来,用粗制滥造形容,也不为过。 一瞬间,孟惟仲看寇季的目光多了一层信服。 寇季从袖口取出了几张成品交子,摆在他们三人面前,淡然道:“别光顾着看交子模板了,看看成品。” 钱乐目光往上一挪,有些呆住了。 那五色的交子,看的他眼睛发直。 他们原先创作的交子,就只有两色,可寇季做出的交子,却足足有五色。 白底、黑字、淡绿纹、绿纹、蓝纹,若是再盖上了红泥印信的话,那就是六色的。 慕崇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交子,感叹道:“寇侍郎就是厉害啊……您以前不会也做过交子吧?” 钱乐一个劲的点头道:“这交子做的就像是画一样。” 孟惟仲苦笑道:“拿着它,我都有点不想给别人。” 寇季对于三人的感慨赞叹,并没有在意,他指着手里的交子说道:“上面的色彩,可不仅仅是为了好看,而是一种防止别人仿制的手段。 三种颜料都是我特别调配的,没有我的方子,别人很难调配出一模一样的颜色。 所以别人想要仿造我们的交子,颜料这一关,就很难攻破。” 慕崇沉吟道:“天下间能人辈出,我们可不能小逊天下人。此前我们印出的交子,收回来的时候,就从中发现了几张数量不多的假交子, 造假交子的那人,似乎没有太大的野心,所以并没有造出太多。 不然我们三人就算赔光了家底,也赔不起。” 寇季淡然道:“我从没有小逊天下人的想法,颜色只是其中三关。除了这三关以外,我还在上面设计了三十处暗标。” “哪里?” 慕崇三人拿着交子瞅了半天。 除了孟惟仲发现了三处以外,慕崇和钱乐一无所获。 他们可不像是寇府上的那些匠人们,拥有高超的眼力。 寇季分别把交子上的三十处暗标,指给了他们。 在寇季的指点下,他们才发现了三十处暗标的存在。 当他们放下交子的时候,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和佩服。 就连此前跟寇季拌过嘴的孟惟仲,也一改刚才不满的神色。 他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敬畏。 寇季在三人震惊和佩服的目光中,说道:“三十处暗标,我指给了你们。回头你们三人要教给三大交子铺的掌柜,如何辨别这上面的暗标。 记住,你们只能告诉他们上面的二十四处暗标。 你们最好提前商议好,二十四处暗标,选取一样的。 让掌柜的教授给管事的时候,教授十二处。 管事的教授给伙计的时候,只能教授六处。 伙计们在发行交子的时候,可以教授给客人们三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0章 大宋科举弊端初现 寇季此举的用意,慕崇三人几乎秒懂。 此举是为了防止别人伪造,防止底下的人生了异心,跟别人里应外合坑害交子铺的利益。 再往深的理解一下,也可以当成是一种御下的手段。 地位高的人,远比地位低的人知道的多一些,这就巩固了地位高的人所处的地位。 对于寇季的要求,慕崇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没有异议。 寇季收回了交子模板,放进了箱子里,锁好以后,收起了钥匙,提醒三人道:“新发行的交子,造价并不低,特别是印刷交子用到的彩墨,远比一般的墨价格要高。” 孟惟仲、钱乐、慕崇三人闻言,咧嘴笑了。 钱乐笑眯眯的试探道:“它们还能比黄金贵?” 寇季摇头道:“那倒没有……” 慕崇三人会心一笑。 慕崇笑道:“一切全凭寇侍郎做主,在交子印刷上,我们三人没有任何异议。” 商人固然重利,但同样也舍得下本钱。 一张交子造价再高,也不可能超过一贯钱。 而交子发行以后,最低的面值就是一贯钱。 只要交子能够发行出去,对他们而言,就是赚到了。 至于一两文,又或者十几文铜钱的交子发行问题,四个人谁也没有提及。 在他们四个人眼里,一两文,又或者十几文的铜钱,还没有资格在交子铺里兑换。 交子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服务的就是商人,就是豪门大户。 交子还没有廉价到为一两文、十几文铜钱服务的份上。 四个人坐在一起,又攀谈了一会儿。 钱乐在攀谈中提到,在交子发行以后,收取的保管费定价问题。 孟惟仲提到了交子发行以后,可以利用库房里存储的铜钱放贷牟利的问题。 慕崇则提到了铜钱的运输和存储问题。 寇季针对三人提出的问题一一作答。 有寇季作答,很多问题就不需要三人继续费神去琢磨,他们完全可以根据从寇季口中得到的答案行事。 一番攀谈过后,三人对寇季就只剩下了信服和敬畏。 他们也明白了跟寇季合作,是一件最明智的选择。 他们三人中,有人曾经也有过异心,想着万一跟寇季谈崩了,就自己做交子。 经过跟寇季攀谈以后,他们再也没这种异心。 随着他们跟寇季攀谈的越深,他们发现,寇季对交子的了解,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太多太多。 若是他们自己做交子,跟寇季对垒,只会赔的连裤子都不剩。 四人聊到了傍晚。 孟惟仲热情的邀请寇季去汴京城里的一座暗娼馆里乐呵乐呵。 寇季婉拒了他的邀请。 在他们三人羡慕的眼神中,将存放交子模板的箱子递给了陆铭,钥匙也一并递给了陆铭。 并且叮嘱陆铭,到了明日就开始带着府上派遣过来的人印刷,届时他会派人送来印刷所用的彩墨。 陆铭小心翼翼的收下了箱子、钥匙,并且当场找了一根绳索,绑上了钥匙,挂在脖颈上。 他郑重其事的对寇季承诺道:“钥匙在,人在。人要是没了,小人也会想方设法把钥匙送回到少爷手里。” 寇季哭笑不得的拍着陆铭的肩膀道:“别那么傻,钥匙丢了,过来找我,我再做一版就行,没必要为此赌上性命。这东西对别人而言,价值连城,对你家少爷我而言,不值几个钱。” 慕崇三人见此,一脸羡慕。 他们突然间觉得,当寇季的仆人,似乎比当寇季的合作伙伴还要好。 寇季叮嘱了一番陆铭,对着慕崇三人抱了抱拳,离开了交子铺。 回到府上。 刚走到正门口,就发现正门口堵满了读书人。 他们一个个手里拿着一卷卷的文章、一锭锭金银,往寇府门子手里塞。 寇府门子看着那一锭锭的金银,很眼热,但是一锭也不敢收。 正门口堵满了人,寇季进不去,就只能通过寇府的暗门进入府内。 一进府。 寇季招来了府上的管事。 “那些读书人聚在门口,在做什么?” 管事恭谨的道:“回小少爷的话,那些读书人都是来投卷的。” “投卷?” 寇季狐疑的道:“我祖父又不在府上,他们投卷有何用处?” 管事的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狐疑的道:“小少爷,秋闱在即,您可是秋闱的副考之一。他们这个时候前来府上投卷,就是想让小少爷您看一看他们的文采,然后在秋闱科考阅卷的时候,提携他们一二,让他们在榜上留名。” 顿了顿,管事又补充道:“往年老爷担任主考的时候,前来投卷的人更多。” 经过管事提醒,寇季才猛然间想起,他还是此次汴京城秋闱科考的副考。 “一心忙着处理交子铺的事情,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寇季跺了跺脚,感叹了一句。 “交子铺?” 管事神色古怪的道:“小少爷,您不是一直都待在府上陪着少夫人吗?” 寇季瞪了管事一眼,喝斥道:“要你多嘴!派人去告诉夫人一声,就说我去李府商谈秋闱科考事宜,今夜就不回府了。” 丢下这句话。 寇季在管事愕然的目光中,从暗门处离开了寇府。 为了避免被巡视街道的巡检司的人当成闯夜的人给拿下,寇季特地把腰牌挂在了驴耳朵上,晃晃悠悠的往李府走去。 然而。 他在去往李府的路上,撞上了七八波巡检司的人,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拿他。 虽然夜色已经降临,可街道上的行人却不少。 有喝大了提着酒壶当街纵情高歌的,也有大冷天光着膀子在街道上摔跤的,还有趴在地上一耸一耸的,说自己是树上的蠕虫的。 形形色色的人皆有。 巡检司的人似乎看不见这些人,他们只抓捕那些在街道上喝醉了酒闹事的。 寇季喊住了一行巡街的巡检司军卒。 巡检司的军卒挑着灯笼照了照寇季,照见了挂在驴耳朵上的腰牌以后,赶忙躬身施礼。 “卑职等人见过上官。” 他们其实并没有看清楚寇季腰牌上写着什么,只是隐约间看到了上面的纹饰,以及腰牌的样式,就知道是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 至于腰牌的真伪,他们并没有怀疑。 赶当街拦下他们,吆五喝六的找他们问话的,肯定不是假冒的官员。 寇季等他们躬身施礼过后,疑问道:“今夜金吾不禁?” 巡检司的军卒愣了愣,苦笑道:“上官恐怕很久没上街了吧?” 寇季缓缓点头。 巡检司的军卒对皇城方向拱了拱手,苦笑道:“先帝在位的时候,屡次宵禁,效果都不佳,总有勋贵领头犯夜,根本禁不住。 也就是先帝卧病在榻的那一段日子,以及先帝驾崩以后这一段日子,在太师的严令下,我们巡检司的兄弟齐齐出动,勉强禁止了一段日子。 前些日子,寇侍郎成婚的时候,官家当夜领头闯夜,宵禁又禁不住了。” 寇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继续去办差吧。” 巡检司的军卒们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领头的巡检司的军卒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追上了骑着驴晃晃悠悠往前走的寇季。 “上官打算去何出?” 寇季拽了拽驴耳朵,让它停下,询问道:“你们要查问我?” 巡检司的军卒陪着笑脸道:“小人不敢……只是小人刚才过来的时候,在前面不远处,撞上了一群读书人。他们似乎在庆祝什么,堵了街道。 上官要是想从前面经过,只怕有些困难。” 寇季皱眉道:“当街堵道,你们为何不驱赶他们?” 巡检司的军卒苦笑道:“小人们不敢……” “有何不敢……” “小人们若是驱赶他们,伤到了他们其中一二,明日早朝,必定有御史弹劾小人等人虐待读书人,到时候不止是小人们要吃亏,小人们的上官也会被训斥。” “……” 寇季冷哼了一声,“我大宋的官员尚且不敢挡道扰民,一群读书人算个什么东西。” “前面开道!” “上官……” “开道!” 巡检司的军卒一脸苦涩的答应了一声,率众在前面开道。 巡检司的军卒也只是好心的提醒寇季一声,想借此结一个善缘。 却没料到,碰到了一个强硬的,想要去找那些读书人的麻烦。 读书人好惹吗? 说好惹也好惹,说不好惹也不好惹。 这得分人。 文官教训读书人,就跟教训孙子似的,想怎么教训怎么教训。 但是他们这些当军卒的要是教训读书人,那就是在自找麻烦。 先不说这些读书人身后有没有背景。 光是御史们的弹劾,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有巡检司的军卒开道,寇季路上的行程就快了一些。 没过多久,就到了那群读书人闹事的地方。 七八个读书人喝的醉醺醺的,在街道正中铺了一块毯子,摇头晃脑的互相追捧。 在他们坐着的毯子上,还有三四个女子伺候。 寇季到了以后,并没有急着收拾他们,而是静静的坐在驴背上,聆听他们互相吹捧。 他很想知道,这七八个读书人,到底有什么喜事,值得他们堵着大街庆祝。 寇季细细的听了一会儿后,皱起了眉头。 他们一行人之所以堵在大街上庆祝,那是因为他们今日上开封府知府的府邸上去投卷的时候,投了进去,还得了开封府知府的夸奖。 还有人借着故旧的身份,去李府投卷,也投了进去,似乎还得到了什么必中的许诺。 依照以往的惯例,他们秋闱考中,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尽数拿下,直接押往刑部。” 寇季冷冷的吩咐。 巡检司的军卒们有些为难。 为首的巡检司军卒苦着脸道:“上官,小人刚才细细的听了一下,他们中间有几位可是官宦子弟,背景还不低啊。 您就别为难小人了。” 寇季摘下了驴耳上的腰牌,扔到了为首的巡检司军卒怀里,冷哼道:“抓人!谁要找麻烦,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巡检司的军卒们在灯笼的照耀下,仔细查看了一下寇季的腰牌,看清楚了腰牌以后,一个个皆浑身一震。 “寇……寇……寇侍郎?!” 巡检司的军卒恭敬的把腰牌递给了寇季。 然后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冲上去按倒了那几个读书人。 伺候在他们左右的女子,吓的尖叫不止。 那几个读书人被拿下以后,大声的叫嚣着。 “我爹乃是江宁府少尹,谁敢拿我?!” “我祖父……” “我兄长……” “……” 寇季冷冷的盯着他们,吩咐巡检司的军卒道:“记下他们所说的话,回头整理成文书,递到吏部。” 丢下了这句话,寇季骑着驴,踩着他们铺在地上的毯子,缓缓而过。 直到寇季离开,那几个叫嚣着的读书人,依然在叫嚣。 为首的巡检司军卒在寇季走后,盯着那些还在叫嚣的读书人,低声骂了一句。 “一群白痴……”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寇季骑着驴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寇季重新把腰牌丢给了他,淡淡的吩咐道:“拿着我的腰牌,搜索整个汴京城,碰到这一类人,全给我抓了。” 为首的巡检司军卒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恭敬的道:“喏……” 寇季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但为首的巡检司军卒心中却一片骇然。 整个汴京城里,敢对读书人下狠手的,恐怕就只有这一位了。 贵为大宋第一人的官家赵祯,想要这么干,也的问一问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寇季骑着驴再次离开。 为首的巡检司军卒带着手下的人手,开始满汴京城抓人。 寇季到了李府的时候,明月已经高高的挂上了天边。 但李府门口依然人声鼎沸。 投卷的读书人似乎不知道疲倦,一个个堵在李府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走。 寇季骑驴到了李府后门,见到了同样的景象。 他摇了摇头,骑着驴准备回府。 李府门口被堵成了这样,他想进去也不行。 就在寇季骑着驴出了李府所在的巷子以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巷子口不远的茶棚里响起。 “小子,过来陪着老夫坐坐……” 寇季先是一愣,骑着驴走过去,抬眼一瞧,略微一愣。 “李爷爷,您大半夜的不回府,在这做什么?” 李迪侧躺在茶棚里的一张躺椅上,幽幽的道:“你不是也没回府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1章 泄题 “府门口堵满了投卷的人……” “老夫也是……” 李迪、寇季相视一眼,皆露出了一脸苦笑。 李迪侧着身,面对着寇季,笑道:“你大半夜的来找老夫,肯定有话要说,进来说话。” 寇季跳下了驴背,把驴缰绳绑在了茶棚外的柱子上,进了茶棚。 茶棚里有四张桌子,两个伙计,一张躺椅。 伙计们放下了茶棚四周的草帘,借此抵御着外面的寒风。 李迪躺在躺椅里,盖着一张毯子,面前放着一个火盆,一个红泥小火炉,火炉上烹着茶水。 火盆里放着银霜炭,所以在燃烧的时候并没有多少烟尘,放下四周的草帘以后,也感受不到烟熏火燎。 寇季走进了茶棚,坐在了李迪面前,盯着火盆里燃烧的银霜炭,轻‘咦’了一声。 李迪顺着寇季的目光瞥了火盆一眼,淡淡的道:“觉得一个小小的茶棚,烧不起银霜炭?” 寇季笑道:“稍有些积蓄的百姓家里,也烧不起这东西。” 李迪一脸赞同的道:“老夫也这么认为……” 李迪侧头对一边正在准备茶水的伙计道:“阿四,你听见了吗?太师府的公子说了,你一个小小的茶棚,烧不起银霜炭。” 被唤作阿四的伙计,是一个年进五旬的男子,看着像是一个老农,脸上的皮肤皱皱巴巴的,手上还有些许的裂纹,衣着倒是干净,笑起来看不见眼睛。 他笑呵呵的提着一个茶壶,放到了寇季面前,躬身一礼,“见过寇侍郎……” 寇季摆手道:“不必多礼……” 阿四点了点头,又取了一个干净的茶杯放在寇季面前。 然后对李迪笑道:“您上了年纪,受不了风,得烧一些炭,让您暖和暖和。再说了,您一年在茶棚里也待不了多久,烧点贵一点的银霜炭,不算什么。” 李迪长叹了一声,“老夫在你这里呆一夜,你就得烧一夜的银霜炭,几个月的收益就没了。” 阿四咧嘴一笑,“不碍事……” 李迪又长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寇季目光在阿四和李迪身上盘桓了一二。 李迪望着阿四忙碌的背影,苦笑着解释道:“老夫当年初入汴京城,撞见了快要饿死的阿四,带他到茶棚里吃了一顿饱饭。 老夫本想收他当个随从,只是他吃完饭以后就不见了踪影。 老夫原以为他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却没料到,过了没几个月以后,在老夫府外不远处,就多了一家茶棚。 老夫这些年换了好几次府邸,阿四的茶棚就换了好几次地方。 每次都开在老夫府邸不远处。 老夫问过他几次,问他为何要把茶棚开在老夫府邸不远处。 你知道这老小子说什么?” 寇季缓缓摇头。 李迪哭笑不得的道:“这老小子居然说,等老夫那天没有落脚的地方的时候,就可以在他的茶棚里落脚。老夫堂堂二品大员,就算是皇宫里,也有老夫落脚的地方,岂会在他这茶棚里逗留?” 李迪像是在讲笑话。 可寇季却没笑。 因为他从中听到了浓浓的情意。 李迪嘴上说不会在茶棚里逗留,可他如今身在茶棚之中。 寇季看了正在忙碌的阿四一眼,感慨道:“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李迪笑骂道:“情义能当饭吃?老夫几次相邀,想让他到府上去做个管事,让他跟着老夫享享福,可他就是不愿意。 非得守在这个破茶棚里,风吹日晒的卖茶。 一年也没几个收益。 碰到了老夫在茶棚里落脚,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几个月的收益也得搭进去。 你说他图什么?” 寇季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认真的道:“他不止有情义,也有自尊。” 李迪又骂道:“自尊能当饭吃?” 寇季瞥了瞥李府门口那些读书人,问道:“一个人要是没了自尊,就会跟他们一样。你希望看到阿四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吗?” 李迪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你当老夫不懂这些大道理。老夫就是看不惯他过的太苦,想让他过几天好日子。可是老夫怎么劝,他都不听。 老夫就是气不过,才这般说他的。” 阿四听到这话,回过身,乐呵呵的冲着李迪一笑。 气的李迪瞪着眼又是一通乱骂。 阿四端着一个火盆,放到了寇季脚下,火盆里烧着的依然是银霜炭。 李迪见此,瞪起眼,骂骂咧咧的道:“他一个小伙子,守得住冻,干嘛给他点银霜炭。你知不知道,这一盆银霜炭烧完,你一个月的收益就没了。” 阿四笑容灿烂的道:“不碍事……” 李迪闻言,瞪着眼看向了寇季。 寇季赶忙道:“我给钱……” 李迪冷哼了一声,收起了瞪着寇季的目光。 阿四低声笑道:“不用……” 寇季笑道:“没关系……我有钱……” 阿四有些为难,寇季又道:“你受过李爷爷的恩惠,可没受过我恩惠。喝了你的茶,烧了你的炭,就得给钱。” 见阿四仍旧一脸为难,李迪哼哼道:“收下吧……又不是老夫给你钱,是客人给的钱,为什么不收?” 阿四勉强的点了点头。 寇季淡然一笑,取出了两片银叶子,放在了桌上。 阿四见此,要开口说话。 李迪冷哼了一声,他便把嘴里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阿四收起了银叶子,转身去忙碌。 李迪盯着寇季询问道:“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老夫府邸前做什么?” 寇季淡然笑道:“我就是过来问一问李爷爷,秋闱科考是个什么章程,需要准备些什么。” 李迪闻言,不屑的道:“老夫还以为你小子躲在温柔乡里,忙着跟向府的丫头缠绵,忘了正事了呢。” 寇季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迪瞥了他一眼,道:“秋闱科考,也不需要你做什么,该做的,老夫和开封府知府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是静等科考的日子到来,你随同老夫一起去监考,一起去阅卷即可。” 寇季缓缓点头,问道:“来的路上,我撞见了几个读书人……” 寇季细细的把他碰到的那几个读书人的事情说了一下。 李迪听着直皱眉头。 “一群胡说八道的东西,老夫什么时候收过别人的投卷?老夫更不可能答应别人,会在阅卷的时候给谁放水。” 寇季沉吟道:“我看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恐怕真有其事。如果您没收过别人的投卷,那您就查一查府上的人,看看府上有没有人收了别人的投卷。” 李迪脸色一沉,“老夫回头回府了,会细查一番。” 寇季又问道:“往年的科举也是如此吗?” 李迪咬着牙,点了点头。 寇季皱眉道:“投卷有用的话,还要科举干嘛?” 李迪沉声道:“老夫也知道这个弊端。老夫决心在此次秋闱科考中,整治这个弊端。” 顿了顿,李迪看向寇季,又道:“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有一件事,老夫就不瞒着你了。” 寇季见李迪神色有些凝重,疑问道:“何事?” 李迪阴沉着脸道:“老夫近日在汴京城里发现,有人倒卖秋闱科考的试题。” 寇季眉头一挑,“真题还是假题?” 李迪咬牙道:“真题!” 寇季一脸愕然,“他们哪来的真题?” 寇季瞥向李迪,皱眉道:“今年秋闱科考的试题,是由您、我祖父、王公,三人一同出的。出完了题以后,就封存在宫里,并没有拿出来,到了科考当日,才会被拿出来。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泄题呢?” 李迪紧盯着寇季,沉声道:“往年也是如此,往年也泄题。” 寇季一愣,沉声道:“您是说,宫里有人泄题?” 李迪缓缓点头。 寇季不解的道:“既然知道宫里有人泄题,为何不阻止?” 李迪叹了一口气,道:“谁泄的题,查不出来。” 寇季皱眉道:“只要是案子,就没有查不出来的道理。” 李迪质问道:“谁去查?泄题的必然是宫里的宦官和宫娥,他们皆由内侍省掌管。查处他们的事情,也由内侍省负责。你觉得那些得了好处的宦官头子们,能查出自己庇护的人吗?” 寇季果断道:“换题!” 李迪讥笑道:“你祖父试过,可刚换了题,立马就被泄露了。为此,你祖父杖毙了三十六位宦官,可事后依旧有人泄题。” 寇季咬牙道:“他们都该死。” 李迪长叹了一声,“该不该死老夫不知道。老夫只知道,泄题的问题不解决,一旦开考,老夫一辈子的清名可就毁了。” 李迪瞥着寇季,叹气道:“你以为老夫待在这里,是为了躲避那些往老夫府上投卷的人吗?不是!老夫是在为泄题的事情发愁。” 寇季思量了一下,提议道:“那就当场出题!当场出题,总不会有人泄题吧?” 李迪苦笑道:“法子倒是好法子。” 李迪看向寇季,叹气道:“不瞒你说,这是老夫和你祖父商议过后,迫不得已才会用的法子。” 寇季疑问道:“有难处?” 李迪点头道:“老夫阻止了宫里泄题,可谁来阻止老夫泄题呢?” 寇季皱眉道:“李爷爷您为人刚正,还不至于做如此下作的事情。” 李迪苦笑着摇头道:“你相信老夫,可那些落榜的学子会相信老夫吗?” 不等寇季开口作答,李迪就叹气道:“他们只会觉得,老夫会偷偷泄题给那些被老夫取中的学子。” “朝廷还会怕了他们……” “朝廷不怕,老夫其实也不怕,但以后再任的主考,会怕啊。” “……” 寇季咬着牙,低头思量了一会儿,仰起头,道:“那就由我来出题。” 李迪听闻此言,先是打量了寇季一二,随后询问道:“你是打算出一套刁钻的题,为难那些学子?” 说完这话,李迪紧接着摇摇头道:“天下能人志士辈出,你出的题纵然再刁钻,只要传出去,必然有人能解答出来。” 寇季冷冷的一笑,“那就出一套谁也答不上来的题目。” 李迪愕然道:“有这种题?” 寇季缓缓起身,拱手道:“李爷爷只管静候佳音即可。” 拱手过后,寇季就往外走。 李迪猛然起身,大声道:“你可别胡闹,朝廷科举的目的是为了取士,为了选官,你出的题目要是跟官场无关,不仅满朝文武会弹劾你,士林里的读书人也会骂你。 你的名声可就毁掉了。” 寇季不屑的摆摆手,“我管他们去死……” 寇季骑上了驴,往寇府走去。 徒留下了李迪一人站在茶棚门口,望着寇季的背影长吁短叹。 寇季回到了府上,见卧房里的灯亮着。 一个人影在灯前晃动,就知道向嫣还在忙。 他没有去打扰向嫣,闷头扎进了书房。 他在书房一待,就是两日。 两日后。 寇季拿着一叠卷子,还有交子铺的三成份子,入宫了。 入宫以后。 在御花园里,找到了正在对着池塘练拳的赵祯。 “臣寇季,参见官家。” 寇季到了赵祯身边不远处,停下身,拱手施礼。 赵祯收起了拳头,从陈琳手里夺过了汗巾,擦了擦汗,小跑到了寇季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笑道:“朕听说,成了婚的男人,会变得与众不同,可朕在你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与众不同啊。” 寇季看着赵祯,淡淡的道:“等你成婚以后,你就知道了。” 赵祯对寇季认真的道:“太妃说,各地已经在选采女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朕就能成婚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那臣在这里提前恭喜官家了。” 赵祯皱起眉头,疑问道:“你似乎不太高兴?”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臣能高兴吗?” 赵祯狐疑道:“有事?” 寇季对着远处的陈琳抱了抱拳,“宫里的公公们了不起,频频泄露秋闱科考的题目,害的臣不能在府上陪着夫人,整日里在为秋闱科考的题目忙碌。” 陈琳听到这话,脸色一黑。 赵祯茫然道:“太师不是杖毙了那些泄题的宦官了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2章 丧心病狂的试题 寇季感慨道:“没啥用啊!依旧有人泄题啊。” 赵祯有些傻眼。 寇季继续说道:“臣以前以为,朝堂上的官员们良莠不齐,是因为官场腐败侵蚀的缘故。如今看来,根子在科举上。 我大宋开科取士多年,怕是有八成的官员,就是靠着舞弊考中的进士。 难怪他们在进入官场以后,会频频贪污,频频行贿。 原来是在科举的时候,就学会了此道。” 赵祯小脸有些黑。 寇季又道:“臣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赚钱的买卖。若是陈公公能提点一二,让臣去贩卖那些试题,臣一定能卖出大价钱。” 赵祯听到这话,小脸更黑了。 陈琳则急眼了。 他迈着步子,跑上前,恼怒的道:“寇侍郎,你可别胡说八道。咱家可从没泄露过试题。” 赵祯愤怒的道:“难怪寇季会查出这么多贪官,难怪天下间的贪官屡禁不止。都是这帮该死的奴婢不守规矩,竟敢在科举上做手脚。 陈琳,给朕查,查清楚此事。 朕想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让他们敢如此肆意妄为。” 陈琳听到这话,神色缓和了几分。 很明显,赵祯没有听了寇季的谗言,误会他也是一个坏人。 陈琳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躬身对赵祯道:“奴婢这就去查……” 寇季目送陈琳走后,往前走了几步,凑到了赵祯面前,故意把手里的试题往显眼的地方晃了晃。 此举立马引起了赵祯的注意。 赵祯盯着寇季手里的试题,询问道:“这是你为秋闱科考出的试题?”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板着脸道:“你将这试题交给朕,朕亲自护着,看谁敢打它们的主意。” 寇季见赵祯上钩了,低声笑道:“那倒不用。官家每日里要跟太师学习理政,哪有那么多时间看着这套试题。” 赵祯迟疑的道:“可是这套试题放进了卷房以后,万一那些奴婢又不守规矩了,偷偷泄露出去怎么办?” 寇季淡然笑道:“泄露了臣也不怕。” 赵祯先是一愣,然后盯着寇季手上的试卷,疑问道:“这套试题有文章?” 寇季双手捧起试卷,送到了赵祯面前,笑道:“请官家御览。” 赵祯拿起了试题,翻开瞅了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又瞧了一眼,然后瞪大了眼睛。 赵祯捏着手里的试题,惊叫道:“这是试题?” 寇季假装疑惑的道:“有问题?” 赵祯指着试题上面的一道题,惊愕道:“问:沧州有三十六万七千八百二十四人,每日诞生一百三十二人,死去一百五十六人,失踪十一人……十年后,朝廷在沧州征发徭役,征发多少人?” 寇季盯着赵祯,淡然道:“有问题?” 赵祯犹豫再三,道:“朕感觉有问题,可又说不上哪儿有问题。” 寇季道:“那就是没问题。” 赵祯缓缓点头,看向寇季,问道:“那十年后,朝廷在沧州征发徭役,到底要征发多少人?” 寇季摊开双手道:“我怎么知道。” 赵祯瞪大眼,“那你还出题?你出的题,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如何让学子作答。” 寇季理直气壮的道:“我有答案啊。” 赵祯认真的盯着寇季,问道:“那你告诉朕,答案是什么?” 寇季淡淡的道:“看官家心情……” 赵祯一脸懵逼。 寇季解释道:“十年之后,官家已经亲政,需要从沧州征发徭役,征发多少人,可不就是看官家心情吗?官家若是心情好,少征发一点人数,官家若是心情不好,那就多征发一点人数。” 解释过后,寇季对赵祯挤眉弄眼的道:“官家,臣解释的可对?”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哭笑不得的道:“对是对,可你这试题要是拿出去了,容易被人骂。不仅满朝文武会弹劾你,就连天底下的读书人也会唾骂你。” 寇季淡然的道:“臣也知道有这个结果,所以打算找一个个子高的,帮臣挡下这个麻烦。” “个子高的?” 赵祯疑惑的问道:“谁?” 寇季瞥了瞥赵祯,没说话。 赵祯愣了愣,瞪大眼道:“朕就是那个个子高的?” 寇季果断点头道:“官家可是苍穹之下第一人,当然是全大宋个子最高的那个。” 赵祯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就啐了一口唾沫,翻着白眼道:“你当朕还是当初那个九岁的孩童,任你欺骗啊? 朕才不会答应你这么愚蠢的要求,出去找骂。” 寇季板起脸,一脸认真的道:“臣老实忠诚,可从没有欺骗过官家。” 赵祯哼哼道:“朕认识的人里面,数你最坏。” 寇季闻言,脸色一黑。 赵祯见寇季脸色难看,又赶忙改口道:“但朕就喜欢你坏。你若不坏,也斗不过那些贪官污吏。你坏的真实,坏的洒脱,不像是朝堂上那些臣子,一个个明面上装腔作势的,骨子里却坏透了,背地里竟干一些男盗女娼的事情。” 寇季瞪着赵祯,“你在骂我?” 赵祯认真严肃的道:“朕绝对没有骂你,朕是在骂朝堂上的那些臣子。” 寇季也懒得继续跟赵祯计较,他开口道:“官家就不想要干吏良臣?” 赵祯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道:“想……” 寇季继续问道:“官家就不想要政治清明?” “也想。” “臣尽心竭力的肃清科举弊端,为的是谁?” “朕!” “臣不辞辛劳的来回奔波,为的是谁?” “也是朕!” “……” “那这坏事官家你干不干?” 寇季最后一问,问的特别真诚。 赵祯苦着小脸道:“朕干……” 寇季赞叹道:“官家果然是好官家……” 寇季话还没说完,赵祯就打断了寇季的话,丧气的道:“你别拍朕的马匹,朕要是被人骂的时候,你得替朕挡着。” 顿了顿,赵祯苦着脸道:“而且朕心里委屈……明明是你想的坏主意,却要朕帮你顶替骂名。” 寇季认真的道:“臣也是为了官家,为了江山社稷。” 赵祯叹气道:“朕知道你是为了朕,为了江山社稷,可朕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要不?挑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顶替骂名?” “谁?” “王钦若如何?” “王爱卿称病不出多日,往他头上栽赃,旁人不会信。” “陈琳如何?” “那还是朕来吧。” “……” 寇季意外的挑起眉头。 赵祯喃喃的解释道:“这骂名可不轻,朕担着,顶多挨几句骂而已。若是推到了陈琳头上,满朝文武非逼死他不可。” 寇季感叹道:“官家仁厚啊。” 赵祯脸上笑容灿烂,却没有说话。 寇季假装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官家缺钱吗?” 赵祯侧头盯着寇季,看了许久以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朕该缺吗?” 寇季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他发现他跟赵祯谈论这个问题,似乎有点白痴。 赵祯如今虽然在慢慢学习理政,慢慢接手朝廷的大权。 可国库依旧在寇准和三司手里掌管着,内库在刘娥手里掌管着,他根本接触不到钱财。 他平日里不缺吃不缺穿,也没有花钱的地方,钱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所以他没在意过。 寇季沉思了一下,笑道:“臣知道官家帮臣顶替骂名,心里有些委屈,所以臣还打算给官家一个赚钱的机会呢。不过看官家的意思,似乎不缺钱,那臣就不说了。” 赵祯先是一愣,随后追问道:“什么赚钱的机会?朕也能赚钱?” 虽说赵祯并不在意钱财,但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钱财的重要性。 寇季故意吊赵祯的胃口,淡淡的道:“官家又不缺钱,问这作甚?” 赵祯立马板起脸,认真的道:“朕缺。” 寇季提议道:“那臣给官家说说?” 赵祯一个劲点头。 寇季说道:“臣在汴京城里,发现了一种名叫交子的东西,这东西很赚钱。臣在其中参了一脚,分了四成份子。臣留下一份,另外三份送给官家。” 寇季并没有给赵祯讲解交子的用处,以及交子如何盈利。 目前交子还在草创阶段,知道交子能盈利的人不多。 寇季若是给赵祯详细的讲解了交子的用处,以及交子的盈利方式,难保赵祯不会说出去,然后被别人惦记上。 比如某个躲在寝宫里等待时机的女人。 她若是背地里捣鬼,给交子铺找麻烦,对交子铺的发展绝对没有好处。 至于交子会不会被她夺去,寇季倒不担心。 他一手策划的东西,留下的暗手无数,又岂是别人能够轻易夺走的。 赵祯微微一愣,皱眉道:“你的东西,朕怎么能拿呢?”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帮臣顶替了骂名,这是臣的谢礼。” 赵祯依旧皱着眉。 他一脸真诚的看着寇季,说道:“可朕不想占你便宜。” 寇季认真的道:“臣还指望官家题一个招牌呢。难道官家觉得自己的字,不值三成份子?” 赵祯愣了愣,眉头皱的更紧,他低声道:“太师说,朕的御笔不可以轻许。” 寇季笑道:“这就是官家御笔的价值。有官家御笔在,占三成份子足以。官家若是觉得不妥,臣可以不告诉别人,那是官家的御笔。” 赵祯犹豫再三,点头道:“那朕答应你。” 顿了顿,他又道:“但是朕不想占你太多便宜,所以那三成份子,咱们对半分如何?”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笑道:“那就一人两成,如何?” 赵祯满意的笑道:“好!你我兄弟,一人两成。” 寇季猛然上前,捂住了赵祯的嘴,提醒道:“这话你可别乱说。” 赵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放肆!” 陈琳这个死太监不知道何时回来了,见到了寇季捂着赵祯的嘴,大喝一声,快速的跑了过来。 寇季赶忙松开了赵祯,退到了一边。 陈琳恼怒的盯着寇季,怒吼道:“寇季!你大胆!” 赵祯拽了拽陈琳的衣袖,低声笑道:“陈伴伴不必动怒,寇季在跟朕闹着玩。” 陈琳瞪着眼,喝斥道:“闹着玩也不该对官家动手动脚,这是在犯上。” 赵祯小脸一耷拉,不满的道:“你是在说朕不对?” 陈琳赶忙躬下腰身,道:“奴婢不敢。”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陈琳道:“那你就别再骂寇季了,朕就他这么一个朋友。” “奴婢遵旨。” 陈琳弓着腰答应了一声,抬起头的时候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见此,拱了拱手,道:“臣先告退……” 赵祯道:“朕答应你的御笔还没给你呢。” 陈琳狐疑的在寇季身上打量了一番,眼中充满了警惕。 赵祯背负双手,道:“你跟朕偏殿,朕写好以后,你带出去,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了。” 寇季在陈琳防贼一般的目光中,跟着赵祯到了一座偏殿。 偏殿里并没有其他人。 似乎是陈琳特地为赵祯清理出来的独处的地方。 赵祯走到了殿内的案几前,让陈琳帮他研墨,他提笔思考了一下,写下了一个字。 赵! 然后抬头询问寇季,“如何?” 寇季果断摇头,“不合适……不合适……” 赵祯又先后提笔写下了‘天家’、‘天子’等一类的词汇。 寇季连连摇头。 真要把赵祯写的这些字拿出去做招牌,不用多说,别人也知道这是御笔。 寇季要敢说这些不是御笔,交子铺第二天就会被查封。 陈琳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寒光。 寇季被顶的头皮有些发麻。 他眼看着赵祯又写下了一个‘皇’字,赶忙开口道:“官家,不如写个一字如何?” 赵祯闻言一愣,旋即笑道:“一字……这个好,这个好。” 赵祯当即提笔写下了‘一字’两个字。 寇季原本想提醒一下赵祯,但他看到了陈琳眼中的寒光已经不加以掩饰了,就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默认了‘一字’这两个字做招牌。 拿上了这两个字以后,寇季拱手告退。 陈琳阴测测的道:“咱家送一送寇侍郎……” 寇季心里清楚,想要哄骗赵祯,就必须过陈琳这个忠仆这一关。 他也没急着离开,而是等陈琳走到他身前的时候,一起出了偏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3章 陈琳的盘问 路上。 陈琳苍老的手不停的从寇季肩膀上拂过,似乎要随时捏断他的脖子。 他声音低沉沙哑的像是个鬼魅,在寇季耳边阴测测的道:“寇季,你越发放肆了……” 寇季像是没有看见陈琳的手从他肩膀上拂过,他怀揣着赵祯题的字,一边迈步前行,一边淡然的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经过官家准许的。” 陈琳眯起眼,冷声道:“你犯上的罪过,官家已经赦免,可你欺君的罪过,官家却没有赦免。” 寇季脚下一顿,侧头看向陈琳,认真的问道:“我何时欺君?” 陈琳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寇季面前,一脸阴冷的道:“你先是蒙骗官家,建立了天子亲军,现在又打算借着官家的名头敛财。 又是兵马,又是钱粮…… 分明是图谋不轨。 你借着官家的手,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是欺君,又是什么?” 寇季盯着面前的陈琳,皱眉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官家。” “为了官家?” 陈琳冷笑道:“你若真是为了官家,那就应该什么都别做。” 寇季盯着陈琳,什么话也没说。 陈琳继续说道:“你祖父如今权侵朝野,想要效仿曹孟德的话,轻而易举。” 寇季沉声道:“我祖父对官家忠心耿耿。” 陈琳冷笑道:“咱家知道你祖父对官家忠心耿耿。 可他手里的权力已经到达了顶峰。 再往前半步,就会威胁到官家。 你又是聚兵,又是敛财的,就是在推着你祖父走剩下的半步路。” 寇季瞪着陈琳,冷哼道:“我跟官家也是情同手足。” 陈琳不屑的道:“太祖和太宗还是亲兄弟呢……”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沉声道:“我和我祖父皆无反心,你凭什么说我在推着我祖父走剩下的半步路?” 陈琳阴恻恻的道:“权力和实力,到达的一定的顶峰,即使你不愿意坐上高位,一些不安分的人,也会推着你往前走。” 陈琳这话说的十分生硬,寇季听着特别刺耳,可他不得不承认,陈琳说的是实话。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道:“保州的情况,你了解。 保州的那些将士们若是不能成为天子亲军,他们有什么下场,你应该了解。” 陈琳不紧不慢的道:“咱家自然了解,所以你在保州建立天子亲军的事情,咱家并没有多言。 可你如今要借着官家的名头牟利,咱家就不得不拦着。” 寇季沉声道:“我并没有借着官家的名头牟利。 之所以需要官家亲笔御书,是为了明正言顺的送钱给官家。” 陈琳根本不信寇季这话,他讥讽的道:“你会那么好心?” 寇季质问道:“交子你可知道?” 陈琳先是一愣,微微挑起眉头,道:“蜀中的交子?” 寇季缓缓点头。 陈琳若有所思的道:“交子出现的时候,咱家的人就注意到了。 慕家等几大商家贪得无厌,借交子惹出了祸端的时候,咱家就有心将此事透露给内庭,打算让内庭插手。 只是还没等到咱家派人向内庭透露。 你寇府的人手就到了川府。 咱家就让手下的人静观其变。” 顿了顿,陈琳语气幽幽的道:“咱家听手下的人说,你借着川府的交子危机,赚了不下千万贯钱。 捞钱的手段堪称天下第一。” 陈琳目光落在寇季脸上,淡淡的道:“咱家也不瞒你,咱家之所以觉得你寇府会图谋不轨,就是因为这一千万贯钱财。 一千万贯钱财,足以让你收买数十万将士!” 寇季皱眉道:“我无论捞多少钱财,那是我的本事。 我没偷没抢,也没贪污,捞的每一分,都是干干净净的。 别说是一千万贯,就算是一万万贯,我拿的也是理直气壮。 我跟你提到交子,跟我捞钱没关系。” 陈琳缓缓睁大眼,阴阳怪气的道:“一万万贯,寇侍郎好大的口气!” 寇季恼怒的道:“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陈琳讥笑道:“行,咱家给你时间,让你把话说完。” 寇季见陈琳一脸讥笑,他就知道,无论他说出怎样的话,陈琳都会带着一种审视的心态去评判。 但是寇季并没有在乎。 他腹中早就腹稿,他相信自己的腹稿能够征服陈琳。 寇季抿着嘴道:“交子你知道,蜀中交子铺你也了解过,那你就应该知道,交子到底有多赚钱。” 陈琳扯着嘴角嘲笑道:“交子能赚钱?咱家怎么看到,开交子铺的几大商家不仅没赚到钱,还赔进去不少钱。甚至有人因此家破人亡。” 听到陈琳这句话,寇季微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他以为陈琳很了解交子,却没料到,陈琳了解的只是一些皮毛。 眼见陈琳一脸嘲笑,他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几大商家没赚到钱,甚至有人因此家破人亡,那是因为有我出手的缘故。 我若不出手,你细想想,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陈琳细思了一下寇季的话,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寇季继续说道:“我若不出手,那几大商家肯定稳赚不赔。最终受苦的只有那些百姓,家破人亡的也是那些百姓。” 陈琳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太师等人不会坐视不理,不会任由百姓吃苦的。” 寇季学着陈琳刚才的模样,讥笑了一声,却没说话。 陈琳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又不是什么性子执拗的人,也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单从蜀中交子铺的挤兑潮发生后,百姓掀翻了川府府衙,朝廷却没有得到消息,就不难看出,蜀中交子铺里的几大商家,已经买通了当地官府。 朝廷纵然派人去查,也查不出多少东西。 最终出钱收拾残局的只能是朝廷,背黑锅的只能是那个逃到了辽国的周家。 其他几大商家根本伤不到分毫。 陈琳黑着脸道:“查处贪污,那是刑部的职责,跟咱家无关。” 寇季淡然笑道:“我也没让你去查处贪污,也没有跟你聊贪污这个话头。我自始至终都在说交子。” 陈琳咬牙道:“就算交子赚钱又如何?蜀中交子铺已经关门了。川府的百姓也不再信任交子。” 寇季依旧一脸淡然,“蜀中交子铺关门,是我授意的。他们此前做的交子,错误太多,贪心不足,才会引起挤兑潮。 经过我重新制定了规矩,以后不会再出现这些麻烦。 不仅不会出现麻烦,交子还会越做越大。 目前,川府、江宁府、汴京城,已经分别设立了交子铺。 只能官家的招牌挂上以后,就能借此开张。 届时将会有大批的金银铜钱,存储到交子铺当中。” 陈琳听到此处,依旧不以为然。 寇季笑眯眯的扔下了一个重磅炸弹,“只需要半个月,三家交子铺里的存钱,就会超过国库。” 寇季可不是在说大话。 他之所以敢放话说,半个月时间,交子铺的存钱就能超过国库。 并不是因为三家交子铺的存钱,会在半个月之内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 而是因为国库空虚了多年,也就近一两年,裁撤了提刑司,裁撤了三边厢军一半将士以后,才留下了一点盈余。 目前,国库里的存钱不到两百万贯。 原本应该有更多的,但是朝廷为了安抚那些被裁撤的厢军将士们,花出去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陈琳一瞬间也瞪大两眼。 要知道,朝廷盐场每个月的盈利,也不过是一百万贯而已。 小小的三家交子铺,短短半个月,能吸纳朝廷盐场的两倍多盈利,他怎么能不吃惊。 寇季对陈琳的这个反应很满意,他嘴角翘起,笑容灿烂的继续道:“我打算在三年之内,将交子铺铺设到朝廷辖下的十七个路。” 大宋朝廷原设有十五个路,在寇准提议下,增添了东平路和西平路以后,就变成了十七个路。 寇季盯着陈琳,再次丢下一个更大的重磅炸弹,“一旦交子铺铺设到十七个路,交子铺每年的存钱,可以跟朝廷得税收持平。” 陈琳一瞬间瞳孔缩成了一个圆点,嘴皮子哆嗦着,低吼道:“不可能……” 寇季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可能……交子的出现,就是为了给大宗的买卖交易提供方便。届时,大规模的买卖交易,乃至于街道上超过一贯钱的买卖交易,都会用交子交易。 他们要用我的交子,自然而然就得把相应的铜钱,储存到交子铺。 到时候交子铺的存钱会与日俱增。 跟朝廷税收持平,轻轻松松。” 陈琳听到这话,浑身都在哆嗦。 寇季笑眯眯的问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民间百姓手里的钱财,没有朝廷的税收多吧?” 陈琳生硬的晃了晃脑袋。 他当然不会有这个天真的想法。 大宋自立国之初,一直到今日,每年发行的铜钱数额在三千万贯左右。 几十年过去了,民间百姓持有的朝廷铸币作坊铸造的铜钱,已经超过了十万万贯钱。 就这,民间对铜钱的需求依旧没有达到饱和。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铸造私钱的作坊存在,更不会出现铁钱的存在。 由此可见,民间的铜钱存量十分的庞大。 在陈琳震惊的神色中,寇季又继续说道:“民间大量的钱财,都掌控在富户和商人们手里。富户中,有九成,也在做生意。 只要他们做生意,就离不开方便的交子。” 寇季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陈琳几乎不需要多想,就明白了,一旦交子得到了百姓们的认可,百姓们几乎会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钱,兑换成交子。 交子铺的每年的存钱超过朝廷的税收,就不是一个设想,而是实打实会发生的事情。 寇季见陈琳咬着牙,沉默不语,他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似笑非笑的道:“若是能将交子铺铺设到大宋两百多州,那就更厉害了。” “不行!” 陈琳脱口而出。 寇季笑问道:“什么不行?” 陈琳盯着寇季,认真的道:“交子不能掌握在你们手里。” 寇季料到陈琳会这么说,他淡然笑道:“那你觉得掌握在谁手里比较合适?朝廷?我祖父?还是太后?” 寇季打量了陈琳两眼,又道:“至于你嘛……没那个资格,也没那个本事。” 陈琳咬牙道:“那就让朝廷掌管。” 寇季失声笑道:“让朝廷掌管,然后沦为那帮贪官污吏们的敛财机器。最终引发挤兑潮,让商人富户们暴动,然后揭竿而起?” “严加看管……” “严加看管有用的话,吕夷简也不会清查出数以千计的贪官污吏。” 寇季盯着陈琳,认真的道:“交子不比其他。贪官污吏搜刮民脂民膏,几千贯、上万贯,乃至数十万贯,都不难。可要想超过百万贯,那就很难。 交子不同。 一旦交子铺设到了各州。 有管辖交子的官员想贪污,动一动手,就是几百万贯,乃至上千万贯。” 陈琳咬着牙,神色黯然的垂下了脑袋。 他并没有愚蠢的提议让寇准、刘娥掌管交子。 寇准若是掌管了交子,那他距离赵祯的皇位,就不是半步之遥了。 而是触手可及。 刘娥若是掌管了交子,以她的野心,肯定会重新走到台前。 到时候,寇准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赵祯会沦为她手里的傀儡。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陈琳愿意看到的。 陈琳沉吟了良久,盯着寇季质问道:“官家在交子铺中,占几成份子?” 寇季淡然道:“原本是三成,但是官家不愿意,所以变成了两成。” 陈琳瞪起眼,“这么少?” 他脸一黑,盯着寇季咬牙切齿的道:“你独占八成份子……想借此掌控天下钱财,你果然图谋不轨。”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只占了两成份子。” 陈琳一愣,追问道:“剩下的六成呢?” 寇季摊开双手道:“分给了慕家、钱家、孟家。” 陈琳恼怒的道:“一群贱商,有什么资格在交子铺里占六成份子。咱家不允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4章 又泄题了? 寇季无奈的道:“你不允许有啥用?你是能出钱帮交子铺铺设到大宋全境,还是有影响力吸引那些商人们来存钱?” 陈琳被寇季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他瞪了寇季许久以后,气恼的道:“一旦交子铺铺设到了大宋全境,他们若是联起手,掌控了交子铺,掌控了天下所有的钱财,到时候谁还能制衡得了他们? 他们若是想翻云覆雨,大宋还不得被他们闹翻天。” 寇季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陈琳,道:“家畜养肥了,杀了就是了。难道你还担心家畜养肥了会顶翻畜圈?” 陈琳闻言,一愣再愣,然后愕然的盯着寇季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他们?” 寇季没好气的道:“换你,你敢留吗?” 陈琳果断摇头。 寇季道:“届时,从他们手里收回来的份子,还不是归了官家?官家一下子就拥有了八成份子,对交子铺就拥有了绝对的掌控权。 我明明白白跟你说了,我做的一切是为了官家好,你还不信。 总是像防贼似的防着我。” “我们二人都在为官家做事,都为官家好,本应该是天然的盟友。你不仅不相信我这个盟友,还屡屡给我找麻烦。 你是觉得官家在皇位上坐的太舒服? 想把官家折腾下去,换个人去坐那张龙椅?” 陈琳阴沉着脸,咬牙道:“咱家绝对没有这个心思。咱家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官家的皇位。” 陈琳盯着寇季道:“你也别在咱家面前混淆视听,慕家、孟家、钱家的份子收回来以后,也只有八成而已,你手里还有两成。 似乎交子这种重要东西的掌控权,就应该全部掌握在官家手里。” 寇季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你这是打算把我用在慕、孟、钱三家身上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陈琳淡然道:“咱家没有这个心思,咱家只是觉得,交子这种东西,只能掌握在官家手里。” 寇季沉声问道:“若是官家失去了约束,任意妄为呢?” 陈琳理所当然的道:“官家要做什么,咱家不管。” “呵……” 寇季讥讽的笑道:“你还真是一位忠仆。官家要做什么,你没资格。那我做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是官家的臣子,不是你陈琳的臣子。” 陈琳脸色一冷,瞪起了寇季。 寇季冷笑道:“剩下的两成份子,官家若是开口要,我寇季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立马会给他。但你陈琳却没有这个资格。 交子所产生的厉害关系,我刚才已经给你讲的很清楚。 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应该自己去做,而不是讨要我手里的份子。” 陈琳咬了咬牙,没说话。 交子真要是铺设到了每一个州,其规模将会超过朝廷任何一个衙门,远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他自己有多少能力,他自己心知肚明。 寇季见此,脸上的笑容更冷,“既然你没这个本事,那就应该让有本事的人去做。而且我恰恰就是那个有本事的人。 我拿自己本事换来的两成份子,我拿的心安理得。 就像是满朝文武拿自己的才华,换取朝廷的高额俸禄一样。 难道朝廷会因为俸禄太多的问题,以及分润给官员们权力太多的问题,收回官员们的俸禄和权力,由官家一个人监管天下?” 陈琳感觉到自己被寇季用语言羞辱了,但他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寇季不打算继续跟陈琳聊下去,他盯着陈琳,淡然的道:“让你的人手,慢慢渗透慕家、钱家、孟家,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陈琳冷哼道:“咱家为什么听你的?” 寇季低声笑道:“你可以不听我的,等他们三家联起手翻云覆雨的时候,你也别埋怨我。” 陈琳闻言,立马怂了,“咱家听你的就是了。” 寇季又道:“别在背后搞小动作,也别把我告诉你的话告诉别人。若是交子铺出了意外,闹出了什么动静,那肯定是你泻露风声所致。 到时候你要承担这个责任。” 陈琳瞪起眼,“万一你在背后闹出了祸事,也要栽赃到咱家头上?” 寇季缓缓点头,“那当然。” 陈琳恼怒的道:“你在欺负咱家。” 寇季不满的道:“是你先威胁我的,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陈琳愤愤不平的道:“咱家岂会任由你坑害?” 寇季乐了,“你若不知道交子的事情,你还有资格说这句话。如今你知道了交子的重要性,你就没资格说这句话了。 目前知道交子内情的,大多都是跟交子有利益瓜葛的人。 只有你没有。 所以你泄露秘密的嫌疑最大。” 陈琳愤恨的盯着寇季。 寇季却像是没看到陈琳的眼神一样,背负双手,离开了皇宫。 徒留下陈琳一个人留在原地,捶胸顿足。 他想收拾寇季,却没想到,不仅没收拾了寇季,反倒被寇季收拾了一顿。 他可以肯定,寇季绝对没有跟赵祯讲过交子的利害关系。 不然赵祯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把亲笔御书给他。 然而,寇季现在不跟赵祯讲述其中的利害关系,难保他以后不会讲。 万一到时候交子铺出现个什么意外,寇季一股脑的全部推到他头上,拿他岂不是要被赵祯疏远? 当然了,他也可以先寇季一步,把交子的厉害关系告诉赵祯。 但他却不敢这么做。 他和寇季的担忧是一样的,害怕赵祯受不住秘密,然后把此事说出去。 然后寇准、刘娥很有可能会插手交子铺的事情。 无论是寇准、还是刘娥,他们任何一个人掌握交子铺,都不是陈琳愿意看到的。 至于寇季会不会把交子铺交给寇准,又或者把交子的重要性告诉寇准,陈琳倒没有多少担心。 因为从目前寇准、寇季二人的表现来看,寇季似乎并没有把交子的重要性告诉寇准,也没有告诉寇准的打算。 寇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陈琳并不清楚。 但是他可以肯定,寇季现在没有把交子的重要性告诉寇准,那么以后他也不会告诉寇准。 对于寇季的性子,陈琳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 寇季出了宫,回到了府上以后,差人把赵祯赐下的御笔,送到了汴京城里的交子铺去,交给了慕崇三人。 然后他窝在了府上再也没出去。 此前寇季在街上撞上的那几个读书人的背景,吏部已经查清楚了,连带那些读书人背后父兄们的履历,是否贪污,也查得一清二楚。 吏部属官在查清楚了这件事以后,就把文书送到了寇府上。 寇季只是翻看了两眼,就没有继续再看下去了兴趣了。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几个读书人在汴京城里嚣张跋扈,他们背后的父兄,也不是啥好货色。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干过一些坏事。 除了江宁府少尹需要内庭裁定外,剩下的那些人,寇季一并甩给了刑部,让曹佾督管着革职查办。 至于那些被巡检司抓到的得意忘形的读书人,寇季也给与了一定的惩治。 取消了其参加此次秋闱科考的资格,发回原籍,三年内不许参加科举。 此事传出去以后,汴京城里的读书人闹腾了一阵子。 他们之所以闹腾,并不是为那些人鸣不平。 而是互相奔走着为寇季扬名。 直言寇季不畏权贵,铁面无私。 直言此次开封府秋闱科考,一定是历年来最公正的一次。 他们之所以为寇季扬名,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的缘由。 依照历年科举场上不成文的规矩,这些官宦子弟们参加科举,朝廷多多少少都会分出一些录取的名额,给这一类人。 寇季惩治了这些人,他们原本占据的名额,也有腾出来了。 开封府内读书人考中秋闱的机率,也就大大增加了。 对于读书人们帮自己奔走扬名的事情,寇季一点儿回应也没有。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出的那份试题拿出来以后,这些帮他扬名的人,立马会转身骂他。 所以他没必要理会这些即将变成他敌人的人。 时间一晃。 秋闱科考的日子到了。 寇季三更天就被丫鬟春儿叫醒,穿戴上了官服以后,赶往了开封府。 秋闱科考的地点,就在开封府旁边的贡院内。 寇季要先到开封府点卯,然后会同开封府知府、李迪二人,一起前往贡院。 寇季到了开封府以后,李迪已经到了,坐在开封府大堂内。 开封府知府赔坐在一边,正在跟李迪说话。 开封府知府,是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瘦瘦高高的,留着山羊胡须,穿戴着一身大红色的官府,颇具威势,但在李迪面前,他明显威风不起来,跟李迪说话的时候总是垂着脑袋。 此人名叫薛田,河中河东人。 师从种世衡的那个大儒叔父种放,以龙图阁待制权知开封府。 此人并不是吕夷简的继任者,他担任开封府知府,也没有多少日子。 此前吕夷简迁居三司使以后,开封府知府由右谏议大夫李谘担任。 李谘在开封府任职没多久,吕夷简就辞退了三司使的职位,出去代天巡守了。 李谘又借此迁任到了三司,担任了三司使。 李谘调离开封府以后,开封府知府一职,让内庭三宰踌躇了好一段日子。 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找来找去,最终选定了薛田。 依照薛田的履历,其实他担任开封府知府,有些镇不住场子。 但内庭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擢升了他权知开封府。 寇季对薛田此人的印象并不深,此人在为官期间,并没有多少太大的作为,所以在史书上只有寥寥数笔。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政绩,跟寇季有一些渊源,所以寇季倒是关注了他一下。 寇季和薛田的渊源,就是寇季近些日子正在忙碌的交子。 史料上记载。 交子在发行之初,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它。 由于蜀中商人操纵不利,导致交子泛滥、贬值,遭百姓拒用后,遂停止流通。 眼看着交子就要消声灭迹,是薛田奏请朝廷,建立交子务,由朝廷发行交子的。 若是没有寇季的出现,薛田会在两年后,向朝廷请立交子务,并且一力促成交子的发行。 如今寇季出现了,重新盘活了交子,算是抢了薛田一桩功劳。 寇季抢了人家功劳,撞上了人家本人,自然得关注一二。 就在寇季打量薛田的时候,薛田也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寇季。 “寇侍郎到了?” 薛田热情的招呼了一声。 李迪也注意到了寇季,他看着寇季,前所未有的叹息了一声。 寇季知道李迪为何会叹息,却没说话。 只是笑呵呵的凑上前,拱手道:“见过李尚书,见过薛知府……” 薛田笑道:“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来人,奉茶!” 寇季也没有可以,走上前坐在二人身旁。 薛田为何会对他如此热情,他也知道一二。 跟他祖父寇准的权势无关,而是因为他岳祖父向敏中的缘故。 薛田当年取中了进士以后,一直担任的都是一些微末小官。 是向敏中向朝廷举荐了薛田,薛田才能平步青云,坐到开封府知府的位置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薛田对寇季这个向府的女婿,有着天生的好感。 开封府的衙役们端上了茶水。 寇季浅尝了一口,还没放下茶碗,就听李迪长叹一声道:“你小子也太狠了吧?” 寇季疑惑道:“我怎么了?” 李迪瞪眼道:“你出的试题……你出的试题……也太丧心病狂了。” 李迪衡量了许久,给出了一个‘丧心病狂’的评价。 寇季挑着眉头道:“泄露出来了?” 李迪摇头叹气道:“官家对那套试题严防死守,倒是没有泄露出来。只是老夫近几日给官家教授学问的时候,总是被官家拦住,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老夫若是猜的没错,那些问题肯定是你出的试题。 官家偷偷瞧了,找不到答案,所以才问老夫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5章 黄金榜上 寇季一脸遗憾的道:“官家也真是的,守的那么死做什么,应当泄露出来,让参加科考的学子们都熟悉熟悉。” 李迪噌一声站起身,用一种‘你信不信老夫锤死你’的眼神,瞪着寇季。 他怒喝道:“试题不泄露,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听你的意思,恨不得试题泄露出去呢?” 寇季见李迪生怒,赶忙起身,赔罪道:“小子也就随口一说,李尚书不必动怒。” 薛田打圆场道:“有话坐下慢慢说,不必动怒,不必动怒……” 李迪瞪着寇季哼哼了一声,坐下身,没好气的道:“你小子越来越没规矩了。” 寇季跟着坐下身,干巴巴一笑,道:“李尚书想必已经从官家口中得知了试题的内容。李尚书觉得,那些试题泄不泄露,有区别吗?” 经过寇季提醒,李迪又想起了那些试题,顿时气咻咻的道:“你小子也太胡来了。朝廷论才大典,岂能儿戏。你出的那些试题,有几个人能答得上来的?” 寇季摊开手笑道:“我可是遵照李尚书您的吩咐,题题都跟朝廷挂钩,跟学问挂钩。如果他们答不上来,那只能说明他们学问不够。” 李迪咬牙切齿的道:“若是老夫也答不对呢?难道你要说老夫的学问不够?” 寇季果断摇头,“李尚书学问高深,小子可望而不可即。当世能比得上李尚书的,没有几人。” 李迪被寇季的话给气笑了,他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却异常冷冽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老夫的学问跟你祖父比起来,谁更高一筹?” 寇季一愣,低声笑道:“各有千秋……” 李迪再问,“那黄河决堤,老夫和你祖父一起掉进了水里,你先救谁?” 寇季脸上的神情有点僵硬。 若是寇准问他这个问题,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肯定会先冲李迪扔两块石头,不让他呼救声打扰到我救祖父。 可这问题是李迪问出来了,寇季就有点难回答了。 说救李迪吧,李迪一定会说他不守孝道,为人虚伪。 说救寇准吧,李迪一定会惦记上他,说不定以后还会给他穿小鞋。 李迪盯着寇季冷冷的笑道:“答不上来了吧?” 寇季尴尬的笑了笑。 李迪拍着桌子恼怒道:“你自己都没办法答这种题,你为何会在试题中问学子们,官家和他们的父亲一起掉到了河里,他们会先救谁?” 寇季干巴巴笑道:“自古忠孝难两全,那些学子以后走上了官场,难免要面对忠孝抉择的问题。小子出这一道题,也是提前考验他们一下而已。” 李迪冷哼道:“你的初心是好的,可是这种问题能有答案吗?救谁才是对的?救官家,就会失去孝道;救父亲,就会失去忠义。 你告诉老夫,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寇季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李迪的问题,而是询问道:“李尚书可知道赵苞弃母的故事?” “赵苞弃母?” 听到这四个字,李迪脸色一变,他盯着寇季道:“赵苞乃是东汉年间,辽西太守。他任职辽西期间,遇到了鲜卑人入侵,鲜卑人擒获了他的妻儿老母,以此相要,让他投降。 赵苞为全忠义,率军出击,击溃鲜卑人。 但是他的妻儿老夫,却因此被鲜卑人杀死……” 说到这里,李迪已经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寇季出的这道试题的答案,也猜到了寇季出这道题的用意。 寇季接过李迪的话头说道:“汉帝念他忠勇,遣使吊唁其母,封他为鄃侯。赵苞安葬了他的母亲、妻儿以后,吐血而亡。” 李迪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薛田感慨道:“寇侍郎所出的题目,初次听闻有些荒诞离奇,细细品味以后,才能明白其中蕴含的深意。” 薛田对寇季拱手道:“佩服佩服……” 寇季摆手道:“不敢不敢,班门弄斧而已。” 李迪冷哼了一声,瞪了寇季一眼。 他准备开口询问其他题目,却见守在大堂外的衙役进入到了大堂内,禀告道:“府尊,两位上差,时辰已至四更,该去贡院了。” 李迪板着脸问道:“贡院的一切可准备妥当?” 薛田拱手道:“各考号已经清扫完毕,发放了蜡烛等物,一应清水、吃食,也准备妥当。贡院外的把守,也已经全部布置妥当。” 李迪点点头,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去贡院……” 寇季、薛田二人,跟随在李迪身后,出了开封府,往贡院走去。 路上,薛田似乎有话要问寇季,但碍于李迪全程严肃,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也不好开口。 三人在衙役们护卫下,到了贡院。 贡院门口早已围满了前来科考的学子。 除此之外,还有把守贡院的将士们,以及查验夹带衙役若干。 李迪三人走上了贡院台阶。 李迪掐着时辰,等时辰到了以后,宣了一声‘开门’。 贡院们被打开以后,由李迪、薛田、寇季各自派遣了一人进去,巡视了一圈,确认了贡院并没有异常以后。 三人进了贡院大门。 查验夹带的衙役们,也跟着进了贡院。 贡院里分别有贡庙、鼓厅、号厅、后堂。 李迪先行一步,入了贡庙,为儒家先贤们摆上了贡品。 寇季、薛田二人留在了鼓厅,随同衙役们一起查验夹带。 待李迪依照时辰摆好了贡品以后,派人到鼓厅传话。 当即,薛田下令,擂鼓,放学子们入贡院。 学子们排成了两行,提着食盒,背着书箱,进入到了贡院的鼓厅。 由于科举连考三日,加上又是锁院制。 所以学子们考试,几乎都是封闭式的考试。 期间不能进,也不能出。 贡院里准备的吃食、清水等,口感都不怎么好,所以学子们会自带吃食。 此外,贡院里也会提供笔墨,供给学子取用,但是质地也不怎么好,往往熬不过三日使用,所以学子们都自备了笔墨砚。 至于纸张,由贡院里统一发放,倒是不需要特殊准备。 学子们进了鼓厅以后,衙役们开始翻看他们的书箱、食盒、搜身。 这些事情不需要寇季去做,他只需要和薛田一起盯着就行。 经过寇季观察,他发现,那些衙役们在翻看学子们东西的时候,态度很古怪。 他们对有些学子很宽容,草草了扫了一眼,就让他们过去,对有些学子却很苛刻,不仅掰开了人家准备的炊饼查验,还让人家脱了外衣,严加盘查。 寇季仅仅思量了一瞬,就明白了这些衙役为何对待学子们态度有所差别。 无非就是收了钱的优待,没收钱的苛刻对待而已。 影视剧中那些当场塞银子塞钱的场面,寇季可没有看见。 在上官监督下,在其他官员面前,还能收黑钱? 纯粹是把人脑子当成猪脑子愚弄。 那些行贿的学子,想必在秋闱开考之前,就已经走通了门路,把钱送到了衙役们手里了。 所以根本不会出现当场送钱的场面。 寇季上前去训斥了衙役们几句,衙役们的态度好了许多。 见有些学子脱去了外衣以后,冻的发抖,寇季又让人在鼓厅里点燃了几个火盆。 经过一番查验,查出了十几位夹带小抄的学子。 薛田当场把他们逐出了贡院,登记了他们的姓名、籍贯,他们此生再也无法参加科举。 当然了。 夹带小抄的人,绝对不知有这十几位学子。 学子们作弊的手段固然够多,但是在寇季眼中却无所遁形。 寇季发现了足足三十多位夹带小抄的学子。 只是一些学子做的隐蔽,一些学子塞了钱,所以才能蒙混过关。 寇季也没有为难他们。 犯不着因为他们一次犯错,就毁掉他们一声的前程。 而且寇季对自己出的试题有绝对的信心。 他料定了学子们夹带的小抄,根本用不上。 至于被查出来的那十几位学子,纯粹是蠢到无药可救,寇季懒得搭理他们。 小抄能被人轻易翻出来,能不蠢吗? 还有人没等查验的衙役凑到他跟前,就自己先漏了怯,谁也护不了他们。 当寇季、薛田,领着查验过的学子,拿上了号牌,准备入贡庙祭拜的时候,有一位学子,姗姗来迟。 “稍等……稍等……” 这位学子三旬左右,留着三撇胡须,身形略显消瘦。 他闯进了鼓厅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 一些学子见了他,竟然躬身施礼。 这让寇季有些意外。 看起来这位学子在其他学子心目中,有着不小的地位。 薛田见到此人,长叹了一声,“你跑来秋闱考场做什么?” 学子躬身道:“自然是为了应试。” 薛田感叹道:“你考多少次也不会中。而且你早年中过秋闱科考,就没必要再参加秋闱了。” 学子不卑不亢的道:“我想从头再来,而且我相信,当今官家跟先帝不同。” 寇季目光在学子和薛田中间盘桓了一二,问道:“认识?” 薛田瞥了学子一眼,苦笑道:“天下谁人不识他啊!”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结合二人之间的对话,寇季大致推测出了此人的身份。 寇季盯着学子,打量了一番,笑道:“柳三变?!” 柳永对寇季躬身一礼,道:“学生已经更名为柳永,寇侍郎称呼学生柳永即可。” (特地科普一下柳永的生平,免得有人误会,柳永这个时候还没出生。柳永,原名柳三变,约公元984年生人,大中祥符二年参加科举,被赵恒厌弃,大中祥符八年,天禧二年,又参加了两次科举,先后落榜。如今算是柳永第四次参加科举。) 寇季盯着柳永,笑眯眯的道:“缘何改名?柳三变不是挺好的吗?” 柳永闻言,神情有些尴尬。 寇季这话有些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也不想改名。 他也想以柳三变的名字,取中进士,然后跟他的兄长柳三复一起,扬名立万。 可自从赵恒给了他‘属辞浮糜’的评语以后,柳三变的名字就臭了。 只要朝廷开科取士,主考官碰到柳三变三个字,一准罢落。 甭管他文章写的再好,也没有用。 一连三次科举不中,他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 此番之所以改了名字,也是想借此向朝廷释放一个信号。 告诉朝廷他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也希望朝廷能给他一个机会。 寇季见柳永不答,又问道:“你在风月场上的名头似乎很大?” 柳永略显倨傲的仰起头。 在这一点上,他有绝对的自信。 在汴京城的风月场上,他称第二,没人能称第一。 那些王孙公子们,纵然背后权势滔天,也盖不过他在风月场上的风头。 寇季见柳永有些倨傲,就淡然笑道:“本官很讨厌以风月为名的读书人。” 柳永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 寇季又道:“不久之前,本官让人抓了一批学子,其中就不乏在风月场上放肆的。” 柳永脸一瞬间就黑了。 寇季继续说道:“本官也不喜欢那些凄凄切切的诗词,总觉得与国无用。” 柳永脸色更黑了。 他觉得,他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名字也白改了。 有先帝评价在前,副考官言语中处处透着不喜欢的意思,他肯定又要落榜了。 他有点想骂人,有点想当场作词一首,骂寇季一个体无完肤。 不管后果如何,先骂了再说。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当年先帝罢落他以后,他悲愤之余就作了一声《鹤冲天·黄金榜上》,埋怨先帝不识人才。 寇季又如何? 还能比先帝厉害? 他连先帝都敢埋怨,如何不敢埋怨寇季? 寇季似乎看出了柳永的心思,他似笑非笑的道:“本官劝你,还是不要开口为好。你若是在做出一首《鹤冲天·黄金榜上》,那你柳永的名字,就算是白改了。” 柳永听到了寇季的话,愣了愣。 他觉得寇季说的有理,但他心头这一口恶气却咽不下去。 到底是骂还是不骂? 让他有点踌躇。 骂了,仕途就没了。 不骂,心里又不痛快。 柳永思索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寇季明显不想取他,他的仕途已经没了。 那还需要顾及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6章 来自于李老倌的算计 柳永仰起头,直起身,准备慷慨激扬的作诗。 寇季却抢先一步说道:“不过你要参加科考,本官不会拦着。你没有恶迹,亦无夹带作弊,本官没理由拦着你。 但你想要被取中,就得拿出一些真本事来。 你若是没有真本事,只知道无病呻吟的话,那本官一样会罢黜你。 并且会褫夺你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柳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硬生生的把已经到了嘴边的骂人的诗词吞了回去。 “你敢取中……学生?” 柳永盯着寇季愣愣的发问。 不只是柳永,鼓厅内的学子们,也一起盯着寇季,一个个皆是一脸难以置信。 薛田也有些愕然的盯着寇季。 先帝已经给了柳永‘属辞浮糜’的评价,谁取中柳永,就是跟先帝对着干。 除非官家赵祯开恩,不然谁取中柳永,谁就得遭弹劾。 而且这种弹劾,一弹劾一个准。 就算没错。 朝廷为了维护先帝的威严,也会说你有错。 寇季在众人注视下,淡淡的道:“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柳永有心改过,甚至为此不惜改了名字,足见他的诚心。 他一片报国之心,日月可鉴。 既然如此,朝廷为何不能给柳永一个机会? 纵然先帝复生,也会给柳永一个机会。” 寇季不着痕迹的抬高了先帝,顺手把这个麻烦丢到了先帝头上。 先帝已经入土了,难道有人还能把先帝挖出来,问一问他的意思? 寇季把一顶高帽子扣到了先帝头上,谁也没办法说他给先帝扣上的这顶高帽子不好看。 学子们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薛田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寇季一席话,不仅把柳永拔出了泥坑,他自己也没惹上麻烦,不可谓不高明。 薛田心里感叹了一声。 能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柳永听到了寇季的话,激动的不能自持。 他又不傻,自然能听出寇季话里帮他的意思。 他颤抖的走到了寇季身前,对寇季深深一礼。 寇季对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淡淡的道:“你不必谢我。机会是先帝给你的,你要谢,也该谢先帝。” 柳永闻言,对着皇宫又是深深一礼。 寇季盯着柳永,又道:“先帝给了你机会,你就应当拿出真才实学回报先帝才行。若是你没有真才实学,那就别怪本官对你不客气。” 柳永直起身,倨傲的道:“定然不会让先帝失望。” 对自己的才华,柳永拥有绝对的信心。 寇季缓缓点头,不在多言。 寇季对薛田点了点头,二人引领着一众学子们穿过了鼓厅,到了贡庙。 由于柳永比较年长,在士林里名声又高,所以学子们自动让出了首位,让柳永站在前面。 李迪在贡庙前的台阶上站着,看到了柳永以后,也是微微一愣。 柳永在汴京城里名气很大,有人还曾经托关系,向他推举过柳永,所以他认识柳永。 柳永的才华他认可,但是柳永的处事方式,他却不怎么喜欢。 先帝在位的时候,评价过的人多了,有好也有坏,但是没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牢骚。 不是因为他们没怨言,而是他们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说。 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先帝坏话,那就是陷先帝于不义。 朝野上下皆是先帝的臣民,视先帝为君、为父。 谁会喜欢一个陷君父于不义的家伙? 柳永参加科举,一连三次不中,有先帝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若不是他不计后果的发牢骚,恶心到了满朝文武,说不定早中了。 就算没有被取中,说不定也会被朝廷补录为进士,出仕为官。 毕竟,朝廷有明文规定,参加春闱科考,三次不中者,朝廷可以补录其为进士,出仕为官。 李迪虽然不喜欢柳永,但也没当场表露出来。 他等到了学子们到齐了以后,领着学子们祭拜了儒家先贤们。 然后让衙役们带着他们,进入到了号厅,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号牌,进入到了座号上。 考场里的座号,像是由一个廊道,隔出了一间间小房子。 座号宽约五尺,深六尺。 里面放置着坐凳、简陋的书桌,在其后方,摆放着一个光秃秃的床板。 学子们坐定以后,李迪提着一卷圣旨,阴阳顿挫的念了一番。 圣旨的内容多是劝诫、勉励学子们的话。 念完了圣旨以后,李迪又训诫了学子们几句,告诫了学子们考场的规矩。 然后,他宣了一声‘锁院’。 整个贡院被守卫的将士们封锁,三天之内,不能进,也不能出。 随后,衙役们提着篮子,开始给学子们发放蜡烛、清水等物。 一应物品发放完毕以后。 李迪当着所有人面,拆开了存放试题的箱子,然后开始发放试题。 试题自然是由衙役们去发放。 李迪、寇季、薛田三人,进入到了号厅里的一间厅堂内坐下。 他们三人要在贡院内待三天三夜,自然不可能十二个时辰都盯着学子。 事实上盯着学子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们三人负责,自有衙役们会盯梢。 他们只需要一个时辰,去号厅内巡视一圈即可。 李迪在厅堂内坐定以后,衙役们奉上了茶水,他端着茶碗,侧躺在座椅上,盯着寇季,哼哼的问道:“你小子说说,你出的试题发下去以后,有多少学子会骂娘?” 寇季坐在李迪身旁,笑道:“大概……全部吧。” 李迪瞪眼道:“马上就要被人骂了,你还好意思笑?” 寇季淡然道:“我又不会被骂……” 李迪狐疑的道:“什么意思?” 寇季盯着他,笑道:“您还没看过试题吧?” 李迪一愣,他感觉到了可能有什么不对,放下了手里的茶碗,招呼了一个衙役过来。 “去拿一套试题过来给老夫看。” 衙役答应了一声,出了厅堂。 没过多久以后,拿了一套试题出现在李迪面前。 李迪抬眼往试题上瞥了一眼,脸色一黑,瞪着寇季,低喝道:“你让官家帮你顶替骂名?” 寇季摊开手,推诿道:“我可没有让官家帮我顶替骂名,是官家自愿的。官家知道科举泄题严重,所以就想挂上自己的名头,看看谁敢泄题。” “呸!老夫信你有鬼。” 李迪不顾形象的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 薛田坐在一旁并没有说话,但他脸上的羡慕却难以掩饰。 在他看来,不论是官家帮寇季顶替骂名,还是官家自愿挂上了自己的名头,都是一种恩宠的表现。 官家明显在有意的维护寇季。 寇季明显简在帝心。 只要不出意外,寇季以后必定能成为朝堂上的一位巨擎。 他就不同了。 虽说他如今也算得上是朝中重臣,但一直处在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境地。 内庭三宰不在意他,官家也不在意他。 他这个开封府知府,也是捡便宜捡到的。 一旦朝廷有了更合适的人选,他一定会被调离开封府,去一些清水衙门里任职,又或者被外派到地方去。 然而,他的心情却没人在意。 李迪一门心思的在审阅试题。 寇季在暗中观察李迪的脸色。 他见李迪脸色越来越黑,就感觉到了不妙,想逃离厅堂。 他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我去巡视一番。” 说完这话,掉头就往外走。 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李迪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给老夫回来!” 寇季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他料到了李迪看完试题以后,不会放过他。 回过身,他脸上的苦笑变成了灿烂的笑容。 “李尚书有何吩咐?” 李迪黑着脸,扬着手里的试题,质问道:“这是你出的试题?” 寇季干笑道:“有什么不对吗?” 李迪咬牙道:“老夫原以为,你出的试题,只有那么两三道丧心病狂的,没想到一道比一道丧心病狂。” “嘭!” 李迪把手里的试题拍在了桌上,恼怒的道:“你告诉老夫,这些试题,你自己都能答对吗?” 寇季认真的道:“小子自己出的试题,小子自己当然能全部答对。” 李迪把试题拿起,甩给了寇季,喊道:“那你就给老夫答一答看看。每答一道,还要给老夫写出相应的道理不可。 不然,老夫决不饶你。” 寇季苦笑道:“李尚书,我已经是朝廷命官了,又是此次秋闱科考的副考,怎么能因私废公的去做题呢?” 李迪瞪起眼,冷声质问道:“那你做还是不做?” 寇季从李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他哭笑不得的道:“做……” “来人呐!护送寇侍郎下去,盯着寇侍郎做题。” 李迪吩咐了一声,让人带着寇季下去做题。 寇季无奈的拿着试题,离开了厅堂。 李迪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全无。 薛田起身,沉吟道:“李公,寇季好歹是此次秋闱的副考之一,您让他下去做题,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迪瞥了薛田一眼,没好气的道:“你看过试题吗?” 薛田一愣,缓缓摇头道:“下官倒是没看过试题,但听李公您的语气,哪些试题恐怕不好答。” 李迪哼了一声,“那你去看看试题,再来跟老夫说话。” 薛田苦笑着点点头,让人去取了一份试题,他仔细审阅了一番。 然后一脸愕然的看向了李迪。 李迪问道:“能答对几道?” 薛田神色尴尬的道:“十之一二……” 李迪挑起眉头,“嗯?” 薛田犹豫了一下,苦笑道:“百之二三。” 他之所以撒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 寇季出的试题,已经脱离了丧心病狂的范畴,更像是逼着人在刀尖上跳舞,能把人给逼死。 那些离奇古怪的试题,别说是答了,光是看一遍,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 薛田粗略的扫了一眼,他觉得自己做不对几道。 但是为了不让李迪觉得自己学问浅薄、见识太少,所以他吹了个牛。 只是没想到被李迪一眼给识破了。 李迪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也不必觉得难为情,老夫能答对的,也只有百之二三。” 听到李迪这话,薛田一瞬间感觉舒服多了。 李迪继续说道:“老夫之所以逼着那个臭小子去做题,也是为了我们之后阅卷考虑。你们二人身为考官,若是在阅卷的时候,连试题的答案都不知道,会闹出很多笑话的。 传出去了以后,你我二人的名声可就毁了。” 薛田闻言,肃然起敬的道:“李公真是深谋远虑!” 李迪破口骂道:“深谋远虑个屁,你我二人这次要跟着那个臭小子一起挨骂了。” 薛田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此次秋闱的试题传出去以后,挨骂是不可避免的。 官家赵祯虽然顶替了出题的骂名,但是不代表他们三位考官不会挨骂。 相反,他们会承担所有的骂名。 因为读书人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骂赵祯,所以只能把怒气撒在他们三人身上。 李迪越想越气,他愤愤不平的道:“那个臭小子要是老夫的崽,老夫一定把他吊起来打。” 薛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苦笑。 号厅里。 寇季刚出了厅堂,就听到了一阵怨声载道。 学子们明显已经拿到了试题,并且审阅了一番,所以他们才会出声抱怨。 他们的感官跟李迪、薛田二人的感官相同。 在看完的试题以后,一阵头疼。 若不是试卷上有‘朕亲拟’三个字在,估计他们已经开口骂娘了。 他们突然间觉得,十年寒窗苦读,都白读了。 虽说所有的试题跟他们所学的文章都息息相关,可却没有一道题能用圣人文章直接作答的。 其中很多问题,在他们眼里,属于无解的题。 有人已经放弃了,折断了笔,揉了纸张,砸了砚台,躺在座号里,坐等秋闱科考结束。 有人不死心,提起笔开始作答。 可是提起了笔以后,犹豫了良久,也落不下一笔。 最终只能丧气的扔了笔,咸鱼一样的瘫倒在了座号里。 也有人提起笔在硬写,虽然不知道自己答的对不对,但他决定将试卷写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7章 逼疯了一个…… 寇季扫了诸位学子一眼,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们。 然后在衙役们带领下,到了一个空号内坐下,开始做题。 只是他坐定以后,提起了笔,突然意识到了不对。 “我是不是被李老倌算计了?” 寇季捏着笔,暗自思量。 李迪戏演的不错,可目的性太强,导致寇季一瞬间就看穿了他的意图。 猜到了李迪让他做题的意图,他摇头笑了笑,开始提笔答题。 试题是他出的,他心里自然有答案,所以在提起笔以后,根本不需要多想,直接作答即可。 他不仅写下了答案,还写下了相应的理由。 这些试题早在他心里过了无数遍,为了迎合李迪当初提出的两个条件,他在出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答案,并且也想好了相应的理由。 所以他下笔不需要多思,奋笔疾书即可。 饶是如此,寇季在座号里也待了一日。 由此可见,古代科举的题量非常庞大。 夜幕降临的时候。 寇季拿着做好的试卷,进了厅堂。 厅堂里只有李迪一人。 薛田出去巡视了。 李迪看着寇季的目光及其不善。 寇季不明白,他又有什么做的不对,让李迪感觉到不舒服了。 他拿着试卷,放在了李迪面前。 李迪看也没看试卷,一脸阴沉的盯着寇季。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从口中蹦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知不知道,老夫巡视考场,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都是什么?” 听到这话,寇季就猜到了李迪看着他目光不善的缘故。 寇季干笑道:“学子们答不上题?其实小子出的题,也没有那么难。” 李迪瞪起眼,有种把寇季按在地上抽的冲动。 寇季赶忙道:“小子也是看到李爷爷您为了科举试题为泄露的事情发愁,所以才冒险出题的。再说了,小子完全是按照李爷爷您的吩咐出题的。 学子们答不上来,只能说明他们学问不够,跟小子没多大关系。” 李迪咬牙道:“老夫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相信了你,让你出题。你说的不错,这件事老夫也有责任,老夫认下了。 出了贡院以后,士林里的读书人要打要骂,老夫也认下了。” 寇季听到这话,挑起眉头,试探的问道:“没几个人答对试题?” “没几个人?” 李迪怒极反笑道:“老夫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愁云惨淡。有三百多人放弃了科考,躺在座号里静等秋闱结束,准备打算参加下一次秋闱科考。 有两百多人在瞎写。 剩下的学子皆答了一两道题,其余卷面上一片空白。 老夫看的心惊胆战,老夫真怕这一届秋闱科考,一个人也取不中。” 寇季将信将疑的道:“没那么严重吧?” 李迪摊开手,寇季赶忙拿起了试卷,放在李迪手里。 李迪握着试卷道:“你自己去座号里巡视一圈就清楚了。” 寇季点了点头,出了厅堂,去巡视座号。 在厅堂门口撞见了薛田归来。 薛田吩咐了一声门口的衙役,让他们下去点燃了贡院的灯火,然后看了看寇季,长吁短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回到了厅堂里。 寇季狐疑的瞥了他两眼,开始巡视座号。 诚如李迪所言,座号里的学子们一片愁容。 已经放弃了此次秋闱科考的学子也多不胜数。 提笔瞎写一通的学子也不少。 答不出题,愁的捶胸顿足的人也不少。 但也有一些学子,在静思寇季出的试题,偶尔会提笔在稿纸上写下自己思考以后的感悟。 寇季看到这里,满意的点点头,回到了厅堂。 李迪似乎刚跟薛田攀谈完了考场里的惨剧,二人神情都不太好,见到寇季进门以后。 李迪放下了手里的试题,问道:“看的如何?” 寇季笑道:“我觉得很不错啊。” 李迪老脸一耷拉,道:“你在跟老夫说反话。” “没有啊!” 寇季随口说了一句。 李迪有些懊恼的道:“看到了考场上的惨剧,这种话你好意思说出口?” 寇季淡然笑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迪动了真怒,想要发火。 他觉得寇季有点把朝廷的论才大典,当成了一种儿戏。 薛田见此,赶忙起身,挡在了李迪身前,劝解道:“李尚书消消气,消消气,寇侍郎或许有什么别的缘由,才会有如此反应,不如问清楚以后再说。” 李迪咬牙切齿道:“那老夫倒是想要听听,寇侍郎有什么高见。”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盯着李迪认真的道:“您二位见学子中,十人有九人就答不对试题,就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坏事。 可在小子眼里,这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李迪听到这话,差点被气笑了。 “好事?你倒是给老夫说说,这算什么好事?” 寇季点点头,继续道:“李爷爷您只看到了眼前,却没看到以后。座号里的学子,一旦被我三人取中,即便是参加春闱不中,只要熬过三次春闱,也能出仕为官。 以后即便不能主政地方,也会执掌一方民政。 李爷爷您看到了座号里的学子们,答不上小子出的试题,觉得小子有错,扰乱了朝廷论才大典,因此心生恼怒。 可小子看到了那些学子们答不上小子的试题,非但没有心生愧疚,反而暗自庆幸。 小子为何会庆幸? 因为小子帮朝廷、百姓筛选出了一批不作为的官员。” 寇季摊开手,又道:“小子不过是在出题的时候,出的刁钻了一些,但却没有脱离圣人教化的范畴。虽说有些难度,但只要静下心,细细沉思,也会答对其中了一部分题。 可学子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放弃答题。 比起他们出仕以后要面对的困难,小子出的试题又算得了什么? 一点点小小的压力,就让他们乱了方寸。 若是让他们出仕,让他们理政地方,碰到了乡绅恶吏的刁难、为难,他们的方寸只会更乱。” 李迪听到此处,脸上的怒意消散了许多,但是脸色仍旧不好看。 寇季对李迪、薛田二人拱了拱手,接着道:“二位也是从地方官,一步一步的升任的汴京城的。对于地方上那些乡绅、恶吏们的了解,比小子多很多。 二位心里很清楚,地方上的那些乡绅、恶吏,在为难他们的时候,只会比小子做的更狠、更毒。 小子只是给了他们一点点压力,他们就自暴自弃。 若是以后到了地方,被乡绅、恶吏为难。 他们只会变成一个个不作为的官员,任由地方的乡绅、恶吏,欺压百姓。 二位为官多年,应该清楚,地方上的官员们不作为,远比贪污受贿更可怕。” 薛田有点被寇季说服了,他赞同的点点头。 见李迪瞪眼看向了自己,薛田顿住了脑袋。 寇季沉吟了片刻,又道:“二位应该也知道,小子在吏部查验过各地呈报上来的各地官员的政绩、风评。据小子统筹,各地不作为的官员,远比贪官污吏要多。” 薛田有些不敢相信。 但李迪却知道寇季说的话是真的。 他出任过参知政事,马上又要出任参知政事,一直待在朝廷的中枢,了解的东西远比薛田多。 他不用细思,就知道寇季的话有道理。 因为他外任经验丰富,知道地方上的那些乡绅、恶吏都是什么德行。 但他仍旧不愿意给寇季一个笑脸。 因为他觉得,即便寇季说的有理,他的做法仍然有些胡闹。 寇季见李迪依旧阴沉着脸,就知道他的话还不足以折服李迪,他又继续开口道:“小子大致观察了座号里的学子,并不是所有的学子都自暴自弃。 其中一些学子,纵然答不对题,但依然没有放弃,在提笔答题。 这一类的学子若是到了地方,纵然乡绅、恶吏刁难,也不会甘于平凡,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做点什么。 或许他们干不出什么成绩,但他们绝不会轻言放弃,总会为百姓、为朝廷,做出一些功绩。 还有一些学子,在拿到题以后,仔细审阅,细细分析,从容作答。 他们或许答不对所有的题,但是他们肯定会答对其中的一部分。 这一类的学子若是到了地方,面对乡绅、恶吏的刁难,一定会细细分析,从中找出破局的关键,借此在地方掌控权柄,为百姓们做事,为朝廷做事。 三类学子对比一下,高下立判。” 薛田意外道:“寇侍郎是在借此考验学子们的心性?” 寇季缓缓摇头,笑道:“一开始出题的时候,我并没有这个想法。我也是在刚刚巡视考场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方式,也是考验学子心性的一种方式。” 薛田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已经被寇季的说法所折服,并且打算在此次秋闱科考结束以后,将寇季这种考验学子心性的做法,整理成奏疏,递到内庭。 李迪却只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见此,微微一笑,他知道李迪也被自己说服了,只是他老人家还在端架子,不愿意轻易给寇季服软。 若是他轻易给寇季服软了,那他的面子往哪放? 他刚才那番火,不是白发了? 李迪需要一个走下来的台阶。 寇季对李迪低声笑道:“当然了,李爷爷教训的也对。小子这么做,确实有些胡闹了。” 李迪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还知道轻重。你借着秋闱科考,考验学子们心性的想法不错,可你的做法却不对。 你若真要考验学子们心性,就应当奏明朝廷,大大方方的考验,而不是在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不仅惹人生厌,还容易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薛田闻言,微微有些发愣。 寇季刚才不是说,他是巡视考场的时候,才发现这种方式能考验学子们心性吗? 怎么到了李迪嘴里,成了寇季早有这个心思? 薛田目光狐疑的在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二。 略微思量了以后,发现了一老一少在互相给对方搭台阶,在说场面话,顿时他没有兴趣关注二人谈话了。 “我去巡视一下座号的学子们,看看是不是真如寇侍郎所言……” 薛田丢下这句话,出了厅堂。 寇季对李迪躬身一礼,道:“多谢李爷爷教会。” 李迪气消了,哼哼了两声道:“老夫也去巡视一下……” 说完这话,李迪也出了厅堂。 徒留下寇季一人在厅堂里哭笑不得的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二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以后,坐在了厅堂里再也没说一句话。 李迪不再埋怨寇季,薛田独坐在厅堂里的一角,若有所思。 他们二人在座号里巡视了一圈,对应着寇季的话,观察了一些学子们的情况,发现真的如同寇季所言的那般。 二人回到了厅堂里以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一晃。 到了第二日。 寇季刚从后堂的卧房里起身,就听到了衙役们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出了卧房,拽住了一个跑往李迪房间里的衙役,疑问道:“发生了何事?” 衙役急忙道:“座号里有学子疯了……” 寇季一脸愕然的愣在了原地。 衙役对寇季拱了拱手,去通知李迪。 没过多久,李迪就出现在了寇季房门前,他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道:“有学子被你的考题逼疯了!” 寇季干巴巴道:“跟小子无关,纯粹是他们心性不过关。” 李迪冷哼道:“老夫知道……老夫也知道这一类人难堪大任。但老夫就是看你不爽,想埋怨你,你有意见?” 寇季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不跟老夫去号厅看看?” 丢下这话,李迪就往座号走去。 寇季跟在李迪的身后,赶往了号厅。 到了号厅以后。 就看到四五个衙役,约束着一个正在大喊大叫,张牙舞爪的学子。 薛田焦急的在原地捶胸顿足。 见到了李迪以后,他急匆匆跑上前,“李公,有人疯了,如何是好?” 一些学子们也暗中关注着此地,见到了薛田在跟李迪说话,他们就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李迪会如何作答。 毕竟,他们每一个人,对手里拿到的试题,都有怨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8章 碰瓷? “心性不如人,却强行解题,自不量力。疯了也是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 李迪冷冷的说了一句。 “左右,拿下他,押到鼓厅看押,待到秋闱科考结束以后,送往开封府看管。” 李迪吩咐了一声,不再搭理考场中疯了的学子。 衙役们上前,拿着疯了的学子到了鼓厅看押,回头会送往开封府,至于他们到了开封府以后,会如何被处置,李迪没有多言。 开封府知府薛田会妥善处理。 那些偷听李迪说话的学子们,一脸愕然。 他们细思了一下李迪的话,才发觉。 貌似这一次的秋闱科考,不仅在考验他们学问,还在考验他们心性。 一些认真作答的学子们,以及写满了试题的学子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些提早放弃了的学子们,一脸懊悔。 试题虽然难,可那是针对所有人的,而不是针对一两个人。 能全部答对的人,必然少之又少。 而秋闱科考录取的名额却有一定的限制。 能答对全部考题的人,显然占不了全部名额。 那么心性的考验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剩下的那些名额,必然分配给那些心性不错的学子。 此后两天两夜。 李迪、寇季、薛田三人,三班倒,开始巡视考场。 其间又有三位学子被逼疯。 两日后。 学子们纷纷交卷。 李迪三人点起了学子们的考卷以后,开了贡院门户,放了学子们离开贡院。 随着学子们离开贡院,此次秋闱科考的变态试题,也相继传遍了汴京城。 汴京城一瞬间轰动了。 数百位学子齐齐放弃科考,四位学子被逼疯。 如此变态的试题,自然要一睹为快。 然而,汴京城里的轰动,跟贡院里的李迪三人无关。 在学子们离开了贡院以后,贡院的门户再次被封锁。 李迪、寇季、薛田三人,在贡院里的后堂内开始阅卷。 宋初期,投献、请托成风,为了避免这个弊端,先帝在位的时候采用了糊名制。 虽说至今朝堂上依旧有一些官员不赞成糊名制,但自从先帝采用了糊名制以后,一直保留至今。 所以当卷子落在寇季手里的时候,就变成了一边厚、一边薄。 厚的一边,有糊名封条。 当然了,糊名不糊名,其实寇季并不在意。 反正他也没接到别人投献、请托。 阅卷的方式其实没有寇季想的那么简单,反而十分复杂。 首先是初次筛选。 罢落那些不堪入目的卷子。 审阅的官员不止是寇季一人,还有不少开封府的属官。 每罢落,或者取中一张卷子,都要在上面给出评判,并且用印。 由于寇季出的题目比较难,又有很多学子自愿放弃了科考,所以初次筛选的过程非常快。 初选过后,又进行了第二轮筛选。 第二轮筛选就远比第一轮筛选要严格。 共有十位官员筛选。 超过七位官员决定罢落的卷子,才能被罢落。 当然了,这是正常程序。 由于寇季出的试题不正常,所以正常程序也没办法适用。 阅卷的卷房变成了寇季的一言堂。 经过层层筛选,最终选出了三百份的卷子,由寇季、李迪、薛田三人,再次审阅。 寇季早就看过了无数遍的卷子,所以他审阅的速度特别快,他审阅完了以后,还帮着李迪、薛田二人审阅。 审阅到了最后,取中了一百三十二份卷子,也就是取中了一百三十二学子。 其中,全部答对了试题的学子,没有一人。 其中答对试题最多的是四十六道。 答对试题最少的是一道也没有。 说起来这位一道题也没答对的学子,也是一个奇葩。 他瞅准了试题中的一道题,写了足足六篇文章,其余的试题全都没做。 而他答出的这道题,跟寇季心里的答案相差甚远。 但是这位学子愣是用六篇文章,把寇季给说服了。 寇季果断取中了他,在寇季看来,这是一个人才。 阅卷阅到最后,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那是在拆开了糊名以后,发现了柳永名字以后,产生的分歧。 关于取中柳永的问题,寇季和李迪产生了一点儿分歧。 李迪觉得柳永人品有问题。 寇季则觉得柳永知错能改,应该给一个机会。 最终经过一论辩驳,在薛田偏帮下,寇季取胜。 李迪捏着鼻子取中了柳永,并把柳永从名列前茅,放到了榜尾。 随后命人誊抄了取中的学子的籍贯、姓名,撰写成榜文,张贴了出去。 秋闱科考,正式告一段落。 但寇季出题掀起了风浪,并没有结束。 就在寇季三人准备离开贡院的时候,一个衙役小跑着到了后堂,禀告道:“三位上差,有学子聚集了一批士林的宿老,在门外等着你们三位。 准备找你们三位讨一个说法。” 李迪闻言,瞥向寇季,道:“你惹出的麻烦,你去解决。” 寇季笑道:“这个容易……” 寇季对衙役招了招手。 衙役凑到了寇季身前。 寇季吩咐道:“你去找几个机灵点的,脸生的衙役,扮作读书人,混在人群中。然后再召集门外的衙役们随时待命。 一旦我们三人出现在了贡院外,你就让那几个假扮读书人的衙役,簇拥着其他的读书人来袭击我们三人。 届时,你立马带衙役抓人,一股脑儿送到刑部大牢里去。 先饿他们三天,不论谁出面,都不能放他们出来。 三天后,再放那些宿老出来。 至于那些读书人,我会收拾他们。” 衙役一脸愕然。 李迪、薛田嘴角抽搐了一下,并没有多言。 寇季盯着正在发愣的衙役道:“还不快去?” 衙役赶忙点点头,离开了后堂。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以后,衙役派人进门通知了一声。 寇季三人缓缓出了贡院。 一出贡院,就看到了数以千计的人聚拢在贡院门外。 其中大部分是读书人,还有一小部分是前来看热闹的。 为首的是几个年龄很大,在文坛上颇有名望的宿老。 寇季三人一露面,群情激扬。 但是没人开口辱骂秋闱科考试题丧心病狂,也没有人辱骂出题人。 因为在试卷上明确标注了,是官家赵祯亲自出的题。 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赵祯,那可是不小的罪过。 所以读书人们见到了寇季三人,只是质问三人此次秋闱科考的公平、公正问题。 扬言三人在此次秋闱科考中做了手脚。 几个读书人扶着士林的几位宿老,骂骂咧咧的上前。 只是还没有走到贡院门口,人群中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然后有人推着前面的读书人,一起涌向了贡院门口的寇季三人。 一个年近八旬的士林宿老,被推搡着扑在了寇季身前。 他脚下有些踉跄,似乎随时都要栽倒。 他伸出了苍老的手,想搭在寇季身上借力,手刚碰到寇季,寇季脑袋一歪,栽倒在了地上。 “大胆!竟敢袭击朝廷命官?” 李迪怒喝了一声。 早已等候在贡院两侧的开封府衙役们尽数涌出,把在场的读书人全数拿下。 “老夫没碰他!老夫真的没碰!” 那位年近八旬的士林宿老,手脚哆嗦着在喊。 只是没人搭理他。 衙役们只是抓住了读书人,以及其他几位年龄偏低的宿老,往刑部大牢而去。 之所以没人抓那位年近八旬的士林宿老,是因为没办法抓。 老家伙已经活到了人瑞的年纪,受朝廷律法保护。 别说是打了朝廷命官,就算是当街抢了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 开封府的衙役也不敢伤人分毫。 那位年近八旬的士林宿老,最终在两位开封府衙役的搀扶下,去了刑部大牢。 一场针对寇季三人的闹事风波,还没有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等读书人走光了以后,李迪瞥了一眼还躺在地上装晕的寇季,无奈的道:“人头走了……起来吧。” 寇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迪皱了皱眉,对薛田吩咐道:“你派遣两个人,送寇侍郎回府。老夫要入宫向内庭禀告此次科考的成果。” 薛田拱手答应了一声。 李迪一走,薛田就派人抬着寇季,送回了寇府。 刚进了寇府大门,寇季就苏醒了。 打发了开封府衙役以后,寇季背负双手往府内走去。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在贡院里忙了五天时间,他有些疲惫了。 秋闱取中的榜文已经贴出。 明日要举行鹿鸣宴,寇季需要到场,跟秋闱取中的学子们一起庆祝。 鹿鸣宴的时间有些长,他若是不养足了精神,可就没办法应付那些学子。 只是等寇季刚走过了影壁以后,闻讯而来的向嫣就急匆匆的凑上前,沉声道:“您不在府上的这几日,府上发生了一点麻烦事。” 寇季见向嫣皱着眉头,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小,所以他认真的问道:“何事?” 向嫣压低了声音,道:“印刷交子的彩墨丢了……” 寇季一脸愕然。 他沉吟了片刻,疑问道:“丢了多少?” 向嫣沉声道:“一共丢了三次,丢了四桶。” 印刷交子的彩墨是寇季特地研制的,凝固以后,会影响印刷效果,所以在配制的时候,一直保持着胶糊状,只能用桶装。 虽说向嫣并不了解交子,可寇季躲在工坊里,为交子忙碌了好几日的事情,她却知道。 她觉得交子在寇季心里很重要,所以在发生了这种事以后,她需要第一时间告诉寇季。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对向嫣笑道:“丢了一些彩墨而已,不碍事……此事你不必多管了。” 向嫣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妾身怎么能不管呢?你把府上的事情交给了妾身掌管,如今出了贼偷,妾身自然要追究到底。 若是查不出贼偷来,妾身如何在府上服众?”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偷墨的那人,或许没有坏心思。他偷墨怕是为了别的事情,不会对府上造成任何损害,你就别追着不放了。” “妾身怎么能……” 向嫣闻言,立马张口强辩,只是话说了一半,她意识到了不对,盯着寇季追问道:“你已经知道了是谁偷的墨?” 寇季淡然笑道:“八九不离十……” 向嫣愤愤不平的道:“那你快点告诉妾身,妾身要教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贼偷。” 寇季叹气道:“此事我回头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就不必深究了。在贡院里忙碌了多日,我也累了,需要休息。” 向嫣闻言,哼哼道:“那妾身就等你的交代。” 说完这话,她回过身,去寇府的库房了。 寇季盯着向嫣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他原以为向嫣嫁到寇府以后,会成为一个体贴入微的娇妻。 却没料到,向嫣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管家婆。 说起来向嫣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跟她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主要责任还在寇季、寇准二人身上。 他二人皆是朝廷命官,手里掌握着大权,公务十分繁忙。 所以府上的事情,几乎一股脑的都推给了向嫣。 向嫣作为府上唯一的女主人,自然得挑起大梁,搭理家业。 对于搭理家业,向嫣并不陌生。 她在向府的时候,可不止是读了一些圣人文章。 女红、女训、相夫教子之道、商贾之道,她皆有涉猎。 而且这些东西不是向嫣一个人在学,几乎汴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都要学。 也唯有学会这些东西的姑娘,才算得上是合格的大家闺秀。 可惜这些大家闺秀们到了成婚年龄以后,大多都送进了宫里,被某只猪糟蹋了。 不然,大宋女子的地位,能在她们的推动下,拔高几分。 向嫣走后,寇季晃着头,回到了四君园,洗漱了一番后,睡下了。 至于偷墨贼,他心里已经有了些眉目,不过他并不着急去抓住这个贼。 寇季一觉睡了三个时辰。 起床以后,已经到了晌午。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穿戴了一身便装,吃了点东西。 他背负着双手,晃晃悠悠的到了府上匠人们所在的院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09章 巨匠诞生 院子里。 匠人们有些心绪不宁的在做工。 锻铁的炉子裂了一道缝隙,若不是寇季及时提醒,恐怕已经伤到了人。 匠人头目见到寇季到了以后,赶忙迎了上来,苦着脸对寇季道:“小少爷,小人没管理好匠人们,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小人有错。 小人已经着手在调查了,查到以后,一定给府上一个交代。” 寇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的神情格外难看,略微思量了一下,“夫人为难你们了?” 匠人头目哀声道:“夫人来了两次,没查出贼偷,训斥了小人两次,给了小人三天期限,让小人查出此事。” 寇季抬手想去拍他的肩头,只是伸出手以后,觉得有些不妥。 匠人头目胡须一大把了,跟他爹年龄一般,他拍人家肩头不合适。 讪讪的收回手,寇季笑道:“不必在意,此事不需要再查了。” 匠人头目怯弱的道:“可夫人那边……” 寇季淡然笑道:“夫人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不需要再担心。” 顿了顿,寇季又道:“说起来,我们府上的作坊,做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如今又在炼钢,府上院子这点地方,明显不够用。 过几日,你去找寇忠,跟他一起去看看寇府名下的院子、庄子、别院。 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把府上的作坊搬过去。 若是寇府名下的院子、庄子里面没有合适的,就去看看别的地方。 有合适的,就让寇忠盘下来,起一个作坊。” 匠人头目先是一愣,躬身对寇季一礼,道:“多谢小少爷信任。” 寇季点点头,吩咐他去告诉那些匠人们,已经没事了,让他们认真做工。 刚才一进院子,寇季就感觉到了匠人们情绪不对。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就思量出了问题所在。 所以他赶忙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寇府的匠人,皆是大匠,手艺高绝。 只要是有手艺的,并且手艺高超的人,多少有些傲气。 院子里出了贼偷,他们心里也不高兴。 想让匠人头目抓出贼偷,铲除这种败类。 可向嫣再三喝斥,让他们心里感觉到了不舒服。 向嫣并没有刻意的针对谁,可在匠人们觉得,向嫣是把他们全部当成了贼偷看了。 所以心里生出了怨气。 这股怨气不散,这些匠人们迟早会脱离寇府。 寇季刚教会了这些匠人们一些东西,还指望着他们能派上大用处呢,怎么可能让他们脱离寇府。 所以他赶忙出声,安抚了匠人们,并且提出了把作坊搬出府的建议,以此平复匠人们心里的怨气。 眼看着匠人们眼中重新焕发出了神采,开始认真做工了,寇季长出了一口气。 他又叮嘱了匠人头目几句,然后在院子里晃荡了起来。 晃荡了许久以后,一头扎进了毕昇所在的作坊里。 一进作坊,就见到了毕昇坐在一张桌前,在认真的雕刻东西。 走过去一瞧,就看到了毕昇正在一块胶泥上,雕刻文字。 在他身旁不远处,堆放着一堆胶泥印,每个胶泥印上面,都篆刻着一个字。 这些胶泥印已经经过了烧纸,看起来硬梆梆的。 看到此处,寇季就推测到,在他的提醒下,毕昇的活字印刷术,快要创造出来了。 只是比起胶泥印,另一个东西才是最耗费时间,最关键的东西。 毕昇之所以耗费了数十年,才创出了活字印刷术,大部分时间就是耗费在这个最关键的东西上。 “咳~” 寇季轻咳了一声。 毕昇手一哆嗦,手里的胶泥印刻坏了。 “小……小少爷……您怎么来了?” 毕昇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憨厚的笑容。 寇季目光在毕昇手里的胶泥印上打量了一下,赔罪道:“我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一声,却坏了你一方印,我想你陪罪。” 毕昇赶忙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胶泥印不值几个钱,坏了小人再刻。” 寇季笑着点点头,“不值钱就好……” 寇季陪着毕昇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 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的印刷术,进展不小吧?” 毕昇浑身一僵,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他直愣愣的盯着寇季看了许久。 眼见寇季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戏谑,顿时心头一跳,膝盖一软。 寇季见此,吓了一跳,他赶忙扶住了毕昇。 毕昇明显是要给他行大礼,要认罪伏法。 但寇季哪里受得起他的大礼。 虽说毕昇没有多少地位,可人家对华夏的贡献,非常高。 或许有人觉得,以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生受了毕昇的大礼也没什么。 可寇季也是有出身的人。 一个正经八百的手艺人。 碰见了手艺人的前辈,如何能受人家大礼? “小少爷……” 毕昇被寇季扶着,哀声呼喊了一声。 “小人……小人对不起您……” 寇季长叹了一声,扶着他坐下,“你不必多说……你的做法我能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会效仿你的做法,甚至比你做的更过分。” 毕昇眼眶有些发红,低声道:“小人……小人也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可小人实在是按耐不住……眼看着必胜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小人就一刻也等不了。” 寇季道:“能理解……” 顿了顿,寇季又道:“你的做法我能理解,但是你却破坏了规矩。尔等在府上供事,府上对尔等也不曾有怠慢。 尔等需要什么,应该对府上直言。 府上也不会吝啬。 你需要墨,需要不一样的墨,大可以跟我直言。 我跟你共同研究都行。 但是你背地里偷窃,那就是不对。” 毕昇仰起头,红着眼,盯着寇季,询问道:“小少爷,打算如何处置小人?” 很奇怪。 寇季出声安抚毕昇的时候,毕昇似乎充满了愧疚,心里难受的不行,差点哭出声。 可寇季一训斥他,他反倒放松了不少。 寇季思量道:“你先告诉我,你的印刷术做到了什么地步?” 毕昇迟疑了一下,道:“小人也不知道是成了还是没成。小人此前经过了小少爷提点以后,回来就做出了胶泥印。 尝试了一下,效过远比原有的印刷术好。 只是墨不合适,容易化开,糊成一团。 小人一连研究了好多墨,都会化开。 就在小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小人想到了小少爷您当初印刷交子用的墨。 当时小少爷似乎也是用胶泥印的方式印刷,做出了交子,墨却没有化开。 所以小人就想拿一点墨试试。 原本是想找小少爷开口讨要的,只是小少爷一直不曾回府,所以小人才铤而走险。 用了小少爷的墨以后,印刷出的文字,果然没有化开。 只是仍旧有些瑕疵,所以小人不知道算不算成了。” 寇季询问道:“有没有印刷出的成品,让我瞧瞧。” 毕昇点点头,从桌下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两张纸,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来一瞧,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可以说毕昇的活字印刷术已经成功了。 只是有一些排版问题。 他似乎被原有的雕版印刷术的思维束缚着,对于活字印刷术的排版,也有些偏向雕版印刷术。 活字印刷术用的是活字,雕版印刷术却是一整版。 用同样的印刷方式的话,自然会出问题。 前者没有边边角角的约束,容易散开,字跟字之间的间距较大。 印刷出来像是一朵字花,不像是一篇文章。 毕昇见寇季拿着印刷出的文章不说话,有些担忧的道:“小少爷,是不是……是不是……没成?” 寇季闻言,放下了手里的文章,笑道:“成了!只是有些小问题,你没有处理到位。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错误。” 寇季指着文章里分散的字,道:“你只想着用胶泥印去印刷,却没想过严苛的固定胶泥印。这才导致了印出来的文章比较松散。” 毕昇微微一愣。 寇季继续道:“若是你在做胶泥印的时候,就把胶泥印做成一样大的样子,然后再做一个板,上面分开格子,把胶泥印严丝合缝的摆进去,你再看它,还会不会松散? 若是你能把板上的格子一道印刷上去,是不是显得更加美观?” 寇季所指出的只是一些小问题。 毕昇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没有琢磨出来。 如今经过寇季一提醒,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他猛然起身,急匆匆的道:“小人这就去试试……” 寇季愕然的看着毕昇风风火火的跑出了作坊。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身上还背着一个贼偷的身份,一门心思的只想弄出活字印刷术。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这似乎是每一个专心研究东西的人的通病。 在他们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的时候,纵然天塌下来了,他们也不在乎。 毕昇在匠人们所在的院子里急躁的东奔西跑,一个时辰以后,他要的东西就打造好了。 他又拉上了几个匠人帮忙。 然后在所有匠人们惊愕的眼神中,搬出了他偷来的墨汁,开始印刷。 眼看着毕昇一个贼偷在专心致志的搞印刷,被偷了的苦主寇季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匠人们顿时觉得脑袋有些转不过弯。 等他们脑袋转过弯的时候,目光齐齐的落在了毕昇身上,眼中多了一丝埋怨。 他们埋怨毕昇偷了东西,让他们被向嫣训斥。 但却没有人冲上前,阻止毕昇捣鼓印刷。 因为他们都是匠人,多少经历过毕昇这种不顾一切研究东西的状态。 他们知道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所以不会打扰毕昇。 毕昇已经被他们打上了坏人的烙印。 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坏了毕昇的好事。 一项新的手艺的诞生,对每一个手艺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很清楚。 在众人注视下,毕昇小心翼翼的挑选出了大小一致的胶泥印放进了板格里。 涂上了墨汁。 一张雪白的纸张盖在了上面。 用一根类似于棒槌的东西滚过以后,一篇文章印刷好了。 当毕昇举起了手里那张印刷好的文章以后,老泪不自觉的流淌了出来。 二十年了。 从他发现了雕版印刷术的弊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 他用了二十年,研究出了一套比雕版印刷术更先进的印刷术。 “我成功了!呜呜呜呜!我成功了!” 毕昇捧着手里的文章,涕泪横流的喊着。 一位年迈的大匠,看到了这一幕,一脸羡慕。 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跟在他身边的徒弟有些不解的问他,“师傅,偷东西的就是那个毕昇,他害的您憋屈了这么多日。如今他当众暴露出了自己的罪行,您为何不骂他?” 大匠打量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很想说一句‘你还太年轻’。 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考虑到徒弟还有一个身份,是自己的侄子,他觉得有必要提点一二,就开口感叹道:“骂不了了。你入行浅,眼皮子也浅,很多东西,老夫不讲的通透一些,你恐怕不能理解。 就毕昇刚才弄出的那东西,一旦出世,必定会成为造福天下的东西。 而用到它最多的就是读书人。 读书人受了他的恩惠,必然称呼他一声毕师。 纵然不会称呼他为毕师,也会对他尊敬有加。 以后还会为他著书立说。 他也注定会成为一个名垂青史的人物。 似这类人物,偷一点墨算什么? 他就算偷金偷银,读书人们也会替他分说。 因为比起他的罪过,他的功劳更大。 大到足以掩饰他所有的罪过。” 徒弟不解的道:“读书人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匠翻了个白眼,道:“他创出了这么了不得的东西,以后在匠人行当,名头也不会低。今日我骂了他,以后用他手艺讨饭吃的人,还不在背地里编排我?” 徒弟一脸愕然。 大匠顿了顿,感慨道:“以后他或许能如同祖师鲁班一样,被匠人们尊称一声祖师……” 就在大匠准备离开的时候,毕昇所在的地方,传出了一阵惊呼。 大匠循声望去,就看到了毕昇手里捏着文章,非要给寇季叩头。 寇季执意不肯受。 二人正在僵持。 寇季拖着毕昇。 毕昇紧握着寇季的臂膀,激动的道:“小人能造出这东西,全是小少爷您的功劳。若不是您提醒小人用胶泥做印,刻单字使用,小人也想不到这个岔。 若不是您研制出的墨,小人的印刷术恐怕这辈子也完不成。 小少爷您全了小人的心愿,理当受小人一拜。” 围观的匠人们听完这话,一个个愣了。 他们原以为,见证了一个巨匠诞生,却没料到,在这个巨匠背后,还站着另外一个更加高大的人。 这个人,曾经为他们提供了很多工匠手艺。 被他们视为工匠手艺的源泉。 如今,他捧出了一个巨匠。 那以后岂不是会捧出更多? 一瞬间,匠人们看寇季的目光,充满了热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0章 金明池 寇季感受到了匠人们热切的目光,便知道了匠人们都存的什么心思。 他手里倒是有不少能捧出巨匠的手艺,但是却暂时没打算传给这些人。 言辞犀利的拒绝了毕昇给自己施礼以后,寇季对那些围着他不肯走的匠人们道:“我手里倒是还有一些手艺,但这些手艺都需要钢材支撑,你们炼不好钢材,就别想窥探我的手艺。 都滚蛋!” 寇季顺口给了匠人们一句许诺,骂骂咧咧的打发他们离开。 匠人们并没有因为他的谩骂生恼,反而一个个喜滋滋的回去炼制钢材了。 寇季叮嘱匠人头目,单独给毕昇准备出一座小院,让毕昇继续精研印刷术。 匠人头目满口答应了一声。 寇季迈步离开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刚出了院子的月亮门,撞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向嫣。 向嫣提着裙角,盯着寇季,急忙问道:“偷窃彩墨的人抓住了?” 寇季缓缓点头。 向嫣满脸煞气的道:“那个不知死活的仆人干的?妾身要好好教一教他规矩。” 向嫣话音落地,她的丫鬟春儿,从背后拿出了一根藤条,用力的晃荡了一下。 寇季拦下了准备闯进匠人们所在的院子的向嫣,劝解道:“打不得了……” 向嫣愕然的质问寇季,“为何就打不得?妾身这个当主母的还不能教训府上的仆人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个当主母的自然能教训府上的仆人,只是毕昇如今,已经算不上府上的仆人了。” “脱籍了?” 向嫣愣愣的问了一句。 不等寇季回答,她愤愤不平的道:“就算脱籍了又如何,我寇府岂是谁想欺就能欺负的?” 寇季摇头笑道:“不是脱籍了。而是毕昇已经升任为我寇府的门客了。” 向嫣眉头一拧,疑问道:“门客那是秦汉时期的东西,现在哪有门客这一说。就算你要在府上开一个特例,恢复秦汉时期的旧制,也不该晋升一个贼偷。” 寇季认真的道:“什么贼偷不贼偷的,以后休要再提。以后你不仅不能提他是个贼偷,还得帮他扬名。” 向嫣一愣,思量了一下,愕然道:“他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成神了……” “神?” “匠神!” 寇季掷地有声的说了两个字,随手从袖口取出了毕昇印刷出的那篇文章,递给了向嫣。 向嫣拿过了文章,一脸疑惑。 扫了一眼文章,印刷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但她并没有在意,而是仔细观看了一下文章。 然后仰起头,一脸茫然的问道:“这只是一篇寻常读书人作的寻常文章而已,论文采,比妾身还差三分,有什么特别的?” 寇季脸色微微一黑,沉声提醒道:“看印刷……” 向嫣一愣,赶忙低头继续观看。 一看之下,立马就看出了不同。 “这……不是寻常的雕版印刷术?”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跟向嫣解释。 沉吟了一下后,让开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里的月亮门,道:“你自己进去看,但别伤着毕昇。” 向嫣瞪着眼道:“他要真的对府上有贡献,妾身自然不会伤到他。可他要是对府上没什么大贡献,妾身是一定会追究他偷窃之罪的。” 寇季没有言语。 向嫣狐疑的带着春儿进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 寇季背负双手,回到了四君园。 入了书房,寇季从向嫣带过来的藏书中,取了一本有关于诗词解析一类的书籍,翻开阅读。 明日他要参加金明池的鹿鸣宴。 依照以往的情形,秋闱取中的学子们到了鹿鸣宴上,少不了要作诗装逼。 他需要学习一下诗词解析一类的知识。 避免鹿鸣宴上,学子们找他评价诗词的时候,他说的不对,让人笑话。 寇季手里拿着书籍翻了没两页,向嫣如同一阵风一样冲进了书房。 她见到了寇季,惊叫道:“相公,府上出圣人了。”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书籍,哭笑不得的道:“什么圣人,净胡说八道。” 向嫣急忙走到寇季面前,惊声道:“妾身可没胡说,毕昇用活字做印刷术,比原有的雕版印刷术,要好一大截。这要是传出去了,天下间的读书人,还不得把毕昇当圣人看待。 匠人们很有可能会把毕昇当成祖师爷供奉。 这样的人物,出自于咱们寇府,咱们寇府也要跟着沾光了。” 寇季听到向嫣这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依照史料记载,毕昇创出了活字印刷术以后,并没有立马名声大噪,什么朝野上下都没有人在乎他。 也是等他死了以后,读书人们认识到了活字印刷术的好处,这才开始为他扬名的。 也就是说,活字印刷术若是传扬不开,毕昇不会名声大噪,寇府更不可能跟着沾光。 寇季之所以帮毕昇吹嘘,帮毕昇拔高地位,也是看在他创出了活字印刷术的份上,并没有想着跟他沾光。 如今向嫣一提,寇季倒是生出了一些心思。 帮毕昇扬名,让天下人快速的认识到活字印刷术,不仅毕昇得了好处,寇府也会跟着得好处。 有了这个心思,寇季就笑着对向嫣道:“既然夫人如此推崇毕昇,觉得咱们寇府能跟着毕昇沾光,那你就帮毕昇扬扬名如何?” 向嫣听到寇季这话,立马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她也知道,一个人本事再大,手艺再高,也没什么用。 需要有人吹捧,才会身价百倍。 向嫣思量了一下,提议道:“妾身在城外的别院里,开一个诗会?” 寇季缓缓摇头,“寇府在城外倒是有几处别院,可大多已经年久失修,用不成了。” 向嫣又思量了一下,道:“那妾身给几个闺中密友说说,让她们在参加诗会的时候,帮毕昇扬名?” 寇季依旧摇头。 向嫣叹气道:“那怎么办?” 寇季沉吟了一二,有了对策。 他询问道:“你派人去一趟万象楼,让张成帮忙扑卖毕昇创出了印刷术,低价标一万万钱。” 向嫣愕然的瞪大眼,惊叫道:“一万万钱,谁会买?根本卖不出去。” 寇季笑道:“我也知道它卖不出去,我就是想借此把毕昇创出的印刷术的名头打出去。” 向嫣眨了眨眼,思考了一下寇季这么做的用意。 片刻以后,她眼睛亮晶晶的道:“妾身明白相公的用意了。以万象楼如今的地位、信誉,他们扑卖一个一万万贯钱的东西出去,自然引得汴京城内所有人的关注。 有人自然按耐不住,会深挖毕昇创出的印刷术。 妾身到时候派人去散布一些印刷术印刷出来的东西,然后再透漏一些印刷术的好处。 毕昇一定会名声大噪。” 寇季笑着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的用意,那你就去照做吧。” 向嫣灿烂的一笑,转身就要离开书房,去为活字印刷术造势。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似是想起了什么,脚下一顿,回身询问道:“相公,毕昇说了,他能创出印刷术,相公你功不可没,想请你给印刷术起个名字。” 寇季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活字印刷术……” 向嫣微微一愣,回忆了一下毕昇印刷的过程,笑道:“倒也贴切。” 打发了向嫣以后,寇季就一个人在书坊里看书。 向嫣出了寇季的书房,立马派人去万象楼给张成传话。 傍晚的时候。 当汴京城里的百姓们忙着议论开封府贡院门口发生的事情的时候。 万象楼就传出,有人要扑卖一个价值一万万贯钱的手艺的消息。 一瞬间。 汴京城又轰动了。 价值一万万贯钱的手艺? 那是啥手艺? 官家宝玺,恐怕也不值这么多钱吧? 一些有身份背景的商人们,当即就涌进了万象楼去打探消息。 只是万象楼上到掌柜,下到伙计,没有一个人肯透漏消息的。 商人们急的抓耳挠腮的,不肯离开万象楼。 百姓们得不到消息,心里也痒痒的睡不着。 于是乎,就有人开始造谣。 有人说万象楼放出的是假消息。 也有人说,万象楼里那价值一万万贯钱的手艺,是昔日鲁班祖师创出的飞鸟术。 众说纷纭,讨论了一夜。 翌日。 寇季起床以后,穿戴上了官服,赶往了金明池。 鹿鸣宴是从傍晚开始,到深夜结束。 但是寇季必须提早赶到金明池去作准备。 他作为三位考官中资历最浅的一位,这种费力的事情,自然得他来作。 寇季到了金明池的时候,宫里派遣而来的宦官、宫娥,早已在金明池门口等候。 领头的却不是宦官,而是曾经跟寇季有一面之缘的御前带刀侍卫蔡菜。 这厮在赵恒驾崩的时候,混了一些功劳,如今已经迁任为御前带刀侍卫副统领。 “寇侍郎……” “蔡统领……” 二人互相施礼过后。 蔡菜领着寇季,以及那些宦官、宫娥,入了金明池。 之所以由蔡菜带领着他们进入金明池,而不是让宦官带领着他们进入金明池,原因就在金明池。 金明池算得上是大宋最特殊的一个地方。 它既是官家与民同乐的场所,也是一处军事重地。 在金明池内,驻扎着大宋最精锐的水军数万,每日里乘着大船在水上演练。 但凡官家在金明池饮宴,与民同乐。 金明池内的水军都会操练一二,让百姓们见识见识。 它是一座游乐场,也是一座军营。 两种搭配不到一起的作用,愣是在它身上完美的融合。 蔡菜领着寇季一行到了金明池门口,出具了官家赵祯的圣旨以后,金明池门口的守卫,打开了门户。 八位宦官留在了金明池门口的两侧,陪着金明池门口的守卫一起守门。 傍晚的时候,今科秋闱取中的学子,要入金明池,他们得留下核对学子们的身份,放学子们进去,避免学子们被守卫刁难。 金明池内的将士们早就得到了通知,知道今晚金明池内有鹿鸣宴,所以他们已经停止了操练,大船挪移到了另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 只有一座庞大的龙舟,漂浮在水面上。 那是官家才能乘坐的御龙舟。 除此之外,金明池上一个人也看不见。 只有那碧绿的池面,伴着冷风在轻轻的波动。 寇季一行入了金明池,有金甲将士,引领着他们,踏上了一条贯穿了一半金明池的廊道。 在金明池正中的位置,有一片的宫落群。 鹿鸣宴就在其中的承恩殿内举行。 之所以叫承恩殿,取的是承蒙皇恩之意。 一行人到了承恩殿。 蔡菜带着寇季到殿内的一处休息的地方休息,然后他带领着宦官、宫娥们开始布置殿内。 那些宦官、宫娥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寇季监督提点。 他们会自顾自的做好自己的差事。 毕竟,鹿鸣宴若是出了差错,寇季不会受到任何责罚,而他们这些负责布置承恩殿的宦官、宫娥们会承担所有的罪责。 寇季见无事可做,就躲在了大殿内的一角休息。 顺手还抢了几盘宫里御厨做出来的吃食。 提着餐盒的宦官,对此不敢怒、也不敢言。 寇季在承恩殿内咸鱼了大半日。 宦官、宫娥们已经布置好了承恩殿。 桌椅、吃食、酒水、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摆放好以后,宦官、宫娥们退出了承恩殿,在另一座偏殿内等候差遣。 临走的时候,一个年龄颇大的宦官,还凑到了寇季身边,苦着脸道:“寇侍郎,这一次你可别把宫里的盘子、筷子带回府了。 不然奴婢回到了宫里,没办法跟宫里交代。” 寇季听到这话不乐意了,瞪着眼道:“我不是那种人!” 老宦官也没敢犟嘴,只是对寇季拱了拱手,做出了一副恳求的姿态。 寇季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不会拿那些东西。但是别人拿了,那我可就不管了。” 老宦官闻言,赶忙道:“只要您不动手,旁人肯定不会动。” 寇季瞪了老宦官一眼。 老宦官知道他的话寇季不愿意听,没敢多说。 退出了承恩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1章 活字印刷术的威力 时间一晃。 到了傍晚。 李迪、薛田二人带着仆人到了金明池。 二人并没有在承恩殿里落脚。 而是在承恩殿旁边的宫殿里落脚。 他们先是派人去了宦官们待着的偏殿,差遣了几个宦官,去承恩殿里候着。 然后又派人把寇季招到了他们所在的宫殿里。 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寇季大概也能猜测到。 对那些学子们而言,他们都是大人物,是师傅级别的存在,自然不能早学子们一步路面。 他们要等所有学子们露面以后,才会赶去承恩殿。 寇季跟着李府的仆人到了承恩殿旁边的承明殿。 李迪、薛田二人,正依着殿内的栏杆,在观察徐徐进入金明池内的学子们。 寇季到了以后,给二人拱手施礼。 薛田笑眯眯的还礼,李迪只是冷哼了一声。 寇季走上前和二人并肩而立,李迪没好气的开口道:“你又想搞什么?” 寇季被问的摸不着头脑。 薛田笑着解释道:“刚才我跟李公在讨论万象楼扑卖一万万贯钱手艺的事情。” 寇季恍然。 李迪是在询问他,想借着印刷术搞什么事情。 万象楼的跟脚,汴京城里的人几乎都清楚。 能指示万象楼,违背常理做事的,只有寇季。 虽说刘亨也是万象楼的东家之一,可万象楼真正拿事的是寇季。 明白了李迪的心思,寇季淡然笑道:“小子府上有一位大匠,创出了一种能够造福天下的印刷术。只是他没什么名气,小子怕明珠蒙尘,所以才出此下策。” 李迪、薛田闻言,一脸震惊。 李迪愕然的道:“印刷术?印刷术能价值一万万贯钱?” 寇季沉吟道:“它价值几何,其实小子也不知道。但小子知道,那是能造福天下的东西。” 李迪、薛田对视了一眼。 李迪追问道:“怎么个造福法?” 寇季笑道:“能提升印刷的速度、质量,还能减少印刷时出现的错误。” 李迪惊愕的扑上前,抓住寇季胳膊,急忙问道:“能提升多少速度?” 寇季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道:“少量印刷的话,倒是没有多少……若是大量印刷的话,能提升十倍往上。” 李迪抓住寇季胳膊的手用力了几分,寇季疼的呲牙咧嘴。 薛田在一旁喃喃自语道:“那可真的不得了了。” 李迪紧握着寇季的胳膊,在寇季呲牙咧嘴的神情中,掷地有声的道:“真要是有这种手艺,确实能造福天下人。” 寇季点点头,瞥了一眼李迪的双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李迪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赶忙收回手。 “可有印刷出的文章,拿给老夫瞧瞧。” 寇季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印刷出来的文章,递给了李迪。 李迪拿着文章,仔细观看了一下,吧嗒着嘴感叹道:“印刷出来的东西,确实比原有的雕版印刷术要清晰。也没有什么错别字,就是这文章……不堪入目。” 也不知道毕昇用的谁的文章,居然接连遭到了向嫣、李迪两人嫌弃。 寇季失笑道:“这只是随手拿来验证印刷术的文章,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赶明,我让人取几本李爷爷您的诗集,印刷十几万册。 回头给您送到府上去。” 李迪徒然瞪大眼,他强忍着心惊,沉声道:“十几万册……需要多久?” 寇季给了李迪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新作坊还在筹建当中,新作坊筹建好了,半个月之内就能印刷完。” 李迪听到这话,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 依照原有的印刷术,印刷十几万册李迪的诗集,需要大半年时间,光是前后需要用到的刻板,就需要一个月时间。 毕竟,一块雕版还不足以印刷完十几万册中的一页。 中途需要更换好几次雕版,而且还会因此出现错漏。 更重要的是,印刷成本相当高昂。 “需要多少钱财?” 李迪有些激动的追问。 寇季盘算了一下,道:“那要看李爷爷您要用什么纸张,一页一面,还是一页两面,具体有多少页。” 李迪挑眉道:“寻常的纸张,一页两面,一百页。” 寇季核算了一下成本,道:“十六个大钱……” 李迪听到这个数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依照他刚才说的页数,以及印刷用的纸张,用雕版印刷术印刷的话,成本在六十个铜钱左右。 这也是为何很多贫寒人家的学子在读书的时候,选择抄书,而不是买书的缘故。 印刷成本太高,远比雇人手抄要高。 若是真如寇季所言,印刷成本可以降低三四倍左右,那印刷就比手抄更实惠。 听寇季刚才话里的意思,新的印刷术似乎还能降低印刷中出现的错误。 李迪深吸了一口气,对身后的仆人招招手,道:“速速回府,去取老夫的手书的诗集,送到寇府,再送三千贯钱过去。” 寇季有些发愣。 李迪大气的道:“多出来的,是老夫赏给你们府上匠人的。老夫是第一个享用印刷术便利的人,自然得给他们一些好处。” 寇季哭笑不得摇摇头。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李爷爷若是能送四千贯钱到府上,小子能让府上的匠人把您的手书的诗集,原模原样的印刷出来。” 李迪立马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说的是字体。 他立马对仆人补充道:“多送一千贯钱到寇府。” 李府的仆人闻言,缓缓点头。 李迪又补充了一句,“回府以后,让府上的管事放出风声去,就说老夫有意购买那一万万贯钱的手艺。” 寇季愕然道:“您有这么多钱?” 李迪淡然道:“没有……” “那您?” 寇季狐疑。 李迪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也没打算卖出那手艺吗?” 寇季哑然失笑。 李迪也跟着笑了。 笑容里充满了爽朗。 他是刚正不假,但并不代表他无欲无求。 他也喜欢著书立说,也喜欢把自己的诗词歌赋、文章,传达给天下所有人看。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李爷爷这是打算让活字印刷术,借着您的名头,再上一层楼?” 李迪咧嘴笑道:“还是你小子聪明。” 寇季哭笑不得。 活字印刷术确实是大杀器。 前几日对他还喊打喊杀的李迪,知道了活字印刷术的好处以后,立马开始对他笑脸相迎。 “寇侍郎……” 薛田笑眯眯的凑到寇季身前。 寇季好笑道:“你也要印?” 薛田重重点头。 “印多少?” “三千?” “太少,一万册起印。” “那就一万册。” “……” 三人就印刷的问题,聊了一会儿。 李迪突然间停止了说话,皱起了眉头。 寇季顺着李迪的目光望了过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廊道上,柳永春风得意的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承恩殿走去。 李迪盯着柳永,对寇季道:“你惹了一个麻烦。” 寇季低声笑道:“我觉得他挺好。” 李迪叹气道:“据老夫所知,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秋闱试题是你所出,并且打算弹劾你。他们给你罗列了不少的罪责,其中有一条,就跟柳永有关。 不取柳永,是先帝的主意。 如今你取中柳永,就是违背先帝的意思。 他们一定会拿这一条,大做文章。” 寇季轻笑道:“大不了我把朝堂上有名望的重臣的文章、诗集,挨个印一遍。” 李迪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随后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先印老夫的……” “明白。” “……” 秋闱取中的学子们到齐了以后,伺候在承恩殿内的宦官,找到了李迪三人,禀报了一声。 三人整理了一下衣冠,进入到了承恩殿。 一百三十二位被取中的学子,见到了他三人到了以后,齐齐起身施礼。 李迪摆了摆手,让众人坐下。 坐定以后,李迪说了几句场面话。 薛田、寇季也开口说了几句场面话。 然后在学子们的恭维声中,鹿鸣宴开席了。 宫里派遣来的舞姬在承恩殿内歌舞了几曲。 由柳永开头,学子们纷纷做起了诗词。 李迪、薛田二人纷纷给出了点评。 除了点评他们的诗词以外,还指点了一下他们的学问。 一些学问高深的,李迪提议让他们参加明年的春闱。 一些学问不够的学子,李迪让他们去游历一下天下,多涨涨见识、学问,再参加春闱。 席间,也有不少学子端着酒杯,频频到李迪三人面前敬酒。 柳永端着一杯酒,走到了寇季面前。 躬身一礼。 “学生柳永,多谢寇侍郎提携之恩。学生敬寇侍郎一杯。” 寇季端起酒杯,跟柳永遥遥一碰,一饮而尽。 柳永亦是如此。 喝完了酒,柳永扔下了酒杯,朗声道:“柳永愿作词一曲,赞寇侍郎。” 听到他这话,学子们纷纷叫好。 寇季捂着脸不想说话。 李迪、薛田二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柳永开始作词,每做一句,学子们叫好一声。 他的诗词无可挑剔。 寇季却听的想骂人。 这个棒槌,分不清主次啊。 论地位,李迪、薛田二人,远比他高。 柳永就算要称颂,也应该称颂李迪、薛田二人。 称颂完了他二人以后,再称颂寇季。 这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可他独独称颂寇季,却把李迪、薛田二人给得罪了。 李迪盯着意气风发的在作词的柳永,对寇季淡淡的道:“这就是你取中的人。” 寇季尴尬的道:“虽说处事有些不堪,但好歹文采过人。” 李迪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淡然道:“你若不担任春闱考官,他一辈子也不可能中进士。满朝文武,没人会喜欢他。”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记得他还有个兄长,叫柳三复。听说文采不错,取中了进士。若是他的兄长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他未必没有机会。” 李迪嘲讽的呵了一声,“龙生九子的故事你有没有听说过?” 寇季点点头。 李迪继续说道:“柳永文采风流不假,可他的兄长却不堪入目。他的兄长勉强取中了进士,却官运不通,几年选不上官。 得知了丁谓那厮喜欢踢蹴鞠以后,就跑到了丁府去踢蹴鞠,借此攀上了丁谓,谋了个一官半职。 如今丁谓倒台,他的兄长这辈子也不可能再会汴京城为官。”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柳三复是丁谓的党羽?” 李迪缓缓点头。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 鹿鸣宴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散开。 有李迪在一旁帮忙,寇季倒没有被那些学子们为难道。 散席以后,学子们三五成群的相继离场。 寇季也跟着离开了金明池。 承恩殿内的那些残羹剩饭,自有宫里的宦官、宫娥收拾。 出了金明池,就看到了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刚从金明池出来的柳永不肯离开。 其中为首的,是一个长相秀丽,身穿一身桃色襦裙的女子,年龄也不小。 至少在风尘女子中,算是年龄偏大的一位。 她跟柳永关系似乎不一般。 寇季猜测,她大概就是柳永的那位情人虫娘。 对于柳永被围绕在花丛见,寇季没有多少感触。 一些庸脂俗粉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真要想看美女,明年赵祯选妃的时候,他可以看个够。 届时,全大宋所有漂亮的女子,都会被送进宫。 那才是真正的美女云集,远比这些庸脂俗粉强多了。 寇季骑着驴,回到了府上。 向嫣就急匆匆的赶到了门口,迎了他入府,并且热切的帮他宽衣、脱靴。 寇季有些茫然,不明白向嫣为何如此热情。 直到向嫣说出自己目的的时候,寇季才明白向嫣为何如此热情。 “相公,你说,府上该给毕昇多少月钱合适?” 向嫣笑眯眯的询问寇季。 寇季愣了愣,笑道:“打算留下毕昇做门客?” 向嫣笑道:“毕昇是相公你提携的人,妾身哪敢赶走他。” 寇季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她,道:“你分明是看中了毕昇创出的活字印刷术能帮府上牟利。” 向嫣娇笑道:“妾身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相公。今日傍晚的时候,李府派人送来了四千贯钱,说是给李公印书用,还说要印十一万册。 妾身吓了一跳,以为李公要坑咱们钱财,帮他印书。 后来妾身跟毕昇盘算了一下,发现帮李公印刷十一万册书,只需要用三千贯。 府上不仅不用往进贴钱,还能盈利一千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2章 被赵祯教训了…… “有盈利就好……” 寇季笑着随口说了一句。 向嫣笑的像是偷鸡贼一样的道:“可不止是有盈利,而是能赚大钱。妾身打算将城外的两个临近的别院打通,在里面建造一个印刷作坊,专门负责印书用。” 寇季意外的道:“府上的钱财清点完了?” 向嫣摇头道:“还没有……” 寇季狐疑的道:“那你搞印刷作坊做什么?” 向嫣笑眯眯的道:“当然是印书了……你不知道,妾身今日跟毕昇盘算了李公印刷所需要的费用以后,就想到了我祖父。 妾身派人去了向府,告诉我祖父,说我寇府愿意帮我祖父印十万册的诗集、文章,只要五千贯钱。 我祖父立马就派人把钱财送了过来。 他以为占了咱们寇府的便宜,却不知道是咱们寇府在他身上占了便宜。” 寇季嘴角抽搐的道:“这么对岳祖父他老人家,真的好吗?” 向嫣满不在乎的道:“咱们做的是买卖,赚钱是应该的。” 说完这话,向嫣又喜不自胜的道:“汴京城里要印书的人不少,明日里妾身派人挨个去问问,多招揽一些生意。咱们寇府又有一大笔收入进账。” 寇季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说啥好。 交子铺那个敛财机器马上就要开张了,到时候钱财会如同流水一样的滚进寇家。 那寻常的一两千贯,还算是钱吗? 寇季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 难得向嫣对赚钱的事情这么上心,他也就任由向嫣随便去折腾。 夫妻二人在房里聊了一会儿,就睡下了。 翌日。 起床以后。 向嫣忙着去忽悠人了。 寇季穿戴整齐,洗漱了一番后,出了门。 刚出了门,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昨晚柳永作出的赞颂他的诗词。 当然了,议论万象楼扑卖消息的人更多。 但这都不在寇季的关注之内。 他坐上了轿子,入了宫。 寇准在宫里待了好几日了,期间并没有回府,他作为寇准的乖孙儿,得去看看。 入了宫。 在资事堂内找到了正在批阅奏折的寇准。 寇准的精神头不错,看得出在宫里的小日子过的挺滋润。 一见到寇季,寇准就皱眉道:“你小子又给老夫惹麻烦了……” 寇准随手拿起了一本奏折,丢在了寇季脚下,“弹劾你的……” 随后又指着桌上的其他奏折,黑着脸道:“也是弹劾你的。” 寇季捡起了地上的奏折,走到了寇准身边,干笑道:“我也没做什么,他们为何要弹劾我?” 寇准冷哼道:“你出的那些类似于儿戏的题目,哄骗着官家,用来考校天下学子,不弹劾你,弹劾谁?” 寇季笑道:“我也是看您几位为泄题的事情烦恼,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道:“让你出手帮忙,可不是让你出手添乱。过几日大朝会,朝中一半的文臣都会弹劾你,到时候,老夫看你怎么办。” 寇季摊开手道:“出题的人是官家,又不是我……” 寇准没好气的骂道:“你当满朝文武都眼瞎?” 寇季干巴巴笑道:“就算他们要弹劾我,祖父您也会护着我的,对不对?” “哼!” 寇准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言语。 他算是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寇季笑道:“有您护着,我还怕什么。” 寇准瞪眼道:“老夫能护住你一时,还能护住你一辈子?” 寇季干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准明显不能护住他一辈子。 就在祖孙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赵祯匆匆走进了资事堂,一见到寇季,就叫道:“寇季,听说你手里掌握着一种价值一万万贯钱的手艺?听说是先秦时期,鲁班做出来的木鸟术? 能不能做一个出来,让朕试试。” “木鸟术?” 寇季一脸愕然。 他盯着赵祯疑问道:“谁告诉你的,万象楼扑卖的是木鸟术?” 赵祯认真的道:“汴京城的人都在传。” 寇季摇头道:“万象楼扑卖的根本不是什么木鸟术,而是一种印刷术。” 赵祯一愣,“印刷术?” 寇准皱眉道:“既然是印刷术,如何能值一万万贯钱。” 寇季解释道:“原有的雕版印刷术自然不值这个价,可府上新创出的印刷术,却值这个价钱。” 赵祯听到了万象楼扑卖的不是什么木鸟术,顿时有些失望。 “价值一万万贯钱的印刷术,谁买得起?” 赵祯随口说了一句,拔腿就往外走。 寇季赶忙开口道:“印刷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不能仅仅用金钱衡量。” 赵祯不以为意的道:“你还能把印刷术玩出花不成?” 寇准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寇季淡然一笑,给赵祯、寇准二人讲解了一番活字印刷术。 二人听完以后,略微有些吃惊。 寇准在哪里不知道在沉思什么,赵祯皱眉道:“纵然比原有的印刷术好,也不可能值一万万贯钱。” 寇准摇头道:“它的作用在社稷,一旦这种印刷术传出去,印刷书本的成本将会变得很低。到那个时候,印书的人自然会变得很多。 当大量的书本充斥整个大宋的时候,读书人也会相对的多起来。 到时候朝廷能够选用的人才,也将会大幅度提升。 它的价值不应该用金钱衡量。” 寇准看向寇季,疑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寇准不认为寇季会真的把活字印刷术卖出去,他也不相信有人能够拿出一万万贯钱财,来购买活字印刷术。 所以他料定了寇季此举必有深意。 寇季笑道:“我会把活字印刷术献给朝廷,由朝廷推广出去。不过,朝廷也必须给出相应的赏赐才行。” 寇准缓缓点头道:“既然是功在社稷的功劳,当然需要赏赐。以往宫里的大匠研究出了有利于社稷的手艺,宫里会赏赐十万钱,加官一级。” 寇季摇头道:“太少……” 寇准缓缓皱起眉头。 寇季说道:“朝廷这种方式的赏赐,弊大于利。赏赐太少,容易让匠人们心生不满,从而打击匠人们创出新手艺的激情。 匠人们若是没了激情,如何创造出更多有利于江山社稷的手艺?” 寇准盯着寇季道:“若是给了匠人厚赐,民间许多百姓会纷纷入匠籍,一些读书的苗子,也会转道去学匠术。 这对朝廷而言,并不是好事。” 寇季认真的道:“若是没有足够的手艺做支撑,朝廷就不会变强。” 寇准张口要辩驳,寇季却抢先一步道:“我大宋之所以在辽国连番攻打下,依旧屹立至今,靠的是匠人们创出的步人甲、各型弓弩。” 寇准瞪眼道:“那是满朝文武的功劳。” 寇季失笑道:“算功劳吗?被人打也是一种功劳的话,那么我情愿不要这种功劳。满朝文武在战争中或许有功劳,但是将士们、以及那些坚硬的盔甲、锋利的兵器,却是根基。 根基不稳,其他的一切都是空谈。” “你……” 寇准有些恼怒。 寇季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除了兵甲,还有各地的堤坝、道路等,也需要一定的手艺做支撑。汴京城紧邻黄河,黄河年年泛滥,水小时,会淹没开封周遭的村庄,水大的时候,甚至连汴京城也得遭殃。 而朝廷每年都会拨付一部分的钱粮,构建黄河堤坝。 可朝廷年年构建,黄河堤坝却年年崩塌。 朝廷在黄河上花费的钱财,数以千万计算,可至今没有成效。 其根本愿意,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手艺做支撑,构建的堤坝根本挡不住黄河的洪流冲击。” 寇准沉声道:“黄河泛滥,由来已久,此前历朝历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如何解决?” 寇季失笑道:“前人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们也解决不了?隋以前,谁人想过建立大运河,沟通南北?秦昭王以前,谁想过在川府建立都江堰?” 寇准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倒不是说他在有意跟寇季对着干。 而是他的思想,跟天下读书人的思想一样。 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觉得,除了他们以外,其他行业的人都不太重要。 匠人们在他们眼里更像是工具,想用能用的时候,拿过来用一用,不想用的时候,就丢到一边。 他们不明白匠人们的重要性,也不明白匠人们对社会的贡献。 或许只有等到某些技艺失传以后,他们想起来要用的时候,才会重视一下匠人。 寇准皱眉询问寇季,“你想让朝廷如何赏赐匠人?” 寇季道:“但凡能创出与国有用的手艺的匠人,都应该获得跟进士一样的待遇,赏钱应该给十万贯。” “噌!” 寇准猛然起身,盯着寇季道:“你疯了?” 赵祯也在一旁愣愣的盯着寇季,他觉得寇季也有些疯狂。 匠人而已,他们再厉害,又怎么能跟进士相提并论? 寇季认真的道:“我没疯!在你们眼里,读书人重要。可在我眼里,高明的匠人远比读书人要重要。天下匠人数十万计,可真正能创出与国有用的手艺的匠人,少之又少。 天下读书人数以十万计,能考中进士的人,却多达数万。 相比较而言,那个更珍贵?” 赵祯、寇准皆沉默不语。 但是寇季的话,他们却不怎么赞成。 虽说按照寇季的说法对比下来,高明的匠人确实珍贵一些。 可匠人和读书人是两个阶级的人。 士农工商,四个阶级从产生的那一刻起,就有着严苛的等级制度。 历朝历代也严苛的遵循着这个等级制度,不是谁想打破,就能打破的。 寇季的做法,就是在打破这种等级制度。 居于四个等级首位的士人阶级,是不会允许其他三个等级的人跟他们平起平坐的。 而掌控着天下绝大多数话语权的,就是士人阶级。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道:“你先回府歇着,此事容后再议。” 寇季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寇准却不想在搭理他。 赵祯见此,拉着寇季出了资事堂。 “寇季,你在跟天下间的读书人为敌!” 赵祯拉着寇季到了皇宫里的一座偏殿内,认真的说道。 寇季愣了愣,道:“我没想那么多。” 赵祯道:“朕知道你想让我大宋多出好多的好东西,朕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可这些好东西要是需要拿你的性命来换的话,朕情愿不要。” 寇季一脸意外的看向赵祯,“官家知道的还挺多?” 赵祯小脸一黑,喃喃道:“其实朕也是一知半解。这些话是李爱卿私底下告诉朕的。他告诉朕,你在万象楼里扑卖一万万贯钱的手艺,是为了大宋好。可你却在为自己招祸。” 寇季失笑道:“从我入仕起,没少给读书人添堵,也没见谁能把我怎么样。” 赵祯认真的道:“千万不要小逊天下间的读书人。他们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可怕。” 寇季再次意外的看向赵祯。 赵祯干巴巴的道:“这是父皇曾经告诉朕的。” 寇季笑道:“我这是被官家教训了?” 赵祯噗呲一笑,道:“朕也没想着教训你,朕就是不想看到你惹上麻烦。” 寇季躬身一礼,道:“臣受教了。” 赵祯乐呵呵的笑道:“那就好……” 顿了顿,赵祯又道:“朕近些日在资事堂的时候,看到了许多朝臣弹劾你。朕会帮你说话的。” 寇季点点头道:“多谢官家。” 寇季陪着赵祯说了会儿话,离开了皇宫。 回府的路上,他暗自沉思着。 他只是想帮毕昇讨一个体面的身份,讨一个高一点的待遇而已。 却没料到,居然牵扯出了阶级问题。 这个问题有点太大,大到他目前还没有能力解决。 回到了府上,待了几日。 大朝会到了。 寇季穿戴整齐以后,入宫去参加大朝会。 在入宫的路上,寇季听到了许多要弹劾他的风声,但是他都没有在意。 嘴在百官们身上,他又不能堵上百官们的嘴,不让人家说话。 寇准虽然权倾朝野,但是他却没有称霸的野心,朝臣们偶尔弹劾他,又或者弹劾寇季,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都不会怪罪。 久而久之,百官们也就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3章 以仕途换仕途 百官们入了垂拱殿。 上朝的时辰一到,陈琳宣了一声‘上朝’。 百官们纷纷躬身,恭迎赵祯、寇准二人。 待到二人坐定以后,百官们开始施礼。 在赵祯一句‘平身’中,百官们直起身站定。 陈琳又宣了一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们开始奏事。 并没有人开口弹劾寇季。 大朝会也就大朝会的规矩,最先奏请的,必须是朝野上下最近要的事情,弹劾人的事情,必须挪到最后。 若是有人在奏请紧要事情之前,出声弹劾人,寇准一定会让殿前卫把人架出去。 甭管他有理没理,不守规矩就是大错,罢官去职是难免的。 而且还是没人敢帮忙求情的人。 大朝会开始后。 首先开口的是向敏中的四子向传师,他代替向敏中,递上了请求乞骸骨的奏本。 之所以是向敏中的四子向传师递上奏请,而不是向敏中的长子向传正。 那是因为向传正没有资格进垂拱殿。 向家五子当中,有资格进垂拱殿的,只有向敏中的四子向传师和五子向传范。 向传师递上了奏本,赵祯当庭驳回。 向传师再三奏请,甚至当庭痛哭流涕,乞求朝廷能准许向敏中颐养天年。 赵祯才依依不舍的准许的向敏中辞仕。 并且当庭取了向敏中参知政事的职位,加封其为太尉。 同时升迁了向家五子,以及向敏中女婿皇甫泌的官职。 此外,还萌补了向敏中的两个孙儿入仕。 而作为向敏中的孙女婿,寇季也进了一级。 晋升为从四品权吏曹侍郎。 虽说官位上升了,但是寇季的职权其实没有多大变动。 依旧是吏部第二人。 寇季升官的途径,原本被寇准、李迪、王曾等人压着,怕他升的太快,到了升无可升的地步。 可如今向敏中以他的仕途,换取亲眷的仕途,他们压也压不住。 只能任由寇季升官。 通过这一系列的晋升,不难看出,向敏中在朝期间,他的儿子们没有晋升,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向敏中也看出了这个原因,所以才会屡屡请辞。 赵祯施恩过后,向传师、向传范、寇季三人,代表向府内其他被晋升的人,一起谢过了赵祯隆恩。 随后,便是参知政事人选的议论。 由于向敏中在辞仕的时候,推举了李迪出任参知政事。 所以不需要庭推,朝廷直接采纳了他的推举,任命李迪再次出任参知政事。 李迪迁任为参知政事,同时仍旧兼任户部尚书。 在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前,他会稳稳当当的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 若是以前,李迪能兼任户部尚书,兼任到他不愿意再领户部的时候。 因为以前户部没有权力。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户部在提刑司被罢黜的时候,多多少少抢到了一些权力。 如今户部也算是有权力的衙门,必然会被很多人盯上。 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有人奏请让李迪让出户部的位置,让其他人上位。 李迪担任参知政事的事情议论过后。 朝廷就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的厢军裁撤问题,又讨论了一会儿。 由于朝廷现后裁撤了北疆、东疆的厢军,边陲厢军裁撤已经成了定局,所以在东南边疆厢军被裁撤的时候,武勋们虽然在挣扎,但没有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抵抗欲望。 不久以后裁撤西疆厢军的时候,估计武勋们也不会有太大反抗。 看他们的架势,只要不动禁军、以及边疆以外其他地方的厢军的话,他们不打算在激烈反抗了。 朝廷设立在边疆的厢军,其实没有多大油水可捞。 毕竟常年都会有战事发生,边陲的文官们也死死的盯着,偶尔也捞油水,所以他们在边疆的厢军身上,捞不到太多东西。 舍弃边疆的厢军的油水,对他们而言,虽然痛苦了一些,但并没有伤筋动骨。 在裁撤东南边陲的厢军问题讨论完了以后。 有礼部侍郎出班,奏道:“臣弹劾吏部侍郎寇季,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愚弄世人等八条罪状。” 寇准端坐在御阶上,不咸不淡的问道:“可有凭证?” 礼部侍郎,当即列举出了寇季以出格的试题扰乱秋闱科考、戏耍士林宿老等罪行。 听完他的叙述,寇季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一样。 寇准听着毫无反应。 赵祯却不乐意了,他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此次开封府秋闱科举试题,是朕出的,跟寇季无关。你口中寇季的罪行,皆绕着科举试题为由。 你这那是在弹劾寇季,分明是借着弹劾寇季,在骂朕。” 礼部侍郎躬身道:“臣不敢……但寇季扰乱秋闱科举,乃是事实。” 赵祯沉声道:“你就是在指桑骂槐的弹劾朕。” 礼部侍郎咬咬牙,道:“官家,开封府秋闱科考试题,究竟是谁所出,众所周知。臣知道官家对寇季亲厚,但官家也不应该替臣子顶过。” 顿了顿,礼部侍郎拱手道:“臣再弹劾寇季陷害君王一条大罪。” 赵祯不悦的道:“众所周知?朕倒是想问问,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赵祯话音落地,一些品阶不高的官员,以及一些门生故旧在此次秋闱中落榜的官员们,纷纷出声弹劾寇季。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朝中数得着的重臣,没有一个出声帮腔。 赵祯、寇准、王曾等人皆觉得意外。 礼部侍郎频频瞥向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等重臣。 可人家像是没看到他一样。 这让他觉得很意外。 明明前日的时候,这二人在私底下聚会的时候,还对寇季喊打喊杀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不说话了? 没有重臣开口,一众品阶不高的官员喊了半天,也没有用。 先不说寇季那位当太师的祖父还没有开口,就官家赵祯,也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就在礼部侍郎等人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 李迪不着痕迹的瞥了寇季一眼。 他以为寇季当初在金明池的时候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动作这么快,真的把朝堂上重臣们贿赂了一遍。 别人是拿钱贿赂,他是上门送人情。 钱,朝堂上的重臣不缺。 但是帮他们著书立说的人情,他们却不得不欠。 寇季算是抓到了满朝重臣的软肋了。 李迪咳嗽了一声,道:“寇季,你真的打算把你府上匠人创出的那个与国有功的手艺发卖出去吗?” 寇季缓缓出班,奏道:“臣愿献给朝廷。” 礼部侍郎等人见此,愣了。 明明在弹劾寇季,怎么变成了让寇季献宝了? 然而,不等他们开口,李迪就率先开口道:“那你就给满朝文武们讲一讲,你府上匠人创出的那个价值一万万贯钱的手艺,究竟是什么。” 寇季也没有隐瞒,当即把活字印刷术的讲了出来。 他还细细的讲解了一下活字印刷术的便利。 等寇季讲完了活字印刷术以后,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知道活字印刷术的,并且得了活字印刷术便宜的,在暗自窃喜。 不知道活字印刷术的,在暗中心惊。 礼部侍郎等人听完寇季的描述,皆一脸苦涩。 他们知道,今日弹劾寇季的事情,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了。 只要寇季献出活字印刷术,并且让它推行到全大宋,到时候全大宋的读书人,都会受他恩惠。 受了人家恩惠,还说人家坏话? 如此忘恩负义之举,除了一些喜欢钻营的人外,大部分人都不会做。 礼部侍郎等人也知道了,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等重臣,为何不开口。 他们要么是知道活字印刷术的内情,要么就是受了活字印刷术的恩惠。 最终礼部侍郎被以诽谤上官为由,罚俸三个月。 寇季刚才刚升了一级,比他大了一级。 他弹劾寇季不成,自然得受到惩罚。 他不是御史言官,没有闻风奏事的资格。 若换做以前,他弹劾人不成,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可是自从寇季入朝以后,就带坏了这股风气。 如今别说是寻常官员了,就算是御史言官,在没有一丁点凭证的情况下,恶意的弹劾他人,也会挨罚。 礼部侍郎算是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在礼部侍郎复杂的眼神中。 寇季答应向朝廷献上了活字印刷术,并且会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将活字印刷术的一应手艺,传到将作监,再由将作监传给天下。 之所以选择在明年开春的时候献上手艺,也是为了让寇府的印刷作坊借此印刷出朝堂上那些重臣的文章、书籍。 现在立马把手艺献上去,那如何让朝中重臣感到优越感? 没有优越感,他刚讨到的人情,岂不是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寇季献上了活字印刷术这种功在社稷的东西,朝廷也给与了一定的赏赐。 赏赐了寇季一些钱财,加封保州刺史。 刺史在大宋只是一个虚衔,从五品,对地方没有管辖权,也没有相应的衙门理政,更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存粹就是找了一个由头,给寇季多发了一份俸禄。 满朝文武中,顶着刺史头衔的人多不胜数。 也没见谁盯着刺史的名头去治理地方。 而活字印刷术的创造者毕昇,只得到了一个将作监甄官署令的职位,从八品,赏十万钱。 在寇季强烈要求下,朝廷最终决定,在传播活字印刷术的时候,以毕氏活字印刷术为名,传播活字印刷术。 寇季没能帮毕昇争取到进士一样的待遇,也没能帮毕昇争取到大量钱财的赏赐,他唯一能帮毕昇的就只剩下名望了。 在朝廷赏赐了毕昇以后,按理说大朝会也该结束了。 就在寇准准备宣布散朝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臣王钦若,有本要奏。” 只见久不上朝的王钦若,老泪纵横的走出班列,哀嚎道:“臣恳请官家降罪……” 一瞬间,满朝文武的胃口全部被他吊起来了。 这老货久不上朝,也没有去衙门里办差,他能有什么罪过? 寇季在刚才入垂拱殿的时候,看到了这老货。 只是这老货装病装了快半年了,他也没在意这老货。 如今这老货一开口,寇季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赵祯盯着王钦若,满脸疑惑的道:“爱卿卧病在家也有小半年了,朕没听说过爱卿有何错处啊?” 王钦若大声的哭诉道:“今岁吏部核查朝野上下官员数万,升官者,不足百人啊。”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升官者不足百人? 这还了得? 除了寇准等人心里有数外,剩下的官员们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追问,“怎么会如此?” 王钦若哀声道:“是我的过错,都怪我这身子骨不争气,一直卧病在家,所以才导致御下不严。恳请官家责罚。” 王钦若这话听着像是在揽功,可实际上却暗有所指。 百官们又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巴巴的笑道:“此事跟我没有关系……” “怎么会跟你无关?王尚书小半年都卧病在家,吏部上上下下,全部由你掌握。政绩、风评的核查,也是由你主持,出了差错,自然是你的过错。” 有官员当场喝道。 一些得了活字印刷术恩惠的重臣,在这个时候也皱眉道:“寇侍郎,你这么做就有些过分了。往小了说,你是在肆意妄为,往大了说,你是在祸乱朝纲。” 寇季摊开手道:“此事真的与我无关。今年朝野上下之所以有百人升官,并不是我的错,而是诸位大人的错。” 国子监祭酒听到这话,恼了,“朝野上下官员的政绩、风评核查,在你们吏部手里握着,又不是在我等手里握着。” 寇季淡然道:“诸位可记得,此前官家就在这垂拱殿上,交给诸位的升迁名录?” 百官们闻言一愣。 寇季继续说道:“那些官员能否升官,全是由诸位一起裁定的。” “就算是我等一起裁定了一部分官员无法升官,那也不代表全部官员。” “对对对,我记得当初官家交给我们裁定的官员名单,不过千人而已。”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4章 捧杀、危局、乱局 “可那些官员,遍及我大宋各州府衙门。他们无法升官,他们下面各县官员纵然政绩卓著,也无法升官。他们的上官若是升了,他们也没人却约束了。 所以他们没办法升官,他们上下的官员也没办法升官。 朝廷总不能让各州府转运使、安抚使等官员离任,然后派遣一群刚入仕途的进士们去接替他们的位置吧?” 寇季一脸无奈的说。 满朝文武瞬间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就算再蠢的人,也明白了,他们被寇季和赵祯联手给算计了。 可明知道如此,他们却没办法弹劾寇季、赵祯。 因为寇季和赵祯只是给他们指定了一块地方,给了他们锄头。 坑是他们自己挖的。 若是出言指责寇季、赵祯有错,那么他们也有错。 更关键的是,寇季在算计他们的时候站在暗处,他们就算要指责寇季,也拿不出站得住的说法。 赵祯倒是站在明处,但是他们指责赵祯,却没啥用。 难道他们还能逼着赵祯退位不成? 他们要是真敢这么干,寇准就能把他们的脑袋齐齐摘下来,挂到城门口。 “寇侍郎……好手段……” 满朝文武神色复杂的盯着寇季感叹。 寇季一脸认真的道:“此事跟我无关。” 满朝文武只是复杂的一笑,却没有多说话。 三司使李谘在满朝文武神色复杂中,踏前一步,出了班列,朗声奏道:“臣李谘有本要奏。” 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三司使李谘跑出来奏事,自然引起了满朝文武的注意。 满朝文武都看向了他。 赵祯板着脸问道:“爱卿要奏何事?” 三司使李谘拱手道:“权吏曹侍郎寇季,入仕以来,前后立下无数功勋,只因为他年纪小,屡次立下功勋,都不得升迁,臣以为此举不妥。 臣以为,以寇侍郎对朝廷的功劳,当升任为一部尚书。” 此话一出,举朝震惊。 寇季今年才多大,担任一部尚书? 开玩笑的吧? 寇准、王曾、李迪三人听到这话,齐齐皱起了眉头。 满朝文武细思了一下,瞬间明白了李谘的用意。 寇季有些愕然的盯着李谘。 他跟李谘并没有交际,也没得罪过李谘,李谘为何要害他? 没错,就是要害他。 李谘看似在为寇季打抱不平,可实际上他是在暗害寇季。 用的还是寇季曾经用过的手段。 寇季曾经用过这手段,对付张伦。 如今李谘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他。 只不过寇季当时的目的是为了调离张伦,为了架空张伦。 而李谘则是为了捧杀寇季。 他清楚明白的知道,打压寇季是打压不下去的。 因为朝廷的几位掌权者都不会答应。 既然无法打压,那就干脆捧杀好了。 只要把寇季的官职捧到了高处,捧到足够耀眼的地方。 寇准一死,寇季的死期也会跟着降临。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没人会在意寇季是怎么升上去的。 也没有人会计较寇季对朝廷有多少功劳。 那些狠寇季不死的官员,只会向百姓们宣扬,寇季之所以升官这么快,全是因为他有一个权倾朝野的祖父的缘故。 到时候不仅寇季要死,寇准的名声也会被跟着搞臭。 垂拱殿里,唯一欣喜的人,恐怕就是赵祯。 他想给寇季升官想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李谘提出给寇季升官,暗合他的心意,他自然高兴。 他刚要开口迎合李谘的话,就听寇准声音沉闷的道:“不允!” 赵祯听出了寇准话里的不悦。 他虽然没猜到李谘的用心,但是却从寇准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味。 似乎李谘奏请为寇季升官,有点不怀好意。 他想到此处,便没有开口。 王钦若踏前一步,朗声道:“臣也以为,以寇季对朝廷的功劳,当为一部尚书。”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有近六成的文官在一瞬间站了出来,奏请为寇季升官。 他们这么做,是在迎合李谘。 但他们的想法却跟李谘不同。 李谘是为了捧杀寇季。 百官们却是为了让寇季调离吏部。 寇季在吏部待了小半年,愣是弄出了一个只有百人升官的佳绩。 寇季若是在吏部待上一年,谁知道他会整出一个什么幺蛾子? 寇准脸色阴沉的可怕。 李迪、王曾二人脸色也不好看。 百官们见到了寇准脸色阴沉,心里也在打鼓。 他们害怕寇准发飙,拿几个人头出气。 就在寇准准备开口质问百官的时候。 高处恭突然出班,奏请道:“臣也以为,寇季可出任一部尚书。” 随着高处恭开口,其他武勋也纷纷开口。 到最后,赵元俨也很难得的出声道:“小王也以为,寇季当出任一部尚书。如今户部、刑部、工部,三部尚书,尚在空缺当中。 让寇季试试也无妨。” 赵元俨手里虽然看似没有实权,但他的地位和分量够足。 他在暗中也拉拢了不少官员,随着他开口,一些官员也跟着开口。 寇准要开口发怒。 李迪抢先一步道:“尔等这是拿朝廷大事当儿戏吗?” 李迪指着寇季道;“寇季才多大,出任一部尚书,这话亏你们说得出来。先不说寇季的功劳,单单是阅历,就不足以掌控一部。 老夫给你们一个机会,收回你们这些愚蠢的话。 不然,老夫一定会治你们一个妄言之罪。” 李谘拱手一礼,义正言辞的道:“臣句句发自肺腑,何来妄言一说?” “臣等也是发自肺腑。” “……” 寇准猛然起身,瞪大了眼睛。 然而,不等他开口,寇季却抢先一步,上前道:“官家、太师,既然满朝文武盛情难却,那臣就受领了。” 满朝文武闻言,一阵异动。 寇准、李迪、王曾三人齐齐皱眉。 寇准当庭喝斥道:“寇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寇季拱手一礼,“自然知道。” 寇准恼怒的道:“知道还敢在此胡说八道。” 寇季笑道:“下官没有胡说八道。满朝文武替下官求官,这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下官为何不答应?” 寇准听到这话,也顾不得满朝文武在策,他脸色阴沉的提醒道:“你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寇季淡然笑道:“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很清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下官才答应出任一部尚书。” 寇季郑重的躬身一礼,道:“还请太师相信下官。” “信个屁!” 寇准彻底恼了,也顾不得朝堂礼仪,破口大骂了一句。 他盯着满朝文武,愤愤不平的道:“此事违背朝廷升迁的制度,老夫不允。尔等也休提此事。” “太师……” 李谘开口要说话。 寇准怒吼道:“谁再提,老夫就治他一个扰乱朝纲之罪!” 以往寇准说出此话,满朝文武便不会再言语。 可今日不同。 当寇准喊出这话的时候。 李谘抬头挺胸,直直走到了御阶之下,盯着寇准,掷地有声的道:“臣就事论事,绝没有扰乱朝纲之举。反倒是太师,多次阻挠寇侍郎进官,莫不是在背后谋划什么?” 寇准瞪起眼,怒道:“老夫对官家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反倒是你,老夫已经下了封口令,你却还在这里妄言。当老夫这个总摄国政是个摆设吗?” “殿前卫何在?” “在!” “叉出去!” “慢着!” 就在殿前卫准备架着李谘离开的时候。 王钦若走上前,朗声道:“太师若是因为他人直言劝诫,就治罪于人,那么请连同老夫,一起治罪。” 赵元俨缓缓出列,道:“小王也以为,太师因为他人直言劝诫,就治罪于人,未免有些太过了。太师真要治罪,就连同小王一起治罪吧。” 随着赵元俨开口,朝中有数十位官员跟着一起开口。 寇准在这些人的逼迫下,气的直咬牙。 但他却不再让人把李谘叉出去。 李谘、王钦若,甚至一同开口的那数十位官员,在寇准眼里都不够看。 寇准要是心黑一些,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让他们变成佞臣、变成贪官污吏,把他们推到菜市口斩首。 但是多了一个赵元俨,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在赵元佐不出的情况下,赵元俨隐隐以宗室之首在行事。 他的态度,不仅仅是代表他,也代表赵氏宗亲。 寇准现在的地位,让他没办法跟赵氏宗亲对着干。 他若对赵氏宗亲下手,那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就逃不掉了。 他若有异心,现在就是最好的下手的良机。 可他偏偏没有异心,不仅没有,而且对赵祯还忠心耿耿。 既然忠心耿耿,他就没办法干出一些越线的时候。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地位越高,越是不能越线。 因为他一旦越线,就等于给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官员们一个信号。 一个要篡位的信号。 到时候不需要他做什么,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官员们,就会帮他把一切办的妥妥贴贴。 比如那个守在皇宫门口,见谁都一副笑脸的朱能。 他若是得到了寇准有篡位的心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领兵冲进赵祯、刘娥等人的寝宫,送他们一起去见先帝。 然后恭恭敬敬的扶寇准上位。 等寇准死了,他又会恭恭敬敬的送寇季上位。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越线的后果,所以他一直在遵循着一个臣子应该有的本分,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如今赵元俨逼得他不能进,也不能退,他心里很难受。 若他不是总摄国政,他也就不需要这么难受了。 似赵元俨这样的赵氏宗亲,他又不是没教训过。 早在太宗年间,他就当街拦过皇子的马车,并且还扯着皇子去垂拱殿上找赵光义理论。 最终的结果是,皇子挨了打,他却什么事情也没有。 李迪似乎看出了寇准的为难,他上前一步,盯着赵元俨,喝斥道:“赵元俨,退回去。虽然你归为宗室的大宗正,但无实职,不得干涉朝政。” 李迪也够霸道,上来就指着赵元俨的鼻子骂。 赵元俨灿灿的笑道:“小王也没有干涉朝政,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王钦若在一旁阴阳怪气的笑道:“太师处事不公,放着寇侍郎这等良才不用,难道还不让满朝文武议一议?官家有错,我等尚且可以议论,太师为何就不行? 难道太师已经凌驾于官家之上?”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脸色皆是一变。 王钦若这话说的有些重,有种暗指寇准要篡位的意思。 李迪一瞬间恼了。 王曾也恼了。 李迪抬手就是一个朝笏丢了过去。 王钦若吓的慌忙躲闪,最后只砸到了王钦若脚下的地砖。 王曾盯着王钦若怒吼道:“王钦若,你好歹是朝中重臣,怎么敢在垂拱殿上胡说八道?” 王曾对寇准、赵祯抱了抱拳,又对王钦若怒吼道:“太师理政期间,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里处理政务,从早晨忙到夜晚。 处理完了政务,还得教授官家如何理政,往往一教就教到了深夜。 每天忙碌到有家不能回,有儿孙在膝边,却无法享受天伦。” 赵祯听到王曾的话,认真的点点头道:“朕可以做证。” 王曾往前三步,逼近了王钦若,冷声道:“太师为国为民,如此操劳,岂是你能随口污蔑的。” 王钦若见王曾上前,还以为王曾也要动手,吓的他后退了一步。 见王曾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硬着头皮道:“谁都知道你和李迪跟太师私交甚密,现在帮太师说话……” “住口!” 王曾咆哮一声,喝道:“再敢多说一句,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死谏!” 王钦若张了张嘴。 王曾眯起了眼。 王钦若见王曾不是在吓唬他,愣是吓的一句话也没敢再说。 死谏是什么? 死谏是开玩笑的吗? 死谏是大宋朝最狠的谏言。 二品以上的重臣以死为注,谏言官家。 只要不是让当今官家退位,不直言取某个朝中重臣的性命,无论任何谏言,当今官家都必须采纳。 王曾若是以死谏官家,将王钦若贬为庶民。 王钦若就只能沦为庶民。 以王曾在民间的威望,在王钦若被贬为庶民的第二日,民间的百姓就能活活的把他给打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5章 工部!工部! 垂拱殿里,跟着赵元俨、王钦若一起瞎起哄的官员,在李迪、王曾二人的喝斥下,怂的像是碰见了猫的耗子,缩着脖子。 有些话寇准说不得,但是李迪、王曾二人却不需要顾及。 李迪盯着赵元俨,虽然没有破口大骂,但是各种冷嘲热讽的话层出不穷的从他嘴里往出冒。 损的赵元俨一个劲直皱眉头。 王曾则盯着那些文武大臣,破口大骂。 二人骂完以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先后罚了一笔俸禄,才就此作罢。 李迪、王曾二人虽然以参知政事的身份压的百官无人敢开口,但是却没压服百官。 百官们似乎在背地里通过气似的,一个个站在垂拱殿的正中,一动不动。 李迪、王曾二人见此,眉头皱成了一团。 李迪恼怒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逼宫吗?” 百官们沉默不语,无人应答,但他们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李迪、王曾齐齐看向了寇准。 寇准脸色阴沉的可怕,却一句话也没说。 他反而看向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的寇季。 寇季的目光从赵元俨、王钦若、李谘等人身上一一掠过。 他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是该叫你们元俨党呢?还是该称呼你们篡位派?” 寇季心里冷笑了一声。 若是他所料不差的话,这些人八成都投了赵元俨。 他们连合在一起,奏请为自己升官的目的,寇季多多少少也猜到了几分。 与其说他们是在奏请为自己升官,倒不如说他们在借此试探寇准。 试探寇准能退让到什么地步。 只要试探出寇准能够退让的底线,他们就能放开手脚的在朝堂上施为。 操控这一切的主谋,应该是王钦若。 他在府上‘养病’小半年,他有足够的时间谋划这一切。 “赵元俨应该是忍不住了……但我岂能让你们如意?” 寇季心中嘲笑了一声。 感受到了寇准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以后,寇季踏前一步,朗声道:“启奏官家、太师,既然百官们盛情难却,愿意推举臣担任一部尚书,那臣就愧领了。 若是官家、太师觉得臣官职卑微、资历过浅,升任为一部尚书,不合朝廷规矩,那臣可以以四品官身,管勾或提举一部公事。” 寇准闻言,愣了愣,盯着寇季若有所思。 寇季话里的意思,他大致听懂了。 官职不动,职权加重。 李迪、王曾二人也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的提议,不失为打破眼前垂拱殿内僵局的一个好办法。 王曾当即道:“你的提议不错。” 王曾看向了寇准、李迪,道:“既然满朝文武盛情难却,那就依照寇季说的办法办?” 李迪环视了一遍满朝文武,冷冷的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 寇准依旧没有说话。 李迪、王曾皆看了他一眼。 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李迪干咳了一声,盯着寇季道:“眼下,刑部由王相兼管,户部由老夫兼管,你可从中挑选一部,勾管一部。” 寇季直起身,收起了朝笏,淡然笑道:“刑部、户部,皆不适合下官。” 李迪一愣。 王曾皱眉道:“你要去工部?” 李迪听到了王曾的猜测,脸色也不好看。 比起刑部、比起户部,工部那就不叫衙门。 刑部如今是一个妥妥的实权衙门,也是六部中唯一一个权力完善的衙门。 刑部的掌管者,手里的权柄仅比内庭三宰、三司使弱一线。 户部虽然比不上刑部,但在提刑司被罢黜的时候好歹抢了一些权力,加上李迪担任户部尚书的时候,从三司又多多少少分润了一点权力。 户部掌管者手里的权力,比不上刑部,甚至比不上三衙,但却比其他几部要强三分。 相比起来,工部算是六部中最弱的衙门。 甚至比那个存在感极低的礼部,还要弱。 礼部虽然没多少权力,但人家好歹在朝廷举行各种重大的祭礼的时候,能偶尔出来露一露面。 工部就不同。 工部不仅没有权力,甚至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朝廷在工事上,有少府、将作、都水三监。 朝廷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工事,几乎都被这三监包揽。 工部一点儿也捞不到。 民间有戏称,说工部是朝廷的‘孤独园’。 孤独园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赡养孤老、孤儿的地方。 也就是说,工部是朝廷里的养老衙门。 寇季一个权吏曹侍郎,迁任到工部去主管一部,看似是升官了,去掌握大权了。 其实他根本掌握不到一点儿权力。 若不是寇季主动提出来,而是由旁人说出来的话,满朝文武都会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要坑害寇季。 在王曾的质问下,寇季点头笑道:“不错,下官打算调往工部。” 王曾、李迪对视了一眼,皱着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他们有点不明白,寇季要去工部的用意。 他们看向了寇准。 寇准似乎明白了寇季的‘用意’,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道:“去工部那个清水衙门里坐几年,磨练磨练性子也挺好。” 他直言工部是个清水衙门。 却没人觉得他说的不对。 寇准此话一出,王曾、李迪,以及满朝文武也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他们都觉得,寇季是在用这种明升暗降的手段,来应对垂拱殿上的僵局。 既满足了百官们的奏请,也满足了寇准、李迪、王曾三人怕他升官升的太快的心思。 “中书舍人,拟旨……” “着权吏曹侍郎、礼宾院正、保州刺史寇季,迁任管勾工部公事,位列正四品,掌管工部上上下下大小事务,权力等同于权工曹尚书……” “……” 寇准一开口,在寇季原有的从四品的官职上,又晋升了一节,擢升为正四品。 同时把工部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部交给了寇季掌管。 所谓的管勾工部公事,也可以称之为管理工部公事。 管勾二字,大多用在官员资历不够、品阶不够,却要执掌大权的时候。 对此,满朝文武没有任何异议。 对其中一部分人而言,只要寇季调离吏部,不论是高升、还是贬低,他们都不在乎。 对其中另一部分人而言,只要寇季的职位在他们逼迫下得到了升迁,那么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待到中书舍人草拟了诏书以后,送到了赵祯面前。 寇准点了点头。 赵祯在诏书上盖上了玉玺。 陈琳手拿着诏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读了一番。 待到陈琳宣读完了诏书,寇季这个权吏曹侍郎,就变成了管勾工部公事。 满朝文武各怀目的的拱手道贺。 寇季笑而不语。 寇准宣了一声散朝。 赵元俨率先离开了垂拱殿。 临走之前,绕有深意的瞥了王钦若一眼。 王钦若点头会意,在赵元俨走了以后,以饮宴为名,邀请了李谘等人,一起到汴京城外城的一座别院里去赴宴。 一行人凑成了一团,离开了垂拱殿。 其他的官员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一边讨论着今日朝堂上的变故,一边往殿外走去。 李迪、王曾、寇季三人,是最后才走的。 李迪将朝笏塞进了袖子里,压的袖子撤的长长的,踱步到了寇季面前,长叹了一声,“哎!你去什么地方不好,非去工部。 工部除了一群赖在朝廷不肯辞仕,混吃等死的官员以外,还有啥?” 王曾双手抱着朝笏,走到寇季面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自天禧元年至今,工部就没有一个官员能升迁的。天禧之前,工部的官员调动也很少。 除了少数兼任工部尚书的人以外,工部的其他官员,基本上在工部待到死。 无论是老夫暂代的刑部,还是李相暂代的户部,都是好地方。 只要你去了,老夫和李相还会为难你? 到时候我们二人肯定把手里的权力甩给你,并且稳稳的占住尚书的名头,其他人就算想借此压你一头,也不行。 李相开口提醒你,就是这个意思。 你却没领悟李相的意思,非去工部那个清水衙门里混吃等死。 气煞老夫了!” 寇季对李迪、王曾,拱了拱手道:“二位长辈的一片良苦用心,小子自然知道。但小子之所以选择去工部,也有小子自己的用意。” 李迪和王曾闻言一愣。 李迪开口讥讽道:“怎么?你去了工部,还想谋划谋划,夺了少府监、将作监、都水监的职权?” 寇季笑道:“也未尝不可。” 李迪冷哼道:“老夫劝你收起这个心思。三监之中,都水监还好说,判都水监事,跟你平级,你若是想从他手里夺权,还能谋划一二。 可少府监、将作监,两监的判监事,皆是从三品,官职比你高。 更重要的是,少府监掌管着朝廷的铸钱署,将作监掌管着军械锻造。 里面人员参杂,利益纠葛错综复杂。 不少武勋、文臣、宗亲皇室,都参杂在其中,远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能够掺和的。 你想从他们两监夺权,纯粹是痴心妄想。” 顿了顿,李迪又道:“论资历、论能力、论功绩、论人脉,林特远比你要强。可他在任职工部期间,也不敢动少府监、将作监分毫。 在林特之前,还有数位功勋卓著的老臣,也担任过工部尚书。 他们也没人敢动少府监、将作监。” 王曾在一旁指了指自己,道:“就算老夫这个参知政事,要动少府监、将作监,也很有可能陷入到泥潭里,走不出来。” 寇季知道李迪、王曾给他说这些,也是为他好,但是他打定了主意要去工部,绝对不会更改。 寇季再次对二人拱手,道:“多谢两位厚爱,小子自有计较。” 李迪、王曾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皆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又不傻。 当然能看出,寇季执意要去工部,肯定是想去搞事情的。 只是工部和少府监、将作监的水,有点太浑浊,浑浊到他们二人都不敢轻易插手。 寇季却执意要去碰钉子。 他们心里怎能不叹息。 寇季见二人长吁短叹的,就淡然笑道:“二位不必为小子担心,小子若是在工部没有什么作为,也可以随时调出来。 反正小子还年轻,还有您三位长辈护持……” 李迪、王曾二人听到这话,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寇季又道:“小子那点麻烦,不算是麻烦。比起朝廷即将要面对的麻烦,根本不算什么。” “朝廷即将要面对的麻烦?” 李迪、王曾皆是一愣。 寇季点头道:“小子若是猜的没错,大宗正赵元俨,恐怕并不单纯。” 李迪、王曾脸色微微一变。 李迪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寇季摇头道:“不是听到了,而是看到了。” “看到了?” 二人同时皱眉。 寇季继续说道:“难道您二位刚才在大殿里,没看出赵元俨、王钦若、李谘三人同穿一条裤子吗?今日垂拱殿上,若非他三人联手逼迫,我也不会迁任到工部。” 李迪、王曾二人脸色一变再变。 王钦若、李谘二人若是有什么谋划的话,李迪和王曾估计不会在乎。 毕竟,身为朝中重臣,若是没点城府、没点谋划的话,那才不正常。 但若是加上了赵元俨,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以赵元俨今时今日的地位,跟朝中重臣走的如此近,他想要做什么,几乎不需要多猜。 “你先回府去。我二人要去资事堂找你祖父议事。” 李迪、王曾二人通过寇季的话,有所猜测,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表露。 李迪吩咐了寇季一声,不再搭理寇季。 他连同王曾一起,匆匆出了垂拱殿,去资事堂找寇准了。 寇季等他二人走了以后,长出了一口气,自语道:“敢挖坑坑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寇季迈步出了垂拱殿,站在殿外,又深吸了一口气。 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随后笑容越来越灿烂。 “工部,在你们眼里,那是清水衙门,可在我眼里,那是主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6章 始于太祖,昌于太宗 寇季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皇宫。 而他任职工部主事的消息,也如同一阵风一样的传了出去。 寇季还没有回府,刘亨、曹佾二人就已经到了府门口等候。 寇季的身影出现在了寇府所在的巷子口的时候,刘亨、曹佾二人就急切的迎了上来。 刘亨一到寇季身前,就急不可耐的开口道:“四哥,听说你要去工部?” 曹佾站在一边,也是一脸疑问盯着寇季。 寇季让轿夫先行一步回府,他陪着刘亨二人边走边道:“不是要去,而是我已经成为了工部主事。” “哎呀!” 刘亨怪叫了一声,道:“四哥,工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工部主事听着好听,可手里的权力还没有我这个从六品的官大呢。 寇公难道就没提醒你?” 寇季愣了愣笑道:“去工部,是我自己的请求,没人坑我。” 刘亨、曹佾二人闻言,皆一脸愕然。 “你疯了?” 刘亨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问。 寇季低声笑道:“我没疯……我去工部,自有自己的想法。” “工部就一个清水衙门,要啥没啥,你就算有天大的想法,在工部也施展不开。” 刘亨丧气的道。 曹佾认真的点头道:“刘亨说的对,你去哪儿都行,就是不应该去工部。 我伯父回到府上以后,长吁短叹的说,你的仕途完了。 我找我伯父套过话。 他告诉我,你哪怕申请外放,也比去工部要强。 他还说,寇公有意让你去工部磨练资历,乃是一步险棋。 因为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曹佾这话说的委婉,但是寇季却听懂了里面的深意。 曹玮的意思很简单,寇季去了工部,若是寇准有什么意外,那他很有可能就待在工部内,一辈子也出不来。 寇季领着二人进了府,饶过了影壁后,低声笑道:“你们放心吧。我自有算计,绝不会在工部闲赋下去。 倒是你们二人得加把劲了。 我已经升任到了正四品,你们两个还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刘亨翻了个白眼道:“你那正四品的官,还没有我们两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手里的权力大。”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升官如同吃饭喝水啊? 你入仕至今,也就两年多吧。 别人一个任期还没满。 你已经从一介白身,升任到了四品大员 已经走完了别人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路。 若不是我二人跟你相交甚密,知道你对朝廷的功劳不小,八成会认为,你是靠着太师的提携爬上去的。” “嗯?!” 寇季瞥了二人一眼。 刘亨、曹佾干巴巴一笑。 刘亨追着寇季问道:“听四哥你刚才的意思,似乎去工部另有谋划?” 寇季闻言,还没开口,曹佾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瞪着眼睛问寇季,“你……你不会是想去跟少府监、将作监抢权吧?” 寇季疑问道:“有何不可?” 曹佾紧张的道:“万万不可,你去跟少府监和将作监抢权,纯粹是找死。” 虽然寇季已经从李迪、王曾二人嘴里知道了少府监、将作监水很深,但是见曹佾如此紧张,他还是想听一听曹佾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 于是乎,他一脸疑问的道:“少府监、将作监,有那么可怕?” 曹佾苦着脸道:“那不是可怕,那是动不得。一动就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寇季沉吟道:“会惹上谁?” 曹佾瞥了瞥厅堂前的寇府仆人,没有言语。 寇季会意,领着二人到了寇府内的一处偏院。 坐定以后,让府上的仆人备上了一些酒菜,再吩咐人守在了门口。 曹佾才缓缓开口,“一旦你动了少府监、将作监,就等于跟汴京城里八成的武勋,四成的文臣,宗室上下,所有人为敌。” 刘亨听到这话,一脸骇然。 寇季皱眉道:“有你说的这么恐怖?” 曹佾苦笑着点点头,“或许比我说的还恐怖……” 顿了顿,曹佾提醒道:“你只需要想想,朝廷每年的税负收缴入国库以后,有近五千万贯的钱财,要经过这两监之手,你就知道他们有多恐怖了。” 寇季刚要张口,曹佾又紧接着道:“单单是少府监,每年要铸造出的铜钱,就多达三千万贯。 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就是朝廷收回来的旧钱融化了以后铸造的。 对于铸造,你也不陌生,应该知道,铸造会有所损耗。 每年少府监呈报上去的损耗,就多达百万贯。 但是以旧铸新,真的有这么大损耗? 明显没有。 那么这些多呈报的损耗哪里去了? 被宗室上下给瓜分了。 除了铸钱,少府监还有其他职能,比如锻造门戟等。 但它们大多都是礼器,损耗特别少。 往往一套礼器,可以用数十年。 但是朝廷仍然年年在铸造礼器。 但朝廷的礼器却不见多。 这其中的猫腻,不需要我多说,你也明白。” 寇季沉吟道:“你是说,这些钱都被宗室给瓜分了?” 曹佾摊开手道:“不然呢?两代以内的宗室嫡系还有朝廷厚赐。 可两代以外的那些庶子,谁管他们死活? 他们又不能出仕为官,不能捞钱。 就只能借着少府监的钱财过活。” 寇季意外道:“他们已经没了权势,如何从少府监捞钱?” 曹佾含糊的道:“自然有人为其张目。 虽说他们不是嫡子嫡孙,但身上一样流淌着赵氏血脉。 赵氏宗亲,自然不会看着他们饿死。 但他们也不会拿出自己的钱财去供养这些人。 所以只能让他们从朝廷身上吸血。”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想评判此事。 刘亨在一旁听着直吸冷气。 江山是谁家的? 赵家的。 赵家的人都在背地里挖赵家的墙角,怎么能不令人吃惊? 刘家终究不是什么传承多年的大家族,所以根本不明白大家族族人的处事方式。 在传承了多年的大家族的族人中,旁系旁支,趴在嫡系嫡支身上吸血、占便宜,是一种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他们看来,同样是一个祖宗,你过的好,我过的差,我拿你一些东西,就是应该的。 全然不在乎,他这么做,会不会对嫡系嫡支造成什么威胁。 所以这种事情,不止赵氏皇族有,其他豪门大户也有。 只是有些嫡系宽容,有些嫡系狠辣而已。 宽容的嫡系,会在旁系旁支拿了东西以后,教训一两句,又或者干脆装作没看见。 比如赵氏皇族。 狠辣的嫡系,会在旁系旁支拿了东西以后,拉着他们出来卖命,又或者砍掉他们,将他们逐出宗族。 就像是一棵树,长歪了,有些主人会出手修剪它,有些主人则对它们不管不问。 赵氏皇族掌管者,大概属于后者。 寇季默默的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因为他感觉,他迟早要跟赵氏宗亲们对上。 这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能成为他收拾赵氏宗亲的突破口。 寇季盯着曹佾道:“那将作监呢?” 提到将作监,曹佾有些不自然,他吞吞吐吐的道:“将作监就有些复杂……” 寇季看到他这个反应,就知道,将作监的诸多捞取好处的势力中,必然有曹家存在。 他盯着曹佾道:“你放心大胆的说,我和刘亨都会为你保密。” 曹佾尴尬的道:“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就是说出来有些羞耻。” 曹佾顿了顿道:“将作监掌管的远比少府监要多。 少府监脱胎于内府,以前由宦官掌管,脱离了内府以后,由文思院掌管。 基本上没有脱离赵氏的手。 但是将作监就不同了。 将作监铸造器械、军械的事由,皆由汴京城内几大家子掌控着。 其中就包括我们曹家。 每年朝廷在军械锻造上会投入数百万贯,乃至于上千万贯。 其中有一半就被吞没了。” 寇季闻言,嘴角直抽抽。 曹佾见此干笑道:“你去过保州,见过保州保塞军的军械。 他们拿着的大多都是太祖年间,又或者太宗年间锻造的兵刃。 不止是他们,全大宋的厢军,大多都是如此。 除了上四军以外,其他各路禁军的军备,其实也都是几年前的。 但是各地每年都会呈报一些需要锻造的军备上来……所以……” 寇季叹气道:“你们真是黑了心了,喝兵血也就算了,还要兵的命。” 曹佾苦笑道:“这在汴京城里其实不算秘密。 而且,这也不是我将门非要贪的。” 寇季没好气的道:“还有人逼你们贪污不成?” 曹佾哭笑不得的点点头。 寇季给了曹佾一个你在逗我的眼神。 曹佾见寇季不信,无奈的解释道:“此事还得从当面太祖杯酒释兵权说起。” 寇季、刘亨闻言,做出了一副侧耳聆听的架势。 曹佾说道:“当年太祖杯酒释兵权,我们几大家就感觉到了危险。 毕竟,为了江山稳固,杀死开国功臣的事情屡见不鲜。 手里没了兵权,心里自然慌。 就在大家都慌神的时候,太祖许给了我们几大家好多钱财。 几大家的人一看,太祖这是在拿钱安抚大家。 为了怕太祖手里的刀随时落下来,几大家的人就是能开始捞钱。 想方设法的捞钱。 让太祖看到,我们几大家的人都谈恋富贵,无心权柄,更无心作乱。 事实证明,我们几大家的人贪的越欢,太祖就对我们越放心。 不仅护着我们几大家的人贪钱,偶尔还背地里推波助澜的给我们送钱。” 曹佾看着寇季,满脸苦涩的道:“我祖父告诉我,石家父子,白天在汴京城里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一车车的钱往府上拉。 晚上的时候,父子二人守着钱车,失声痛哭。 汴京城的人都说,石家的人贪得无厌,石家的人为了钱财坏事做尽。 可没几个人知道,石家父子,其实根本不爱钱。 他们府上的钱,早在他们进去汴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多的花不完了。 而以他们父子的功勋,朝廷每年赐下的赏赐、俸禄,也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了。 钱对他们而言,其实没多少作用。 他们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保命。” 寇季听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没有多言。 曹佾口中所述的其中一部分,史书上有记载。 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以后,往日里一个个安份的开国大将,一个个都变成的贪得无厌之辈。 其中贪污的最凶残的就是石守信父子。 后面的事情,不需要曹佾多解释,寇季也清楚。 宋太祖赵匡胤开了个头,武勋们就刹不住了。 宋太宗赵光义登基以后,为了尽快的稳定朝纲,为了粉饰他的一些小秘密。 不仅没有阻止武勋们贪污,反而在背后当推手,继续推波助澜。 先帝赵恒登基以后,武勋们贪污已经变成了习惯。 赵恒是多么热爱和平的一个人? 他不仅不愿意跟辽、夏开战,也不愿意跟武勋们对着干。 他不想找任何人麻烦,也不想让任何人找他麻烦。 只要能用钱财解决的问题,他都喜欢用钱财解决。 反正他有钱。 他只想一个人认认真真的修仙。 所以,武勋们贪污他也没管。 一直脱到现在,朝廷想不让武勋贪污都难。 寇季不想评判这件事,他盯着曹佾,问道:“那文官又是怎么掺和进去的?” 曹佾沉吟道:“听说跟已故的宰相赵普有关。 太祖在位的时候,赵普担任宰相,贪污受贿被太祖亲眼撞见。 太祖罢黜了他宰相的身份。 太宗继位以后,恢复了赵普的宰相之位。 为了借赵普之力,稳定朝局,他默许了赵普贪污。 赵普的手自然不可避免的想伸进将作监。 只是当时将作监被我将门掌控,赵普一时半会儿插不上手。 由于朝廷在科举的时候,新科一甲进士,会被授为将作监丞。 赵普就是借着这一点,收了两个一甲进士门生,打破了我将门在将作监一家独大的局面,把手伸进了将作监。 此后宰相、参知政事的继任者,或多或少,都会对将作监伸出手。 久而久之,将作监里面的各家势力,就变得错综复杂。” “我算是听明白了……贪污之风始于太祖,昌于太宗……” 刘亨呲着牙花子,感慨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7章 曹佾的抉择 “慎言……” 曹佾一脸汗颜的提醒。 刘亨满不在乎的道:“此地只有我们三人,难道你们二人还会偷偷去告我不成。”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有时候亲兄弟都会在背后捅你刀子……” 刘亨愕然的看向曹佾。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对刘亨道:“咱们兄弟不缺权势和富贵,没理由靠着告兄弟的刁状上位。你不必如此敏感。 曹佾只是在提醒你,有些话不能在外面乱说,藏在心里就好。” 曹佾赶忙点了点头,道:“不错……在这汴京城里,踩着亲朋好友肩膀上位的人,不少。” 刘亨哼哼了一句,没有说话。 他知道曹佾提醒他,是为了他好。 可是曹佾这话说的太别扭,听着他心里不舒服。 寇季摇摇头,转移话题道:“我猜测到了少府监、将作监,贪污受贿成风,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势力参杂在其中。” 刘亨听到寇季提起正事,神色缓和了不少,他盯着寇季问道:“之前你不知道工部的水有多深,才请求去的工部,如今知道工部水这么深,你是不是应该想办法退出来?” 曹佾点头道:“李相、王相二人跟你交情不错,你要是给他们说说,改任去户部或者刑部,也不是什么难事。” 寇季目光在二人身上瞥了一眼,失声笑道:“我又不是去工部查处贪污受贿的,这里面的水再深,与我何干?” 曹佾、刘亨一脸愕然。 曹佾狐疑道:“你不打算从少府、将作二监抢权了?” 寇季摇头道:“原本有这个想法,不过听了你的话以后,我不打算跟他们抢权了。” 刘亨撇嘴道:“那你去工部干嘛?养老吗?” 曹佾沉声提醒寇季道:“我伯父说了,满朝文武,谁养老都行,唯独你不行。” 寇季淡然笑道:“工部也是有营造权的。” 曹佾苦笑道:“有营造权有什么用?朝廷需要营造的东西,都交给了少府、将作二监。你想要营造任何东西,都得从他们手里分润。 那还不是抢权? 他们会允许?” 寇季态度认真的道:“我自有主意。” 曹佾见寇季态度坚决,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刘亨沉吟了许久,对寇季道:“既然四哥你非要去工部,我也不会拦着。到时候,四哥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开口。” 顿了顿,刘亨咬牙道:“要是四哥你真的要跟少府、将作二监抢权,我也会鼎立支持。两监背后的势力再多、再大,我也会陪着四哥你闯一闯。” 曹佾犹豫了一下,跟着点了点头。 点头过后,他说道:“我曹家在将作监安插的人手,一直由我六叔掌管。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去求我六叔,让他主动把人撤出将作监。” 寇季听到了二人的话,心里很温暖。 “四哥,封桩库还有事需要我处理,我先走一步。” 刘亨突然起身,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曹佾愣了愣,有些疑惑。 但他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起身拱了拱手,也准备离开。 寇季没有挽留二人,任由他二人离开了寇府。 出了寇府大门。 曹佾快步追上了刘亨,疑问道:“刚才去寇府的路上,你不是告诉我,你有很多话要跟寇兄说吗?为何到最后,你一句话也没说,反而要着急着离开?” 刘亨头也不回的问道:“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四哥执意要去工部衙门,我们二人又拦不住,那就只能让他去了。” 曹佾感叹了一声,道:“虽然不知道寇兄执意要去工部衙门做什么,但我相信,以寇兄的能力,到了工部衙门,一定会有所作为。” 刘亨脚下一顿,回过头,质问道:“工部衙门一点儿权力都没有,能有什么作为?你把工部说的那么可怕,四哥就算要在工部做点什么,自己也会碰的头破血流。” 曹佾摊开手道:“那有什么办法,他执意要去,我劝了,可是没劝住。” 曹佾盯着刘亨,又道:“你也劝了,也没劝住啊。” 刘亨咬着牙,狠狠的跺了跺脚。 “我只恨你我官职低微,帮不上四哥。眼看着他去跳工部那个烂泥潭。” 曹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刘亨瞪着眼,看向曹佾,道:“我准备回去求我爹,让他想办法帮我升升官。” 曹佾一脸愕然的盯着刘亨。 刘亨继续说道:“只要我手里掌握的权力足够大,四哥需要帮忙的时候,我就能多出一份力。若是我能坐到王相、李相那样的位置。 什么狗屁少府监、将作监,不服的统统宰了。” 曹佾苦笑着摇摇头,他觉得刘亨有些痴心妄想了。 他们二人皆是武勋出身,在寇季的帮衬下,勉强混到了文官之列,可他们背后武勋的影子,却一直跟随着他们。 只要他们身上背着武勋的身份,就别想担任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这两个职位,天生和他们二人无缘。 刘亨可不管曹佾心里想什么,他盯着曹佾问道:“你曹家的底蕴,远比我刘家丰厚,你升官应该比我容易。你不打算升升官,帮一帮四哥?”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摊上你们两个至交,我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刘亨徒然瞪大眼。 曹佾无奈的道:“我回去以后就找我爹说说。” 刘亨哼哼了两声,大言不惭的道:“以后我允许你称呼我四哥为四哥。” 曹佾愕然的道:“称呼寇兄不一样吗?” 刘亨不屑的道:“当然不一样。” 曹佾失声道:“闹了半天,我跟你们相交两年多,你们二人一直没有把我当成至交兄弟啊?” 刘亨质问道:“为了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你敢跟家里人对着干吗?” 曹佾一脸愕然,说不出话。 刘亨哼哼道:“我可以,四哥也可以。” 曹佾咬咬牙低下头。 刘亨盯着曹佾道:“我希望你以后也可以。因为你以后跟我们也是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 曹佾神色复杂的抬起头,幽幽的道:“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谢谢你抬举我?” 刘亨一脸臭屁的仰起头。 曹佾鄙夷的啐了一口。 刘亨道:“明天从你们曹府拿两万贯钱出来,送到万象楼去。” 曹佾翻了个白眼道:“合着入伙还得给钱啊?” 刘亨傲气的道:“你也可以不给。万象楼的份子自然也就没办法破给你。” 曹佾徒然瞪大眼,“日进斗金的万象楼的份子,你愿意破给我?” 由不得曹佾不吃惊。 两年多时间,万象楼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 如今的万象楼,已经隐隐成为了汴京城第一扑卖场。 许多人要发卖珍贵的东西,首选就是万象楼。 因为万象楼扑卖过宫里的御用之物。 也是那些宫里的御用之物,一下子把万象楼的名头,推到了顶端。 据说万象楼现在每日抽取的佣金,已经超过了万贯。 若不是万象楼背后站着两座大山,恐怕万象楼早就被汴京城的权贵们吞的渣都不剩了。 许多汴京城里的扑卖场都已经抛弃了以前旧有的扑卖规矩,在向万象楼学习规矩。 但即便如此,依然没有扑卖场能够超越万象楼。 万象楼就像是一座金山。 如今刘亨要把金山的一角分润给他,他怎么能不吃惊。 刘亨淡然的道:“你既然是我兄弟,自然得在万象楼占一些份子。兄弟之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我这里并不是一句空话。” “我需要回府考虑一下。” 曹佾眼看着金山摆在眼前,却没有轻易的答应。 他并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 刘亨履行了有福同享的承诺。 那么需要履行有难同当的承诺的时候,曹佾就不能含糊。 他曹佾若只是一人一家,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刘亨。 可他背后还有个曹家。 他既然是曹家子弟,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他轻易做决定。 他必须考虑清楚,当曹家的利益和兄弟的利益起了巨大的冲突的时候,他会帮谁,又该帮谁。 “给你三天……” 刘亨盯着曹佾认真的说。 曹佾生硬的点点头。 刘亨抱了抱拳,离开了。 曹佾失魂落魄的往府里走去。 对于刘亨、寇季二人至今没有把他引为至交兄弟的事情,他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触。 汴京城内的几大将门之间,日常交往的时候,也是以利益为先。 他已经习惯了利字当头的交情。 在利益面前,那些亲情、友情之类的东西,往往会被撕的粉碎。 所以他跟任何人交往,都不会敷出真感情。 可他没有奢望过别人跟他交往的时候,会敷出真感情。 如今撞上了寇季、刘亨两个异类,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若是换作旁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把他们当成傻子,然后虚情假意的跟他们交往一番,榨光了他们的钱财和利用价值,然后把他们一脚踹开。 毕竟,汴京城里其他武勋家里的子嗣,都是这么做的。 他以往也是这么做的。 但是在面对刘亨、寇季二人的时候,他却没办法这么做。 他不想! 不能! 也不愿意! 不想,是因为他很喜欢跟寇季、刘亨二人待在一起的感觉。 不能,是因为,寇季、刘亨二人,没有一个是傻子。甚至远比他要聪明,他再伪装自己,也瞒不过寇季、刘亨的眼睛。 不愿意,是因为他不想破坏他们目前和谐的关系。 “怎么了?” 当曹佾垂着脑袋进了曹府的时候,就撞上了他的父亲曹玘。 曹玘一眼就瞧出了曹佾有心事,所以开口询问了一句。 曹佾仰起头,看到了曹玘,迟疑道:“爹……我很为难……” 曹玘一愣。 曹佾是他的儿子,也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对曹佾的了解,远超过曹佾自己。 曹佾从小到大,处理任何事,都很果决,还从没有碰见过为难的事情。 纵然在外面做了什么有损府上利益,或者府上颜面的事情,回到了府上以后,也会果断的告诉他。 可今日的表现却跟以前明显不同。 他是遇到什么影响心神的事情了? “回房去说。” 曹玘吩咐了一句,领着曹佾回到了他的书房。 曹佾入了书房,盯着曹玘,认真的把自己遇到的疑惑,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曹玘。 曹玘听完了曹佾的讲述以后,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管家?” 曹玘呼喊了三声,管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曹玘吩咐道:“去账房支去两万贯钱给佾儿。” 管家犹豫了一下,疑问道:“是咱们五房的私库,还是曹家的大库房?” “私库!” “喏……” 曹佾一脸愕然的盯着曹玘,道:“爹,您这是做什么?” 曹玘盯着他没说话。 曹佾犹豫了一下,咬牙道:“爹,您是打算让我去用虚情假意,从刘亨和寇季手里骗钱吗?” 曹玘盯着曹佾,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只是帮你,遵从你的本心,做出了选择。” 曹佾瞪大了眼,不明白曹玘话里的意思。 曹玘盯着自己的傻儿子,解释道:“从你犹豫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依照我从小交给你的处事方式,在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就不会犹豫,更不会为难。 你犹豫了,为难了,就说明你心里偏向寇季、刘亨。” 经过了曹玘的提醒,曹佾才明白,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心向外人,还被自己的父亲给看穿了,这让他有些羞愧的低下头。 曹玘盯着曹佾,道:“你不有羞愧,不仅不需要羞愧,还应该挺胸抬头的站直了。” 曹佾咬牙道:“可是……” 曹玘叹了口气,道:“我从小教育你,让你别跟人掏心掏肺的交往、接触,不是因为我要阻止你跟人掏心掏肺的交往、接触。 而是外面的人,都是黑心肠的。 接触我们曹家,或多或少都带着各种目的。 我让你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如今你既然能遇到可以掏心掏肺相交的人,那我为什么要阻止你?” 曹佾抬起头,愕然的看着曹玘。 曹玘平静的道:“你能碰到可以掏心掏肺相交的人,为父替你高兴。但是为父也得提醒你,有朝一日,你们三人跟曹府起了冲突,为父不会帮你。 为父不仅不会帮你,还会连合你的叔伯兄弟,成为你最强劲的对手。” 曹佾紧握着拳头,心里十分不平静。 曹玘低声笑道:“你怕了?” 曹佾咬牙道:“没怕!” 曹玘笑眯眯的道:“那有朝一日,你和为父成了对手,你会怎么做?” 曹佾咬着牙,沉声道:“不知道……” 曹玘脸一黑,恼怒的喝斥道:“你个不孝子,给我滚出去。” 曹佾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砰砰砰的给曹玘叩了三个响头,然后慌忙的逃出了书房。 曹玘在曹佾跑出了书房门口以后,脸上恼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笑意。 “嘿嘿嘿……我还以为,曹府的三代中,皆是不成器的,只能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没想到,居然有一个有冲劲的,能成气候的,还是我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我得去找四哥炫耀一番不可……哈哈哈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8章 各自盘算 曹彬是后周太祖郭威妃子张氏的外甥,北宋开国将领,有灭国之功,活着的时候,官封侍中、武宁节度使,枢密使。死后,被追赠中书令、济阳君王,谥号“武惠”。 咸平二年,先帝赵恒诏令由曹彬与赵普配享宋太祖庙庭。 赵祯登基以后,又追封其为尚书令、冀王。 曹彬膝下子嗣众多,其中最耀眼的是嫡系七子。 分别是长子曹璨、次子曹珝、三子曹玹、四子曹玮、五子曹玘、六子曹珣、七子曹琮。 曹彬死后,曹家由其长子曹璨当家。 曹璨死后,曹家由其四子曹玮当家。 曹玘口中的四哥,便是曹玮。 曹玘找上曹玮的时候,曹玮正在喝药。 曹玘强压下了心头炫耀的心思,担忧的凑到曹玮身前,道:“四哥……” 曹玮一口喝完了碗里的苦药,眉头也没皱一下。 放下了药碗,对曹玘笑道:“人老了,喝两碗药养养身子,不碍事。” 曹玘皱眉道:“前些日子您还中气十足的,怎么今日开始喝药了?” 曹玮请曹玘坐下,感叹道:“打了一辈子仗了,身上留下的暗伤无数。忙起来的时候,它们全都避着我,闲下来的时候,它们一个个都找上身了。” 眼见曹玘一脸担忧,曹玮笑道:“我已经习惯了,不碍事。大夫说了,我还能多活几年。” 说完这话,他看向曹玘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曹玘不满的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曹玮笑骂道:“屁……你我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能不了解你?” 曹玘被拆穿了谎言,也没有感觉到羞愧,反而贼兮兮的道:“四哥,我发现咱们曹家,出了一个有锐气的,能成事的?” 曹玮猛然瞪大眼,急忙追问道:“谁?” 曹家三代有能成事的,曹玮很在意。 在很早以前,曹玮兄弟几人就发现,曹家三代里没有一个能成事的,没有一个有锐气的,没有一个能扛起曹家这面大旗的。 比起他们兄弟七人,那真是天差地别。 毕竟,他们兄弟七人中,任何一个人拉出来,都能扛起曹家的大旗。 而曹家三代里那些崽儿,早已被荣华富贵腐蚀了身心,一个个只知道在官爵、钱财上奔波,却没有一个敢拼敢闯的。 曹家是什么地方? 将门。 将门子弟若是没了冲劲,没了闯劲。 最终就只能在富贵荣华中慢慢被消亡。 最后的结果就是身死族灭。 所以曹玮兄弟几人一直对曹家三代的子弟充满了担忧。 原本曹玮还得打算培养培养曹旭,让曹旭在他们兄弟死后,扛起曹家的大旗,纵然不能让曹家的门楣更上一层楼,至少能守住曹家这片基业。 只是曹旭在战场上表现的很英勇,可在为人处事方面却差强人意。 有些自持身份,眼光过高,无容人之量。 难堪大任。 在曹玮急切的询问中,曹玘笑道:“我儿,曹佾……” 曹玮一愣,愕然道:“佾儿?” 曹玘点点头,把刚才在他书房内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曹玮。 曹玮听完以后,若有所思。 “听你这么一说,佾儿倒是有几分冲劲,有几分胆劲……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寇季这个人,我有些看不透。” 曹玮盯着曹玘说道。 “看不透?” 曹玘疑问。 曹玮点点头道:“以前的时候,这小子做事还有点章法,有点规矩可循。我多少能摸清一点他的心思。如今这小子做事,云里雾里的,让人猜不透他有什么心思。 就拿他要去工部来说。 谁都知道工部是一个清水衙门,谁都知道工部是一个水很深的衙门。 别人唯恐避之不及,可他却一个劲的非往里面钻。 佾儿跟他深交,福祸难料。” 曹玘沉吟道:“他或许是想去工部,想方设法的从少府监、将作监抢权,加强工部的权力,然后牢牢的把工部握在自己手里。” 曹玮摇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若是真是单纯的想帮工部争权,那就不应该去工部。借力打力才是最好的选择。就像是他当初对付提刑司一样。” 曹玘疑问道:“那他去工部到底为了什么?” 曹玮依旧摇头,“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按理说,寇准年事已高,在总摄国政的位置上坐不了几年了。他这个时候去工部那个清水衙门坐着,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旦寇准倒台,继任者无论是谁,都会打压他一二。 若是太后借此重新出现在朝堂上,那么他很有可能会被清算。 以他的智慧,应该能够看出这一点。 可是他仍旧去了工部。” 从曹玮的话不难听出。 他在跟曹佾提及寇季,和在跟曹玘提及寇季的时候,明显是两套说辞。 在跟曹佾提及寇季的时候,他话里话外充满了担忧。 可在跟曹玘提及寇季的时候,话里话外都表达着,寇季可能谋划着什么。 曹玘听出了曹玮话里的意思,他沉吟道:“那依照四哥您的意思,佾儿到底应不应该跟寇季搅和在一起?” 曹玮思量了一下道:“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寇季素有智慧,他胸中谋划的事情,肯定不小。若是谋划成了,佾儿跟着他,也许能帮我曹家多开辟出一条路。 若是没成……” “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嗯……” …… 曹佾逃出了书房,拿上了管家从账房支取的两万贯钱,一口气冲到了刘府。 他全然不知道,他的父亲还有伯父,正在背后,借着他,在为曹府多谋出路。 到了刘府,通禀了一声以后。 刘亨披着一身血衣,出现在了门口。 曹佾见刘亨身上充满了血腥味,一脸愕然的盯着他。 刘亨满不在乎的道:“我求我爹帮我升官,我爹不乐意,拿鞭子抽了我一顿。” 曹佾倒吸着冷气道:“何至于此?” 刘亨淡淡的道:“我爹教训我们兄弟,向来如此。他又没读过多少书,给我们讲不通道理,所以只能棍棒加身。” 说完这话,他目光在曹佾身上打量了一二。 见曹佾怀里抱着一个匣子,就问道:“想清楚了?” 曹佾点点头,苦着脸道:“我以后……可能无家可归了……” 刘亨盯着他看了许久,拍着他的肩膀,道:“跟我去万象楼。” 刘亨带着曹佾到了万象楼,把曹佾带来的两万贯交给了张成,同时吩咐张成,将他的一成份子,划拨到了曹佾名下。 又让人给曹佾准备了一间客房,让曹佾住下。 曹佾在万象楼住了几日,就被曹玘派人叫回了府上。 曹佾再次回到府上,无言面对曹玘,只能耷拉着脑袋。 却没料到,曹玘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他震慑到了。 “你想不想升官?” 曹佾一脸愕然的看着曹玘。 曹玘面无表情的道:“我只帮你一次,以后得靠你自己。” 曹佾小声的试探道:“爹,我做的事情,明明违背了府上的利益,您为什么还会帮我?” 曹玘不咸不淡的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跟府上对上的时候,被府上欺负的太惨。毕竟,你是我儿子。” 曹佾听到这话,感动的一塌糊涂。 …… 对于刘亨、曹佾二人的所作所为,寇季并不知情。 直到张成派人送来书信,告诉寇季,刘亨破了一成份子给了曹佾以后,他多多少少才了解了一些。 寇季觉得,刘亨这个兄弟没白交。 至少在他看似陷入绝境的时候,刘亨会想方设法帮他。 他能舍弃自身的利益,拉拢曹佾入伙,就是明证。 寇季回了一封信给张成,让张成从自己的份子中,破出一成,送给了曹佾。 至于这一成的份子,价值多少,刘亨没在乎,他也不会在乎。 明月初升的时候。 寇季一个人站在四君园,抬头是清冷的月光,低头是一道孤独的黑影。 向嫣怀里抱着一个大氅,缓步走到了寇季身后,为他披上。 绑紧了大氅的系带以后,担忧的问道:“还在为去工部的事情担忧?” 寇季低下头,看向向嫣,低声笑道:“谁告诉你,我在为工部的事情担忧?” 向嫣疑问道:“除了工部的事情,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忧愁呢?” 寇季咧嘴一笑,敞开了大氅,把向嫣包裹了进去,笑道:“你们似乎都不看好我去工部?” 向嫣依偎在寇季怀疑,叹气道:“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工部不是个好地方。” “但对我而言,工部却是一个最好的地方。” “那你为何待在院子里,不肯回屋?” 向嫣疑问。 寇季沉吟了片刻,淡淡的道:“有点想家了……” “华州吗?” “大概吧……” 夫妻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一阵冷风吹过。 夫妻二人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寇季抱着向嫣回到了房内。 寇季询问道:“府上的财物点算完了?” 提到府上的财物,向嫣笑容灿烂,“点算完了,出乎妾身意料。” “多少?” “一千零四十七万八千四百五十六贯,其中有一部分是金银,有一部分是古玩字画,还有一部分珠宝玉石。余者皆是铜钱。 地契、房契,妾身并没有算进去。” 寇季笑道:“有点多的出乎意料。” 向嫣骄傲的道:“妾身算过了,其中有一大半,就是相公你赚回来的。” 寇季缓缓点头,道:“府上的铜钱你回头点算一下,让寇忠派人送去江陵的食邑。” 向嫣愕然道:“你要把府上所有的铜钱,全部铸成寇钱?” “寇钱?” “就是府上铸币作坊铸造出的铜钱。” 寇季失笑道:“以后可别叫那些铜钱为寇钱,让府上的人也别那么叫。” 向嫣疑惑道:“为何?” 寇季吧嗒着嘴道:“会死人的……” “额……不可能吧?” “等交子铺开张以后,它们每年会成倍数增长……” “嘶……那真的会死人。” “所以,以后要叫它们宋钱。” “相公……” “嗯?” “你不会……你不会是想造反吧?” “胡说八道!看家法!” “……” 寇季在府上陪着向嫣玩闹了几日。 对于如何在工部打开局面,也有了一些眉目。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去工部任职,而是先丢了一份文书到吏部。 调任甄官署令毕昇到工部,任职工部辖下工部主事。 工部辖下所属有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四属。 工部为主司,其余三部属于子司。 四属设有郎中一人,从五品,又各设员外郎一人,从六品。 辖下又有工部主事三人,屯田主事二人,虞部主事二人,水部主事二人,皆从九品上。 寇季要调任毕昇去工部,吏部、三司皆没有阻挠,而是痛快的批复了寇季的奏请文书。 寇季自己去工部当倒霉蛋也就算了,还要拉着毕昇一起去当倒霉蛋。 他们自然不会阻止。 况且毕昇出自于寇府。 寇季算得上是他的举主、恩主。 他要调遣毕昇到自己麾下任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调任了毕昇到了工部以后,寇季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一直蜗居在寇府。 毕昇也被他留在了府上,专职搞印刷。 反正工部衙门无事可做,他去不去工部,都没有人在乎,也没有人挑刺。 他在寇府一待,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内。 曹佾、刘亨职位相继出现了变动。 曹佾悄无声息的擢升了一步,坐上了刑部司门郎中一职,从五品。 刘亨的官位虽然没有升迁,但是身上多了一个提点皇城司公事的职务,在皇城司内的职位,仅在其父刘美的提举皇城司公事之下。 掌管守阙入内院子五百人。 一个月以后。 当向嫣告诉他,府上在城外的印刷作坊已经建成后,寇季終于离开了寇府,带领着毕昇前往了工部。 寇季到了工部,召集了一下工部的属官。 十人之中,仅有两三人在他的传唤下,到了工部大堂。 比之寇季之前任职的吏部,还差了三分。 寇季也没有在意。 宣任了毕昇为工部主事以后,令工部属官们开始向朝野内外,推行毕氏活字印刷术。 毕氏活字印刷术的一营流程,寇季已经让毕昇编撰成册,放在了工部存档。 工部属官们对此只是应承了几句,并没有在意。 寇季也没有催促。 在吩咐完了这件事以后,又继续回府窝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19章 朝廷的邸报 此后一段日子,汴京城里一切风平浪静。 寇季任职管勾工部公事的事情,似乎已经被人们忘却。 一些担心寇季到了工部以后,就开始抢权、夺权的人,也放松了警惕。 寇季就像是真的把工部当成了养老衙门一样,每日里也不去上差,待在府上,不是陪着向嫣一起读书,就是陪着向敏中一起去金水河里钓王八。 一老一少俨然成了金水河边一霸。 只要他们二人占据了金水河畔,就无人敢在金水河畔做生意。 一些偷偷往金水河里扔尸体的豪门大户,也会避开他们二人,改去五丈河扔尸体。 偶尔碰上一两个不长眼的,往河里丢尸体,就会被这一老一少抓住,丢在河里,泡水玩。 时间已至秋末,河水冷的能冻死人。 泡在水里,不到一刻钟,人脸色就会发白。 泡上半个时辰,就会冻死。 韩府的仆人,有一个已经翻了白眼,直挺挺的躺在了水面上。 另一个浑身打着哆嗦,满脸乞求的看着河畔上的两道人影,以及两道人影身后那一百多膀大腰圆的仆从。 讨饶的话他喊不出口。 哪怕被冻死,他也不敢喊一声。 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犯的事情,比往河里扔尸体还严重。 他是活生生的将一个活人推下了水,然后在岸边戏谑的看着人家淹死的。 河畔上。 向敏中盖着两层厚厚的大氅,目光幽幽的盯着水里的汉子,问身边的寇季,“你觉得他再过多久会死?” 寇季翻了个白眼,提起了手里的鱼竿甩了甩,重新扔到了水里,埋怨了一句。 “你这是草菅人命!” 向敏中满不在乎的道:“是他们先草菅人命的,老夫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寇季帮忙摆弄了一下放在向敏中坐榻前的鱼竿,埋怨道:“私设刑堂乃是大罪。” 向敏中更不在乎了,他掀开了大氅,让身后的仆人换了一个暖手炉,拿在手里,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今年七十有二,朝廷的律法管不到老夫头上。 别说扔几个不长眼的杀人犯在水里,就算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上去捏上两把,也没人敢把老夫怎么样。” “老流氓……” “呸……” 向敏中啐了一口,不屑的道:“食色,性也。你懂个屁。” 寇季不满的道:“我已经成婚了。” 向敏中鄙夷道:“成婚了又怎样?老夫那乖孙女嫁给了也有几个月了,肚子都不见动静。” 寇季尴尬的道:“这种事情急不得。” 向敏中瞪起眼,喝斥道:“你不急,老夫急。” 寇季见鱼竿晃动,赶忙提起鱼竿,鱼钩上一尾小鱼在上面晃动。 寇季拉过了鱼线,摘下了小鱼,扔回了水里。 在鱼钩上挂上了泥鳅以后,重新扔回了水里,然后才对向敏中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向敏中哼哼道:“老夫当然急,老夫还等着抱曾外孙呢。他要是能赶在老夫死的时候出生,老夫一死,他还能谋一个出身。 等你祖父死的时候,他还能再进一步。” 寇季瞪起眼,喝斥道:“向老头,你过分了。” 向敏中大大咧咧的道:“这有什么,老夫等人为朝廷操劳了一辈子,为的什么?为的就是高官厚禄,为的就是封妻荫子。 老夫要是死了,朝廷不给老夫的子孙册封一二,对得起老夫为朝廷操劳多年吗?” 寇季黑着脸道:“收起你那套歪理论,它们对我没用。” 向敏中点点头,坐起身,让人用大氅包裹了全身,道:“对你肯定没用,因为你是个棒槌。也只有你这个棒槌,才会在仕途正顺的时候,跑去工部坐冷板凳。” 寇季沉声道:“我去工部,自有谋划。” “有什么谋划?” 向敏中不屑的道:“你的谋划就是陪着老夫在这金水河上,钓那些吃过死人肠肚的王八?” 寇季瞪了向敏中一眼,威胁道:“再胡说,我就让府上的工坊,停印了你的书籍。” 向敏中嘿嘿笑道:“你这个威胁已经对老夫不管用了。你府上那个叫毕昇的创出的活字印刷术,如今散的满汴京城都是,老夫手里也有一份。 你不给老夫印刷书籍,老夫可以在府上自己建作坊,自己印。” 寇季冷笑道:“那您知不知道,用铅印代替胶泥印,印刷速度还会提升?” 向敏中愕然的盯着寇季,“你还留了一手?”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当然得留一手。” 向敏中放下了手里的暖手炉,兴奋的搓着手,道:“老夫就知道,你小子绝对不会让人白占了便宜。” 自从卸任了一切实职以后,向敏中似乎有些黑化,对于做坏事,格外的兴奋。 寇季笑道:“我的便宜,自然没那么好占。” 向敏中嘿嘿笑道:“乖孙女婿,老夫还有一套年轻时候写的诗集,你看看,什么时候帮老夫一并印了?” 寇季没有说话,而是笑眯眯的搓了搓手。 向敏中脸上的笑容一僵,黑着脸道:“你借着老夫辞仕的原因,升了官。老夫还没跟你讨要好处呢,你帮老夫印刷个东西,也要钱?” 寇季低声笑道:“不要钱也行……不过您得帮我一个小忙。” 向敏中狐疑的打量了寇季一眼,疑问道:“什么忙?” 寇季笑道:“你说朝廷发往各府的邸报,用活字印刷术如何?” 向敏中盯着寇季,一脸愕然的道:“印发朝廷的邸报,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仅没什么油水,而且一出错,就会被降罪。” 寇季笑道:“可它重要啊!” 向敏中瞥着寇季道:“老夫当然知道它重要,正是因为知道他重要,所以老夫才提醒你,别沾染那东西。历年来,因为印刷邸报,印出了错字,被砍了脑袋的官员不少。 你倒是不需要担心被砍脑袋。 但是你手下那些人会被砍光。” 寇季理所当然的道:“朝廷的邸报那么重要,出了纰漏,被砍了脑袋很正常啊?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不够小心,不够谨慎。 我手下的那些人手,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被砍了脑袋,那是咎由自取。” 向敏中撇撇嘴道:“你既然不怕麻烦,那老夫回头就递奏本给内庭说说。” 寇季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岳祖父果然知我……” 向敏中哼哼道:“那当然,你一撅屁股,老夫就只要你要拉什么屎。” 寇季嫌弃的用手煽了煽,“粗俗……” 向敏中不屑的道:“那又如何?老夫规矩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了可以放肆的年纪,自然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 说完这话,向敏中又瞥向了寇季道:“你陪着老夫钓了十天的王八,就是为了让老夫上书帮你讨要邸报的印刷? 难道了邸报的印刷,就能在工部打开局面?” 不等寇季开口,向敏中就自顾自的摇头道:“只是一个邸报的印刷,在工部起不到任何作用。” 寇季笑道:“我也没想着借活字印刷术起什么作用。我只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工部出来的东西,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向敏中追问道:“然后呢?” 寇季摊开手笑道:“没有然后了啊。” 向敏中啐了寇季一口,骂骂咧咧的道:“你小子也太没出息了。老夫要是你,就先用之前对付提刑司的手段,搞垮三司,让朝廷罢黜了三司。 然后把工部在三司的那些权力抢回来。 然后再借着从三司抢来的那些权力,慢慢的架空少府监。 然后再借着你祖父的手,还有李迪和王曾的手,弄死将作监那一批人。” 寇季想堵上耳朵,不想听向敏中说废话。 三司、少府监、将作监,真要是那么好收拾,向敏中担任参知政事的时候为何不收拾? 寇季以前搞完了提刑司以后,还有收拾三司的心思。 可他自从得知了李谘投了赵元俨以后,他就再也没这个心思了。 想要对付三司,能够借助的最大的助力,就是六部。 可如今三司使李谘投了赵元俨,赵元俨背地里还不知道给六部安插了多少人手。 他们会出手对付自己的盟友? 所以,向敏中说的都是废话。 陪了向敏中多日,心中的请托已经完成了以后,寇季就懒得在陪着向敏中钓王八了。 金水池里的王八是多,可是没有一只能吃的。 钓上来以后,还得扔回去。 寇季可没闲心陪着向敏中继续玩耍。 寇季对身后的仆人们吩咐道:“去两个人,把水里的那个家伙扭送到开封府去。再去个人,到韩府去知会一声。” “知会个屁!” 向敏中不满的骂道:“别说韩府没落了,就算韩府没没落,他们府上的人敢草菅人命,老夫一样能弄死他们。” 寇季淡淡的道:“韩府的祖辈,好歹跟太祖皇帝是结义兄弟,就当给太祖皇帝一个面子。” 向敏中冷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太祖赵匡胤的招牌,还是很好用的。 等到寇府的仆人把水里的那个家伙捞上来以后,向敏中哼哼道:“去个人,到开封府给老夫盯着。等大理寺和刑部定了这厮死罪以后再回来。 敢在老夫面前草菅人命,老夫就一定要看着他们去见阎王。” 寇季没有开口阻止。 韩府的仆人,当着他和向敏中的面草菅人命,皆该死。 他之所以让府上的仆人捞他上来,并不是怜悯他的性命。 而是在水下冻死的人,死相太凄惨,他怕看多了晚上做噩梦。 “岳祖父,孙女婿先行告退。” 寇季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向敏中愕然道:“不陪老夫钓王八了?” 寇季说道:“我得回去督促一下府上的仆人,让他们今快把您的书籍印刷出来。” 向敏中微微一愣,摆手道:“那你快去。” 寇季再次抱了抱拳,带着寇府的仆人离开了。 回到了府上以后。 向嫣就捧着一卷书册到了他面前。 “相公,李相和王相的书已经印刷完了,要给他们送过去吗?” 寇季摆手道:“不急……你派人去问问,看看他们打算怎么发卖自己的书籍。若是没有路子,我们可以帮他们发卖。” 向嫣愕然的看着寇季,“咱们还能帮他们买书?” 寇季道:“为什么不能?” 向嫣乍舌道:“李相和王相的书,加起来可有足足二十万册啊。” “二十万册而已。很快就能卖出去……” 寇季满不在乎的说。 向嫣询问道:“怎么卖?卖多少钱?”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李爷爷的书五贯钱一本,王相的书三贯钱一本。” 向嫣惊叫道:“你要给李相和王相送钱?”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道:“什么送钱?” 向嫣认真的道:“你不给李相和王相送钱的话,他们的书,你为何要卖这么贵?卖这个贵,谁要?”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他们两位是什么身份?参知政事!想巴结他们的人多不胜数。整个大宋的读书人,谁不想手拿一本他二人的书籍,揣测一下他二人的想法。 若是有机会能在他二人面前露一露脸,就能借此追捧他二人,然后混一个脸熟。 况且,李爷爷是明年春闱的主考官。 主考你懂吗? 一本书,换一份前程,收他们五贯钱贵吗?” 向嫣愕然的瞪大眼,思量了许久以后,认真的道:“不贵,不仅不贵,还卖便宜了。李相的书,一本应该卖十贯钱。王相的书,一本应该卖八贯钱。 祖父的手书要不要也印刷一些。 妾身觉得祖父的手书能卖出二十贯一册。” 寇季摆手道:“算了,借着祖父的名头赚钱,容易被人说成敛财。” 向嫣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那给李府和王府报多少钱?” “照实说……” “照实说,那咱们赚什么?” “他们不会照实收的。” “……” “妾身明白了。” 得了寇季传授的生意经,向嫣兴高采烈的去忙了。 她觉得寇季传授的生意经,可以用到很多地方。 她需要尝试一番,然后将寇季传授的生意经发扬光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0章 黄河河堤……崩了 寇季回府的第二日。 向敏中的奏折就递到了内庭。 他已经算是辞仕在家了,所以他的奏折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作用。 顶多算是给朝廷一个建议。 内庭三宰,拿到了向敏中奏折以后。 每个人都埋怨了寇季一句,然后果断采纳了向敏中的建议,将朝廷邸报的印刷,交给了寇季。 他们三个人又不傻,自然知道向敏中向内庭递奏折,是在帮寇季说话。 寇季拿到了内庭批复的文书以后,当即回到了工部,召集了工部上上下下的属官。 他下令工部郎中主持工部印刷作坊的营造。 同时下令工部的其他两位主事,协同毕昇,带领着工部的吏卒,一起准备活字印刷术所用的东西。 寇府倒是有活字印刷术所用的全套的东西。 但是寇季没必要把寇府的东西搬到工部来。 私器公用,倒是没有什么规矩要遵守。 但是用寇府的东西帮朝廷做事,只会便宜了那些向户部、三司呈报公费的贪官污吏。 用朝廷的钱做事,寇季一点儿也不心疼。 在他的提醒下,毕昇舍弃了胶泥,直接采用铅来铸造印刷用印。 核算了一下所需的费用以后,直接呈报到了三司、户部。 三司、户部,根本没有为难寇季,三天时间,寇季所需要的费用就相继送到了工部。 在公费送到了工部以后,寇季就盯着工部的属官们开始做事。 工部的属官们在寇季盯梢下,不敢偷懒,日夜忙碌着。 他们都知道,寇季是一个狠人。 凡事他去过的衙门,总会有一些官员会倒霉。 他们可不想成为下一批。 在工部属官和小吏们日夜忙碌下,工部的印刷作坊很快就落成了。 由于印刷作坊的公房是现有的,所以不需要费力再去营造一个房子出来。 作坊落成以后,寇季就从朝廷接过了印刷邸报的工作。 在寇季的建议下,工部印刷作坊印刷出的第一份邸报,就是推广活字印刷术。 寇季并没有在印刷的邸报上做什么手脚,甚至还遵循着之前朝廷印刷邸报的规矩。 他只是在邸报沆多添了几个字。 ‘毕氏活字印刷术,由工部创出’。 没有人知道寇季添上这几个字的用意,也没有人阻止他。 品牌效应,商人可能懂一些。 朝中一些家中经商的官员也懂一些。 但他们不认为有人会把这一点用到朝廷上。 更不会认为,有人会借此在朝廷谋划一些什么。 邸报印刷好以后,就通过了朝廷的驿站,下发了下去。 毕氏活字印刷术,也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整个大宋。 工部这两个字,也会多次被朝野内外的百姓提及。 毕氏活字印刷术的邸报发出去以后。 寇季又在工部坐镇了几日,处理了一些在工部忙碌的时候,偷奸耍滑的官员,小吏。 等到工部印刷邸报的工作稳定以后,他又回到了府上继续咸鱼。 时间一晃。 就到了秋冬两季交替的时间。 今年的秋冬两季的交替,比去年有所不同。 多了些秋雨。 秋雨从十月中旬,一直下到了十月底。 汴京城里的人在府里窝了半个月,想出去游玩都不行。 寇季身上盖着大氅,躺在屋檐下,看着雨滴汇聚成流,急速的沿着屋檐滚过了下来。 向嫣端着茶碗,坐在寇季身旁,长吁短叹的道:“相公,雨下了半个月了,啥时候是个头啊?” 寇季懒洋洋的道:“我又不是老天爷,我怎么知道?” 向嫣叹了一口气,扭过头询问寇季,“相公,你寄予厚望的交子铺,什么时候开张?” 寇季翻了个身,面对向嫣道:“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道路都是泥泞的。江陵铸钱工坊押送过来的宋钱,还在开封府外堵着。 这些钱一日不到,交子铺就没办法开张。” 向嫣疑惑道:“交子铺不是存钱的地方吗?为何要等宋钱到了才开张?又用不上它们。再说钱家、慕家、孟家三家,不是已经投入了一笔钱,放在了交子铺吗?” 寇季低声笑道:“之所以一定要等宋钱到了交子铺以后才开张,为的是应付铜钱兑换的过程?” 向嫣似懂非懂的盯着寇季。 寇季笑着解释道:“我铸造出宋钱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让汴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用上宋钱。交子铺,就是一个推行宋钱的绝佳之所。 交子这东西,在汴京城内,是一个很新奇的东西。 所以在交子铺开张之处,会有很多人拿着铜钱,存进交子铺,然后在借故取出,如此往复,借此来探明交子铺的作用,以及交子铺的信用。 在他们存钱的时候,我们收回来的是旧的铜钱,等到他们取钱的时候,拿的就是我寇府铸造出的宋钱。” 向嫣皱眉道:“府上新铸造的宋钱,含铜量在八成。市面上大多铜钱的含铜量也在八成左右。一进一出间,我寇府非但没有盈利,还得添进去火耗。 这不是赔钱的买卖吗?” 寇季失笑道:“怎么会赔钱?交子铺存钱要缴纳费用,放贷也会收取很多费用。这些都是交子铺赚的钱。跟这些钱比起来,那些火耗并不算什么。 府上铸造的宋钱,不仅含铜量高,而且精美,更利于推行。 慕、钱、孟三家,已经答应了用交子铺存钱缴纳费用的盈利,补足这个火耗。” 向嫣眉头又皱紧了三分,道:“可交子铺存钱的盈利,明明可以省下来的,为什么要花出去?” 寇季笑道:“只要宋钱能够通行天下,这点花费不算什么。” 向嫣咬牙道:“相公,你为什么一定要发行宋钱?朝廷明明有铸钱作坊,每年都会铸钱的。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不仅要花费出去不少钱财,还会因为此事惹上麻烦。 明显是费力不讨好。” 寇季淡然笑道:“朝廷是在铸钱,可却做的好不够。我只是帮朝廷弥补了朝廷能做到,却没有做的事情。顺便,让全天下的铜钱,都以宋钱为衡量的标尺。” “不懂……” 虽然寇季已经讲的很通透了,可是向嫣依旧听不懂寇季话里的意思。 她不明白,全天下都以宋钱为衡量标尺的话,寇府能得到什么好处。 寇季见向嫣没有听懂,也没有强硬的给向嫣灌输这一套知识。 只是告诉向嫣,让她回头差人去叫刘亨过来。 交子铺开张以后,一定会在极短时间内,吸引进来一大批的存钱。 一字交子铺的库房,存不下那么多钱。 寇府的库房也存不下。 所以寇季必须跟刘亨、陈琳二人商量一下,再呈报给朝廷,购买一些封桩库废置的库房,存钱。 昔年太祖赵匡胤建立封桩库,目的是为了征讨辽国用。 征讨辽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封桩库的存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因此,封桩库的库房,营造的格外坚硬,并且能防止洪水的侵蚀和冲击,它们像是一个个战争堡垒,易受难攻,并且一个个建筑面积极大。 远比国库、内库要好。 封桩库的库房,一共有一百三十四间。 目前已经用了七十多间,尚有六十间左右空置着,废置的有三十六间。 寇季看中的就是废置的那三十六间。 它们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物尽其用。 虽说封桩库是朝廷的公器,可并不代表它不能卖。 反正那些废置的库房放着也是放着,他要花钱卖,朝廷没理由不答应。 而寇季选用封桩库库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借用陈琳、刘亨之手,保护库房的周全。 毕竟,在陈琳眼里,那些钱中间,有一部分是官家的,谁动官家的钱,就等于是在要他老命,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弄死人全家。 其实,寇季要用的也不多,他只需要用十个,作为交子铺的临时仓库之用。 交子铺真正的仓库所在,寇季并不打算设立在汴京城。 因为当交子铺的存钱达到了一定数目以后,汴京城里人人都会眼红。 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朝廷。 寇季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寇季给向嫣说了一声。 向嫣就派人去找刘亨。 只是向嫣派出去的人还没出寇府大门。 就见到寇府在城外作坊里监工的管事,一脸惊恐的冲进了府内。 “不好了!出大事了!” “不好了!” “……” 管事一路冲进了四君园,大声的喊着。 寇季掀开了大氅,直起身,疑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如此慌张?” 管事惊恐的瞪着眼,颤声道:“黄河……黄河河堤……崩了!” “噌!” 寇季猛然之间站起身,一脸惊愕。 向嫣嘴皮子哆嗦着道:“黄河河堤……又崩了?” 说完这话,她猛然起身,惊恐的道:“速速去人,将此事告知给向府。” 寇忠追着管事的脚步跑到了四君园,听到了管事的话,心都在颤抖。 听到了向嫣的吩咐,他立马派人去向府传话。 寇忠吩咐完了人去向府报信以后,再次回到了四君园。 就见向嫣已经招来的府上所有的管事,挨个吩咐道:“去一个人,带领府上的仆从,立刻去汴京城内的各大粮店购粮。” “去一个人,带着府上的仆从,即可收拾府上的粮食,从北门运出去,运到北门外都瑞圣园边上的别院。” “去一个人,通知还在府外奔波的那些府上的仆人,让他们全部到瑞圣园边上的别院。” “府上的匠人们,带上剩余的仆人,将府上的门窗全部钉死,用巨石封上库房的大门。” “快!” “……” 在向嫣声嘶力竭的催促声中,府上的仆人们全部动了起来。 寇季在向嫣的呼喊声中,已经回到了房内,换上了一身官服,出现在了门外。 向嫣见到寇季换上了官服要出门,一把抓住了寇季的胳膊。 “相公?你去哪儿?” “相公,这个时候你不能出去,你得陪着妾身一起去躲灾。” “……” 向嫣的神情有些焦急,有些慌张。 显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了。 似乎还经历过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寇季拽着向嫣的手,沉声道:“你带着府上的人先出去躲灾。祖父还在宫里,我要去宫里。” 向嫣咬着牙,拽着寇季的袖子不肯放手。 她说不出大逆不道的话,但是她也不愿意让寇季走。 寇季拍了拍她的手,道:“安心!在城外的别院里等我,我不会有事的。” 向嫣固执的摇着头,拽着寇季不肯松手。 寇季抱了她一下,掰开了她的手,往府外走去。 路过寇忠的时候,低声提醒了一句,“照顾好夫人。” 寇忠重重的点点头。 寇季头也不回的往府外走去。 寇忠冲到了府上侍卫们居住的地方,喊了几个人,让他们跟着寇季出去,保护寇季。 向嫣在寇季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远比寇季要了解洪水的可怕。 她久居汴京城,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洪水了。 每一次洪水从汴京城流过,留下的都是一片尸骸。 寇季出了府。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混乱。 黄河河堤崩了的消息,明显已经传到了汴京城。 汴京城里的百姓在疯狂的逃命。 有人跌倒在地上,就再也没爬起来。 寇季阴沉着脸,在疯狂逃窜的百姓们中间穿过,一路向皇宫里奔去。 一路上,寇季差点两次被人撞到。 若不是寇府的侍卫们及时赶到,守卫在他身侧的话,他恐怕早就被人踩成了肉泥。 寇季赶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寇准、李迪、王曾三人,带着官家赵祯,还有一些官员、宦官,匆匆的赶往外城。 寇准见到了寇季过来,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李迪只是低声吩咐了一句,“跟上……” 寇季跟在了寇准等人身后,往外城的城墙上赶去。 一路上,没人说话,每个人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血。 气氛十分压抑。 但凡碰到了趁机作乱的人,问都不问,直接一刀枭首。 等一行人到了汴京城外城城墙上的时候,跟随着他们的侍卫手里的刀,全都变成了血红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1章 比水灾更可怕的是什么? 血珠子顺着长刀滚落在水里,混着从广利水门冲进来的浑浊的洪水,成了一片粘稠的血色。 寇准、王曾、李迪等人,踏着浑浊的泥水,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将士们正在慌慌张张的往城下跑,见到了寇准等人到了以后,又生生止住了步伐,重新回到了自己在城头上的岗哨。 陈琳派遣了几个宦官,趴在了浑浊的泥水里,准备让赵祯踩着宦官们搭成的人桥过去。 却被寇准出声喝止了。 赵祯只能趟着没过脚踝的泥水,走到了城墙下的阶梯边上。 寇季紧随其后。 其他官员、宦官、宫娥,跟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登上了城墙。 城墙上。 守城的几位将军已经得到了通禀,在寇准等人登上城墙以后,就主动迎了上来。 “臣等见过官家、见过太师……” 守城的几位将军齐齐抱拳施礼。 寇准当仁不让的抢夺了赵祯的话语权,眉头紧锁着问道:“灾情如何?” 广利水门守将王承仅躬身道:“回太师,洪水已经淹没了城外的护城河,已至城墙上一尺处。” 王承仅是已故琅琊郡王王审琦七子,年纪跟寇准一般大,是一员老将。 他经历过数次黄河决堤,所以对于黄河决堤的灾情大小,有着清楚的判断。 洪水淹没上了城墙一尺,那就说明城外的洪水暂时还威胁不到城里。 有城墙阻挡,洪水会沿着城墙流向其他地方。 寇准缓缓点头,沉声又道:“几处水门都封上了吗?” 王承仅点头道:“黄河的洪水冲到了城墙下的时候,下官就让几处水门的守军,封上了水门。” 寇准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寇准之所以追着王承仅发问,就是为了确认汴京城有没有被淹没的危险。 如果汴京城有被淹没的危险,那他就一定会先让人带着赵祯等人撤出汴京城。 寇准回过身,对李迪等人道:“一起去看看吧。” 众人点点头,随着寇准一起,到了城墙的垛口上,向城外望去。 城外。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滔滔洪水。 洪水冲击着大树在水中翻滚。 人、畜,在洪水中偶尔露出头,还没等到呼救,翻腾的洪水瞬间会将其淹没。 一些百姓们乘着木盆,趴在门板上,随着洪水翻滚,上下起伏。 每一秒,都有人被淹没在洪水里。 绝望的呼喊声,响彻整个汴京城的城头。 听的人头皮发麻。 一个妇人泡在水里,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木桶,被洪水冲到了城头下。 她奋力的拍打着已经被洪水侵湿的城墙,乞求城墙上的救命。 不需要人吩咐,城头上的将士就甩了绳索下去,妇人急忙把木桶绑在了绳索上。 当木桶绑在绳索上的那一刻,她无力的瘫倒在了洪水里,被洪水所吞没。 她在洪水里挣扎了许久,早已精疲力竭。 她没有力气攀着那一节垂到她面前剩下了不多的绳头攀上城头。 将士们快速的把木桶拽了上来。 在木桶里,躺着一个粉嘟嘟、肉乎乎,小小的身影。 他睡的正熟。 他根本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他的父母,随着这一场洪水,已经永远的消失在了世间。 然而。 似妇人这般在垂死之际,侥幸被冲到城头下的人不多。 更多的人,变成了洪水里的浮尸。 隔着老远,只能看到水面上起起伏伏的麻布衣物在飘荡。 当一片浮尸混着洪水里的枯柴汇聚到了城头下的时候。 李迪恼了,“去年才重修的黄河河堤,怎么会决堤?!” 寇准、王曾等人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其他的官员们也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查吧!” 寇准沉默了许久以后,冷冷的吐出了两个字。 王曾语气冰冷的道:“查出来以后呢?” “杀!” 赵祯哆嗦着说。 死人不可怕,赵祯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死人。 那是宫里一个不守规矩的老宦官,企图给他吃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被陈琳抓住了以后,赵恒当着宫里所有宦官、宫娥的面,生生的活剐了他。 所以赵祯在很久以前,就不怕死人。 但是一堆的死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有些怕了。 人的浮尸和畜生的浮尸,在枯柴下若隐若现的时候,像是地狱一样。 任何一个看到这场面的人,头皮都会发麻。 赵祯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纯真的少年了,在跟随寇准三人学习理政的这段日子,他多多少少已经了解到了不少的政务。 通过三人刚才的对话,他大概能听出来。 黄河决堤,很有可能有人为的因素在里面。 这一场洪水,若是天灾。 那么朝野上下只能认了。 可若是有人为的因素在里面,那么这些人都该杀。 寇准三人听到了赵祯喊出的‘杀’字,并没有异议。 他们默认了赵祯的说法。 王曾目光在寇准、李迪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下,冷冷的道:“老夫兼任着刑部尚书,此事就交给老夫全权去查。” 不等寇准、李迪二人开口。 王曾就阴沉着脸下了城墙。 李迪在王曾走后,开口道:“老夫去协助户部、三司,做好灾后的安抚事由。” 说完这话,李迪也走了。 寇准背负上手,看着城外的滔滔洪水,吩咐道:“召刘美、曹利用、曹玮、高处恭、朱能五人过来。” 陈琳答应了一声,下去召刘美五人。 陈琳下去通知了一声,便有宦官策马去找这五人。 寇准转身又吩咐王承仅道:“传令给四门的将士,全力搭救飘到了城下的灾民。” 王承仅拱了拱手,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寇准带着赵祯、寇季二人,皱着眉头,盯着城外的滔滔洪水。 许久以后。 朱能先一步到了城头上,施礼过后,询问道:“太师召见下官,有何吩咐?” 寇准沉声道:“你负责率领龙神卫的兵马,守好皇城,避免有人趁机作乱。” “喏……” 朱能答应了一声,拔腿就走。 赵祯在朱能走后,板着小脸,声音沉重的问道:“太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派遣兵马去救灾吗?为何要固守皇城?朕又不在皇宫里。” 寇准看了赵祯一眼,又看向了寇季,问道:“你知道为什么?” 寇季点点头。 寇准道:“那就由你为官家解惑。” 寇季点了点头,对赵祯道:“三日之内,洪水不退,只要有人鼓动,百姓们就会冲击皇城。” 赵祯愕然的道:“为什么?” 寇季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因为他们觉得,宫里有粮。” 赵祯依旧一脸愕然。 寇季解释道:“汴京城是一座拥有百万人的大城,每日里耗费的粮草无数。所以每日都会从各处水道运进来无数粮食。 如今洪水锁城。 粮食运不进来,那么汴京城里的存粮,就会快速的被消耗殆尽。 一些奸商们也会趁机哄抬粮价,借此牟利。 又或者趁机囤粮,造成没有粮食可卖的迹象。” 赵祯认真的道:“可以花钱从粮商们手里把粮食买过来,分给百姓。” 寇准、寇季祖孙二人闻言,皆是一愣。 寇准瞥了赵祯一眼,懒得搭理他。 寇季苦着脸道:“官家还真是仁慈。” 赵祯愕然道:“不然怎么办?” 寇季道:“有良心的商人不多,他们若是知道了朝廷要花钱采买他们手里的粮食,他们只会把价钱抬的更高。 朝廷那些钱财,可填不满商人们的欲望。” “人心不足,欲壑难填?” 赵祯疑问。 寇季点点头,道:“不错……所以碰到这种事情,只能勒令商人们把粮食交出来,然后再按市价补偿他们钱财。 若是不从……只能杀人拿粮。” 赵祯看向寇准,问道:“太师也是这么认为的?” 寇准冷冷的道:“不错!” 赵祯撇着嘴,道:“那就这么办吧。” 旋即,他又抬起头,问道:“给了百姓粮食,百姓们就不会冲击皇城了吧?”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若是汴京城里的粮食吃完了呢?” 赵祯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竖起三根指头,道:“有人曾经算过,汴京城里的存粮,只够百姓们吃三天。三天以后,除了一些豪门大户外,大部分百姓家里的粮食都会吃完。 百姓们若是没有粮食可吃,他们就会冲击豪门大户去抢粮,冲击皇宫去抢粮。” 赵祯愣愣的张大嘴,说不出话。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洪水可怕,汴京城里的百姓闹起来更可怕。” 赵祯听到这话,一脸忧愁。 寇季没再开口。 沉默了良久,赵祯说道:“自从朕记事起,汴京城已经闹了三次洪水了。有一次,父皇还带着朕躲在宫里的艮山上。 就没有什么办法一劳永逸,让汴京城里的百姓们免去水患之苦吗? 如果没有水患之苦,百姓们不就不闹事了吗?” 寇准听到这话问题,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有倒是有,只是不容易办。” 赵祯追问道:“什么办法?” “迁都!” 寇季淡淡的说出了两个字。 赵祯徒然瞪大两眼,愣在原地。 许久以后,他追问寇季,“为什么要迁都呢?加固黄河河堤不行吗?” 寇季抬起了一只手,道:“黄河的河床在这里。” 寇季又沉下了一只手,又道:“汴京城在这里。” “你觉得朝廷能够营造出阻挡水往低处流的这个天性的堤坝吗?” 赵祯愣愣的说不出话。 寇季没有再开口。 想要解决黄河带给都城百姓的麻烦,除了迁都,没有第二条路。 毕竟,黄河的河床,远高于汴京城,几乎跟汴京城内最高的建筑铁塔寺持平。 只要黄河泛滥,洪水涌入到汴京城,那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麻烦,唯有迁都。 而迁都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是随随便便一两句话就能办到的。 中间牵扯的利益纠葛多不胜数。 除非赵祯能掌控朝廷所有的大权,然后以毅然决然的姿态迁都。 不然,根本办不到。 刘美到了以后,寇季吩咐刘美,让刘美率领皇城司的人手,配合李迪在城内张榜安民,做好灾后的安抚工作。 随后曹利用、曹玮等人也到了。 寇准令他们带着禁军将士,在洪水退散以后,尽可能的救助城外的灾民。 同时还得配合被洪水阻挡在城外的粮商们,尽快把粮食运进汴京城。 避免发生粮荒,百姓动乱。 刘美、曹利用等人接到了命令以后,也没有含糊,马上去做准备了。 是夜。 寇准就带着寇季、赵祯二人住在戴楼门上的城门楼子里。 洪水不退,他不打算让赵祯回宫。 因为赵祯一旦回了皇宫,若是汴京城里发生了动乱,他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寇季猜测,寇准之所以把赵祯带在身边,很有可能不仅仅是在防止百姓动乱。 也有可能在防止赵元俨趁机兵变。 赵元俨的狼子野心,在被寇季揭穿以后,寇准、李迪、王曾三人已经派人秘密的调查过了。 已经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他还没有露出足够的马脚前,寇准必须防着此人。 寇季在入夜以后,派人回了一趟寇府,告诉了向嫣,水灾暂时不会蔓延到汴京城内,让她不需要惊慌,安安稳稳守住寇府即可。 派人通知了向嫣以后,寇季就无事可做。 他陪着寇准、赵祯二人在城门楼子里待了一夜。 翌日清晨。 在一阵哭嚎声中,寇季幽幽转醒。 从城门楼子里探出脑袋一瞧,就看到了王曾押解着一批官员,上了城墙。 那些官员哭的十分凄惨,一个个嘴上喊着冤枉。 王曾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走到了寇准、赵祯二人身前,沉声道:“官家、太师,黄河河堤崩了,果然跟这些贼子有关。 经过老臣昨夜详查,他们皆在去年黄河河堤营造的时候,贪污了营造河堤的钱财。 合计十五万六千四百贯。” “官家!臣等没有贪污啊!” “官家,臣等冤枉啊!”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2章 水至清则无鱼 “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若不是你们贪得无厌,贪了黄河河堤的营造钱粮,黄河河堤怎会决堤,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赵祯扑到这些官员身前,抬起脚就是一顿猛踹。 他习练了两年多的武艺,武艺谈不上有多高强,但是脚上的力道却远比一般人强。 他一脚一个,把那些官员全部踹到在了地上。 若不是寇准拦着,他能生生把人踹死。 由此可见,赵祯是狠急了这些人。 寇准拉着赵祯,对王曾道:“让人把他们拉下去,关入刑部大牢,后日问斩。” 王曾当即领着禁军将士,押解着那些官员,下了城墙。 寇准把赵祯塞给了寇季,让寇季照顾好赵祯,然后他去忙了。 城门楼子里。 寇季、赵祯并排而坐。 赵祯气咻咻的道:“朕继任以后,杀了那么多贪官污吏,为何还是有人贪?”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很想把他之前和曹佾、刘亨二人在寇府讨论的那一番话告诉赵祯。 不过仔细思量了一下,他觉得有些不妥。 当着赵祯的面,讲他祖父和他伯祖父的坏话,总是有些不美。 于是乎,寇季就淡淡的道:“水至清则无鱼……贪官污吏,历朝历代都有,杀不完也诛不尽。” 赵祯恼怒的道:“可朕心里就容不下这种贪官。” 他盯着寇季,质问道:“你就没有办法,把全天下的贪官污吏全杀了?” 寇季摇摇头,“没有……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只要人还有欲望,这个世上还有官,那么贪官就一直会有。” 赵祯气的直跺脚,“朕自登基以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贪官。难道我大宋朝就没有清官吗?” 寇季愕然道:“有啊!” 赵祯追问,“谁?” 寇季指了指自己,“我啊。” 赵祯恼怒的道:“你不算。” 寇季淡然一笑,“我大宋朝肯定有许多清官,只是你我还没有发现。” 赵祯紧握着拳头,掷地有声的道:“朕以后亲政了,一定要重用清官,严惩那些贪官。”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 此后两日。 寇季、赵祯二人都待在城头上,遥望的城外的洪水。 而汴京城内却闹翻天了。 洪水临城的第二日下午。 汴京城里的粮价就开始直线飙升,一路飙升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 入夜以后,汴京城内就传出了谣言。 各种谣言皆有。 有说赵祯昏庸无能,导致天灾降临的。 有说寇准奸相误国,导致天降灾难的。 也有说刘娥这个妖后没有伏诛,才会惹怒上苍降下灾难的。 众说纷纭,谣言四起。 凡事有资格惹怒上苍的人,都在百姓们谣言的攻击范围之内。 到了夜半以后,天清寺旁边的粮店,被百姓们冲破了门面,引起了一阵哄抢。 随后,汴京城内大大小小的粮店,也相继发生了哄抢。 巡检司的人配合着禁军将士,连夜赶到各大粮店内,驱散了百姓们。 第三日的时候。 百姓们人心惶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抢粮。 寇准先是抛出了那些贪污了黄河河堤营造钱粮的贪官,让百姓们打死泄愤,然后再搜集了全城的粮食,无偿派发给了百姓,这才稳定了百姓的心思。 第三日当晚。 汴京城内的所有军卒,集体出动,封锁了汴京城内所有的街道,把百姓们堵在家里,防止他们聚众动乱。 值得庆幸的是,城外的洪水在第四日的早晨,退了。 赵祯盯着城外缓缓退去的洪水,激动的对寇季道:“寇季你看,洪水退了!洪水退了!”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赵祯双手插在腰间,趾高气扬的道:“当然得高兴了,洪水退了,城外的粮食就能运进城了,百姓们就有粮食吃了,他们就不会闹事了。” 寇季呵呵一笑,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麻烦?什么麻烦?” 赵祯疑问。 寇季拍了拍面前的垛口,道:“汴京城内的百姓只是暂时没有粮食吃了,可城外那些百姓,却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会一股脑的全部涌进汴京城。 到时候,汴京城内的粮食会持续高涨。 而那些什么都没有了的流民,会饿死很多。” 赵祯听到这话,小脸有些难看。 寇季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吞进了肚子。 他不想告诉赵祯,大灾之后,往往还会伴随着瘟疫。 那才是最可怕的。 寇季在赵祯失神的时候,招来了一个军卒,让他速速把城外洪水退了的消息,迅速告诉开封府,让开封府速速张榜安民。 随着洪水退了的消息传到了汴京城。 汴京城内人心終于安定下来了。 劳累了三天三夜的寇准、李迪、王曾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迎着赵祯回了皇宫。 寇季也跟着进了皇宫。 百官们齐聚在垂拱殿,开始商讨灾后的流民安置问题,以及灾后的重建工作,还有粮价暴涨以后的问题。 其中有半数的官员认为,应当封锁汴京城,把流民阻挡在城外,在城外开设粥棚,给流民一口饭吃。 然后,没有然后了 流民们如何过冬,没人提及。 似乎打算让流民们自生自灭。 还有半数官员认为,应当放流民进城。 然后,没有然后了。 流民进城以后,如何过活,如何安置,他们似乎没有讨论。 除了开设粥棚,让流民们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造反外,其他的建议一概没有。 也有人提议,让流民们回归到自己各府各县,再由朝廷拨款给各府各县,采买粮食,供养流民一直到明年开春,春耕的时候。 总之,百官们众说纷纭,有好有坏的。 却没有一项妥善的办法,能够合理的安置好所有的百姓。 有关于灾后重建的问题,更是没有多少人提及。 满朝文武似乎觉得,在灾后,给流民们一口饱饭吃就足够了,其他的完全不需要在意。 他们安置在哪儿,住在哪儿,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说。 最后就是否放流民入城的问题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一部分官员认为,应该放流民入城,让流民在汴京城里自己找一个能落脚的地方。不然流民们待在城外,到了冬日会被冻死。 一部分官员则认为,不应该放流民进城,因为流民如果死在了汴京城里,很有可能会带来瘟疫。 双方各执一词,吵的你来我忘。 寇季提议道:“为何不在城外划出一片地方,营造一些屋舍,供给流民落脚呢?” 此话一出,瞬间被满朝文武的证论声淹没。 寇准、李迪、王曾三人,忙碌的三天三夜没休息,被满朝文武吵的脑袋直嗡嗡。 “嘭!” 李迪恼了以后,用朝笏打碎了御阶下的花瓶,怒道:“吵什么吵,就没有一个妥善安置流民的法子吗?” 王钦若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以往,汴京城水患,朝廷都是把流民阻挡在汴京城外,给他们一口吃的,任由他们在城外谋生的。” 薛田怒道:“你这是草菅人命。流民们若是被阻挡在城外,无片瓦遮身,到了冬日,雪霜一下,还不全部得冻死?” 王钦若瞪着薛田道:“放了流民进城,若是他们死了以后生出了瘟疫,让整个汴京城陷入到了惶恐中,让官家陷入到了为难当中,你薛田付得起责任吗?” 薛田愤愤不平的道:“总不能看着流民在城外冻死吧?” 李迪甩着手里的朝笏,怒吼道:“老夫说了,够了,你们还吵?朝廷现在需要一个妥善处理流民的法子,而不是听你们争吵。” 王钦若、薛田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冷哼了一声,闭上了嘴。 寇季见終于有机会开口了,就出班道:“为何不能营造一些屋舍,供给流民居住呢?” “寇工部说的轻巧,此番黄河决堤,水势不小,牵连到的百姓数以万计。朝廷要营造屋舍,需要占一大块地方。 城外的田地都是有主的,可没有一块无主之地,供给那些流民们使用。 还有,数以万计的流民,要营造的屋舍也数以万计。需要耗费的钱财不计其数,朝廷没那么多钱财。” 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官员不屑的说。 寇季对他没有多少印象,疑问道:“敢问?” 官员淡然道:“将作监正监黄昌。” 寇季点点头道:“原来是黄正监,失敬失敬。” 黄昌淡淡的嗯了一声。 李迪听完寇季和黄昌二人的话,皱眉道:“为流民们营造屋舍,需要花费几何?” 王曾咬牙道:“若是花费不多,国库中还是能拿出来的。” “不可!” 王曾话音刚落。 有三个人开口阻止。 其中一个是黄昌,一个是李谘,另一个是一个肥肥胖胖的官员。 李谘拱手道:“国库里的钱财,应付流民们过冬以后,恐怕就所剩无几了。再帮他们营造屋舍,那国库恐怕会亏损许多。” 黄昌拱手道:“一下营造数以万计的屋舍,所需要用到的工匠、民夫、木料,多不胜数。朝廷现有的匠人们根本不够,木料也供应不上。” 肥肥胖胖的官员拱手道:“黄河泛滥之后,留下的是一片的泥土,在泥土上根本无法营造屋舍。而且我少府监要赶制明年朝廷所需要的铜钱,根本抽不出人手。” 王曾、李迪二人听到这话,齐齐皱起了眉头。 寇准叹了一口气,准备采用王钦若的建议。 倒不是说他不关心那些流民的死活,而是他不希望那些流民把瘟疫带进汴京城。 一旦汴京城生出了瘟疫,那将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到时候汴京城里的人能活下几成,谁也不敢保证。 他作为总摄国政,需要站在大局上考虑。 寇准刚要开口,就见寇季踏前一步,朗声道:“帮流民们营造屋舍,不需要朝廷动用分毫钱财。只需要朝廷划拨一块地方,给一些活命的粮食就行。” 寇季倒没有大言不惭的说连流民们活命的粮食都不要。 眼下汴京城水患刚平,各地运送来的粮食虽然相继入城,但是考虑到城外还有数万流民在嗷嗷待哺,所以粮价异常高昂。 朝廷若不出手解决粮食的问题,让他自己去解决,对他而言是一个麻烦。 然而。 寇季把话说的足够谨慎了,但满朝文武仍然觉得他在说大话。 寇准黑着脸,瞪着寇季道:“不需要动用朝廷分毫钱财,你能变出钱财吗?” 王钦若开口讥笑道:“兴许寇工部会什么仙术,一下能变出数万的屋舍也说不定。” 李谘冷哼道:“听闻寇工部敛财有道,兴许是家里钱多的放不下了,想花出去一些。” “……” 但凡对寇季有敌意的,一个个皆出声冷嘲热讽。 李迪瞪着寇季道:“寇季,不要信口开河。朝堂上的大事,可不是过家家。” 李迪训斥完了寇季,瞪着李谘等人喝斥道:“寇季一个无权的管勾工部公事,在这个时候能挺身而出,纵然说一些大话,那也是勇气可嘉。 反倒是你们,掌控着朝廷的钱粮,掌控着朝廷的营造,却一个个冷嘲热讽的,在朝廷遇到困难的时候,一个个只知道泼冷水,却不知道帮朝廷想想好的办法。” 李谘不咸不淡的道:“李相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汴京城遭遇水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从没有帮那些流民营造过屋舍,为什么这次一定要帮那些流民营造屋舍呢? 以前朝廷没有帮流民营造屋舍的时候,那些流民还不是活下来了。” 王曾冷哼道:“活是活下来了,可是十不存一。” 王曾目视群臣,冷冷的道:“以往汴京城水患,那些百姓死了以后,朝中的某些人就仗着权势,侵占那些无主的田地。 这一次,老夫告诉你们其中的某些人,想都别想。 只要是能找到主家的田地,朝廷一律会发还给他们。 若是找不到主家的,朝廷会收回,纳入到皇庄范围内。 谁伸手,老夫砍谁脑袋。” 王钦若撇嘴道:“有些田地距离汴京城太远,纳入皇庄,只会荒废。” 王曾喝道:“荒着也不会给你。” 王钦若有些不满的准备开口,眼见寇准瞪了过来,果断闭上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3章 军令状 王曾话音落地。 一些官员们顿时抱起了朝笏,双手捅进了袖子里,意兴索然。 历来,汴京城水患,对朝廷、对百姓们而言,是一场灾难。 可对官员们、富商大贾们而言,却是一场饕餮盛宴。 在洪水散尽以后,他们能以极低的价格,或者一纸轻飘飘的文书,就能达到兼并土地的目的,从而让自己家中的田产,以倍数扩充。 如今王曾一句话,绝了他们发灾难财的心思,他们自然没心情在垂拱殿里待下去。 但是,他们不愿意待,也得待着。 朝廷对处理流民问题没有下定论以前,谁也不能离开垂拱殿。 满朝文武在李迪、王曾二人的数落下,变成了哑巴,闭口不言。 有人为流民的问题,愁的直皱眉头;有人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寇季再次上前一步,奏请道:“帮流民们营造屋舍,不需要朝廷动用分毫钱财。只需要朝廷划拨一块地方,给一些活命的粮食就行。” 寇季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 等到有人要开口讥讽的时候,他又道:“朝廷若是觉得麻烦,此次流民的安置问题,我工部可以一力承担。” “呵……” 寇准眉头紧皱着,刚要训斥寇季不知深浅,却被李谘抢先一步开口。 李谘讥笑了一声,朗声道:“工部既然愿意抢下这个差事,我三司一定鼎力支持。” 王钦若笑眯眯的道:“我吏部也一定鼎力支持。” 礼部尚书淡然道:“礼部附议……” 李谘、王钦若、礼部尚书三人,可不是好心的出口帮寇季,他们支持寇季,存粹是为了看寇季笑话。 城外的流民有多少数目,暂时还没统计出来。 眼下洪水才退,许多田地、房屋被淹没的百姓,还在洪水冲刷过去的泥地里哀嚎,还没有一股脑的涌到汴京城。 但根据此次洪水的规模,朝中一些经历过洪水的官员,大致也能推算出流民的数量。 李谘、王钦若、礼部尚书三人心里,大概都有一个估值。 他们三个人私底下议论过,此次流民涌入汴京城,数量过于庞大,不是三司一个衙门就能解决的,需要户部、刑部、开封府三个衙门配合,才能勉强的控制流民。 稍有不慎,引发了瘟疫,或者流民暴动,还会因此惹上麻烦。 朝廷要杀人安民心的话,难保不会拿他们开刀。 毕竟,朝廷的大权在寇准三人手里握着,而寇准三人看他们不顺眼。 要是能趁机弄死他们,寇准三人绝对不会手软。 因此,三人经过了讨论,都不想插手这个麻烦。 准备把这桩麻烦推给开封府、户部、内庭。 若是内庭在处理流民的问题上出了差错。 他们也能借此给寇准使绊子,削减寇准在朝野上下的威信。 只是他们没料到,寇季会跳出来,扰乱他们的谋划。 不过他们也没在意。 寇季大话说的震天响,满朝文武都觉得寇季在吹牛,他们也不例外。 寇季既然非要参与进来,那就先收拾寇季,再收拾寇准。 只是多了一道流程,却为他们以后的谋划省了许多麻烦。 曹玮是个实诚人,兴许是心里对寇季有几分好感,也兴许是因为曹佾的关系。 总之,在听到了寇季的奏请以后,他出班道:“流民之事,事关重大。寇工部奏请安置流民,勇气可嘉。 然工部无权无势,安置流民,恐怕有心无力。 所以臣以为,朝廷当另则衙门办理此事。 工部若有心,从旁协助即可。” 曹玮的话,暗合寇准三人的心思。 寇准三人听着直点头。 等到了曹玮说完以后。 寇准就准备开口,依照曹玮说的办。 只是寇季那里肯给他这个机会。 寇季之前还打算徐徐图之,加上工部的权力,最后把工部纳入囊中。 如今水患一生,流民四起。 对别人而言,这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可对寇季而言,这却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一个尽快显示工部重要性,一个加快工部掌权的机会。 “臣寇季,愿立军令状。” 寇季掷地有声的在垂拱殿里喊道。 满朝文武被震的目瞪口呆。 麻烦事还有人抢着做? 是脑子有坑? 还是得了失心疯? 寇季你是觉得,有官家和你祖父给你撑腰,你办砸了差事,就不用负责? 寇准脸黑如铁的坐直了身,瞪着寇季,像是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一样,喝斥道:“垂拱殿里,官家面前,你岂能信口开河?” 寇季不卑不亢的道:“下官没有信口开河。 下官既然敢立军令状,就有办法能做到。” 李迪沉声提醒道:“寇季,流民安置问题,可不是小事,更不能意气用事。 一旦处置不妥当,就是瘟疫,就是动乱。 你也是读书人,应该知道瘟疫、动乱有多可怕。” “李相这话说的就太吓人了,瘟疫哪有那么容易发生? 寇工部既然主动请缨,朝廷就应当给寇工部一个机会。 我等也会助寇工部一臂之力。” 李谘朗声说道。 王钦若在一旁点着头道:“李三司言之有理。满朝文武为了流民的问题,争论不休,一直没有定语。 如今寇工部肯主动请缨,想来是有安置流民的办法。 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寇工部试试? 让寇工部去试试,总比我们在这里空谈要强的多。” 说完这话,王钦若还不忘对满朝文武道:“你们说对不对?” 满朝文武中,有近三成的人点头附和。 李迪见此,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他很想喝斥寇季两声,可寇季并没有说错什么,所以他的喝斥声没办法说出口。 寇季如今已经官居四品,已非昔日的孩子。 如今的寇季也算是朝中重臣,只要他没说错什么,没有办错什么差事,李迪也没办法当堂喝斥他。 李迪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寇准。 寇准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祯一脸阴沉的盯着满朝文武,心里别提有多愤怒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平日里装的人五人六的满朝文武,到了关键时刻,一个有用的也没有。 满朝文武,除了寇准等几个人以外,剩下的人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寇季。 朕每年花了那么多俸禄,养了一帮子什么玩意儿?! 赵祯见寇准迟迟没有开口,就黑着脸,沉声道:“寇季既然能安置那些流民,那就让寇季去做。” 满朝文武愕然的看向赵祯。 寇准也皱着眉头看着赵祯。 赵祯似是知道寇准在担心什么,所以又开口道:“若是寇季能把流民安置妥当,那朕就为寇季加官进爵。 若是不能,朕愿意带寇季受过。” “官家万万不可!” 寇准、王曾二人齐齐开口。 官家代臣子受过,那可是闻所闻未的事情。 事关天家颜面,还有官家的君威,绝对不能草率决定。 况且,历来只有臣子代官家受过的,那有官家代臣子受过的? 王曾瞥了寇准一眼,叹了口气。 寇准略微愣了愣,明白了王曾的用意。 官家金口玉言,那么很多话就收不回去了。 那么安置流民的问题,只能交给寇季了。 若是朝廷还有其他妥善的法子,寇准还能以官家年幼为由,推脱一二。 可如今满朝文武都没法子,也没人愿意去做。 那么就只能顺了官家的心思,让寇季去做。 而官家的君威不能有损,天家颜面也不容有失,官家更不能代替臣子受过。 那么一旦发生了什么错事,责任就必须由寇季一个人承担。 寇准安抚了赵祯,沉着脸对寇季道:“官家既然钦定了你去安置流民,那么老夫也不阻拦。 你既然立下了军令状,那么朝廷就依照你说的办。 若是流民安置妥当了,那么官家会为你加官进爵。 若是流民安置出了差错,老夫就只能罢了你的官职,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说到此处,寇准顿了顿,郑重的对寇季道:“你可想清楚了?” 寇准之所以有此一问,就是在告诉寇季,办砸了差事的后果,老夫已经告诉你了,你现在犹豫还来得及。 寇季自然听出了寇准的良苦用心,只是他并没有犹豫。 他心里埋怨了赵祯几句。 若不是赵祯开口,他即便办砸了差事,也不会有任何惩罚。 如今赵祯一开口,他就要承担被罢官去职的惩罚。 但寇季既然已经决定了,就没打算退缩。 所以罢官去职的惩罚,并不能使他退缩。 在寇准的注视下,寇季拱手道:“下官想清楚了,愿遵官家旨意。” 见寇季仍然没有退缩的意思,寇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寇季主动请缨,那朝廷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着户部派遣官员,三衙派遣斥候,赶往开封府受灾地区,查探清楚流民的动向,待流民涌往汴京城的时候,速速来报。 着三司,会同转运衙门,筹备赈灾所需要的粮草。 一应粮草的购买价格,不得超过月钱市价的两倍。 凡遭遇奸商借水患牟利者、以次冲好者,皆立斩决! 凡遭遇有人故意毁坏赈灾事物者,可先斩后奏。” 李迪、李谘听到了寇准的命令,齐齐答应了一声。 寇准又继续吩咐道:“着开封府,会同工部,一起主持汴京城流民安抚事由。 朝廷会在汇总了流民数量以后,在汴京城外划拨一块地方,供给流民栖息。 开封府和工部,需要早作准备,以应对即将涌入汴京城的流民。” 寇季、薛田二人躬身一礼,答应了一声。 “退朝!” 寇准摆了摆手,喊了一声。 满朝文武相继离开了垂拱殿。 王钦若、李谘等人一脸幸灾乐祸的离开了垂拱殿,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讥讽寇季一句。 “寇工部放心,本官就是自己吃糠咽菜,也会想办法把流民所需要的粮食,全数给你弄回来。 到时候就要看寇工部大显身手,为流民们营造一批奢华的屋舍了。 相信屋舍落成以后,百姓们一定会对寇工部感恩戴德。 为了让百姓们提前记住寇工部的好,本官决定,出来垂拱殿以后,就将此事宣扬出去。 替寇工部好好扬名。” 李谘说着这番话,大笑着离开了垂拱殿。 跟在寇季身旁的薛田,怜悯的看了寇季一眼,叹气道:“李谘没按好心……” 寇季淡然点头,“我知道……他说是在帮我扬名,其实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那些百姓,让百姓们惦记上这事。 到时候我若建不好屋舍,只需要有人煽动一番,百姓们就会蜂蛹而至,找我讨要一个说法。 若是失手打死了我,谁也说不出什么。” 薛田缓缓点头,“寇工部记得轻重就好……” 说完这话,他看着寇季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寇工部啊!这次你可接下了一个麻烦差事啊。” 寇季淡然道:“我心里有数……” 薛田闻言,不再多言,长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垂拱殿。 李迪在寇季快要离开垂拱殿的时候,追上了寇季的脚步。 见到了寇季,就是一通埋怨。 “你小子还真是不知道深浅。水患是那么好处理的?流民是那么好安置的? 稍有不慎,不是暴动就是瘟疫。 前者还好,汴京城有几十万大军,只要流民一闹,随时就能碾压。 可是瘟疫不同,一旦生了瘟疫,若是处理不好,汴京城都得跟着遭殃。 到那个时候,朝廷只能拿你脑袋,给百姓们泄愤。” 顿了顿,李迪又道:“还有……流民的数量恐怕数以万计,所需要的屋舍不计其数。 赶在冬日之前,若是没建成屋舍。 到时候肯定有大批的流民冻死在城外。 到时候,你一样会惹上麻烦。 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会淹死你。” 寇季看向李迪,淡然笑道:“李爷爷,这个差事呢,我已经接下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李迪一愣,指着寇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以后,长叹了一口气,不想再搭理寇季。 寇季也没有缠上去跟李迪攀谈,主动找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4章 棉花 出了皇宫,寇季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折道去了一字交子铺。 有关于他要帮流民营造屋舍的事情,也在李谘等人可以宣扬下,传遍了汴京城。 汴京城里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都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听。 历年来,受了灾的流民,不是领了朝廷的救济粮以后,躲在一处自生自灭,就是被一股脑的划拨到了军籍中,成了厢军军卒。 给流民一口饭吃的事情,朝廷一直在做。 但是帮流民营造屋舍的事情,却闻所未闻。 全汴京城的人都不认为,寇季能营造出供流民安置的屋舍。 营造一间土坯大屋,光是木料钱,就得花费不少,还不算匠工钱。 寻常的百姓,也得积攒个三五年,才能盖起一间大屋。 些许贫寒的百姓,也许一辈子都住不上新建的大屋。 寇季要一口气营造出数以万计的大屋,所需要的钱财多不胜数。 国库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更何况他寇季。 满汴京城里人的心思,寇季都了解。 但寇季并没有在意,他若是在意的话,也不会接下这个差事。 入了一字交子铺,陆铭得到了伙计的禀告,主动迎了出来。 “少爷……” 到了寇季面前,陆铭先是躬身一礼,然后直起身,担忧的问道:“少爷,听说你接下了一个麻烦的差事?” 寇季在陆铭带领下,到了交子铺内的一间客房内坐下,笑道:“你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了?” 陆铭吩咐了一声伙计,让伙计去帮寇季斟茶。 伙计走后,陆铭沉声道:“似乎有人在刻意散布谣言,所以小人在朝会结束以后,就得到了消息。”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有人刻意散布谣言,我知道,不必要在意。你怎么看待我接下的这个差事?” 陆铭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小人觉得,少爷您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您敢答应下此事,肯定有办法能把此事办妥。” 寇季意外的道:“那你为何忧心忡忡的?” 陆铭闭上嘴,并没有言语。 因为交子铺的伙计端了一杯茶进入到了房内。 伙计放下了茶,退出了房内以后。 陆铭才小声的道:“小人刚才听到慕东家、钱东家、孟东家三个人在后院攀谈,听他们三个人话里的意思,少爷您此次接下的这个差事,根本办不成。 不仅办不成,很有可能还会惹上麻烦,被罢官去职…… 小人是替少爷您担忧……” 寇季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轻嗯了一声,看向陆铭,低声笑道:“你也不看好我?” 陆铭赶忙摇头道:“小人不敢,在小人心里,少爷您是最睿智的人。小人只是觉得,少爷您应该为自己多准备几条路,避免到时候差事真的出了差错,落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又道:“你还是不看好我?” 陆铭赶忙陪罪道:“小人真的没有……” 寇季摆摆手,“行了,我是逗你的。我自己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陆铭尴尬的点点头。 寇季吩咐道:“你去把慕崇三人给我叫过来。” 陆铭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客房。 寇季盯着陆铭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的道:“小家伙不错啊!在交子铺里才待了几个月,就长心眼了。” 陆铭退出去没多久以后,慕崇三人就相继到了客房。 一到客房,三人先向寇季施礼。 随后,由慕崇带头开口道:“寇工部,流民涌过来的时候,我慕家能帮你分担一万人。” “我钱家可以分担三千……” “我孟家可以分担五千……” 孟惟仲咬着牙说出了五个这个数字,似乎分担五千的流民,是他最大的极限。 寇季请三人坐下,笑道:“你们三个以为,我过来找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分担流民的?” 慕崇灿灿一笑,没有开口。 钱乐、孟惟仲二人亦是如此。 显然,他们三人觉得,寇季刚接下这个差事,就过来找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帮忙分担流民。 寇季看破了三人的心思,依旧笑道:“我想知道,你们三人要了一万八千的流民以后,准备安置到什么地方?” 慕崇干笑道:“我慕家在川蜀有不少的田地,缺少一些佃户。我准备把这些流民弄到川蜀去帮我们慕家种地。” 钱乐乐呵呵笑道:“我钱家的商队,走南闯北的,需要一些人手。” 孟惟仲干巴巴的道:“先养着,等有用的时候,再用也不迟。”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你们三个人的家底我清楚,养一万八千的流民,对你们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们三家在佃户上、商队的人手上,似乎都不缺。 领着一万八千的流民回去,对你们而言是一个累赘。” 钱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干笑道:“不碍事,我们养得起。” 寇季笑着点头道:“你们能在我遇到麻烦的事情,主动伸出手帮忙,我很感激。” 慕崇三人笑了笑,说了声应该的。 寇季笑着又道:“你们之所以帮我分担流民,是不是害怕我一旦倒下,交子铺就没了支柱,你们之前投的钱,就打了水漂了?” 慕崇三人一愣,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 他们主动帮寇季分担流民,确实有这份心思。 “还害怕我塞给你们更多的流民,拖垮你们三家?” 寇季又笑着说了一句。 慕崇三人脸上的神色就更加尴尬了。 寇季朗声一笑,道:“我不论你们存的什么心思,但你们能在这种关键时候伸出手帮我,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顿了顿,寇季笑眯眯的道:“也不枉我有赚钱的事情都想着你们三个。” “赚钱?” 慕崇三人,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点点头道:“不错,赚钱!” 不等慕崇三人开口发问,寇季就率先开口问道:“在你们眼里,那些流民都是麻烦?” 慕崇三人对视了一眼。 钱乐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不瞒寇工部,那些流民不光在我们眼里是个麻烦,在汴京城所有人眼里,他们都是麻烦。” 寇季笑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是一锭锭行走的金元宝呢?” 慕崇三人愕然的瞪大眼。 钱乐刚要开口反驳,就被慕崇拽住。 慕崇沉吟了一下,狐疑的问道:“有什么说法?” 寇季晒笑道:“数以万计不要钱的劳力啊,你说有什么说法?” 慕崇三人先是一惊,然后低头沉思着寇季话里的深意。 他们是商人,商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买卖。 他们脑子里开始盘算,数以万计不要钱的劳力能做什么,能帮他们谋取到什么利益。 寇季在他三人沉思的时候,继续说道:“朝廷出钱,供他们吃到明年开春。朝廷出地,让他们能有一片栖息之地。 我们只需要让他们忙起来,给他们找一个可以长久干下去的营生,顺便给他们营造一些屋舍。” 钱乐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良久以后,他沉吟道:“代价有点大,远比我们创立交子铺的代价要大。更重要的是,朝廷绝不会允许我们把这些人长久的掌握在手里。 也就是说,这些不要钱的劳力,我们只能用一时。 一旦到了明年开春,朝廷结束了对他们的供养,我们往进投的钱,就会变得更多。 所以不值当。” 慕崇、孟惟仲,齐齐点头。 寇季笑问道:“听说你们川蜀的丝织,已经开始出现了大规模的作坊?” 慕崇三人有些发愣,不明白寇季为何提到了丝织上。 但他们仍旧回答了寇季的问题。 慕崇点头道:“大规模作坊出丝绸的速度快,而且样式不会有太大偏差。不像是那些散户,织出的丝绸,品相参差不齐,速度还慢。 我们三家的丝绸,已经随着江宁府的一些瓷器,沿海买给了其他藩属国。 对品相的要求还有数量的要求都比较高,若是不用大规模的作坊,根本供不上那些海商们的需求。” 寇季点头笑道:“听说你们川蜀农闲的时候,开始织丝绸,农忙的时候就下地干农活?” 钱乐犹豫了一下道:“寇工部说的都是那些小门小户。似我们三家这种大户,织丝绸女工只需要伺候好桑田、织好丝绸就行。 我们只需要派府上的人去管理好女工,按月给她们发足工钱就行。” 寇季笑问道:“照这么说,你们三家每旬都能产出很多丝绸?” 慕崇三人苦笑了一声。 孟惟仲干巴巴的道:“过了蚕期,就不行了。每年到了蚕期,我们手下的女工都要日夜赶工。过了蚕期,就基本上都歇下了。” 慕崇点头道:“如果我们三家每旬都有丝绸产出的话,丝绸的价格也不可能那么贵了。” 寇季笑道:“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扩大你们的丝织作坊呢?” “太大了不好管,容易赔本。” 钱乐苦笑着说。 寇季指点道:“目光不要只局限在丝绸上,棉、麻、毛,也可以考虑。” 钱乐还在苦笑。 慕崇却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他略微惊讶的道:“寇工部打算利用流民中的妇人,建立丝织作坊?” 寇季笑道:“不止是丝织作坊,还有棉、麻、毛。只要我们谋划得当,流民中的妇人一年四季都能纺织。她们自己就能养活起自己,还能帮我们盈利。” 孟惟仲沉吟道:“丝织品,过了蚕期,确实不能继续纺织,但是麻却可以。谋划得当的话,确实有利可图。只是棉……” 孟惟仲说到此处,迟疑了一下。 钱乐见孟惟仲犹豫不决,就说道:“棉能织线,我倒是知道。早年间我在西域等地行商的时候,见过当地的百姓用棉花织线。 当地百姓也有用棉花织布的。 只是纺织出来的布料差强人意。 而且棉花始终不比丝、麻,仅有一小部分的人在种植。 根本无法大量的拿来纺织。 眼下只有西北的一些边军,为了御寒,借用棉花织的布料,其他地方根本看不到。” 慕崇、孟惟仲二人齐齐点头。 棉花早在南北朝时期就传入到了中华,只是大多种植在边疆地区,中原腹地的许多人并不知道棉花的好,并没有大量种植。 一直到了宋末元初的时候,才被中原腹地大规模种植,并且还借此出口牟利。 现在棉花尚没有在中原腹地大面积种植,所以很多人还不了解这个东西。 早在保州的时候,寇季见到了朝廷送来的棉衣的时候,就问过保州当地的百姓,保州当地的百姓没几个认识棉花的。 回到了汴京城里以后,寇季也关注过此事。 朝中对棉花在意的人,似乎没几个。 唯有西北边陲的一支镇守的禁军守将,觉得此物御寒不错,所以给手下的将士们弄了一些,填充在了布料里,充作了棉衣。 那位禁军守将,也给朝廷上过书,请求朝廷大面积的推广种植棉花。 但是朝廷并没有理会他的提议。 在朝中重臣眼里,大宋的良田用来种粮食,都不够用,哪还有闲地方种植棉花。 后来这支禁军换防的时候,换下了棉衣,被一股脑的丢尽了库房。 若不是寇季当时急着要衣物给保州的军民御寒,这些棉衣说不定能堆在朝廷的库房里堆到发烂。 也正是因为如此,棉花在大宋的种植情况,寇季也了解。 寇季笑眯眯的对慕崇三个人道:“你们可别小瞧棉花这东西,它纺织出的布料,虽然比不上丝织品,但是比麻织品要好。 最重要的是,这东西不需要担心蚕期。 它可以存储,只要种植的够多,纺织作坊可以一年四季不停歇的织布。” 慕崇三人眼前一亮。 慕崇追问道:“产量呢?对地有没有什么要求?” 寇季笑道:“关陕等地能种,江宁等地也能种……产量不小。” 慕崇三人眼前再次一亮。 关陕、江宁,横跨大宋南北。 也就是说棉花在大宋大部分地方都能种植。 至于种了棉花,占了地,无法产粮的问题,却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他们是商人。 商人逐利。 只要种植棉花比种植粮食获利多,他们当然选择种植棉花。 “我派人去西域,弄点棉花回来?” 钱乐兴致勃勃的提议。 倒不是说钱乐好糊弄,而是他对寇季有信心。 处理流民的问题上,他不怎么看好寇季,但是在做生意上,他很信服寇季。 因为他目前为止,还没见过寇季在生意场上吃过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5章 以利诱之 “不急……” 寇季摆手笑道:“棉花你带回来以后,我们还要研究如何纺织,如何大规模的种植。这中间需要的时间可不短。 我们等得起,可是那些流民却等不起。 所以,棉花纺织只能作为长久之计,却不能用来改变眼前的状况。” 慕崇三人听到这话,兴致小了不少。 棉花从大规模引进,到大规模种植,再到大规模的纺织,少说也得一年多。 也就是说,他们要大规模的用流民中的妇人,少说也得一年多以后。 在此之前,他们只能弄一些麻、毛纺织的作坊,小打小闹一下。 用不了太多人。 若是白养那些流民一年的话,代价有些太大。 寇季见他们三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三人的心思。 毕竟,他们四个人之间的谈话,从一开始就是由他在掌控。 寇季盯着三人,又笑道:“那你们知不知道镔铁?” 慕崇三人听到镔铁,一瞬间瞪起了眼睛。 盐、铁,那可都是官营的。 寻常人可插不上手。 大宋朝中那些私底下贩卖铁的,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官方背景。 镔铁就更不用说了。 镔铁属于舶来品,一到大宋,就全部被大宋朝廷所掌控,用来锻造军械。 别说是寻常人了,就是朝中的官员,也不一定能够掌控镔铁买卖。 所以寇季提到镔铁的时候,三个人的心脏就像是被揪了一下一样。 钱乐强咽下去一口唾沫,声音颤抖的询问寇季,“寇工部有办法让我等贩卖铁?” 贩卖镔铁,可不仅仅是能赚钱。 若是能贩卖到其他诸国,那他们立马能成为其他诸国的座上宾。 寇季瞥了他一眼,哭笑不得的道:“你想什么呢!盐、铁都是朝廷在控制。镔铁就更不用说了。我就算想办法帮你们弄来铁的买卖权,你们敢把铁卖出去吗?” 慕崇三人一愣,尴尬的摇摇头。 他们很想大声的告诉寇季,他们敢。 但是碍于寇季的身份,他们不敢在寇季面前说出这种话。 寇季在三人尴尬的神色中道:“之所以跟你们提到镔铁,并不是为了让你们贩卖镔铁。” 钱乐苦笑道:“那您提它作甚?” 寇季坦言道:“你们三位知道,我朝并不产镔铁。我朝的镔铁,全从海上而来,所以价格异常高昂。除了朝廷以外,寻常人根本没办法惦记。” 慕崇三人点点头。 寇季说的,他们三个人都知道。 但是他们没有开口,因为他们知道,寇季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 寇季紧接着又道:“镔铁由朝廷控制,我们自然不能插手。但是我府上的匠人,可以用寻常的铁矿,铸造出比镔铁还要好的铁,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慕崇三人一瞬间瞪大两眼,一脸震惊。 比镔铁还好的铁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廷以后很有可能会抛弃镔铁,采用新铁锻造军械。 寇季见三人一脸震惊,又笑眯眯的道:“成本很低,比寻常的铁贵一些,但是比镔铁却便宜数倍。” 慕崇三人眼中一片火热,像是有火焰在他们眼中燃烧。 比镔铁好,比镔铁还便宜? 那朝廷必然会采用新铁锻造军械。 以后朝廷每年锻造军械的花费,岂不是有一大半落入他们囊中了? 钱乐磕巴着问寇季,“真有?真有这手段?” 寇季缓缓点头。 慕崇三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坚定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笑眯眯道:“但是锻造新铁,需要大量的人手。” 慕崇三人齐齐对寇季一礼,道:“全听寇工部吩咐。”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有慕、钱、孟三家支持,他处理流民安置的问题,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这三家经商多年,手里不仅有钱,还有粮食,人脉,人手。 这些都是寇季所需要的。 “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你们三家各两成份子,我一成。” 寇季笑着说道。 慕崇三人没有犹豫,齐齐点头。 对于剩下的那三成份子去哪儿了,不需要寇季多言,他们心里也清楚。 他们干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买卖,教一点保护费是应该的。 毕竟,仅凭他们自己,还守不住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买卖。 商定妥当了以后。 寇季就吩咐三人道:“安置流民所需要的粮食,朝廷自然会解决。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药材、石灰、木料、匠人、石料等物。” “药材和石灰交给我。” 慕崇主动请缨。 钱乐笑呵呵的道:“那我就负责木料?” 孟惟仲瞪了他二人一眼,叹气道:“那我负责匠人和石料。” 很显然,匠人和石料对于他们三人而言,是最难准备的。 慕崇、钱乐抢先了一步,抢走了最容易的东西。 孟惟仲就只能啃硬骨头。 “速度要快……我要在流民们涌到汴京城的时候,见到第一批东西。” 寇季开口叮嘱。 慕崇三人会心一笑。 “寇工部只管放心,我三人在商人当中,还有几分威信,我们要什么东西,别人不敢不给。” 顿了顿,慕崇又补充道:“官面上的事情,就有劳寇工部了。” 寇季点头道:“这个你们可以放心,朝廷已经把此事全权交给了我们工部。你们出去也可以对其他商贾说,你们是在跟工部合作。” 慕崇三人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跟寇季合作,只能算是私底下的官商合作。 但是跟工部合作,那就不同了。 那就等于他们在帮朝廷做事。 帮朝廷做事,在很多方面,他们都能享受到便利。 比如关税。 “速度要快!” 临走的时候,寇季再次提醒了一句。 慕崇三人再三保证,一定会在寇季需要的时候,把寇季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好。 寇季辞别了慕崇三人,安抚了几句仍旧在担忧他的陆铭。 回到了府上以后,就看到了向嫣带着府上的仆人,在往外一个劲的搬钱。 寇季见到这一幕,微微一愣。 上前,踱步到了向嫣身边,疑问道:“嫣儿,你把府上的钱财搬出来做什么?” 寇季交代过向嫣,让向嫣回头把府上的铜钱送到江陵的铸币作坊去。 可眼下城外的洪水刚退,各处都是一片淤泥,根本不可能把钱运送出去。 面对寇季的疑问,向嫣放下了手里的账本,认真的道:“当然是花钱消灾,帮相公你保住官位。” 寇季愣了愣,哭笑不得的道:“你以为我要用府上的钱财去赈济流民?” 向嫣理所当然的道:“相公如果不打算用府上的钱财去赈济流民,那为何会答应下帮流民营造屋舍的事情?” 寇季笑问道:“你舍得?” 向嫣神色一黯,回头瞧了一眼堆满了院子的钱财,咬着牙道:“妾身当然不舍……可比起相公你的官位,这些钱财不算什么。” 寇季哈哈大笑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向嫣认真的道:“妾身跟娘家的那些眼皮子浅薄的人不同。妾身知道,官位才是相公你的根本。若是你没有了官位,咱们家就算有再多钱,也守不住。” 寇季笑着点点头。 向嫣埋怨的瞪了寇季一眼,“相公,你下此可别再这么冲动了。再这么冲动,以后我们夫妻二人,还有祖父,就只能陪着你一起吃糠咽菜了。” 寇季笑道:“放心吧。此次赈灾,估计不会用到府上的钱财,就算要用,也不会太多。” 向嫣愣了愣,拽着寇季紧张的提醒道:“相公,赈灾可不是小事。答应了流民的事情,你一定得想方设法做到。不然,那些流民被人一煽动,很有可能就会暴乱。 到那个时候,你就会被说成是导致流民暴乱的罪魁祸首。 虽说以你的官位,还不至于被斩首。 但是罢官去职是在所难免的。 你若是被罢官去职了,过上了苦日子,妾身也能陪着你。 但是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官员,一定会趁机拿捏你。 妾身陪着你吃苦不要紧,但是妾身不想看到你受委屈。” 向嫣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寇季却张开了双臂,把向嫣揽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 向嫣愣了愣。 寇季低声道:“让你担心了……” 向嫣浑身一颤,眼泪一瞬间就下来了。 从寇季那日离开了寇府以后,她提起的心就没放下过。 纵然中间寇季派人回府传过话,她心里也依然放不下。 直到再次见到寇季,她心才放下了一点。 但仍旧在为寇季担忧。 担忧寇季处置不好流民的问题,会被罢官去职,会被嘲讽,会受委屈。 直到寇季把她揽进怀里,说出了一句安慰的话以后,她才彻底的放下心。 “劳累了几日了,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寇季拍着向嫣的肩头,轻声说了一句。 向嫣止住了泪水,重重的点头。 寇季送向嫣回到四君园歇下以后,重新出现在堆满钱财的院子里,吩咐寇忠把钱财重新搬回府库。 然后他换上了一身衣服,带上了几个随从,出了府门。 一出府门,就撞上了刘亨、曹佾。 在刘亨、曹佾二人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黑压压的一群人,粗略估计,有数百人。 刘亨见到了寇季,开口嚷嚷道:“四哥,听说你接下了一个麻烦的差事,我带了一些人,过来给你帮忙。若是不够,我把封桩库和皇城司的人也喊过来。” 曹佾对寇季抱了抱拳,道:“四哥,我能调遣的人,不到两百,如今全部交给你,听你差遣。” 寇季走上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感慨道:“好兄弟……” 刘亨、曹佾重重的点头。 “好兄弟……” 寇季吩咐道:“让你们的人先各自回府,回头需要的时候,我再召他们过来。你们两个陪我出去走走。” 刘亨、曹佾二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他们打发了跟随他们而来的人先回府。 然后各自带了几个侍卫,跟在了他们身后。 三个人结伴,往汴京城外走去。 一路上。 刘亨、曹佾二人担忧的询问寇季为何接下这个差事。 寇季笑眯眯的道:“因为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 刘亨、曹佾二人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刘亨苦着脸道:“四哥,你就别骗我了。历来安置流民都是个麻烦事。那有什么利益可以图谋的?若是春夏,或者秋初,那还能想办法安排这些流民以工代赈。 可眼下是秋冬交替之际,再过不久就入冬了。 想找个办法安排这些流民以工代赈,也不可能。 哪有什么利益可图的?” 寇季瞥了他一眼,笑道:“若是所有人都能看到这其中的利益,那怎么显示我高明啊?” 刘亨、曹佾二人闻言,先是一脸惊愕。 随后相继撇了撇嘴。 显然不相信寇季的话。 寇季笑道:“现在不相信没关系,等流民们涌到了汴京城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刘亨不相信寇季的话,但寇季既然做了决定,他自然要支持。 他对寇季道:“四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寇季笑道:“你们两个,回头各派出一些人手过来,帮我清理清理流民中那些暗中闹事的人。” 刘亨除了掌控着封桩库,还在皇城司任职,皇城司内不止有大批的探子,还有不少目光毒辣的执法者。 曹佾在刑部,手底下也有一批目光毒辣的执法者。 从他们二人手里借调人手,处理流民中那些暗中闹事的人,再合适不过。 刘亨、曹佾二人听到了寇季的要求,满口答应了。 虽说他二人在没有接到内庭文书的情况下,就答应带着衙门里的人出来帮助寇季,有些不妥当。 但他们的上官也不会因此为难他们。 刘亨借调的是皇城司的人手,皇城司的主官是他爹刘美。 刘美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 曹佾借调的是刑部的人手,刑部尚书目前仍旧有王曾兼任。 曹佾跟王曾没什么交情,可寇季跟王曾交情不错。 曹佾带人出来帮寇季,王曾也不会说什么。 不仅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会帮他掩饰一二。 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处。 洪水虽然退了,但是城门依旧紧闭着。 寇季出具了腰牌,守门的将士才打开了门户,放他们三人出了汴京城。 一出城,三人齐齐一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6章 心不够硬的李迪 城墙下,淤泥里。 李迪前后衣襟塞在了腰间的腰带里,光脚站在一块木板上,指挥着禁军将士们,在收殓那些被洪水冲击到了汴京城城墙下的尸骸。 他双脚上沾满了泥浆,却浑然味觉,恼怒的喝斥着那些站在木板上不肯下淤泥里的禁军将士。 喝斥了许久,见有些禁军将士仍旧不肯下淤泥,他就先迈入到了淤泥里。 李迪一个参知政事,尚且不顾危险,不顾肮脏,在淤泥里走来走去。 其他的将士们,背后纵然有通天的背景,也得放下身段,进入到淤泥里。 城墙下的淤泥并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只到膝盖处。 城墙两丈开外,那就深了。 有禁军将士去试了试。 差点没埋进去。 那里是护城河的位置,淤泥最深的地方,可以达到一丈。 李迪大骂着,让禁军将士们别不知死活的去拿命冒险。 只让他们清理城墙下的尸骸。 一具具的尸骸被从淤泥里拽出来,然后放在木板上,在顺着木板划出去。 最终堆积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座尸山。 尸山堆积在一起后,李迪就让人提着猛火油,倒在上面,就地焚烧。 浮尸无论是送进城,还是在城外久放,都有可能引起瘟疫。 所以只能就地焚烧。 大火从燃起了那一刻起,就没熄灭过。 李迪拽着寇季,站在尸山不远的位置,让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 “你若是安置不好那些流民,到时候堆积起来的尸山,只会更加庞大。” 李迪仅仅的拽着寇季的胳膊,声音略带颤抖的叮嘱。 寇季盯着那在火焰中迅速燃起的脸颊、尸骸,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脸色惨白的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李迪拽着寇季的胳膊用力的几分,道:“老夫知道你有本事,你祖父也知道,王曾也知道。我们知道你敢立军令状,就一定有办法安置那些流民。 可我们在朝堂上依旧想阻止你,你知道是为什么?” “呕~” 寇季猛然弯下腰,狂吐了起来。 直到把肚子里的东西吐空了,吐出了酸水,才脸色惨白的仰起头。 眼睁睁的看着浮尸被烧焦了,烧化了,变成了焦尸、尸油,他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虽说此前在保州的时候,他也曾火烧辽军。 但那个时候他坐在城门楼子,耳听着城外的惨叫,却没去看城外的惨状。 现在不同,李迪拉着他,非要让他看。 他不仅要看眼前的惨状,还得回答李迪的问题。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寇季声音低沉的说。 李迪追问道:“为什么?” 寇季干呕了一声,道:“你们怕我肆意妄为,最终酿成这种惨剧。” 李迪狠声提醒道:“不是惨剧!是草菅人命!” “对!草菅人命!” 寇季被迫重复了一句。 李迪指着燃烧的尸山,问道:“你若处理不好流民,他们就是这个下场。现在,你还敢去安置流民吗?” 寇季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疑问道:“为什么不呢?” 李迪瞪起眼。 寇季坦然道:“流民交给我,纵然我处理不好,或许会出现尸山。若是交给了朝中其他官员,那就不是尸山能够挡得住的了。 王相昨日说过,历来朝廷处理流民,几乎都是十存其一。” 李迪听到这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他不是在生寇季的气,而是在生朝廷里那帮官员们的气。 他气那些官员们不作为,没有好办法能让流民全部活下来。 也气自己没有好办法能拯救所有流民。 在他心里,那些流民没有死于洪水,那就是上天的恩赐。 是上苍让他们活下来的。 可若是因为朝廷安置的不够妥当,那就是人祸。 天灾面前,他无能为力。 但是人祸,他始终觉得,是可以避免的。 李迪气的浑身哆嗦,嘴上却没饶过寇季,“老夫就在你背后盯着,盯着你安置那些流民。若是那些流民死的太多,老夫就用朝笏,敲碎你的脑袋。” 寇季听到这话,不乐意了,“李爷爷,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洪水过后,那些流民们流离失所,长途跋涉的赶到汴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的,肯定会染上各种各样的疾病。 所以到了汴京城以后,有些人熬不住了,又或者是重病缠身,必然会死。 寇季又不是神仙,他没办法从阎王手里抢人。 李迪蛮横的道:“老夫不管,老夫就盯着你,老夫就不讲理。” 寇季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迪明显是被城外的尸骸们刺激到了。 所以才如此失态的给他施加压力。 寇季就这么陪着李迪,看着面前的尸山化成了灰烬。 当尸油顺着淤泥,横流在地上,燃起熊熊大火的时候,李迪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寇季赶忙扶起了李迪,长叹了一声,道:“李爷爷,不是说,能当官,能当大官的人,都心如铁石吗?” “老夫没喝过人血,所以这心,至今都是肉的……” 在寇季搀扶下,李迪站起身,哀伤的说了一句。 寇季缓缓点头,扶着李迪往汴京城内走去。 走到城门洞子下的时候,李迪仅仅的拽住寇季,眼中微微泛红的道:“娃儿,你要记住,这人当多大的官,掌多大的权,都不能把那些跟我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成畜生!” 寇季听出了李迪话里的分量,郑重的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李迪点点头,在寇季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进了城门洞子。 进了汴京城。 二人并没有离开。 为了应对即将涌来的流民,朝廷特地在汴京城的几处城门口,设立了军帐。 每座军帐里,都有人坐镇。 每座军帐背后,陆续有人运送粮食过来。 寇季陪着李迪在军帐里坐下以后,就得到了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 此番黄河泛滥,受灾的地方不只有汴京城,整个开封府内的各县,几乎都遭遇了洪水。 开封府外,还有两州的百姓,遭遇了洪水。 受灾的百姓多达三十多万人。 其中有一部分受灾不严重的百姓,在当地官府官员们率领下,已经开始灾后的重建和安置工作。 对于这些当地官府的官员而言,这可是难得的捞政绩的时候,所以很少有人推脱。 但是更多的百姓,在成群结队的向汴京城里涌来。 一场洪水,让他们变得一无所有。 除了到汴京城里讨一口皇粮吃以外,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活命的办法。 “粗略估计,灾民有二十万之多……” 李迪丢下了手里的文书,痛苦的闭上眼。 寇季听到这个数字,心头微微一跳。 二十万无家可归的流民的安置问题,可是一个大问题。 汴京城不同于保州。 寇季在保州的时候,可以领着保州的军民去吃大户,去抢去夺。 可在汴京城却不行。 “朝廷给流民划拨了多少地方,让他们安家立业?” 寇季追问。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若是没有足够的地方供给流民生活。 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安置这些流民。 李迪闻言,杀气腾腾的道:“城外的地方,你看中了那块,就把流民安置在那块。若是占了谁家的田产,朝廷回头自然会有所补偿。 若是谁不同意,你来告诉老夫。 老夫亲自去找他们。” 很显然,若是有人在这件事上使绊子,李迪一定会让他见识见识刀子的厉害。 听到李迪这话,寇季也就放心了。 寇季对李迪拱了拱手道:“那小子就先下去准备了。” 李迪阴沉着脸点点头。 寇季出了军帐,直接回到了府里。 随后他召集了刘亨、曹佾、张成、慕崇、钱乐等人商量了一番。 …… 两日后。 慕崇到了寇府,找到了正在拿着图纸给匠人们讲解的寇季。 “寇工部,您要的第一批东西,我们的人已经运到了汴京城外,就在城外的五丈河上停着。只要您一声令下,东西随时能送到您指定的任何地方。” 寇季听到这话,心头一震。 “好!” “让你的人,速速把东西搬到南城门外。到了北城门外,找刘亨,刘亨会告诉你们,把东西放到什么地方。” 寇季吩咐了一声。 慕崇答应了一声,出了门,就去找慕府的管事搬东西。 寇季不由的感叹,“商人的办事效率,就是比朝廷快……” 朝廷的赈灾粮食还没有运送到位。 慕崇等人答应寇季的东西,就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并且还运送到了汴京城。 朝廷的赈灾粮食,是从距离开封府最近的常平仓里调过来的。 从朝廷的文书送达以后,一直到今日,依旧没有运到。 慕崇走后,钱乐、孟惟忠,相继到了寇府,告诉寇季,他们准备的第一批东西,已经运送到了汴京城。 三人之中,唯有钱乐运送的木料,出现了一点意外。 钱乐的木料走的是水路,是扎成木舟,沿水流下来的。 在运入汴京城的时候被汴河上巡视的水军给拦下了。 寇季让人去曹府,给曹玮打了一声招呼,水军痛快的就给钱乐木料运输队伍放行了。 寇季要的第一批东西运到了以后,他带领着府上的匠人,出了汴京城。 经过了两日的晾晒。 城外的淤泥,已经开始渐渐凝固。 许多淤泥凝固的泥块,裂开了一道又一道的大口子,向外翘着泥皮,人踩上去以后,嘎巴嘎巴响。 淤泥虽然凝固了,人走在上面也没有多少危险,但是车马却很难通行。 在淤泥块上面,随处可见的是禁军将士。 他们依照朝廷的命令,在搜罗城外的那些尸骸。 一个个的浮尸,被从淤泥块中拽出来,堆成了一堆。 一场场燃烧的大火,在汴京城四处升起。 寇季带着匠人们,踩着淤泥块,到了汴京城北城门外。 寇季之所以选中北城门外,有两点。 其一,北城门外地势比南城门外高一些,洪水奔流而下的时候,北城门受灾远没有南城门严重。即便是有淤泥,淤泥也没有南城门外那么深。 其二,北城门外建有一座皇家园林,所以北城门外周遭的大片土地,皆是皇庄。 占据了皇庄安置流民,就不需要再因为田地的问题,跟其他人去扯皮。 寇季等人到了以后,刘亨等人早就到了。 慕崇等人正指示着劳力们在搬东西。 刘亨则带着人,用一块块的青石板,硬生生的在空地上砌出了一片可以放东西的地方。 寇季拽住了刘亨,疑问道:“你从哪儿弄到的青石板?” 刘亨指了指不远处被洪水侵蚀了一半的瑞圣园。 寇季一脸愕然。 刘亨大大咧咧的道:“瑞圣园建在一个矮丘上,洪水只侵蚀了外墙,里面也只侵泡了几个院子。院子里的青石板被水泡松了,一撬就出来了。 反正瑞圣园现在没人管,我就撬出来先用着。” 寇季听到这话,哭笑不得,指了指刘亨,却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回头想个办法,把此事告诉朝廷,借着安置流民为由,免了你的罪责。” 寇季叮嘱了一句。 刘亨点点头。 然后二人就盯着慕崇、钱乐、孟惟仲的人开始搬东西。 刘亨看着慕崇等人手底下的那些劳力们扛着包裹,在淤泥块上快速的奔走,有忍不住感叹道:“慕、钱、孟三家办事,比朝廷还靠谱啊。” 寇季淡淡的道:“很多时候,钱要比命令更管用。” 刘亨侧头看向寇季,疑问道:“怎么讲?” 寇季指着正在指示着劳力搬东西的慕崇道:“慕崇一口气雇了十一条大船,告诉所有的船老大,谁先把东西送到汴京城,赏黄金二十两。” “然后船老大们就争先恐后的划着船,把东西送到了汴京城?” “不错……” “若是慕崇命令他们呢?” 刘亨发问。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或许他们会到的比朝廷的粮食还要晚。” 刘亨长叹了一声,道:“朝廷啊……” 他并没有开口说出朝廷的什么过错。 但从他的语气里,明显听出了他对朝廷办事效率的不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7章 并不可怕的流民 劳力们从中午一直搬到了傍晚,才搬完了所有的东西。 在此期间,寇季、刘亨等人也没闲着。 寇季带着府上的匠人们,在泥地里清理出了一块地方,垫上了木板,开始营造烧水用的大灶头。 刘亨则带着人,扒了瑞圣园的墙壁,用墙上的砖石,营造了一个巨大的水池。 李迪在傍晚的时候到了北城门外,见到寇季带着人在营造大灶头、水池,疑惑的凑上前问道:“修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寇季随手把手里的泥胚子递给了一个府上的匠徒,搓了搓手上的污泥,道:“烧水,给那些流民们泡一泡,驱除一下身上的寒气,洗干净他们身上的污秽,这样就不容易生瘟疫。” 李迪听到营造的大灶头、水池,是给流民们用的,并且是用来防止瘟疫的,就催促道:“那该多造一些。你们既然扒了瑞圣园的西墙,那就干脆把其他三面墙一起扒了。 上面的砖石足够你们营造好几座大水池。” “朝廷不会怪罪?百官们不会弹劾?” 寇季疑惑的盯着李迪。 拆毁皇家园林,那可是一则重罪。 若不是刘亨在他到北城门外之前,已经对瑞圣园动手了,他一定不会动瑞圣园里的东西。 李迪瞪起眼,喝道:“借皇家一角,为流民们栖身,有何不可?你要真担心百官们弹劾,大可以把这件事推到老夫头上,老夫一力承担。” 寇季赶忙摆手道:“那倒不用……” 寇季之所以追着李迪问清楚这件事,就是害怕刘亨因为私毁皇家园林的事情,惹上麻烦。 如今听李迪这么说,那就说明特殊期间,拆毁皇家园林的罪责并不重。 既然如此,那他就没必要再担心。 李迪哼哼了一声,对不远处正领着手下人扒墙的刘亨喊了几句,让刘亨多叫些人,快点扒,快点建好水池、灶头。 寇季见李迪急吼吼的在催促刘亨,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凑到李迪身前,小声问道:“流民要到了?” 李迪阴沉着脸,点头道:“前去探查的斥候已经回来了,第一批流民已经涌到了汴京城外十里处的地方。有人或许会连夜赶过来,但是大批的流民,应该会在明日到达汴京城。” 寇季神色凝重的点点头,询问道:“粮食还没到?” 提到粮食,李迪脸色更难看了,“那群天杀的都该死……朝廷的文书已经送过去了快三日了,他们的粮食还没有运到。 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耽误一刻,就会有流民因此丧命。” 就在李迪咬牙切齿的骂人的时候,慕崇抹着额头上的汗迹,喘着气走到了寇季面前,拱了拱手,道:“寇工部,第一批东西已经尽数卸下了。 我们三人就不再这里多留了,我们还要回去催促第二批、第三批的东西。” 寇季赶忙拱手还礼道:“有劳了……” 慕崇没有多言,对寇季拱了拱手,对李迪拱了拱手,带着他的人手离开了汴京城北城门外。 李迪望着慕崇等人远去的背影,皱眉道:“你在借助商贾们的力量在帮你安置流民?” 慕家的生意做的够大,又是皇商,所以朝中的官员对慕家有印象。 慕崇近期为了忙活交子铺的事情,一直盘桓在汴京城内,李迪见过他一面,所以知道他的身份背景。 寇季点点头,道:“算是吧……” 李迪沉声提醒道:“商人们狡诈,重利轻义,你跟他们合作,小心被他们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寇季淡然笑道:“但是他们办事效率足够快啊。我问他们要了一些东西,他们很快就给我送到了这里。” 李迪沉吟了片刻,对寇季吩咐道:“带老夫去瞧瞧……” 寇季点头,带着李迪绕过了刚刚修建的水池、灶头的位置,到了距离他们不远处,对方货物的地方。 首先入眼的是,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木料,木料被侵湿的牛皮绳捆着,一堆堆的堆成了一片。 在木料后面,是一个个用皮毯子包起来的四方堆。 整整齐齐的四方堆,足足有上百。 李迪看着这些东西,愣了又愣,他疑惑的回头问寇季,“里面都是什么?” 寇季盯着那些四方堆,道:“药材、石灰、石料等物,用牛羊皮毯子包着,是为了防潮……他们怕我来不及帮流民营造住的地方,一家还添了三千顶帐篷。” “药材?帐篷?石灰?石料?” 李迪愣愣的重复了一下这四样东西。 四样东西中,任何一样都比粮食难搜集。 李迪神色复杂的在那些四方堆上瞥了一眼,背负着双手,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回到了南城门的军帐里以后,李迪草拟了一封文书,丢进了宫里。 宫里很快给予了批复。 都亭驿的八百里加急,连夜把朝廷批复的文书,送到了各处押送粮草的督粮官手里。 文书上的内容很简单。 限期,明日五更时,各处先遣运粮队伍,务必把粮食运送到汴京城外。 迟一个时辰,斩督粮官。 迟两个时辰,斩护粮将校。 迟三个时辰,斩都头、部头。 …… 迟五个时辰,一体斩决。 五斩令下发到了所有运粮队伍里以后,押运粮草的督粮官们終于慌了,他们不敢再在路上耽搁,连夜打着火把,押送着粮食往汴京城里冲。 遇到了大水阻路,又或者淤泥挡路,他们就干脆用手提肩扛的方式,运送粮食。 …… 李迪在北城门处受到了刺激,回去以后下达了五斩令的事情,寇季并不知情。 在李迪走后。 寇季找上了孟惟忠送过来的匠人们,会同寇府、曹府、刘府、李府的匠人们一起,连夜在北城门处的空地上开始规划营造屋舍的事情。 由于流民们安置数量较大,不可能一股脑的堆放在一起,也不可能按人头给他们营造屋舍。 所以寇季规划了几个区域,打算分开安置。 首先搭起来的是帐篷,在屋舍没有营造好之前,帐篷就是流民们暂时安置之所。 屋舍需要等到流民到了以后,从中挑选出了青壮以后,才能开始营造。 但是区域,寇季得先规划好,避免生乱。 匠人们除了连夜搭建帐篷,营造水池、灶头外,还用泥胚营造了几处五谷轮回之地。 寇季一直带着匠人们,忙到了翌日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 李迪派人告诉了寇季一声,说是第一批的流民到了,让寇季早做准备。 由南、东、西三方而来的流民,会在东、南、西三方的城门处,喝一碗热粥,暖和了肚子以后,才会被送到寇季所在的北城门处。 由北而来的流民,则会被寇季直接吸纳。 北城门处也设有粥棚,由寇季直接管辖。 西南方应该是受到了洪水侵害最严重的地方,所以最先涌到了汴京城的,也是西南方的流民。 流民们在西城门、南城门,讨了一口吃的以后,就被带到了北城门处。 第一批流民送到北城门外的时候,汴京城里一些等着看寇季笑话的百姓、王孙公子,一个个凑到了北城门外,驻足观看。 一些王孙公子们还跨着马,在流民队伍的两侧来回奔跑,似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 寇季吩咐了一声刘亨,让刘亨带着皇城司的人,把他们尽数拿下。 流民队伍在一个官员引领下,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着那些流民,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衣着破烂的到不多,大多人一无所有,仅有一些人拿着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还有人挑着担子,担子里坐着孩子,还有三两个人推着独轮车,车上有妻儿老母。 或许是因为他们之前在南城门口喝过了热粥的关系,所以他们脸色也算红润,就是有些脏兮兮的。 他们像是一个个受惊了的兔子,看到谁都是一副害怕的神情。 也不说话,就是睁大了眼睛,齐齐的盯着你。 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只有他们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白眼仁。 寇季在流民们注视下,走到了流民们面前,朗声道:“本官寇季,添为管勾工部公事,负责诸位今后的衣食住行。” 寇季话音落地,流民们依旧愣愣的看着他,没人说话。 寇季唯有继续说道:“到了我管辖的地方,我希望诸位能够遵守我的规矩。” 流民们依旧看着他,没有说话。 寇季盯着他们,又道:“你们中间可有族老、乡老?” 听到寇季询问族老,流民群中才有了一些反应。 两位年迈的老者,在流民们簇拥下,出现在了寇季眼中。 两位老者见到了寇季,先齐齐施礼。 其中一位老者介绍道:“寇工部,小老儿乃是开封府治下,祥符县,小王乡,陈氏宗族族老陈敬。” 陈敬指着他背后的流民为寇季介绍道:“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人是我小王乡的人。” 另一位老者介绍道:“寇工部,学生乃是开封府治下,祥符县,李王乡乡老,王田升。” 王田升指着身后的流民道:“这些百姓当中,大部分都是我李王乡受灾了的百姓。” 寇季听过了二人的介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看向王田升,疑问道:“本官面前,你自称学生,可是有功名在身?” 王田升神色倨傲,嘴上却谦逊的道:“谈不上什么功名,淳化年间,太宗开恩科取士,学生侥幸在开封府秋闱中被取中。”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他对陈敬、王田升二人吩咐道:“既然灾民中,有不少人是你们二人所在的乡里的百姓,那么你二人就应当配合本官,安置他们。” “小老儿(学生)遵命。” 寇季给陈敬、王田升二人说了一下流民安置的流程。 他二人听完了以后,用及其粗暴的语言,给流民们大致复述了一遍。 流民们偏偏就喜欢听他们二人粗暴的语言。 等他们二人给流民们解释清楚了寇季是做什么的,要帮流民们做什么以后,流民们看着寇季的目光多了一些信服。 所以,随后不论是寇季把他们扔进了泡着石灰的水池子,还是扔进了热水池子,他们都没怨言。 流民们洗过一番后,寇季给了他们一些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换上,然后给他们指定了暂时歇息的帐篷。 在路途中染上疾病的,送到了大夫们坐镇的帐篷里医治。 无病无灾的青壮男女,一人喝了一碗预防疾病的药以后,被寇季分派出去做工。 青壮的男子,跟随着匠人们,去清理木料,夯土成墙(用木柱绑起来,留出一定的距离,填充进去湿土,然后人力捶打,一点点加高,变成墙壁)。 青壮的妇人、女子们,被安排着去割干草,捡洪水冲下来的枯枝、枯树等物。 还有一部分妇人,被分派到了一座水池旁,清洗流民们换下来的衣物,等晾干了以后,缝缝补补,交给下一批的流民穿。 寇季发现,在陈敬、王田升二人配合下,流民们出奇的温顺,挑事的、说闲话的、怨天尤人的,很少很少。 偶尔有一两个说闲话的,不等寇季开口,陈敬、王田升二人就会冲上前去,给他们一脚,然后把他们祖宗十八代扯出来数落一遍,骂的他们抬不起头。 寇季让刘亨、曹佾二人带来的镇压流民当中闹事的人手,愣是没有用上。 李迪在寇季安置流民的中途,过来了一次。 他押送了一批粮食,交到了寇季手里。 叮嘱了寇季一番,这些粮食要供给流民吃多少多少时间以后,就离开了。 其实他押送粮食过来是假。 过来看看寇季如何安置流民,才是真的。 眼见着寇季借着流民中的乡老、族老,把流民安置的妥妥当当的,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因为在他眼里,寇季做的这一切,远比朝廷以前任何一次赈灾做的都要好。 他心服口服。 他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小声的提醒了一下寇季,“第一批赶过来的流民还好,没有饿太多时日,所以很好管束。但是往后来的流民,可就没那么好管束了。 记得一定要小心应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8章 三锭脚踏纺车(今晚两更……) “小子明白……” 寇季对李迪拱手说道。 李迪点点头,长吁短叹的离开了北城门处。 李迪离开以后,先后又有两批流民被送到了北城门出,寇季依照了之前的法子,从中挑选出了一些有威望的乡老、族老,约束他们。 配合着寇季、刘亨、曹佾三人从衙门里带来的衙役,把流民安置之所,管理的井井有条。 傍晚的时候。 寇季亲自掌勺,给流民们分派了粥食。 流民吃过了东西以后,各自回到帐篷里睡下了。 由于没有被褥、床榻等东西,所以帐篷里皆铺满了白天的时候,妇人们割回来的干草。 流民们整个身躯躺进干草里,虽然谈不上有多暖和,但也不会冷,更不会因此冻死。 对他们而言,有帐篷、有干草,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在来汴京城的路上,他们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有一口饱饭吃。 根本没敢想,朝廷还会给他们地方住。 流民们劳累了一天睡着了,寇季却没睡,反而带着府上的匠人、工部的文书官、流民们推举出来的乡老族老,在检查白天的劳动成果,以及为明日迎接流民做准备。 妇人们白天收割了一天的干草,捡了一天的枯枝、涝柴,在瑞圣园门口,堆了十几堆。 这些劳动出身的妇人们,真的很勤快。 寇季还担忧她们偷懒,消极怠工。 她们用自己的劳动成果,打消了寇季心中的担忧。 青壮男子的劳动成果也不小。 在匠人们带领下,他们在寇季规划出来的地方,清理了淤泥,深挖了根基,并且夯土成墙,已经有了一些雏形。 相信再过几日,土墙会被打结实,到时候只要给盖上屋顶,一间间的屋舍就能落成。 寇季带着众人巡视了一圈后,回到了妇人们晾晒衣服的地方。 刘亨在空地上点燃了一堆篝火,一行人坐在了粗壮的枯木上,一边围着篝火烤火,一边说着话。 刘亨手持着一根干柴,拨动着篝火,道:“短短一日,涌入汴京城的灾民,就隐隐超过万人。此后几日,只怕灾民会越来越多。 据我洒出去的探子们回来禀告,大批的灾民还在后头。 数量最多的一批,是从南面来的,大致有五万多人。” 寇季伸出双手,搭在篝火旁边,一边烘烤,一边皱眉道:“五万多人?数量如此庞大?” 刘亨点点头,“比起小王乡、李王乡的灾民,那些灾民是真的一无所有。” 寇季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刘亨又道:“而且灾民的数量,已经远远的超过了朝廷预估的数字。” 寇季眉头一挑,沉声道:“超过了十六万了?” 刘亨重重的点头,小声的提醒道:“等到灾民全到了以后,那些帐篷根本住不下,新营造的屋舍就算落成,也很潮湿,根本没办法让灾民们居住。 你得想办法再弄一批帐篷才行。” 陈敬、王田升二人听到这话,赶忙道:“寇工部、刘封桩,我们两个乡的百姓可是已经住进了帐篷里,您二位到时候可别把他们赶出来。” 寇季瞥了二人一眼,摇头道:“放心吧。不会让你们腾地方的。” 寇季对刘亨道:“你派个人,回城去告诉慕崇三人一声,让他们再多准备一成的东西。” 刘亨瞥了其他人一眼,凑到了寇季近前,小声的询问了寇季一句,“四哥,您临时要加一成的东西,他们肯给?” 寇季理所当然的道:“为什么不呢?” 刘亨狐疑的道:“你答应了给他们什么好处?他们肯下这么大的血本?”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刘亨,“你想知道?” 刘亨重重的点头。 曹佾距离寇季很近,所以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也凑到了寇季跟前,笑道:“我也比较好奇……商人逐利,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是没有很大的利润,他们不可能下这么大的血本。” 寇季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下,笑问道:“都想知道?” 二人齐齐点头。 寇季伸出手,道:“拿钱!拿钱我就告诉你们。” 刘亨、曹佾二人一脸愕然。 刘亨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痛快的道:“我出五十万贯……” 曹佾愣愣的看向刘亨。 他不明白,寇季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为何刘亨痛快的出了五十万贯。 刘亨瞥了曹佾一眼,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在里面。 曹佾虽然搞不清楚寇季的目的,但是看到了刘亨那种眼神,他也就痛快的答应出钱。 他才刚得到万象楼的份子不久,所以还没分润到多少红利,手里没有多少钱。 所以他只能拿年底的时候,万象楼分红的红利干叫唤。 寇季等他二人痛快的答应了要拿钱以后,就笑眯眯的道:“棉花知道不?我在保州的时候跟你们讲过。” 曹佾、刘亨二人一脸疑惑。 但仍旧齐齐点头。 寇季笑道:“这东西能织布,成本比麻高一些,但是却比丝绸低。但是做衣服、御寒,都不输给麻、丝。” 曹佾、刘亨二人虽然是官宦子弟出身,但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他们也有所接触。 所以当寇季讲到此处的时候,他们已经明白了棉花织布的利益在哪儿。 但他们心头仍有疑惑。 曹佾疑问道:“棉花你给我们讲过,我们也知道一些。但这东西一团一团的,真能织布?它织出来的布匹,百姓们能认可? 还有,我在我们大宋,似乎没有见过棉花这东西。” 寇季点头笑道:“我大宋确实没有,但是西域却有。棉花不仅适合在西域栽种,也适合在我大宋的土地上栽种。已经有人派人去西域弄棉花种子了。” 曹佾、刘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又道:“至于你们说的织布问题,完全不用担心。我府上的匠人已经造出了一种纺车。不仅能用麻、丝织布,还能用棉花、羊毛织布。” 曹佾愕然的看向寇季,道:“四哥,你府上的匠人是仙人转世吗?怎么什么东西都能造出来。” 刘亨瞥了寇季一眼,垂下头若有所思。 寇季笑眯眯的道:“是不是仙人转世,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府上的匠人们造出的纺车,非比寻常。” 曹佾立马追问道:“怎么个非比寻常法?” 寇季笑道:“民间现在大部分人采用的是秦汉时期传下来手摇单锭纺车,我府上匠人却造出了一种三锭脚踏纺车。 不仅能用棉、羊毛织布,还能大幅度提高布匹的产量。 用在麻纺、丝纺上,也一样有用。” 在纺车工艺上,寇季倒没有借鉴后世的纺车、纺织机。 而是采用了我华夏先辈黄道婆的技艺。 寇季提到了三锭脚踏纺车,就是宋末元初的棉纺专家黄道婆三锭脚踏纺车造出来的。 远比古今中外驰名的珍妮机要早五百多年。 当三锭脚踏纺车演化成多锭纺纱车的时候,工作效率和产量,能跟珍妮机媲美。 可以说是人力纺织的巅峰。 但寇季并没有一下子就把多锭纺纱车拿出来。 而是准备先用三锭脚踏纺车试试水。 曹佾伸了伸手臂,嘀咕道:“手摇纺车形容的倒是贴切,但是单锭、三锭有怎么讲?” 在这个问题上,寇季没有办法给曹佾详细讲解。 寇季瞥了他一眼,道:“回头等我府上的匠人们造出来,你一看就知道了。” 曹佾点点头,疑问道:“你就是用三锭脚踏纺车,引诱的那些商人帮你的?” 寇季笑了笑,没说话。 他可没有告诉慕崇三个人三锭脚踏纺车的事情。 若是告诉了慕崇三人三锭脚踏纺车的事情,估计慕崇三个人就没心思帮他安置流民了。 毕竟,不论是棉纺,还是炼钢,那都是寇季给慕崇三个人画的大饼。 慕崇三个人并没有看到这些东西,所以心里面念叨的,肯定是先帮寇季安置了流民,然后再等寇季把东西弄出来。 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不来。 但是告诉了慕崇三人三锭脚踏纺车的事情以后,那就不同了。 三锭脚踏纺车跟他们的丝绸买卖,有着直接的利益联系。 一旦让他们三人知道了三锭脚踏纺车的事情,一定会催促着寇季弄出三锭脚踏纺车,帮他们川蜀的那些作坊更新换代。 到那个时候,他们的目光会被三锭脚踏纺车吸引,不会尽心尽力的帮寇季安置流民。 同样的,寇季也没有把炼钢的事情告诉刘亨、曹佾二人。 因为他二人知道了寇季能锻造出比镔铁还好的铁,且产量高、价格低以后,恐怕会比慕崇三人还疯狂。 毕竟曹府是资深将门,刘府如今也算得上是将门,他们二人清楚的知道,比镔铁还好的铁意味着什么。 曹佾见寇季不说话,也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他总算明白了寇季当初出城的时候,说安置流民有利可图的意图。 很明显,寇季打算借助流民之力,建立一个又一个庞大的纺织作坊。 “那我就静等着跟四哥享富了……” 曹佾笑容灿烂的说。 刘亨从头到尾却一句话也没说。 等到曹佾坐回去以后,刘亨神神秘秘的凑到寇季身前,用比蚊子还微小的声音道:“四哥,那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你弄出来的,然后假借府上匠人的名义,放出来?” 刘亨可是真真切切的见识过寇季惊天的手艺的,所以他料定,寇府上能出这么多好东西,一定跟寇季有关。 寇季笑眯眯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言。 刘亨喜笑颜开的道:“我懂我懂……” 寇季笑骂道:“你懂个屁……还不派人去汴京城给慕崇三人传话。” 刘亨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兴高采烈的去找人传话。 寇季盯着刘亨跑远的背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这厮虽然在当官以后成熟了不少,但骨子里还是有一些小孩子的心性。 刘亨走后。 寇季看向了陈敬、王田升二人,道:“以后这一段日子,灾民会源源不断的用来。数量之庞大,超乎了二位的想象。 本官赈灾的流程,二位也看到了。 所以我希望二位在以后的这一段日子里,能带领着随后而来的流民里挑选出来的族老、乡老,一起安置流民。” 陈敬、王田升二人,听到这话,皆是一喜。 寇季这明显是要放权给他们,他们没理由不答应。 二人齐齐拱手,“全凭寇工部作主……” 有了寇季许诺的权力,二人的话也就多了起来。 陈敬率先开口道:“寇工部,小老儿今日巡视了一圈,发现了一些问题。咱们眼下人数不多,您安排青壮去建屋舍,安排妇人们去捡柴火,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等咱们手里的百姓越聚越多的时候,就没那么多活可以干了。”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他听出了陈敬话里的意思。 不等他开口,王田升开口,把陈敬所要说的话,表达了一个清楚,“百姓们一旦多了,无事可做的话,很容易互诉乱想,很容易聚众闹事。 所以寇工部应当帮他们找一些事情做,不能让他们闲着,也不能让他们白吃了朝廷的粮食。 更不能让他们白受了您的恩惠。” 陈敬、王田升二人的转变,在寇季的意料之中。 一个人从底层,走到管理层的时候,做事态度、想法,不可避免的需要转变。 能完成转变的人,会在管理层稳稳的扎根。 完不成转变的人,则会很快被淘汰出管理层。 陈敬、王田升二人,在族老、乡老的位置上待了多年,算是在管理层待了多年。 他们自然知道如何进入管理层,如何快速的转变自己的身份。 对于二人的转变,寇季是很满意的。 至少,这二人态度、想法转变以后,处事就会向着他,这更便于让寇季安置、管理流民。 寇季对二人笑道:“本官会找到足够的事情让他们做,二位尽管放心。” 陈敬忍不住道:“此次受灾的百姓,数量不小。除了修路、造桥、修筑堤坝、城墙这些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但是冬日里动土,却有不妥。 不知道寇工部打算让百姓们做什么?” 寇季愣了愣,陈敬以为寇季有疑惑,于是赶忙道:“冬日里营造的路、桥、堤坝、城墙,到了春夏两季,容易裂开。 所以冬日里动土,并不妥。” 寇季失笑道:“冬日里动土确实不妥。但是十数万的灾民,总的有安身立命的地方才是。你二位今日在此地巡视了一圈,也看到了,我划出了一大批的地方,准备营造屋舍。 不论这屋舍到了春夏两季,会不会裂开。 我们都得刚他们建好,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也唯有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才能想下一步。” 王田升追问道:“朝廷打算养我们多久,明年春日的时候,会不会重新让我们回去,给我们发良田,让我们耕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29章 流民闹事 比起陈敬,他看到的更多,在意的也更多。 “你们打算到了春日,回去种田?” 寇季盯着王田升、陈敬二人一脸疑问。 王田升、陈敬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都说民以食为天,你们居然不想回去种田?” 陈敬搓了搓手,布满皱纹的脸挤成了一团,苦笑道:“小老儿当然知道民以食为天,也知道种田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该干的事情。 只是,一场洪水,让我们变得倾家荡产。 纵然到了春日,朝廷让我们回去种田,那也得等到秋日,才有收成。 可从春日到秋日,这期间的日子,我们就没办法过了。” 陈敬回望了一下身后不远处的帐篷,叹气道:“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需要卖儿卖女,才能讨一口口粮。保不齐,还会……” 说到这里,陈敬说不下去了。 王田升面色沉重的在一旁补充道:“吃树皮、嚼树根、啃观音土……吃人肉……” 陈敬叹息了一声,苍老的脸颊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对寇季道:“咱们大宋朝,比周朝那会儿强多了……” 寇季愣了愣,不明白陈敬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田升皱眉对陈敬道:“那些恭维朝廷的话,不用在寇工部面前说。 寇工部跟其他的官不同。” 陈敬愣了愣,干巴巴一笑,点了点头。 寇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陈敬说的那是场面话。 寇季淡然笑道:“在本官面前,不必拘谨,也不必恭维。” 陈敬拱了拱手,道:“寇工部教训的是……” 寇季点点头,继续道:“依照朝廷的意思,会给你们一份口粮,供养你们到明年春日。” 听到这话,陈敬、王田升脸色一变。 寇季笑道:“不过你们不需要担心,我已经从朝廷手里,把你们讨要了过来。” 陈敬、王田升二人闻言一愣,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陈敬小心翼翼的问道:“过了春日,寇工部打算供养我们?” 不等寇季开口,王田升嘴角抽搐着瞪了陈敬一眼,但是没有开口。 他觉得陈敬有些异想天开。 以朝廷的财力,尚且只愿意供养他们到明年春日。 寇季还能比朝廷有钱? 能供养他们大半年之久? 陈敬被王田升一瞪,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一脸不自然。 寇季倒没有在意,反而笑眯眯的说道:“供养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陈敬、王田升二人一瞬间瞪大眼,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王田升沉声提醒道:“我们中间,老弱妇孺的数量,可比青壮要多……” 王田升是在提醒寇季,他们流民当中,有超过一半的人,无法帮寇季做任何事。 寇季低声笑道:“不碍事……” 陈敬、王田升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脸震惊。 他们二人沉吟了许久,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对寇季道:“寇工部既然愿意供养我们所有人,那我们自然都听寇工部的。” 寇季假装开玩笑的说道:“就怕我供养了你们大半年,到时候要用上你们的时候,你们纷纷要回去种田。” 陈敬、王田升二人听到寇季的话,脸色十分难看。 寇季的担心不无道理。 流民们当中绝大多数的人,祖祖辈辈都是以耕地为生。 耕地已经深入了他们骨髓,在他们很多人心里,耕种生活,远比任何生活都要踏实。 陈敬咬了咬牙道:“只要寇工部能给我们一个长久的生计,小老儿一定会尽力让更多人留下。” 王田升倒是没许诺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学生也会尽力说服百姓们留下……” 寇季见气氛有些沉重,就咧嘴一笑,“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我们现在还没有把所有的灾民安置下来。等我们先安置好了所有的灾民以后,再聊这个问题。” 陈敬、王田升,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的神色自然了不少,齐齐点了点头。 寇季摆摆手,“回去休息吧……明日我们还要接纳更多的灾民。” 陈敬、王田升二人答应了一声,各自回各自的帐篷睡下了。 寇季吩咐了一声衙役们,让他们带领好那些挑选出来的青壮,做好巡逻工作。 然后,他带着曹佾,回到了堆放粮草的地方。 此后几日,随着流民不断涌来,粮食将会成为流民们重点的关注对象,也将成为寇季等人重点把守对象。 朝廷分派的粮食是有数的,仅仅能让流民们一天吃两餐,每餐喝一碗稀粥而已。 肯定会有很多人吃不饱,到时候就会惦记上这些粮食。 所以寇季必须把守好这些粮食。 在堆放粮食的一角,扎着一顶帐篷,帐篷里安置了三张床。 一张归寇季,一张归刘亨,一张归曹佾。 入了帐篷,曹佾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伸了个懒腰,好奇的询问寇季,“四哥,你刚才为何要对陈敬、王田升二人说那番话?” “那番话?” “就是灾民们跑回去种田的那番话。你自己也说过,商量那个问题为时尚早,为什么还要商量?” 曹佾一脸疑问。 寇季坐在床榻上,脱了靴子,抖着靴子上沾染的泥土,笑道:“提前给他们交代一声而已。让他们心里想着这件事,念着这件事,然后再帮我去做这件事。 得让灾民们念着我的好,想着帮我做事。 不然明年开春以后,朝廷让他们回原籍去种地,他们还不全跑了? 到时候我不是白忙活了?” 曹佾赞叹道:“四哥想的真长远……眼下灾民们还没安置妥当,四哥你就想到了灾民们以后去留的问题。” 寇季脱掉了外衣,掀开了床榻上的被子,躺了进去。 盖好被子以后,对曹佾道:“快睡吧……从明天开始,我们恐怕会变得很忙,到时候想睡一个美美的觉,可就不容易了。” 曹佾答应了一声,学着寇季的样子,脱了靴子、外衣,躺进了被窝里。 躺好以后,曹佾唤了门外站岗放哨的衙役进来,吹灭了帐篷里的蜡烛。 夜半的时候。 刘亨从汴京城里回来了,抹黑钻进了帐篷里,躺在床榻上,呼噜噜就睡着了。 翌日。 天还没亮。 李迪就差人送来了一批流民。 寇季三人起床搓了搓脸,叫醒了所有人,开始安置流民。 有陈敬、王田升等族老、乡老帮忙,有昨日的第一批流民带领,寇季等人不需要做什么,流民们就自觉的开始洗漱、喝药、做工。 用湿土夯成的墙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 到了第二日傍晚的时候,第一批屋舍的墙壁已经成型了。 妇人们捡的柴火、干草,已经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妇人们清洗的衣物,连成了一排又一排。 些许等着看寇季笑话的人,在派人观察了一下流民安置的动向以后,纷纷失望了离开了北城门口。 寇季安置流民,不仅没有出错,反而做的前所未有的好。 至少,大宋立国以来,诸多安置流民的例子中,没有一个可以跟寇季相比较的。 入夜以后。 发生了一场纷争。 起因是两个妇人,因为抢夺一个木碗,发生了争执,最后导致了双方背后的丈夫,互相出手,打伤了人。 寇季等人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陈敬、王田升等一众人,态度一致的决定,将这两家人踢出流民们待着的地方。 但是寇季并没有这么做。 他先是安抚了那两个争吵的妇人,以及躲在一旁嚎啕大哭的孩子,然后再请大夫出手,治疗了那两个动手的男子的伤势。 最后让刘亨把他们二人送到了一个没有窗户的房子里养伤。 鉴于二人伤势都不严重,就打算让他们在房子里歇息三日。 流民们对寇季的判决很信服、很认可。 于是乎,当晚又接连发生了三五场的拳脚争斗。 寇季皆采用了最初的处理方式,送他们去养伤。 在一些喜欢偷奸耍滑的灾民们心里,寇季的做法,不仅不是在惩罚他们,反而是在变相的给他们提供偷懒的机会。 陈敬、王田升等人,多次劝谏,寇季都没有采纳。 在发生了争斗以后,依旧以这种法子处理人。 晚上回到了帐篷里以后。 刘亨很不理解的质问寇季,“四哥,你这么做,根本起不到惩罚人的作用。那些灾民们只会把这当成是一种逃脱劳作的方式,借此偷懒。”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淡然道:“你见我什么时候做过无用的事情?” 曹佾好奇的道:“四哥,你这么做,还有其他用意?” 寇季让刘亨去搬了一个火盆,放在了帐篷里,然后淡然道:“为什么小国寡民,远比大国更好管束?就是因为人越多,事情越多,麻烦越多,摩擦越多。 这里安置的灾民,已经突破了三万人。 三万灾民堆积在一起,自然容易产生口角矛盾,打架闹事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这种事情根本杜绝不了。 纵然你把他们全部拉出去打板子,打的血淋淋的。 他们回头养好了伤,一样会闹事。” 刘亨恶狠狠的道:“那就全砍了!” 寇季、曹佾二人一脸愕然的看向他。 刘亨哼哼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还能不怕死?” 曹佾往火盆里添了一块炭,鄙夷的道:“你以为那些灾民,是你们刘府的仆人,你想打杀就能打杀的?” 寇季提醒道:“汴京城外,天子脚下,他们都是农籍,受朝廷律法保护,满朝文武都盯着呢。只要他们不闹出人命,你就不能杀了他们。” 曹佾接过寇季的话头道:“各地方要是发生了命案,各地方官都没有资格擅自处决犯人。犯人需要押往汴京城,由汴京城核审以后,到了秋日,才能处决。 在此期间,犯人但凡喊冤,朝廷都必须将此案发回重审。 而一个杀人犯,在核审期间,可以喊冤两次。 朝廷对杀人的死刑犯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平民百姓。 你真要是在他们没有犯下人命案的情况下,打杀了他们。 御史们一定会弹劾你。” 刘亨瞪眼道:“他们扰乱灾民的安置,难道就不该打杀?” 曹佾摊开手,道:“寇公在垂拱殿上虽然说过,扰乱灾民安置的人,可以先斩后奏。但内庭的文书并没有下发到我们手里。而是在李公手里。 也就是说,能先斩后奏的人,唯有李公。” 刘亨喝道:“金水河里塞了那么多人命,也没见朝廷追究。” 曹佾闭上嘴,不再开口。 寇季也没有开口帮刘亨解惑。 金水河里塞了那么多人命,那是因为塞进金水河里的人身份不同,赶往金水河里塞人的人身份也不同。 虽说朝廷一直在提倡以人为本,也制定出了一系列以人为本的律法。 但并不能约束所有人。 比如,朝中有一些官员认为,坐轿子就是以人为畜,应当取缔,但他们自己却并没有放弃坐轿。 刘亨气哼哼的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他仰起头,盯着寇季道:“难道就任由那些刺头闹事?有他们搅和,灾民们还能好?” 寇季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大多数的灾民们还是很好的,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饭吃,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那些刺头,只是一小部分人。 现在,就是你们二人出力的时候了。” 寇季起身,绕过了挡在身前的火盆,走到了帐篷里的桌子前,取出了两页纸,递给了刘亨、曹佾。 “这是我根据朝廷律法,拟定出的管理灾民的几条条令。明日,你二人就把你们手下的衙役们分派出去,随同那些乡老、族老,一起管理灾民。 但凡遇到了闹事的,就依照我之前处理的办法处理。” 刘亨阅览了一下纸张上的条令,皱眉道:“四哥,你只是把他们关起来,不教训他们,这不是变相的在鼓励他们闹事吗?” 曹佾拿着纸张,点头道:“惩罚最重的,也只是关十五日。他们若是想偷懒,只需要闹闹事,打一架,然后就能去房子里舒舒服服的待着。换做是我,我一定会闹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0章 粮食!(今晚一更,有些私事要处理……) “三日之后,自有结果……” 寇季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并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曹佾、刘亨不明究竟,想追问到底,寇季却没搭理他们,钻进了被窝里睡下。 曹佾、刘亨二人见此,对视了一眼,怀着满心的疑问,各自爬上了床榻。 翌日。 起床以后,寇季先行一步去找匠人们商量营造屋顶的事情。 曹佾、刘亨二人,则率领着刑部、皇城司人手,开始协助陈敬、王田升等人管束流民。 流民以万人为单位,被划分成了数股,又在此基础上,细分成了以千人为单位的数十个小股。 每一股流民,在乡老、族老、衙役们带领下,分别占据在一块地方。 一部分人继续做工,一部分人协助衙役们一起安置流民。 诚如曹佾、刘亨所言,寇季处理流民中的打架闹事的事迹传出去以后,流民中打架闹事的人就多了起来。 一天时间。 曹佾、刘亨二人抓住了一百多闹事的流民。 依照寇季制定的管理条令,统统关押了起来。 关押闹事的流民的屋舍,是寇季让人加紧营造出来的。 屋舍不仅没有窗户,甚至连一个像样屋顶也没有。 屋舍的墙壁是由一根根的木头,扎进了土里,连成一排,做成的。 屋顶也是如此。 像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墙壁两面用泥浆抹得光光滑滑的。 样子很齐整。 若不是曹佾拦着,刘亨都想进去试试。 “没有经过晾晒的屋舍,里面很潮湿,你以后不想坐在寇公车上度日的话,就别进去。” 曹佾慎重的提醒。 刘亨幻想了一下自己坐寇公车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我还是不进去了……” 刘亨不打算进去,但那些闹事的流民,似乎很喜欢这些四方屋。 他们被抓到了四方屋前的时候,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奖励似的。 不需要人驱赶,不需要人押解,他们会主动走进四方屋,躺在屋内那光溜溜的床板上,笑呵呵的让衙役们帮他们锁好门。 闹事的流民交给了刘亨、曹佾处理以后,寇季就再也没关注过此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连三日。 寇季收留的流民已经突破了五万之数。 朝廷送过来的粮食,慕崇三人送来的物资,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慕崇派人告诉寇季,第二批物资,晚上就能到汴京城北城门外。 第三批,也就是数量最大的一批物资,明天早上就能送到汴京城北城门外。 其实第二批物资和第三批物资,是同一批的物资。 慕崇三人怕物资到的慢了,耽误了寇季安置流民,所以让其中一部分运输物资的船老大等人加快了速度。 慕崇三人在物资运输上没有出茬子,甚至许多寇季没有吩咐的小细节,他们做的也妥妥当当。 相比起来,朝廷的办事效率就有些差了。 第二批的粮食,至今没有运送到寇季手里。 寇季不得已,亲自赶到了南城门处去找李迪。 寇季到达南城门,找到了李迪的时候,李迪在杀人。 李迪亲自持剑,砍死了一个跪在地上满脸胡子的大汉。 在他身旁不远处,齐刷刷跪着数十人。 禁军将士们手里握着刀,站在这些人身后。 手起刀落。 一颗颗大好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鲜血从脖颈上喷涌而出,溅了禁军将士们一身。 一个穿戴着将校盔甲的人,噗通一声跪倒在李迪面前,大声哀嚎,“李相,您可要为卑职等人作主啊。” 李迪提着滴血的长剑,怒吼道:“你也该死!” “李相饶……” “噗呲!” 长剑捅穿了将校。 将校的叫声戛然而止。 李迪抽出了长剑,仍在了地上,对身边的官员喝斥道:“去捧日军传令,让他们调集两营兵马,即可出击,巡视整个开封府。” “内庭文书……” “内庭文书稍后再补!” “……” 吩咐了随行的官员去传令,李迪擦拭了一下手上的鲜血,阴沉着脸,走到了寇季身前。 他早就看到了寇季,只是刚才在忙,所以没有急着赶过来。 李迪走到寇季身前,寇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试探的问道:“出事了?” 李迪咬了咬牙,不甘的道:“从常平仓运过来的第二批粮食……被抢了……” 寇季愕然瞪大眼,难以置信的道:“押运粮草的,有督粮官、护粮校尉,有护粮的军卒,谁能从他们手里把粮抢走?” “一个号称赛孟尝的家伙……” 李迪鄙夷的说。 寇季愕然道:“还有这等人物?” 李迪喝骂道:“狗屁人物……一个煽动流民借机闹事的贼头子罢了。” 寇季追问道:“抓到了没?” 李迪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被他一剑枭首的汉子,“刚被老夫砍了。” 李迪看到那汉子的尸身,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咬牙切齿的道:“他带着流民,抢一些救命粮的话,老夫还能容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老夫派人去围剿他的时候,把那些粮草一把火少了。 若不是老夫还要忙着安置流民,老夫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寇季脸色一沉,追问道:“粮草全没了?” 几万的流民聚集在汴京城北城门外。 若是没了粮食,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李迪阴沉着脸点点头,道:“第二批粮食全部付之一炬……老夫已经给内庭去了文书,内庭已经派人去催促第三批的粮食了。” 寇季沉声道:“第三批的粮食什么时候到?” 李迪低声道:“三日!” 寇季瞪大眼,失声道:“三日?” 李迪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咬牙道:“我那边的粮食只够吃到明日,最大的一批流民,后日就到。到时候,流民的数量会突破十万人。 到时候,十万多没有吃喝的流民,会闹事的。” “老夫知道!老夫已经派人去城里筹措粮食了。” 李迪沉声道。 寇季皱眉道:“城里能筹措多少粮?城里要是能筹措出粮食,朝廷也不会从常平仓调粮。” 李迪神色难看的道:“能筹一些,是一些……” 李迪看向寇季,又道:“想方设法的熬过这三日。实在不行,你可以让那些商贾们出手帮忙,到时候朝廷自有封赏。” 听到李迪这话,寇季的心思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李迪明显对筹措粮食没有把握,所以才会让寇季借助商贾的力量。 李迪见寇季面色阴沉,咬牙道:“你先回去,安抚好流民。老夫想办法给你弄一批粮食。” 寇季无奈的点点头,离开了汴京城南门。 寇季一走,李迪吩咐身旁的长随,沉声吩咐道:“去把府上的粮食,全送到流民的营地里去。” 李府长随哀声道:“老爷,府上的粮食早在前些日子就发给了流民了。如今府上已经没粮了。” 李迪瞪起眼,“那就拿府上的钱财去买粮!” 李府长随脸色苦着脸道:“自从寇相收拢了汴京城里所有粮商的粮食,分给了城里的百姓以后,那些粮商手里也没粮了。就算手里有粮,也囤积着不卖,准备借此牟利。 夫人买不到粮食,就带着少爷们搬到了大相国寺去住了。 借着施舍的香油钱,从大相国寺内换一口吃的。” 李迪长叹了一声,道:“带人去寇府、王府、向府,借粮。特别是向府,向府有存粮的习惯,府上肯定有不少粮食。” 李府长随答应了一声,赶回了汴京城。 李迪盯着那些被斩首了的贼人,恶狠狠的道:“一群天杀的……若是因为你们,害死了百姓,老夫就把你们尸身扔出去让野狗吃了。” 寇季皱着眉头回到了北城门处。 刘亨、曹佾二人迎上前,问道:“粮食呢?” 寇季瞥了他二人一眼,没有说话。 刘亨、曹佾先是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向寇季拱手告此。 通过寇季的神情,他们已经猜到了粮食恐怕出了岔子。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回到府里,拿出府里的粮食,帮助寇季。 刘亨、曹佾二人走后。 陈敬、王田升二人也找上了寇季。 陈敬见到了寇季,高兴的道:“寇工部,第一批的屋舍已经营造成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寇季在他二人面前并没有露出破绽,笑吟吟的点点头,跟着二人去看第一批营造成了的屋舍。 屋舍是寇季设计的,他看不看其实都一样,但是架不住陈敬、王田升二人热情的邀请。 寇季就跟着他们到了屋舍处。 为了今快的建成,今快的安置流民,所以屋舍采用的是土木营造的。 夯土成墙,以木作顶,盖上一层干草,抹上一层碎草泥浆,再盖上了两层干草。 原本在碎草泥浆上,应该盖上瓦片的。 但是寇季一时半刻也弄不到那么多瓦片,所以就先用干草代替。 饶是如此,流民们看着屋舍的目光也很热切。 对他们而言,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是极好的。 屋舍连成一行,像是营房一样。 屋舍的门户是敞开的,方便于屋内通风,今快晾干。 屋舍内宽越一涨五,长越三丈。 屋舍内有一根十分惹眼的柱子。 在柱子两侧,摆放着两排床榻。 那齐刷刷的木制的架子床,看的寇季眼神有些迷离。 陈敬等人看着那架子床,感慨道:“小老儿活了这么久了,还从没见到过上下两层都能睡人的床。原本,这一个屋内只能睡下十个人,有了这床,足足能安置二十人。 有了这东西,咱们要少营造一倍的屋舍呢。” 寇季听到了陈敬等人的夸赞,淡淡的道:“寻常的东西而已……工部衙门掌管朝廷营造,里面能人辈出。能做出这种东西,也在本官的意料之中。” 工部衙门是什么情形,陈敬等人都清楚。 听到寇季这话,他们纷纷开口赞叹道:“还是寇工部掌管有方。” 寇季淡然一笑,没有多言。 他陪着陈敬等人检查完了第一披营造完成的房屋以后。 让陈敬等人看着安置流民进去入住。 屋舍虽然潮湿,不适宜让人居住。 但总比睡在荒郊野地里要强。 那八千顶帐篷,可住不下五万流民。 昨夜就有许多流民睡在干草堆里。 安置流民入住的事情交给了陈敬等人以后,寇季又催促着匠人们,今快营造第二批、第三批的屋舍。 事实上在第一批屋舍的墙壁完成以后。 第二批、第三批屋舍的地基就已经打好了。 等第一批屋舍落成以后,第二批、第三批屋舍的墙壁已经有了雏形。 毕竟,两万多的青壮一起动手,营造的速度是很快的。 催促完了匠人们以后。 刘亨、曹佾等人押解着一批粮食到了流民安置的地方。 曹佾惭愧的对寇季道:“粮食不多,这是我们二人能筹措出的极限了。如今汴京城里无人出售粮食,我们花钱也买不到粮食。” 寇季点点头,道:“你们能把府上人的口粮拿出来救济流民,已经很不容易了。” 寇季让人把粮食抬回了粮库。 刘亨在粮食全部抬进了粮库里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寇季道:“四哥,我们在筹粮的时候,看到李府的人也在筹粮。” 寇季沉吟了一下。 对刘亨、曹佾二人招招手,“附耳过来。” 二人凑上前。 寇季在他们二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刘亨、曹佾二人愕然的瞪大眼。 刘亨失声道:“还可以这样?” 寇季苦笑道:“这是下下策……” 刘亨、曹佾二人点点头。 “我们这就去办。” 说话间,二人拔腿离开了流民安置的地方,回到了汴京城内。 翌日。 刘亨、曹佾二人,陪着李府的管事,押送了一大批的粮食,入了流民安置的地方。 流民们看到那么一大批的粮食运进了堆放粮食的地方。 干活都觉得多了几分力气。 他们中间有懂行的,盘算了一下。 说那些粮食足够他们五万人吃半个月。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传到了每个流民耳中。 每个流民脸上都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1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流民们脸上笑容灿烂,干活更加卖力。 可寇季、曹佾、刘亨三人却笑不出来。 三个人躲在帐篷里,刘亨、曹佾皆一脸愁容。 曹佾犹豫着问寇季,“四哥,你的法子能行吗?到了明日,朝廷的粮食若是还没有运到,那可就糟了。” 帐篷外堆积如山的粮食里,有几成是粮,曹佾心知肚明。 李迪派人搜空了寇府、王府、向府,筹措出的粮食,勉强够帐篷外的流民吃一餐而已。 剩下的那些粮食袋子里,一粒粮食也没有。 全是沙土! 寇季在得知了李迪派人筹措粮食的时候,就让他和刘亨回到了汴京城内,拦住了往北城门外运粮的李府管事,雇佣了一大批的马车,装了一大堆的沙土,拉到北城门外糊弄流民。 流民果然被这种法子给糊弄住了。 可此举明显不是长久之计。 到了今日傍晚,他们筹措出的那些粮食就会被吃完。 到了明日,帐篷外堆积的粮食是沙土的事情就会被流民们发现。 到时候流民们发现自己被骗了,会闹出多大的动静,谁也无法预料。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寇季一旦失信于流民,那么寇季此前做的种种,就会化为乌有。 寇季拨动了一下面前的火盆,看向刘亨、曹佾问道:“你们有更好的法子?” 刘亨、曹佾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 他们若是有法子,也不会坐在这里,长吁短叹。 同样的,寇季若是有法子,也不会出此下策。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先想办法稳住流民的人心,再徐徐图之。 寇季若是现在就告诉那些流民们,安置流民的营地里已经没粮了,那么流民们一定会暴动。 与其现在把真相告诉流民们,引发流民们暴动。 还不如骗他们一晚上,争取一晚上的时间,说不定到了明日就会有转机。 “我去南城门处看看……” 刘亨突然起身,嘟囔了一句,黑着脸出了帐篷。 流民们真要是暴动了,其实跟他没有多少瓜葛。 他只是过来帮忙的,并没有接下安置流民的差事。 他之所以如此担忧、如此烦躁,也是为了寇季。 毕竟,寇季是安置流民的主要负责人,流民们若是暴动,无论是不是寇季的错,朝廷都必须处置寇季,给流民一个交代,借此安抚流民的人心。 这是朝廷惯用的伎俩。 曹佾也为寇季担忧,所以在刘亨走后,他咬咬牙道:“我回汴京城里再看看……跟我曹家交好的将门不少,我去找他们借一借粮食,兴许能借到一些。” 说完这话,曹佾对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帐篷。 曹佾、刘亨二人尽心竭力的帮助寇季,寇季心里并不平静。 寇季在二人走后,将手里的火柴棍丢尽了火盆里,幽幽的道:“你二人尽心竭力的帮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寇季出了帐篷,唤来了寇府的长随,命他入汴京城,请来了慕崇、钱乐、孟惟仲三人。 慕崇三人到了以后,寇季请他三人入了帐篷。 坐定以后。 钱乐捧着肚子,笑呵呵的道:“寇工部,您要的东西,我们三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大部分的东西已经运到,就剩下了您临时追加的一成的东西,还在路上,三日之内,肯定能运到。” 钱乐也是一个狐狸。 他似乎猜到了寇季这个时候找他们三人过来没有好事,所以一开口就准备堵死寇季的话头。 慕崇接过了钱乐的话,笑道:“寇工部,我们答应您的承诺已经兑现,不知道您答应我们的承诺,什么时候兑现?” 孟惟仲附和的点点头。 若是换作以往,他们三人肯定会问寇季还有什么吩咐。 可现在,他们三人绝口不提继续帮寇季的事情。 寇季从他三人的话中,听出了他三人的心思。 寇季盯着他三人道:“李相派人在城里筹措粮食的事情,三位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然三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慕崇三人对视了一眼,干巴巴一笑。 李迪在汴京城里筹粮,并没有掩饰。 因为李迪知道,再怎么掩饰,也没用,有心人要注意的话,很容以发现他筹措粮食的事情。 所以在李迪派人到寇府去借粮的时候,慕崇三人就知道了此事。 也借着此事推测出了朝廷押运粮草的队伍出了岔子的事实。 他们私底下商量过,觉得寇季此次安置流民的差事,可能要办砸。 他们砸了那么多钱财,那么多的物资,很有可能也会随之付之东流。 他们之所以还愿意把最后一成的物资交给寇季,也是有想法的。 面对寇季的质问,慕崇笑眯眯的道:“知道一些……李相在汴京城里筹措粮食,并没有掩饰,所以汴京城里许多人都知道。” 孟惟仲沉声道:“只是汴京城里的各大粮商,手里已经没有粮食卖给李相。就算有粮,也暗中囤积着,准备到了冬日,谋取暴利。 所以李相并没有筹措到多少粮食。 没有了粮食供应,寇工部这里恐怕要出现大麻烦。” 钱乐指了指帐篷外,道:“若是寇工部愿意的话,外面的那些流民当中的青壮,我们可以想办法帮寇工部供养。” “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帮上寇工部的。” 慕崇补充了一句。 三人的话说的漂亮。 但是寇季却听出了他们的心思。 寇季挑着眉头,盯着他三人,沉声道:“你们要外面的四万青壮?” 慕崇三人齐齐点头。 寇季冷冷的道:“四万青壮,已经满足一个军的兵额需求了。” 慕崇三人脸色一变。 慕崇赶忙道:“寇工部,我们可没有其他心思。我们只是不想让我们前期投入的东西都打了水漂,所以才答应要了那些青壮。 我们只是想借着帐篷外的那四万青壮,尽快建立几个大的锻铁作坊,锻造寇工部您所说的那种铁。 如此一来,我们之前投入的那些东西,才算没有白费。” 钱乐、孟惟仲二人齐齐点头。 他们也是这个心思。 寇季也猜到了三个人的心思,所以在听到了慕崇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止损。 同时把到手的利益,尽可能的扩大化。 这很符合他们商人的做派。 只是寇季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建起锻铁作坊、纺织作坊。 从一开始,他的目的都是安置好这些流民,借着这些流民的手,推广他手里的技艺,借此打响工部的名头,让工部从将作监、少府监抢回权力。 “不行……” 寇季果断的拒绝了慕崇的提议。 慕崇三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慕崇咬着牙道:“寇工部,我们是生意人。我们之所以答应帮您安置流民,也是为了借助流民们赚钱。如今流民安置的问题出了岔子,明显要血本无归了。 我们若是不想法子止损,之前投入进去的钱财,可就全打了水漂了。” 钱乐点点头道:“您是朝中重臣,您要维护朝廷、维护百姓,我们三人无话可说。可我们既然投入了钱财,就不能眼看着血本无归。 我们虽然是商人,但一样也是百姓,还是您的合作者,您也得维护维护我们。” 寇季盯着三人,认真的道:“我现在需要供养那些流民一日的粮食,朝廷的粮食还有一日就到。只要度过这个难关,到时候十数万的流民,就会帮我们做工,帮我们赚钱。 你们不能只盯着眼前的利益看,要看长远。 是四万流民帮我们赚钱多,还是十数万流民帮我们赚钱多,你们心里很清楚。 前期你们已经投入了那么多了,到现在,你们不应该半途而废。” 寇季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很令人心动。 但慕崇三人像是突然不喜欢钱了一样,对寇季画出的大饼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们三人只是看着寇季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寇季眉头一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他沉声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慕崇三人犹豫再三,没有开口。 有些话他们没办法说,说了就是坏了规矩,以后再想再做一些生意。 寇季阴沉着脸,沉声逼问道:“告诉我!” 慕崇率先起身,拱了拱手,没有说话,准备离去。 钱乐亦是如此。 孟惟仲起身以后,拱着手犹豫了许久,咬牙道:“您还是派人去查一查开封府的常平仓吧。” 寇季徒然瞪大眼。 慕崇、钱乐二人盯着孟惟仲摇了摇头。 孟惟仲叹了一口气,对寇季拱手道:“还请寇工部帮我保密,别告诉外人,是我说出去的。” 说完这话,孟惟仲冲寇季拱拱手,率先离开了帐篷。 慕崇、钱乐二人也跟着离开了。 寇季在他们走后,直愣愣的在原地站了许久。 孟惟仲的话,被旁人听到了,或许还需要猜测一番,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 可寇季几乎在孟惟仲说完话的一瞬间,就听懂了孟惟仲话里的意思。 他猛然冲出了帐篷,抓住了一个寇府的侍卫,让侍卫骑着马,带他一路冲到了汴京城南城门处。 “李相呢?!” 寇季到了南城门处,大声的呐喊。 李迪听到了寇季的呐喊声,心头一跳,他丢下了正在给流民分粥的勺子,迈开步子跑到了寇季身前。 “出什么事了?灾民们发现没粮了?开始闹事了?” 李迪盯着马背上的寇季焦急的问。 寇季跳下了马背,冲到李迪身边,拽住李迪的胳膊,咬着牙,低声的问道:“李爷爷,你有没有派人去开封府的常平仓里看过?” 李迪一开始不明白寇季问这话的意思,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脸愕然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寇季左右瞥了一眼,见有人暗中注视着他和李迪,就拉着李迪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沉声道:“有人告诉我,开封府的常平仓里,可能没粮。” 李迪苍老的手哆嗦了一下,惊愕的道:“怎么可能?如果开封府的常平仓里没有粮食,那么之前第一批粮食,是从哪儿来的?” 寇季咬牙道:“也许开封府的常平仓里,只有第一批粮食呢?” 李迪瞪大眼,看向寇季。 寇季继续说道:“第一批粮食在朝廷催促下,倒是如时送达了。可是第二批粮食却在路上被人劫掠,并且焚烧一空。 这里面难道就没有猫腻? 之前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 可是听人说开封府常平仓没粮以后,我就察觉到了不对。 那个叫赛伯当的贼人,既然是灾民,那他就应该知道粮食的可贵之处。 百姓们最知道粮食的可贵,他们就算舍了性命,也不会舍弃粮食。 他若是灾民,就不可能轻易的烧毁粮食。 他若是灾民,就不可能在您斩杀他的时候,连冤也不喊。” 寇季的话越说,声音越沉重。 李迪越听,心越惊。 他嘴皮子哆嗦着,胡须抖动着,颤声道:“这……这不可能吧……” 他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已经相信了寇季的话。 寇季阴沉着脸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迪脸色有些泛白,“第三批粮食就在路上,老夫这就派人去查探。” 李迪颤抖着找到了禁军将士,挑选了一些他提携过的、帮衬过的、信得过的禁军将士,沿着运输粮草的官道,去迎接第三批的粮食。 人派出去以后。 李迪找到了寇季,带着寇季上了南城门的城门楼子。 到了城门楼子里,李迪紧追着寇季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寇季咬牙道:“有人隐晦的告诉我,开封府的常平仓里没粮。” “谁?!” 李迪急切的道:“告诉老夫,是谁,老夫要亲自找他问清楚。” 寇季摇头道:“我答应了他,不能将他的身份告诉别人。” 李迪捶胸顿足的道:“事关十数万灾民的生死,你还要固守这种承诺?” 寇季咬着牙没说话。 李迪恼怒的骂了几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盯着寇季问道:“是那些商人对不对?历来官商勾结,倒卖常平仓粮食的事情屡见不鲜。 他们一定倒卖过常平仓里的粮食,所以才知道这些的,对不对?” 李迪的话,跟寇季的猜测大致相同。 但是寇季仍旧没有开口。 他若是说出了孟惟仲的名字,孟惟仲以后不仅做不了粮食买卖了,恐怕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毕竟,倒卖常平仓的粮食,本就是违法的行为。 此事明显要闹大,到时候朝廷动刀子杀人的时候,可不会讲任何情面。 孟惟仲冒着杀头的风险,肯把这件事告诉他,那是恩情。 他不能恩将仇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2章 心如刀割的李迪 寇季没有开口,但李迪通过寇季的态度已经明白,他的猜测恐怕是对的。 李迪眼珠子有些发红,“这些贪官、奸商,都该死。” 他费尽心力,想帮着流民们活下来,可这些贪官、奸商,却毁了他所有的心思,他已经怒到了极致,恨不得提起剑,去杀人。 寇季沉声道:“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贪官污吏和奸商。而是尽快查清楚此事,然后想出应对的办法。” 顿了顿,寇季咬牙提醒道:“明日,人数最多的五万流民,可就要到了。” 提到了流民,李迪清醒了不少,最大的一批流民明日到。 若是处理不好,那可是会死很多人的。 “你就守在这里等消息,老夫这就去找你祖父和王曾协商。” 李迪丢下了这句话,匆匆下了城门楼子,往皇宫走去。 寇季一个人守在城门楼子上。 一直守到了夜半。 前去接应第三批粮草的禁军将士,派遣了一个斥候,骑着快马到了汴京城南城门处。 斥候神色很凝重,到了南城门口以后,见李迪不在,就站在城门口等李迪,任谁上去问话,也不答话。 寇季得到了消息以后,匆匆从城门楼子上下来,找到了那位斥候。 斥候见到了寇季,躬身一礼,“小人见过寇工部。” 寇季见斥候脸色不好看,就知道情况不妙。 但是他并没有追着斥候发问,而是带着斥候上了成墙,到了城门楼子里,屏退了所有人以后,才开口发问。 “情况不妙?” 寇季发问。 斥候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寇季见此,心情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他追着斥候道:“仔细说说!” 斥候犹豫了一下,道:“我家校尉深知事关重大,特地提醒小人,只能将实情向李相表明,不能告诉其他人。” 斥候躬身一礼,道:“军令如山,还请寇工部不要为难小人。” 寇季长叹了一声,并没有继续追着斥候发问,而是让人速速入宫,去禀告李迪。 李迪在得到了消息以后,匆匆赶到了南城门处。 到了城门楼子里以后,李迪见到了斥候,直接开口问道:“情形如何?” 斥候对李迪拱手道:“回李相的话,小人等人奉命去接应第三批粮草,在管道上撞见了押送粮草的队伍。也撞见了一群流民在抢劫粮草。 小人等人击溃的流民。 可督粮官却突然放火烧了粮草。 小人等人冒死抢出了一车粮草,发现粮车上装着的都是干草,没有一粒粮食。 那些流民,还有押送粮草的军卒,小人等人一并拿下了。” 李迪、寇季二人听到这话,脸色十分难看。 他们心中仅有的一点儿希望,随着斥候的话,被冲的烟消云散。 李迪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了一句话,“有没有审问?” 斥候点点头,“经过我营校尉审问,发现那些流民和督粮官是一伙的。他们奉命在粮车押往汴京城的路途上,配合在一起,烧毁粮草。” “奉了谁的命?!” “我营校尉并没有盘问出来。” “那就让他们把恶首押解到汴京城,老夫要亲自盘问。” “其他人呢?” “一并坑杀!一个不留!” 李迪对这些助纣为虐的人,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直接下达了杀人的命令。 斥候抱了抱拳,就退出了城门楼子,去传李迪的命令。 寇季盯着浑身颤抖的李迪,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李迪痛苦的闭上双眼,喃喃道:“调遣天武、捧日两军入城……” 寇季听到这一句话,愕然的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内庭决议调动天武、捧日两军入城,要做什么? 要配合龙神二卫军,防守汴京城。 防止城外的流民化身为暴民,冲击汴京城。 寇季握着拳头,质问道:“朝廷要放弃这些流民?” 李迪颤声道:“朝廷没有放弃……” 寇季质问道:“朝廷若是没有放弃这些流民,为何要调动天武、捧日两军入城?” 朝廷既然调动了天武、捧日两军入城,那就说明他们没有放流民入汴京城的打算。 流民聚拢在城外,没有粮食吃,必然会化成暴民。 到时候暴民冲击汴京城,天武、捧日两军只能痛下杀手。 杀一批流民,震慑住其他流民。 然后在流民们哀声遍野的时候,从其他地方在调集粮食过来,安抚流民。 用流民的性命,弥补朝廷的过错。 用流民的性命,为朝廷赈灾争取时间。 这大概就是朝廷的想法。 可明明是朝廷的错,为何要让流民承担犯错的代价? 慈不掌权这四个字,当真如此血淋淋? 李迪在寇季的质问下,嘴皮子哆嗦着道:“旁人怎么想的,老夫不知道,但老夫从没有放弃那些流民的想法。” 寇季咬牙道:“那就应该放流民入汴京城,让他们在汴京城里想方设法的找吃的去。我相信,汴京城里有足够的粮食供养他们。 仅仅我寇府、你李府、王府、向府、曹府、刘府,几座府邸内的存量,就可以供养数万流民吃一日。 那么其他豪门大户手里的存粮,一定够那些流民们吃到其他常平仓的粮食送到的时候。” 李迪痛苦的道:“汴京城不容有失,若是发生了动乱,或者产生了瘟疫,那么整个大宋就乱了。” 寇季盯着李迪,质问道:“李爷爷您说过,不能把跟咱们一样的人,当成畜生。可朝廷现在这么做,就是把人视为畜生。 当初您也说过,我若草菅人命一人,你就要锤爆我的脑袋。 可朝廷现在的做法,比草菅人命还可恶。” 寇季的话,就像是一根根钉子,刺穿了李迪的心脏。 李迪心中感觉到十分的痛苦,十分的煎熬。 一边是他守护了半辈子的朝廷,一边是他护佑了半辈子的百姓。 两边他都放不下,两边他都在乎。 可当双方碰撞到一起的时候,身为参知政事的他,必须要做出选择。 无论他站到那一方,对他而言,都是一个痛苦的选择。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朝廷一方。 因为他的理智告诉他,流民们若是涌进汴京城,缺衣少食的他们,一定会搅乱汴京城。 汴京城若是乱了,各地方一些野心勃勃的人,必然借机生乱,整个中原大地,将会狼烟四起。 到时候,会死很多人。 多到他不敢细细去算。 当他和寇准、王曾三人做出了这个决议的时候,三个人都瘫坐在了资事堂内的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三个内心也不平静,但凡还有其他选择,他们都不会这么做。 可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可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他们不得不这么做。 他们也曾考虑过,寇季刚才说过的提议。 可经过他们仔细商量,发现,他们若是强行从那些豪门大户手中取粮的话,不等流民们搅乱汴京城,那些豪门大户会率先搅乱汴京城。 从豪门大户手中取粮的法子,明显不可取。 李迪双眼含泪,对寇季道:“你若是觉得不平,等事了以后,就拿老夫的性命去还那些流民一个公道。” 寇季盯着李迪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声。 他刚才一时气急,才说出了那番扎心的话。 如今细细一想,觉得自己说的好没道理。 李迪是参知政事,是朝中重臣,以江山社稷为重,并没有错。 事情到了这一步。 两害面前,李迪择轻而取,是最正确的选择。 李迪做出了这种决定,心里怕是也在滴血。 他已经努力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也不是李迪想看到的。 寇季心里想了许多为李迪、为寇准、为王曾开脱的话,也想了许多为自己开脱的话。 可是他的心里依旧不能平静。 一想到那些流民们马上要因为朝廷的过错葬身在屠刀下,他心里就有一股怒火在燃烧。 他不是什么圣人,没想过要拯救天下人于水火。 他只是记住了李迪在城门洞子里告诉他的那句话。 那句‘人非畜生’之言。 “您还是留着性命吧。留着性命宰杀那些倒卖常平仓的粮食,引发了这桩祸端的畜生们吧。” 寇季幽幽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说完以后。 二人待在城门楼子里,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到了三更天的时候。 刘亨跨马冲到了城门楼子下,气喘吁吁的冲上了城门楼子,见到寇季的第一句话,石破天惊。 “四哥,不好了,灾民们发现了咱们用沙土冒充粮食的事情了,如今正在聚众闹事。” 寇季、李迪,听到这句话,皆是一惊。 寇季追问道:“怎么回事?” 刘亨抹去了头上的汗迹,沉声道:“傍晚的时候,有几个人混在流民当中,散布谣言。说朝廷用来赈灾的第二批粮草被贼人烧毁一空。 说咱们堆放粮食的地方,根本不是粮食,而是沙土。 在我、曹佾、陈敬、王田升等人的安抚下,他们并没有听信谣言。 可半夜的时候,有人偷偷摸到了堆放粮食的地方,偷了一袋装着沙土的粮包,绑在马尾上,又在马尾上放了一串炮仗,然后点燃了炮仗,让马在流民们居住的帐篷外狂奔。 几乎所有的流民都被吵醒了,几乎所有的流民都知道了粮包里的不是粮食,是沙土。” 寇季、李迪对视了一眼,几乎不约而同的猜到,有人暗中出手在挑事。 李迪阴沉着脸,差点没把牙齿咬碎,他语气中充满杀意的道:“散布谣言的人抓到了没有?” 刘亨神色黯然的摇摇头,“都是死士,在我带人抓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咬舌自尽了,一个活口也没有。” 李迪咬着牙,冷声道:“只要是人为的,总有蛛丝马迹可寻。老夫这就去文书给刑部,让刑部的人过来查,只要查到背后挑事的人,老夫一定要扒了他们的皮。” 寇季没有言语,对李迪拱了拱手,带着刘亨离开了城门楼子。 背后挑事的人是谁,寇季大概已经猜到了一点点。 毕竟,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能养得起死士,敢养死士的人,不多。 但此事他并不急着去处理。 他要先去安抚那些流民。 寇季赶到汴京城北门口的时候,流民们正在跟衙役们对持。 数万流民拥挤到了一处,气势十足。 衙役们被逼退到了堆放粮食的地方。 处在势弱的一方。 装着沙土的粮包,已经被流民们撕的粉碎,沙土散落一地。 若不是陈敬、王田升等人极力的约束,恐怕衙役们也会被流民们撕的粉碎。 寇季到了以后,阴沉着脸,喝斥道:“都干什么?造反吗?” 陈敬、王田升等人,见到了寇季,像是见到了救星。 陈敬对流民们喊道:“寇工部到了,寇工部到了。寇工部自会给你们一个说法,你们千万别做傻事。” 寇季走到了流民和衙役们对持的地方,皱眉质问流民道:“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要一个说法!” “明明没粮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 “没粮食吃了,我们怎么过冬?怎么活下去?” “……” 流民们当中,一些胆硬的,梗着脖子对寇季喊着。 寇季冷哼一声,质问道:“从本官接手你们至今,你们谁饿着了?” 流民们闻言,有些语塞。 他们沉默了片刻,对寇季喊道:“可这里明明已经没粮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对对对!为什么要骗我们?” “……” “朝廷分明是不想管我们,让我们自生自灭。” “对对对,朝廷要是想管我们,就应该让我们入汴京城,而不是把我们挡在城外。” “……” 寇季瞪着流民们,冷声道:“谁告诉你们没粮了?叫出来让本官看看。” 不等流民们开口,寇季又道:“有没有粮本官还不知道?需要你们提醒?需要你们闹事?” 流民们听到这话,群情激扬,就要开口。 寇季抢先一步又道:“本官好不容易托人弄了一批沙土,堆放在此处,准备营造一所能让你们以后有一口饭吃的作坊。 却被你们给搅乱了。 你们谁给本官一个说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3章 垂死挣扎? 流民们听到这话,有些懵。 一个个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一眼。 寇季讲的话根本站不住脚,但是硬生生的用自己官位带来的威慑力,吓唬住了流民们。 有些胆小的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其他人身后,生怕寇季抓住他,问他要说法。 却有人不怕寇季,直面寇季,破口喊道:“你用沙土伪装成粮食,蒙骗我们,如今被当场拆穿,还敢胡说,地上的沙土就是证据,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喊话的人声音很大,流民们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带头声讨寇季,流民们纷纷景从。 在流民们激烈的声讨声中,寇季面色冷峻的踏前一步,喝道:“肃静!” 刘亨、曹佾二人十分配合的举着火把,站在了寇季左右两侧,照亮了寇季的身躯,让寇季更具威慑力。 在寇季冷冷的注视下,流民们争吵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不少。 倒不是寇季的威慑力再次的吓唬住了流民,而是陈敬、王田升等人纷纷出声,喝斥了流民们一番,流民们才渐渐静了下来。 寇季等到流民们静下来以后,背负双手,缓缓开口,“本官自问,自接手诸位以来,从没有做过对不起诸位的事情,诸位为何要针对本官,陷本官于不义?” “草民等人并没有针对寇工部,草民等人只是想找寇工部讨一个说法。” 站在流民们前头的一个身形魁梧的黑髭大汉,声若洪钟的说着。 寇季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二,冷冷的道:“出来说话!” 黑髭大汉宛若熊罴,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了寇季面前,他一双铜铃大的眼,盯着寇季,不偏不倚,眼中没有丝毫畏惧。 寇季瞧着黑髭大汉迈开的步子,眼中闪过了一道异色。 黑髭大汉行走的时候,两腿微开,腿内侧向外,有点罗圈腿的意思。 他的罗圈腿,跟天生的罗圈腿差别很大,明显是后天养成的。 寇季目前为止,只在一种人身上见到过这种走路的姿势,那就是常年趴在马背上的辽国骑兵。 “你是何人?” 寇季盯着黑髭大汉质问。 黑髭大汉抱拳道:“草民彭越!” 寇季再问,“何时入伍,任何职,又是何时卸甲?” 黑髭大汉听到这话,神色有些黯然。 往日种种,他不愿意多提,可寇季问起他又不得不答。 黑髭大汉沉吟再三,声音低沉的道:“咸平元年入伍,任静塞军右翼营第四军使,大中祥符三年卸甲归田。” 听到这个回答,寇季有些意外。 静塞军算得上是大宋诸多兵马的精锐之一。 始建于太宗赵光义在位的时候。 太宗赵光义在位的时候于太平兴国四年,北伐辽国,在高梁河跟辽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他亲临战场督战,被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率领的铁林军,打的狼狈逃窜。 不仅屁股上挨了一箭,因为坐着驴车逃跑,还落了一个驴车皇帝的名声。 为了一雪前耻,挽回名声,为了击溃辽国精锐骑兵铁林军。 太宗赵光义用北伐得来的马匹,亲自督建了一支重甲骑兵,全员三千人,一人五马,将士们均是塞北易州人,能开两百斤的硬弓,剽悍异常。 这支重甲骑兵,就是静塞军。 太宗端拱元年,宋辽两国在唐河一带开战,静塞军作为先锋,出现在宋辽战场上。 唐河一战,一举击溃了辽国最引以为傲的铁林军阵型,一路追击辽军至曹河,斩首五千,缴获马匹上万,一战成名。 静塞军也借此被晋升为大宋禁军之一。 此后的岁月里,先后出击,皆有斩获。 直至澶渊之战。 静塞军军头(军都指挥使)因多次出征,人困马乏,不肯再次出阵,被监军所斩,静塞军将士们群龙无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监军催促下踏上战场,被辽军打了个半残。 最后变得岌岌无名。 眼前这位名叫彭越的大汉,说是大中祥符年间卸甲的,那么他离开行伍的原因,必然跟澶渊之战多多少少有些关联。 不然以他静塞军军使的身份,不可能沦落成为一个平民。 宋军军制,步军都一级的官员,称之为都头;马军都一级的官员,称之为军使。 都头和军使平级,辖下率领一百军卒。 彭越这个类似都头的军使的身份,可不是《水浒传》中武松那个都头能比的。 武松那个县衙里任命的都头,只能算是一个大吏。 彭越的军使身份,却是实实在在的军官。 一官一吏,有明显的不同。 而且依照大宋军中的惯例,但凡担任禁军军使的军官,前面都会加一个散阶官职。 比如从九品的陪戎校尉,又或者正九品的仁勇校尉。 以静塞军的特殊性,彭越卸甲的之前,军使职称前面,应该加的是正九品的仁勇校尉。 但,无论之前彭越是什么身份,寇季现在都不太关心。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流民闹事的问题。 寇季盯着彭越,质问道:“你要本官给你一个怎样的交代?” 彭越仰着头,不卑不亢的道:“不是给草民一个交代,而是给所有的灾民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寇季冷声质问。 彭越沉声道:“朝廷发给我们的粮食去哪儿了?为何你要用沙土,冒充粮食,哄骗我们?” 寇季冷笑道:“朝廷发给你们的粮食,自然是在汴京城里的粮库。该给你们的时候,自然会运出来。本官从没有用什么沙土,冒充过粮食。 本官运送那些沙土过来的时候,可曾告知你们,那是粮食?” 彭越微微握了握拳头,咬牙道:“不曾……” 寇季高声质问道:“那你说说,本官何时哄骗过你们?” 彭越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质问道:“既然不是粮食,为何你要把它们跟粮食堆放在一起?” 寇季瞥了彭越一眼,冷笑道:“本官准备的东西,自有用处,需要跟你们多解释。” 彭越脸颊涨得通红,吹胡子瞪眼的道:“朝廷发给我们的东西,我们为何不能过问?” 寇季听到这话,盯着彭越,冷冷的道:“朝廷发给你们的东西?你也算是在朝中任过职的,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朝廷除了粮食以外,还会帮你们准备屋舍,准备床榻,准备草药吧?” 彭越闻言一愣,皱起了眉头,疑惑的盯着寇季,“难道不是……” 寇季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刘亨在一旁冷冷的道:“是我四哥怕你们冻死、病死,所以主动接下了安置你们的差事,自己筹措钱财,购买了草药、木料,为你们搭建屋舍的。” 曹佾冷笑着补充道:“朝廷到了明年春日,就会断了你们的粮草。我四哥之所以弄这些沙土过来,也是为了帮你们营造一座谋生的作坊,好让你们到了明年春日以后,还能自己赚一口饭吃。 你们不仅不领我四哥的情,还扬了这些沙土。 我倒是想看看,没了我四哥帮你们营造谋生的作坊,到了明年春日以后,你们吃什么。” 刘亨、曹佾二人,顺着寇季的话,一唱一和的讥讽着彭越。 彭越一张脸,涨得通红,配上他那一脸的黑髭,活像是一个红脸夜叉。 彭越在朝中担任过官职,他深知朝廷的做事风格。 朝廷历年赈灾,要么是给一口粮食,让灾民们自生自灭,要么把灾民划入到厢军中,让灾民勉强吃一口皇粮。 帮灾民们营造屋舍的事情,朝廷基本没做过。 此番他随着流民队伍到了汴京城,见到了朝廷派遣官员在帮他们营造屋舍,还以为是在天子脚下,朝廷顾及颜面,转性了。 如今听寇季三人一说,他才明白过来。 不是朝廷转性了,而是他们碰上了一个真正怜悯他们的官员。 彭越有些羞愧的抬不起头,他垂着头,掩着面,对寇季拱手道:“是草民错怪了寇工部,寇工部要打要罚,尽管施为,草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听到了彭越说出了服软的话,寇季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盯着彭越道:“本官之所以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受了灾的百姓,能够活下来。救你们一命,已经耗费了本官许多钱财,本官又岂会再伤害你们。” 彭越抱着拳,对寇季深深一礼。 寇季仰起头,看着其他的流民道:“你们这几日耗费的药材的价值,远比粮食要贵。本官供养的起你们喝药预病,怎么可能供养不起你们吃粮? 给你们的粮食,就在汴京城里的粮库里堆放着。 眼下已经到了深夜,汴京城四门早已落锁,不可能把狼草运出来。 到了明日一早,粮食就会从汴京城里运出来,绝对不会少你们一口口粮。 也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饿着。” 寇季说服了彭越这个领头的人,又拿出了药材说事,流民们勉强信了寇季三分。 再加上陈敬、王田升等人频频帮着寇季说话,流民们的情绪也就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寇季盯着流民们,又道:“尔等还不速速回去歇息。明日有大批跟你们一样的灾民赶过来,还需要尔等帮忙安置。 若是因为尔等的过错,导致了安置灾民出了岔子,就别怪本官不讲情面。” “散了!” 寇季摆了摆手。 彭越率先拱了拱手,退回了流民队伍里,然后往自己的帐篷里走去。 其他流民见此,也三三两两的往自己帐篷里走去。 寇季见到流民们散了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真怕流民们会突然暴动,把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身边的刘亨、曹佾二人,也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跟寇季有同样的担忧。 陈敬、王田升等人安抚好了流民以后,走到了寇季身前。 陈敬忐忑的看向寇季,询问道:“寇工部,朝廷给我们的粮食,真的在汴京城里的粮库里?” 寇季盯着他,疑问道:“本官骗过你?” 陈敬干巴巴一笑,“那倒没有……” 王田升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寇工部,若是粮食的问题出了什么岔子,您得尽早的通知学生等人,也好让学生等人有个准备。” 寇季淡然的道:“粮食没有任何问题。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了那些谣言了吧?” 陈敬、王田升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他们之所以找上寇季,就是想从寇季嘴里探听一些准确的消息。 只是寇季一点儿风声也没有透露。 他们也没有瞧出什么破绽,就选择相信了寇季的话。 二人对寇季拱了拱手,各自返回了各自的帐篷。 寇季在所有流民走光了以后,让衙役们收拾了一下那些被撕烂的粮包,他带着刘亨、曹佾二人回到了帐篷里。 一进帐篷。 寇季对刘亨、曹佾二人道:“你们二人现在去南城门,从南城门处回汴京城去。” 刘亨、曹佾二人盯着寇季,齐齐摇头。 寇季这个时候让他们离开,存的什么心思,他们二人心里清楚。 寇季虽然阻止了流民们闹事,骗过了流民们,但是问题根本没有解决。 明日开火的时候。 寇季若是拿不出粮食,那么那些流民就不会再相信寇季任何一句话。 到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一拥而上,撕碎北城门处所有官员、衙役们泄愤。 他们不会在乎寇季背后还有一个当宰相的祖父,也不会在乎寇季跟官家赵祯交情深厚。 因为在他们眼里,没了粮食,就等于没了命。 既然命都要没了,那还在乎其他的做什么。 寇季之所以让刘亨、曹佾二人先行一步,回到汴京城去,就是为了防止刘亨、曹佾二人被流民们乱拳打死。 刘亨坚定的盯着寇季,道:“四哥,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曹佾点头道:“我也是如此。” 寇季叹息了一声,沉声道:“我的话,流民们中间有人信了,可有人肯定不信。此刻暗处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我呢。 我如果离开,他们一起冲出来,阻止我。 你们不同,不用跟着我冒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4章 及时雨 刘亨咧嘴一笑,道:“说起来,四哥你的武艺,还没我强呢。你都不怕那些流民,我怎么会怕他们。” 曹佾赞同的点头道:“真要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二人也可以带着手下的衙役、侍卫们,杀出一条血路,带你出去。” 寇季见刘亨、曹佾二人主意已定,也没有再说什么。 三个人坐在帐篷里的床榻上,静静的等待天明。 其实,寇季在南城门处的时候,听到了北城门处的流民开始闹事的时候,就应该果断的带着刘亨、曹佾二人入城。 如此一来,流民们固然会失控。 但他们三人的性命却能保全。 如今坐在这里等着危险临身,纯粹是一种愚蠢的做法。 可寇季明知道是愚蠢的做法,还是这么做了。 他大概是不甘心看到这些流民们冲击到城墙下,被城墙上的禁军将士们射死。 所以不等到最后一刻,他不想放弃流民们。 对于自己的生死安危,寇季到没有多担忧。 他有哑虎防身,生命攸关的时候,他可以让哑虎带着他离开。 哑虎一个人,肯定打不过数万流民,但是他可以带着寇季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这也是哑虎的一项本事。 就算哑虎靠不住,他还可以遁入身后不远处的瑞圣园内藏身求活。 如今多了刘亨、曹佾,哑虎自然不能依靠了,但他仍旧能带着刘亨、曹佾二人,借着瑞圣园避祸。 三个人一直坐到了四更天。 刘亨一个人摸出了帐篷,找皇城司的人取了三柄长刀,拿了进来。 他取了一块青石,沾上水,在哪儿磨刀。 虽然三柄长刀早已磨过了,但他仍旧觉得,还需要磨一磨,才能变得更快。 寇季心有计较,却并没有阻止刘亨的行为。 一直到了天麻麻亮的时候。 寇季长叹一声,道:“天武、捧日两军,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入城了吧?如今应该已经在汴京城的城墙上开始架设弓弩、礌石等物。” 刘亨嗯了一声,把磨好的长刀递给了寇季一柄。 寇季拿过了长刀,试了试长刀的锋利程度,对刘亨、曹佾道:“其实你们二人无需如此,你们现在还有离开的机会,你们可以借着去押运粮草的名义,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 曹佾在一旁掂量着刘亨递过来的长刀,轻声笑道:“我们兄弟,不应该说这么生分的话。”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见劝谏无果,寇季就不再劝谏。 他走到帐篷门口,用长刀掀开了帐篷门帘的一角,往外瞧去。 外面,有数道身影,躲在暗处,盯着他的帐篷。 …… 南城门处。 城门楼子前。 李迪攀着垛口,望着外面黑压压的流民身影,痛苦的闭上眼睛。 那些流民怀揣着对生的渴望,日以继夜的赶路,赶到了汴京城,只是想讨一口救命的粮食,但李迪却给不了他们。 流民们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逐渐的在城墙下聚拢成了一片。 他们比第一批流民还凄惨,第一批流民中,尚有人有独轮车、扁担、箩筐、锅碗瓢盆等物,他们除了一身御寒了衣物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中间,男子居多,老人次之,剩下的就是半大的男孩,半大的女孩子极少极少。 他们扬起了脏兮兮的脸颊,用仅剩下的一点儿力气,冲着城墙上呐喊。 祈求李迪能够开门,放他们入汴京城,讨一口粮食吃。 李迪却只能痛苦的看着。 流民们开始只是哀求。 见哀求无动于衷以后,就开始破口大骂,骂寇准、骂李迪、骂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凡是流民们能记得住姓名的朝中之人,他们都骂了一遍。 甚至还有人夹杂在人群中骂赵祯。 城墙上的禁军将士们听到了有人辱骂赵祯,一个个面色冷峻的准备用弓弩射死这些口不择言的家伙。 却被李迪给拦下了。 李迪并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只是吩咐了禁军将士们,在流民们没有选择冲击汴京城之前,禁军将士不得率先动手。 城下的流民见谩骂无果,一些心存死志的老人们被簇拥到了前面。 李迪看到那些老人们的时候,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心脏一样难受。 他不再沉默,他盯着城下的那些老人们喝斥道:“退下去!” 老人们并没有在李迪的喝斥下退下去。 而是盯着城墙上的李迪,哀声道:“朝廷若是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多余,我们可以自我了断,只求朝廷能给娃娃们施舍一口粮食吃。 他们年轻力壮,朝廷还能用上。 就当是养了一群牲口。” 老人们的话说的卑微。 可对李迪而言,却字字诛心。 李迪老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为官数十年,听过许许多多讥讽人的话,也听过无数的谩骂。 但没有任何一句,能比老人们说出的这些话更有力,更诛心。 老人们说完话以后,在城墙下把脑袋磕的砰砰响。 磕完了头,他们毅然决然的冲向了城墙。 “不要啊!” 李迪大声的呐喊,却没能阻止一人。 他们用尽了浑身力气撞在了城墙上。 然后一个个犹如无根的杂草,软软的跌倒在地上。 李迪双眼充血,眼泪止不住的滚落,张大着嘴,却喊不出一声。 一些禁军将士见到这一幕,暗中垂泪。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不垂泪的。 纵然是见惯了杀场的禁军将士们。 李迪仰着头,不敢再看城下一眼,他生怕自己心软,开口放流民们入城。 他的心,早已随着那些老人的死,碎成了一片片。 流民们用尽了手段,也没有叫开城门。 他们最终只能选用最激烈的手段。 想方设法的攀上城墙,想方设法的破开城门。 在他们眼里,这是为了求活。 在城墙上的禁军将士们眼里,这叫攻城。 捧日军右厢右十将对仰着头的李迪道:“李相,流民们攻城了……” 李迪眼中含着泪道:“他们手里有没有攻城的器械,根本爬不上城头,也破不开汴京城的门户,如何算得上攻城? 让将士们驱散他们即可。” 捧日军右厢右十将咬着牙答应了一声,开始吩咐禁军将士们,准备动手。 “轰隆隆……轰隆隆……” 就在禁军将士们弯弓搭箭,准备射杀几个流民,震慑住其他流民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很响,似乎有不少的马匹在同时奔跑。 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目光吸引了过去。 流民们放弃了攻城,恐慌的聚拢成了一团。 有人甚至开始狼狈的往别处逃去。 马蹄声临近的时候。 人们借着刚刚大亮的天光,看到了一支队伍,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那是一个车队,绵延了五里多地的车队。 车队里的人有数千。 其中一千人骑着马,挥舞着手里的刀,围着车队在奔跑。 另外两千多人,手里提着刀,守卫在车队两侧。 还有一千人,负责赶车。 仔细观看的话,会看到赶车的这一千人身上,穿着禁军军卒的服饰。 “粮食?!” 李迪盯着车队里车马上的大麻包,惊声喊道。 无论麻包里装着的是不是粮食,他都认为那是粮食。 “快放响箭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李迪催促着捧日军右厢右十将。 捧日军右厢右十将立马让人放了响箭。 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城墙下的流民,也觉得那些车马上装着的都是粮食,所以他们盯着车队的目光十分炽热。 有人不顾一切的冲向了车队。 车队里的骑着马,挥动着刀的汉子们立马勒马停下。 “列阵!” 车队中有人高喊了一声。 骑马的汉子立马组成了一个冲锋的阵型。 守卫在车队两侧的汉子们,紧握着刀,护在车队两侧。 跨马站在最前列的汉子,高声喝道:“退回去,否则格杀勿论。” 然而,饿极了的流民们那会听他的。 他们不管不顾的冲向车队。 跨马站在最前列的汉子目光一冷,要下令格杀。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用刀背,打晕即可,别给恩公惹麻烦。” 跨马站在最前列的汉子愣了愣,点点头,吩咐道:“换刀背……” 马背上的汉子,齐齐换了刀背,对着冲上前的流民,一通乱砍。 冲向车队的流民们纷纷被砍落在地,一个个抱着胳膊、肩膀,在地上哀嚎着。 有流民被刀背砍伤了,流出了鲜血,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一千骑马的汉子,面对上万流民冲击,没有后退一步。 不仅如此,还前冲了几十丈。 若不是李迪及时派人禁军将士出城,阻止了双方的话,恐怕一千骑马的汉子,能杀穿流民们的队伍。 一个禁军将校在禁军将士们隔开了流民和骑马的汉子以后,盯着车队喝道:“你们车上装着的可是粮食?” 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禁军将校面前,淡然笑道:“是粮食!” 禁军将校浑身一震,派人快速的把这个消息传给了李迪。 李迪得到了消息,立刻带着人下了城墙,出了汴京城,他一边派人安抚流民们,告诉流民们,朝廷给他们救命的粮到了,一边疾跑到了车队前。 冲到了车队前,李迪大声质问道:“你们车上装着的可是粮食?” 站在车队前方的老头,笑道:“是粮食……” 李迪老泪纵横道:“太好了……有了你们这些粮食,这些灾民们可就有救了。” “速速把粮食押运入库!” 李迪对老头吩咐道。 老头摇头道:“我们的粮食不能给你。” 李迪闻言一愣,恼怒的道:“老夫乃是参知政事李迪!” 老头愣了愣,对李迪拱手一礼,依旧摇头道:“我们的粮食不能给你。” 李迪怒吼道:“老夫现在要征用你们的粮食,你们敢不从?” 老头没有说话,但他身后的那些骑马的汉子,以及护卫在粮车两旁的汉子,给了李迪一个回答。 他们护持在车队两侧,做出了一个拼命的架势。 李迪见此,咬牙道:“朝廷会依照市价的两倍补偿你们。” 老头依旧摇头,对李迪认真的道:“这些粮食,我们原打算运到汴京城贩卖的,不过在路上听到了恩公有难,所以我们打算把这些粮食送到恩公手里。 除了恩公,这些粮食我们不会给任何人。” 李迪破口骂道:“难道十数万人的性命,不及你恩公重要?” 老头坚定的摇头,“不及!” 李迪差点没被老头给气死。 他咬着牙,当即就要下令给禁军将士们抢粮。 有天武军将校认出了老头,赶忙跑到李迪身旁道:“李相,他们应该是保州的人。” “保州?” 李迪一愣。 将校点头道:“我发现其中有几个眼熟的,是保塞军的将士。” “保塞军?” 李迪目光落在了老头身上,质问道:“你们的恩公是何人?” 老头也没有隐瞒,开口道:“小寇公寇季……” 李迪一瞬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想生气,生不出气。 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神情复杂的吩咐身边的随从道:“去北城门处,召寇季过来。” 随从答应了一声,跨马冲去北城门处。 没过多久以后,随从一个人跨马由冲了回来。 他苦着脸道:“寇工部现在来不了……他已经被灾民们给围了。” 李迪听到着有些发愣。 老头听到这话却急了,他对身后骑马的汉子们喊道:“巡马卫,速速去保护恩公。” 汉子们齐齐答应了一声,策马冲向了北城门处。 老头带着其他人,驱赶着车队就往北城门处奔去。 李迪想拦,抬了抬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老头等人送来的粮食数量不小,足够北城门外的流民,以及南城门外刚涌来的流民,吃数日了。 粮食运送到北城门处,他再从北城门处拉过来,只是多费了一番工夫而已。 但他若是敢强行挽留车队的话,看老头的架势,估计会跟他拼命。 老头赶走了赶车的禁军将士,让自己的人赶着车,快速的往北城门处赶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5章 伤恩公者,皆是我等之敌 临走的时候,老头犹豫了好一会儿,丢下了两架粮车给李迪。 叮嘱李迪,吃完了粮食以后,记得把车马、粮袋,给他送到寇府去。 李迪盯着那剩下的孤零零的两架粮车,不知道说啥好。 我,李迪,大宋朝四大执掌者之一,被人施舍了…… 在李迪眼里,老头丢下粮车的时候,犹犹豫豫的举止,像极了汴京城里街头上那些富户们施舍乞丐的时候的神情。 李迪自我挖苦了几句,走到了粮车前,拆开了一个粮袋,往里一瞧,一大袋子的菽。 也就是豆子。 李迪赶紧让人把车上的粮袋搬下来,拿到城墙下,重新搭设粥棚,做成吃食分给流民们。 流民们也知道车队运送来的粮食,是给他们吃的,虽然已经拉到了别处去了,但肯定有他们的份儿。 他们也不喊了,也不闹了,一个个在官员们的安抚下,守在了城墙下,等着官员给他们分粮吃。 有了保州送来的这批粮食,这一次的粮食危机算是渡过去了。 朝廷从其他地方调集粮草的文书,早在昨夜就发出去了,三日之后,各处的粮食都会汇聚到汴京城。 流民们的温饱问题,将会彻底被解决。 李迪看着守在两架粮车四周,不肯走的流民,再看了看那些撞死在了城墙上的老人们,心里五味杂陈。 若是粮食能早到一天…… 不! 早到几个时辰,那就不会有人因为粮食而死。 但他却没有埋怨老头等人。 不仅不能埋怨,还要为这群人请功。 人家不欠朝廷什么,也没答应帮朝廷做什么事情。 人家能千里迢迢把粮食运送到汴京城,纯粹是为了维护他们跟寇季的情谊。 人家若是不送,也没有任何问题。 李迪让人卸下了粮车上的粮食以后,回身看着那些被老头驱赶出运粮队伍里的禁军将士们。 “老夫让你们去查探押运粮草的事宜,怎么会被人拿下,当成仆人使唤?” 李迪盯着只剩下了皮甲的禁军将士们质问。 禁军将士们苦着脸道:“回李相的话,卑职等人奉命去查探押运粮草的事宜,在押送贼人们回京的时候,撞上了他们。 卑职等人知道汴京城缺粮给灾民,见他们押送着大批的粮食,就动了心思。” 李迪撇撇嘴道:“没打过人家?被人家抓了?” 禁军将士们惭愧的低下头。 他们战斗力不俗,只是老头等人战斗力也不弱,人数还比他们多。 老头等人马军步军配合,硬生生把他们这群禁军中的马军轻骑给生擒了。 他们虽然输了,但是输的心服口服,所以他们没有开口辩解。 老头等人平均年龄,在三旬左右,皆是在边陲磨炼了多年的百战老卒,打败他们这些入伍不过三五载的,大战没有经历过三五场的人,在情理之中。 李迪见他们没有辩解,微微一愣,猜测到了他们的心思,他出声道:“败了就败了……你们也是为了帮流民抢粮才败的,情有可原。 老夫会告知你们军中的监军,让他们免去你们的罪责。” 禁军将士们闻言,感激的看着李迪,齐齐点头。 见李迪拔腿要走,他们中间有人开口,道:“李相……” 李迪脚下一顿,疑问道:“怎么……还想让老夫帮你们请功不成?” 禁军将士赶忙摇头,道:“卑职等人可没这个心思,卑职等人是想让李相跟寇工部说说,让那些人还了卑职等人的兵器、马匹……” 李迪回过头,质问道:“人家打了胜仗的缴获,凭什么还给你们?” 禁军将士等人脸色有些难看。 兵刃丢了,他们到不怕。 马匹才是重中之重。 朝廷拥有的马匹,仅有十万之数,能被挑出来当成战马乘骑的,仅有六万左右。 而朝廷拥有的马军,却多达三十万之多。 也就是说,五个骑兵,才能配备上一匹马。 所以马匹异常珍贵,比他们都珍贵。 这也是为何寇季当初从辽国弄到马的时候,那么多人冒着被杀的风险、冒着得罪寇准的风险,也要从寇季手里夺走马匹的原因。 些许的军卒,名为骑兵,有可能一辈子也骑不上马。 他们丢了兵刃,只需要回到军械库重新领取足以,可他们要是丢了马,就得赔偿等价的钱财,又或者被重责。 李迪知道马匹的重要性,他见禁军将士们脸色难看,就知道他们害怕被重责。 他叹了一口气,道:“马匹的事情,老夫帮你们扛下了。” 禁军将士们闻言,如释重负。 李迪不再搭理他们,他留下了一些官员们梳理流民,带上了一些官员赶往了汴京城的北城门处。 汴京城,北城门处。 天亮以后,没有看到灶头上有炊烟升起,也没有见到汴京城内有粮食运出来,流民们就把寇季的帐篷给围了。 彭越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搞到的短刀,领着流民,眼睛通红的盯着寇季。 彭越把寇季当成了一个善人,当成了一个信人,选择相信了寇季,可寇季却欺骗了他。 这让他感到十分的愤怒。 刘亨、曹佾二人,提着刀,一左一右挡在寇季身前。 双方从天亮以后,就这么对持着,什么话也没说。 就在彭越准备领着流民们撕碎寇季的时候,李府的随从及时赶到,说有粮食运到了,李迪召寇季过去。 寇季要随着李府的随从过去,却被彭越带着流民给拦下。 他们觉得,寇季欺骗了他们一次,肯定会欺骗他们第二次。 李迪召寇季过去,很有可能是帮着寇季脱身的计策。 寇季只能打法李府的随从回去告诉李迪,自己被困了,无法回去。 李府的随从们走后,彭越带着流民们,默默无声的一步步逼近寇季。 当他们逼到了寇季身前三丈的时候。 一支千人数目的队伍,挥舞着刀,冲远处奔来。 他们冲到了北城门处以后,见到流民们围着寇季,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冲锋。 若不是领头的汉子极力的约束手下的人马,不允许他们杀人,他们肯定会一路冲杀进去。 因为在他们心里,寇季的性命,远比任何人的都重要。 别说是一群流民了,就算是辽国的精骑,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杀过去。 他们冲进了流民群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冲到了寇季身前,把寇季护在身后。 在他们策马反身面对流民的时候,刀柄婉转,刀刃对上了流民。 他们没有喊出任何威胁的话,但是他们用行动告诉了所有的流民,再敢冒犯寇季,他们一定不会客气。 他们虽然没有披甲,但是他们身上流露出的彪悍的气息,就让流民们感觉到不好惹。 流民们人数虽然比他们多,但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心里只有畏惧。 能提起胆气,跟他们一拼的,没有几个人。 他们震慑了流民以后,坐在马背上,齐齐向寇季施礼,“小人等人见过恩公,小人等人正在御敌,不能全礼,请恩公恕罪。” 寇季见到他们的时候,一脸意外,他在中间瞧见了一些有点印象的身影,愕然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为首的汉子咧嘴笑道:“等一会儿陈马头到了,您问他。” 寇季意外的道:“还有其他人?” 为首的汉子点点头。 没过多久,老头带着运送粮食的车队,匆匆赶到了北城门处。 队伍到了流民们身边的时候,老头都没搭理流民,横冲直撞的往前走。 流民们下意识的就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老头等人就像是一群漫步在羊群中的狼,对周遭的绵羊不屑一顾。 老头眼里只有寇季。 老头到了寇季身前不远的地方以后,跳下了马车,快步跑到寇季面前,拱手道:“小老儿见过恩公。” 老头全无面对李迪时候的高冷,面对寇季的时候,神情十分热切。 寇季见到了老头背后那长长的运送粮食的队伍,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快步迎上前,托起了老头的双手,急忙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粮食?” 老头局促的搓了搓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道:“五月收了麦子以后,小老儿等人又在地里种上了菽。老天爷赏脸,今年菽也获得了大丰收。 大家手里的菽多的吃不完,就想着拿它们换一点钱财。 陈恩公留在保州的人得知了此事以后,就告知给了陈恩公。 陈恩公来信告诉小老儿,让小老儿等人把菽运到汴京城里来发卖,他会帮着我们发卖,不仅不会让我们吃亏,还会让我们的菽卖出高价。 小老儿原本打算托转运司把粮食运过来的,只是转运司要的运粮价钱太高。 小老儿思来想去,还不如自己送过来。 反正马上到了冬日了,小老儿等人都闲着。 小老儿等人押送着粮食出了保州以后,就听到了汴京城发了大洪水的消息。 怕您因为洪水断了粮,就日夜赶路,把粮食赶紧运过来。 到了开封府地界的时候,撞上了一群禁军,想抢粮。 小老儿带人拿下了他们,从他们口中得知,您接手了赈灾的事宜,并且手里已经没粮了。 小老儿等人就连夜赶路,给您把粮食运过来,解您燃眉之急。” 寇季拉着他的手,感动的道:“何止是解了我燃眉之急,还活了无数人性命。” 老头低声一笑,“能帮上恩公就好。” 在老头等人心里,能帮上寇季,他们就满足了。 寇季对他们有活命之恩,他们自然当涌泉相报。 至于活了多少人性命,他们根本不在乎。 寇季高兴,他们就高兴,就这么简单。 寇季点点头,吩咐身旁的刘亨道:“速速带人去卸粮,然后开火造饭。” 刘亨答应了一声,带着衙役们等人开始去卸粮食。 刘亨带着人卸粮的时候,还特地让人揭开了粮袋,让流民们看到了里面的粮食。 那一袋袋的粮食敞开,摆在流民们眼前,流民们自然能够看到。 一些流民悄无声息的托离了围困寇季的队伍。 有人带头,就有人敬从。 一会儿时间,流民们已经离开了大半。 老头笑呵呵的陪着寇季说着话,突然有人走到他身边,扯了扯袖子,他愣了愣。 “怎么了?” 那个汉子指了指手里握着刀的彭越。 老头目光落在了彭越身上,看到了彭越魁梧的身躯以后,心中赞叹了一声。 目光落在了彭越手里的短刀上以后,脸色一下冷了。 寇季注意到了老头的神色,并没有说什么。 老头目光从彭越身上抽回,脸上重新浮起了一丝笑意,对寇季道:“恩公,小老儿若是打了人,您可别怪罪小老儿。” 寇季失声一笑,摇了摇头,“不会……” 老头点点头,笑道:“那就好。” 他对寇季拱了拱手,回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了彭越身上。 他微微弯曲的腰板瞬间挺直,苍老的脸上再无半分笑意,只有一脸的冰冷。 面对寇季的时候,他像是一个田间的老农,可面对彭越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对敌的悍卒。 老头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了彭越身前。 那些跟随老头而来的汉子们,把彭越团团围住。 而那些跟随着彭越闹事的流民,却在这一刻,躲的他远远的。 老头盯着彭越,质问道:“你拿着短刀,要伤谁性命?” 彭越咬着牙,没有说话。 老头冷冷的喝道:“我保州军民没有死绝之前,无人能伤恩公。任何胆敢伤害恩公的人,都是我保州军民的死敌。” “啪!” 老头一个巴掌狠狠的抽在了彭越脸上,彭越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淹没在了他胡须当中。 但他没有还手,不是他没能力还手,而是他不能还手。 “啪!” 老头又是一个巴掌。 一连三个巴掌,抽在了彭越脸上,彭越的脸缓缓肿胀了起来,手里的短刀也跌落在了地上。 老头冷哼一声道:“念你没有伤到恩公,给你三个巴掌,算是教训。如何处置你,那得恩公说了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6章 一言堂 老头没有杀死彭越的心思,所以抽了他三个巴掌,提醒他服软。 彭越明白老头的心思,所以至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他若还手,又或者一直不肯丢下刀,老头一定会下令周遭的汉子,乱刀把他砍成肉泥。 老头之所以没杀他,不是因为老头不想杀,而是因为寇季没有开口。 依照朝廷的律法,彭越带头威胁朝廷命官,寇季有权任意处置他。 寇季在流民们散去的时候,没有开口让人杀了他,就说明寇季有留他一命的心思。 老头正是看出了寇季这个心思,所以才没让人当场砍死彭越。 老头打完了彭越,回身对寇季道:“恩公,如何处置此人?” 寇季目光在彭越身上盘桓了一二,吩咐道:“交给曹佾,拉到一边的屋舍内先关几天。” 老头认识曹佾,所以在曹佾上前带人押走彭越的时候,老头并没有言语。 他重新回到了寇季面前,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陪着寇季说话。 给寇季讲解保州近小半年的变化。 李迪很早就到了汴京城的北城门处,看着保州的汉子们如此维护寇季,他牙齿快酸掉了。 他外任多年,造福过成百上千万百姓。 万民伞也收了几个。 可他从没有遇到过老头等人这种百姓。 寇季只出了汴京城一次,就撞上了这么好的百姓。 李迪怎么可能不酸? 世间之人,把知恩图报四个字挂在嘴边的,不知凡几。 可真正的知恩之人,却少之又少。 绝大多数人,在受人恩惠以后,道一声谢,就不再把恩情记在心中。 更有甚者,受了恩惠,还会在背后骂娘,怨你不公,怨你有钱怎么不多给他一点,诸如此类。 李迪一直等到寇季和老头聊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带着人走上前。 “寇季!” “李相!” 寇季对李迪施礼过后,又为李迪和老头互相介绍了一下。 李迪其实很欣赏老头在他面前高冷,在寇季面前和蔼的脾气,但老头似乎不愿意跟他深交,只是在寇季介绍过了以后,对李迪施了一礼,并没有跟李迪深谈了意思。 李迪也就没有凑上去自讨没趣。 倒不是说李迪折身犯贱,而是有情有义的人,远比珍宝要珍贵,也比珍宝要稀少。 寇季在互相介绍过他们以后,盯着李迪疑问道:“李相,您来这里做什么?” 李迪翻了个白眼,道:“分一些粮食,过去救济灾民。” 李迪提到了粮食,寇季就有话说了。 寇季认真的道:“李相,这些粮食,也是保州的百姓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他们不仅把粮食运到了汴京城,还帮朝廷解了围。 朝廷可不能白拿了他们的粮食。” 李迪老脸一黑,很想啐寇季一脸。 老头把粮食从南城门处运送到北城门处的时候,决口没提价钱的事情,大有白送的架势。 寇季现在说这话,明显是他的心思,而不是老头等人的心思。 李迪心里虽然不爽,但是并没有反驳寇季的话。 诚如寇季所言,老头等人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 朝廷拿了他们的粮,给钱是应该的。 不仅要给钱,还要给他们请功。 “老夫已经吩咐户部的官员开始点算这些粮食了,等点算清楚以后,朝廷会依照市价,结清粮款。” 寇季试探的问道:“汴京城里如今的市价?” 李迪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言,算是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寇季会心一笑,老头等人念及情谊,能把粮食快速的运到汴京城,他自然不能让老头等人吃亏。 寇季小声的跟老头讲了一下如今汴京城里的粮价。 老头先是一惊,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 全无面对李迪的高冷,也无面对彭越的狠辣,更像是一个寻常的老农。 寇季让老头率领着人,先去歇下,然后他找到正在看着禁军将士搬粮的李迪,疑问道:“最大的一批灾民到了?为何你不在直接把他们带过来,在这里吃粮,反而要拿回去?” 李迪哼哼了一声,没有解释。 他之所以要让所有的流民到达了汴京城以后,在南城门处过一遍,就是为了剔出其中一些奸诈狡猾的阴险之人,以及一些趁着灾情犯事的恶人们。 然后才会把人送到寇季手里。 寇季安置的这些流民,之所以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就是因为李迪在给他送过来之前,就已经暗中做了筛选。 那些犯过事的,直接被李迪带到没人的地方砍了。 那些刺头儿,直接被李迪派人送往边陲,去充军了。 李迪不让寇季杀人,除了怕寇季乱来,草菅人命以外,也有回护寇季的意思。 他不想让寇季杀伐过甚,沾染上恶名。 这些事他都是背后做的,所以并没有告诉寇季,也不打算告诉寇季。 就算以后寇季从旁人嘴里知道了,他也不会承认。 李迪明面上对寇季约束极严,但暗中却没少护持寇季。 寇季见李迪不肯说,也没有继续追问,等到分完了粮食以后,寇季就让人把其他粮食放入到了一个已经晾干了的大屋舍内。 汴京城外的事情,自然瞒不过汴京城里的人。 从天武、捧日两军入城以后,汴京城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出了大事。 大致也猜到了朝廷调遣天武、捧日两军入城,是为了防止流民暴动。 有人为此暗自担忧,有人对此漠不关心,还有人暗中在窃喜。 只是流民们最终没能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闹起来。 谁也没料到,一个没人注意的小小的保州,居然能在关键时候,运送一批粮草到了汴京城,为朝廷、为寇季、为李迪等人解了围。 赵祯胸脯挺的高高的迈步进了垂拱殿,似乎保州军民帮汴京城解围,是他的功劳一样。 坐到了龙椅上,在满朝文武还没有开口之前,赵祯就傲然的道:“此次保州军民的义举,当重重赏赐。朕欲免除保州军民三年粮税,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闻言,齐齐点头。 保州军民的义举,如今已经传的街知巷闻。 朝廷赏赐他们,那是应该的。 赵祯只是免了一些粮税,又没有大肆的册封官员,满朝文武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况且,在寇准、李迪、王曾三人冷冷的注视下,他们说不出任何大煞风景的话。 此次朝廷赈灾,先后暴露出了许多问题。 三司等衙门督管不力、官商勾结倒卖常平仓粮食、官兵勾结企图掩饰贪官污吏的恶行等等等等。 寇准、李迪、王曾三人心中的怒火早已压制不住,举起刀子杀人,是必然的。 没人拦得住,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去触他们三人的眉头。 赵祯可不在乎满朝文武的想法,他见满朝文武答应了他的提议,就满意的点点头,让中书舍人开始草拟圣旨。 在他眼里,保州那是他和寇季二人的自留地。 保州军民也是他二人的私产。 保州军民争光,就是他自己在争光。 他自然要帮保州军民争取一些好处。 赵祯决定了赏赐保州军民的事情以后,就不再开口。 寇准大马金刀的坐在座椅上,冷冷的道:“从即日起,常平仓交由户部管辖。各地常平仓,由各地户曹会同各地屯军,一起看管。 户部官员,从即日起,开始清查天下所有的常平仓。 但凡发现倒卖常平仓粮食,又或者以次充好者,涉案人一体斩决,不论身份。” 常平仓原是三司在管辖,如今寇准一开口,就从三司划拨走一块肉,三司使李谘心肝疼的在颤抖。 李谘出班道:“太师,此举不合朝廷规制。开封府常平仓出错,三司却有失察之错,三司任凭查处,但分割三司管辖常平仓的权力,尤为不妥。” 寇准冷冷的盯着李谘,道:“你以为,三司仅仅是一个失察之罪吗?你以为老夫是在廷议此事吗?” 寇准话音落地。 王曾、李迪同时开口。 “老夫赞成太师的决议!” “老夫也赞成!” 三人目光齐齐的盯着李谘。 他们用他们的态度告诉李谘,常平仓交给户部管辖,是内庭决议,而不是廷议。 你李谘想议论也行,但内庭的决议不会更改。 内庭做出了决议,各衙门就必须实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李谘瞪起眼,就要争辩。 王钦若轻声咳嗽了一声。 李谘咬了咬牙,退回了班列。 寇准三人明显把内庭变成了一言堂,独断朝纲,谁也阻挡不了。 现在跟他们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寇准在李谘退回了班列以后,继续说道:“三司屯田的职权,从即日起,归工部掌管。都水监,从即日起,并入工部辖下水部。” 寇准一言褫夺了三司对屯田事务的管辖权,同时裁撤了都水监衙门,把都水监的人赶到了工部内。 李迪、王曾二人在寇准话音落地以后,果断附议,没有给任何官员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随着屯田、都水的职权归于了工部,工部的权力一瞬间大涨,完善了一半的职权。 自此以后,工部再也不是清水衙门了。 年迈的工部侍郎,听到这番话,激动的嘴皮子直哆嗦,差点没激动的当场晕过去。 朝堂上的其他文武官员,却一点儿也不激动,甚至还在频频皱眉。 寇准三人却没有在意他们的心情。 寇准继续说道:“着刑部,即日起,彻查常平仓粮草案。涉案官员,轻则罢官去职,发配沙门岛,重则斩首弃市。” 王曾对寇准拱了拱手,踏前了几步,站在了满朝文武面前。 朝堂上的所有人,从他身上都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 寇准刚才说的可是常平仓粮草案,而不是开封府常平仓粮草案。 也就是说,全大宋的常平仓,只要有倒卖粮草的嫌疑,皆在刑部清查之列。 吕夷简的廉政风暴还没有结束,王曾就已经高高的举起屠刀。 等他二人清查完了全大宋以后,大宋境内,恐怕就没有多少冗官冗员。 大宋的官员数目将会达到立国以来,最少的数目上。 对此,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人在想,朝廷一口气清查了这么多官员以后,一定会空出很多的官位,让他们谋划。 忧愁的人在想,如何才能逃开这一场杀劫。 散朝以后。 王曾到了刑部衙门,令人去汴京城外,召回了刑部的衙役,以及曹佾,开始展开行动。 同时他还以参知政事的身份,去令给刘美,命令刘美带着皇城司的人,协助调查。 刘亨和刘亨带领的皇城司的人,也被召回。 如今流民安置的问题,已经安稳,寇季身边又有从保州过来的人马护持,刘亨、曹佾二人也就不再担心寇季。 在接到了召回的文书以后,二人没有犹豫,离开了北城们处。 寇季送走了他们二人,巡视了一圈正在做工的流民,叮嘱了陈敬等人以及保州过来的巡马卫,安置好新来的流民,然后钻进了帐篷,跟老头去聊天。 寇季离开了保州大半年了,保州如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刨去保州军民们种粮丰收的问题不谈。 自杨文广精简了保塞军人数以后,从保塞军退出来的老卒们,就随同老卒,以及一些自愿退出保塞军的青壮,建立了两支巡马卫,帮寇季养马。 在他们的精心照料下,马群中有近一千三百匹母马,成功的怀上了小马崽。 到了明年,这些母马就会产崽。 马群的数量也会突破到六千多匹。 老头激动的告诉寇季,“恩公,不出三年,不出三年,咱们的马群就能超过一万之数。若是再能弄一些良马过来,咱们的马群会变得更加壮大。 小老儿仔细算过咱们的草场,咱们的草场可以供养下三万马匹。” 寇季点头思量道:“我会想办法帮你们再弄一些马匹。务必在三年之内,让草场的马群超过三万之数。” 老头笑容灿烂的道:“咱们的马群突破三万的时候,虎军的那些娃娃们估计也就磨练出来了。到时候他们翻身上马,一定会成为不输给辽人的骑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7章 寇季写给狄青的两个字(五更!两万字!搞定!) 自从静塞军蒙尘以后,骑兵似乎变成了宋军永远的痛。 宋军骑兵们的水准,赶上了辽人骑兵们的水准,似乎在所有宋军老卒们眼里,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寇季对老头道:“我们不止要赶上辽人骑兵们,还要超越他们。” 老头听到了寇季这话,想到了虎字军娃娃们穿戴着的那种厚重的盔甲,就惊讶的道:“恩公难道打算重现静塞军?” 寇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老头听不懂寇季话里的意思,他皱着眉头,沉声提醒道:“恩公,咱们的兵刃、盔甲,倒是能赶上静塞军的水准,甚至还有些超过静塞军。 可咱们的马匹,却不够。 依照静塞军的标准,重甲骑,需一人五匹马,而且还是五匹上好的良马。 咱们的虎军有一万人,一万人每人配五匹马,那就是五万匹马。 想要挑选出五万匹上好的良马,咱们至少得养十万以上的马群才行。” 寇季笑道:“马匹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三年之内我会弄到足够的马匹。况且我也没想着把虎字军所有将士都打造成重甲骑。” 老头狐疑的看向寇季,疑问道:“那您打算……” 他话还没有说完,寇季就笑眯眯的道:“容我先卖个关子,等到我营造的锻铁作坊成了以后,锻造出新铁以后,我就告诉你。” 老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略显不好意思的问道:“得多久?” 不等寇季开口,老头补充了一句,“小老儿怕时间太久,看不到虎军的娃娃们战场上扬威的那一日。” 寇季指了指帐篷外的流民们,道:“外面那些灾民,就是帮助咱们锻铁的人,你觉得有多久。” 老头有些失神的看向帐篷外。 帐篷外的流民,已经突破了十万之巨。 其中青壮多达六万左右。 六万多人锻铁,那场面,老头不敢想象。 出一批一万多人铸造盔甲、兵器的铁料,用不了多久。 老头盯着帐篷外的流民看了许久,嘿嘿嘿笑道:“咱们的粮食,没白给他们吃。”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询问老头道:“杨文广把保塞军打造的如何?” 老头回过头,笑道:“练的倒是有模有样的,新卒比较多,也没有出去练练手,不知道有多少本事。不知道在看到辽人的骑兵以后,会不会被吓的尿裤子。” 其实杨文广在保塞军推行了精兵以后,保塞军将士们的个人势力,以及军阵能力,提升了一大截。 几乎可以跟寻常的禁军相媲美。 只是杨文广军中招纳的新兵比较多,且大多新兵都没有经历过战事,所以老头才如此说。 在老头这种百战老卒眼里,没上过战场,经历过厮杀的军卒,算不上合格的军卒,就算练的再好,也是一个个绣花枕头。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能经得起这种大恐怖考验的军卒,哪怕其身体素质一般,那也是一个合格的军卒。 老头品评了一下杨文广麾下的兵马,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对寇季道:“最近他好像惦记上了咱们虎军的盔甲了,整日里在锻造盔甲的作坊里痴缠,想让咱们的匠人,帮他手下的将士,打造一批一模一样的盔甲。” 老头似乎觉得杨文广的举动很好笑,说到这里的时候,还失声笑了笑。 虎字军的盔甲、兵刃,那都是寇季亲手设计的,比现在大宋、西夏、辽国等诸国中的任何一套盔甲都超前。 防御力比步人甲弱了一些,但重量却比步人甲要轻了一倍多。 如此好东西,落入到了杨文广的眼中,他怎么能不惦记。 只是他也只能惦记惦记而已。 保塞军是厢军所属,朝廷配发的兵刃、粮草,都极其有限。 他想要给保塞军的将士们配备上虎字军的盔甲、兵刃,根本不可能。 除非他掏空杨府,自掏腰包。 那也不一定能让保塞军全军装备上虎字军用的盔甲和兵刃。 虎字军就不同,唯一的一支天子亲军,地位远比禁军要高一线。 赵祯对于自己的这一支天子亲军,可是格外上心。 只要能帮虎字军争取到了好处,他都努力的争取。 寇准、王曾、李迪三人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为难他,只当他是花了点小钱,去买一段成长的经历。 所以虎字军如今的待遇,在赵祯屡屡争取下,隐隐有追上禁军上四军的架势。 从军饷、粮草,到打造兵器、盔甲用的铁料,虎字军就没缺过。 就这,陈琳还时不时的会送一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羊、猪等物,给虎字军的将士们改善伙食。 当然了,陈琳借此往虎字军里安插了一些探子的事情,寇季也清楚。 但他并没有过问。 陈琳往虎字军中安插探子,主要是为了防止寇季借用虎字军作乱。 寇季了解他的心思,所以就任由那些陈琳派来的探子安插在虎字军中。 所以,虎字军的待遇,远远不是保塞军一支厢军能比的。 杨文广就是在眼馋那些盔甲、兵刃,也只能干看着。 这大概也是老头嘲笑杨文广的原因。 老头嘲笑杨文广,倒不是看不上杨文广。 他是看不上保塞军。 毕竟保塞军中大部分的将士没有经过战场磨练。 其实老头也有点看不上虎字军,因为虎字军一样没有经历战场的磨练。 老头之所以向着虎字军,那是因为虎字军中的许多将士,都是他们这些人的子孙。 他唯一看好的,是虎字军的以后。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后,对老头道:“你回去以后,告诉匠人们,让他们依照虎字军盔甲、兵刃的样式,打造一套颜色不一样的军备,送给杨文广。 仅限都头一级以上的军官,才可以配备。 所耗费的钱财,算在虎字军头上。” 老头听到寇季这话,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虎字军的训练,他能插手,那是因为他有资格。 可虎字军的其他事情,他却不会插手。 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懂得恪守本分。 询问完了杨文广的近况,寇季又把话题扯到了虎字军的统领狄青的身上。 提到了狄青,老头的神色中多了一丝玩味,他对寇季笑道:“狄青娶亲了,恩公你知道吗?” “娶亲了?” 寇季有些愕然。 老头点点头,笑眯眯的道:“几个月前,虎军军营外来了一位女巾帼,指名道姓的找狄青。在营外跟狄青酣战了一场,狄青惜败,被滴溜回了营地内。 后来这位女巾帼,就在虎军中担任了一个校尉。 两个月前,这位女巾帼去了一趟汾州,把狄青的父母,还有兄嫂接到了保州。 每日操练结束以后,就去服侍狄青父母。 狄青父母深感到她的孝顺,作主当狄青把她娶进了门。” 曹家二姐,一个豪门出身的大家闺秀,能作到这个份上,对狄青,肯定是真爱。 寇季试探的问道:“那女子比狄青大了一轮,狄青父母能同意?” “嘿……” 老头笑了一声,道:“狄青父母可稀罕那位女巾帼了。逢人就喜滋滋的说,狄青能娶到如此贤妻,是祖宗修来的福分。 再说了,女儿家大一轮,也不是什么大事。 年龄大的会疼人。 那些个豪门大户中,经常在府上的公子们年幼的时候,就给他们找一房年长的妻室,照顾他们。” 老头这话,寇季到没有反驳。 豪门大户中,若是老来得子,又或者仅有一子,必然会在其年幼的时候,为其娶一房贤妻。 其一是为了防止老两口突然死了以后,孩子没人照顾。 其二是为了防止他们老两口死后,没人操持家业,让家业落败,让孩子受苦。 所以老妻少父的事情,在古代很寻常。 听到狄青父母非但没有讨厌曹家二姐,还十分喜欢曹家二姐,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继续问道:“那狄青可喜欢曹家二姐?” 老头听到这话,笑容更灿烂了,他嘿嘿笑道:“那女巾帼到了没几日,他就偷偷亲了人家,羞的人家姑娘躲在营房里一天都没出来。” 寇季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问道:“还有呢?” 老头笑道:“没过几日,就有人撞见他们牵着手在河边漫步。” 听到老头这话,寇季长出了一口气,陪着老头一起开始嘲笑狄青,数落狄青。 在他二人口中,狄青俨然成了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其实寇季心里真怕狄青不喜欢曹家二姐。 从当初寇季得知曹家二姐为了狄青,不惜逃出家门以后,寇季就知道,曹家二姐是喜欢狄青的。 他当时也有些晕头,写了两个字,让人送给了狄青,想促成这一段姻缘。 虽说对狄青有些残忍,但是一旦二人结缘,对狄青而言,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以后大不了帮狄青纳几方妾室,又或者从赵祯手里讨一封特旨,许狄青拥有平妻,以作补偿。 顶着曹家女婿的身份,他就不是谁任意能够拿捏的。 就不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心腹悍将,被人当着他的面斩杀,而无能为力。 也不会被人欺辱的心怀怨气,嘴生毒疮,抑郁而终。 寇季改变了狄青的命运,狄青会不会依旧如同史书上记载的那样,成为一代名将,他也说不准。 但寇季觉得,他既然撞上了狄青,就不应该眼看着狄青重蹈覆辙。 至少得让他这一生过好一点,别过的那么憋屈。 只是寇季在派人送去了那两个字以后,就有些后悔。 他觉得,若是狄青和曹家二姐,妾有情,郎无意,那就不妙了。 若是撮合二人不成,反而让二人生了怨恨,平白的让狄青惹上一个麻烦。 如今听到了狄青对曹家二姐也有意,寇季心里就放松多了。 至少事情并没有往坏的一面发展,反而往好的一面一路狂奔。 至于寇季写给狄青的那两个字,只有他和狄青二人知道。 极其简单粗暴的两个字。 亲她! 狄青看到了那两个字以后,居然照做了。 这也是为何寇季刚才听到狄青亲了曹家二姐以后,嘴角抽搐的原因。 寇季陪着老头把保州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聊了一遍,知道了保州处处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的时候,也就放心了不少。 二人聊到了傍晚。 寇季和老头陪着流民们吃了一碗豆饭以后,寇季安排老头在了自己帐中。 冬初的风格外寒冷。 老头年龄大了,受不得冷风吹。 整个流民安置的地方,只有寇季的帐篷是最暖和的,所以寇季把老头安排在了自己的帐篷中。 他自己则带领着陈敬、王田升等人,又巡视了一圈流民们安置的地方。 数万青壮一起动手,忙碌了多日,营造出了近四千多屋舍,每间屋舍内可以安置二十流民。 四千多屋舍,足足能容纳八万多流民。 加上寇季此前准备的帐篷,以及病人们占用的帐篷,勉强将所有的流民安置下了。 随着最大的一群流民到了汴京城,流民的接纳、安置问题,已经到达了尾声。 此后就算有流民过来,数量恐怕也不会太多。 从洪水降临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十日。 后面的流民们不论数量多少,能走到汴京城的也绝不会太多。 在他们之前的流民,以及把前往汴京城的路途上能吃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留给他们的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以及一片片的黄土。 他们大多数人,最终会倒在前往汴京城的路上。 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能赶到汴京城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 所以,寇季在巡视完了屋舍以后,又划拨了一块地方,让流民们再起一千间屋舍,用来腾空那些帐篷,并没有让流民们营造更多的屋舍。 新营造出的屋舍有些潮湿,但足以帮流民们抵御寒风。 加上那墙内外,床上下,堆满的干草,足以让他们在屋内感觉到温怒,不至于被冻死。 寇季巡视完了流民们居住的屋舍以后,回到了自己帐篷边上,就看到了三个人影,带着一帮子人,在他的帐篷外等候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8章 快给我! “寇工部……” 慕崇三人主动迎上前,到了寇季面前,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开口。 他们三人以为寇季此番安置流民,没了粮食,必然会出乱子,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了一个保州军民,送了一批粮食到了汴京城,帮寇季解了围。 如今汴京城里的百姓,皆夸赞保州军民是有情有义之人,有人还打算去保州置办田庄,打算跟保州军民生活在一起。 古往今来,锦上添花者,多不胜数,可雪中送炭的人,却少之又少。 太祖赵匡胤千里送京娘,被引为一段佳话,吹了上千年,由此可见雪中送炭的有情有义之人到底有珍贵。 似保州军民这种人数众多的有情有义之人,就更加稀少。 慕崇三人在寇季最困难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帮助寇季,如今再次面对寇季,自然有些难堪。 寇季打量了三人一眼,道:“找个地方坐下聊。” 慕崇三人点头应了一声。 寇季在营地里找了一个空置的帐篷,带着慕崇三人进去坐下。 坐定以后,慕崇忐忑不安的向寇季赔罪,“寇工部,此前的事情……” 他话说了一半,就被寇季打断。 寇季摆手道:“此前一切的不愉快,都不要提了。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有我的难处,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我能理解。 况且,为了此次赈灾的事宜,你们也出了不少钱财,人力更是耗费了无数。 关键时刻还提醒了我一声。 细细算起来,你们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寇季这话说的很真诚。 慕崇三人听着寇季不像是在说假话,不安的心思缓和了不少。 慕崇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寇工部知道我们有难处就好。我们三人之所以连夜赶过来找寇工部,就是怕寇工部误会。” 寇季盯着仍有些不安的三人,笑道:“没什么好误会的,你们终究是商人,不是官员。我不可能用官场上的那一套规矩约束你们。” 慕崇三人听到这话,終于放下了心。 三人坐安稳了,钱乐笑问寇季,“那寇工部,锻铁作坊的事情,您看何时修建?” 他们之所以在寇季面前表现的局促不安,其根本原因,就是怕寇季在锻铁作坊的事情上拖延时间,导致他们投入的钱财收不回来,又或者拖延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收回来。 此次帮寇季赈灾的许多物资,其实是他们赊回来的。 以他们在商贾中的地位,去那些草药产地、木料产地,赊一大批的物资回来,不成问题。 但由于物资庞大的问题,他们赊账的期限也不会太长。 所以他们要尽快让流民们开始帮他们创造收益,然后再拿流民们创造的收益,去还账。 不然他们就要自掏腰包去还账。 若是能用流民们锻造出的东西,去还账,那就更好了。 这一进一出之间,看似没有多少钱财交易,但他们却稳稳的赚了。 寇季盯着三人笑道:“灾民们三两日之内,就能安排妥当,等灾民们安排妥当以后,我们就可以开始营造作坊了。 不过在营造锻铁作坊之前,我们得先营造起纺织作坊。” 慕崇三人听到这话,齐齐点头。 流民们数量庞大,但并不全是青壮男子,其中老弱妇孺占有很大的比例。 锻铁作坊用了流民中的青壮男子做劳力,纺织作坊可以用流民中的妇人、女子做劳力。 两种作坊一起建立,将会最大化的利用流民的力量,把利益扩充到最大。 这个问题,不需要寇季给他们三人详细解释,他们三人也会明白。 钱乐笑道:“我已经派人去了西域,相信明年开春的时候,棉花种子就能带回来。” 寇季点点头,“棉花种植,还需要一些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也不能让流民闲着。所以我们可以让流民中的妇人们,先用毛、麻纺织。” 慕崇沉吟道:“毛纺、麻纺的布料,虽然比不上丝绸,但是民间的需求量却极大。” 孟惟仲目光灼灼的道:“只要我们纺出的布料足够多,一定会大赚一笔。” 布料在古代一直处在紧缺的状态,不然布匹也不会被引为钱财使用,所以不论是丝绸,还是麻布、毛布,一直都处在供不应求的状态上。 他们手里的流民足够多,产出的布料,只要不是价格高的离谱,自然不愁卖,赚钱是必然的。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三人道:“要是多到卖不完呢?” 慕崇三人闻言一愣,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他们觉得寇季在跟他们讲笑话。 布料还有愁卖的时候? 他们可一直在为布料供不应求的问题烦恼。 寇季也没有卖关子,坦言道:“我府上的匠人们除了能锻造比镔铁还好的铁以外,还造出了一种能够提升布匹产量的纺车。” 慕崇三人徒然瞪大眼。 慕崇难以置信的问道:“什么样的纺车?” 寇季淡然笑道:“三锭脚踏纺车……” 慕崇三人一瞬间,惊了。 寇季给刘亨、曹佾二人介绍说三锭脚踏纺车的时候,他二人并不懂。 可慕崇三人却懂,他们三人的祖辈皆是以纺织起家的,他们对纺织很了解,算得上半个纺织专家。 ‘三锭’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他们远比刘亨、曹佾要清楚。 慕崇缓缓起身,心里难以平静的哆嗦着问寇季,“真有这种纺车?” 钱乐、孟惟仲二人紧张的盯着。 他们生怕寇季在跟他们开玩笑。 寇季笑道:“真有……不仅有,而且还能改成三锭水力纺车……” 慕崇三人齐齐站起身,扑到了寇季面前。 若不是寇季的身份所限,他们一定会冲到寇季面前,抓住寇季的领口,大声的冲他咆哮。 快给我! 三人的反应,皆在寇季预料之中。 寇季嘴角翘起,笑容灿烂的道:“想要?” 慕崇三人毫无大商的自尊,一点坚持也没有的齐齐点头。 寇季摆手让他们坐下,笑道:“那我们就重新谈一谈纺织作坊的份子。” 慕崇三人先是一愣。 然后皆一脸苦笑。 他们算是明白了。 寇季还是那个脸厚心黑的人。 刚才寇季大方的放过了他们,不是因为寇季心善。 而是寇季在为敲诈他们做准备。 偏偏他们还不能拒绝寇季的敲诈。 三锭脚踏纺车、三锭水力纺车,对他们的吸引力很大。 若是有了三锭脚踏纺车,那他们在蜀中的丝绸产量,就会直线上升,瞬间翻倍。 同样的,赚取的钱财,也会直线上升,瞬间翻倍。 寇季知道他们三人拒绝不了三锭脚踏纺车的诱惑,所以果断开出了条件。 “纺织作坊里的纺车、织布机、毛、麻、棉、丝,都需要你们来出。纺织女工的工钱,也得你们来出。纺出来的布料,也得由你们贩卖。我只给你们五成份子。” 慕崇三人听到寇季这个条件,一脸苦涩。 什么都是他们出的,他们却只能占五成份子,他们怎么可能高兴。 寇季盯着脸色发苦的三人,继续说道:“丝织作坊我不限制,但你们还得答应我,不会在外面建造绵、麻、毛纺作坊。” 慕崇三人闻言,浑身一震。 寇季这个条件,是堵死了他们撇开寇季单干的路子。 若是换做旁人,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然后拿到了三锭脚踏纺车以后,果断撇开人家单干。 可面对寇季,他们却不敢。 以寇季的身份背景,他们要是违背了对寇季的承诺,寇季一定会让他们家破人亡。 但是五成份子,实在太少。 他们有点接受不了。 寇季也没有急着催促三人,坐在哪儿静静的等待他们三人的答复。 慕崇三人思考了良久,最终孟惟仲率先开口,果断的道:“我们出钱出物,五成份子虽然少了一些,但布料交给我们贩卖的话,仍旧可以盈不少利。 仍旧有的赚。 既然有得赚,为什么不答应? 况且,寇工部也没有限制我们丝绸作坊。 丝绸作坊对我们而言,才是大头。” 慕崇、钱乐二人闻言,愣了愣,附和的点点头。 孟惟仲说的有理。 对他们而言,丝绸作坊才是最主要的。 三锭脚踏车能让他们的丝绸产量以倍数增长,所收获的利益,自然也是以倍数增长。 棉、毛、麻三种布料的纺织作坊,虽然被寇季占去了五成份子,但寇季并没有抽空所有的利润,反而还把售卖布料的权力给了他们,让他们通过贩卖布匹,获得最大的利润。 他们出钱出物,仍旧有得赚。 既然有得赚,就没啥好忧郁的。 他们之所以不甘心,纯粹是贪心在作祟。 但他们合作的对象是脸厚心黑的寇季,那么他们就有必要压一压自己的野心。 慕崇三人看向寇季,沉重的道:“我们可以答应。” 寇季料定了他们会答应,所以在他们答应以后,并没有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他笑着点点头道:“那你们就先去筹备毛、麻吧。 顺便再准备一批的木料运送过来。 我府上的匠人们已经阴干里第一批的木料,已经开始动手制造三锭脚踏纺车,还有织布机。 等到你们的毛、麻运到了以后,就可以动手开始纺织。” 慕崇三人既然答应了寇季,就没有再犹豫,他们齐齐点头,应下了此事。 寇季在他们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开口道:“顺便从蜀中请几位纺织能手,过来教一教这里的女工。” 慕崇三人闻言,也点头答应了。 他们府上的女眷、丫鬟、女仆,皆是纺织能手,丝织作坊里还有不少手艺高超的女工,所以这对他们而言,不是难事。 寇季送走了慕崇三人以后,回到了帐篷里,自嘲了一番。 他终究还是有点小心眼,没有放过慕崇三人。 稍稍的给了他们一些惩罚。 虽说慕崇三人的做法,他能够理解。 但能够理解,不代表他能够原谅。 不代表他们能够放过他们。 慕崇三人若是没有那个能力的话,寇季或许还不会惩罚他们。 可慕崇三人明明有帮他筹措粮食的能力,却在关键时候因为钱财的原因,没有出手帮忙。 那他就必须惩罚慕崇三人。 寇季自嘲了一会儿,走到了床榻边上,合衣睡下。 他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确实有些疲惫。 寇季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天亮以后。 工部侍郎就急匆匆的从汴京城内赶到了寇季所在的帐篷里,把昨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幕,告诉了寇季。 他昨日忙着接手都水监的人手,没有抽出时间来给寇季这个工部的主官报信。 如今接手完了都水监在汴京城里的人手,自然要过来给寇季这个工部主官说一声。 寇季得知了寇准三人在朝堂上,一言独断了朝纲以后,着实愣了许久。 他们料到,寇准三人怒了,居然如此刚硬。 居然不跟朝臣们商量,开始独断朝纲。 虽说他们三人的举动会得罪满朝文武,但寇季仍旧得说一声。 霸气! 大丈夫当如是。 既然掌了权,就得霸道一些。 总是瞻前顾后,总是忌惮这个、顾忌那个的,那还不如不掌权。 随便去朝中的一个清水衙门当咸鱼算了。 寇准三人表现的如此强硬,寇季自然不甘示弱。 他吩咐工部侍郎,回到汴京城以后,即可准备,从三司拿回内庭独断给工部的屯田之权。 工部侍郎听到了寇季的吩咐,有些为难,“上官,咱们去三司拿权,三司若是不给呢?” 寇季瞪起眼,“内庭独断给我们工部的权力,三司有什么资格不给?” 工部侍郎苦着脸道:“可三司使李谘要是闹起来,拒不交权,下官也不好强抢啊。” 寇季没好气的道:“你好歹也是朝中的一位老臣,怎么能这么怂呢?不能强抢,你还不能赖着讨要啊?” 工部侍郎愕然道:“怎么赖着讨要?” 寇季白了他一眼,道:“以你的身板,去了三司,要是被人气到了,或者被人推了,那还不得倒地不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39章 差点被遗忘了的小黑屋 工部侍郎愕然的盯着寇季。 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寇季却没搭理他的眼神,继续说道:“倒在地上以后,你立马派人放出风声去,就说三司拒不交出内庭划拨给我工部的权力,还动手打人。 然后让人抬着你,到垂拱殿里去,找内庭讨一个说法。 或者让人抬着你去李府,找李谘讨一个说法。 不仅得要回屯田的权力,还得清查三司屯田的账目、田册。 最后还得问李谘讨要几千贯的汤药费。 却一样,你这病就不能好,就必须赖在李府门口不走。” 工部侍郎愣愣的盯着寇季,许久以后,失声道:“您……您这不是让下官去耍泼皮吗?” 寇季橫了他一眼,“耍泼皮怎么了?三司先给你耍泼皮的,你为何不能给他们耍泼皮?” “可是下官的名声……” “只要你帮工部讨要会权力,以后凡是在工部任职的官员,只会对你歌功颂德,不会毁坏你的名声。你的名声不仅不会差,反而会更上一层楼。 说不准以后还会有人把你耍赖皮的举动,传颂为智斗奸臣之类的佳话。” “……” 工部侍郎,被寇季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可他并不傻,并没有轻信寇季的话,反而一脸为难的道:“上官,要不还是您回去找三司讨要权力吧?您的面子比下官大多了。” 寇季瞪起眼,喝斥道:“你一个工部侍郎,连讨要一点小权,都要让我这个上官出手,那工部要你这个侍郎作甚?” “可是……” “这是本官给你的命令!” “……” 工部侍郎垂下了脑袋,丧气的答应了一声。 他还想在朝堂上混,所以没办法违背寇季这个上官的命令。 他离开了寇季的帐篷以后,站在帐篷外思量了许久。 最终有了决定。 他决定,若是他耍了赖皮以后,有损名声,他就把这件事推到寇季头上。 若是真如寇季所言,被传颂为佳话,那他就果断的笑纳了。 有了决定,工部侍郎就匆匆赶回了汴京城,照着寇季的吩咐做了。 诚如他所料,他去三司讨要屯田权力的时候,三司根本没有交出权力的打算,各种推诿。 然后,他被三司的人‘气’倒了。 他倒下以后,立马有人出去散播谣言,说三司不肯交出内庭划拨给工部的屯田的权力。 一瞬间,汴京城内议论纷纷。 寇准三人大怒,召李谘入宫问话。 李谘入宫以后,被寇准三人轮番一通臭骂。 李谘回到了三司以后,把三司中那些惹过工部侍郎的官员们臭骂了一顿。 然后,让人把屯田的一些文书、账册、田册,扔给了工部。 但并没有交出屯田的主要权力。 工部的衙役们收拢了那些文书、账册、田册以后,就开始依照寇季的吩咐开始清查。 然后工部侍郎让人抬着他,到了李府门口堵住了李府大门。 百姓们见此,纷纷围观。 李府门口一瞬间变得人声鼎沸。 李谘回到府的时候,见到了工部侍郎躺在自己的府邸门口,差点没被气死。 李谘指着工部侍郎谩骂了一通,指责工部侍郎耍泼皮。 工部侍郎却没搭理他,躺在李府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走。 事情最终又闹到了内庭。 寇准亲自出面,到了三司,督促着三司把屯田的权力交给了工部。 然而。 工部侍郎拿到了屯田的权力以后也不罢休。 依旧躺在李府门口不肯走,并且理直气壮的告诉李谘,“谁知道你们三司有没有在屯田事务中贪赃枉法,万一你们三司贪赃枉法了,那我工部冒然接下了屯田的职权,岂不是要给你们三司背黑锅?” 李谘气的差点没叫人把工部侍郎给打死。 李谘被工部侍郎耍赖皮,缠磨的焦头烂额。 寇季却没有多关注此事。 他已经打定了注意,只要工部侍郎能办好这桩差事,他就留下工部侍郎继续待在工部。 工部侍郎若是办不好这桩差事,那他就让工部侍郎滚蛋。 比起让工部侍郎去要权,他更关注的是流民们的安置问题。 数量最大的一批流民到了以后,依旧有流民断断续续的到达汴京城。 三天时间,寇季又收拢的两万多流民。 流民安置之所的流民,突破到了十三万之数。 寇季所安置的流民,跟朝廷探查到的流民数量,差距有点大。 差了足足四五万之多。 这四五万的流民,去了哪儿,没人告诉寇季。 寇季也没有问。 他只是从刘亨派出去的斥候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一些流民在前往汴京城的途中,为了一些粮食,就把子女,卖给了那些闻着血腥味扑上来的人贩子、老鸨子。 还有一些流民倒在了前往汴京城的路上。 还有一些流民在路上作乱,或者抢别人吃食的时候,被人活生生的打死。 三天中的最后一天,李迪派人给寇季送来了一大批的粮食,并且告诉寇季,在大雪封路之前,相继还有粮食送到,一定会送够流民们过冬所需的粮食。 从那一日以后,李迪派人送来安置的流民就少之又少。 基本上没超过千人。 有人告诉寇季,其实到南城门处的流民,仍有不少。 但是李迪却并没有把人尽数送过来。 李迪之所以这么做,寇季心中有所猜测,但却没有去问。 一个人,在没有粮食可吃的情况下,根本熬不过几日。 如果过了十几日,他还活着,那就有很大的问题。 他或许吃过一些不该吃的东西。 朝廷容不下这种人,寇季安置流民之所,也容不下这种人。 在寇季的安排下,流民们最终营造出了足够他们居住的屋舍。 看着所有流民都有房子可住,寇季站在帐篷前,心中有满满的成就感。 活人无数的成就感,果然比任何成就,都让人感觉到畅快。 就在寇季站在那一排排的屋舍前面心中自傲的时候,老头背负双手,弯着腰,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寇季身前。 “恩公,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 老头笑呵呵的对寇季说。 寇季愣了愣,疑问道:“为什么急着回去,这里又不缺你们吃的那一口粮食?” 老头腼腆的笑道:“朝廷付的粮钱,小老儿已经拿到了。您这里也没有危险了,小老儿再待在汴京城,就没啥意思了。 小老儿得赶紧把钱送回去,分给那些还在保州翘首以盼的娃儿们。” 寇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官家知道了你们的义举,有给你这个领头人授官的意思,你不打算要?” 老头思量了一下,摇摇头,“小老儿老了,又不认识几个字。当了官,什么也做不了。既然什么都做不了,干嘛要白拿朝廷的俸禄? 与其待在汴京城里虚耗光阴,还不如回保州去,教训教训那些娃娃们,让他们以后上了战场以后,少死几个人。” 说完这话,老头盯着寇季,继续说道:“小老儿还得回去盯着那些娃儿们,防着他们有了钱粮以后得意忘形,也得时时刻刻叮嘱他们,让他们记住,他们的好日子是谁给的。 别忘恩负义……” 听到老头这话,寇季突然觉得,保州军民能够重情重义,不是天生的。 是有这些心中知道感恩的老头子们,在一旁不时的提醒,不时的言传身教。 寇季长叹了一声,道:“既然你决议要回保州,我也不拦你。” 其实寇季想留下老头在汴京城,帮他讨一场富贵。 但老头明显没有享富贵的心思,他似乎只想守在保州,守在那些保州军民身边。 老头见寇季答应了,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寇季强留下他。 汴京城这地方虽然富贵繁华,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待在里面。 至少老头就不愿意待在汴京城。 “有一件事,小老儿想跟您商量一下……” 老头局促不安的搓着手,似乎他要说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 寇季痛快的道:“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想办法帮你办。” 老头搓搓手,局促的道:“其实也不是啥大事……小老儿就想着,等以后老的走不动路了,能不能在您和官家的生祠里,讨一个看门人的身份。” 寇季愕然的看向老头。 老头以为寇季有些不乐意,赶忙摆手道:“小老儿不是为了自己,小老儿就是想待在生祠里,时时刻刻提醒那些娃娃们,记得供奉,别让生祠里断了香火。”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既然开口了,那以后那生祠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老头闻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小老儿就不打扰恩公了。” 老头对寇季拱拱手,迈步离开。 寇季盯着老头的背影,幽幽的道:“等你以后死了,少不了要让你在生祠里享一份香火。” 香火的问题,寇季其实并不在意。 他只是觉得,保州军民若是时时供奉、香火不断的话,他跟赵祯二人死后,那一座生祠,有可能会升级成为一座庙宇。 他和赵祯二人也会因此被封神,然后世世代代的传颂下去。 似老头这等人,也应该世世代代被传颂下去。 老头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身询问寇季,“恩公,您在瑞圣园旁边营造的那些屋舍是干什么用的? 早上咱们的人去巡视的时候,听到了一些动静。 若不是衙役们拦着,咱们的人就进去一探究竟了。” 寇季闻言一愣,猛然跺卒道:“忙着为流民们的口粮担心,居然把这些家伙给忘了。” “快去找个人,给守在哪里的衙役们传令,让他们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老头狐疑的道:“里面关着人?” “一些在我安置流民的时候,闹事的人。” 寇季解释了一句。 老头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他很自然的对一切给寇季添麻烦的人都没有好感。 老头随手招来了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巡马卫汉子,让他去帮寇季传令。 那汉子骑上马,冲到了瑞圣园边上。 然后盯着瑞圣园边上的那些衙役们,打开了屋舍的门户。 紧接着,就看到了一个个瞪着眼睛,双眼充血的人,一抽一抽的走了出来。 这些人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折磨,眼中没有任何身材。 宛如一群疯子,又像是一群行尸走肉。 饶是那汉子见惯了死人,看到了这些人的时候,心里也抽搐了一下。 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没什么可怕的。 可怕的是那些折磨人的法子。 有一些折磨人的法子,可以说是惨无人道。 那汉子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策马回去给寇季回信。 再次见到寇季的时候,他表现的很沉默。 寇季见到他的时候,赶忙开口问道:“放出来了?” 汉子沉默着点点头。 寇季继续追问,“可有死人?” 汉子摇摇头。 寇季松了一口气,若是因为他的疏忽,把人给关死了,那他可能会稍微内疚一下。 毕竟那些人罪不致死。 “他们的状况如何?” 寇季继续询问。 汉子嘴角抽出了一下,没有回答。 寇季立马意识到,汉子怕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也没有追着刨根问底,而是快步赶到那些人身边去。 寇季走后,汉子凑到老头身边,低声道:“陈马头,我刚才看到……” 老头抬手,打断了汉子的话,背负双手,淡淡的道:“不必多言……恩公治理流民,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情有可原。 毕竟,那些流民若是闹起来,会伤到很多人性命。 恩公也是为了更多人的性命着想。” 汉子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老头又吩咐道:“你看到的东西,别告诉给别人。” 汉子有些发愣。 老头却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他之所以不让汉子把这种事情外传,就是不想破坏寇季在保州军民心中完美的形象。 他这么做,也不是单纯的在维护寇季。 而是不想因为此事,让保州军民刚生出的凝聚心,散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0章 劝诫不如生绑 寇季赶到了瑞圣园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巡马卫的汉子看到的场面。 他看到的是一群蓬头垢面的人在嚎啕大哭。 他们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拽着那些脸色冷峻的衙役们,一个劲的在说话。 虽然大部分说的都是废话,但是他们就是停不下来。 衙役们虽然面色冷峻,但心里其实很震惊。 只是把人关了几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这小房子的威力有点强大啊。 衙役们是率先看到寇季的,他们看到了寇季以后,果断躬身施礼。 那些从小房子里出来的流民,听到了‘寇工部’三个字,浑身哆嗦了一下,愣是不敢抬头去看寇季。 一个个深深的垂着脑袋,浑身哆嗦着,乖巧的向寇季施礼。 一瞬间,衙役们对小房子的作用,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打算回到了衙门里以后,就把这个方法,告诉那些跟他们交好的刑部衙役。 寇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流民们一眼,发现他们确实没有损伤,就对他们失去了兴趣。 他对衙役们吩咐道:“带他们下去,分配给陈敬等人,让陈敬等人看着给他们安排一些活做。” 顿了顿,寇季指着脸色苍白有些苍白,状态比其他流民要好一些的彭越道:“你留下。” 彭越咬了咬牙,没说话,站在原地也没动。 他是上过战场,见过大恐怖的,所以抗压能力,远比其他流民好,状态也比其他流民好。 那些衙役们答应了一声,带着流民们离开。 这些之前挑事、打架的时候还很叫嚣的流民,一个个温顺的像是绵羊一样,跟着衙役们离开。 流民们离开以后,寇季踱步到了彭越面前,冷冷的问道:“知道本官为何没有杀你吗?” 彭越缓缓仰起头,看着寇季,沉声道:“您想用草民。” 寇季冷哼一声,“你倒是聪明,能猜到本官的心思。” 彭越微微低下头,低声道:“您的心思很明显,不需要多猜。” 他再复抬起头,盯着寇季,道:“您虽然骗的草民等人,但您是一位好官,草民可以供您驱使。但……” 彭越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掷地有声的道:“但草民不会再涉足行伍。” 寇季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 他之所以留下了彭越的性命,就是因为彭越在静塞军待过,还领过兵,打算让他去虎字军指点。 可彭越一张嘴,就堵死的他的意图。 很明显,彭越猜到了寇季很有可能会让他涉足行伍的心思,所以提前拒绝了寇季。 寇季面色一冷,“你就不怕本官再把你关起来,或者杀了你。” 彭越认真的盯着寇季,缓缓摇头。 他若怕死,也不会在流民安置之所无粮以后,拿着刀子去找寇季。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在静塞军中经历了什么?” 彭越面色挣扎了一下,咬牙道:“昔年澶渊之战,监军不顾我们兄弟反对,斩杀了我家军头,又用我家军头的脑袋,逼迫我们兄弟拖着疲惫的身躯,去跟辽人拼命。 草民一千多兄弟惨死在了辽人刀下。 那监军非但没有因此承担罪责,反而在澶渊之战后,步步高升。 可怜我家军头,为大宋立功无数,说被斩就被斩,连一个诉说冤屈的地方也没有。 眼看着那监军官越升越高,我家军头坟头上却荒草遍布,连一块碑都不敢立。 草民就自请卸甲,退出了静塞军,不想再为朝廷卖命。” 寇季听到这话,心中微微叹息了一下。 忠勇坟头荒草堆,奸臣扶摇上青云。 怎不叫人寒心? 换做是他,他肯定扯旗反了。 彭越只是退出了行伍,没有去提刀杀了那奸佞,就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寇季盯着彭越道:“那奸人是谁?本官很想瞧瞧他。” 彭越沉声道:“那奸人已经死了……” 寇季愣了愣,点点头,道:“那就好……不然本官难免要跟他做一场。” 寇季盯着彭越,继续道:“虽然你不愿意去行伍中,但本官仍旧希望你们再次涉足行伍。本官可以保证,在新的军伍中,不会发生你提及过的这种事情。” 彭越咬着牙,果断摇头。 寇季盯着彭越道:“那个掌掴你的老者,你可还记得?” 彭越点点头。 寇季道:“本官让你去的军伍,就是他待着的军伍。他领的那些人手如何,相信你能看清楚。” 听到寇季准备让他去老头所在的军伍,彭越有些发愣。 他心思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 他能为了自己的军头,一气之下舍去官爵俸禄,说明他心中也有情义。 碰到老头那种重情重义的人,自然有种亲近的感觉。 但他一想到自己的军头惨死的时候的情景,目光又变得无比的坚定。 “恕难从命!” 彭越对寇季拱了拱手,硬梆梆的道。 寇季见自己说什么彭越也听不进去,就叹了一口气道:“本官给你三天时间,你考虑清楚。三天以后,他们就要离开汴京城了。 你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这辈子就只能浑浑噩噩的过活了。” 丢下这句哈,寇季背负双手,离开了此地。 他在扎营的地方巡视了一圈,见老头正在盘点朝廷给的粮款,就凑上前。 “朝廷大方吧?” 寇季笑眯眯的问。 老头见到了寇季,先是放下了手里的铜钱,对寇季施礼,然后笑容灿烂的道:“大方……大方……小老儿没想到,咱们的粮食居然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 朝廷可是以汴京城里的粮食的市价,收购的保州军民的粮食。 汴京城里的粮食,在洪水泛滥以后,一路飞涨,涨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老头等人拿到的钱财,自然多。 寇季笑道:“听说你不愿意当官以后,朝廷有多免除了保州军民半年的粮税。” 老头咧着嘴,笑呵呵的点着头。 朝廷先减免了他们三年的粮税,后又追加了半年。 足足免去了他们三年半的粮税。 三年半时间,不用纳粮,若是再不闹灾害的话,足以让保州的军民快速的富起来。 寇季见老头笑容灿烂,就继续说道:“更大方的是,朝廷还送了一位重甲骑兵给你们。” 老头先是一愣,随后徒然瞪起眼,有些难以置信的道:“真的?” 大宋人口多达数千万,供养的兵马多达百万。 但是重甲骑兵,却只有三千人。 怎么能不珍贵? 或许在朝廷眼里,重甲骑兵只是朝廷用过的一支兵马,但是在老头这种老卒眼里,重甲骑兵,那就是悍卒中的悍卒。 寇季点头道:“还是一位经历过战事的重甲骑兵,据说在澶渊之战的时候,已经官职静塞军中的都头。” 老头失声道:“在哪儿?” 老头有些激动的道:“小老儿得去见见。” 一个静塞军中的军官,还经历过大战,那更珍贵。 寇季笑道:“就是你之前掌掴过的那位。” 老头愕然的瞪大眼。 寇季笑眯眯的道:“现在明白了我当初为何没让你杀他了吧?” 老头重重的点头。 寇季笑着又道:“只是人家似乎不愿意在涉足军伍,能不能把人带回去,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老头听到这话,目光滴溜溜在乱转。 寇季背负双手离开了。 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不需要再待下去了。 他相信,以老头对虎字军那些将士们的重视,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把彭越弄到保州去。 毕竟,有这种悍卒中的悍卒教导,虎字军的将士们实力能提升一大截。 上了战场以后,肯定能少死几个,多杀几个敌人。 寇季给老头上了眼药以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细细的关注着这件事的动向。 他打算看看老头会用什么办法把彭越弄到保州去。 然而。 他终究是小看了老头对虎字军将士们的重视。 老头根本就没想办法。 在得知了彭越是这等人才以后,当晚就领着数十人,冲到了彭越居住的屋舍内,把彭越给绑了。 讲道理? 若磨硬泡? 老头想都没想过。 左右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就算要讲道理,那也得等彭越到了保州以后,再给他讲道理。 到时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人手,给彭越讲道理。 帮了彭越以后,害怕彭越跑了,老头就没多待。 次日就跟寇季辞行了。 带着一些干粮,赶着马车,用粮袋子装着彭越,匆匆出了汴京城。 寇季望着老头等人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 彭越态度不论有多坚决,最终依旧得成为虎字军的人。 送走了老头一行以后。 寇季又开始为流民的事情操心。 流民已经安置妥当了,那么就应该帮他们找些事情做。 那些妇人们在捡光了汴京城四周的柴火以后,已经闲了好几日了。 寇季先找来了陈敬、王田升等人。 又找到了匠人们,带着他们到了一片空地上。 规划起了纺织作坊的营造。 纺织作坊可是要长久的用下去的,所以不能像是营造流民居住的屋舍一样,那么草草了事。 需要深挖地基,以青石铺地、以青石垒墙、以糯米蜃灰浆粘合。 蜃灰是一种类似于石灰的东西。 性能远比石灰优越。 寇季之所以采用蜃灰,而非水泥,倒不是说他不会烧水泥。 而是因为水泥煅烧,需要时间,他也需要多次尝试以后,才能烧出合用的水泥。 他等得起,可那些流民可等不起。 所以他果断的采用糯米蜃灰浆。 蜃灰,汴京城里有不少存量。 可以随时取用。 更重要的是,在黏合方面,糯米蜃灰浆比水泥其实要好一些。 用它砌起的墙壁,可以屹立百年。 若是在砌墙的时候,再加上铜汁浇灌,那可以保证建造出的墙壁,数百年不倒。 只是蜃灰的造价比水泥高,所以没办法像是水泥那样,被广泛应用。 寇季之所以在作坊里采用石墙,也是为了避免失火的时候被付之一炬。 同时为了放火,寇季还在石墙四周,设计了几处环形水道。 府上的匠人告诉寇季,一些大户人家,为了放火,会在一些容易失火的地方,营造水道。 寇季果断的采纳了他的建议,给作坊四周加上了水道,用于防火。 屋顶采取的仍旧是传统的人字形屋顶。 以木、草、浆、瓦片,搭建。 由于供给数万的妇人、女子做工用,所以需要建造的作坊,就需要准备上千间。 工程量远比之前营造屋舍的时候要大。 在督促着匠人们丈量了地方以后,寇季又让府上的一些匠人们带着流民们开始破土动工。 除此之外,寇季让剩下的匠人们开始根据他所绘的图纸,开始制作三锭脚踏纺车和织布机。 一切处理妥当以后,寇季把监督的工作交给了工部员外郎、工部主事,等属官住持。 他在傍晚的时候进入到了汴京城内。 寇季离家多日,虽然家就在身边,可他却没时间进家门。 以前他看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个典故的时候,总觉得描述的有些夸张。 直到他真的把十数万流民的性命们扛上肩的时候,才明白。 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并不夸张。 因为比起他的私情而言,那些饱受水患之苦的百姓们更重要。 寇季回到了府上 向嫣赶忙把他迎进门,并且督促府上的丫鬟们,赶紧给寇季烧水,让寇季洗漱。 同时又取出了几身干净的衣服,任由寇季挑选。 寇季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以后。 刚出门,向嫣就凑上前,一边帮寇季整理衣冠,一边道:“祖父回府了,派人召你过去,到正堂里用膳。”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朝政如今是最繁忙的时候,祖父怎么有时间回府了?” 向嫣俏皮的眨了眨眼,“妾身猜测,八成跟你有关。” 寇季狐疑道:“我这几日又不在汴京城。” 向嫣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捂着嘴偷笑了一声,却没有多解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1章 你要造反吗? 寇季见向嫣笑容中似乎掩饰了什么,细思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在意。 寇季、向嫣夫妇,携手到了正堂。 寇准早一步坐在了正堂正中。 眼前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放着美味佳肴。 面色阴沉着,一句话也没说。 待到寇季迈步进了正堂以后,他开口质问道:“王云升近几日的所作所为,是你教的?” 王云升,正是那位工部侍郎的名讳。 此老非进士出身,乃是已故文正公李昉所荐。 在李昉护持下,一路顺风顺水,混到了京官的位置上。 李昉亡故后,被人挤去了工部衙门坐冷板凳,然后靠着熬资历,一路熬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上。 此人对朝廷并没有什么大功,但也没什么大过。 算是不作为的官员中的一员。 若不是寇季迁任到了工部,又逼迫他出去做事,估计他能在工部咸鱼到卸任。 面对寇准冷冷的质问,寇季挑起了眉毛,沉吟道:“我只是吩咐王云升去三司拿回内庭划给工部的屯田职权,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啊?” 寇准冷哼道:“他问李谘讨要五千贯的汤药费,是不是你教的?” 寇季一脸愕然。 他确实说过让王云升问李谘讨要五千贯的汤药费。 只是他是戏言,大致就是向王云升表述一个意思,让王云升记得敲诈。 寻常的汤药费,几贯、几十贯足以。 王云升问李谘讨要几百贯的汤药费,也不是难事。 但他没想到,王云升真的一字不漏的照着他的话办了,非要找李谘要上千贯的汤药费。 王云升是脑袋不开窍? 还是故意的? 寇季揣测了一下,觉得王云升八成是故意的。 他能混到工部侍郎的职位上,纵然无才无能,脑子也必然比一般人好使。 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寇季话里的深意。 他必然是故意这么做的。 有可能是为了怕耍泼皮的事情玷污了他的名声,所以才这么做,想借此把耍泼皮的事情推到寇季头上。 想通了其中关节,寇季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暗道王云升的鬼心眼不小。 只是让王云升问李谘要汤药费的话是他说的,但他却不打算认下。 王云升爱惜名声,难道他寇季就不爱惜名声了? 他若是不爱惜名声,还能轮得到王云升去耍泼皮,轮得到王云升去赚那五千贯? 有了主意,寇季对寇准拱手道:“回祖父,我从未教唆王云升问李谘讨要什么汤药费。” 寇准冷声道:“那王云升和李谘今日闹到了资事堂的时候,在老夫盘问之下,为何说是你下的令?” 寇季假装一脸愕然,然后苦笑道:“我怎么会下如此昏庸的命令。想来是那王云升心里怨恨李谘手下的人辱骂了他,所以借故问李谘讨要巨额汤药费,又怕祖父您责骂他,故意将此事推脱到我头上。” 然,寇准怎么可能听信寇季的鬼话。 王云升要是有那个胆子在他面前信口胡诌,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坐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 寇准瞪着寇季,冷哼道:“那到了明日上朝的时候,老夫亲自盯着你们三方对质。” 寇季听到这话,倒也没怂,反而试探的问道:“那李谘到底有没有给王云升汤药费。” 寇准老脸一黑,哼哼道:“人终究是在三司晕倒的,不论是被气倒了,还是被打倒的,三司都有责任。李谘作为三司使,未能管束好下属,当然得赔账汤药费。 不过也没有五千贯那么离谱。 老夫作主,让李谘给了王云升一千贯汤药费。” 寇季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王云升碰瓷,得了汤药费,这在寇季的意料之中。 毕竟这种事情,很难掰扯清楚。 李谘又在理亏的一方,所以他赔偿汤药费是必然的。 寇准心里却不痛快,晃着头,自语道:“有失体统,堂堂朝中重臣……” 寇准实在找不出形容王云升碰瓷的话。 显然,寇准觉得王云升的行为,有失身份。 若是王云升借故问李谘要一个交代的话,那倒是好听一点。 可王云升直接开口问李谘要钱,显得有些下乘。 毕竟,碰瓷要钱和栽赃陷害,是两个概念。 前者是不要脸,后者是为了趁机打成某种目的。 前者不堪入耳,后者却是一种智慧的表现。 “嘭……” 就在寇季暗中盘算,如何让王云升一个人认下此事的时候。 寇准一拍桌子,气咻咻的道:“此风不可涨,若是以后汴京城里的老者们人人效仿,那岂不是乱了套了。明日老夫就下旨,申明此事。” 寇季疑问道:“祖父打算如何申明此事?”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道:“自然是张榜告诉百姓,王云升之所以晕倒,乃是被三司衙役推搡所致,非……非……”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寇季赶忙补充道:“并不是在耍泼皮。” 寇准闻言,点点头,掷地有声的道:“并非是在耍泼皮,趁机讹钱。” 王云升要名声,朝廷也要名声。 一个朝中重臣,耍泼皮,趁机讹钱,要是传扬出去,那百姓们还不把满朝文武当成偷鸡摸狗之辈? 所以只能找个借口,把此事说合理一些。 也不知道那个三司的衙役倒霉,要为了朝廷的颜面做出牺牲。 听到寇准说出了这番话,寇季已经有了对付王云升的办法。 也不怕明日到了朝堂上跟王云升、李谘二人对质。 他领着向嫣坐下。 一家三口开始用膳。 寇准夹着一块腌菜,塞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感慨,“在宫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吃惯了绿菜。如今再尝这腌菜,别有一番风味。” 向嫣笑盈盈的道:“祖父喜欢,那就多吃点。孙媳让府上的厨房腌制了不少……” 古人在过冬的时候,可没有绿菜享用。 所以在过冬的时候,大多吃的都是腌菜。 有夏日里腌的,也有秋日里腌的。 冬日里唯一能吃绿菜的地方,大概只有皇宫。 因为皇宫里有一座庞大的温室,里面栽种着各色蔬菜,专供赵祯、刘娥等人享用。 偶尔也会分润一些给朝中一些重臣。 但不会太多。 在冬日里,能得到宫里赏赐绿菜,那是一种恩宠的象征。 据说太宗在朝的时候,有两位官员职位相当,在过冬的时候,太宗赐给了其中一个官员绿菜,却没赐给另一个官员。 另一个官员借此察觉出了太宗对他的不满,果断上书请辞,借此逃过了杀身之祸。 依照太宗当时的心思,原本是打算给他罗织一些罪名,然后流放沙门岛,或者杀掉的。 就是因为他足够聪明,从赐绿菜的关节中,察觉出了不对,所以才逃过了一劫,全身而退。 当然了,这只是以讹传讹的说法。 因为能混到吃上宫里绿菜的地步上,那都是朝中重臣。 可寇季至今也不知道那个从太宗手里逃了一劫的官员的性命。 寇季暗中猜想,大概是某人为了拔高宫里赏赐的绿菜的特殊含义,借此编出的故事。 寇准吃腌菜吃的香甜,寇季却吃着如同嚼蜡。 他在城外,陪着流民吃糠咽菜,吃了十数日。 如今回到了府里,吃不上山珍海味,还要吃腌菜,他当然不满意。 也就是桌上的一盘炒肉和一盘炖肉,勉强能满足他的胃口。 不然他肯定会在陪着寇准吃过饭以后,回到园子里再吃一顿。 同时,寇季觉得,他有必要写一封信给赵祯,让赵祯送一点绿菜给自己尝尝。 吃过了饭,寇季准备回去给赵振写信,却被寇准留下了。 寇准似乎有话要跟他说。 向嫣识趣的告罪了一声,离开了正堂。 寇准吩咐寇忠,清理了桌上的残羹剩饭,等到丫鬟奉上了香茶以后,寇准才缓缓开口,“此次安置流民的差事,你办的不错……” 寇季坦言笑道:“其实我也是想借着流民之力,谋财牟利,所以才主动抢下了这个差事。” 寇准闻言一愣,长叹一声,质问道:“老夫的俸禄不够你花吗?” 不等寇季开口,寇准又道:“你是一个官,一个正四品的官,已经算是朝中重臣了,若是外放的话,足以担当一方封疆。 你应该做的是为朝廷谋福,为百姓谋福。 而不是整日里谋划那些钱财。 更不是经营那些商贾之道。 说到花钱,老夫从没见过你花钱。你不仅没花府上的钱,到了汴京城以后,还借着商贾之道,为府上敛财巨万。 又在江陵食邑上,营造了铸钱作坊。 可以说,纵然你以后什么都不做,你的钱财也会源源不断的滚滚而来。 只要铸钱作坊存在,你的儿孙也会有源源不断的钱财花销。 既然不愁钱花,也不缺钱花,那你为何还要一门心思的敛财?” 寇准一席话说完,寇季要开口,却见寇准一脸凝重。 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意识到寇准可能还有话说,就闭口不见。 只见寇准神色凝重的盯着他,问出了一句足以石破天惊的话。 “你告诉老夫,你敛那么多的钱财,又不花销,是单纯的喜欢钱财,还是想借着那些钱财……造反?” 寇季愕然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的道:“祖父,你怎么会有这种心思?”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道:“你的所作所为,都在往这个方向靠拢,老夫想不生出这种心思,都难。”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 难道寇准知道了交子铺的作用? 陈琳告诉他的? 应该不可能。 陈琳若是把交子铺的作用告诉了寇准,寇准不可能任由交子铺掌管在他手里。 那是因为什么,寇准才会生出这种心思。 寇季盯着寇准,眼中充满了询问的意思。 寇准长叹一声,道:“李迪告诉老夫,从保州过来的那些军民,对你言听计从。” 寇季皱眉道:“我对保州军民有恩,在保州军民衣不裹身、食不果腹的时候,救过他们的性命。一应粮食、布料、田产,都是由朝廷划拨的。 此事满朝文武都知道。 我若有事需要保州军民去做,他们自然得帮我做。” 寇准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郑重的道:“可在他们眼里,你比朝廷重要,比官家的江山社稷重要。” 寇季闻言,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寇准这句话里蕴含的是什么意思,寇季清清楚楚。 保州军民对寇季言听计从,甚至只在乎寇季,不在乎朝廷。 寇季若是想要做什么,只需要振臂一呼。 一瞬间就有无数的死士,冲在他身前,为他冲锋陷阵,为他卖命。 寇季盯着寇准,质问道:“仅此而已?仅仅是因为保州的军民,祖父就怀疑我有二心?” 寇准摇头道:“当然不止这些……还有府上的钱财,江陵的铸钱作坊,蜀中的三大商贾。府上帐册上登记的钱财,已经超过了一千多万贯,远远超过了国库的存钱。 可以装备起二三十万的猛士。 江陵的铸钱作坊,正在不断的铸钱,大批量的铸钱,里面的存铜,足以购买下江陵一带四五成的粮食。 此次赈灾,蜀中三大商贾,三日之内,就能把你所需要的东西,准时、足量的送到你手中。 这些,难道不够吗?” 顿了顿,寇准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保州一万装备精良的虎字军,三万新挑选出来的保塞军……” 寇季神色凝重的看着寇准。 寇季细细的把寇准的话串联了起来,发现他起兵的话,真的有点容易。 保州有二三十万猛士供他驱使,府上的钱财可以让他装备起这二三十万的猛士。 江陵的铸钱作坊,可以随时给他提供足够的粮草。 慕崇三人,可以随时把他需要的物资,运送到他所需要的地方,速度还非常的迅速。 也就是说,只要有足够的财力做支撑。 他可以领着着二三十万的猛士,把大宋捶打一遍,不需要担心粮草、不需要担心辎重。 当然了,这只是理想化的状态。 掀翻大宋真的容易的话,辽国、西夏,早就把大宋掀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2章 祖父,是您想造反吧?(五更!两万!) 大大小小的造反,贯穿了整个有宋一朝,也没见谁造反推翻了大宋。 所以说,在大宋造反,是十分困难的。 寇季不认为他率领着二三十万猛士,就能掀翻大宋。 远的不说,单单是汴京城中的禁军上四军,就不一定是保州的那二三十万猛士可以拿下的。 更何况,大宋还有其他兵马。 各支禁军、厢军、藩兵、乡兵,大大小小的兵马加起来,足有百万多人。 还有数千万的百姓在大宋官员们制约下做后援。 不是寇季率领二三十万猛士,就可以掀翻的。 真要推翻大宋的话,效仿赵匡胤的做法,反而更容易一些。 只是汴京城里可没有兵马供他调动。 虽说那些武勋们在朝廷的制约下,对朝廷怨念深深,可他们依旧是朝廷最忠实的拥护者。 因为他们享受着朝廷给予他们的足够的优待。 若是让他们支持某一位皇子篡位的话,他们或许还有想法。 但若是拉着他们一起造反的话,他们恐怕不会答应。 朝廷给他们的优待,足够他们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犯不着再去拿命换一个同样的富贵,又或者比眼前的富贵高一点点的富贵。 更何况,若是改朝换代以后,新朝的皇帝能不能像赵氏一样优待他们,很难说。 所以寇季觉得,自己造反的没多少成功率。 若是裂土封疆的话,倒是容易。 他只需要带着兵马,在边陲上占据一块地方,干翻三五次朝廷的讨伐,就能舒舒服服的躺在边陲上当大王。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借着进贡的名义,从朝廷中大占便宜。 寇季盯着寇准,突然自嘲了一声,然后道:“祖父在跟我讲笑话?保州能战之士,不足三十万。三十万兵马造反,能从保州打到汴京城吗? 怕是连真定府都出不了。 还有,天子亲军虽然由我节制,也没有监军,但官家已经在里面安插了不少亲信。 就算我要起兵,他们也不会答应。 而我在江陵食邑铸钱,也是为了用高超的技艺,铸造出精美、耐用、含铜量高的铜钱,借此梳理大宋各地那混乱不堪的铜钱。 至于蜀中的三大商贾,他们跟我只是合作关系。 我们可以一起牟利,但无法做到一起造反。 况且,我们做的生意里,也有官家的份子。 官家手里的份子最多,话语权最大。 刨去了这些,我拿什么造反? 仅凭府上的那点钱财?” 寇季以后,他讲清楚了利害关系,寇准就会打消疑虑,却没料到寇准在听完了他的话以后,冷冷的说了一句。 “旁人仅凭钱财造反,倒是不行。但你可以!” 寇季听到这话,有些按耐不住了,想要激烈的反驳。 却听寇准又道:“因为你有老夫这个祖父,而老夫距离帝位,只有半步之遥。内庭三席,老夫独占一席,其余两席,也是老夫的至交。 朝堂上对老夫唯命是从的官员,有半数之多。 老夫的亲信朱能,守卫着皇城。 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能帮老夫做任何事情。” 寇季听到此处,愕然瞪大眼。 他很想大声的咆哮一句。 想造反的是您吧? 祖父! 寇准继续说道:“你只需要花费一些钱财,买通剩下半数朝臣。即便不能全部买通,买通一些也好。然后再用钱财,贿赂宫中的宦官、宫娥,让他们毒害了官家。 再买通拱卫在汴京城的禁军中的一部分将校。 你就可以轻易的拿走帝位。 你只需要在官家驾崩以后,连合百官,奏请老夫立你看中的皇子为官家。 然后再由他,把皇位禅让给老夫。 等到老夫上位,你就能皆朱能,以及禁军中将校们的手,快速铲除异己。 等老夫死后,留给你的就是一个稳稳当当的江山社稷。” 寇季听闻了这番话以后,脑中快速盘算了一下,发现寇准所说的话,可行性很高。 远比他起兵造反要高。 而且有八成的成功率。 前提是寇准得配合。 寇准说完了这番话以后,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想看寇季有什么反应。 寇季皱着眉头,一句话也没说。 许久以后,仰起头,盯着寇准,坦诚的道:“祖父,当官家,没什么好的。旁人稀罕,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稀罕。 况且,官家对我情深义重,我不想伤害他……”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长出了一口气。 他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太宗、先帝,两位官家,对老夫皆有厚恩。先帝虽然数次贬了老夫,但是老夫在他心里的地位,一直没有动摇过。 先帝能在临危之际,把官家托付给老夫,就是对老夫极大的认可和信任。 老夫不能愧对太宗、先帝的厚恩,老夫也不能辜负先帝的认可和信任。 所以老夫在心生了疑虑以后,才会找你问个清楚。 若你真有谋朝篡位的想法,那老夫势必要大义灭亲。 褫夺了你所有的官爵,把你送回华州,让人看着你,过完一辈子。” 寇准能说出处置寇季的方法,寇季相信寇准这是真话。 寇准没有说杀了他,这说明在寇准心里,他们的祖孙情分很重。 寇准说完这番话,又复说道:“你说你一点儿也不喜欢皇位,老夫不信。但你说官家对你情深义重,你不愿意伤害他,这话老夫信。” 寇准盯着寇季,郑重的道:“因为官家对你是真好,待你入兄。” 寇季眉头一挑,暗自思量。 寇准今日一反常态,非要把造反的话题拉出来说一说,敲打他一番,八成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刺激。 而且还跟赵祯有关。 寇准也没有让寇季思量很久,他长叹一声道:“官家对你安置流民很满意,知道你有大功,所以打算重重的赏赐你。 原本是想擢升你为工部尚书,但是为老夫三人否决了。 老夫三人倒不是想压着不给你升官。 自从你主政工部以后,老夫三人就知道你升官,是压不住的。 老夫三人之所以阻止你担任工部尚书,是因为工部并无多少实权。 虽然从都水监、三司,抢回了一些权力,但仍旧是一个清水衙门。 老夫三人是打算让你在管勾工部公事的职位上历练一下,多积攒一些政绩,补足你没有外任方面的短缺。 然后在老夫卸任平章事的时候,借此擢升你为刑部尚书。 主掌刑部大权。 以你跟官家的情分,以后入内庭,是必然的。”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思考了寇准话里的意思。 寇准的话很好理解,但是这中间却夹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寇季外任历练缺乏的问题。 明面上看,寇季先擢升为工部尚书,再调任刑部尚书,没有多少问题。 可实际上呢? 一旦寇季升任为工部尚书,必然会成为满朝文武注视的存在,满朝文武会抓住寇季没有外任经历的事情,不断给他找茬。 寇准若是卸任了总摄国政的职权。 依照朝廷的惯例,寇准对朝廷贡献这么大,必然要加封他,升迁寇季、寇礼父子,彰显隆恩。 寇季若是工部尚书,那他再往上升,就只能入内庭。 问题是他年龄不够,资历又浅,纵然赵祯强行擢升他入内庭,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甘罗十二岁拜相的事情,发生在秦朝,却不会发生在大宋。 所以到时候摆在寇季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三条路。 一条辞官。 一条外调。 一条转文为武。 可是无论那一条,都不是寇准想看到的。 他如今和王曾、李迪三人狠下杀手,得罪的人不计其数。 他若死了,李迪、王曾也死了,寇季外任在外,又或者缩在枢密院,那还不任人宰割? 所以在他得知无法制约寇季升官的时候,就和王曾、李迪一起给寇季谋划了一条完整的路。 让寇季在管勾工部主事的位置上,多磨一些资历、功劳。 然后等他卸任,或者死了以后,借着朝廷的恩荣,把寇季迁任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然后让寇季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磨练几年,混一混政绩、年龄。 等到年龄足够的时候,再由王曾、李迪二人推举,引他入内庭。 如此一来,也不需要担忧任何人挑他的资历和年龄的问题。 等王曾、李迪二人死了以后。 寇季就能一跃成为平章事,掌管大权的同时,也不用惧怕任何人,还能护佑李、寇、王三家。 寇季猜透了寇准的心思,却没有讲话。 因为寇准三人既然没能同意他迁任工部尚书,那么必然还有后话。 不然寇准绝不可能说出那句,赵祯对他是真的好的话。 寇准不知道寇季已经猜透了他的心思,他盯着寇季疑问道:“你可埋怨老夫阻止你升任工部尚书一职。” 寇季摊开手,淡然笑道:“我现在手里的职权,跟工部尚书有区别吗?” 寇季一句俏皮话,打消了祖孙二人之间的凝重的气氛。 寇准失声笑道:“你能如此想,也不枉费老夫一片苦心。” 寇季笑问道:“所以……官家后来跟你们闹了?” 寇季也只是随口一说。 毕竟以赵祯的身份,耍性子的话,有点不合适。 却没料到,寇准苦着脸点了点头。 “是啊!官家跟老夫三人闹了。他也没哭没喊,没撒泼打滚。只是老夫三人递到他面前的奏折,他一本也不看。 不仅不看,还在老夫三人教导他理政的时候,对老夫三人不搭理。” 顿了顿,寇准道:“老夫虽然没有教授过官家,但是官家也算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官家小时候性子随和,对老夫等人都是以礼相待。 稍微大了些以后,性子变得仁和了许多,对老夫等人更是厚待有加。 从没有在老夫三人面前是失礼,更没有在老夫等人面前使过性子。 可为了你的事,他硬生生的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跟老夫三人使性子,对着干。” 寇季一脸狐疑的道:“官家年龄不小了吧……也懂事了……不应该吧……” 寇准苦笑道:“正是因为他年龄不小了,懂事了,所以他跟老夫三人使性子,才是真性情。若是他年幼的时候,叫嚷着给你加官进爵,老夫只当他是胡闹。 可他长大了以后,还是这般,这就说明他是真心待你。 拿你当兄长看待。 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夫在得知了保州军民对你言听计从以后,才会追问你是不是想造反。” 寇准长叹一声道:“历朝历代以来,无情的帝王比比皆是,有情有义的帝王却少之又少。能以如此真情实意的对待一个臣子的帝王,更少。” 寇准盯着寇季,道:“碰上这么一位帝王,就应该好好怜惜他,而不是伤害他。你若有二心,他一定会伤到肝肠寸断。 你不想伤害他,老夫也不想让他受伤害。” 寇准这话说的是情真意切。 但寇季听得却嘴角抽搐。 赵祯对他情深意切,他能感受到。 只是寇准的描述、用词,搞得好像他跟赵祯有点什么似的。 比如‘肝肠寸断’这个词…… 寇季心里在说小话,嘴上附和的说道:“我定然不会伤害到官家。” 寇准点点头,道:“你若一生忠谨,官家一定会成为一位令人称颂的仁君。你若怀有二心,官家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无法预料。” 寇准的话越说越认真,但寇季越听越觉得不对味。 眼见寇准还要继续说下去,寇季果断打断了他的话,道:“祖父放心,我对皇位真的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我若对皇位有兴趣,也不会跟满朝文武去勾心斗角。 只需要在之前周怀正叛乱的时候,让朱能去决了黄河河堤,跟随周怀正一起领兵入京即可。 那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怀正能领着五万兵马,杀到皇城下。 再多朱能率领的十万兵马,足以攻破皇城。 那个时候,您的权柄虽然没有如今的大,但一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您之前所说的那些,一样可以施为。 那么绝佳的机会,我都没在乎。 现在又岂会费尽心机去抢那个牢笼一样的皇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3章 安兴(今晚一更,有点事处理一下) 听完寇季的分说,寇准思量了一二。 发现确如寇季所言,他若图谋皇位的话,周怀正叛乱的时候,是绝佳的机会。 那个时候寇季可以借着清君侧的名义,清除所有能阻挡他道路的人。 且不会留下任何话柄。 那种绝佳的机会,寇季都没在意,那他现在必然也不会费心费力谋划。 寇准瞥向寇季,沉吟道:“你真的对皇位没想法?” 寇季果断摇头。 寇准狐疑的道:“你怎么会对皇位没想法呢?” 在寇准的认知里,但凡有资格能觊觎一下皇位的人,多多少少对皇位都有些想法。 听寇季的意思,似乎从入汴京城开始,就没对皇位产生过任何想法。 这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有些难以相信。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祖父当真觉得那位置是个好东西?” 寇准听到这话,忍不住瞪了寇季一眼,他觉得寇季说了一句废话。 那位置若不是好东西,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费尽心力去抢。 寇季似乎看穿了寇准的心思,他淡淡的道:“至高无上的权力确实是好东西,但拿到它以后,举世皆疑。得防着妻室,得防着兄弟,防着子嗣,防着从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 眼中无人可全信…… 彻彻底底的沦为一个孤家寡人…… 若是当昏君,子孙不成器的话,到手的江山社稷,恐怕要不了几代,就得败出去,还得被人诛杀殆尽。 若是当明君,终生将会被锁在皇宫那座牢笼里,每日里忙碌于案牍之间,直至夜深人静也不得休息,到最后还得操劳致死。” 寇季撇撇嘴道:“哪有当平章事来的痛快?高兴的时候理政,不高兴的时候在家养养病,没事还能出去散散心。 只要控制好内庭,权柄还不输给官家。 没事还更给官家找找岔,大庭广众之下指责他昏庸,他也不能打你,不能骂你,还得赐一些好东西给你,防止你被气着了。 你若出了差错,他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你,还得维护你的颜面。 碰到明君的时候,狠狠的挑他一些错处,他立马能把你引为忠臣良相。 碰到昏君的时候,陪着他一起祸乱天下,他立马能把你引为宠臣。 干了好事,功劳全算在自己头上。 干了坏事,骂名全推到他头上。 多爽? 富贵、权柄一样不缺。 碰到改朝换代,立马带着文武百官投诚,到了新朝,依旧官居高位。 多爽?” “滚!” 寇季一番话,听的寇准额头上青筋暴跳,指着门外就怒吼了一声。 寇季撇撇嘴,往门外走去,嘴上还嘟囔道:“我有没说错什么,文臣们大部分都是这么干的……” 寇准听到这话,气的破口大骂,“逆子,我辈文臣岂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寇季脚下一顿,盯着寇准幽幽的道:“祖父,错辈分了……” 寇准一跺脚,气咻咻的道:“老夫被你气糊涂了。” 寇季一番话,着实把寇准恶心的够呛。 若是寇季说的没理,他也不会在意。 偏偏他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居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就恶心人了。 照着寇季的说法,满朝文武都成了蝇营狗苟之辈了。 而他自己恰恰是为首的那个,他怎么能不气。 寇季摊开手,无辜的道:“祖父,孙儿也没说错什么啊,您何必生气呢?朝野上下,那些世代官宦的人家,就是这么来的。 人家不光在咱们大宋活的滋润,在辽国活的一样滋润。” 寇准气的七窍生烟,哆嗦着骂道:“滚!” 寇季见此,不再言语,收回手,往门外走去。 右脚刚迈出门外,就听到寇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给老夫滚回来!” 寇季收回脚,回过身,一脸疑惑的看着寇准。 寇准黑着脸道:“老夫被你气的,差点把正事都忘了。” 寇季立马做出了一副聆听的姿态。 寇准气哼哼的道:“官家一心要帮你加官进爵,老夫三人拗不过官家,最后商量了一下,取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赐你爵位,表彰你的功勋。” 寇季站直了身体,愕然道:“官家要封我公爵?” 难怪寇准回府以后,一个劲的说赵祯对他很好。 原来赵祯要破例给他封爵。 “呸!” 寇准瞪着眼,啐了一口,鄙夷道:“你想得美!朝廷有明文规定,不入二品,不授公爵。” 寇季干巴巴一笑,道:“其他的爵位,我不太适合吧。” 寇准冷哼道:“原本是不合适……” 寇季一脸疑惑。 寇准哼哼道:“可你未有爵位,先有实邑。老夫等人可以借着把你实邑落在实处为名,赐你爵位。” 寇季愣了愣,分析了一下,觉得寇准的说法倒是合理。 寇准三人若是冒然给他封爵,必然会遭到满朝文武反对。 可若借着实邑为名,给他封爵的话,满朝文武倒不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虽说冒然给寇季封爵,有些不妥。 但错却不在寇季,也不是寇准仗着身份帮寇季以权谋私。 错在赵元佐。 赵元佐一时任性,把自己的实邑划出了两百户给寇季。 违背了朝廷做事的章程。 毕竟,从有爵位的那一刻起,到如今,还没听说过谁能把自己的实邑私相授受的。 当然了,也没有一位历任三位帝王,还能活着的先太子。 赵元佐一个特殊身份的人,干出了一件特殊的事情。 满朝文武想阻止,也没办法阻止。 以他身份的特殊性,只要不是造反,无论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满朝文武都没办法处置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赐给了寇季实邑的事情,满朝文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 但这始终是一个刺,稳稳当当的扎在朝堂上,谁看了都觉得别扭。 如今借着寇季刚刚立了功的机会,把这根刺给拔了,满朝文武自然乐见其成。 虽说破例给寇季进爵,有些违背朝廷的做事章程。 但只要赐予的爵位不够高,寇季的身份地位,其实没有多少变化。 毕竟,不需要再赐予实邑。 同时又能名正言顺的帮赵元佐擦干净屁股,还能借此抵消了寇季安置流民的功劳。 一举三得。 何乐而不为。 寇季猜透了寇准三人借着实邑给自己封爵的心思,好笑的问道:“所以……您几位打算给我封一个什么爵位?” 对于自己是封爵,还是加官,其实寇季不太在意。 以他的年纪,朝廷不可能给他封赏太大的爵位。 他封爵,无非是多了一份名头而已,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作用。 又不能世袭,也不能增添实邑。 更没办法拿出去威慑别人。 朝廷中,刨去武勋不算,光是文臣中的公爵,在朝的就有近十人,朝外的那些卸任在家的,那都不算。 更别提那些武勋中的公侯世家。 爵位对武勋而言,那是传家的富贵和根本。 但对于文臣而言,只是一个荣誉。 至于加官,他也没想过。 他刚迁任到工部,才开始展开拳脚,还没大干一场呢。 若是被调离了工部,那之前的一切岂不是白忙了? 他又不缺升官的机会。 他现在缺的是资历和实力。 若是他有资历和实力,无论寇准还是赵祯,帮他升官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不用瞻前顾后。 就像是盖房子一样,根基不稳。 上面盖的墙壁、屋顶,再高再大,也经不起推敲。 寇准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只当寇季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爵位,就哼哼道:“安兴伯……” 寇季愣了愣,若有所思的道:“伯爵?” 寇准质疑道:“不满意?” 寇季摆手道:“没什么不满意的。” 安兴二字,倒是适合他一个文臣。 若是忠勇、忠武之类的爵名,那他就该考虑转行入伍了。 见寇季没什么不满,寇准继续道:“敕封你的诏书,不会在朝堂上宣读,过几日,会有宦官到府上宣旨。” 寇季微微挑起眉。 有些不是滋味。 咋地? 我这爵位是偷来的,见不得人啊? 那还不如不封呢。 寇准见寇季神色古怪,似是知道寇季心中所想,板起脸道:“主要是牵扯到了实邑的问题,事关楚王,不适合宣之于众。” 寇季闻言,脸色更古怪了。 寇季目光幽幽的看着寇准,狐疑道:“其实帮楚王掩饰过错,才是你们答应官家给我封爵的根本目的吧?” 寇准板着的脸僵硬了几分,冷哼道:“老夫等人执掌朝政,自有考量,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懂什么。” 见寇准开始不讲理了,寇季也清楚的知道了,他的话八成是说中了。 他感慨道:“拿一个破爵位,糊弄我安置流民的大功……” “滚!” 寇季话还没说完,寇准一指门外,咆哮了一声。 寇季见寇准恼羞成怒,果断跑出了正堂,连礼仪都忘了。 寇准见寇季慌慌张张的跑了,又好气又好笑,坐在椅子上直哼哼。 他知道寇季不怕他。 刚才那慌张的神色,纯粹是做给他看的。 “臭小子……” “老狐狸……” 回四君园的路上,寇季撇撇嘴,低声说了一句。 寇准、王曾、李迪等朝中的老倌们,做事就没有一个直来直去的。 总是喜欢用各种手段,各种语言,拐弯抹角的达成他们的目的。 若不是他足够聪明,能看出老倌们的心思,恐怕就要被老倌们玩的团团转。 寇准今日见他,先是吓唬他,再谈情谊,最后才说出了朝廷册封他爵位的事情。 为得就是在他为朝廷立了大功,朝廷只给他赏赐了一个空头爵位以后,让他心里别生出什么怨恨,从而踏上一条大逆不道的道路。 老倌们做事,不是一举三得,而是一举四得。 “明说不好吗?为何要拐弯抹角的?我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寇季在迈步进入四君园的时候,又嘀咕了一句。 回到了四君园里。 寇季心情好了不少。 他携手正在园子门口等自己的向嫣,回到了卧房里。 一夜无话。 翌日。 三更天的时候。 寇季在寇忠的呼唤声中,从床榻上爬起身。 洗漱了一番后,寇季穿戴上了朝服,提着朝笏,出了房门。 寇季的朝笏,是用一整块的玉石雕琢出来的,通体如同羊脂,光滑细腻。 此物价值不菲,却并非寇府掏钱置办的。 而是寇季迁任为管勾工部公事的时候,从向府顺来的。 此前寇季成婚,向敏中把向府的地契交给了寇季,寇季没有收下。 于是向敏中就有意把这一块价值不菲的朝笏送给他。 让他拿着朝笏,能时时刻刻记住向敏中对他的情谊。 以便于向府以后蒙难了,寇季好出手帮衬一二。 所以在寇季去向府上请向敏中帮忙上书的时候,向敏中就将此物,放置在了桌上。 也没说是要送给寇季的。 但寇季通过向敏中的举动,猜出了向敏中的意图,所以临走的时候,顺走了朝笏。 其实玉质的朝笏,也就向敏中再用。 似寇准、王曾二人用的朝笏,皆是象牙所制。 李迪用的朝笏,更是一整块的铁块。 远比向敏中的朝笏更有风格。 金玉之物,拿在手里太俗。 还是象牙、铁块,拿在手里才更带劲。 寇季赶到正堂的时候,寇准已经被宫里的人请走了。 他就一个人坐上了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东华门。 到了东华门口一瞧,一顶顶的轿子塞满了东华门前,轿子周遭,有挑灯笼的小厮,提着暖壶的仆人。 就是没有一个官员。 天寒地冻的,又是冷风正劲的时候,官员们都喜欢躲在轿子里,不肯出来。 寇季却下了轿子,左右瞧了一会儿后,找到了王云升的轿子,走了过去。 走到了轿前不远处,王府的老仆,辨出了寇季的身份,赶忙施礼,“小人见过寇工部……” 轿子里的王云升听到了老仆施礼的声音,就知道寇季找过来了,赶忙出了轿子,施礼道:“下官见过上官……” “聊聊?” 寇季笑眯眯的说。 王云升一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共同坐进了王云升的轿子里,享受着轿子里暖炉散发出的温热。 寇季脸一沉,哼哼道:“听说你告我刁状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4章 收王云升入门 王云升为官多年,算不上是个老狐狸,但是勉强也算是个老油条。 面对寇季的质问,他倒是没有惧怕,而是脸色一苦,干巴巴道:“上官这话从何说起?下官是您辖下的属官,若是去告您的刁状,下官也逃不了责罚。 下官怎么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呢。” 寇季瞥了王云升一眼,冷哼道:“那我让你去问李谘讨要汤药费的事情,是谁说出去的?为何我祖父会知道。” 王云升赶忙道:“那你可冤枉下官了,下官可没有告诉任何人,问李谘讨要汤药费的事情,是您授意的。” 不等寇季开口,王云升又道:“下官猜测,八成是寇相觉得事有蹊跷,故意诈您。您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寇季心知王云升在说谎,但是并没有拆穿他,反而低哼了一声道:“我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是我祖父说了,今日上朝以后,要让我三人当堂对质。” 王云升听到这话,略微一愣。 他没料到寇准会抓住这么一点儿小事不放。 他原想着糊弄一下寇季,顺手把这种耍泼皮坏名声的事情栽到寇季头上。 如今寇准非要拉着他们三人当堂对质,那他就不好再糊弄寇季了。 但他也不想背上耍泼皮的坏名声。 他沉吟了一二,对寇季苦着脸道:“上官,下官可全是按照您的意思办的……” 寇季闻言,微微眯起眼,道:“那你讨要来的汤药费,是不是也应当如数交给本官?” “这……” 王云升有些为难。 耍泼皮的坏名声他不想要,可是那一千贯的钱财,他却想要。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 他是一个穷苦人出身,自从他攀上了李昉,被举荐入了仕途以后,乡下的那些亲戚,全都找上了他,要在他府上讨一个事情做,混一口饭吃。 他在寇季面前面皮很厚,可在亲戚面前面皮却很薄。 一来二去,府上就收留了不少亲戚。 以前他在别的衙门的时候,多少能混一些油水,小日子过的还算滋润。 可他被调任到了工部,坐了冷板凳以后,就没有多少油水可捞。 大宋高薪养廉是不错,他的俸禄也不低。 但是比起捞钱,俸禄其实不算什么。 偏偏他非进士出身,坐的又是冷衙门,许多捞钱的门路,都没有他的份儿。 他倒是想做生意牟利,可府上并没有做生意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汴京城里的生意场,水很深。 哪怕是一捧黄土,那都是有主的。 只要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背后多多少少都有点背景。 就像是之前被寇季搬到的东来典当行、紫气赌坊一样,背后站着的就是一个侍御史吴贤。 还有张成之前租赁的铺面,背后都有吴贤的影子。 寇季搬到吴贤,像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一样。 那是因为寇季背景深厚。 换做是他,却不行。 人家吴贤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 他若跟吴贤对上,不论是不是他的错,朝堂上那些进士出身的重臣,都会偏向吴贤。 他的那些俸禄,倒也能让府上的日子过的舒舒服服。 只是多了两个败家的儿子以后,他的俸禄就显得不够用。 他那两个儿子,读书不成器,偏偏学人做什么纨绔,整日里陪着一群勋贵子弟厮混。 他那点俸禄,被败的七七八八。 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 一打一骂,他的老母、妻室,皆护着那两个败家子。 以前的时候,他家里在汴京城外购买的良田,每一岁还能给他贡献一些钱财。 可汴京城外一场大水,把他家在城外的良田吞没,种田的佃户逃的逃,散的散。 到了开春以后,他还得重新雇佣佃户,并且还得免一年的租子,安抚那些帮他种田的佃户。 汴京城可不比其他地方,他若压榨佃户过甚,落一个不仁的名声,必然会被人弹劾。 而汴京城里的粮价又借着洪水抬到了一个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 他那些俸禄,就不足以维持家里的开销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得知了内庭把都水、屯田二权划拨给了工部以后,就急急忙忙去找寇季将这两权,落到实处。 也不会真的舍下面皮去找李谘闹。 他着急忙慌的帮工部抢权,也是希望在工部有了权力以后,好捞一点油水,补贴家用。 他倒是能凑出一千贯钱给寇季,但他却不愿意拿出来。 但是给了寇季钱,明年开春以后,他就没钱去招揽、安置佃户。 所以在寇季问他讨钱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慌张。 寇季并不知道王云升的家事,见王云升一脸为难,以为王云升是属貔貅的,只吃不拉,便低声笑道:“不愿意把钱拿出来?” 王云升干笑道:“下官确实被三司的人给气病了。那些钱刚好够下官喝药用。” 王云升这是在耍赖。 寇季听到他这话,又好气又好笑,“别给本官说那些有的没的。让你问李谘讨钱的主意,是本官出的。如今本官还得出面背下恶名。 依照规矩,这钱就应当是本官拿。 你出面闹了一场,也算是辛苦。 拿个一两百贯的辛苦钱。” 王云升见寇季不依不饶,就干脆摊开手,无奈的道:“那些钱,下官已经花了。” 寇季闻言,眯起眼,“本官出的主意,本官背的恶名,本官还没有钱拿,不合规矩啊。” 王云升苦着脸道:“下官也有难处。” 寇季冷冷的道:“本官也不缺那点钱财,但是本官谋划了一场,总不能什么都不拿,还平白无故的担上恶名吧? 本官就给你直说了。 要么恶名你背,你拿走所有的钱。 要么恶名本官背,钱归本官。” 王云升一脸为难。 寇季幽幽的道:“你一个非进士出身的官员,要名声做什么?你年龄不小了,你的仕途大致也就止步于此了,要名声何用? 难道准备等了卸任以后,回到府上,等人请你去当先生吗? 本官就不同,本官是明年春闱的副考之一。 多少得维护点名声。” 王云升听到寇季这话,浑身一震。 他盯着寇季干笑道:“下官也得要名声啊!下官若是没有了名声,下官的官位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忘了你上官是谁,又忘了你上官的祖父是谁?” 王云升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看向王云升,皮笑肉不笑的道:“难道跟着我们祖孙,你还会愁没官做吗?” 王云升瞪大眼,张大嘴,惊声道:“上官愿意视下官为心腹?” 寇季淡然道:“你若有用,为何不能把你当作心腹?” 王云升大喜过望。 他果断的道:“下官一定不会让上官您沾染上任何的坏名声的。” 他是一个靠人举荐才入了仕途的官员,他远比任何人都清楚,背后有一座靠山的重要性。 所以在寇季抛出了橄榄枝以后,他想都没想,果断答应。 寇季会心一笑,“一会儿上朝以后,怎么说,你清楚吧?” 王云升果断点头,“此事跟您我没有关系,错在三司。” 寇季哈哈一笑,点头道:“你很不错。” 王云升拱手道:“多谢上官夸赞。” 寇季又勉励了王云升几句,离开了王云升的轿子。 王云升则在轿子里激动的不能自已。 朝堂上想投到寇准、寇季祖孙门下的官员,不知凡几。 只是寇准眼光颇高,除了他看重的一些官员,以及早年跟随他的一批心腹外,对其他的官员不假以颜色,所以很多官员即使拿着厚礼,去寇府投诚,寇准也不搭理。 寇季比寇准还难伺候,从寇季入仕途以来,就没见过他收纳过任何投诚的人。 更没见过让收过任何人的厚礼。 所以那些想要投靠到寇府门下的官员,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寇季肯亲自收他入寇府的门墙,他怎么能不高兴。 怎么能不激动。 昔日他投到了李昉门下,在李昉的提携下,用了六年时间,从一个九品芝麻官,一路混到了户部员外郎的职位。 那个时候,他升官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可自从李昉故去以后,他就被打入到了工部做冷板凳,一坐就是二十多年。 期间也外任过,也内迁过。 反反复复二十年,才升任到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上。 如今投到了寇府门下,他未必就不能触碰一下那个所有文官们最向往的位置。 虽说以他的年纪,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了。 但是他若能在有生之年,在寇府的提携下,坐到一部尚书的位置上,那也足以名流青史,封妻荫子。 哪怕他的两个儿子不成器,也能借着他的蒙荫,混一个不错的官职。 毕竟,以他如今的官爵,他两个儿子出仕,最多就是一个从九品的官爵。 可他若是混到了一部尚书的位置上,他两个儿子出仕,就能直接担任七品官。 他若死了,朝廷肯定还会擢升他的两个儿子,彰显隆恩。 寇季走后,王云升内心畅想了很多,哪怕是东华门上的鼓声响了,他也没有听见。 若不是府上的老仆提醒,他差点错过了时辰。 东华门上的鼓声响了以后,百官们下了轿子,匆匆进了东华门。 一路疾走,进了垂拱殿才停下脚。 垂拱殿里。 地火龙熊熊燃烧着,凡是进入到了殿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暖流迎面而来。 一些穿戴的厚实的官员,在进了垂拱殿以后,还要脱去外面的大氅,交给宦官、宫娥们捧着。 时辰到了以后。 寇准引领着赵祯进入到了垂拱殿内。 待到赵祯坐定以后,百官们躬身施礼。 寇季在施礼的时候,扫视了一圈垂拱殿里的官员。 发现他没有上朝的这几日,垂拱殿里相熟的面孔,少了不少。 户部、刑部,仅有一个左侍郎在。 其余的户部、刑部官员,一个也不在。 除此以外,三司的三两个属官,也不见了踪影。 李迪、王曾二人也没有上朝。 寇季猜测,李迪、王曾二人,八成是去调查常平仓的事情了。 两位参知政事一起动手。 那些在常平仓里捣鬼的官员,怕是要被杀的人头滚滚了。 时至今日,不论是寇准下令诛杀的,还是寇准、李迪、王曾三人假借赵祯之口诛杀的文官,多不胜数。 刑不上大夫之类的话,早就成了一句空话。 如今就算犯了罪,刑罚不能落到身上的,怕也只有朝廷二品,以及二品以上的大员。 用刑不上二品,替代刑不上大夫,才算妥当。 简单的施礼过后。 满朝文武开始议事。 有关于城外流民的安置问题,当寇季当堂做了一个汇报。 寇季也早有准备,当堂做了一个汇报。 赵祯当堂称赞了寇季,说了一句‘之后会论功行赏’,就此揭过了寇季安置流民的问题。 流民安置问题揭过以后,又开始议论城外被洪水淹没的良田,以及开封府内遭遇了洪水的良田的丈量问题。 每逢水患,重新丈量田产,是朝廷必须做的。 目的是为了防止民间因为田产的问题起冲突。 毕竟,对百姓而言,田产是一家人的生机所托,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民间的百姓,经常为了占地垄种植庄家,或者私自挪动地垄,侵占别人田产的问题,打的你死我活的。 经过百官们的讨论,最终决定,将重新丈量田产的问题,交给了刚刚拿到了屯田权力的工部。 寇季对此,并没有多少感触。 王云升听到朝廷要把丈量田产的权力交给工部以后,差点没激动的当场叫出来。 丈量田产,那可是一个很有油水的差事。 讨论完了丈量田产的问题,又相继讨论了其他的问题。 大事处理完了以后。 寇准才把李谘、寇季、王云升三人拉出来对质。 李谘当堂指责,王云升在三司耍泼皮,有损朝廷颜面,有损官威。 寇季则一问三不知。 得到了寇季承诺的王云升,一改之前被寇准盘问时候的说辞,一股脑把所有问题推到了三司头上。 不论寇准问什么,李谘指责什么,他都一口咬定,是三司的人撞到了他,把他撞倒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5章 大手笔 李谘、王云升二人各执一词,在朝堂上争吵不休,却很难掰扯清楚究竟谁对谁错。 最终在寇准喝斥声中,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寇准当堂告诫百官,此事以后不允许再发生。 同时还命令秘书省起草榜文,向百姓们澄清此事,杜绝百姓们纷纷效仿。 下朝以后。 王云升兴高采烈的找上了寇季。 “上官,朝廷把丈量田产的差事,交给咱们了。” 寇季瞥了他一眼,道:“你想捞油水?” 王云升见寇季脸上没有喜悦的神色,顿时心头一跳,干笑道:“怎么会呢?下官绝不是那种人。” 寇季懒得去拆穿他,只是提醒了一句,“此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但你必须记住一件事。别让手下的人,把手伸向百姓。 若是有人向百姓们伸手,那就伸手剁手,伸脚跺脚。 至于那些豪门大户,你们随意。 只要不过分,本官不会过问。” 王云升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喜色,但却没表露出来,而是一脸诚恳的对寇季躬身道:“上官真是爱惜黎民啊。”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本官只是害怕下面的那些人,手伸的太长,逼急了百姓,被人家活活打死在田里。到时候不好收场不说,你我还得跟着受牵连。” 王云升闻言,一脸尴尬。 寇季没有继续跟王云升多谈。 他摆了摆手,先一步离开了东华门。 回府以后,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出了汴京城,去汴京城外正在劳作的工地上巡视了一圈。 确认了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以后,寇季折道去了交子铺。 江陵铸钱作坊铸造的铜钱,在洪水退了以后,第四日,顺着水路运进了汴京城,如今就在交子铺临时的库房里堆着。 寇季到了以后,迎接他的是慕崇。 陆铭去封桩库。 寇季敷出了每年五万贯钱的代价,从朝廷租借了十几间封桩库的库房。 陆铭负责去交接了。 钱乐去收购麻、毛了,为之后建成的纺织作坊作准备。 孟惟仲去筹措粮食了,明年开春以后,朝廷会断了流民们的粮食供应,寇季、慕崇等人继续筹措出一批足以支撑到春粮收割的时候的粮食,供给流民们。 “寇工部!” 慕崇对寇季拱了拱手,请寇季进了交子铺。 二人坐定以后。 寇季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图纸,递给了慕崇。 慕崇如同看到了绝世美女一般,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图纸,有些激动的道:“三锭……三锭脚踏纺车的制造图?” 寇季点点头,笑道:“不错,三锭脚踏车的制造图。” 慕崇笑容灿烂的捧起了三锭脚踏纺车的制造图,道:“寇工部果然是信人。” 寇季淡然一笑,问门口的小厮讨了一杯茶水,一边喝着,一边淡然笑道:“答应你们的东西,自然得给你们。毕竟你们又出钱又出力的,若是拿不到好处,那岂不是对不起你们商人的身份? 再说了,我又不需要担心你们拿了东西以后会跑。” 慕崇让人取来了一个精致的匣子,小心翼翼的把图纸放在了其中,然后又取来了一个样式别致的箱子,将匣子放了进去,锁上了一个小锁,收起了钥匙,才对寇季笑道:“这个自然……” 寇季目光在那个样式别致的箱子上打量了两眼,笑道:“防水防潮的?” 慕崇咧嘴笑道:“寇工部果然慧眼如炬。” 寇季失笑道:“少拍马屁……东西可拿好了,别丢了。” 慕崇闻言,郑重的道:“由我保管,绝对丢不了。” 寇季笑道:“我也不是怕它丢了,主要是钱乐、孟惟仲二人还没看,真要是丢了,你给他们二人不好交代。” 慕崇哭笑不得的道:“这可是我三家立根之本,就算把我丢了,它也不能丢。” 寇季沉吟了一下,笑道:“你也不需要把它看得太重。” 慕崇一愣,愕然道:“丝绸可是我们三家的根本,这东西可是提升丝绸产量的关键,我怎么能不看重他。” 寇季晃了晃头,道:“我就怕你把它当成一个宝贝守着。” 慕崇神色古怪的看着寇季。 三锭脚踏纺车可是能让他们发家致富的东西,他怎么能不把这东西当宝贝守着。 寇季似乎看出了慕崇心中所想,低声笑道:“天底下,能守得住的秘密不多。只要你用了它,必然会被别人盯上。 这东西又不是你们染布的配方,根本藏不住。 人家要是细细的窥探,迟早能窥探出其中的秘密。 到时候,人家可以仿造出来。” 慕崇认真的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懂,但是能藏一时,是一时。能抢占一份先机,就能多占许多丝绸的买卖的生意。 就算他们窥探到了这东西,也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吃灰。” 寇季见慕崇仍然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就坦言道:“我的意思是,让你把这东西,传出去。” 慕崇愕然瞪起眼。 他觉得寇季八成是疯了。 至关重要的东西,守着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传出去。 寇季见到了慕崇的反应,就猜测到了慕崇的心思,他指着慕崇手里的箱子道:“其实这东西,也是一桩生意。 若是操作得当,光是这个制作图,就能卖出大价钱。 若是再延申一下,你还可以专门建造一个制造三锭脚踏纺车的作坊,往外出售纺车。” 慕崇惊叫道:“那怎么行,就算要卖,那也得等到别人窥探到了三锭脚踏纺车奥秘的时候,才能往出卖。” 寇季皱眉道:“你觉得三锭脚踏纺车,就是纺车的极限吗?” 慕崇先是一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一会儿,盯着寇季道:“您不会还有更好的东西吧?” 寇季没有隐瞒,点头道:“还有多锭纺车……” 慕崇愣愣的瞪大眼。 他想尖叫,想骂人。 他和钱乐三人,好不容易花大代价,从寇季手里换来了三锭脚踏纺车制作图,原以为这是顶好顶好的东西,他们可以借此称霸布业,却没料到寇季还有更好的东西。 单单是‘多锭’两个字,就足以证明多锭纺车的价值,远远超过了三锭。 “想骂人吧?”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慕崇笑问。 慕崇苦笑一声,摇摇头。 他是想骂人,但是他敢骂吗? 寇季笑道:“你也别埋怨我,我府上的匠人们手艺足够高,他们在做出了三锭脚踏纺车以后,觉得还有上升的余地,就开始着手研究多锭纺车。 手艺就是如此,它会随着人们的需求,不断的前进,不断的更替。 你又不是不懂手艺,单单是纺车,从秦汉时期到如今,更替了几次,你心里清楚。 以前的时候,没多少人在意这些东西。 所以很多好的手艺,即便是出现了,也会因为没人重视的原因,逐渐的泯灭。 但现在不同,本官执掌工部,知道手艺的好处,必然会大力的鼓励手艺人,造出更多更有用的东西。 所以很多新的手艺不断出现,那是必然的。” 寇季敲了敲桌子,笑道:“只要我们的手艺永远保持领先,新手艺永远是我们先用,别人就只能望着我们的后背。 我们可以一面用新的手艺,一面把老手艺卖出去。 如此往复,我们更换新的手艺,就等于没花钱。 不仅如此,还能大赚特赚。” 慕崇听到寇季这话,脑袋有点转不过弯。 寇季讲的这一番话,明显已经超出了他做生意的固有的思维。 寇季见慕崇低着头在哪儿不断的思量,就没有再多言,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许久以后。 慕崇抬起头,脸色阴晴不定的道:“此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还得等钱乐、孟惟仲二人回来以后,一起商讨一番。” 寇季的话有多少可行性,能不能行得通,能不能借此大赚特赚,慕崇有些吃不准,拿不定主意。 他需要跟钱乐、孟惟仲二人商量。 寇季闻言,点点头,笑道:“其实我只是提供了一个便于赚钱的法子给你们而已。用不用,你们不用着急下定论。 但是你们一旦决定了要用,那可别少了我那份钱。” 慕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为了拿到三锭脚踏纺车,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了,他有点不想在发卖三锭脚踏纺车的时候给寇季分钱。 不过考虑到寇季手里掌握着一批高明的匠人,随时能推陈出新的做出更好的纺车,他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他若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抛开了寇季。 若是寇季造出了更好的纺车以后,也可以抛开他们。 到时候,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 寇季见慕崇犹豫着点头,会心一笑。 慕崇的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他。 但恰恰如此,说明了慕崇这个人可以合作。 慕崇一个商人,若是表现的大公无私,一点儿钱财也不贪,那寇季就得防着他了。 寇季对慕崇笑了笑,又道:“这一次过来,除了给你们三人三锭脚踏纺车的制作图以外,还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说说。” 慕崇疑惑道:“可是交子铺开张的事情?” 寇季点头道:“不错,交子铺已经筹备了许久了,眼下一切都准备齐全了,也该开张了。” 慕崇点点头道:“若不是城外的那场大水捣乱,交子铺说不定已经开张了。” 寇季淡然笑道:“不错……不过在交子铺开张之前,你们三人还得做一件事。” 慕崇疑惑道:“什么事?” 寇季直白的道:“筹措你们手里所有可以动用的钱财,等到交子铺开张的那一日,一起运送到交子铺存储。” 慕崇听到寇季这话,脸色一变再变。 他觉得寇季开设交子铺是假,搜刮他们手里的钱财才是真。 寇季这是想借机哄骗着他们,把手里的钱财全部运送到汴京城,然后据为己有? 寇季见慕崇神色不对,眉头微微一挑,道:“你在害怕?” 慕崇脸色难看的道:“没有……” 寇季沉声道:“你们的钱财,运到了汴京城,再运进交子铺,皆由你们的人交接,我可以不插手。三日以后,你们运过来多少钱,你们也可以运走。 我同样不会过问。 不仅如此,为了让你们放心,我可以把寇府新铸造的几百万贯的宋钱,也一并交给你们运送。 你们只需要在事了以后,把寇府的钱,重新运送到封桩库的府库即可。” 慕崇听到这话,神色缓和了不少。 他到没有为了装大气,拒绝此事。 反而试探的问道:“您不会怪罪我们吧。” 寇季淡淡的道:“我既然要跟你们合作,就得消除你们的疑虑,消除你们恐惧。对你们而言,此事危险巨大,对于我而言,却没有任何危险。” 慕崇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听您的。” 顿了顿,慕崇迟疑道:“寇府的新钱,加上我们的钱财,怕是要超过千万贯。如此庞大数目的钱财运进汴京城,肯定会被很多人惦记上。 树大招风……我们是不是太高调了。” 寇季摇头道:“不高调,我们如何让汴京城的人,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交子铺里有钱?他们若是不知道我交子铺里有钱,如何敢把辛辛苦苦赚的钱,存到我交子铺当中? 不仅如此,此举会吸引汴京城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会帮我们将我们交子铺的名声,传遍天下。 届时,我们在推广交子铺,那就容易多了。 我们交子铺的存钱,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倍数的增长。” 寇季的话在理,借着大量的钱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确实是一个扬名的好办法。 上千万贯的钱财,就是朝廷也不可能轻易拿出来的。 他们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的钱财,肯定会被天下间的商人、百姓们所认可。 并且争先恐后的帮他们扬名。 只是…… “我们如此大张旗鼓,汴京城里的豪门,难免盯上我们,到时候他们借机打秋风,又或者使绊子……我们该如何应对?” 寇季撇嘴道:“这大宋朝,还有那个豪门,能比得上宫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6章 广南 慕崇脸色苦的像是吃了黄连一样,“可是那位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啊。我总不能逢人就说,那位是我们交子铺的大东家吧?”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谁说那位不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慕崇苦笑道:“他若是出现在咱们交子铺,满朝文臣,能把咱们交子铺的大门给堵了。朝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天家不与民争利。” 寇季哼哼道:“我怎么记得,朝中也有食禄者不与民争利的说法?” 慕崇干笑道:“那些当官的,怎么可能管着自己呢?他们约束着天家,可自己在下面做生意,则是仗着职权,上下其手。” 寇季冷笑道:“那这一条规矩,还有个屁用。只需他们放火,还不许官家点灯了?” 慕崇干巴巴一笑,没有再说话。 寇季有资格在人前抨击朝征,他没有。 寇季冷哼一声道:“我偏要杀一杀他们这股歪风邪气。他们若是识趣,就乖乖的缩着脑袋,闷声发财。若是敢跳出来,那就别怪我跟官家,查他们一个底朝天。 若是查出了他们自己与民争利,我就让他们把食禄者不与民争利这句话写在纸上吃下去。” 寇季看向慕崇,哼哼道:“你只管放心的去做。到了开张的那一日,我自会请官家前来坐镇。我倒是想看看,谁先跳出来。” 慕崇见寇季一意孤行,也就不敢阻拦。 只是点头答应了一声。 寇季又叮嘱了慕崇一番,便不在交子铺里多留。 回到府上,歇息了半日。 翌日。 上过了早朝以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宫里,而是到了资事堂,等待赵祯。 见到了赵祯以后,就借口拉着赵祯出了资事堂。 反正李迪、王曾二人皆不在,资事堂内主政的只有寇准一人。 寇准有些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两个小家伙。 出了资事堂,赵祯提议去那个隐蔽的偏殿里。 寇季点头答应了一声,到了偏殿。 陈琳悄无声息的追了上来。 一进偏殿,赵祯就迫不及待的对寇季道:“你安置流民的差事办的不错,狠狠的帮朕涨了一次脸。朕原本想升任你担任工部尚书的,可太师不允许,朕就只能帮你讨要了一个爵位。 等朕! 等朕亲政以后,一定会擢升你的官爵。” 寇季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臣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大大咧咧的摆手道:“你我之间,不许说这么多客套话。” 寇季点点头。 赵祯拉着寇季在偏殿里的椅子上坐下,感受着陈琳阴测测的目光,听着赵祯急切的道:“快跟朕说说,你是如何安置那些流民呢? 朕可听说了,那些流民差点就闹起来了。 李先生为了镇压那些流民,杀了不少人。” “咳咳……” 陈琳咳嗽了两声。 寇季假装没听见,他思量着赵祯的话,道:“李相杀人了?” 赵祯意外的道:“你不知道?” 寇季摇头。 赵祯赶忙道:“就在咱们保州的人马到汴京城的第二日、第三日,李先生每次入宫,那都是穿着血衣过来的。 陈琳说了,以李先生的身份,不可能亲自动手杀人。 他的衣服能变成血色,说明杀了不少人。 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难道是城外的流民们作乱了吗?” 寇季听到这话,略微沉吟了一下,目光瞥向了陈琳。 赵祯的话,他听懂了。 在保州人马到了汴京城以后的第二日、第三日,南城门外接纳的那些流民中,有一些吃过不该吃的东西的人。 李迪杀的应该是那些人。 陈琳只是给赵祯讲了李迪杀人了,却没给赵祯讲李迪杀的是什么人。 那就说明,有些不该讲的,陈琳不希望赵祯知道。 陈琳看到了寇季的目光,板着脸,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寇季会意,对赵祯道:“城外有小股流民作乱,李相杀的应该是那些人。” 赵祯目光幽怨的瞥了寇季一眼,不满的道:“你当朕还是九岁的孩子吗?你和陈琳两个挤眉弄眼的,当朕看不出来? 旁人用这一套糊弄朕也就算了,连你也用这一套糊弄朕?” 寇季撇撇嘴,瞥了陈琳一眼,耸了耸肩膀。 大致是在告诉陈琳,官家大了,不好骗了。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 大致是在提醒他,不该说的千万别乱说。 赵祯恼怒的道:“你们两个还挤眉弄眼?” 陈琳赶忙躬身陪罪。 寇季吧嗒着嘴,感慨道:“有些话,陈公公不让臣说啊。” 赵祯瞪向陈琳,喝斥道:“陈琳,朕命令你,不许阻止寇季给朕讲真话。” 陈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瞪了寇季一眼,谦卑的道:“奴婢遵旨……” 赵祯见陈琳答应了,立马对寇季道:“快说快说……” 寇季咳嗽了一声,道:“李相之所以杀人,大概是因为那些人肚子太饿了,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吧。” 赵祯疑惑的道:“不该吃的?土吗?” 不等寇季搭话,赵祯拧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朕倒是听先生们讲过,民间的百姓没饭吃的时候,会用土充饥。 一些地方还把吃生土,变成了一种习俗。” 赵祯看向寇季,道:“但是……吃土又不是罪过。真要论罪,那也是朝廷的罪过,是朝廷没有及时把粮食送到他们手上,才让他们挨饿的。” 寇季干巴巴笑道:“吃土自然无罪。臣说的是别的东西……比如自己……” 赵祯先是一愣,疑惑的道:“你在逗朕,自己怎么吃……” 话说了一半,赵祯猛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寇季,惊愕的道:“你是说他们吃……” 赵祯有些惊恐的摇着头。 “这怎么行呢……” “这怎么行呢……” “……” 赵祯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皇帝,不会说出百姓们没粮吃了,为何不去吃肉糊糊之类的话。 易子而食的典故,他在许多书本上都看到过。 所以在寇季提醒过后,他就知道了。 但他有点接受不了。 赵祯在哪儿惊恐的自说自话。 寇季长叹了一口气。 陈琳埋怨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摊开手道:“这种事情,不可避免,官家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官家活在所有人编织的梦里,还不如让他快点接受现实。” 陈琳咬牙切齿的道:“你说的都对,咱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咱家就是不想看着官家难受。” 寇季认真的道:“过分的溺爱,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是天命之子,以后注定要执掌天下。你把他护的越好,等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打击就越大。 与其如此,还不如尽早告诉他,让他引以为戒,并且借此激励自己,以后做一个好帝王。” 陈琳看着在哪儿依旧碎碎念的赵祯,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咱家就允许你再放肆一次……” 寇季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 陈琳也就在他面前耍耍威风而已。 他要是敢把这种话对寇准说,对刘娥说。 寇准、刘娥一定会把他挂在旗杆上晾干。 赵祯自己在哪儿说了许久的小话,突然抓住寇季的袖子,道:“是朕的过错吗?” 寇季淡然摇头,道:“此事跟官家无关,纯属天灾。虽说朝廷在此次赈灾的事情上拖了后腿,但是并没有影响粮食的发放。 也就是说,该做的,朝廷已经做了,我也代替朝廷做了。 那种事情发生,也是天灾的过错。 官家不必自责。” 赵祯听到这话,心里放松了不少,但他依旧脸色难看,“就没有办法避免此事吗?那种事情,朕想都不敢想,同生为人,怎么下得了口?”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道:“或许只有天下的粮食多的吃不完的时候,才不会有那种惨剧发生吧。” 赵祯脸色一苦,“我大宋年年缺粮,哪有粮食多的吃不完的那一天。” 寇季笑道:“办法还是有的。” 赵祯愕然的看向寇季,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寇季低声笑道:“只要有足够的田地给百姓耕种就可以了。” 赵祯不高兴的道:“朝廷的良田,都分给了百姓,已经没有足够的良田分给百姓了。洪水没有泛滥前,朕在资事堂内陪着李先生理政。 李先生告诉朕,我大宋的人口,已经从太祖年间的三千多万人,增长到了六千多万人。 我大宋的良田却早已分派一空。 人口一直在增长,但是良田却从没有增长。 其中一部分人,尚有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可种。 还有一部分人得靠着给人家种田,又或者做工,才能有口饭吃。” 寇季笑眯眯的道:“咱们没有多余的良田,别人有啊。” 赵祯立马追问道:“谁?!” “咳!” 陈琳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黑着脸盯着寇季。 他觉得寇季这个谗臣,怕是又要给官家灌迷糊汤了。 比如鼓动官家掀起战端之类的…… 寇季听到了陈琳的咳嗽声以后,闭口不言。 赵祯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板着脸道:“陈大伴,你先出去。” 陈琳出气的没有听从赵祯的话,而是苦着脸道:“官家,您就容奴婢在殿里陪着您吧。奴婢保证,绝对不会再发出任何动静。” 赵祯冷哼了一声,回过头看向寇季。 寇季见陈琳这老货没被赶出去,就知道自己有些话不方便说出来。 毕竟,陈琳听见了没关系。 可若是传到了朝堂上,让那些主和派的官员知道了,他少不了要被弹劾。 当即,他思量了一下,笑道:“臣听闻,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两地,地大物博,但是人口却很稀少。朝廷可以迁移一些百姓过去。” 赵祯闻言,皱眉道:“此事太师倒是提起过,只是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多山林、多烟瘴,除了当地的那些番属外,其他的百姓根本没办法在哪里劳作。” 寇季点头道:“广南之地,多山林、多烟瘴不假。但依然有不少的平地,这些平地却只有迁移过去的犯官的家眷在种,且种不过来。 那些当地的番属,多以山林为食,即便是种田,也不会占据太多地方。 所以朝廷完全可以迁移一部分百姓过去。 耕种其他无人种的田产。 此外,烟瘴也不是不能预防。 若是烟瘴无解的话,那当地的百姓是如何存活的? 那些说广南之地多烟瘴,无法生存的人,大多是受不了广南之地的蚊虫叮咬。 可是比起易子而食,一丁点的蚊虫叮咬,又算得了什么?” 赵祯微微一愣,道:“那朕回头让太师派人去广南,调查一番此事。” 陈琳在一旁一个劲的张嘴,却不敢发出声。 赵祯看着有些怪难受的,就板着脸道:“有什么话你就说。” 陈琳闻言,赶忙道:“寇工部的话固然不假,只是广南之地,地处偏远。冒然迁移百姓过去,他们若是受不了当地的蚊虫,必然会产生暴乱。 民俗不同,当地的藩属,也容易跟迁移过去百姓产生摩擦。 到时候不仅迁移过去的百姓得暴动,那些藩属也会联手作乱。 广南若是因此乱了,对朝廷而言,就是一个大麻烦。 与其去招惹这个大麻烦,倒不如什么也别做。” 赵祯听完这番话,皱起了眉头,看向寇季。 他想知道寇季会如何辩解。 寇季淡然道:“朝廷精简下的厢军将士,数以万计。把他们迁移到广南去,刚刚好。他们在那些贪官污吏频频压榨下,都没有作乱,又岂会因为一些蚊虫叮咬作乱? 至于跟藩属的摩擦,那是不可避免的。 他们常年窝在山里,不服王化。 一旦自身的利益受到了冲击,作乱是必然的。 但正是因为如此,把那些精简下的厢军将士迁移过去,就更有必要。 他们有足够的力量,跟那些藩属和平相处。 同时也能引导那些藩属,走出大山。 届时,同流之下,那些藩属子民,必然会变成我大宋的子民。 长此以往,我大宋不仅解决了广南藩属作乱之患,还会多出一大块的良田,供养百姓。 除此之外,我大宋还会多一块宝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7章 赵祯的成长 “象牙、宝石、药材、金银铜铁等等等等,在广南山林里多不胜数。” 寇季继续道:“只是因为我大宋的百姓、商人,畏惧广南山林里的烟瘴,就放弃了如此多的财富。若是我大宋迁移了百姓过去,那么必然会将这些财富发掘出来,成为我大宋的一份国力。” 赵祯、陈琳愣愣的盯着寇季,一脸愕然。 他们二人皆认为,寇季在跟他们吹牛。 赵祯愣愣的道:“从秦朝至今,占据广南的朝代多不胜数,怎么就没有人说广南遍地是宝?” 陈琳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 寇季撇嘴道:“得了财宝的人,会四处宣扬吗?” 寇季满不在乎的道:“我若知道一处宝地,又不想让别人占据,我一定会出去大肆吹嘘,告诉所有人,哪里有吃人的鬼怪。 然后再趁机宰杀几个前取捉鬼除怪的人,让所有人相信我说过的话。 如此一来,哪一处宝地,就无人会去。 我一个人就能在其中想怎么挖宝,怎么挖宝。” 赵祯、陈琳二人又是一愣。 因为寇季说的这番话,他们二人不陌生。 宫里为了掩饰某些不为人知的地方,也会散布这种谣言。 比如以前李太妃被幽禁在深宫里的时候,赵祯就不止一次的听人说,幽禁李太妃的宫里有厉鬼出没。 宫里的一些宦官、宫娥们对此深信不疑。 久而久之,传的越来越邪乎。 到最后,所有人都绕着哪一处宫殿走。 寇季撇向陈琳,若有所指的道:“烟瘴之毒,还难不倒所有人。” 陈琳闻言,微微眯起眼。 他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天下间论对毒物的了解,没有比东门药库里更离开的人了。 那里面的人,研究天下间的毒物,研究了数十年了。 在朝廷庞大的财力支持下,早已把毒物的研究和用法,研究透彻了。 烟瘴之毒,在那些人眼里,都不算是毒。 陈琳听到寇季的话,若有所思。 寇季继续道:“若是能派遣一队人,深入到广南的各大山林里,细细探查,一定会有所收获。” 陈琳一瞬间听出来,寇季这话是对他说的。 毕竟,赵祯要调动任何人手的话,必然得经过内庭。 但是他不用。 他手里有东门药库和器械监。 可以秘密的调遣人手。 赵祯却没有听出寇季是在跟陈琳讲话,只当寇季是在提醒他,让他把此事说给寇准、李迪三人。 当即,赵祯认真的点头道:“此事朕会跟太师三人商量,让他们派人去探查广南,若是真的如你所说,朕一定会让太师三人给你算功劳。”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说起来,臣跟官家说了这些话,正事还没有跟官家讲呢。” 赵祯疑问道:“正事?” 寇季点头道:“过几日,咱们的交子铺就要开张了。臣想请官家去看看。” 赵祯闻言一喜,回过头问陈琳,“朕可以去吗?” 陈琳苦笑着摇摇头。 赵祯神色一黯。 陈琳瞪着寇季道:“官家出宫,乃是大事。若是为了巡视流民安置,尚有可为。若是因为与民争利的事情出宫,必然会遭到百官弹劾。 届时,官家能不能保住他在交子铺里的份子,那还两说。” 寇季摊开手道:“可官家若是不出面,交子铺一开张,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陈琳微微眯起眼,冷哼道:“有咱家盯着,谁敢动官家的钱财?” 寇季坦言道:“我若估计的没错的话,交子铺开张的当日,存钱只怕不会少于一千万贯,你说谁敢动?” 陈琳瞳孔一缩,惊愕道:“怎么会这么多?” 赵祯也一脸惊愕。 一千万贯,那可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抵得上朝廷岁入八分之一了。 朝廷的岁入,那还是一年的岁入。 可交子铺一天就能收纳上千万贯,汴京城非被交子铺炸翻天不可。 满朝文武知道了以后,百分之百会眼红。 满朝文武到时候必然都会惦记上交子铺。 若是赵祯不出面,那些牛鬼蛇神只怕都会跑出来,打交子铺的主意。 纵然那些牛鬼蛇神们知道交子铺背后的大东家是赵祯,也不会打消惦记交子铺的主意。 毕竟,从大宋立国之今,占皇家便宜的事情,多不胜数。 如今占皇家便宜,已经不叫占便宜了。 那叫变相的获得恩赐。 比如在宫中夜宴的时候,偷窃宫里杯盏等物的事情,已经快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了。 即便是赵祯亲自出面,也未必能阻止那些人的贪心。 届时一道道劝解赵祯不与民争利的奏折,就会如同雪片一样的飘进宫里。 陈琳一边思量着对策,一边质问寇季,“交子铺知道的人不多,怎么会在开设的第一天,就有那么多钱财存入,是不是你在捣鬼?” 寇季倒也没有隐瞒,坦言道:“交子铺用于兑换的铜钱,必然得统一,不可能让各地杂钱毁了交子铺的名声。所以,在交子铺开张的时候,我必然得送进去一批铸造的精美的,含铜量高的铜钱。 此外,慕、钱、孟三家,相继也得送一批铜钱进来,以保证交子铺可以日常运转。 除此之外,大量的铜钱运入到交子铺里,也是为了确立交子铺的信誉。 让百姓们都知道,交子铺里有大量的钱财支撑,可以放心的存钱。 此前川蜀的商人们,已经把交子的信誉破坏。 如今要重新树立起信誉,只能这么做。” 陈琳听到真是寇季搞的鬼,差点没跳起来骂人。 但是他思量了一下,觉得寇季说的也不无道理。 但是赵祯一旦出面,满朝文武必然会把赵祯当成一个靶子弹劾。 陈琳瞪着寇季,沉声道:“此举有陷官家于不义之嫌!” 寇季闻言,并没有出声辩解。 赵祯盯着二人在说话,却没有插嘴。 交子铺的事情,他了解的并不深,所以并没有冒然下结论。 王曾教过他,在他不了解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不要轻易下结论,不然会被人抓住把柄,搅风搅雨。 陈琳皱眉道:“早知道交子铺是个麻烦,就不应该开设它。” 寇季淡然道:“你不开设,不统管,那些商人们就会自己做。川蜀发生的乱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我出手,恐怕会惹出大麻烦。 到时候出来收场的必然是朝廷。 而朝廷面对这种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拿出朝廷的钱财,补足百姓们所失去的钱财。 长此以往,朝廷只会被那些商人们搬空。” 陈琳恶狠狠的道:“那就杀了那些商人。” 寇季摇头道:“我朝疆土,远比前唐少了不知道多少,人口如今才勉强跟唐朝时候持平。而我朝的税收,却远比前唐要高。 其中大部分的税收,来自于商人。 若是杀了商人,无疑是在自断经脉。 根本不可取。” 陈琳愤恨的咬着牙,没有说话。 寇季看向赵祯,说道:“官家遭到的,只是一些弹劾。可我们这些经营交子铺的人,却在拿性命做赌注。抡起危险,我们远比官家要危险。 那些人贪图交子铺,必然不敢对官家下手。 但我们恰恰会成为他们攻坚的对象。” 陈琳冷哼道:“你们怎么能跟官家相提并论。” 寇季闭口不言,不想跟陈琳讨论这个话题,只是看着赵祯,打算看赵祯如何回应此事。 赵祯思虑了良久,盯着寇季,道:“朕会遭到多少弹劾?”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满朝文武……” 赵祯点点头,又问道:“他们可敢伤害朕?” 寇季摇头。 赵祯再问,“是否会动摇江山社稷?”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继续摇头。 赵祯坐直了身子,朗声道:“既然如此,朕就陪你去交子铺看看。你赌上的是性命,朕不过是被人弹劾而已,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说起来,你也是在帮朕赚钱。 所有的事情皆由你一手操劳。 朕什么忙也没帮上,平白的还要分走最大的一笔钱。 左右算来,都是朕在获益。 所以这百官的弹劾,朕认下了。” 陈琳闻言,惊叫道:“官家……” 赵祯摆手道:“不必多言。” 寇季有些意外的盯着赵祯,没料到赵祯答应的这么痛快。 赵祯见寇季一脸意外,就淡淡的笑道:“朕习武几年,虽然没有练就高超的武艺,但多少磨练出了一些胆气。你敢赌上性命,朕听一听百官的弹劾又何妨。”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咧嘴笑了。 他教唆赵祯习武,就是为了让赵祯磨练磨练性子。 如今看来,已经有一些成果了。 也不枉费他的一片苦心。 寇季起身,对赵祯拱手道:“那臣过几日,派人送信入宫,请官家到交子铺一行。” 赵祯点点头。 寇季一走。 陈琳急忙扑到了赵祯身前,哀声叹气道:“官家啊,您怎么能轻易答应寇季去交子铺呢。到时候您一露面,倒是震慑住了那些明面上窥视交子铺的人。 可满朝文武一定会抓住‘天家不与民争利’这一条,弹劾您的。 赵氏宗亲也会逼迫您。 太后、太妃等人,恐怕也坐不住。” 赵祯侧头看着陈琳,认真的道:“陈大伴,朕终究是这一座锦绣江山的主人。终有一日要执掌天下。朕今日若是因为害怕满朝文武的弹劾退了,那么朕明日必然会因为满朝文武的弹劾继续后退。 朕若是在他们的逼迫下,一退再退。 终有一日会无路可退。 到时候朕这个官家,还算是什么官家? 朕做官家又是为何? 坐在龙椅上,如同木雕一样,任由满朝文武摆弄? 他们让朕做什么,朕就做什么? 那朕还当什么官家? 找一个木雕放在龙椅上,岂不是比朕更合适?” 陈琳愕然的盯着赵祯,像是第一次认识赵祯一样。 他很难相信,赵祯居然能说出如此成熟的话。 赵祯盯着陈琳,继续道:“朕昔日习练太祖拳术中的囮式,跌的浑身是伤。你劝朕放弃,习练一些简单的武艺;太妃也劝朕放弃,让朕干脆别练武。 朕也觉得自己有点练不成,所以也有放弃的念头。 若非寇季当时出现,警醒了朕。 朕恐怕早就放弃了太祖拳术中的囮式。 可朕最终还是坚持下来,并且练会了囮式。 朕发现,囮式远比其他式拳术更有力,更强劲。 也就是那个时候,朕明白了一个道理。 越好的东西,到手越困难。 朕若是轻言放弃,就永远不知道它的好。 朕若是顶住压力,顶住磨难,一定会得到它。” “噗通……” 陈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老泪纵横的喊着,“先帝啊!先帝!您看到了吗?官家长大了。” 陈琳提到了赵恒,赵祯神色黯然了一下。 虽然他有点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心里不得不想。 用他领悟到的这些道理,套用在他父皇身上,他发现了他父皇很多的不足。 然后再借用他父皇身上的不足,映证在自己身上,找出自己的不足,加以改正。 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一个先生教授的东西,能比得上他从他父皇身上领悟到的。 因为他父皇是帝王,他也是。 很多东西,没当过帝王的人,根本体会不到,感受不到。 所以很多东西,他从书本上学不到,从先生们身上也学不到。 唯有每次到了这座偏殿里,想着他父皇在位期间的所作所为的时候,才能领悟到。 他已经在寇准等人的教育下,慢慢的开始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再学着如何去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陈琳自然不知道这些,不然他一定得拉着赵祯好好理论一番,告诉赵祯,赵恒有多好。 寇季也同样不知道这些,不然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赵祯的这种转变,归功于自己头上。 若非他的出现,改变了赵祯的命运,让赵祯脱离了妇人之手,让赵祯跟着寇准、李迪、王曾这等刚正之臣学习理政,赵祯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变化? 但事实也确实如此,是寇季的出现,不仅仅改变了赵祯的命运,也让很多事情都脱离了原来的规矩,在向未知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寇季尚不知道,赵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很多,明白了很多道理。 他出了皇宫以后,就直奔交子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8章 赵祯驾临 此后几日。 寇季就奔波于城外安置流民的营地,以及城内的交子铺。 城外安置流民的营地里营造的作坊,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快速的修建。 城内的交子铺里的开张事宜,也在快速的筹备。 …… 十一月二十二。 小寒。 凌冽的寒风,吹过了汴京城。 汴京城街道上的行人,一个个紧紧的拽紧衣领、衣袖,在街道上奔波。 摆摊的小商小贩们,双手捅在了袖口里,吐着白白的雾气,在大声的吆喝。 偶尔有一两个行人驻足在他们小摊前,小商小贩们必然热情的招待行人坐下,送上一碗热汤,又或者一碗热馄饨。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 行人们纷纷避让。 一队骑兵呼啸而过。 行人们纷纷身上脖子驻足观看,看了许久,没有瞧见有什么下文,一个个纷纷指着骑兵们远去的背影低声喝骂。 他们原以为有什么热闹可以瞧,可看了许久也没等到他们期盼的热闹。 于是三五成群的凑在馄饨摊前,又或者汤饼摊前,开始分享他们从别处听来的豪门大户的秘闻。 那个财主家里的小妾偷了人,被财主逮住以后,乱棍打死了。 那个官员去押妓,被御史当场撞破,奏上了朝堂。 诸如此类,多不胜数。 有真有假,有假有真。 无人去探寻其中的真假。 他们只喜欢从这些花边谣言中,找一些能供他们取乐的东西,然后凑在一起狠狠的嘲笑别人一番。 没人注意到,一些身手不凡的人,混在他们当中,在缓缓的前行。 不一会儿,那些身手不凡的人,就逐渐的占据了街道上所有隐蔽的地方。 一顶不起眼的轿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街道上。 抬轿子的是四个面白无须的大汉。 伺候在轿子边上的,是一个年迈的老者,依旧面白无须。 抬轿子的人走的很慢,像是在用脚丈量脚下的街道一般,一步一落,稳稳当当的,没有一点儿颠簸。 伺候在轿子边上的老者,弓着腰,双手捅进袖口里,瘦瘦弱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到。 他走的也很慢,脚下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有人见此,大声嘲笑,扬言这些人走的比自家的老黄狗还慢,他家若是有这般仆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打死,免得出了门以后,给他丢人。 有人跟着附和。 也有人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些抬轿子的人,再往四周观看了一下,看到了那些怀揣着凶器,躲在暗处的汉子们,心头骇然的离开了人群。 果断的跟那些作死的人划清界限。 宦官抬轿,便衣内卫开道。 轿子里面坐着的,不是王爷,就是某个已经晋升为太妃的娘娘,这等人物,可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至于官家,他们想都不敢想。 轿子缓慢的从街道上穿行而过。 那些正在大声嘲笑的人却没有停下。 依旧在出声挖苦疾风。 只是他们的笑容,很有可能要永远的挂在脸上。 在那顶轿子离开以后,那几个嘲笑的最大声的人,脸上挂着笑意,直挺挺的倒在了桌上。 “死……死人了……” “快去告知给开封府……” “……” 行人们一片慌乱。 轿子却已经飘然走远。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汉子们,暗中护卫着轿子,到了一座楼前,聚拢到了一起。 楼前。 寇季带着慕崇、钱乐、孟惟仲三人,躬身而立。 交子铺里的伙计、仆人、小厮,一个个站的整整齐齐的,躬身站在他四人身后。 年迈的宦官掀开了轿帘。 从里面露出了一张略带笑意的面孔。 寇季率先躬身行礼,却没有言语。 慕崇、钱乐、孟惟仲三人,也是如此。 伙计、小厮等人垂着头,默然而立。 赵祯下了轿子,抖了抖坐在轿子里压皱了的便装,手持着折扇在掌心敲打了一番,低声笑道:“寇兄,不必多礼……” 寇季嘴角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一脸无奈。 慕崇三人心头骇然,却没有动作。 赵祯的身份,他们背后的小厮不知道,伙计们也不知道,但他们三人清楚。 赵祯居然肯自降身份,称呼寇季一声兄长,他们怎么能不震惊。 在陈琳阴测测的目光中,寇季抬起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祯点点头,先一步踏进了交子铺。 陈琳居右跟上了赵祯,寇季居左也跟上了赵祯。 慕崇三人只能跟在身后。 至于那些伙计、小厮们,只能等那些怀揣着凶器的汉子们进了交子铺以后,才能跟进去。 交子铺里的伙计、小厮们,都知道自己有个大东家,并且也猜测到大东家身份不凡。 毕竟能压寇季、慕崇等人一头的人,在汴京城里不多。 他们原以为是朝中的某一个位列一品的大员。 却没料到是一个比他们还年轻的年轻人。 排场却远比一般人大。 他们猜测,可能是某位王府的王孙。 却没敢往赵祯头上猜。 进了交子铺,赵祯止步不懂,身着便衣的御前卫们,先行一步,把守了楼内的各处要道。 然后再由寇季引领着赵祯,上了三楼。 三楼没有雅间,也没有隔断,一片开阔。 原是慕崇等人召集其他两家交子铺管事、掌柜的论事的地方。 如今赵祯到了,自然要让他一个人用。 毕竟,他不能居于人下,更不能被人踩在脚下,所以只能居高临下的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临街的窗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放着奇珍、酒水,只有一个椅子,依窗放着,其余什么都没有。 陈琳先吩咐御前卫们关上了其他的窗户,独留下了摆放着椅子的哪一处窗户没有关。 又派人出去,把凡是能从外面袭击窗户的位置,全部霸占。 这在请赵祯过去坐下。 赵祯坐定以后,有些愕然的道:“为什么不多摆一些椅子,一起坐?” 寇季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慕崇三人屏退了其他人,跪伏在地上,行三百九叩大礼。 “草民叩见官家……” “……” 他们初次面见赵祯,自然得行大礼。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是为了帮赵祯隐瞒身份。 如今到了楼内,自然不能假装不知。 赵祯摆手笑道:“不必多礼,去再拿几张椅子,陪朕一起坐坐。” 慕崇三人起身,互相对视了一眼。 慕崇躬身道:“草民不敢,草民三人可没那个福分。” 赵祯看向寇季,眼中有些疑问。 寇季笑道:“他们三人还要做事。”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你们先下去做事。” 慕崇三人如蒙大赦,躬身一礼,退下了三楼。 他们跟寇季不同。 寇季可以在赵祯面前谈笑风生,但他们不能。 对于他们而言,赵祯就是天,就是真龙。 一言可决他们的生死。 他们自然不敢太亲近。 慕崇三人走后。 赵祯吩咐人下去帮寇季去了一张椅子,摆放在他对面。 慕崇三人准备的那些窖藏了多年的佳酿,以及一桌的奇珍,被陈琳派人撤走。 摆放上了从宫里带出来的美味佳肴。 即便如此,陈琳都要先自己尝一番。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让人备上了红泥小火炉,又把那些菜加热了一番,然后又尝了一遍。 寇季见此,翻了个白眼,埋怨道:“快被你吃光了……” 陈琳满不在乎的道:“官家的安危要紧……” 等陈琳挨个尝了一番以后,才让寇季、赵祯二人开始享用。 寇季看着那被陈琳翻的乱七八糟,又重新摆盘在一起的菜,顿时没了食欲。 赵祯也没动筷子。 二人只是捧着酒杯,浅尝着。 赵祯询问寇季,“什么时候开张?” 寇季回答道:“一切都准备妥当,您到了以后,就开张。” 赵祯咧嘴笑道:“朕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一千万贯钱财,有多少呢。” 寇季淡然笑道:“我从封桩库租了一批库房,回头大部分的钱都会存在里面,到时候你想看的时候,都可以去看。” 赵祯笑着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后,疑问道:“朕能用里面的钱吗?” 赵祯这话倒是没有其他的意思,单纯的在询问。 但寇季却没急着做答。 对现在的赵祯而言,这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 可以后呢? 以后若是朝廷有难,国库拿不出钱,以赵祯的仁慈,他一定会抽取交子铺里面的钱,去用。 朝廷用钱,可不是小数目。 万一抽调的太多,交子铺无法正常运作,那乐子可就大了。 寇季沉吟一二,道:“交子铺的盈利,官家若是要用,可以随意抽取。只是里面的存钱,官家若是要用,就得借贷。” 赵祯愣愣的看向寇季,疑问道:“朕这个交子铺的大东家,不能随意取用交子铺里面的钱财?” 寇季并没有回答赵祯这个问题,而是看向了陈琳。 “陈公公,此前蜀中交子铺遇到的麻烦,你给官家讲讲吧。” 事到如今,赵祯已经成了交子铺里最大的东家,陈琳也不需要向赵祯隐瞒什么,当即把蜀中交子铺滥发交子,引起挤兑潮的事情,告诉了赵祯。 赵祯听完以后,若有所思的道:“原来交子要是乱起来,这么可怕?” 寇季点头道:“这也是为何臣一定要让官家成为交子铺大东家的原因。似交子这种东西,唯有掌控在官家手里,才不会造成混乱。 若是掌控在其他人手里,只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用来动摇大宋的江山社稷。” 赵祯听到这话,点头笑道:“还是你对朕最好……这要是换成了旁人,只会借着交子,偷偷的在底下牟利,绝不会想着朕。” 寇季笑着点点头,目光却若有若无的往陈琳身上瞥了一眼。 赵祯笑道:“朕想去看看交子如何运作。” 寇季愣了愣,道:“臣带你去?” 赵祯摆手道:“不必……交子铺里的人对你很熟悉,若是有你跟在朕身后,朕看不到朕想看到的东西。” 寇季思量了一下,召来了陆铭,带着赵祯去参观交子铺。 赵祯一走,寇季抓住了陈琳,意外的道:“官家怎么了?” 陈琳淡然的道:“自然是长大了……没有以前那么好欺骗了……所以你以后欺骗官家的时候,还是三思为好,别因此掉了脑袋……” 寇季瞪起眼道:“我何曾欺骗官家?” 陈琳冷哼道:“你欺骗官家的次数还少?”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懒得跟他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撤下去。 他自言自语的道:“前几日我去见官家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官家最近处事确实成熟了不少。” 陈琳不咸不淡的道:“有太师、李迪、王曾三人教导,官家成长,那是必然的。” 寇季沉吟道:“官家才多大……” 陈琳哼哼道:“晏殊似官家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通过了乡试,十四岁就中了进士。晏殊一个当臣子的,能早熟,更何况官家是为君者。” 寇季愕然道:“早慧跟地位没关系吧?” 陈琳啐了一口,不屑道:“官家乃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你懂什么……” 寇季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陈琳继续说话。 他觉得,赵祯的成长,跟那些早慧之类的东西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寇季猜测,八成是因为赵恒死的早,刘娥、李太妃等人如今蛰居寝宫不出,赵祯无人依靠,所以只能强迫着自己快速的变成熟。 寇季暗中猜测着赵祯变成熟的原因,不愿意跟陈琳讲话。 陈琳却凑到他近前,哼哼道:“咱家已经派人去了广南……” 寇季看向陈琳,愕然道:“这么快?” 陈琳板着脸道:“你说广南遍地是宝,咱家自然得派人去查探一番。若是你所言是真,咱家也能借着广南的财富,充实内库。 官家明年要大婚,内库所剩的钱财却没有多少了。 咱家可不愿意看到官家大婚的时候,办的太寒酸。” 寇季点点头,“那倒也是……” 陈琳看向寇季,道:“咱家的人若是在广南没有找到宝石、金银,官家大婚的钱财就要由你来出。” 寇季斜眼看向陈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49章 财帛动人心 “我看着像是冤大头吗?” 寇季阴沉着脸,盯着陈琳疑问。 陈琳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也不希望官家大婚,办的太寒酸吧?” “自然不希望……” 寇季想都没想的说道。 他成婚的时候,赵祯差点用爆竹把马行街给炸了。 虽说赵祯的举动有些儿戏,但是他的心意,寇季却感受到了。 赵祯大婚的话,他自然不希望办的太寒酸。 只是他说完话以后,突然意识到了陈琳的话里貌似有点不对味。 寇季有些狐疑的道:“据我所知,每年朝廷从国库,划拨入内库的钱,有两百万贯左右,加上内库积攒的一些藩属贡品,内库的存钱应该不少吧? 有那么多钱,还不够官家举办大婚?” 陈琳眯了眯眼,看向寇季,冷哼道:“内库又不是咱家一个人在掌管。” 寇季挑起了眉头。 陈琳这话,饱含深意,寇季却没有追问。 从陈琳话里,寇季分析出,内库的钱财八成被人动了,而且数额还不小。 能动用内库钱财的,只有赵祯、刘娥两人。 赵祯既然没动,那么动用内库钱财的,必然是刘娥。 刘娥突然动了一大笔钱,做了什么,还需要好好探查一番不可。 寇季盯着陈琳道:“官家就算要大婚,也到了明年秋末了,到时候不需要广南的钱财,单单是交子铺里赚到的钱,就足够官家举办一个盛大的大婚。 只是回头分润交子铺红利的时候,你可要帮官家看好了。 别让别人再拿了去。” 陈琳冷冷的道:“咱家吃了一次亏,就绝不会再吃第二次。” 寇季缓缓点头。 陈琳盯着寇季道:“咱家觉得有一件事,需要提醒一下你。” “什么事?” 寇季疑问。 陈琳阴测测的道:“从太后失势以后,郭槐那厮去曹府的次数很频繁。听说那厮从曹府榨取了不少钱财。” 寇季愕然道:“曹府会给他钱?” 寇季觉得陈琳在逗他。 郭槐那厮真的要去曹玮府上讨钱,曹玮能把他屎给打出来。 陈琳老脸一黑,瞪眼道:“咱家说的是曹利用所在的那个曹府。” 此话一出。 寇季一脸古怪。 众所周知,曹利用是刘娥的心腹。 郭槐又是刘娥的贴身宦官。 刘娥的贴身官宦,找刘娥的心腹榨取钱财?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是个玩笑。 陈琳见寇季脸色古怪,黑着脸道:“你当咱家跟你开玩笑?咱家说的是事实。” 寇季心有疑惑,嘴上却说道:“你肯跟我说这些,必然是提前查探过的,肯定不会跟我开玩笑。我只是觉得,一个太后的贴身宦官,找一个太后的心腹,去榨取钱财,为了什么?图什么?” 陈琳脸色缓和了几分,不咸不淡的道:“咱家怎么知道?咱家就是不想去探查太后的心思,所以才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去想办法探查。”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会想办法去查探一番的。” 说完这话,二人就不再多言。 因为赵祯已经巡视了一番交子铺,回到了三楼。 他刚步入三楼,有些意外的问寇季,“你那个印刷交子用的印刷术……” 寇季笑眯眯的道:“秘密……” 赵祯愣了愣,笑道:“那朕不问了。” 寇季点点头,见时辰差不多了,就提醒了赵祯一句。 赵祯大方的派遣陈琳下去传令,准许开张。 在一声声爆竹声中。 慕崇掀开了一字交子铺的招牌。 路上的行人们一个个驻足观看。 只是他们中间并没有几个人懂得交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只是凑在一旁看热闹。 少顷。 爆竹燃烧完了以后。 慕崇让人在交子铺前贴出了告示,大体的讲解了一下交子的用途。 大宋的读书人很少,但是汴京城里的读书人却很多,一些明年参加春闱的读书人,早已经先一步到了汴京城。 所以人群中识字的人不少。 在交子铺的告示贴出以后。 便有人大声的朗读给了周遭的其他人听。 很快,围观的行人,都知道了交子的用途。 许多人行人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花钱把钱存在交子铺里,纯粹是浪费钱财。 存在家里不好吗? 不需要花费,占据的地方也不多。 所以,交子铺开张以后,过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去交子铺存钱。 三楼。 陈琳盯着楼下的人群,冷嘲热讽的对寇季道:“看来百姓们很聪明,不会被你这些小手段骗到。” 寇季斜了一眼陈琳,没有说话。 他唤来了陆铭,趴在陆铭耳边低语了一句,陆铭匆匆下了楼。 没过一会儿后。 一辆马车,装着满满当当的铜钱,出现在了交子铺钱。 坐在车辕上的商人打扮的人,对着交子铺的管事拱了拱手,让人抬着铜钱进了交子铺。 “自己花钱找人充门面……嘿嘿……” 陈琳嘲讽着。 寇季、赵祯二人,齐齐斜了陈琳一眼。 陈琳一愣,苦笑了一声。 他只顾着给寇季找茬了,却忘了,赵祯才是交子铺最大的东家。 若是交子铺没有钱赚,赵祯也就没钱赚。 赵祯能高兴? 陈琳赶忙给赵祯赔罪道:“奴婢失言了……” 赵祯哼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他目光继续盯着楼下。 随着第一辆马车到达交子铺以后,后面接连不断的马车开始涌现到了交子铺前。 一车车的铜钱被送进了交子铺。 当第十车铜钱到了交子铺的时候,围观的百姓脸上再无看热闹的神情,反而一脸惊愕。 当第五十车的铜钱运到了交子铺的时候。 汴京城的百姓们轰动了。 一些豪门大户也被惊到了。 五十车的铜钱,可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更关键的是,在这五十车铜钱运进了交子铺里以后,交子铺外面,依然有马车不断的涌来。 从交子铺的门口顺着马车望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一些豪门大户的人,立马派遣了府上的管事,赶到了交子铺处查探情况。 当第一百车的铜钱运进交子铺的时候。 汴京城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豪门大户的那些家主们坐不住了。 文武百官坐不住了。 资事堂里的寇准,也坐不住了。 就连蛰居在寝宫里的刘娥,也有些坐不住了。 马匹、轿子,一个个涌现到了交子铺外。 瞬间填满了交子铺门口的街道。 一个个达官贵人们,看着那装满了铜钱的马车,一个个眼睛都挪不开。 陈琳看着留下那逐渐出现的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一脸愕然。 “还真是……真是财帛动人心呐……” 赵祯盯着楼下那些熟悉的面孔,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略显深沉的看向寇季,道:“他们上朝,都没这么积极吧?” 寇季似乎早就料到了有这种场面,所以他脸上没有任何过激的表情,只是淡然一笑,道:“这就是钱财的魅力……”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低头往下观看。 交子铺前。 王钦若、李谘凑在一起,盯着那一车车的铜钱。 王钦若目光贪婪的道:“谁家竟然有如此海量的钱财?” 李谘目光中倒是没有贪婪,只是望着那一车车的铜钱,若有所思的道:“据说是蜀中的商人……” 王钦若嘿嘿一笑,“如此海量的钱财,也是商人配拥有的。” 李谘赞同的点头道:“应当交给我三司掌管。若是我三司能掌管这笔钱财,很多事情就不需要那么费心费力的谋划了。” 王钦若看向李谘,会心一笑。 李谘看向王钦若道:“听说你有一位故旧,在巡检司任职。让他们去试试水,看看这交子铺里的水有多深,背后又是谁在撑腰。” 王钦若笑眯眯的道:“刚来的路上,老夫听人说,寇府的那个小崽子跟这交子铺有所关联。” 李谘听到这话,冷冷的一笑道:“摆出了这么大一块肉出来,惦记上这块肉的,恐怕不止你我。 先让人去试试水,给那些正在观望的人做一个表率。 只要惦记上这块肉的人一拥而上。 我们就有机会坐收渔利。 到时候别说是寇府的小崽子了,就算是寇准出面,也挡不住我们取财。” 王钦若笑容灿烂的道:“寇准也不敢得罪所有的勋贵……除非他别有二心……” 李谘笑着点点头。 然而。 诚如他二人所言,看到了这么一块肥肉出现以后,惦记上他们的,确实不止他们二人。 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 高处恭、曹玮并肩而立。 高处恭盯着那些海量的铜钱,眯着眼,低声道:“交子铺的东家是谁?” 曹玮没有隐瞒,直言道:“据说是寇季跟蜀中的几个商人。” 旁人不清楚交子铺的底细,曹玮倒是了解一些,毕竟曹佾整日里跟寇季厮混在一起,曹府的人一直关注着寇季,寇季前前后后数次到交子铺,曹府的人也知道。 而慕崇三人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他们敢把这么多钱财一次性拿出来,必然有所依仗。 所以很容易联想到寇季身上。 高处恭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寇季那小子也太胆大了吧。如此多的钱财一次性拿出来,也不怕别人惦记。” 曹玮似笑非笑的看向高处恭,道:“你惦记上了?” 高处恭翻了个白眼,瞥向曹玮,“你难道不惦记?” 曹玮淡然笑道:“寇季那小子做事向来有章法,他敢把这么多钱拿出来,必然就有手段保住这些钱。我了解他,所以我对这些钱没有贪念。” 高处恭讥笑了一声,没有多言。 他不相信曹玮看着这些钱财不动心。 他又哪里知道,曹府早就在寇季身上下了注。 如今曹佾先是拿到了万象楼的份子,又拿到了城外正在营造的纺织作坊的份子。 万象楼的份子值不值钱,已经不需要多说。 汴京城里但凡对钱财贪心的人,背地里都算过万象楼每一年的盈利。 知道万象楼有多赚钱。 城外的纺织作坊,规模庞大,用的又是不用花钱的流民,不赚钱那才奇怪。 单是万象楼、纺织作坊的份子,就已经让曹府吃的饱饱的了。 曹玮又岂会跟寇季撕破脸面,冲进交子铺去跟其他人厮杀。 虽说曹佾如今赚的钱,不会入曹府的府库,但那仍旧是曹府的钱。 曹玮、高处恭二人心中各有盘算,二人站在哪儿没有在多言。 站了许久。 高处恭猛然瞪大眼,低声骂了一句,“这个棒槌……” 曹玮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个纨绔子,领着一棒子狗腿子,冲进了交子铺里。 他也暗骂了一句。 “确实是个棒槌……” 冲进交子铺的那个纨绔子。 他们二人也认识,是石府二房次子石孝孙。 其父是石守信的次子西平郡公石保吉,其母是太祖次女晋国大长公主。 依靠祖辈的蒙荫,混了一个西京左藏库使的闲差,领着一份俸禄。 平日里在汴京城里厮混,是个有名的浪荡子。 这厮也是跋扈惯了,见到了海量的钱财,就收不住自己的手,连人家跟脚也不探查清楚,就赤膊上阵,往进闯。 他不是棒槌,谁是棒槌? 石孝孙进了交子铺,钱乐主动迎上前,笑呵呵的问道:“客官可是要存钱?” 石孝孙大大咧咧的道:“你们东家呢?本公子有大生意要跟你们东家商量。” 钱乐一愣,上下打量了一番石孝孙,再看了一眼石孝孙背后那些飞扬跋扈的狗腿子们,顿时猜到了此人是来闹事的。 他也没道出身份充大头,而是笑眯眯的道:“我们东家在三楼,我找人带你上去。” “那还不快点?!” 石孝孙大声催促。 钱乐让人带着石孝孙上了二楼。 到了二楼楼梯口,守在楼梯口的侍卫们拦下了石孝孙。 “你不能上去!” 侍卫们冷冷的开口。 石孝孙讥笑道:“这汴京城里,就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识相的给我滚开,不然我就让人把你们扔出去。” “让他上来。” 寇季从三楼楼梯口伸出了一个脑袋,笑眯眯的吩咐了一句。 石孝孙带人进了交子铺,寇季、赵祯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也猜到了这厮是来闹事的。 所以寇季特地让人放他上来,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石孝孙瞧见了寇季,微微一愣,但却并没有惧怕寇季。 他可是正经八百的皇亲国戚,没必要惧怕寇季。 而且他母亲还活着,纵然他闹出了多大动静,有他母亲护着,谁也处置不了他。 石孝孙冲着侍卫们冷哼了几声,迈步上了楼梯。 他身后的狗腿子却被拦在了楼梯口。 他对狗腿子们吩咐了一声,“你们就在此处待着,少爷我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交子铺的东家,不敢拿我怎样。” 说完这话,石孝孙丢下了狗腿子们,继续攀着楼梯向上。 一边走,一边质问寇季,“你是交子铺的东家?” 寇季笑眯眯的道:“算是……但不是大东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0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不是交子铺的大东家?” 石孝孙有些意外。 以寇季的身份,出来做生意,还能主动让出大东家位置,那么大东家的身份必然不一般。 能在身份上压寇季一头的,必然是龙子龙孙。 跟寇季交好的龙子龙孙到不多。 以前石孝孙从潘夙口中听见过,寇季跟赵允初关系不错。 那么交子铺的大东家,很有可能是赵允初那个小屁孩。 若是赵允初的话,他倒是不怕。 寇季见石孝孙脚下的步子有些缓慢,就知道他心中正在揣测交子铺背后大东家的身份,他笑眯眯的道:“我们大东家就在楼上,你上来见见就知道了。” 石孝孙一听这话,嚷嚷道:“上就上,谁怕谁……” 赵允初是龙孙,他还是龙外孙呢。 石孝孙攀着楼梯上了三楼,伸长了脖子一瞧,瞧见了坐在窗前的那道身影以后,猛然一愣。 紧接着膝盖一软,差点没从楼梯上栽下去。 他迈腿就想跑…… 寇季在关键时候拽住了石孝孙,硬生生把他拽到了三楼正中。 “见了官家就想跑,官家见不得人吗?” 寇季拽着已经腿软的石孝孙笑嘻嘻的问。 石孝孙看向寇季,一脸哀求。 埋怨的话,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也没那个心思。 他现在就想跑。 陈琳冷哼一声,喝斥道:“见了官家,还不施礼?宫里教的规矩,你都忘了?” 石孝孙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臣石孝孙参见官家……” 不等赵祯开口,他就急忙辩解道:“臣就是好奇,上来看看……臣绝对没有见了您就跑的意思……臣只是……只是今日出门的时候忘记了洗漱,害怕触怒了官家的龙颜……” 石孝孙为了免遭责罚,连这种蹩脚的借口都搬出来了。 “哈哈哈……” 寇季一瞬间笑出了声。 他也不想笑,但实在憋不住。 陈琳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赵祯倒是没有像寇季一样开怀大笑,他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不然不会放声大笑。 但他终究还是笑了,只是没出声。 他对石孝孙吩咐道:“朕瞧着楼下有很多人想见见朕这个交子铺的东家,朕一会儿躲在暗处,你招呼他们一起上来。 朕想见见他们,告诉他们一声,朕是交子铺的大东家。 免得他们惦记朕的钱财。” 石孝孙听到这话,如丧考妣。 这可是坑人的事情啊。 他刚栽进了坑里,怎么可能拉别人进来呢? 但,官家口谕,他敢不遵从吗? “臣遵旨!” 石孝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赵祯目光在楼下的那些文武勋贵们身上盘桓了一二,缓缓起身。 陈琳差人搬着椅子,换了个地方,让赵祯坐下。 赵祯坐定以后,寇季搬了个椅子,坐了过去。 二人注视着石孝孙走到了窗前。 石孝孙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上来,充分的发会了自己的表演天分。 他先是朗声大笑了几声,吸引了楼下一些人的注意力,然后再表现出一脸喜色。 随后假装发现了楼下的人看着他,赶忙关上窗户。 他回过身,就看到赵祯、寇季二人愣愣的看着他。 赵祯、寇季二人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 徒留下石孝孙苦着脸站在那儿,像是死了爹一样。 楼下的那些文武勋贵见此,那还忍得住。 瞧石孝孙的神色,摆明了占到了大便宜。 他们若是去迟了,恐怕连汤都喝不着。 于是乎,一群人争先恐后涌进了交子铺。 唯有王钦若、李谘、高处恭等人没动。 先下手为强固然能占取先机,但他们更喜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没有彻底弄清楚交子铺的底细之前,他们绝不会冒然动手。 一群人冲进了交子铺,犹如之前的石孝孙一样,过了两关,攀上了三楼。 只不过迎接的人,从寇季,换成了石孝孙。 一个个在见到了坐在三楼里悠然饮茶的寇季、赵祯二人后,傻傻的愣在原地。 赵祯、寇季二人,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冲着石孝孙怒目相向,在陈琳的喝斥声中,乖乖向赵祯施礼。 一会儿工夫,三楼占满了人。 除了赵祯、寇季二人外,其余人规规矩矩的站在哪儿,一动也不敢动。 石孝孙看着那些陪在他身边的官员、纨绔们,心情一瞬间好了许多。 坑人的感觉…… 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小爽。 一份痛苦,让一群人分担,似乎轻松了不少。 赵祯瞥了那些官员、纨绔们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骂人吧? 不知道该骂什么。 惩罚吧? 不知道是该打还是该杀。 他怕自己处置的重了,百官们在朝堂上找他麻烦。 于是乎,他把处置这些官员、纨绔们的权力,交给了寇季。 寇季得到了赵祯的授意,干咳了一声,缓缓起身,在众人注视下,笑道:“诸位……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赵祯闻言,差点没笑出声。 陈琳嘴角抽搐了一下,橫了寇季一眼。 站在三楼的一众纨绔们、官员们,有种抓狂的冲动。 寇季笑道:“我难得说一次玩笑话,你们都不知道笑一下?” 众人心里在骂娘,脸上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道:“诸位到一字交子铺的目的,不需要我明说,诸位心里也清楚。庆幸的是,诸位并没有把话说出来,也没有做出什么令人误会的事情。 那么此事就有了几分回旋的余地。” 众人闻言,齐齐点头,勉强给了寇季几分好脸色。 寇季笑着又道:“只是这交子铺最大的东家,终究是官家。诸位不经通禀,冒然闯入,又冲撞了官家,惩处你们一二,你们认吧?” “认!” “认!认!认!” “……” 一众纨绔、官员,齐齐开口。 寇季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官家的交子铺,刚刚开张,生意难免有些萧条。诸位就做一个表率,存个一年俸禄在交子铺,四年以后再取回,如何?” 此话一出。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他们很想冲寇季咆哮一声。 姓寇的,你看着窗外那堆积如山的铜钱,摸着良心说话…… 寇季见众人脸色难看,不愿意出声,就看向了赵祯。 赵祯会意,轻哼了一声。 众人浑身一震。 立马张口答应了寇季的条件。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请众人到一旁……站着。 寇季回到赵祯身旁坐下,坐定以后,赵祯看向了寇季。 他有些不明白寇季让这些纨绔子弟和官员们往交子铺存钱的意图。 依照惯例,要么罚俸,要么打板子。 让他们存一年俸禄,存四年,是重是轻,赵祯还辨别不清。 寇季知道赵祯心中疑惑,因为他并没有跟赵祯讲过他要处罚这些人的方式。 寇季低声对赵祯解释道:“他们这些人品阶大多不高,在从八品到正六品之间,每年的俸禄加各种贴补,在五百贯到一千贯左右。 他们这些人的存钱存到交子铺,四年下来,收取的保管费,大概在一贯左右。 但是借他们的钱生钱,四年下来,能赚到他们存钱的两成。” 寇季给了一个极其保守的数字。 赵祯算学倒是过关,他目光环视了一下石孝孙等人,大致估算了一下他们的俸禄加起来有多少,然后再估算了一下两成是多少。 算完以后,他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数字。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激动,对寇季笑道:“朕赚到钱了?” 寇季点点头。 赵祯脸上的笑意更浓。 只是目光落在了石孝孙等人身上,见他们盯着自己看,顿时脸一沉,轻喝道:“转过头去!” 石孝孙等人赶忙转过头。 赵祯終于不再掩饰自己的笑意。 虽然他估算出的那个数字,跟他在奏折上看到的那些钱财数字有着天壤之别。 但是他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哪怕数目再小,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挂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一个粗鲁的声音,在一楼响起,声音直接传到了二楼。 “巡检司巡检,所有人都给本官出来!” 赵祯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三楼的其他人齐齐一愣。 随后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一楼望去,哪怕看不见他们也要看。 他们很想知道,究竟是巡检司的那位英雄,如此豪迈? 赵祯的兴致被打断了,心里有些恼怒。 但是他并没有表露。 然而,他身旁的陈琳,却看出了他的心思。 陈琳不等赵祯吩咐,就迈着无声的步子,悄然下了三楼。 少顷。 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就被他捏着脖颈后的皮肉,拽了上来。 满脸胡子的汉子,见到了赵祯以后,吓了脸色发白,浑身哆嗦。 陈琳刚放开他,他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官……官……官家……” “啪!” 陈琳一个巴掌就抽在了满脸胡子的汉子脸上,冷哼一声,“不懂规矩……” 满脸胡子的汉子,嘴角流着血,浑身颤抖着,道:“臣参见官家……” 赵祯见此人如此不堪,有些不愿意看到他。 他对陈琳摆摆手,陈琳把人带了下去。 三楼的众人见陈琳带走了那满脸胡子的汉子,心里齐齐送了一口气。 他们在庆幸。 庆幸他们没有学那个满脸胡子的汉子的做派,进了交子铺以后就亮出身份大喊大叫。 不然,有可能被陈琳带走的就是他们。 他们中间不乏皇亲国戚,他们知道陈琳手段的恐怖。 …… 交子铺外。 王钦若、李谘、高处恭此刻一脸骇然。 先后数波人进了交子铺,都如同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这让他们意识到了,交子铺的东家,恐怕不只是寇季那么简单。 毕竟,刚才进去的人当中,不乏皇亲国戚。 寇季纵然不怕他们,但也没资格把人扣下。 就在他们暗中猜测交子铺背后的东家的真正的身份的时候。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小跑着到了王钦若面前,低声道:“老爷,寇太师出宫了……” 王钦若眉头一挑。 “嗯?” 小厮继续说道:“往这边来了。” 王钦若闻言,脸色一变,猛然瞪起眼,往交子铺的三楼瞥了一眼,果断转身。 “回府!” 李谘见此一愣,他暗中分析了一下小厮刚才所说的两句话,脸色也跟着一变,快速的跟上了王钦若的步伐,离开了交子铺所在的街道。 他二人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高处恭。 高处恭见他二人走了,一脸疑惑。 曹玮却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高处恭赶忙呼唤道:“贤弟?” 曹玮脚下一顿,犹豫再三,背对着高处恭道:“交子铺的东家,没人惹得起。” 丢下了这句话,曹玮再也没多说一个字,迈步离开了。 高处恭愣在了原地,愕然的自语道:“汴京城还有我们惹不起……” 话说了一半,他就明白了曹玮话里的意思。 他暗自心惊着,跺脚道:“寇府的小兔崽子坏透了,差点挖了个坑,把我埋了。” “快走走走……回府!” 他急促的催促着身边的仆人们,逃离了此地。 在他们走了以后没多久,寇准坐着轿子就到了交子铺门前。 下了轿子,抬头瞧了一眼交子铺的招牌,老脸一黑,迈步进了交子铺。 他一入交子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了。 见到了他身上那一身紫的发亮的官服以后,没人敢跟他搭话。 他左右瞧了一眼,瞧见了守在楼梯口的便宜装扮的御前卫以后,黑着脸一路上了三楼。 三楼的众人听到了楼梯上有响动,齐齐往了过去。 他们以为又有不怕死的上来找茬。 只是当寇准的面孔露出来以后,三楼所有人脸色一变,包括赵祯。 寇准瞪着虎目环伺了一遍,见到了寇季、赵祯以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对那些官员、纨绔们,喝斥了一声,“滚……” 那些官员、纨绔们,如同见到了猫的耗子,灰溜溜的逃离了交子铺三楼。 寇准等到那些人走完以后,先对赵祯一礼,然后黑着脸道:“官家,您怎么可以到这种地方来?” 赵祯起身,有些尴尬的笑道:“朕……随便转转……” “嗯?!” 寇准瞪起眼。 赵祯赶忙向寇季递去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寇季见此,上前一步,对寇准拱手道:“见过祖父,祖父,官家……” “滚!” “哦!” 寇准冷喝了一声,寇季立马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给了赵祯一个我也救不了你的眼神。 赵祯苦笑一声,只能自己应对。 “太师……朕到这里,也没做什么。” 寇准沉着脸道:“官家出宫的时候,告诉老臣,您是要去巡视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老臣以为您是想看一看民间疾苦。 却没想到,您居然回到了这交子铺,还闹出了那么大动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1章 英雄迟暮 “动静……大吗?” 随着赵祯不断的成长,他逐渐的拥有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威压。 但即便如此,在面对寇准的时候,仍然有些发怵。 寇准瞪起眼,就准备开口质问赵祯。 不大嘛? 眼见赵祯有些发怵。 寇准略微挑了挑眉头,抚摸着胡须,暗中思索。 老夫有那么可怕吗? 赵祯露出了发怵的神色,寇准也不好继续指责赵祯,只能把怒火发泄在寇季身上。 “肯定是你小子出的主意,拉着官家捣鼓这商贾之道!” 寇准指着寇季大声咆哮。 寇准在宫里处理政务的时候,听到了资事堂内的内侍禀告,说是宫外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管勾工部公事寇季,在汴京城内开设了一家交子铺,运送了近千万贯入了交子铺。 听到这个消息,寇准心头一惊。 他到不是为那些钱财吃惊,而是意识到,寇季敢把这么多钱财明目张胆的运进汴京城,背后必有依仗。 近千万贯钱财运进汴京城,汴京城内的文武勋贵们必然盯上。 而朝中能镇压得住满朝文武勋贵的,唯有他跟赵祯两人。 他在宫里,那么赵祯就必然在交子铺。 正是因为他推测到了赵祯就在交子铺,所以才着急忙慌的赶出来。 也让王钦若、曹玮等人瞧出了苗头,提前离开。 赵祯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满脸同情的看向寇季。 寇季低着头,任由寇准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生怕寇准因此气出病来。 寇准不敢拿赵祯撒气,就把所有的邪火发在他身上,他自然瞧得出来。 所以他全当寇准在骂赵祯,左耳进,右耳出,一句也没听进去。 赵祯见寇准越骂越狠,一点停下的意思也没有,就忍不住开口劝诫。 虽说寇季刚才表现的极其不讲义气,但不代表他赵祯也可以不讲义气。 “太师,寇季也是为了我大宋,才被迫请朕出面,此事也不能怪他。” 寇准听到此话,缓缓住口,目光在赵祯、寇季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借商贾之道为自己谋取私利,也是为了朝廷?” 面对寇准的质问,赵祯无法做答,只能注视着寇季。 寇季长叹一声,知道事已至此已经瞒不了寇准了,索性和盘托出。 寇季详细的给寇准讲解了一下交子铺的用途,以及交子铺铺开以后的规模,还有交子铺以后可能存储的钱财数量。 讲完以后,寇季一脸诚恳的道:“祖父,您说如此重要的一桩生意,敢交给那些商人去做吗?” 寇准、赵祯二人听完了寇季的讲述,一脸惊愕。 赵祯知道交子铺重要,但没想到这么重要。 寇准只当交子铺是一个寇季弄出来牟利的地方,却没料到交子铺铺设开以后,居然能左右整个大宋的钱财。 一时间二人的神色格外凝重。 寇准阴沉着脸道:“商人也配掌管如此重要的衙门?” 顿了顿,寇准补充道:“那些豪门大户也没资格。” 寇准一开口,一下子把交子铺拔高到了跟衙门等同的地步。 寇准心中必然生出了要把交子铺收回,交给朝廷掌管的心思。 寇季开口,戳破了寇准的心思,“官家、祖父,交子铺不适合交给朝廷掌管?” “为何?” 寇准不悦的看向寇季。 寇准觉得,似交子铺这种牵连甚大的生意,理应由朝廷掌管。 如此才不会生出乱子。 寇季不得不办出他曾经用来说服陈琳的那套说辞,说服寇准。 说到最后,他郑重的道:“交子铺一旦交给了朝廷,若朝廷需要用钱,需要用大量钱财,国库不足以支撑,朝廷必然会增发交子,甚至超发交子,甚至把交子当成铜钱一样使用。 一旦引起了挤兑热潮,朝廷没有足够的钱财支应,必定失信于天下。 到时候轻则,交子沦为废纸,失去它诞生以后应有的用途。 重则,社稷难安。” 寇季所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有活生生的例子可以借鉴。 比如明朝的宝钞,民国时期的金元卷…… 寇准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一句话也没说,似乎在权衡利弊。 寇季瞥向了陈琳。 给了陈琳一个眼神。 陈琳会意,长叹了一声,略微上前几步,道:“寇公,寇季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交子最早出现在川蜀,由蜀中的几大商家掌控。 他们滥发交子,失信于百姓,被百姓群起而攻之。” 陈琳之所以帮着寇季说话,也是为了帮赵祯争利。 交子铺若是被朝廷掌管,赵祯的内库就别想见到一个铜钱。 更关键的是,他也不愿意看到交子铺纳入朝廷以后,被寇准或者刘娥掌握,平白的助长这二人的气焰和野心。 寇准听闻交子滥发,已经引起过了动乱,顿时眉头皱成了一团。 “交子铺如此麻烦,牵扯又这么多,那就停了好了。” 脱离掌控,又或者不便于掌控的东西,寇准都喜欢把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这并不是寇准一个人的想法,几乎大部分的上位者,在处理事情的时候,都是这个想法。 寇季闻言,有些不乐意了。 我费尽心力,好不容易把交子铺弄出来,若是你一句话给停了,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寇季果断开口道:“祖父,此举并不妥当。民间既然有人尝到了创办交子铺的甜头,必然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若是不创办一个交子铺,引导其走上正途,打压那些颇具野心的商人,交子必然会在那些商人们滥发下,成为朝廷的祸患。 况且,交子铺的创办,对朝廷而言,利远远大于弊。 就那此次洪水泛滥的事情来说。 仅仅是因为一个常平仓亏空,就差点让十数万黎民百姓,死于非命。 若不是因为保州军民及时送来粮食,帮朝廷解围,后过恐怕不堪设想。 汴京城尚且如此,那地方上呢? 地方上每逢大灾大难,死去的百姓数以万计,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赈灾不力的缘故。 又或者是地方上的官员,层层克扣灾民们的赈灾粮饷的缘故。 若是有了交子铺,那就不同了。 朝廷只需要将赈灾需要花费的钱财,交给交子铺。 派遣快马,拿着交子铺开具的交子,去当地交子铺直接提钱,用于赈灾。 可以避免中途的车马损耗,以及耽误的时间。 还能防止地方上的官员层层克扣。 不仅如此,一旦地方上赈灾的时候,缺少粮食,朝廷还可以委托各地的交子铺,从各地收粮,运送到受灾的地方。 一应军饷的发放,以及边疆军需的供应,也可以借助交子……” 寇季洋洋洒洒,给寇准讲解了许多交子的好处,从军政到民生,皆有涉猎。 他可不是慕崇等人,对交子的了解,还存在在表象上。 寇准听着寇季的讲解,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寇准若是听不懂还好,偏偏寇季讲解的很直白,他也听懂了。 正是因为听懂了,他眉头才紧皱在一起,迟迟不能舒展。 寇季所说的那些交子铺的好处,他能够理解。 可一旦朝廷借用了交子铺做事,那么交子铺逐渐的会成为一个影响大宋方方面面的大衙门。 纵然交子铺中没有官员,交子铺内的管事、掌柜的等人的地位,也不输给衙门里的那些官员。 一旦交子铺铺设到了整个大宋,交子铺称之为外庭,也不为过。 更重要的是,一旦朝廷采用了交子铺做事,那么许多原有的理政方式、方法,将会被全面推翻。 朝廷必须重新拟定出新的理政方式方法。 这对寇准而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寇准理政多年,早已习惯了朝廷现有的理政方式,猛然的变换一套理政方式,他有些难以应对。 破旧迎新的魄力,并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寇准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寇季、赵祯二人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他。 赵祯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远比寇准快。 足足一个时辰后。 寇准缓缓回神,目光落在了寇季、赵祯二人身上,神色格外复杂。 寇准没有再说一句话,长叹了一声,背负双手,略显苍凉的离开了交子铺的三楼。 赵祯看着寇准离去的背影,心里莫名的泛起了一丝酸楚,“太师这是……怎么了?”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声道:“老了……” 寇季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刚才的一席话,对寇准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让寇准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寇准在得知了他可以借用交子这种新兴的东西,将施政变得更便捷以后,难免会生出一丝英雄迟暮的心思。 寇季看向赵祯,道:“你回宫去吧。回去帮我陪一陪我祖父。” 赵祯没有犹豫点点头。 寇准驱散了那些纨绔们、官员们,他们出去以后,一定会将交子铺的东家是赵祯的事情宣扬出去。 在赵祯没有主动撤出交子铺的份子之前,不会再有人到交子铺里找麻烦。 赵祯也无需继续待在这里。 寇季对赵祯拱拱手,“有劳了……” 赵祯点点头,在陈琳陪伴下,离开了交子铺。 交子铺里那些身穿便衣的御前卫,也跟随着赵祯悄然离开。 交子铺的存钱生意,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而停歇下来。 反而变得更加热闹。 一千贯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是三两个时辰就能处理完的。 越来越多押送着钱财的车马到了交子铺前,让交子铺变得更繁华。 寇季却没心思再关注,他心里在担忧寇准,害怕寇准被他下的猛药给刺激的一蹶不振。 寇季在交子铺一直待到了傍晚,等所有的钱财全部存进了交子铺里以后,才悄然离开。 一千万贯钱财存入交子铺,将会吸引天下所有人的眼球,交子铺只要以后不作死,蓬勃发展是必然的。 慕崇有意在樊楼里举办一个庆功会,邀请寇季去,寇季委婉的拒绝了。 回到府里。 步入正堂,寇季一脸意外。 只见原本应该在宫里的寇准,正躺在正堂里的火盆前假寐。 寇季狐疑的步入了内堂,轻声呼唤,“祖父?” 在寇季的呼唤下,寇准缓缓睁开眼。 寇季疑问道:“祖父您不在宫里,怎么回府了?” 寇准面无表情的道:“在宫里待着难受……” 寇季一脸愕然。 寇准瞥了他一眼,哼哼道:“老夫自己有孙儿,还不需要旁人的孙儿忙前忙后安慰老夫。”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他原以为寇准是待在宫里不自在才回府的,却没料到,是得到了他叮嘱的赵祯,在宫里表现的太热切,让寇准有些受不住。 “祖父且稍等,我去弄些酒菜,咱们祖孙好好聊聊……” 寇季拱手一礼,退出了正堂。 到了厨房,吩咐了府上的厨娘准备了一些羊肉,切成了片,又用一些干货药材做了个汤底,送到了正堂。 没过多久,祖孙二人就在正堂里涮起了羊肉。 吃了几片羊肉,喝了一口温酒,寇准放下了筷子,盯着寇季疑问道:“你弄出那么一个怪物,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寇准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但是对于交子铺的事情,仍旧上心。 寇季嚼着羊肉道:“交子可不是我弄出来的,而是川蜀的商人们弄出来的。 我只是比别人早发现了一步而已。” “目的呢?” 寇准追问。 他不认为寇季会做一些没有目的的事情。 寇季没有隐瞒,坦言道:“目的是为了推广我工部的一些手艺。” 寇准瞪起眼,给了寇季一个你在戏耍老夫的眼神。 寇季解释道:“许多手艺诞生之初,并不被人们所重视。 一些于国有利的手艺,在诞生之初,大多都泯灭于众,直至消声灭迹。 有些手艺,那怕朝廷大力的推广,也无法让大宋上上下下的百姓们接受它们。 比如毕氏活字印刷术。 从朝廷推广出去至今,已经过了月余,可如今大宋朝内,只有我寇府有大规模的毕氏活字印刷作坊。 其余的印刷作坊中,仅有极少的一部分人在应用。 大部分人仍旧沿用着雕版印刷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2章 祖孙夜话 “我打算借用交子,无偿或者有偿,借贷一部分钱出去,给那些有心以新手艺牟利的百姓们,借此推开工部研究出的新手艺。 让百姓们认可我们工部的技艺,从而影响整个大宋。 在借着工部对整个大宋的影响力,挤垮少府、将作两监,从而达到为工部收拢权力的目的。” 寇季没有任何隐瞒的向寇准讲出了心中所想。 交子铺的发展,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没有相应的律法保障之前,交子铺还发展不到寇季之前跟寇准所说的规模。 而想要建立相应的律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交子铺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处在比较原始的状态。 跟后世的银行业,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寇季也没想过非要把交子铺变成银行。 他之所以非要举办交子铺,除了想正确的引导交子这个已经产生了的产物继续发现下去以外,更多的是为了借助交子之力,帮助工部争权。 寇准听完寇季的话,苍老的手抚摸着胡须,眉头略微皱了皱。 对于寇季将商人,称之为百姓,寇准觉得有些不妥。 在寇准心里,能够被称之为百姓的,只有耕农。 士农工商,有着明确的阶级划分。 最直观的就是户籍册。 但寇准并没有就此跟寇季理论,他更关注的仍旧是交子铺,“照你的说法,你举办交子铺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帮助工部争权?” 寇季笑着点头。 寇准皱眉道:“仅仅是为了帮工部争权的话,完全可以采用别的方式,为什么非要借助交子铺。交子铺若是真的发展到了你之前在交子铺所说的那种规模,那么交子铺的重要性,绝对不会输给朝中任何一个衙门。 甚至,许多衙门还需要借助交子铺,才能正常的运转。 掌控了交子铺,就等于掌控了朝廷的命脉。 朝中的各级衙门,会因为交子铺的存在,产生变革。 届时,产生的变数和矛盾,又由谁来处理?” 寇季淡然笑道:“交子铺想要发展到我之前说的规模,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有可能在数十年,甚至近百年中,都达不到我所说的那种规模。” 寇准听到这话,陷入到了沉思。 听寇季的意思,交子铺以后能发展到什么规模,似乎全凭他一心,由他掌控。 寇准思量了许久,盯着寇季道:“你掌控这么一条朝廷的命脉做什么?” 寇季开玩笑似的说道:“怕死,留着保命。” 寇准眉头一挑,一脸愕然。 “老夫还护不住你?” 寇季淡然笑道:“祖父现在护着我,自然万无一失。可以后呢?” 寇准脸色微微一变,质问道:“你在为以后铺路?” 寇季点点头。 他确实在为以后铺路,但交子铺不仅仅是用来保命,还有其他用途。 只是其他用途,告诉寇准也没有多大作用,还不如不说。 寇准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见寇季点头,皱起眉头道:“你若是为以后铺路,完全没必要抛出交子铺这种怪物。老夫若亡故,还有李迪、王曾二人照应着你。” 寇季淡然笑道:“朝堂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祖父当年第一次出任参知政事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会四起三落?” 寇准闻言一愣,长叹了一声道:“你说的也对……君心难测……” 寇准看向寇季道:“你既然打算用交子铺保命,老夫也就不再过问交子铺的事情。”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祖父,您今日在交子铺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表现啊?” 言外之意,在询问寇准,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他又哪里知道,今日他在交子铺内的一番言语,着实把寇准打击的不轻。 寇准失魂落魄的回到宫里以后,一个人坐在资事堂内待了很久。 直到赵祯回到宫里,拉扯着他,非要跟他一起用膳的时候,看到了赵祯吃的那些东西的时候,他才想起了一些快被他遗忘了的事情。 赵祯吃的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甚至比刘娥、李太妃等人吃的东西要差一些。 倒不是有人在轻怠他,而是他此前为了拔出体内的丹毒,吃习惯了那些东西。 寇准借着赵祯吃的那些东西,想起了丹毒。 也想起了寇季是一个天授之人。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寇季弄出交子铺这么个怪物,很有可能是得到了上天的警示,在提前准备什么。 关于寇季是天授之人的事情,是他最先发现的,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 但他最先遗忘的,恰恰也是这件事。 他也不是可以的选择了遗忘这件事。 而是他处理的政务多了,劳累的时间长了,开始有意无意的在遗忘一些东西。 此事他没有跟任何人讲过,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眼见寇季眼巴巴的在盯着自己,等待一个答案,寇准就淡淡的道:“老夫当时有些糊涂,忘了你小子做事,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 你小子既然敢把交子铺弄出来,必然有所谋划。 如今听你小子这么一说,显然是有所谋划。 既然交子铺的发展,你小子能够掌控,那老夫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顿了顿,寇准又大大咧咧的道:“你若有本事,等老夫死了,爬到参知政事的位置上,借着自己的手段,将我大宋变得繁荣昌盛。 若是有本事收回燕云十六州,老夫必然拽着先帝的胡须,让他瞧瞧。 他们父子办不成的事情,咱们祖孙办成了。” 寇季一脸愕然,盯着寇准,低声道:“祖父,这话可有些逾越了……” 寇准撇撇嘴,不屑的道:“老夫那个时候都死了,还用顾忌其他?”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寇准说了几句玩笑话,瞥向寇季道:“不过你小子今天弄出的动静可不小,还拉着官家一起操持贱业。到了明日,满朝文武少不了弹劾你和官家。 尤其是你,将会被满朝文武弹劾的体无完肤。” 寇季侧头问寇准,“祖父会听从他们的弹劾,处置我?”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李迪、王曾二人才出了汴京城没几日,就杀的人头滚滚的。核准斩首的奏折,老夫都批复不完,哪有心思搭理他们。” 寇季失声笑道:“既然如此,我还怕什么?” 寇准闻言,橫了寇季一眼,道:“老夫怎么有你这么个孙儿。” 寇季哈哈大笑道:“现在想换,已经来不及了……” 寇准一愣,失声笑了,指了指寇季,却没有言语。 笑了一会儿后,寇准收起了笑意,对寇季道:“你倒是轻松了,不过官家就没那么轻松了。”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是交子铺的大东家,交子铺若是获利,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占据了最大的利益,自然就要忍受最大的麻烦。” 寇准白了寇季一眼,没有继续再跟寇季讨论这个问题。 虽说寇季的说法有些无赖,但确实在理。 而且此次满朝文武弹劾赵祯,对赵祯而言,也是一个磨练。 若赵祯顶住了满朝文武的弹劾,以后在朝堂上,就是他压着满朝文武。 若是赵祯顶不住满朝文武的弹劾,以后在朝堂上,就是满朝文武压着他。 君臣博弈,就从这一刻开始。 在这场博弈中,只要满朝文武不欺压赵祯太甚,寇准不打算出手。 他有心考校一下,在言传身教之下,赵祯到底学到了他几分本事。 揭过了赵祯和交子铺牵连的话头。 寇准又问道:“据老夫所知,交子铺中尚有蜀中的三个商人的份子。以后交子铺若是做大,这三个商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寇季淡然笑道:“猪养肥了,杀了就是。” 寇准一愣,咧嘴笑了,满意的点点头。 他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就是害怕寇季到了关键的时候,生出妇人之仁,以至于陷入到了泥潭里,拔不出来。 如今听到了寇季的回答,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至于慕崇三人的性命,寇准完全没有在意。 在没有足够身份的情况下,掌控了自己不该掌控的钱财、权力,就是在找死。 既然是找死,杀了就杀了,没什么好犹豫的。 祖孙二人又在正堂里聊了一些家常。 直到深夜的时候,寇季才离开了正堂。 寇准却没有回到卧房睡下,而是坐着轿子入宫了。 他之所以从宫里回到寇府,一是为了找寇季给他解惑,借此化解自己心中的郁闷之气;二是为了跟寇季团聚一番,在寇季身上找一点儿家的温暖。 此后几日。 在寇准的叮嘱下,寇季并没有去上朝。 继续往返于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和城里的交子铺。 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建设。 城里的交子铺,在一千万贯钱财造势下,成功的吸引了一大波的人,到交子铺里了解情况。 其中商人居多。 当商人们了解到了交子铺在江宁府、川府两地,皆设有交子铺以后,兴奋不已。 当商人们了解到,在汴京城存储的钱财,可以拿着交子铺的交子,去江宁府、川府两地的交子铺取出的时候,商人们更加兴奋。 对于那微乎其微的保管费,商人们根本不在乎。 他们第一时间存储了一笔钱,进入到交子铺内,然后派人拿着交子,快马加鞭的赶往江宁府、川府两地核实交子的用途。 一旦他们核实了存进汴京城内交子铺的钱财,可以在江宁府、川府两地,如数取出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手里流动的钱财,存进交子铺。 因为有了交子铺的便利,他们在往返江宁府、川府、汴京城三地做生意的时候,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单单是一路上运送钱财所需要花费的开支,就能节省一大笔。 更别提防盗、防抢一类的麻烦。 除了商人们以外,汴京城里的豪门大户、百姓们,相继也出现在交子铺里存钱。 豪门大户、百姓们,存钱,不是真的存钱。 而是选择先把钱存进去,再取出来,如此往复,借此来测试交子铺的信誉。 又或者是贪恋交子铺里发行的宋钱的精美,借此把手里那些脏乎乎的钱换成新钱。 交子铺在顺利的发展着。 交子铺的大东家赵祯,却显得有些头疼。 诚如寇准所料。 满朝文武在交子铺开张的第一日,见识到了交子铺海量的存钱以后,就惦记上了交子铺。 当他们得知了交子铺的大东家是赵祯以后,就知道自己没办法贪图交子铺的钱财。 于是他们决定,合起伙喷赵祯。 逼迫赵祯撤出交子铺里的份子,然后等交子铺没了赵祯护佑以后,在一拥而上,把交子铺吞个一干二净。 于是乎。 在交子铺开张的第二日。 一封封奏疏递进了宫里,汴京城但凡有资格给内庭递上奏疏的,几乎都选择了弹劾赵祯。 直言,赵祯身为官家,不该与民争利。 直言,封桩库乃是国器,不该借给商人们使用。 等等等等。 凡是能跟赵祯、交子铺扯上关系的,都在满朝文武弹劾之列。 满朝文武不仅给宫里递奏疏,还当庭质问赵祯,一个接着一个,大有一副,赵祯不服软,他们不罢休的架势。 仅仅两日,赵祯就有些扛不住了,背地里召见了寇季。 皇宫里。 距离资事堂不远处的偏殿。 赵祯踱着步子,在偏殿里烦躁的来回走动。 陈琳弓着腰,站在殿内的柱子旁。 寇季躬身站在赵祯面前。 赵祯踱步了许久,看向寇季问道:“寇季,你说说,朕该怎么办?朕若顺着满朝文武的意思,朕心里不痛快。朕要是不顺着他们的心思,他们没完没了的在朝堂上说,朕的脑袋都快被他们吵炸了。” 寇季沉吟道:“官家可以让他们闭嘴啊。” 赵祯听到这话,脚下一顿,脸色一苦,道:“太师有这个威严,可朕没有啊。朕要是能镇得住满朝文武,还能任由他们在朕耳边叨唠两日。” 赵祯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满朝文武心中的分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3章 赵祯也有小脾气 寇季思量了一下,问道:“官家是打算向满朝文武服软,还是打算就此抵抗下去?” 赵祯眼中闪过一道坚定的神色,狠声道:“朕没有跟他们服软的打算。朕不仅不想服软,还想打他们板子,让他们统统给朕闭嘴,吵的朕头疼。” 寇季听到这话,心里放心了不少。 他还真怕赵祯如史书上记载的那般,在面对满朝文武逼迫的时候,轻易低头。 寇季看着赵祯,低声笑道:“官家既然头疼,那就休息几日就好了啊。” 赵祯闻言,苦着脸,嘟囔道:“朕应付那些朝臣们的弹劾,都应付不过来,哪还有时间休息。” 寇季自然而然的道:“可官家您休息了以后,不就不用听满朝文武的弹劾了吗?也就没人在您耳边唠叨了啊?” 赵祯愣了愣,眼珠子一转,惊声道:“你是想让朕……罢朝?” “不行吗?” 寇季笑问。 赵祯背负双手,做思量状,道:“行倒是行,朝政有太师处理,朕就算不上朝,朝堂也乱不了……” 思量再三,赵祯看向寇季,沉声道:“只是朕逃离了朝堂,朝臣们会不会觉得朕软弱,好欺负。” 寇季解释道:“官家如今年幼,又没有亲政,面对满朝文武的刁难,避其锋芒,那是明智之举。怎么会被人看成软弱呢?”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可朕总觉得,就这么窝囊的缩在寝宫里,心里有些不痛快。” 寇季咧嘴笑道:“满朝文武不许官家与民争利,官家也可以不许他们与民争利啊?” 赵祯眼前一亮,道:“朕记得,向先生曾经给朕授课的时候说过,朝中不少官员,背地里都经营着大大小小的生意。” 赵祯双手从背后抽回,合在一起,搓了搓,兴奋的道:“那咱们能不能用之前惩治贪官的办法,惩治一下那些吵的朕头疼的家伙?” 寇季眉头一挑,脸色古怪。 赵祯这是学坏了啊? 见寇季神色不对,赵祯脸上兴奋的神色收敛了一二,心中有些失落的道:“不行吗?” 寇季思量道:“也不是不行,只是一个办法用两次,满朝文武以后必定生出戒备之心,再想用的时候,可就难了。” 赵祯脸上重新浮现出了兴奋之色,“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先惩治了这帮吵的朕头疼的家伙们再说。” 见赵祯非要惩治朝中的官员,大有一副,不惩治他们,心里就不会舒服的意思。 寇季道:“官家既然非要惩治他们,那臣就给官家说说?” 赵祯笑容灿烂的点头。 寇季沉吟道:“此次弹劾官家的朝臣颇多,官家若是想全部惩治他们,恐怕不容易。惩治的官员太多,他们反而会弹劾的更凶猛。 所以官家应当挑一两个家中生意做的大的,弹劾官家弹劾最凶的,惩治一二。 借着他们,杀鸡儆猴。 满朝文武看到了他们的惨剧,也会收敛一二。”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量了一会儿后,拍手道:“就照你说的办。” “陈琳?” “奴婢在!” “去给朕查查,查查朝堂上弹劾朕最凶的官员,背地里有没有做生意,做的什么生意……挑一两个有猫腻的报给朕。” “奴婢遵旨。” “……” 陈琳出了偏殿。 赵祯拉着寇季,二人在殿里一起商量着如何坑人的法子。 商量了一个时辰左右,商量出了具体的谋划以后,寇季在赵祯兴奋的神色中,拱了拱手,退出了偏殿。 刚出现在偏殿门外,就听见陈琳阴测测的声音响起,“你越来越像一个谗臣了……” 寇季斜眼看向他,“你在指责我进谗言?” 陈琳冷哼道:“难道不是吗?” 寇季摊开双手,认真的道:“我所说的一切,皆是按照官家的心思来的。” 陈琳撇撇嘴,道:“丁谓当年也是这般。”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以为我愿意跟官家说这些啊?但凡你有点本事,又或者官家能从其他人口中知道对付满朝文武的办法,也用不着问我。” 陈琳瞬间瞪起眼,咬牙切齿的道:“你在埋怨咱家无能?”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哼哼道:“难道不是吗?” 陈琳恼怒的道:“咱家只是一个宦官,宦官不该妄议朝政!” 寇季不屑的道:“前有王继恩,后有周怀正,外加上一个郭槐,没少议论朝政。” 陈琳满脸怒容的道:“他们岂能跟咱家相提并论。” 寇季哼哼了两声,不再搭理陈琳,背负双手离开了皇宫。 寇季离开了皇宫的次日。 赵祯在满朝文武的弹劾声中,恼怒的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垂拱殿。 从那日起,一连三日。 赵祯也没上朝。 对外宣称,感染了风寒,需要卧床静养几日。 满朝文武知道此事以后,一片哗然。 寇准借此训斥了他们一番。 扬言他们联手欺负年幼的官家,有些过分。 满朝文武在寇准喝斥下,纷纷认错。 出了皇宫以后,就赶紧派人去打探消息,看看赵祯是不是真的病了。 然而,打探到的消息,让他们有些无语。 赵祯没病,而是借故罢朝了。 他们对此充满了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赵祯病没病,他自己说了算。 有资格前往寝宫里查探赵祯是不是真病的,只有寇准、李迪、王曾三人。 其余人等,需要赵祯召见,又或者寇准三人引领,才有资格面见赵祯。 所以赵祯只要一直称病不出,满朝文武就奈何不得他。 满朝文武见没办法继续喷赵祯,就调转枪头,开始喷起了寇季。 寇季倒也光棍。 在满朝文武喷的最激烈的时候,孤身上朝,面对满朝文武的弹劾,丢下了一句话。 “诸位拿官不与民争利,弹劾我?可诸位在背地里,也没少做生意啊?怎么就不见诸位弹劾自己呢?合着诸位府上做生意就行,我寇府就不行? 诸位是觉得我寇府好欺负? 诸位若是不让我寇府做生意,不让我寇府与民争利,也好说。 只要朝廷授予我查处天下商户的权力,清查清楚诸位府上背后的生意,将它们一一关闭以后。 我自会关闭寇府门下的生意。” 寇季一席话,怼的满朝文武哑口无言。 寇季也不再搭理他们,安安心心的搭理交子铺、搭理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 满朝文武自此,再也没弹劾寇季。 赵祯在寇季怼过了满朝文武,七日以后,再次出现在了垂拱殿。 面对满朝文武的弹劾,他当场指出了朝中一些官员背地里做生意的事情,并且指出了他们借着职权的便利,官商勾结,谋取暴利的罪证。 寇准也没有客气。 在得知了有人官商勾结,谋取暴利的时候,果断下令刑部严查此事。 查证属实了以后,交给了大理寺审问。 自此以后,满朝文武弹劾赵祯的声音小了许多。 赵祯也轻松了许多。 交子铺的事情,自此也就告一段落。 虽说那些不死心的文武勋贵,见弹劾赵祯、寇季不成,背地里给交子铺使了不少绊子,企图借此整垮交子铺。 但都被寇季一一化解。 文武勋贵们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整垮交子铺。 眼见那些核实了江宁府、川府两地的交子铺可以兑换交子的商人们,将大量钱财存入交子铺以后,他们心一横,也效仿一字交子铺,开设了其他交子铺。 寇季见到了其他交子铺开张以后,才彻底放下了心。 那些文武勋贵们既然选择了开设交子铺,那么以后就不会再刻意找一字交子铺的麻烦了。 至于那些文武勋贵们开设的交子铺,会不会抢一字交子铺的生意,寇季根本没想过。 以皇家的信誉,以及他寇季的头脑,若是还能让那些文武勋贵们开设的交子铺把生意抢去,那他就别做交子铺了。 交子铺的事情尘埃落定以后,城外流民们营造的第一处纺织作坊,也彻底完工。 寇季邀请了陪着李迪、王曾二人处理了许久贪官污吏,刚刚返回汴京城的刘亨、曹佾二人,以及慕崇三人,一同赶往城外,去为第一处纺织作坊落成庆贺。 一行乘着马车,带着随从,共有数十人,出了汴京城。 刚出了汴京城,一片一片的雪花,缓缓落下。 雪花很小,触手即溶。 落到地上以后,瞬间就化成了一滴水。 寇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伸出手,感受着雪花触手的冰凉,感慨道:“下雪了?” 刘亨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抵御着从马车车窗里涌进来的寒风,侧着头往外打量了一眼,淡淡的道:“雪太小,落不住。” 寇季点点头,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赶车的马车夫吩咐了一声,让他赶着车继续前行。 然后他坐稳当以后,对刘亨笑道:“民间有句俗语,叫做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炊饼睡。今年汴京城闹了秋洪,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许多庄稼也被洪水淹没。 这雪要是下厚一点,润了地,明年开春以后,百姓们种下了粮食,到了秋天,肯定有一个好收成。” 刘亨赞同的点点头。 抱着暖手炉的曹佾,却大摇起头,“可不敢下的太厚,下的太厚了,闹了白灾,也不是好事。”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埋怨道:“净说丧气话……” 曹佾仰起头,看着寇季,认真的道:“我说的可不是丧气话,而是大实话。你没有跟着李公、王公二人出去,根本就不知道我大宋常平仓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十个常平仓中,能有四个空的,三个半满,三个满仓。 而仓里堆着的粮食,不是陈粮,就是发了霉的霉粮。 更有甚者,一半是沙土,一半是粮。 汴京城里一场水患,已经把开封府,以及开封府周边的各州府的陈粮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若是在闹一场白灾,那汴京城就真乱了。” 刘亨在一旁点头道:“我跟随王公、李公外出半个月,抓住的奸商多达数百,查出他们倒卖的粮食,超过了两百多万担。 王公对那些奸商和贪官出奇的狠辣,一口气杀了个干净。 虽说那些奸商和贪官们被惩处了,震慑住了朝野上下。 朝廷也借着抄家灭族,收获了一大批的金银财宝。 但粮食却没追回来多少,所以汴京城要是真闹白灾的话,必然生乱。” 寇季听完二人的话,沉吟道:“既然如此,朝廷就应该想方设法,从其他各处调集粮食入京才行。纵然汴京城冬日里不闹白灾,没有足够的粮食支应,也是一桩祸事。 一旦大河结冰,大雪封路,各地的粮食若是运不进汴京城,一样会出乱子。” 刘亨、曹佾闻言,皆是一愣。 二人以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寇季。 寇季上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又不自觉的抚摸了一下脸颊,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他疑神疑鬼的问道:“怎么了?” 刘亨长叹了一声,感慨道:“你说刚才那番话的时候,像极了王公。” 曹佾点头道:“王公在京兆府查处常平仓的时候,说过同样的话。” 二人对视了一眼。 刘亨赞叹道:“四哥,你越来越有一副朝中重臣的样子了。” 寇季一脸愕然的道:“是吗?” 刘亨、曹佾齐齐点头。 寇季愣了愣,失声笑道:“你们两个在调校我?还想不想赚钱了?” 刘亨、曹佾二人赶忙道:“想!” 虽说他二人如今有钱有权。 可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弃多呢? 自从寇季运送了一千万贯钱在汴京城里招摇了一番后。 汴京城里的所有人,对钱有了新的认知。 如今各家豪门大户,一口气拿不出一千万贯铜钱的,都不好意思自称自己是豪门。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豪门大户变得更加贪婪。 刘亨、曹佾二人虽然刚回到汴京城不久,但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府上其他人的影响。 三人说说笑笑间,到了流民安置之所。 陈敬、王田升等人,领着流民;毕昇领着工部官员,以及工匠。 齐齐聚拢在流民安置之所的大道上,等候寇季一行到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4章 大作坊 寇季一行下了马车,冷风卷着点点雪星,打在脸上,有些微冷。 陈敬、王田升等人带着那些在寒风中冻的打哆嗦的流民们,齐齐向寇季等人施礼。 毕昇领着工部官员们和工匠们,裹着厚厚的皮袄,向寇季等人施礼。 寇季在他们施礼过后,紧紧拽着身上的大氅道:“让百姓们先回屋舍里歇着,眼下这个天气,冻坏了可不好医治。” 陈敬、王田升等人闻言,没有多言,回身吩咐流民们先回屋舍内歇着。 每一间屋舍内,皆塑有泥质的炉子,炉子挨着墙边,墙上掏出一个洞,塑上烟囱,一路通到房顶。 炉子一旦烧着,屋舍内就暖洋洋的,还不需要担心烟熏火燎。 流民们没有太多御寒的衣物,待在屋舍里,才不会被冻着。 流民们听到了寇季的吩咐,也没有多待,三五成群的回到了自己的屋舍内。 寇季从流民们安置到了城外以后,时不时就在流民安置之所晃荡,大多流民都认识他,也知道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他们也知道,寇季开了口,就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 打发了流民回到屋舍内歇着以后,寇季让陈敬带着他们一行人,到了新营造好的纺织作坊前。 一丈高的青石墙,在流民安置之所内十分耀眼。 木料、砖瓦搭建的屋顶,呈现人字形,压在石墙上,看着很坚实牢固。 长约十二丈,看着像是一段坚实的城墙,多过像是两间作坊。 石头和石头之间的空隙,被人用铁圈刮的很干净,砌垒屋顶的时候滴落在墙面上的泥水,也被人清洗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那浅白的缝隙提醒着众人,那是一面墙的话,众人会把那石墙当成一面是壁。 庄户人出身的流民们,干起活,一如既往的踏实、细腻。 刘亨瞧着那石墙,一个劲的吧嗒嘴,直恨不得拉着城外的这些流民进入汴京城,把刘府推倒重建一番。 曹佾盯着石墙感叹道:“四哥,您这那是营造作坊,分明是营造了一座堡垒。” 寇季橫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瞎说……纺织作坊营造好以后,那是要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若是以土木营造,要不了十几年就会出现崩塌的情况,到时候还不是得继续营造。 与其一次次的营造,还不如一步到位。” 刘亨赞同的点头道:“四哥说的对,这纺织作坊营造好以后,那可是要用许久的。我们兄弟虽然是纺织作坊的东家,可我们却没那么多闲时间,帮着纺织作坊一次次的营造。” 众人中,唯有慕崇三人的神色比较复杂。 营造纺织作坊的石料可是他们出的。 寇季三人倒是痛快了,可他们三人却在里面砸了不少钱。 “进去瞧瞧……” 陈敬见寇季等人对他们营造的作坊很满意,脸上笑容灿烂的邀请着。 寇季点点头,领着众人踏着青石铺成的小道,一路越过了两重环形水道,到了作坊前。 作坊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纺线作坊,一个是织布作坊。 寇季一行人先到的是纺线作坊。 作坊内有一众妇人。 门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匠人,一个人扛着梯子,一个人端着朱漆。 寇季瞧着那一老一少两个匠人,略微一愣,道:“这是做什么?” 王田升凑上前,笑呵呵的道:“咱们的作坊要开工,总得想个办法讨个彩头不是?学生就想着,是否可以借用画龙点睛的传说,给作坊点红,预祝我们作坊开工以后,红红火火。” 说话间,王田升指了指作坊门上的顶部。 寇季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就看到了作坊门顶上,有一块青石上,阴刻着两个字。 甲,线…… 甲是排序。 古人排序,皆以甲乙丙丁等论。 线是作坊的用途。 用于区别于纺线作坊和织布作坊。 寇季瞧着那两个阴刻的字,就知道了门口一老一少两个人手里的梯子、朱漆做什么用。 寇季还没有开口,孟惟仲就皱眉道:“纺织作坊里,最忌见红。” 众人闻言一愣。 王田升脸上的笑容一僵。 寇季淡然笑道:“百无禁忌……更何况,纺织作坊里真要是忌红的话,那你们的丝织作坊里,岂不是不能出红绸了?” 孟惟仲一愣,赶忙道:“是在下失言了……” 寇季笑了笑,没再说话。 一行人进了纺线作坊。 作坊里的妇人们齐齐施礼。 为首的是几个年长的妇人,她们远比其他的妇人穿戴的要好,对慕崇三人也显得很亲近。 显然,她们几个妇人,皆是慕崇等人从川蜀调过来的纺织高手。 寇季等人进了作坊,一个年迈的妇人,领着他们参观了一下作坊。 作坊里摆满了三锭脚踏纺车,摆放的像是一个教室。 七八架三锭脚踏纺车,背西面东,其余的三锭脚踏纺车,背东面西。 一些麻、毛等物,已经搁置在了纺车边上。 看一些纺车上已经搭上了线,想必是已经教授过纺线。 寇季等人在作坊里盘桓了一圈,吩咐妇人们开始纺线,让众人观看一下。 那几个从川蜀请来的纺织高手,当即坐进了那七八架背西面东的纺车里。 其余的妇人羞答答的坐进了其他的纺车里,开始纺线。 吧嗒吧嗒的脚踏声响起。 妇人们开始操纵着三锭脚踏纺车纺线。 片刻以后,纺线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声声悦耳。 陈敬等人听着那越来的纺线声,笑容灿烂。 慕崇、钱乐、孟惟仲、刘亨、曹佾等人听着那悦耳的纺线声,稍稍有一些震撼。 如此大规模,如此齐整的纺线,他们从没有见过,也闻所未闻。 虽说产出的布料可能会很单一,但是产量却会直线提升。 寇季目光在那些妇人们身上停留了许久,笑着对陈敬等人道:“稍后我会派府上的管事过来,从她们中间挑选几个激灵的,担任管事。 到了明年开春,就开始给她们算工钱。” 陈敬、王田升等人闻言,笑眯眯的点点头。 那些妇人们闻言以后,激动的不能自已,手上又勤快了几分。 寇季又带着众人去了织布的作坊里巡视了一圈。 织布作坊里的情况,跟纺线作坊里大同小异。 让寇季意外的是,纺织的妇人们似乎在作坊没有落成之前,就已经开始跟着川蜀过来的纺织高手们开始纺织了,所以当寇季在织布作坊里巡视的时候,看到了不少已经纺成了的麻线、毛线,还有一节节挂在织布机上的布料。 毛、麻纺织的布料,比丝织的布料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但并不影响它们的销量。 相比起丝绸,麻、毛布料需求量更大。 陈敬带着寇季巡视织布作坊的时候,告诉寇季,再过几日,第一批的布料就要出来了。 “只要毛、麻足够,赶在年节之前,咱们就能纺织出不少的布料。要是能趁着年节发卖出去,您几位就能大赚一笔。” 陈敬有些欢喜的说。 寇季笑道:“毛、麻的问题,不需要担心。但是前几批出来的布料,不能发卖出去。得留着给这里的百姓们做衣裳。 我希望,咱们的布料在发卖之前,这里的百姓们每个人都能有一身完整的御寒的衣裳。” 陈敬、王田升等人闻言,对寇季深深一礼。 刘亨、曹佾、慕崇等人,对于寇季的决定,并没有多少异议。 有投入,才有产出。 流民们若是吃不饱、穿不暖,就不可能用心的给他们干活。 巡视完了纺织作坊以后。 众人到了作坊外。 随着寇季一声令下,刘亨、曹佾二人带来的一车爆竹,被挑在了杆子上齐齐点燃。 劈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了这一片天地。 流民们纷纷从屋舍内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观看。 那一声声爆竹声,似乎有法力一样,驱散了笼罩在他们心头多日的阴翳,以及水患带给他们的伤害。 他们一些人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些老人们,抚摸着乖乖缩在自己怀里的孩童们,低声呢喃着,“崽儿,我们有家了……” 点燃了爆竹。 守在两间大作坊前的匠人们,搭着梯子上去,帮作坊门顶上的两个字,描上了红。 寇季当场下令,杀猪宰羊,让营地里内的百姓们纷纷跟着乐呵乐呵。 猪羊不多,能吃到肉的人,少之又少,但是每人分一碗带着肉丝的汤,还是很容易的。 百姓们捧着那热乎乎的肉汤,一边小心的吸溜着,一边乐呵呵的笑着。 寇季等人围成了一圈,每个人端着一碗堆满了肉的汤碗,瞧着那些百姓们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慕崇盯着碗里的肉,哭笑不得的道:“平日里这样的东西,摆在我面前,我碰都不会碰,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觉得它们特别香甜。” 刘亨嚼着仅有少量的盐,油油腻腻的羊肉,认真的点点头。 寇季笑着点点头,招来了一个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盯着他们碗里的肉流口水的小家伙。 小家伙也不怕生,见到寇季摆手叫他,就直愣愣的走到了寇季面前,流着两行清鼻,仰着冻的红扑扑的脸蛋,流着口水,盯着寇季碗里的肉。 寇季是多大的官,在座的这些人的身份有多高贵,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寇季碗里的肉是真香。 他很想咬一口。 一口就好…… 寇季从碗里挑出了一块瘦肉疙瘩,递给了小家伙。 小家伙没接寇季手里的筷子,而是快速的从寇季筷子上,撸下了肉块,迅速的往嘴里塞。 “慢点吃……” “慢点吃……” 寇季小声的提醒。 小家伙却似没听见,大口大口的啃着手里的肉。 直到把手里的肉啃干净了,又仰起脸,看向了寇季手里的肉碗。 小家伙虽然贪吃,但是很守规矩。 寇季不给他,他一点儿抢夺的架势也没有。 寇季却没有再给小家伙肉吃,而是低声笑道:“你许久没见油水了,不敢多吃,吃多了容易滑肠……” 小家伙歪着脑袋盯着寇季,思索了很久,也没想清楚滑肠是啥。 但他通过寇季的话分析出,大致是对身体不好的意思。 小家伙沉吟了一下,盯着寇季,道:“能不能再给我一块,我想拿给囡囡吃……” 似乎怕寇季不给,他板起了流着鼻涕的小脸,认真的道:“等我长大了,养了羊,我还一整只给你。” 寇季一愣。 慕崇等人却放声大笑。 钱乐更是捧腹大笑道:“这个买卖不亏……” 寇季直接把手里的肉碗塞给了小家伙,笑道:“好……我等你长大了,还一整只羊给我。” 小家伙抱着肉碗,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然后转过身,抱着肉碗跑了。 有了寇季带头,刘亨、慕崇等人也相继招来了在他们不远处的小家伙们,把肉碗递给了他们。 寇季一声散光了碗里的肉以后。 陈敬、王田升等人盯着寇季等人道:“您几位,真的跟我们之前见到的官员、商贾都不一样。” 寇季等人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寇季对王田升道:“等雪停了以后,作坊继续营造作坊,要营造够足够妇人们做工的作坊。在营造作坊的同时,还得分出一批人,去营造几个大火炉,这种火炉区别于其他的火炉,具体的由我府上的匠人们负责。 此外,你们几个人再找一些百姓当中的手艺人,一起营造一些屋舍。 把这里的孩子们都收拢起来,教他们读书识字。 我记得百姓们当中有不少读书人。 教孩子们读书的先生,就可以从他们中间挑选。” 陈敬、王田升等人闻言一愣,王田升惊愕的道:“寇工部,您要建私塾?让这里的孩子们都读书?” 寇季疑问道:“不行吗?” 王田升赶忙摆手道:“不是不行……只是这里的孩子,足足有四五万人。除去那些女娃,男娃娃也有两三万。 两三万的娃娃,可不是一座私塾就能安置的下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5章 赵元俨找上门 陈敬等人齐齐点头。 寇季淡然道:“一座私塾安置不下,那就多兴建几座。这里的孩子们不论男女,皆可以去读书,不论男女。不需要为书本的问题操心,先生的束脩也不用管,我等自会料理。” 陈敬等人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 以为寇季在跟他们开玩笑。 刘亨等人也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以为寇季得了失心疯。 寇季在他们注视下,继续说道:“书本所需要的花费,雇佣先生所需要的花费,寇府可以先垫付。等到纺织作坊有了盈利以后,可以从中扣除。” 一行人见寇季不像是在开玩笑,更加惊愕。 陈敬激动的起身,向寇季施礼道:“寇工部对草民等人真是恩同再造。草民等人纵然是死,恐怕也难报答您的恩情。” 王田升等人起身,纷纷表态。 直言寇季是他们的大恩人。 寇季却没把他们的恭维记在心上。 他让陈敬等人营造私塾,并不含任何算计,纯粹是见百姓们当中的那些孩子荒废着,怪难受的,所以才让他们营造私塾,让那些孩子们去读书。 陈敬、刘亨等人却不知道寇季的心思。 陈敬以为寇季是单纯的怜悯那些孩子,刘亨等人以为寇季有什么算计。 陈敬等人恭维的话说完以后,王田升迟疑道:“寇工部,供娃娃们读书,花费巨大,那些女娃娃们……” 他话还没说完,寇季就摆手道:“女娃娃们纵然不需要学习多高深的学问,识一些字总是好的。识字的女娃娃,走到哪儿,都比不识字的女娃娃要好。” 王田升闻言,没再开口。 寇季的话倒是没错。 识字的娃娃们,不论男女,走出门以后,总比那些不识字的娃娃们吃得开。 虽说要多花一些钱财,但花的又不是他王田升的。 寇季都不计较,他计较什么? 决定了此事以后,陈敬、王田升等人,借着百姓们喝汤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百姓们。 百姓们一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已。 若不是寇季带着刘亨等人逃离了北城门外,估计百姓们会齐齐向他叩头谢恩。 一两个人向寇季叩头谢恩,寇季可以不在乎。 可十数万流民向他叩头,那乐子就大了。 寇季一行人逃回了汴京城以后,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一片白茫茫的。 一行人在城内的一座酒肆里,做了个空闲的位置,躲避了一下风雪。 酒肆里。 慕崇疑惑的盯着寇季,问道:“寇工部,您下了那么大本钱,供那些百姓们的孩子们读书,为了什么?” 钱乐乐呵呵的笑道:“还能为了什么……寇工部在积德行善呗。” 孟惟仲冷喝了一声,“你懂个屁……” 钱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孟惟仲喝斥了钱乐一句以后,懒得搭理他,而是一脸深沉的看着寇季道:“我猜测寇工部之所以花大本钱供那些百姓们的孩子们读书,是为了留住他们,让他们在汴京城外落地生根。 如今城外的纺织作坊已经建成了一部分,已经开始有所产出,其后其他的纺织作坊建成以后,产出会更多。 虽说寇工部将前面的几批布料,许给了百姓们做衣裳。 可是以纺织作坊如今的规模,赶在年节的前,不仅能够纺织出足够那些百姓们添置衣物的布料,同时还能纺织出一大批可以用于发卖的布料。 年后,纺织作坊里将会产出更多的布料给我们发卖。 到那个时候,就是我们赚钱的时候。 可那些百姓终究是耕农,若是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朝廷重新把他们的土地发还给他们,他们其中一部分人一定会返乡去种地。 一些人种完了地,可能还会回来。 但一些人会留在乡下,想方设法的苟活下去。 真正愿意留在城外帮我们做事的百姓,恐怕不会太多。 但是营造了私塾以后,那就不同了,届时那些百姓即便回去了,也舍不得把孩子带回去,到时候仍旧会回来,帮我们做事。 这就是寇工部的高明之处。” 孟惟仲说完这番话以后,其他人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没料到寇季算计这么深。 就连寇季自己也有些发愣。 他没料到,自己随手做的一件事,居然能被如此解读。 眼见慕崇等人看着自己,寇季思量了一下,点点头,承认了孟惟仲这个说法。 慕崇等人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敬佩。 寇季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在酒肆里待到了雪小了一些,然后就各自回府了。 此后。 大雪夹杂着小雪,断断续续下了三日。 寇季等人议论过的白灾,并没有发生。 寇季让寇忠从府上挑选了几个管事,派到了城外的纺织作坊,帮着城外的纺织作坊,建立起一定的管理制度。 寇季自己则在府上当咸鱼。 一直到了十二月初。 一个不速之客,进入到了寇府,求见寇季。 寇季得到寇忠通禀以后,一脸疑惑的到了府里的偏厅,见到了久违的一位佳人。 苏蝉儿。 许久不见苏蝉儿,她身上少了一些风尘气息,身上多了一些端庄典雅。 见到了寇季以后,再无此前的咬牙切齿、咄咄逼人,反而恬静淡雅的施礼。 “小女子苏蝉儿,见过寇公子。” 寇季打量着苏蝉儿,请她坐下以后,有些意外的道:“这可不像是你啊!” 苏蝉儿屈腿坐在椅子上,淡然笑道:“小女子跟公子有一年未曾谋面,这一年中,小女子经历了不少,自然成熟的一些。”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是真的成熟了,还是被你背后的那位主子,调教成了这般?” 苏蝉儿眼中闪过一道温怒,嘴上却温声细语的道:“我们东家身份高贵,还请寇公子莫要非议他。” 寇季失声笑道:“他身份高贵,与我何干?他还能管到我头上。” 苏蝉儿轻哼了一声,不愿意继续跟寇季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 她在赵元俨的帮助下,掌管了万花楼已经一年多了,平日里见惯了达官贵人,在跟那些达官贵人们周旋的时候,性子也跟着磨砺的平和稳重了不少。 如今的她,即便是被人当着面羞辱,也能笑脸迎人,心中也能保持平静如水。 可在面对寇季的时候,寇季总能三言两语,挑起她心头的怒火。 苏蝉儿盯着寇季,沉声道:“小女子此番过来找公子,是因为我们东家,有事想跟公子相商。” 寇季闻言一愣,盯着苏蝉儿道:“他自己不打算出面?” 苏蝉儿淡然道:“我们东家想小女子代替他,先跟公子谈。若是谈不妥,再由他出面。”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苏蝉儿道:“那你回去吧。直接让你们东家出来跟我谈。” 苏蝉儿一愣,胸中涌现出一股怒气,怒气冲冲的瞪着寇季。 寇季对她怒气冲冲的神色视而不见,淡然的道:“你们东家明知道你跟我谈,有可能谈不妥,居然不自己出面,反而还让你跟我谈。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有闲时间做这种事情,我可没有。” 寇季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淡然的道:“寇忠,送客。” 苏蝉儿猛然起身,恼怒的道:“我们东家那是有身份的人,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寇季瞥向苏蝉儿,对着进入到了偏厅里,准备请苏蝉儿出去的寇忠摆了摆手。 寇忠躬身站在一旁。 寇季盯着苏蝉儿,冷笑道:“你们东家是有身份的人?难道我就没有身份?他是身份高贵,但是他一天没坐上那个位置,就没有资格对我吆五喝六的。 你回去告诉他,以后别在我面前摆架子。 他如果想谈什么,让他自己来找我。 他若自己不肯出面,那么什么也不用谈。” “寇忠!轰出去!” 寇忠答应了一声,拽着苏蝉儿往门外走去。 苏蝉儿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她近一年多,出现在那些达官贵人府上,那个对她不是以礼相待,似寇季这么跋扈的,她只见过寇季这么一个。 苏蝉儿被寇忠拽着,对寇季低吼道:“我们东家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你如此轻待我们东家,迟早有你好受的。” 寇季冷笑了一声,没有搭理苏蝉儿,而是对已经拽着苏蝉儿出了偏厅的寇忠吩咐道:“以后这一类的阿猫阿狗,就别放进府里来了。 我寇府又不是孤独园,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寇忠听到这话答应了一声。 苏蝉儿听到这话,浑身气的直哆嗦。 寇季等到寇忠拖着苏蝉儿离开以后,坐在偏厅里现如沉思。 按道理说,赵元俨如今正在为自己的大业拼命的谋划,不应该找上自己才对。 他拉拢了王钦若,还拉拢了李谘。 王钦若的投靠,让他在朝堂上有了智囊和舌头。 李谘的投靠,让他在朝堂上拥有了一些权柄。 他借着李谘,抢夺了本应该属于刘娥掌管的三司。 如今三司、吏部在手,掌管了全天下官员的升迁调度。 他应该借着三司、吏部,尽可能的扩大自己的战果才对。 找上了自己,又是作何? 寇季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赵元俨找他的目的。 难道赵元俨要拉拢他们祖孙,投靠自己? 那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寇准死忠于赵光义、赵恒父子,不可能背叛幼主。 他跟赵祯交情莫逆,也不可能背叛赵祯。 寇季不相信,赵元俨会看不透这些。 纵然赵元俨看不透,他的智囊王钦若也应该看得透。 寇季想不通赵元俨找自己的目的,也就不再多想。 他缓缓起身,回到了四君园里,去陪着向嫣。 寇季在府上又陪了向嫣一日。 翌日。 寇季准备出门去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看看。 城外的流民安置之所,如今除了在营造纺织作坊外,先后又开始营造起了锻铁作坊,以及私塾。 锻铁作坊远比纺织作坊要重要,寇季后面要帮工部争权,离不开锻铁作坊的支持。 所以他必须经常抽时间去看看。 寇季坐着马车刚出了巷子口,就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壮汉拦下。 寇季皱了皱眉头,依照壮汉所指,让府上的马车夫驾着马车,到了外城的一座别院处。 然后他让驾车的马车夫先赶着马车回去,他自己在壮汉的引领下,进入到了别院内。 在别院内的一座暖房里,见到了正躺在软榻上歇息的赵元俨。 暖房里的地火龙烧的红彤彤的,赵元俨只穿着一袭单衣,侧躺在软榻上。 见到了寇季进门以后,也没有开口,只是摆了摆手,让一个宦官给寇季搬了一个凳子,让寇季坐下。 寇季眯着眼,静静的看着赵元俨在哪儿装腔作势。 从头到尾也没有开口。 许久以后。 赵元俨见寇季不开口,哼哼了两声,淡然道:“寇季,见到本王为何不施礼?” 寇季淡淡的道:“王爷有话尽管讲,下官还有许多政务要忙。” 赵元俨微微眯起眼,盯着寇季,冷声道:“寇季,你如此跟本王说话,是打算跟本王撕破脸皮吗?你做的那些坏事,桩桩件件,本王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就不怕本王上书弹奏你?” 寇季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赵元俨这话说的很白痴。 弹劾他有用的话? 还能轮得到赵元俨? 就算赵元俨把他做过的那些坏事全部揭穿,又能如何? 寇季此前所做的一切,不是针对丁谓的,就是针对刘娥的。 如今丁谓被斩,刘娥自囚寝宫。 获利最大的是满朝文武。 朝廷真要是拿那些事情问罪寇季,那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寇季的帮凶。 更何况,寇准如今坐镇内庭,掌控天下权柄,怎么可能看着寇季出事? 赵元俨见寇季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眼中闪过一道怒色,他见寇季面对自己的威胁,丝毫没有慌张,于是乎声厉惧色的喝斥。 “寇季,你真当本王奈何不得你吗?”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没有……王爷乃是天皇贵胄,王爷说话,下官自然得听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6章 交易? 寇季嘴里说着软化,赵元俨却没看到寇季有任何服软的样子。 赵元俨心中恼怒,准备张嘴训斥寇季,可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他找寇季过来,是有目的的。 断然不能因为愤怒,气走寇季,让自己的目的落空。 赵元俨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两眼,冷哼了一声,道:“本王此番过来是有事情要找你商谈。” 寇季自然知道赵元俨有事找自己,不然他之前不可能派遣苏蝉儿到寇府。 寇季淡淡的道:“王爷但讲无妨。” 赵元俨盯着寇季,沉声道:“本王想问你要两样东西,但本王不会白要,本王会敷出相应的报酬。” 寇季眉头一挑,道:“王爷想要什么?” 赵元俨见寇季没有一口拒绝,脸色温和了不少,道:“先不急说本王要什么,本王先跟你说说本王的报酬。” 寇季略微一愣,沉吟着点点头。 赵元俨坐起身,盯着寇季道:“本王可以给你看一看先帝一流给本王的诏书。” 寇季听到这话,心头一动。 赵恒临死的时候赐给了赵元俨一道诏书的事情,寇季知道。 寇季还曾经推测过诏书的内容。 只是他终究没有看过那一道诏书,不知道诏书上的内容,跟他推测的诏书内容有多少出入。 虽说赵恒死了以后,他的诏书用处就没多大了。 但如今朝堂上的大部分文武大臣,皆是赵恒遗留下来的。 赵祯还没有亲政,还没有培养出自己的亲信,所以赵恒的诏书仍旧有些作用。 所以寇季对赵元俨给出的这个报酬,有点心动。 赵元俨见寇季沉默不语,就猜测到了寇季有些心动,于是乎他继续说道:“本王还可以告诉你两个秘密,关于太后的两个秘密。” “太后的秘密?” 寇季微微愣了一下,一脸愕然。 赵元俨的话虽然简短,可是话里面所包含的信息,却非常多。 寇季很容易通过赵元俨的话推测出,刘娥在自囚寝宫以后,并没有放弃权力,似乎还在背地里谋划着,准备反复。 反复的时机,很有可能就是寇准卸任总摄国政和平章事的时候。 一想到这里,寇季猛然看向赵元俨,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赵元俨见寇季上钩,会心一笑,道:“本王要的东西,你轻而易举就能拿出来。”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所以……你到底要什么?” 赵元俨肯拿三个秘密做交换,相信他要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赵元俨笑道:“印刷交子用的东西,还有制作新钱用的模子……” 寇季双眼一张,心头一跳,快速的分析者赵元俨要交子模板和铸钱模板的用意。 汴京城的诸多效仿一字交子铺建立的交子铺中,有赵元俨建立的交子铺。 虽然名义上借着王钦若的名头再做,但是深知赵元俨根脚的寇季知道,那交子铺必然是赵元俨的产业。 赵元俨惦记上了交子模板和铸钱模板,寇季倒是不意外。 一字交子铺,除了背靠赵祯,借用这皇家的信誉外,比其他交子铺强的,就是交子模板和铸钱模板。 也是这两套模板,奠定了一字交子铺超然的地位。 使其他交子铺,望尘莫及。 赵元俨要做大交子铺,必然要得到这两套模板。 不然他的交子铺,只能永远排在一字交子铺后面。 赵元俨见寇季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就笑着道:“本王不得不承认,你敛财的手段,天下无双。你创办的交子铺,敛财比抢财还快。 你仅仅用一张纸,就能让天下间的商人,把他们手里的钱财,送进一字交子铺。 一字交子铺,短短不到一个月,收取的存钱,就多达数十万贯。 长此以往,你一字交子铺的存钱,只怕会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到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顿了顿,赵元俨长叹一声,“本王当初若是知道,你有这等手段,就应该想方设法把你拢到府里。” 寇季缓缓回神,疑问道:“王爷是想借助印刷交子的东西,发展手里的交子铺?” 赵元俨没有隐瞒,缓缓点头。 寇季又道:“那王爷大可不必要铸钱的模子啊?一字交子铺用的新钱,之所以精美,那是因为在铸钱的时候,耗费了不少成本。 细细算下来,铸造一枚新钱的成本,远比融化了旧钱,再铸造成天圣通宝的代价要大。 所以在发行新钱的时候,不仅不会赚到钱,反而还会搭进去一些钱财。 王爷为何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赵元俨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瞥了寇季一眼,淡然道:“本王既然要把交子铺,发展壮大,自然要借用一字交子铺的一切。 本王相信,你在创办一字交子铺的时候,用到的肯定是最好的东西。 所以本王全都要。” 寇季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的道:“此事下官还得回去思量一二,毕竟牵连甚广。下官若是私底下把这两样东西给了你。若是被人知道了,下官自己恐怕会惹上不小的麻烦。” 赵元俨目光落在寇季身上,打量着寇季,在辨别他话里的真假。 许久以后,他点点头道:“本王给你三日,三日之后,本王在此地等你。” 寇季点点头,起身拱了拱手,退出了暖房。 寇季一走,赵元俨目光一沉,他对身旁不远处的一张屏风道:“王爱卿觉得,寇季会答应吗?” 屏风后。 王钦若的声音缓缓响起,“回王爷,老臣也说不准。寇季此人做事,向来有章法,有谋略。他没有当场答应下来,怕是有别的心思,王爷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赵元俨皱眉道:“一字交子铺铸造新钱的作坊,远在江陵,江陵又是本王皇兄的食邑。本王若是派人去取新钱铸造的模子,难保不被皇兄的人撞破。” 赵元俨说话间,挡在他和王钦若之间的屏风,被人缓缓推开。 王钦若对着床榻上的赵元俨拱了拱手,道:“楚王从不涉足朝堂,对朝中的纷争也视若无睹。整日里以养病为名,躲在府上不肯出府。 他府上还有能有能人?” 赵元俨摇头道:“本王的皇兄复爵位二十多年,攀附到他府上的能人义士不知凡几。他都没有留在府上听用,而是打发到了食邑去了。 他的食邑中藏龙卧虎,不得不防。” 王钦若闻言,若有所思,道:“没想到楚王这些年在背地里,竟然积攒了这么多力量,莫非他……” 赵元俨果断摇头道:“昔年,本王的皇兄对那皇位触手可及,尚不在意,如今就跟更别提了。他把那些攀附他的能人义士打发到食邑去,也是为了让他们能有一口饱饭吃,并没有其他用意。” 王钦若闻言,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他若是有二心,我们的谋划,恐怕就会出现很多变数。” 顿了顿,王钦若看向赵元俨道:“既然不能派人去江陵,那么想要铸钱的模子,就只能从寇季身上入手。” 赵元俨长叹了一口气,道:“唯有如此……” 赵元俨、王钦若二人,张口闭口都是铸钱的模子,却对交子印刷的模板绝口不提。 显然,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铸钱的模子。 虽然赵元俨从未显露出对铸钱模子的看重,但是寇季依然通过刚才跟他的对话,推断出一二。 从寇季进入到了暖房,到他离开暖房,赵元俨判若两人。 从最开始的声厉惧色的吓唬、威胁,到最后借着秘密,引诱他上钩,像极了套路。 赵元俨吓唬他、威胁他,以及在吓唬、威胁不成以后,表现出的无力感,像是在演戏。 像是在告诉寇季,他拿寇季无可奈何。 寇季可以放心的跟他做交易。 借此让寇季放松警惕,然后在跟寇季做交易的时候,隐藏自己真正的目的。 只是,他终究还是露出了破绽,被寇季瞧了个真切。 他对铸钱模子并没有表现出必须得到的欲望。 可是在他跟寇季谈话的末尾,他为了得到铸钱模子,说出的理由,有些牵强。 交子和铸钱可以相辅相成,如何发展,只有寇季知道,赵元俨却不知道。 可如今交子并没有发展到和铸钱相辅相成的局面上。 没有铸钱的帮助,交子铺也能徐徐发展。 赵元俨却非要说要套用一字交子铺的所有方式,必须要得到交子模板和铸钱模板,那就让寇季心中生出了一些疑虑。 更关键的是,寇季故意说,铸造新钱,花费远比朝廷铸造的铜钱要大,赵元俨却没有表现出失望,也没有退缩,依然要铸钱的模子。 那就说明,赵元俨有可能很在意铸钱模板。 他若是拿到了铸钱模板以后,有可能用到别的地方。 比如……少府监的铸钱署。 少府监是赵氏宗亲的自留地。 赵元俨作为赵氏大宗正,自然有资格代替赵氏宗亲,管理少府监,以及其辖下的铸钱署。 “是一字交子铺发行的新钱,让铸钱署感受到了威胁,影响到了他们在铸钱署中谋利,所以他们才想弄走铸钱的模子?还是他们打算借着新钱,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寇季出了赵元俨的别院以后,暗中揣测。 铸钱署是打算借着铸钱的模子,铸造出一批杂钱,毁掉新钱的信誉。 还是打算利用新钱,冲击天下间的铸钱作坊,借此收回天下间百姓们的铸钱权力,那就不得而知。 但借着新钱,影响铸钱署,却是寇季想要的。 寇季不仅想借着新钱影响铸钱署,还想用新钱,冲击铸钱署的权力,借此让朝廷罢黜了铸钱属,把铸钱的权力交给工部。 如今寇季的目的隐隐在达成。 赵元俨却想出来横插一杠子。 “呵……我岂能让你如意……” 寇季不屑的撇撇嘴,离开了别院所在的位置。 寇季虽然对赵元俨口中的秘密很心动,但是为了三个秘密,毁掉自己许久的谋划,有些得不偿失。 在外城的一座桥上,寇季找了两个跑腿的,赏了他们一人一片银叶子,让他们跑去寇府,帮自己叫一下寇府的马车夫。 此前他到了赵元俨的别院,之所以打发马车夫驾车回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万一他在赵元俨的别院里失踪了。 马车夫就是一个人证。 虽说赵元俨不会干出那么蠢的事情,可万一呢? 寇府的马车夫,在得到了跑腿的传信以后,驾着马车到了桥上,载上了寇季,直奔城外。 对于赵元俨提出的交易,寇季果断抛在了脑后。 到了城外以后。 寇季巡视了一下热火朝天的工地,勉励了几句百姓们,检查了一下营造的建筑的质量以后,折道回了汴京城。 在外城转悠了一圈,晃晃悠悠到了向府。 入冬以后。 向敏中偶感了一些风寒,加上身子骨比较弱,所以卧病在床。 寇季带着向嫣到向府里瞧过向敏中。 只是向嫣见了向敏中,向敏中躺在病榻上各种埋怨,埋怨向嫣肚子不争气,嫁给寇季这么久了,至今也没有怀上一个一男半女。 直言他临死之前,抱不上重外孙,死了也不会瞑目。 向敏中仗着自己年龄大了,快死了,各种胡话、昏话,都敢王处说。 愣是把向嫣说的,不敢在踏进向府的大门。 向嫣没办法在向敏中膝前尽孝,寇季偶尔就得过来转转。 他到了向府也不需要通传,跳下了马车以后,晃晃悠悠的就直奔向敏中的卧房。 刚在向敏中卧房门口露了个脸,向敏中就躺在床榻上一个劲的抱怨。 “你小子怎么又来了?” 寇季进了卧房,对床榻上的向敏中拱了拱手,对伺候在房里的向夫人,以及自己的岳母,躬身一礼。 然后才开口道:“您把嫣儿说的不敢进门,我只能过来代替嫣儿,向您尽孝啊。” 向敏中躺在床榻上,脸色有些泛白,他攥紧了拳头,捶打着床榻,恼怒的道:“老夫要你们尽孝有个屁用,你们谁能真心的对老夫孝顺? 老夫要重孙!重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7章 寇府忠仆 寇季就当没听见向敏中的话,入了房内,在向敏中的吵吵声中,观看了一下向敏中的神色,询问了一番向敏中的病情。 得知了向敏中一如往常,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寇季在房里坐了会儿。 等到向敏中喊累了,他陪着向敏中聊了一些家常,然后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 刚出了向敏中的卧房,没走两步。 向夫人派遣身边的大丫鬟,捧着一个盒子,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接过了盒子,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捂着嘴偷笑着跑开了。 寇季疑惑的打开了盒子,见里面放着一些纸张、药瓶,随意翻开了一张一看,脸色一黑。 上面赫然写着。 天灵观生子秘方…… 不需要多看,也知道盒子里的其他纸张上面,皆写着类似的东西,那些药瓶里,八成装着什么能帮助生儿育女的秘药。 寇季将手里的纸张揉成了一团,扔进了盒子里,抱着盒子出了向府。 坐上了马车,一路往府里回去。 到了马行街口的时候,寇季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丢掉手里的盒子的时候,一行人挡住了寇季的去路。 “寇贤弟?” 一声轻呼声在马车外响起。 寇季掀开了帘子,往外一瞧,见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熟悉的是他的脸颊,陌生的是他的穿着。 那道身影见到了寇季,脸上流露出了无比的喜悦。 寇季意外的道:“安兄?” 挡住寇季去路的,正是青塘安子罗。 安子罗一着一身皮甲,戴着青塘人独有的毡帽,腰间配着弯刀,看着十分英武。 安子罗见到了寇季,十分欢喜,他也不等寇季邀请,吩咐了身后的那些青塘军卒在马车后面跟着,他攀上了马车,进入到了马车内,出现在了寇季对面。 安子罗在寇季愣神的时候,给了寇季一个大大的拥抱。 松开了寇季以后,安子罗笑着道:“寇贤弟,昔日一别,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两载。再次相见,你已经成为了大宋国的管勾工部主事了。” 面对热情的安子罗,寇季有些不适应,但他仍旧笑道:“瞧安兄的装扮,安兄如今在青塘的地位恐怕也不低吧?” 安子罗笑容灿烂的单手锤胸,对着皇宫的方向略微一礼,“承蒙大宋皇帝壁下厚爱,允许我族赞普,册封我为游击将军。”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游击将军,明显是大宋的叫法。 想必安子罗在角厮啰帐下,另有官职。 毕竟,大宋对青塘赞普角厮啰的册封并不高,所以角厮啰也不可能给帐下的统兵将领们太高的册封。 当然了,这只是青塘的官员到了大宋才如此。 人家在青塘的时候,自有自己的一套官爵体系和规矩。 寇季对安子罗笑道:“安兄能得到朝廷的重视,让朝廷下旨,准许晋升到游击将军,可喜可贺。” 安子罗笑容灿烂的道:“这可是我昔日在西夏战场上,奋勇搏杀,得来的。” 寇季笑着点点头,问道:“安兄此番到汴京城来,所为何事?” 安子罗闻言,正色道:“奉我族赞普之命,前来向大宋进献牛羊。” 寇季一愣,笑了。 又到了一年年末,各藩属国,确实也该到大宋来打秋风……进贡了。 寇季笑道:“贵族赞普,能派遣你遣来进献牛羊,想必贵族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已经平定了吧?” 寇季指的不愉快的事情,是在青塘帮助大宋攻打西夏的时候,青塘论逋温逋奇叛乱一事。 安子罗可是角厮啰的心腹,角厮啰若有生命之忧,安子罗绝不可能出现在大宋。 寇季提到了青塘论逋温逋奇,安子罗脸色就一冷。 他咬牙切齿的道:“温逋奇就是一个鼠辈,他趁着我率兵去攻打西夏的时候,连合那些心怀叵测的族人叛乱,将我族赞普囚置井中,差点害死了我族赞普。 可惜他空有野心,却没有足够的实力。 他知道我带兵回援,就亲自率领兵马前来剿灭我。 却没料到我妹妹在他走后,率领着我族勇士救出了赞普。 他与我在邈川,被我打的狼狈逃窜。 等我族赞普组织了兵力,前来围剿他的时候,他只能率领着残部逃跑。 我在河湟一带,跟这个鼠辈周旋了大半年,才将其阵斩于马下。” 自此青塘一统,角厮啰成为青塘真正意义上的王。 安子罗并没有说出这句话,这句话是寇季听完了安子罗的讲述以后,在心里默默补充的。 寇季开口感慨道:“安兄能除此恶贼,实属不易啊。” 安子罗认真的点头。 寇季邀请了安子罗共乘马车到了寇府,入了府,坐定以后,寇季让寇忠准备一桌酒菜,请安子罗畅饮了一番。 二人一边聊着,一边诉说着他们阔别的这两年中,发生的种种。 随着深入攀谈,寇季发现,安子罗似乎对种世衡非常敬佩。 在他提到西夏战事的时候,句句不离种世衡。 寇季默默的将此事记在了心间,以后若能利用的话,少不了利用一番。 安子罗此次前来见寇季,倒没有什么诉求,只是找寇季这个曾经帮助过青塘的好兄弟,叙叙旧。 二人一直喝到了傍晚,寇季才送了微醺的安子罗离开。 安子罗走后,寇季刚回到了正堂,寇忠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小少爷……” 寇季疑问道:“怎么了?” 寇忠递给了寇季一张羊皮。 寇季拿过了羊皮,瞧着上面的字,略微有些意外,“安子罗送给了我一百匹良马,就在城外?” 寇忠点点头,道:“在您和那青塘人喝酒的时候,他的随从中有一人,找上了老仆,递给了老仆这一卷羊皮。领着老仆到了城外,接管了那一百匹的良马。 如今马就在城外的庄子上放着。” 顿了顿,寇忠低声补充了一句,“老仆特地看过了,那一百匹的良马,都是好马。虽说算不上马中的极品,但却比寻常马要好三分。 更关键的是,那一百匹的马匹没有被阉割过。” 寇季眉头一挑,沉吟道:“他知道我需要马?” 寇季曾经答应帮虎字军,在三年之内,弄够足够的马匹,可这话他只跟保州军民中的几个信得过的人讲过,不可能传出去。 保州的军民不会泄露消息,那安子罗从何处知道他缺马的? 还特地送了一百匹没有阉割过的良马给他? 寇忠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听到了寇季的疑问以后,沉吟道:“小少爷,您需要马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我大宋朝也没几个人知道,那青塘人肯定不知道。 老仆猜测,八成是他觉得我大宋缺马,所以送给您马匹,远比送给您金银更珍贵。” 寇季思量了一下,觉得寇忠说的有理,点头道:“应该是如此……” 寇季差点以为,安子罗手眼通天,能够探听到他最隐秘的消息。 寇季收起了羊皮,对寇忠吩咐道:“你派人,秘密的把这一百匹的良马,送到保州去,交给巡马卫的老陈头。” 寇忠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对寇季道:“小少爷,日前张元来信,说鱼游的伤势已经痊愈,请求和鱼游一起返京,您看答不答应?”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了,“让他二人速速返京,如今正是用到他们的时候。” 寇忠低声笑道:“老仆多嘴问一句,不知道少爷打算让他们做什么?” 寇季一愣,盯着寇忠,似笑非笑的道:“自从我升任到了四品以后,您可就很少主动开口询问过我什么。怎么,你想活动活动?” 寇忠笑呵呵的点点头。 寇季意外的道:“跟着夫人做事,累到你了,还是夫人训斥你了?” 寇忠摇头道:“那倒没有……” 寇季沉吟道:“那你是静极思动?” 寇忠哭笑不得的道:“小少爷,您也不需要瞎猜。夫人对老仆极好,若不是老仆执意拒绝,她还想介绍内宅的苏管事给老仆搭伴过日子呢。” 寇季不解的道:“那你不在府上过安稳日子,想要出去操劳……” 不等寇忠搭话,寇季又捏着下巴道:“说起来,内宅的苏管事独身一人也有不少年了。你如今也是一个人,你们两个搭伴过日子,倒是挺好的。” 寇忠老脸一苦,道:“小少爷,您别折腾老仆这把老骨头了。老仆一个人过习惯了,可不喜欢多一个人躺在老仆床边。” 寇季哼哼道:“我看你是嫌人家是罪囚出身……” 寇忠出奇的没有反驳。 寇季愕然瞪大眼,还真猜对了。 寇季直愣愣的盯着寇忠,想要一个答案。 寇忠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但凡罪囚出身的人,总有一些跟脚。说不定过那天,就从那个角落里蹦出一个儿子或者女儿来。 老仆倒是不在意多出一个牵挂,就是怕有了牵挂以后,被人逼迫着泄露府上的秘密。” 寇季闻言,愣在哪儿许久,也没有言语。 似寇忠这种,把一辈子许给了寇府的忠仆,他真的不知道说啥好。 骂人愚忠,他没有那个资格。 毕竟人家效忠的是他们祖孙。 夸人忠诚,有点亏良心。 人家忠心耿耿为寇府做事,一做就是数十年,寇府却没帮他做过什么事情。 寇季沉吟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口气,看着寇忠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寇忠咧嘴一笑,笑容灿烂的道:“不委屈……一点儿也不委屈。能伺候老爷、小少爷两代人杰,是老仆一生的荣幸。” 寇季心里十分复杂的道:“我算什么人杰……” 寇忠傲然道:“这汴京城里,能比得上小少爷您的,一个也没有。您不算人杰,谁算?” 寇季摇了摇头,没有强辩,询问道:“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何要活动活动吗?” 寇忠犹豫再三,坦言道:“年关到了,少爷要回来了。少爷妻妾颇多,到了府里以后,互相争宠,要这要那的,老仆伺候着她们,头疼。” 寇季一愣,无奈的笑道:“我见着她们,也头疼……” 寇忠嘟囔道:“打不得,骂不得,不如躲躲。” 寇季赞同的点头,“我们二人找点事做,躲躲她们。” 寇忠见寇季也想躲,顿时迟疑道:“夫人那边……” 寇季沉吟道:“回头我直会她一声,让她也躲躲。” 二人沉默了片刻,相视一笑。 寇季背负双手,往四君园走去,寇忠也乐呵呵的去处理府上的事务。 寇季回到了四君园以后,并没有急着歇下,而是坐在书房里暗自盘算。 他一早就有帮保州弄马的心思了,只是一直在忙,没有闲时间去做。 今日见到了安子罗,让他想到了一个不用太忙,就能轻松搞到马匹的法子。 大宋有马,数量却不多。 太宗赵光义在朝的时候,从辽人手里得了数万匹马,大宋朝的马匹数量,一跃增长到了二十多万匹。 先帝赵恒在位期间,别置佑马司,令人将大宋所有的马匹,驱赶到了京城,分给了诸监牧养。 在诸监牧养下,大多数好马,硬生生的被养成了劣马。 天禧元年。 向敏中有些看不下去朝中的马政,又不愿意触怒先帝赵恒。 就上了一道奏疏,直言朝廷马匹过多,每年养马要耗费无数钱粮,应当挑选其中一些劣马,发卖给百姓。 朝廷养马的数量,也从二十多万匹,锐减到了十万匹。 而从先帝赵恒即位,一直到先帝赵恒驾崩,朝廷马匹的数量,根本没有增加过多少。 甚至在发卖了一批劣马以后,朝廷的马匹一瞬间锐减了一半。 而这一半的马匹,还在诸监手里掌控着,仅供给禁军使用。 寇季若是想弄马,绝对不可能从诸监手里弄。 所以他在有弄马的念头的时候,就把目光瞄准大宋周遭的四邻。 辽国明显不可取,朝廷一直跟辽国有马匹上的生意往来。 可辽国卖给朝廷的,一直都是阉割马。 寇季出手弄马,八成弄来的也是阉割马。 西夏也不行,大宋刚叫上了青塘、甘州回鹘,捶打了西夏一顿,西夏怎么可能让寇季这个宋臣,从西夏搞马呢? 剩下的就只有青塘、甘州回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8章 刘亨的桃花劫(今晚一更……约会去了) 青塘、甘州回鹘,目前算是大宋最坚实的盟友。 西夏一战,青塘、甘州回鹘出了不少力。 寇季若是从青塘、甘州回鹘弄马,倒是容易一些。 寇季原想着等到闲暇的时候,自己跑一趟青塘、甘州,从青塘赞普角厮啰、甘州回鹘可汗手里弄一些马。 可如今安子罗送马上门,让寇季看到了新的路子。 他或许不需要跑一趟青塘、甘州,只需要敷出足够的代价,青塘赞普角厮啰、甘州回鹘可汗就能帮他把马送到大宋。 青塘、甘州回鹘的马匹数量,虽然远远不及西夏、辽国,但是远比大宋要多。 其马匹数量,甚至比他们的人口还多。 寇季以宗主国的名义从他们手里购马,并且给足足够的利益,相信他们一定会愉快的跟寇季达成交易。 现在寇季需要做的,就是去摸一摸青塘、甘州回鹘的底,看看需要怎样的代价,才能从他们手里换取良马。 此事寇季并不打算自己去做,他打算派遣张元去。 不仅要摸清青塘、甘州回鹘的底,似乎沙州回鹘等有马的藩属,也需要接触一番。 各藩属的使节,如今相继进京,刚好趁机摸底。 盘算了一番后,寇季回到了房里。 在向嫣伺候下,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睡下。 翌日清晨。 寇季难得的穿上了朝服,披上了大氅,提着暖手炉,去朝堂上晃荡了一圈。 时至年尾。 各部各司衙门,忙的不可开交。 工部亦是如此。 工部新得的都水、屯田的权力,需要汇总整合一番近些年都水、屯田的一些政务。 寇季一股脑的把这些政务扔给了王云升,自己躲在一边偷闲。 时间一晃,就过了两日。 期间,安子罗拜访了寇季两次。 安子罗在汴京城里没有多少朋友,能聊得来的宋臣,只有寇季,所以他闲暇的时候,就喜欢找寇季攀谈一二。 寇季也乐的跟安子罗攀谈,顺便还能摸一摸青塘马匹的底细。 寇季在府上悠闲度日。 赵元俨在自己的王府里却气的直摔东西。 寇季好似忘了跟他的约定,三日期限到了以后,连一句准话也没给他。 “啪……” 一个景德镇上贡的瓷瓶,被赵元俨摔在了地上。 赵元俨恼怒的喊道:“他根本就没有把本王放在眼里。” 王钦若双手捅进了袖口,幽幽的道:“王爷,寇季这么做,明显是拒绝了您。” 赵元俨瞪起眼,喝道:“他就算拒绝了本王,也应该派人传句话给本王。如此不管不顾的,当本王是什么人?” 王钦若叹了一口气,道:“王爷,请制怒。” 赵元俨握起了拳头,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王钦若思量了一下,询问道:“府上的匠人们,没研究出铸造新钱的法子?” 赵元俨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咬牙道:“指望他们研究出新钱铸造的法子,本王还不如指望寇季能对本王俯首称臣。” 显然,赵元俨吩咐了府上的匠人,研究一字交子铺用的铜钱的铸造方法。 可惜,他府上的匠人似乎至今也没有摸清楚一字交子铺用的铜钱的铸造方法。 不然赵元俨也不会这么说。 王钦若沉吟道:“那就只能从寇季身上下手。” 赵元俨狠声道:“你也看到了,寇季那个小崽子,根本就不搭理本王。本王总不能派人绑了他,严刑逼供吧?” 王钦若思量了一二,提议道:“再派遣苏蝉儿去一趟,让苏蝉儿尽量放低姿态。” 赵元俨恶狠狠的道:“迟早有一日,本王要将他大卸八块。” 王钦若听到这话,想开口,却又没开口。 赵元俨派人去万花楼传信,让苏蝉儿去一趟寇府。 苏蝉儿听到了传信以后,在万花楼里咬牙切齿的犹豫了许久,最后不得不遵从赵元俨的命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前往寇府。 到了寇府门口,让门子去通禀了一声后,就在寇府门口等着。 许久以后。 寇忠出现在了门口,对苏蝉儿淡淡的道:“我家小少爷说了,他出去了。我家小少爷还说了,府上不招待那些阿猫阿狗。” 苏蝉儿听到这话,气的七窍生烟。 寇季在不在府上,她不知道。 但寇季让寇忠传这样的话給她,摆明了是在气她。 偏偏她还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放低了姿态,道:“烦劳你通禀一声,就说小女子此番前来寇府,是来向寇公子致歉的。 此前小女子摆放寇公子,口不择言,说了一些混帐话。 现在特意过来给寇公子道歉。” 寇忠打量了苏蝉儿两眼,淡淡的笑了笑,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进去传话。” 似苏蝉儿这等人,寇忠见过不少。 苏蝉儿放低姿态存的是什么心思,寇忠也能猜测得到。 只是寇季明显不愿意见她,寇忠自然也不可能帮他传话。 寇忠回到了府内,径直进了一间偏房内。 房内坐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人,此人一身宋人的打扮,只是在吃饭、说话的时候,处处透露着青塘人的身份。 此人是安子罗的长随。 每次安子罗到寇府拜访寇季的时候,此人总会跟着过来。 寇季招待安子罗,寇忠就招待此人。 寇季从安子罗口中套消息,寇忠就从此人口中套消息。 经过了三次攀谈,寇忠已经从此人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虽然此人在跟寇忠攀谈的时候,提到青塘的事务的时候,总是遮遮掩掩的,但是寇忠却能从他透露出的那些只字片语中,分析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寇忠回到了房内以后,为此人斟上了酒,二人继续开始攀谈。 对于府外的苏蝉儿,他一点儿也没有在意。 二人聊了许久。 等到安子罗派人招唤此人的时候,此人才离开。 寇忠在此人离开以后,到了寇季所在的四君园。 见到了寇季,施礼过后。 寇季笑眯眯的问道:“你打听到了多少有用的消息?” 寇忠恭敬的站在寇季身前,低声笑道:“肯定没有小少爷您打听到的多。” 寇季请寇忠坐下,寇忠执意不坐。 寇季也就没强求,开口笑道:“青塘赞普角厮啰剿灭了温逋奇以后,收拢了青塘附近的吐蕃诸部,一些弱小的吐蕃部族,也依附到了他帐下。 如今他帐下的百姓,有百万之巨,马匹亦是如此。” 寇忠笑道:“老仆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如此。老仆不仅打听了青塘的消息,还趁机打听了一下甘州回鹘的消息。甘州回鹘自从占据了西凉府以后,人口突破到了四十万之多,有精兵十万,马匹三十余万。” 寇季躺在了椅背上,幽幽的道:“小小甘州回鹘,拥有的马匹数量,都远超我大宋。你说这是不是一个笑话?” 寇忠低声笑道:“之前有位朝中重臣说过,我宋人不擅长养马。” “狗屁!” 寇季不屑的骂了一句,道:“我宋人真要是不擅长养马的话,那我在保州养的那些马,算什么?依附于折家麾下的那些契丹小部族藩属,依附在曹家麾下的那些吐蕃小部族藩属,算什么? 据我所知,他们每年给曹、折两家能贡献数百的良马。” 折家已故的家主折御卿坐镇府州的时候,有三百多户契丹小部族,投入他帐下,成为大宋的藩属。 曹玮坐镇西北边陲多年,也有不少的小部族,投入到了他帐下,成为大宋的藩属。 太宗赵光义当年从辽国得了数万马匹以后,就是交给这些人养着的。 只不过先帝赵祯即位以后,从这些人手里拿回了朝廷的马匹,分给了诸监。 寇忠见寇季骂骂咧咧的,就笑道:“老仆自然知道,我大宋有人能够养马,所以老仆才说,是有位朝中重臣说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他问道:“我从安子罗口中打听到,青塘人如今最紧缺的就是布匹、铁、盐……” 寇忠笑道:“甘州回鹘也是如此……我们想从青塘人、回鹘人手里弄马,就必须拿布匹、铁、盐换取。” 顿了顿,寇忠盯着寇季笑道:“说起来,小少爷您在城外营造纺织作坊,是不是早就打算用布匹从青塘人、回鹘人换取马匹?” 寇季低声笑道:“当初在考虑帮流民们谋一个营生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 寇忠笑容灿烂的道:“您算计的还真长远。” 寇季摇头笑道:“小算计而已,上不了台面。等张元回府以后,你和张元出去,跟青塘人、回鹘人接触一下,看看多少布匹、盐,能换取一匹良马。” 寇忠闻言,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小少爷,盐铁可是三司的盐铁司掌管。您跟三司使李谘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他会让您碰盐?” 寇季笑道:“为什么不让我碰?盐铁是三司掌管,可那些勋贵背地里没少贩卖盐铁,他都不管,凭什么管我?” 寇忠苦笑道:“小少爷,话不能这么说。” 寇季摆手道:“安心安心……我既然敢拿盐跟青塘人、回鹘人交易,就自有盘算。我掌管的工部,如今刚拿到了屯田的权力,你说说盐田它是田吗?” 寇忠一脸愕然。 寇季笑着道:“李谘要是敢在盐的问题上为难我。我就可以用屯田的权力,去为难他。” 寇忠闻言,哭笑不得。 他拱了拱手,准备离去,走了两步,回过身道:“小少爷,那个万花楼的女子,还在府外候着,您要不要见见?” 寇季摇头道:“她可没安好心,所以不能见。” 寇忠点点头,退出了四君园。 寇忠走后,寇季起身,换了一身不那么显眼的衣服,从后门出了府。 他许久没去城外转转了,也不知道城外的锻铁作坊营造的如何了,营造锻铁作坊,远比营造纺织作坊省时间。 寇季出了寇府,刚走了没几步,一个人装进了他的怀里。 不等寇季详看,就听怀里的人哀嚎一声,“四哥救我……” 寇季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怀里的人,略微愕然的道:“刘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刘亨仰起头,露出了两个熊猫眼,嘴角、脸上还有淤青,一道鞭痕顺着刘亨的额头,贯穿到了下巴。 刘亨见到了寇季,像是见到了救星,道:“四哥,快救我。” 寇季扶着刘亨站直了,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被人打成这样?打你的人就不怕朝廷责罚吗?” 刘亨苦着脸道:“还真不怕……” 寇季愕然的道:“难道是你爹……” 寇季上下打量了刘亨一眼,迟疑道:“可他这也太狠了吧?” 刘亨摇头道:“不是我爹……是一个天杀的疯丫头。” “疯丫头?” 寇季疑惑。 刘亨重重的点头,哀声道:“那疯丫头,追着我不依不饶的,已经追着我打了三天了。” 寇季疑惑道:“你武艺也不弱,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疯丫头。” 刘亨嘴角抽搐了一些,却没说话。 寇季狐疑的打量着刘亨,从刘亨的神情中看出了有点别样的意味。 正当他准备开口找刘亨问一个清楚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少顷。 一位身着戎装的女子,手提着长鞭,跨马冲进了巷子。 马上的女子见到了寇季双手搭在刘亨的胳膊上,顿时娇喝了一声,甩着长鞭向寇季打来。 “啪!” “放开我男人!” 寇季慌忙推开了刘亨,二人躲开了长鞭。 寇季一脸愕然的看着刘亨,以及马上的女子。 “男人?” 寇季不确定的质问刘亨。 刘亨扯起了袖子,捂住了脸,羞于见人。 马上的女子策马到了二人身前,举鞭要教训寇季,看清楚了寇季面目以后,意外的道:“你是那个瘸子?” 寇季脸色一黑,盯着马背上的女子打量了两眼,沉吟道:“你是安子罗的妹妹?” 距离寇季上一次见她,已经过了两年了,当初的少女,也有了一些亭亭玉立的感觉。 寇季差点没认出她。 女子端坐在马背上,傲然道:“不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59章 追名逐利的读书人 寇季诧异的瞥向刘亨,想问问刘亨,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却见刘亨用袖子挡着脸,看不见神情,也无法沟通。 寇季不得不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刘亨神情尴尬的放下了袖子。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似乎在问刘亨怎么回事。 刘亨尴尬的挤出了一个笑脸。 马背上的女子,脸色古怪的看着二人,“我记得你们宋人的书中,写着眉来眼去,难道就是你们现在这样?” 寇季俊脸一红,恶狠狠的瞪了刘亨一眼。 似乎在责怪刘亨,怎么会惹上这个麻烦。 刘亨苦笑了一声,对马背上的女子干巴巴的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说。” 女子仰起头,甩了甩手里的长鞭,“还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速速回去准备牛羊马匹,找我大兄去提亲。” 刘亨摊开双手,叹气道:“可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啪!” 女子甩了一下手里的长鞭,娇喝道:“我们在一起住了一个晚上了……我大兄说了,一男一女在一起住了一个晚上,就得成婚。” 寇季挑着眉头,神情暧昧的在刘亨以及女子身上盘桓了一二。 刘亨见此,苦着脸对寇季道:“四哥,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寇季强忍着笑意,道:“现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用吗?” 刘亨闻言,脸色更苦。 女子提着长鞭,指着刘亨,大声的质问道:“你到底跟不跟我成婚,你不跟我成婚,我就抽死你!” 刘亨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寇季。 女子见此,凶巴巴的瞪向了寇季。 寇季果断摆手道:“你们两个的事情,你们两个处理,我不参与。” 丢下这话,寇季撇下了刘亨,匆匆逃离了巷子。 女子望着寇季逃走的背影,哼哼了几声,“算你识相……” 刘亨焦急的对寇季的背影喊道:“四哥……救我啊……” 寇季捂上了耳朵,假装没听见。 出了巷子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声大笑。 耳听着巷子里,女子追着刘亨喊打喊杀,寇季笑的更大声。 虽然他不知道刘亨和安子罗的妹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安子罗的妹妹明显的赖上了刘亨。 刘亨八成是做了一些什么,所以有些理亏,任由安子罗的妹妹追着他喊打喊杀。 不然以刘亨的武艺,早就把安子罗的妹妹扯下了马。 “这算不算是欢喜冤家?若是让刘美知道了刘亨招惹上了青塘女子,不知道作何感想?” 寇季笑着嘀咕了一声,迈步往汴京城外走去。 刘亨和安子罗妹妹的情缘,寇季不打算干预。 且看他们能走到那一步。 若是闹到最后,真的走到了一起,遇到了阻挠的话,他必然会出手帮一把。 寇季出了汴京城,到了汴京城外的瑞圣庄。 瑞圣庄,是汴京城百姓对城外那些流民们居住的地方的称呼。 倒没有人刻意的给那些流民们居住的地方命名。 纯粹是流民们居住的地方临近皇家园林瑞圣园,汴京城的百姓称呼他们居住的地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称呼为瑞圣庄。 寇季到了瑞圣庄外的时候,见到了有一些读书人盘桓在瑞圣庄外。 寇季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二,带着疑惑,进了庄内。 陈敬、王田升等人得知了寇季到了以后,匆匆迎了出来。 “草民见过寇工部……” “学生见过寇工部……” 二人躬身施礼。 寇季摆摆手道:“不必多礼……锻铁的炉子建造的如何?” 陈敬干巴巴笑道:“草民不懂锻铁,不过听您府上的匠人说,有一座炉子,已经可以用了,只等铁料和石炭运到了以后,就能开炉锻铁。” 陈敬口中的石炭指的是煤。 古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煤,只是煤燃烧,会产生毒气,稍有不慎,就会令人中毒身亡。 所以大多数的古人,对煤敬而远之。 只有少量的匠人们,会将煤用在锻造中。 寇季在府上炼钢的时候,就用到了煤,他也教给了府上的匠人们,如何在利用煤的同时,避免被毒气侵害的法子。 寇府的匠人们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煤的特性。 用煤锻造出的铁,远比他们用传统的木炭、柴薪锻造出的铁要好。 寇府的许多匠人如今已经抛弃了木炭、柴薪,改用煤做燃料。 城外建造的大的锻铁作坊,自然也要用煤做燃料。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古人对煤敬而远之,所以许多露天的煤矿堆满了煤炭,也没有人去捡。 出去采购煤的管事,可以轻易的用一个铜钱,就能换取一箩筐的煤。 在陈敬的带领下,寇季在锻铁作坊建立的高炉前面巡视了一番,发现了其中的一些不足,指正了一番。 并且约定了过几日,等到第一批铁料、石炭运到的时候,再过来观看炼铁(炼钢)。 虽说盐铁是三司在经营,但铁料的事情,却难不倒寇季。 寇季就算不通过三司,大肆开采收购铁料,也没有人能挑出错。 因为工部的下辖的虞部,拥有伐木取石,开采金银铜铁矿的权力。 虽说朝廷已经把这些权力交给了三司,可朝廷并没有取消工部的这些权力。 只是以前朝廷倚重三司,工部抢不过三司,只能跟在三司背后打下手,又或者干脆什么也不做。 如今寇季主政工部,岂会再让三司一家独大? 岂会让三司拿着工部的职权,作威作福? 寇季出了锻铁作坊,又去纺织作坊,以及正在营造的私塾巡视了一圈。 临走的时候,他盯着瑞圣庄外的那些读书人,询问陈敬,“那些人盘踞在这里做什么?” 陈敬躬身答道:“回寇工部的话,那些读书人听闻咱们这里要营造私塾,打算让数万娃娃们一起读书,所以就想在咱们营造的私塾里讨一口饭吃。 您之前说,教授娃娃们学问的先生,要在草民这些人中间挑选,所以草民就把那些读书人挡在了外面。” 寇季听到这话,盯着外面的读书人若有所思。 王田升低声道:“寇工部,那些读书人中间,有人却是是想混一口饭吃,也有人是想借着那些娃娃们,混一些教化之功,混一个好名声。” 王田升一语点破了盘桓在外面的那些读书人的心思。 寇季也猜到了那些读书人的心思,他思量了一下,道:“他们不论怀的什么心思,对孩子们而言,却没有害处。 他们中间不乏前来赶考的学子,也不乏学问高深者,有他们教导孩子们,孩子们学到的东西也多。 远比那些半桶水的读书人要强。 既然他们愿意为孩子们出一份力,你们就收下他们。 收人的时候,一定要摸清楚他们的来路,避免一些心怀叵测的人混迹在其中。” 陈敬听到这话,直皱眉头。 他不太喜欢那些过来混名声的读书人,总觉得那些人心思不单纯,性子不好,难免会教坏孩子。 王田升却大喜过望。 他是个读书人,远比陈敬看到的越多。 他知道那些前来混名声的读书人不单纯,但那些读书人中间,有不少学问高深的,以后肯定能踏上仕途。 那些读书人踏上了仕途以后,碰到了这里出去的孩子们,一定会照应一二。 若是孩子们中间有一两个有出息的,说不定还能借此飞黄腾达。 其余的乡老、族老,各有心思。 但寇季已经决定了,他们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寇季让王田升去收拢那些人,从中挑选出一些读书人,给孩子们当先生。 他自己则离开了瑞圣庄,回到了汴京城。 回到汴京城以后。 见到苏蝉儿依然在府门口候着,他小声嘀咕了一声,从后门进了府。 在府里歇下没多久。 寇忠前来禀报,说刘亨来访。 寇季赶忙让寇忠把人带到了偏厅。 寇季到了偏厅以后,就见到了刘亨如同死鱼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寇季见刘亨脸上没有再添新伤,笑问道:“你到底对人家古娘做了什么?” 刘亨呲牙咧嘴的坐起身,长叹了一声,苦着脸道:“我什么也没做……那疯丫头就缠着我,非让我娶她。” 寇季笑呵呵的坐下身,让管事的丫鬟去端茶。 茶水端来以后,寇季一边喝茶,一边笑道:“你什么也没做?人家古娘会追着你不放?” 刘亨端起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口,认真的道:“我真的什么也没做……三日前,那疯丫头来找我,说是我之前打了她,她要找回场子。 我陪她打了一场,打累了,就找了一个地方,喝了一些酒。 然后一起醉倒了,醒来以后,那疯丫头就追着我不放,说我跟她待了一晚上,得娶她。” 寇季听完刘亨的讲述,憋着笑意,问道:“以你的武艺,三两下就能打倒她,怎么会打累了呢?” 刘亨干巴巴道:“今时不同往日,她是青塘使节,我若是打伤了她,不好给朝廷交代。” 寇季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道:“我怎么觉得,你是看人家姑娘变好看了,所以不忍心下手呢?” 刘亨正色道:“没有的事……”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刘亨,没有说话。 什么打伤了青塘使节,不好给朝廷交代,纯粹是屁话。 刘亨若是真的在意这些,当初也不会陪着他去挑衅辽国使节。 刘亨在寇季的注视下,心虚的道:“她是变好看了一些,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是个藩女,我爹绝不会允许我娶一个藩女的。” 寇季笑道:“感情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当年太宗也不准许先帝和太后在一起,最后呢?” 刘亨听到这话,越发心虚。 寇季笑问道:“你跟人家姑娘打累了,喝完酒以后,有没有对人家做什么?” 刘亨果断道:“没有!” 寇季讥笑道:“没做什么,人家姑娘会追着你喊打喊杀?” 刘亨犹豫了一会儿,心虚的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喝醉了以后做了些什么……你别看她身形娇小,喝酒却十分豪迈,酒量也好。 我跟她从傍晚喝到了半夜,她喝的微醺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迷迷糊糊了。 喝多了以后,我就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了。” 寇季闻言,点点头道:“也就是说究竟是你对她做了点什么,还是她对你做了点什么,现在还不好说?” 刘亨下意识的点点头,见寇季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他赶忙摇头道:“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背靠在椅背上,道:“既然你们什么也没做,那我找她的兄长说道说道,让她别缠着你?” 刘亨赶忙起身,拱手道:“那就有劳四哥了。” 寇季笑着点点头,“天色也晚了,你就在我府上歇息一晚。我这就派人去给安子罗传信,让他约束一下他的妹妹。” 刘亨点点头。 寇季吩咐府上的管事,给刘亨安排了一间客房,让刘亨歇下。 他回到了书房里,写了一封信,让人拿着去送到了青塘人居住的驿站里。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刘亨起床以后,找到了寇季,给寇季道了一声别,准备离开。 寇季将他送到了府门口。 在寇府门前守了一天一夜的苏蝉儿,赶忙扑上前。 “寇公子,前些日子小女子在寇府中口不择言,惹怒了公子,特来给公子道歉。” 刘亨见到了苏蝉儿,神色有些复杂,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寇府。 寇季没有再相送,而是盯着府外的苏蝉儿,淡淡的道:“你回去吧。你背后之人想图谋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我既然没有給他回信,那就说明我不会答应跟他做交易。 你就算在这里守到死,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丢下了这句话,寇季准备转身离开。 苏蝉儿又上前了一步,急忙道:“寇公子,可否给小女子一个机会,让小女子跟您说几句话。” 寇季摇了摇头,背负双手,进了府内。 任凭苏蝉儿如何呼喊,他也没有搭理。 苏蝉儿对他前倨后恭,皆因赵元俨的命令。 她已经彻底变成了赵元俨手里的一个工具,早已没有了寇季最初见她的时候的那一股子灵动劲。 寇季懒得跟一个工具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0章 寇季的高招 寇季回到府里没多久。 寇忠喜滋滋的到了四君园,对寇季道:“小少爷,张元和鱼游回府了。” 寇季大喜,“快叫他们到偏厅等着。” 张元、鱼游回府,他跟青塘、甘州回鹘两部的马匹交易,就能提上日程。 此前他跟寇忠二人,从安子罗以及他的随从口中,已经摸清了一些青塘、甘州回鹘的底细。 但是二人并没有主动找上门,去跟青塘、甘州回鹘两部的使节,磋商马匹交易的事情。 寇季的身份,是朝中重臣,他若是找青塘、甘州回鹘两部的使节磋商马匹交易的事情,必然会被两部使节当成官方性质的马匹交易。 到时候朝廷的佑马监若是听到了风声,插手进来,反而会坏了寇季的谋划。 所以寇季才会召张元入京,打算把购买马匹的事情,交给张元、寇忠二人去负责。 寇忠离开了四君园,带着张元、鱼游二人到了偏厅。 寇季在他们到了偏厅没多久以后,也出现在了偏厅。 张元、鱼游二人赶忙起身向寇季施礼。 “小人张元……” “鱼游……” “见过小少爷……” 寇季笑呵呵的打量了一眼鱼游,满意的点头道:“伤势都养好了?” 鱼游对寇季深深一礼,道:“多亏小少爷出手,我才能保全性命。” 寇季笑道:“没事就好……都坐吧。” 坐定以后,寇季开诚布公的道:“你们二人在保州待了不少日子,保州的情况你们肯定了解,也知道保州缺马。 我急急召你二人回来,也是为了马的事情。” 张元听到了寇季的话,只等寇季吩咐。 倒是鱼游多嘴问了一句,“不知道您打算让我二人做什么?” 寇季笑道:“当然是购马……我跟寇忠二人已经查探过了,目前能买马给我们,且不会阉割的,只有青塘人和回鹘人。” 寇季之所以说回鹘,而不是甘州回鹘,那是因为在西域诸地中,不止有甘州回鹘,还有沙州回鹘,以及一些流散在西域各地的回鹘人。 只要愿意买给寇季良马,无论是那个部分的回鹘,寇季都愿意接触一下。 鱼游闻言愣了愣。 他还以为寇季准备让他二人去盗马、偷马。 毕竟,他以前也帮朝廷弄过一批马,且不是用正经手段弄得。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以为,寇季打算派他们去干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却没料到,寇季居然让他们走正途,去贩马。 张元倒没有鱼游那么多心思,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他开口问道:“小少爷,您打算让我们怎么从青塘人手里购马?” 寇季笑道:“在你们回来之前,我已经和寇忠打探过了,青塘、回鹘各部,手里的马匹众多。他们选在缺布匹、盐,一些小部族,还会需要一些茶砖。 我打算让寇忠帮你们提供这些东西,由你们去跟青塘、回鹘各部接触,从他们手里购回马匹。” 张元若有所思的道:“小少爷您不打算出面?” 寇季摇头笑道:“我不能出面,我若出面,性质可就变了。届时购回了马匹,少不了要被朝廷瓜分一二。” 张元点点头。 鱼游却苦着脸道:“这里面似乎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寇季摇头道:“这你就错了……你的任务,恰恰是最重要的。你不仅要保证张元在西域购买马匹的时候的安危,还得负责把马匹安全的送回到保州去。” 鱼游愣愣的道:“这……单凭我一个人,恐怕很难办到。” 鱼游也算有自知之明。 以他的武艺,保护张元,倒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运送马匹的事情,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 一旦他从西域运送数量过百的马匹进入大宋,必然会被很多人盯上。 首先盯上他的,很有可能就是固守在边陲上的将士们。 他武艺纵然高强,在面对成千上万的将士们的时候,也得死。 寇季笑道:“我会调遣一支巡马卫帮你。” 听到这话,鱼游才缓缓点头,答应了接下这个差事。 有巡马卫帮忙,他对运送马匹的事情,到有了几分把握。 别人不了解巡马卫,只当他们是一群整日里骑着马四处晃荡老家伙们,可鱼游却了解巡马卫。 那可是一群从数万将士中挑选出来的精兵。 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可战斗力却远比一般的将士要强。 鱼游可是亲眼见到过,一伙百人的偷马贼,被一支仅有十人的巡马卫小队,阵斩于马下。 寇季见鱼游答应了,满意的笑道:“近些日子,各部的使节已经相继到了汴京城,你们二人速速动身,跟那些使节们接触一下,尽快达成购马的交易。 布匹、盐、茶的问题,你们不需要担心。 他们能提供多少马,我们就能给他们多少布匹、盐、茶。” 张元、鱼游二人重重的点头。 寇季笑了笑,继续道:“此外,在跟他们达成了马匹交易以后,你们还可以想他们购买羊毛、棉花等物。” 张元、鱼游一脸茫然。 唯有寇忠,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了一丝灿烂的笑容,“小少爷这一手,老仆佩服。” 寇季淡然一笑。 张元、鱼游依旧一脸茫然。 寇忠笑着提醒了二人一句,“小少爷刚在城外营造了几处纺织作坊,羊毛、棉花,皆在可纺之列。” 张元二人愕然瞪大眼。 张元失声叫道:“用他们的羊毛、棉花纺织出的布匹,换取他们手里的马匹?” 寇季点头笑道:“他们若是提供的羊毛、棉花足够多……我在换取了他们手里的马匹以后,还能获利不少。” “嘶……” 张元、鱼游二人皆对视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二人又不是什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羊毛的价值和布匹的价值差距有多大,他二人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寇季这一招,不可谓不高。 用青塘人、回鹘人手里的羊毛、棉花,纺织成布匹,换取他们手里的马匹。 中间仅仅多了一道工序。 可寇季买马,就相当于没花钱。 不仅不用花钱,而且还会盈利不少。 就相当于是青塘人、回鹘人给寇季又送马又送钱的。 寇季见二人陷入到震惊中,就笑眯眯的道:“如何?” 鱼游神色复杂的道:“青塘人和回鹘人知道了真相以后,恐怕会恨死你。” 寇季淡然笑道:“等他们知道真相的时候,我早已换到了足够的马。” 张元跟鱼游的想法不同,他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沉思了许久,道:“小少爷,您若是准许小人一直待在青塘等地,小人一定想办法让所有的青塘人、回鹘人,帮咱们牧马、放羊、种棉花。” 寇季眉头一挑,盯着张元,沉默不语。 他不得不承认,张元的提议,让他有些心动。 若是张元能让所有的青塘人、回鹘人从马背上下来,帮他牧马、放羊、种棉花,那他以后就再也不用为马匹的问题担心,大宋以后也不需要因为缺马的问题担心。 更重要的是,角厮啰这位青塘雄主,也会被扼杀在摇篮里,青塘人不会再崛起,也不会在以后成为大宋的威胁。 也许三代以后,青塘、甘州等地,将会被同化,被纳入到大宋的版图之中。 可以说张元的提议,好处颇多。 但是正因为提出这个提议的是张元,所以寇季不得不多考虑一下。 张元的破坏力有多强大,翻一翻西夏立国以后,西夏和大宋的战事,就不难知道。 如此一位破坏力极强的人物,若是到了青塘,没能影响到青塘人、回鹘人,反而被他们影响的话,必然会成为大宋的祸患。 寇季可不想亲手培育出一个对手,跟自己作对。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眼下我们可青塘、甘州回鹘的马匹交易还没有开始,现在谈这个话题,有点为时过早。 况且角厮啰也算是一位人物,他能眼看着你去教唆他的族人牧马、放羊、种棉花? 而且你并未到过青塘、甘州等地,并不了解当地的民情。 冒然去做这种事,很有可能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张元听到寇季这话,神色一黯,“小人明白……” 寇季点点头,摆手道:“下去歇息吧。歇息一日,明日开始干活。” 寇忠、张元、鱼游三人齐齐应答了一声,退出了偏厅。 翌日。 张元在府上支取了一些钱财,又从府上挑选了两个机灵的随从,出去接触那些各部使节。 张元在各部使节们中间晃荡了三五日。 就回到了府上,向寇季禀报他的成果。 四君园内。 书房里。 寇季侧躺在椅子上,刘亨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旁,张元躬身站在寇季面前。 “小少爷,小人近些日子跟那些番邦使节接触,发现马匹的生意,并不好做。” 张元恭敬的说。 寇季疑问道:“怎么讲?” 张元沉声道:“他们似乎知道我们大宋缺马,所以马匹的要价特别高。布匹、盐、茶,从他们手里换取一些劣马,倒是容易。 但是想换取他们手里的良马,却很难。” 寇季微微皱眉道:“事不可为?” 张元摇头道:“那倒也不是,他们手里的良马也能换取,只是他们只要铁。” 寇季眉头一挑,沉声道:“只要铁?!” 张元重重的点头。 寇季沉吟道:“铁不能给他们……可是不给他们铁的话,他们也不会把良马给我们……只会给我们一些劣马……可我们要劣马有什么用?” 寇季沉吟再三,询问张元道:“他们没说,其他的东西也不能换良马吗?” 张元摇头。 寇季皱眉道:“难道就没办法弄到他们的良马?” 张元低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寇季眉头一挑,“怎么讲?” 张元道:“小人得知了他们只要铁以后,就知道了直接从他们手里交易良马不成,所以小人就换了一个交易的法子。 小人向他们收购羊毛、棉花,高价收购羊毛、棉花 但是小人让他们必须用良马来帮我们把羊毛运回来。 他们答应了。” 寇季微微一愣,摇头笑道:“我还以为他们真的油盐不进,没料到他们只是在耍小聪明而已。棉花等物在西域,价值不高,羊毛更是不值一钱。 他们大概觉得,这些不值钱的东西,高价卖给我们,趁机能把良马的价值抬高许多,让他们大赚一笔。” 张元点点头道:“小人觉得,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寇季笑道:“他们以为我们是傻子啊。” 刘亨冷不丁的在一旁插嘴说了一句,“这样的傻子,做一做也挺好的。” 寇季点头笑道:“不错,这样的傻子做一做也挺好的。” 寇季笑着说完以后,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番,盯着张元,语重心长的道:“张元啊,以后跟我说话,别大喘气,不然会死人的。” 张元脸上的笑意一僵,赶忙道:“小人知错了……” 寇季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摆手道:“下去做事吧。记得尽快跟那些各部使节,达成交易。最好尽快派人去他们的部族,把我们的马牵回来。 此事办的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小人明白……” 张元答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张元走后,刘亨不咸不淡的道:“你这属下还不赖。” 寇季笑着道:“能唯我寇府所用的,自然没有庸人。” 刘亨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寇季盯着刘亨,沉吟道:“近几日你天天往我府上跑,跑来也不说话,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你有何要事,你也不说。” 刘亨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不知道说什么……” 寇季笑眯眯的瞥了刘亨一眼,“那就等你什么时候知道说什么了,再说。” 顿了顿,寇季假装想起了什么事情,笑着说道:“近几日那个青塘的姑娘,没有再烦你吧?” 刘亨一愣,心里五味杂陈的低声说道:“没有……” 寇季点头道:“那就好……不过就算她找上门烦你,你也不必在意。前两天我撞见了安子罗,安子罗说他妹妹在汴京城里闹腾的厉害,他打算派人提前把他妹妹送回青塘。 听说……以后再也不带她来大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1章 购马之事,尘埃落定 刘亨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色。 他结结巴巴的道:“她要……要被送回去……” 寇季盯着刘亨笑道:“嗯……要被送回去,以后不来了。” 刘亨咬牙道:“怎么能如此,眼下还没有到年节,他们还没有朝见官家,怎么能回去。” 寇季幽幽的道:“安子罗的妹妹只是来汴京城游玩的,又不是使节,为什么不能回去。” “那也不行……” 刘亨脱口而出。 见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慌忙侧开脸颊,不让寇季看到他的脸。 寇季笑道:“在意人家?” 刘亨头也不回的慌张道:“怎么……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意一个疯丫头……不可能……” 寇季笑眯眯的道:“说的也是,你刘亨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是个人物。区区藩女,如何配得上你?” 刘亨听到寇季这话,也不知道怎么了,开口就反驳道:“我算什么人物,在汴京城里,比我厉害的人多如牛毛,比我官爵高的更是数不胜数。 人家也不是什么藩女,在我大宋,人家是使节,到了青塘,人家是一帐女主。 我若到了青塘,只怕还不如人家呢……” 刘亨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看到了寇季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 刘亨见自己掩饰不下去,只能垂下头,低声道:“好吧……我承认,我承认我对她有些好感……” 说完这话,刘亨又猛然抬起头,解释道:“但仅仅只有一些好感而已,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什么。”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早在几日之前,刘亨前来找他的时候,他就看出了刘亨对安子罗的妹妹有意。 如若不然,刘亨还能任由安子罗的妹妹在自己身上撒泼? 换成旁人,恐怕早就被刘亨抓紧皇城司的地牢里,十八般刑具伺候上了。 只是刘亨自己,在他面前诸般掩饰,寇季也不好拆穿。 只等刘亨自己忍不住表露出来。 他之前派人送去给安子罗的信中,也没有让安子罗约束他的妹妹。 只是告诉安子罗,入宫朝见的规矩颇多,安子罗第一次以青塘使节的身份入宫,一些礼仪需要学习一下。 他会派人过去帮助安子罗,让安子罗一众人学习一下入宫朝见的礼仪,避免闹出笑话,让人小瞧了青塘。 安子罗对此很上心。 青塘刚刚平定,急需大宋这个宗主国的承认。 只要大宋承认了青塘如今的疆土、地位,青塘赞普角厮啰就能进一步获得大宋的册封,并且能借此跟大宋更加深入的展开贸易往来。 借着大宋丰富的物力、财力,让青塘发展的更好。 所以任何有关于青塘名誉的问题,安子罗都在乎。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寇季派去了嬷嬷教授青塘人礼仪的时候,安子罗约束了所有人,留在了驿站内学习礼仪。 寇季借此,间接的达到了约束安子罗妹妹的目的。 为的,就是逼出刘亨心里的真心话。 寇季见刘亨还有解释下去的意思,就笑道:“好了,不用解释了……你的心思我明白。” 刘亨愣愣的盯着寇季,将信将疑的问道:“真明白?” 寇季点头笑道:“我可是过来人。” 刘亨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那倒也是……” 寇季笑眯眯的道:“你喜欢她……” 刘亨瞪起眼,惊叫道:“什么喜欢……四哥,你别胡说,我只是对她有好感,谈不上喜欢。” 寇季笑道:“汴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数以千计,也没见你对谁有好感。大宋朝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也没见你对谁有好感。唯独对一个青塘女子有好感,你说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刘亨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说道:“近两年来,对你频频示好的女子不少,其中更不乏大家闺秀,可你对人家不理不睬。反倒是安子罗的妹妹,对你喊打喊杀,你却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人家。 你说,这是不是喜欢?” 刘亨心中扑通扑通跳,嘴上略显笨拙的道:“真的是……喜欢?” “你心意表露的如此明显,还能作假?” 寇季坦然说道。 刘亨脸颊上微微浮起了两团红晕。 他越想寇季的话,越觉得有理。 “那我去找她……” 刘亨脸色微红,认真的说。 他随有些羞涩,却没露出什么小女儿的姿态。 寇季摆手笑道:“去吧……” 刘亨点点头,抬头挺胸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盯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 刘亨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寇季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寇季希望刘亨和安子罗的妹妹能够开花结果。 刘亨走后,寇季没有出门,在四君园陪着向嫣一起,查看了一下寇府的账本,盘点了一下寇府一年的收获。 寇府家大业大,寇准不理寇府的事务,寇季就得跟向嫣一起,打理府上的一些生意、田产。 到了年底的时候,必须核算一下各铺面的生意、田产的收支情况。 府上各大管事的办事能力,也得审核一番。 能者上,庸者下。 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唯有如此,才能让寇府的家业继续繁荣下去。 事实上如今寇府的家业,大多都是向嫣在打理,寇季顶多帮向嫣打打下手。 当然了,寇季之所以待在府上不出去,不是因为他咸鱼。 而是因为他在等张元的消息。 仅仅过了两日。 张元再次找上了寇。 书房里。 张元激动的道:“小少爷,小人跟那些藩属的使节们谈妥了。按照他们提出的交易方法,咱们第一批交易的马匹数量,有一万多匹,其中上好的良马一千五百匹,良马两千五百匹。” 由不得张元不激动,一万匹马中,能充作战马的马匹,足足有四千匹,皆是精良战马。 寇季可以借此让四千步卒变成四千轻骑兵,也可以借此将两千步卒变成精骑兵。 剩下的六千匹马质量虽然一般,但是贩卖到了大宋以后,发卖到民间,一样可以获利。 青塘人、回鹘人虽然提高了良马的价格,但是质量一般的马匹的价格却没有提高,不仅没有提高,反而还降低了一些。 大概是觉得,碰上张元这种高价收购羊毛、棉花的冤大头,不能一次坑惨,要留着慢慢坑。 张元原以为,寇季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却没料到,寇季非但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皱起了眉头。 张元脸上激动的神色一僵,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少爷,您不满意?” 寇季拧着眉头道:“还是太少……” 张元愕然道:“还少?” 寇季看向张元道:“从青塘、甘州等地,把马运送到保州,不能经过东平路、西平路。所以马匹要运送到保州,就得绕道。 绕道运马的话,一来一去,要耗费数月。 一年运送三次,就撑死了。 一次运送四千匹良马,一年三次就是一万两千匹。 三年就是三万六千匹。 三万六千匹,太少……” 张元愣愣的盯着寇季。 在他的认知里,三万六千匹的良马,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毕竟,朝廷诸多马监加起来,也未必能够一次性抽调出三万六千匹的良马。 就这,寇季还嫌少? 至于寇季所说的,马匹运送的时候,不能经过东平路、西平路,张元倒是能够理解。 东平路、西平路,刚刚收复不久,两路辖下的诸州、诸县,皆是归附的西夏人和迁移过去的百姓们在混住。 龙蛇混杂。 难保他们不会拉起一支队伍,在马匹运送的途中抢马。 除了当地百姓的威胁以外,还要防止被调防到长城沿线的诸军抢夺。 所以运马从东平路、西平路经过,是不可取的。 虽说东平路、西平路,是青塘、甘州,同往保州最近的道路,但为了保证马匹安全的运送到保州,必须绕开他们。 寇季长叹了一声,见张元愣在原地,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猜到了张元心里在想什么。 但他并没有帮张元解惑的打算,而是开口吩咐道:“既然要购马,那就放开手脚去购。从各部使节手里,只能得到四千匹良马。到了青塘、甘州等地以后,你们可以想办法从其他小部族手里,再购买一些良马。 有各部使节带头,那些小部族必然会跟我们做生意,卖马给我们。” 张元暗自心惊,觉得寇季胃口太大,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若是各藩属知道了我们从小部族手里购马,出手阻止呢?” 寇季瞪眼道:“怕人阻止,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买一批马,往出运一批,积少成多不会吗?难道那些藩属还敢领兵打进我们大宋,从我们手里把马要回去?” 张元赶忙道:“小人倒不是没有办法,小人只是害怕惹出麻烦,回头小少爷您责罚小人。” 寇季没好气的道:“能有什么麻烦,就算有麻烦,自有我顶着。你只要能把好马给我弄回来,闹出多大的乱子,我都会帮你兜底。” 张元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正,拱手道:“有小少爷这句话,小人就放心了。请小少爷放心,小人一定会帮小少爷弄到足额的好马。” 寇季点点头,“下去找寇忠,让他帮你们准备好东西,即刻启程。既然已经跟各部使节达成了交易,那就尽快去把我们的马弄回来,避免他们出现反复。” “小人明白。” 张元退出了寇季的书房,找到寇忠,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寇忠给了张元一卷文书,告诉张元,寇府用来交换马匹的一应物品,已经运到了毗邻青塘的西宁州一座仓库里。 张元只需要拿着文书,到了西宁州以后,直接可以从仓库里提走一应物品。 此外,寇忠还告诉张元,只要西宁州的边军守将不换人,以后张元要的一应物品,他都会派人送到西宁州。 西宁州的边军守将,原是曹玮的麾下。 曹玮调任入京以后,原西宁州守将,也跟着调任入京,在禁军中担任了一军军头。 现西宁州边军守将,是朱能以前在永兴军中的心腹之一。 寇忠只是派人拿了一封朱能的亲笔信,给了西宁州边军守将,西宁州边军守将,立马腾出了两个存放军械的仓库给寇府用。 至于军中的监军,在寇准、寇季两位重臣的震慑下,屁都不敢放一个,任由寇府在西宁州折腾。 张元拿上了文书以后,立马去找各部使节。 跟那些使节们商谈了一番后,让他们各自派出了一些人手,随同他一起踏上了前往西宁州的道路。 张元离开汴京城没多久。 鱼游领着一群巡马卫的汉子,押解着一车车的货物,也踏上了前往西宁州的道路。 寇季得到了张元、鱼游皆赶往西宁州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 张元此人有多大的能力,寇季比任何人都清楚。 别说让他去贩马了,就算让他潜伏到西域去,背地里搅动风雨,谋划一片基业,他也能办到。 所以张元负责跟青塘人、回鹘人交易马匹,他十分放心。 至于鱼游运送马匹的事情,他也放心。 以鱼游的本事,率领着一千的能征善战的巡马卫,在青塘、甘州回鹘大军不出的情况下,他们足以在西域横行。 马匹运送到了大宋以后,有西宁州的边军照应着,敢抢的人也不多。 马匹从西宁州运送到保州一路上的文书,寇季会帮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 马匹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 寇季就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城外的锻铁作坊。 锻铁作坊的高炉已经起了两座,运送回来的铁矿石、石炭,也已经做完了前期处理。 铁矿石已经变成了铁锭。 石炭也被烧制成了焦炭。 只等开炉炼铁成钢。 开炉的这一日,守在城外瑞圣庄的工部主事,派人告知了寇季一声。 寇季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带着慕崇、钱乐、孟惟钟三人,到了瑞圣庄。 到了庄外,还没进去,就看到了李谘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慕崇三人见此,大惊失色。 寇季盯着气势十足冲过来的李谘,冷冷的一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2章 别有用心的李谘 李谘在瑞圣庄锻铁作坊开炉的时候赶过来,八成是为了锻铁作坊铁料的问题。 盐铁一直是官营。 李谘掌管的三司,管理的就是盐铁。 瑞圣庄上的锻铁作坊,避开了三司,大炼钢铁,李谘必然会过来过问。 寇季早有所料。 慕崇、钱乐二人见到了李谘,脸色都不太好看。 慕崇捧着肚子,对身旁的寇季苦着脸道:“李三司怕是冲着锻铁作坊来的……” 钱乐苦着一张胖脸,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有三司干涉的话,咱们的锻铁作坊想要开炉,怕是不容易。” “那可未必……” 孟惟仲老神在在的说了一句。 丝毫没有因为李谘的出现,赶到惧怕。 慕崇微微瞪起眼,看向孟惟仲,“孟老弟……你还真是心大……” 钱乐赞同的点点头。 孟惟仲不咸不淡的道:“我们又不是锻铁作坊的大东家,怕什么?李三司要真有本事把咱们锻铁作坊的大东家拉下马,我认栽,此前投在锻铁作坊里面的钱财,我可以一分都不要。” 慕崇、钱乐二人一愣,眼中微微一亮。 钱乐瞬间挂上了一张笑脸,乐呵呵的道:“孟兄言之有理啊。我们还有大东家……” 有大东家在背后撑腰,慕崇、钱乐二人一瞬间就不怕李谘了。 陈敬等人只听懂了慕崇三人话里的一点点意思,知道瑞圣庄上还有一个背景身后的大东家。 至于大东家是谁,他们到听不出来。 他们看向寇季,想从寇季身上找出一个答案,却见寇季一点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只是站在那儿静静的等着李谘。 李谘一行人到了以后,走到了寇季面前。 李谘盯着寇季冷冷的道:“听说你们庄子上的人在锻铁?” 寇季淡然的盯着李谘道:“什么叫我们庄子上的人在锻铁?饭可以多吃,话却不能乱讲。庄子是皇家的庄子,跟我们可没有什么关系。 庄子上的人干什么,那也是皇家的事情。” 流民们安置之所,是从皇庄里划拨出来的。 目前内庭也没有决定,要把这块地方分给百姓,所以尚未立契。 瑞圣庄目前占据的土地,仍旧是皇家的土地。 就算瑞圣庄要成庄,那也是皇庄,不是谁私人的地方。 李谘想给寇季一个下马威,却没料到被寇季硬顶了回来,心中暗恼,咬压道:“就算庄子是皇家的庄子,可里面的人,却不是皇家的人。” 寇季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一样,一脸愕然的看向李谘,道:“世人皆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庄子是皇家的,庄子里住的也是皇家的百姓。他们视官家如父,如何算不上是皇家人?” 李谘一时语塞,想不出辩解寇季的话,便瞪起眼道:“本官不想跟你逞口舌之利,本官就问你,里面的人是不是在锻铁?” 寇季点头道:“是……” 李谘见寇季承认了,冷笑道:“是就对了……本官乃三司使,掌朝廷盐铁,本官从没有批复过准许这个庄子上的百姓们锻铁的公文。 这个庄子上的百姓们现在锻铁,违背了朝廷律法。 本官现在要将一干人等,尽数抓捕。” 说完这话,李谘的目光又落在了慕崇三人身上,冷哼道:“帮着庄子上锻铁的贼人提供铁料的一应奸商,也在抓捕之列。” 慕崇三人并没有惧怕李谘的威胁,他们对视了一眼,平淡的看着李谘。 李谘见此,心中暗骂了一声。 不知死活。 寇季盯着李谘,淡然笑道:“李三司在跟我讲笑话?” 李谘瞪起眼,喝道:“本官遵的是朝廷的律法,私营盐铁,就是违法,违法了,本官就得抓。难道你觉得朝廷的律法也是个笑话?” 寇季一点儿也不在乎李谘声厉俱色的喝斥,反而一脸好奇的道:“三司有抓人的权力?” 不等李谘开口,寇季就自顾自的道:“三司就算查到了有人违法,也的上报给内庭,由内庭裁定以后,再交由刑部抓人吧? 就算不用经过内庭,那也得派人报知给刑部,由刑部抓人吧?” 李谘听到这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当然知道了三司无权抓人,可此事要是交给了刑部,刑部会不会抓人还是问题。 李谘盯着寇季,咬牙切齿的道:“谁都知道你和刑部尚书王相交好,他若是袒护你,本官如何惩治你等私营之罪?” 寇季乐了,好笑的道:“王公处事若有偏袒,你只管去弹劾他啊?至于他会不会徇私,那还是没发生的事情,没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有用吗?” 李谘心中气结,却不好发作,他咬牙道:“好……犯罪之人,本官可以等到呈报给内庭以后,由内庭下令,让刑部抓人。 但是本官作为三司的主官,有权查封天下私营盐铁的作坊。 现在,本官要查封庄子上的锻铁作坊。 这总没问题吧?” 不等寇季搭话,李谘冷冷的对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查封此地一应锻铁作坊!” 李谘带来的那些三司的官员、小吏们,立马要冲进瑞圣庄上,查封锻铁作坊。 陈敬、王田升等一众老者,挡在了他们身前。 三司的官员、小吏们,不敢硬冲。 王云升在三司碰瓷的事情,才过去不久,他们现在碰见年长的人挡路,难免有些投鼠忌器。 一个个回过头,一脸尴尬的看向李谘。 李谘眼中闪过一道怒色,当即就要下令让那些官员、小吏强冲。 却听寇季淡淡的声音响起。 “李三司,在你派人查封庄子上的锻铁作坊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李谘刚要张嘴吩咐三司的官员、小吏们,听到了寇季的话,他回过头,盯着寇季冷冷的道:“什么问题?莫非你要阻拦我三司查封庄子上的锻铁作坊?” 寇季摇摇头,淡然道:“我只是想问李三司,在查封庄子上的锻铁作坊前,有没有做好承担妨碍工部政务,以及私自查抄天家产业的罪责?” 李谘心头一跳,目光从寇季身上挪开,往瑞圣庄里的高炉上瞥了两眼。 莫非,瑞圣庄上的锻铁作坊,又有官家的份子? 若是有官家的份子,那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自从官家抗住了百官弹劾,坐实了一字交子铺大东家的身份以后,天家不与民争利的这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算是破了。 有官家护着,李谘还真不好动瑞圣庄的锻铁作坊。 李谘瞪着寇季,咬牙质问道:“庄子上的锻铁作坊,有官家的份子?” 寇季缓缓点头。 李谘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既然庄子上的锻铁作坊有官家的份子,那我三司可以装作没看见庄子上的锻铁。 但你也别太得意。 本官有的是法子,让你这锻铁作坊办不下去。” “我们走!” 李谘对着那些三司的官员、小吏喝了一句。 三司官员、小吏们闻言,赶忙跟着李谘,离开了此地。 李谘来的快,去的也快。 处事虎头蛇尾的,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朝中重臣。 陈敬、慕崇等人心中暗笑,都觉得李谘这个三司使,恐怕做不长。 唯有寇季盯着李谘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谘今日的行为,看着像是找茬。 可寇季觉得,李谘并不是来找茬的,更像是威胁、提醒。 以李谘的身份,办这种事情,完全没必要自己出面,他完全可以派遣三司副使,又或者辖下的官员过来。 没必要自己赤膊上阵,自讨没趣,还丢了面子。 所以他此次亲自出面,必然带有其他的目的。 寇季若是猜测的没错的话,必然跟赵元俨有关。 也唯有赵元俨,才能让这位朝中重臣,舍下脸面,亲自过来威胁、提醒寇季。 赵元俨要威胁他的目的是什么,寇季大致也能猜出来。 无非是为了铸钱的模板。 “交易不成,就改威胁了吗?” 寇季盯着李谘一行人消失的地方,低语了一句。 慕崇耳尖,听到了寇季的低语,凑上前,疑问道:“什么威胁?” 寇季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朝中的事务,与你无关,少打听。” 慕崇干巴巴一笑,不再多问。 “走!去锻铁作坊看看。” 寇季吩咐了一句,陈敬等人带着寇季一行,到了庄子里的锻铁作坊。 锻铁作坊距离百姓们居住的地方很远,距离纺织作坊也远。 纺织作放有一半挨着五丈河南岸。 锻铁作坊则在五丈河的北岸。 河上有一道桥梁,许久之前朝廷营造的。 过了桥,两座高高的高炉,出现在寇季眼前。 寇府的匠人带着百姓们,正在忙碌。 见到了寇季出现以后,纷纷停下施礼。 寇季勉励了他们几句,让他们继续做工。 到了高炉旁边的时候,毕昇带着一帮子工部官员迎到了寇季身前。 “上官!” 毕昇等人齐齐施礼。 寇季望着高炉,问道:“如何了?” 毕昇恭敬的道:“只等上官一声令下,下官等人就能带着匠人们一起开炉炼制新铁。” 寇季点点头,“那就让匠人们开始吧。” 毕昇吩咐了一个小吏去传令,他带着寇季到了高炉不远处的一座棚子里坐下。 坐定以后。 匠人们引领着百姓,开始锻铁。 一车车的焦炭、一车车的铁胚,运送到了高炉前。 大火一瞬间燃起。 一车车的焦炭、铁胚,开始入炉。 寇季等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高炉锻铁,毕昇、慕崇等人都没见过,所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 寇季却对此没有多少兴趣。 在看到了匠人们顺利开炉以后,他就开始跟毕昇攀谈。 “在工部待的可还习惯?” 毕昇在寇季的呼唤声中,目光从高炉上撤下来,面对着寇季笑道:“有点不太习惯……工部的琐事有点繁杂,没有闲暇的时间研究手艺。” 寇季低声笑道:“回有的……” 毕昇点点头,没有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在了高炉上。 高炉炼钢的过程,足足持续了数个时辰。 寇季等人就静静的等了数个时辰。 直到钢水流出的时候,锻铁作坊里的官员、匠人、百姓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雀跃的呼喊。 寇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钢水的出现,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钢,跨时代的产物。 大宋朝注定会因为钢的出现,发生巨大的改变。 偏偏,满朝文武中,重视它的人没几个。 也没有几个人在意它的价值。 似乎它就是寻常的铁一般。 唯一重视它、在意它的,只有寇季一人。 以后但凡跟它有关的事情,注定要被寇季掌控。 寇季一直等到了浇筑出的钢锭冷却,检查了钢锭的质量以后,才满意的离开了锻铁作坊。 在离开之前,他将府上所有懂得炼钢的匠人、以及懂得修建高炉的匠人们,集中在了一起,跟他们签订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契约。 一个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契约。 但凡透露炼钢技艺出去,又或者帮别人修建了炼钢的高炉,他们将会承受他们承受不起的代价。 对此,匠人们并没有反感。 他们的炼钢手艺,是寇季传授的。 寇季作为这一项手艺的开创者,有资格要求他们不外传这一项技艺。 这是匠人行业自古传承下来的规矩。 寇季愿意把手艺传给他们,让他们借着手艺,套一口饭吃,就是一种厚赐了,所以寇季在手艺传承上,如何约束他们,他们都会答应。 寇季回到府里的时候,明月已经爬上了枝头,但他们并没有歇息下。 而是换上了朝服,挂上了那一面宫内并没有收回的入宫腰牌,匆匆赶进了皇宫。 到了皇宫,经过了通禀以后,一路到了资事堂。 见到了正在熬夜批阅奏折的寇准以后,他赶忙开口道:“祖父,我要调遣虎字军入京!” 寇准丢下了手里的朱笔,板起脸,瞪了寇季一眼,喝斥道:“规矩呢?” 寇季一愣,赶忙拱手道:“见过祖父。” 寇准脸色缓和了几分,对寇季摆摆手。 寇季走到了寇准面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3章 食物链…… 寇准面前的桌上,除了堆积如山的奏折以外,还有一碗粥、两碟子小菜。 寇准把放着粥、小菜的盘子,推到了寇季面前。 “吃了吧……” 寇准随口说了一句,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寇季盯着面前的盘子,有些发愣。 寇准批阅了一封奏折,见寇季没有动作,微微抬起头,诧异的道:“怎么不吃呢?粥是用官燕做的,味道还不错,绿菜在冬日里可是稀罕物。 你平日里嘴不是挺馋的吗?” 寇季心里暖暖的,难得寇准在百忙之中,还能记得他有嘴馋的习惯。 寇季目光盯着盘子里的绿菜,苦笑道:“这可是祖父您的晚膳,我若吃了,您吃什么?” 寇准愕然的看着寇季,“老夫再让御膳房做一份啊。” 寇季哑然一笑,觉得自己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那就等御膳房把祖父的晚膳做好,我们一起吃吧。” 寇准思量了一下,点头道:“说起来,老夫有好些日子没陪着你一起吃饭了。” 寇准对身后的宦官吩咐了一声。 宦官退出了资事堂,没过多久以后,便有宫娥送上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晚膳,到了寇准祖孙二人面前。 寇准找了个空桌,让宦官们把饭菜端着放在了空桌上。 祖孙二人相对而坐,开始用膳。 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祖孙二人沉默着吃完饭。 寇准放下了筷子,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以后,才开口道:“老夫刚才听你说,你要调遣天子亲军入京?” 寇季坐在寇准对面,笑道:“不错……” 寇准放下了茶杯,沉吟道:“天子亲军只是你和官家的玩闹之举,放在保州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调遣入京?” 寇季淡然笑道:“他们顶着天子亲军的名头,自然得出来见一见人。若是一味的蛰居在保州,别人恐怕会跟您一样,会认为天子亲军是我和官家的玩闹之举。” 寇准意外的看向寇季,道:“听你的意思,天子亲军现在已经练出了几分模样?” 寇季笑着点头。 寇准沉吟了片刻,摇头道:“就算练出了几分模样,也很难在汴京城里立足。须知,他们一旦入京,必然会被汴京城里的所有人关注。 届时,他们的一切将会被满朝文武翻出来。 官家帮他们争取的那些粮饷,是私底下进行的。 一旦他们入京,那么他们拿着跟禁军中上四军粮饷等同的事情,就会被挖出来。 满朝文武知道了此事,肯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 势必会让他们跟上四军对垒,看一看他们是不是有资格配得上这一份丰厚的粮饷。 你觉得他们现在能打得过禁军上四军?” 不等寇季开口,寇准就继续摇着头道:“龙神二卫,固守汴京城多年,已经糜烂到不堪入目的地步了。虽说朱能担任了指挥使以后,整顿了一番。 但是仍旧不堪。 虎字军对上了他们,倒是能有几分胜算。 可是对上了常年被调遣外出厮杀的天武、捧日两军,那可就难了。 天武、捧日两军中,不乏厮杀多年的悍卒、猛将。 虎字军那些没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嫩卒,对上了他们,恐怕能被吓破胆。” 寇准怕寇季冒然调遣虎字军入京,被打击到自闭,所以方方面面都替他考虑了一番。 寇准的担忧,寇季自然想过。 但寇季调遣虎字军入京,另有谋划,自然不会因为虎字军会遭到强敌,就放弃这个想法。 寇季笑道:“祖父,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他们已经操练了半年有余,拉到战场上去,或许还有所欠缺。但是跟天武、捧日两军操练一番,还是可以的。 若是他们连跟天武、捧日两军操练的勇气也没有,那还不如趁早解散了。 免得白白浪费钱粮。”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微微一愣,疑问道:“你不怕他们败了?百官弹劾你和官家?收回他们丰厚的粮饷?” 寇季认真的道:“想要练出强军,这是必经的过程。他们若是有本事,那就吃肉喝酒。若是没本事,那活该吃糠咽菜。 至于百官们的弹劾,我不在乎,相信官家也不会在乎。 大宋现在需要强军,能征善战,能顶得住一切压力的强军。 为了练出强军,浪费些钱财不算什么,挨一些骂,也不算什么。 只要我宋字大旗能飘扬在燕云十六州上,就算是受再大的磨难,再大的屈辱,我和官家也能忍受。” “不错!” 赵祯不知道何时已经进入到了资事堂内,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到寇准祖孙二人面前,郑重的道:“寇季所说的,跟朕心中所想一样。 只要我宋字大旗,能飘扬在燕云十六州上。 朕就算被百官们唾骂,也能泰然处之。” 寇季的话,赵祯刚才在进门的时候,听的清清楚楚。 听到寇季口中提到,让宋字大旗飘扬在燕云十六州上,赵祯觉得十分提气。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觉得他睡觉也能笑醒。 他祖父、父亲,一辈子也没能完成的事情,被他完成了,他怎么会不兴奋,不激动? 至于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要敷出多少,赵祯都可以接受。 挨骂什么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寇准、寇季祖孙二人见到了赵祯,赶忙起身施礼。 “老臣(臣)参见官家!” 赵祯上前,拖住了寇准,对他们二人道:“不必多礼。” 寇准缓缓直起身,目光在寇季、赵祯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二,沉声道:“既然你二人都这么认为,那老夫就下令枢密院,让他们出一份调遣文书。” 顿了顿,寇准看向寇季道:“若是他们持着兵刃入京的话,还需要虎符。” 寇季点点头,道:“当然得持着兵刃入京,没有兵刃,如何算得上是兵马?” 寇准点点头,沉吟再三,盯着寇季和赵祯,又道:“你二人可想清楚了,一旦老夫的手书送到枢密院,此事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寇季没有言语,直接对着寇准拱手一礼,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的自己的态度。 赵祯思量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应该效仿一下寇季,刚拱起手。 寇准摆手道:“不用了……老夫马上给你们写手书。” 寇准回到了桌前,取了一张撰写公文用的澄心堂纸,写了一份调遣的手书,让宦官去传到枢密院。 枢密院接到了寇准的命令后,自会出具调兵文书,以及虎符。 依照大宋的军制,枢密院拥有调遣天下兵马作战,指挥作战的权力,同时掌控着调兵的虎符。 但是枢密院却没有统兵的权力。 统兵的权力,在三衙。 以往碰见了战事,皆是枢密院拟定作战计划,出具调动兵力的文书、虎符,由三衙出将领,统领兵马。 但虎字军的情况有些特殊。 枢密院有权出具调动文书,但是掌控权却在赵祯手里。 其实赵祯不经过枢密院,也能调动天子亲军入京。 但是考虑到一路上可能会遇到麻烦,所以寇季才特地请枢密院出了一份文书。 寇准的手书送出去以后。 对寇季、赵祯二人长叹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好自为之。” 寇季、赵祯二人对视了一眼。 寇季对寇准拱了拱手。 寇季、赵祯退出了资事堂。 出了资事堂。 赵祯拉着寇季到了他平日里歇息的偏殿里,询问寇季,“你突然调遣虎字军入京做什么?” 寇季笑眯眯的道:“秘密?” 赵祯愣愣的问,“连朕也不能知道吗?” 寇季沉吟了一下,盯着赵祯笑道:“官家要是想知道的话,臣也不会隐瞒。” 赵祯思量了一下,摇头笑道:“那朕还是不问了……若是朕一时没忍住,说了出去,恐怕会坏了你的谋划。” 赵祯挺直了腰板,板着脸,认真的对寇季道:“你是朕的心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朕相信你。”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的看向赵祯,狐疑的道:“官家……您……” 寇季抬起手,指了指脑袋。 言外之意,问赵祯是不是有毛病? 赵祯一瞬间绷不住了,脸一耷拉,苦笑道:“朕脑子没毛病……” 寇季疑惑的道:“那你……” 赵祯坦言道:“朕近些日子在看太祖、太宗二人的起居注,里面提到了一些御下的手段,朕就想试试。” 寇季斜着眼看向赵祯,脸色有点难看。 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收我当下人? “官家,有刀吗?” 寇季阴沉着脸问。 赵祯疑惑道:“要刀做什么?割发明志吗?” “不……割袍断义……” 寇季认真的说。 赵祯脸上浮起了一丝苦涩,“朕知道你不会被朕的这些小手段吓唬住,就试一试而已。你至于跟朕割袍断义吗? 朕就你这么一个朋友。 你若跟朕割袍断义了,朕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寇季左右瞧了一眼,见陈琳并不在殿中,也没有躲在那个角落偷看,就扑到赵祯身前,凶巴巴的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却要收我当仆人。我不跟你割袍断义,跟谁割袍断义?” 赵祯态度诚恳的道:“朕错了……” 寇季长叹了一声,突然跟赵祯拉开了距离,感慨道:“其实官家也没错……您是君,我是臣。我天生就是您的仆人,您这么对我,也是应该的。” 赵祯听到这话,心头一慌,赶忙摆手道:“朕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朕一直拿你当亲兄长看待。如若不然,朕也不会学着刘亨一样,喊你一声四哥。” 寇季心中冷笑。 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了? 嘴上却叹气道:“官家千万别这么说,您我君臣有别。若是让旁人听见你这话,臣恐怕要掉脑袋的。” 赵祯听到这话,心里更慌了,叹气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朕?总不能像是李先生那样,打朕板子吧?” 见寇季不言语。 赵祯心里长叹了一声。 “朕去给你取板子?” 寇季见赵祯真有取板子的架势,顿时知道火候到了,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道:“臣就跟官家开一个玩笑,官家不必当真。” 赵祯心里松了一口气,道:“那朕叫你一声四哥,你敢答应吗?” 寇季笑道:“那你叫吧。” 赵祯咧嘴笑道:“四哥!” “哎……哎呦……哎呦……松手!” 寇季刚准备享受一下皇帝把自己当兄长的感觉,一只瘦的只剩下了骨头的手,就探入到了他腰间,在他腰间的软肉上狠狠的掐了两圈。 寇季疼的跳脚,躲开了陈琳的持续攻击以后,怒目瞪着他。 陈琳这老货,总是神出鬼没的。 刚才寇季仔细的在偏殿里寻找了一番,没有找到这老货的踪迹。 没想到这老货又一次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他身旁。 陈琳盯着寇季,冷冷的道:“咱家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你又不守规矩了。你是先帝的子嗣吗?身上留着皇室的血液吗? 也敢跟官家称兄道弟,你配吗?” 赵祯见此,赶忙帮寇季开脱道:“是朕自己非要叫的,跟寇季无关,陈大伴就不要责怪寇季了。” 寇季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对赵祯道:“官家,陈琳陈公公已经年迈,依照宫里的规矩,也到了放出宫返乡的时候了。 陈公公为皇家操劳多年,如今年迈了,也该回去享享清福了。 难道官家忍心看着陈公公如此年迈,还为你奔波操劳吗?” 寇季嘴上说着为陈琳好的话,心里却恨不得弄死陈琳。 死太监,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掐吗? 赵祯听到这话,侧头看向陈琳,若有所思。 陈琳见此,有些慌了,“官家,您可不能听信寇季的妖言。奴婢家中已无父母,也无妻儿,族中更没有血亲。出了宫,奴婢可就变成一个孤寡老人了。” 赵祯见陈琳慌了神,赶忙道:“朕已经习惯了陈大伴你陪着,换了旁人,朕恐怕不会习惯。朕只是在想,你已经年迈了,朕是不是应该少给你添点差事,让你轻松轻松。” 陈琳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见赵祯在侧头考虑,还真以为赵祯不打算顾及他多年陪伴的情分,打算让他出宫。 陈琳冲着赵祯深深一礼道:“官家能爱护奴婢,奴婢心里感激万分。至于奴婢身上的差事,奴婢还能办妥当。 等奴婢什么时候办不妥当了,再告诉官家,官家再为奴婢减少差事也不迟。”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点头。 陈琳见此,咧嘴一笑。 回过身看到了寇季以后,怒容满面。 寇季则一脸风轻云淡。 寇季意外的发现。 他、陈琳、赵祯三人,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食物链。 陈琳能为难他,他能为难赵祯,赵祯又能为难陈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4章 釜底抽薪 “启禀官家,臣还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寇季拱了拱手,在陈琳吃人的目光中,退出偏殿。 赵祯抬起手,想要挽留,却见寇季迈着大步子出了偏殿,丝毫没有多留的意思,就只能缓缓收回手。 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赵祯迟疑道:“朕果然错了吗?” 陈琳抱着拂尘,认真的道:“官家没有错,错在奴婢,错在寇季,跟官家无关。” 赵祯失声一笑,指着陈琳道:“你就会哄朕开心。” 陈琳神情认真的道:“奴婢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赵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寇季出了偏殿,一路垂着脑袋,出了东华门。 到了东华门外,才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在偏殿里的时候,寇季看着轻松,其实心里很沉重。 赵祯今日一番无心的试探,看似是玩笑之举,却让寇季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感觉。 赵祯是谁? 当今官家。 真龙天子。 而他寇季,只是赵祯的臣子。 赵祯年幼的时候,他跟赵祯称兄道弟的也没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赵祯好哄、好骗。 纵然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赵祯的事情,赵祯也不会计较。 可如今赵祯明显已经长大,心智在逐渐的成熟。 已经开始学习起了帝王之术。 并且已经逐渐的开始应用起来。 那么寇季就有必要考虑一下,以后对待赵祯的态度。 以后在公开场合,私底下,必须用两种态度,对待赵祯。 就像是他对待自己的祖父寇准一样。 在朝堂上的时候,寇准是太师、是总摄国政,他在面对寇准的时候,不能以孙儿的身份面对,而是必须用下官的身份。 在府上,或者在私底下的时候,他在面对寇准的时候,就必须用孙儿的身份,而非下官。 分清公私,这是为官一个必经的过程。 也是每个官员必修的课程。 寇季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就必须学会分清楚。 回到了府上,寇季换下了官服,洗漱了一番以后,就歇下了。 此后几日。 汴京城里风平浪静。 枢密院在接到了寇准的手书以后,立马出具的调兵文书,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保州。 虎字军从保州到汴京城,还需要一段时日。 能赶在年节之前,到达汴京城,需要全速行军。 兵马调度,不仅仅是单纯的兵马调动。 一应的军需,也需要跟着一起调动。 虎字军的兵马虽然不多,但是军需却有些庞大,要跟着虎字军一起调动的话,需要好些时日。 在虎字军没有到达汴京城之前,寇季只需要静静的炼钢即可。 寇季谋划少府监、将作监的权力,需要借助虎字军。 寇季没有出门,有人却找上了门。 刘亨耷拉着脑袋走进寇府的时候,寇季一脸意外。 迎着刘亨到了寇府偏厅以后,寇季狐疑的打量着有些黯然伤神的刘亨,“你怎么了?” 寇季嘴上问着关切的话,心里却在猜想。 难道是刘亨和安子罗的妹妹感情出了问题。 刘亨仰起头,盯着寇季,长叹一口气。 “哎……” “别唉声叹气的,说说,怎么回事。” 寇季瞪着眼睛问。 刘亨瞥向寇季,瓮声瓮气的道:“我想娶妻……” 寇季挑着眉头,意外道:“安子罗的妹妹?” 刘亨点头。 “你们两个发展的这么快?” 虽然知道刘亨和安子罗的妹妹互生了情愫,但寇季却没料到,二人居然在数天之内,就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寇季看向刘亨又道:“这可是好事,你为何会唉声叹气呢?” 刘亨神色黯然,“我告诉了我爹,但是我爹不同意。” 寇季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刘美不同意这桩婚事,在寇季意料之中。 安子罗的妹妹,只是一个藩女,即便是她有一个了不起的兄长,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份。 刘亨跟她成婚,并没有任何益处。 在这个做什么事情都得讲求利害关系的汴京城内。 没有任何利益可图的婚姻,很难有结果。 “我找个时间,去劝劝你爹?” 寇季提议。 刘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若是因为刘美的反对,拆开了一桩好姻缘,那对刘亨而言,是一种伤害。 刘亨语气坚定的道:“不用,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解决。” 寇季闻言,不再多问。 刘亨心里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寇季也就不好再插手。 但刘亨一旦因为婚事的问题跟刘美闹僵了,寇季也不会袖手旁边。 刘亨陪着寇季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事务,然后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寇季在刘亨走后,喃喃自语,“这小子遇上了麻烦,特意跑到了寇府,却没请我出手帮忙,八成是为了寻求一个心里上的安慰。 但愿刘美能网开一面,成全了这桩婚事,不然到时候少不了要闹腾一番。” 寇季自己嘀咕了一会儿,招来了府上的管事,让他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刘府的动向。 一旦刘亨遇到了麻烦,他必然会果断出手。 刘亨离开了寇府没多久以后。 慕崇、钱乐、孟惟仲三人到了寇府。 慕崇一见到寇季,焦急的道:“寇工部,大事不妙啊。” 寇季请三人到了寇府的偏厅里坐下。 坐定以后。 寇季疑问道:“什么大事不妙?” 慕崇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躁不安的道:“锻铁作坊出问题了?” 寇季一愣,挑起了眉头,“高炉出问题了?” 慕崇提到了锻铁作坊出了问题,寇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高炉。 慕崇苦着脸道:“高炉倒是没有问题……是铁料出了问题。” “铁料?” “对,铁料。” 钱乐神色凝重的接过了慕崇的话茬,道:“三司下发了文书,严查民间私自倒卖铁料的事情,最先遭殃的就是我们。 那些背地里倒卖铁料给我们的官员,被三司查处的干干净净。 三司不仅查处了倒卖铁料给我们的官员,连那些私底下倒卖铁料的商贩,也查处了一番。 并且放出话,说谁敢倒卖一块铁料给我们,三司就砸了谁的饭碗,要了谁的命。 如今大宋上上下下倒卖铁料的人,畏惧我们,如同畏惧虎狼啊。” 孟惟仲脸色难看的道:“我们三人派出去了上百波人去收购铁料,收购到的铁料不足百斤。如今锻铁作坊里的铁料,只够作坊里的三日用的。” “三日以后,作坊里的锻铁高炉,怕是要熄火了。” 慕崇急忙道:“若仅仅熄火一两天的话,那我们也能承受。可三司若是一直针对我们,那我们锻铁的高炉,可就白建了,锻铁的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钱乐点头道:“没有了锻铁的生意,明年开春以后,单凭纺织作坊里的盈利,不足以养活城外那么多的百姓啊。” “要不……你找咱们锻铁作坊的大东家给说说?” “……” 三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堆。 看样子是真急了。 说完话以后,三个人有期盼的眼神看着寇季。 他们很期盼寇季能够请出锻铁作坊的大东家,好好的收拾一番三司使李谘,然后保护着锻铁作坊顺风顺水的发展下去。 寇季早料到了李谘会出招。 也料到了李谘会采取什么方式。 毕竟,李谘的话已经放出来了,若是不做点什么,那就对不起他的身份。 所以在听到了三人的话以后。 寇季淡然笑道:“既然作坊里的铁料不够,那就先停下。让匠人们带着百姓们,继续营造屋舍。之前我们营造的屋舍,只是为了应急。 如今既然已经安顿下来了,也得为以后考虑。 为了能留住他们,让他们扎根在汴京城外,我们有必要帮他们重新营造屋舍。” 慕崇听到这话,脸上的苦涩更浓,“眼看锻铁作坊都快办不下去了,还营造屋舍做什么?浪费钱财啊?” 钱乐、孟惟仲点头附和。 寇季斜眼盯着他们三人,“谁给你们说锻铁作坊办不下去了?” 慕崇三人一愣。 慕崇盯着寇季道:“三司已经不允许那些商贩们倒卖铁料给我们,没有了铁料,我们拿什么继续锻铁?” 寇季淡然道:“此事我自有谋算,到了年后,一定会有足够的铁料供给锻铁作坊用。” 慕崇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有些为难的点点头。 寇季见他们似乎不信,就继续道:“若是到了年后,锻铁作坊依然没有足够的铁料供应,我可以允许你们撤出锻铁作坊的份子。 并且,之前你们在安置流民时候的花费,以及营造锻铁作坊时候的花费,我可以一并补偿给你们。” 慕崇三人听到这话,一脸难以置信。 从他们认识寇季到现在,一直是寇季压榨着他们出钱,寇季很少拿出足够的钱财支撑场面。 如今寇季答应了补偿他们钱财,他们到有点反应不过来。 难道寇季吃错药了? 那不可能啊。 以他们对寇季的了解,寇季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的。 难道到了年后,此事真的会有转机? 三个人思量着寇季的话,却没有作声。 答应了寇季的话,就等于答应了寇季的条件。 若是到了年后,锻铁作坊的铁料问题真的有了转机,寇季若是借此把他们清出了锻铁作坊,那他们岂不是错过了一桩赚钱的买卖? 不答应寇季的话,那到了年后,锻铁作坊的铁料问题没有转机的话,那他们之前砸进锻铁作坊里的钱财,可就真的大了水漂了。 所以三个人默契的选择了不做声。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等到了年后,看锻铁作坊的铁料问题是否能解决,再定。 寇季看出了三人的小心思,却没有戳破,也没有逼着他们做决定。 陪着慕崇三人坐了以后后,就把他们送走了。 慕崇三人走后。 寇季一个人坐在偏厅里思量。 “釜底抽薪……” 寇季低语了一句。 李谘用的是釜底抽薪的法子。 断了瑞圣庄上的铁料获取的路子,让瑞圣庄上的锻铁做法没办法开工。 借此逼迫着寇季,向他认错,然后再恭敬的把铸铁模板送到赵元俨府上。 只是,寇季既然料到了李谘会用什么法子对付自己,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意。 “且让你们猖狂几日……等到虎字军入京以后,再收拾你们。” “……” 等待虎字军入京的日子是漫长的。 但是年节却不等人。 在城外的瑞圣庄熄火三日后。 年节也近了。 朝廷开始清算一年的收支。 清算完了以后,将汇总的数额,报给内庭。 内庭派人核查,确认无误以后。 衙门即可封衙,官员们可以休年假。 距离除夕还有十五日的时候。 朝廷的各大衙门,皆封了衙。 寇准却没有回府,依旧留在宫里。 府上依旧只有寇季、向嫣两个主人。 距离除夕十日的时候。 寇季的便宜父亲寇礼,带着他那一群妻妾,到了汴京城。 比起往年,寇礼的妻妾群又壮大了几分。 当寇礼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踏进寇府的时候。 寇季果断带着向嫣、寇忠等人,躲到了城外的瑞圣园。 只是寇季刚到了城外没多久。 有人就找上了他。 寇季在瑞圣庄上,正陪着庄子上的孩童玩耍,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旁。 一个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走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见到了她,随手把手里的糕点散给了围着他的孩子们,对着妇人躬身一礼。 “见过乔姨娘……” 前来找他的妇人,正是寇礼的妻妾乔氏。 乔氏还没有开口,她身边的丫鬟仰着头道:“大少爷,夫人如今已经扶正,已经是老爷的妻室,您应该称呼夫人一声娘才对。” 寇季缓缓直起身,瞥了那个丫鬟一眼。 年龄不大,十六岁左右。 口齿倒是伶俐。 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收的。 敢这么跟他说话,应该很受宠。 只是…… 有些没规矩。 寇季盯着丫鬟,微微眯起眼。 乔氏见此,心头一跳,赶忙对身旁的丫鬟喝斥道:“没规矩的东西,见了大少爷,还不施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5章 寇府添丁 丫鬟闻言,赶忙垂下头。 “婢子见过大少爷……” 寇季看也没看丫鬟一眼,对着乔氏淡然道:“模样倒是俊俏,口齿也伶俐,只是有点没有规矩……” 乔氏闻言,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替丫鬟开脱,“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没读过书,更不识礼,你别为难她。” 寇季淡然笑道:“我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会去为难一个丫头。” 乔氏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却听寇季又道:“只是寇府,终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府上迎来送往的皆是达官显贵。若是让他们瞧见了我寇府的仆人没有规矩,会看轻我寇府。 姨娘既然说这丫头没读过书,不识礼。 那我就找人好好调教调教她,避免她以后出去了,丢了我寇府的言面。” 寇季一席话说完,乔氏脸色大变。 不等她开口,寇季沉声喝了一声。 “寇忠!” 寇忠听到了呼喊,从不远处的房内小跑着到了寇季面前。 “老仆在呢。” 寇季瞥了那个跟随在乔氏身旁的丫鬟一眼,淡淡的吩咐道:“府上新收的丫鬟不懂规矩,你带下去找人教教……” 寇忠答应了一声,不需要寇季指明,他也知道是乔姨娘身边的丫鬟。 丫鬟见到寇忠面无表情的靠近自己,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丝恐惧,下意识躲在了乔姨娘身后。 她刚才开口指摘寇季,也是为了讨乔姨娘欢心。 如今撞上了硬茬,自然要躲在乔姨娘身边寻求庇护。 她平日里在府上帮着乔姨娘立威的时候,也是这般做的。 只是她平日里惹上的,都是那些寇礼的姬妾,今日惹上的,却是寇季…… 寇忠走到了丫鬟近前,伸出了苍老的手,准备带走丫鬟。 “等……等等……” 乔氏伸长了胳膊,挡在了丫鬟身前,脸色难看的道:“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回?” 寇忠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恭顺的对乔姨娘一礼,“还请小娘子不要为难老仆,府上有府上的规矩,若是府上的仆人丫鬟们坏了规矩,不受惩罚,那岂不乱了套了。老仆身为府上的管事,也没办法给老爷交代。” 寇忠口中‘老爷’二字咬的极重。 乔氏心中又臊又恼,脸色犹如锅底一般黑。 寇忠抬出了寇准,又扣下了一大顶帽子。 丫鬟,保不住了。 但她心里其实也没多在意。 毕竟,丫鬟跟了她不到半载,没多少主仆情分。 她犯不着为了这个丫鬟,跟寇府两个真正当家作主的人闹僵。 她之所以把这个丫鬟带在身边,也是见这丫鬟生的伶俐,平日里能帮着她管束那些寇礼新收的姬妾,许多她不方便说的话,丫鬟可以帮她说。 她出面维护丫鬟,一是为了维护她在仆人、丫鬟们心中的形象,二是为了试探一番。 若是能讨几分脸面,以后她在寇府的地位,也会随之上升。 若是讨不到几分脸面,那也无关紧要。 她之所以又臊又恼,是因为寇忠对她的称呼。 小娘子。 在大宋朝,小娘子指的是已婚的年轻妇人,以及妾室。 有句骂人的话,叫做‘小娘养的’,其中的小娘,指的就是妾室、后妈。 寇忠唤她一声小娘子,说明在寇忠心里,她仍旧是一个妾室。 即便寇礼已经扶正了她…… 寇忠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寇准、寇季的态度。 她怎能不臊? 怎能不恼? 但纵然她再臊、再恼,也无何奈何。 寇忠伸出手,抓住了躲在乔氏身后的丫鬟。 丫鬟大声呼救,乔氏却置若罔闻。 只是黑着脸盯着寇季。 乔氏盯着寇季,咬牙道:“我好歹是你的姨娘……” 寇季盯着她,平静的道:“对……只是姨娘……” 乔氏脸色又难看了三分。 寇季是在告诉她,不论她是否被寇礼扶正,在寇季心里,她一直是个姨娘,永远也没有成为娘的可能性。 寇季见乔氏盯着自己脸色难看,沉默不语,开口问道:“你找我,有何要事?” 经过寇季的提醒,乔氏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你成婚的时候,过于匆忙,我和你爹都没能赶回来。如今回府了,自然要见一见你们一对新人。” 寇季早就料到了乔氏此行的目的,也想好了推辞,所以在乔氏开口以后,他淡然的道:“嫣儿这几日偶感风寒,不便见人。若是把病气过给了你们,反倒不美。 等过些日子,嫣儿病情回转的时候,我自然会带她回府。” 寇季的推辞之语,乔氏如何听不出来。 只是寇季不愿意回府,她也不好强迫,只能讪讪笑道:“那就等嫣儿病情好些了……再见……” 寇季点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 乔氏急忙喊住了寇季。 寇季略微一愣,脚下一顿,缓缓回身,意外的道:“还有事?” 乔氏站在原地,咬着牙,犹豫了很久,道:“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哦?” 寇季从乔氏的神色判断,她接下来提到的事情,恐怕比刚才说的事情更重要。 乔氏捏着手里的手绢,踌躇道:“今年……府上添丁了……” 乔氏越说,声音越想,目光还不自觉的在寇季身上打量,观察寇季的神色。 “添丁?” 寇季又是一愣。 他又不是棒槌,怎么可能听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 经过了寇礼一年辛勤的耕耘,他多了个弟弟,或者妹妹而已。 同父异母的那种。 这么大的事情,他到现在也没收到一点风声。 看来寇礼是有意隐瞒了此事,打算借着年节再告诉他。 寇季瞥向乔氏,面无表情的问道:“几口?” 乔氏见寇季脸上看不出喜怒,心里有些慌乱,低声道:“两女……一男……” 依照古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乔氏应该把男孩摆在前面说,可她却反其道而行之。 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寇季心知肚明。 寇季眯起眼,盯着乔氏道:“你怕我伤害他?” 乔氏心中的慌乱瞬间摆在了脸上,她急忙摆手道:“没……没有……” 寇季打量着她的神色,沉吟道:“男孩是你生的吧?” 在寇季的印象里,乔氏虽然屡屡在他手里吃瘪,可很少会流露出慌乱的神色。 如今她为了向寇季讲明府上添丁的事,露出了慌乱的神色,那就说明,府上添丁她也有贡献。 而且很有可能是最重要的那个……男丁。 乔氏听到了寇季的话,浑身一颤,嘴皮子哆嗦着道:“是……” 寇季沉吟了一二,道:“既然是你生的,那就留在身边好好养着吧。” 乔氏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 寇季这话,已经表明了他对待那个未曾谋面的弟弟的态度。 不反感,但也不喜爱。 “至于他的身份,那得交给我祖父定夺……” 乔氏刚放松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按理说,乔氏给寇礼生的儿子,是在寇礼过继给寇准以后。 入族谱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写到寇准名下。 只是寇准允不允许他名下多出一个孙儿,那就得看寇准的心思。 若是寇准不允许,那么寇季那个便宜弟弟纵然已经被写到了族谱里,写到了寇准名下,恐怕也待不安稳。 “大郎……” 乔氏急忙开口。 见寇季挑起了眉头,立马意识到,寇季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赶忙转变称呼道:“季儿,你能不能帮川儿说说好话……” 听到乔氏这话,寇季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 乔氏大概是怕寇准不喜欢名下多出一个孙儿,把她的儿子踢出他名下。 以寇准的身份地位,他若是把乔氏的儿子踢出了名下,那乔氏的儿子,大致上就等于被踢出了寇氏族谱。 到时候她的儿子,无论是从仕,还是从农,都会被人看轻。 寇季神色古怪的看着乔氏,道:“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生出这种心思的。” 乔氏低声道:“我见汴京城里的那些达官显贵家中……” “不必说了……” 乔氏的话还没说完,寇季就打断了她。 汴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为了争名逐利,漠视亲情的事情,屡见不鲜。 乔氏先后三次进京,从那些豪门姬妾的口中听到过不少漠视亲情的事情。 所以事情落到了她头上,她自然得往这方面想。 更何况,她还见识过寇季处理胡庆的手段。 自然而然的觉得,寇季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毕竟,胡庆自从进了刑部大牢以后,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的踪迹。 若不是他每隔三个月,给他的娘亲写一封信,证明自己还活着。 乔氏等人恐怕都要怀疑,寇季是不是暗中已经杀死了胡庆。 寇季盯着乔氏,淡淡的道:“无论如何,你的孩子都是寇氏血脉,寇氏之人,没有人会伤害他。你也不需要把我和我祖父想的那么无情。 他既然已经入了族谱,那就是我寇氏之人。” 乔氏听到了寇季的话,难以置信的道:“真……真的?” 寇季没有过多解释,淡然道:“你若不信,当我没说。” 以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犯不着给乔氏说话。 乔氏的儿子,在不在寇准名下,其实对他并没有多少影响。 他更不在乎乔氏的儿子长大以后跟他争夺家产之类的事情。 因为等乔氏的儿子长大以后,恐怕连跟他大声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乔氏见寇季不像是在说假话,心里放松了不少。 正准备跟寇季多谈。 却见寇季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她身前。 乔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乔氏神色复杂的攀上了马车,回了汴京城。 寇季则回到了自己在瑞圣庄上居住的小院。 站在小院门口,寇季回望汴京城。 心中有一些想法。 他觉得,他有必要找自己的便宜父亲寇礼,好好谈谈。 此后几日。 寇季一直待在汴京城外。 直到,寇准派人召他回府的时候,他才带着向嫣,回到了府上。 寇府平日里冷冷清清的。 今年年节时分却显得格外的热闹。 寇季一进府门,就看到了他的便宜父亲寇礼,穿着绫罗绸缎,大腹便便的在府上转悠。 见到了机灵的丫鬟、仆人们向自己施礼,就忍不住从袖口掏出一枚枚铜钱,赏给他们。 丫鬟、仆人们拿了赏钱,自然高兴,府上的气氛也变得热闹了许多。 寇季牵着向嫣刚进府,就看到了寇礼派赏钱的举动。 向嫣诧异的盯着寇礼,尴尬的回头看着寇季,“这是……爹?” 寇礼的做派,像极了一个暴发户。 平日里这一类人,向嫣都懒得拿正眼瞧。 如今自己公公是这般模样,向嫣真的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寇季强忍着把寇礼变成灵位的冲动,淡淡的对向嫣道:“就当没看见……我们从后门回府……” 向嫣果断点头,赞同了寇季的说法。 二人回身,眼尖的寇礼就看到了他们。 寇礼高喊了一声,“季儿,还不过来见过为父。” 寇季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带着向嫣迎上前。 “孩儿见过爹……” 寇季到了寇礼面前,躬身一礼。 向嫣跟着一礼,轻声道:“儿媳见过公公……” 寇礼瞥了一眼向嫣,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随后看向寇季,板着脸道:“成婚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等为父入京以后,再做定夺呢?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寇季垂着头,翻了个白眼,淡然道:“要不……孩儿先请示一下祖父,再回答您的问题?” 寇礼老脸一红,道:“那……那倒不用……以后再有大事,一定要跟为父商量,为父也好帮你把把关。” 寇礼还想仗着自己升官了,在寇季面前耍耍威风,找找当爹的感觉。 然而,寇季搬出了寇准,他立马怂。 “孩儿记下了……” “说起来,你祖父的眼光确实高明,帮你找了一房好妻室,以后你二人记得,一定要……” “……” 寇礼长篇大论的给寇季讲了许多道理。 讲累了以后,脸上才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从怀中取出了两块金饼,递到了寇季、向嫣面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6章 命运中的雷州 新娘子初次见公婆,见面礼总是不能避免。 只是两个大金饼子递到面前,明显有些俗气。 向嫣瞥向了寇季。 似乎在问寇季接不接。 寇季对着寇礼淡然笑道:“爹,还没到年节,现在发压岁钱,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寇礼瞪起眼,喝道:“什么压岁钱,这是见面礼?” 说完这话,寇礼强硬的把一个金饼塞到了寇季手里,又面带笑容的把另一个金饼递给了向嫣。 向嫣拿着金饼,道了一声谢。 寇季拿着金饼,有些踌躇。 寇礼见此,不咸不淡的道:“为父如今有钱,给你你就拿着吧。” 寇礼误会了寇季,以为寇季觉得他还是当初那般穷困潦倒的时候,不愿意拿金饼。 于是就开口说了一句。 然而。 他又哪里知道,寇季心里根本不在乎他是否穷困潦倒。 寇季只是觉得这东西……忒俗。 寇礼见寇季仍然拿着金饼不做声。 轻咳了一声。 “为父今年得了三百两金,赏给你的那点,不算什么,等到了除夕夜,还有……” 得了三百两黄金的贿赂,就得了呗。 你那骄傲的语气算是怎么回事? 合着贪污也是一种骄傲? 寇季见他犹豫了半天,寇礼也没有意识到自己送出的见面礼有多俗,就黯然了一口气,收下了金饼。 寇季抬起头,撞上了向嫣投过来的目光。 嘴角皆挂起了苦笑。 “走……到正堂,你祖父正在等着我们。” 寇礼见寇季收起了金饼,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说。 寇季点头,对门外的人吩咐了一声,让他们抬着两个大箱子,进了府内。 寇礼见到了两个大箱子,有些好奇,疑问道:“什么东西?” 寇季敷衍了一句,“没什么……” 他立马吩咐着人,抬着箱子准备送去府库。 寇礼却生出了好奇心,非要拦下,看看箱子里装着什么。 “打开,让为父瞧瞧……” 寇季干笑道:“还是不看了吧?” 寇礼立马瞪起眼,趾高气扬的道:“有什么是为父不能看的?” 寇季见寇礼执意要看,也就不再阻拦。 “打开吧……” 寇季吩咐了一声。 抬箱子的仆人们开始解开箱子上面的绳索。 绳索落地。 箱子开启。 一道耀眼的光芒,晃的寇礼有些晕晕乎乎的。 箱子里摆满了金锭,明晃晃、金灿灿,一个个大小一致,码的整整齐齐。 寇礼强吞了一口唾沫,颤声道:“哪儿……哪儿来的……” 寇季淡然笑道:“近几个月赚的……” “另一个箱子也是?” “嗯……” 寇礼一瞬间臊的涨红了脸颊,以袖掩面,逃离了此地。 刚才他气势十足的赏给了寇季、向嫣一人一块金饼。 觉得二人拿了金饼,心里一定会感动的一塌糊涂。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金饼可是稀罕物。 却没料到。 瞬间被打脸。 打的那叫一个生疼。 他怎能不臊? 他视若珍宝的金饼,在寇季、向嫣眼里,不过是寻常不过的阿堵物罢了,他哪还有脸继续待下去。 寇季见寇礼逃了,让人合上了箱子的盖子,吧嗒着嘴,感叹道:“说了别看的……非要看……” 向嫣橫了寇季一眼,娇嗔道:“你这般对爹……他会生气的。若是他请出了家法,你也不好受。” 寇季失笑道:“他要真能当着祖父的面,请出家法,惩处我……” 那我还真有可能会高看他一眼…… 后半句话,寇季没说出口。 有些忤逆不孝之嫌。 没必要说出来,让人抓住话柄。 但作为寇季的枕边人,向嫣自然懂得寇季的心思。 她凑到了寇季身边,低声道:“他好歹是爹……你得对他恭敬一些,不然传出去了有损你的名声。” 寇季以前在华州的遭遇,向嫣多多少少了解过一些。 知道寇季跟寇礼相处的时间不长,谈不上有多浓厚的父子感情。 但即便如此,她也的提醒提醒寇季,让寇季对寇礼态度好一些。 寇季知道向嫣是为自己好,所以就没有反驳向嫣的话。 回身吩咐了身后的仆人们,抬着箱子放进寇府的两个库房以后,寇季就带着向嫣入了正堂。 之所以吩咐仆人们将箱子里的钱财分两个库房放,那是因为那些钱财,不全是寇季的。 那些钱财皆是交子铺近三个月的获利,其中有一大部分是赵祯的。 寇季派人询问过陈琳,是否送入内库。 却被陈琳拒绝了。 陈琳告知寇季,内库并不安全。 官家的钱若是入了内库,难免被人取用。 所以就让他暂时放在寇府。 寇季知道陈琳口中取用内库钱财的人是谁。 他没有资敌的打算,所以就答应了陈琳的要求,在府上另设了一库,专门帮赵祯存放钱财。 为了防止寇季盗用里面的钱财,陈琳还特地派遣了两个老掉牙的宦官,在库房门口守着。 交子铺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了寇季等人的预料。 仅仅开张两个多月,存进交子铺的钱财,就超过了两千万贯。 其中,江宁府交子铺,贡献了近六百万贯。 蜀中交子铺贡献了近三百万贯。 剩下的,则是汴京城里的交子铺贡献的。 可能是因为皇家的名头,许多商人信赖皇家的名头,所以把钱存进了交子铺。 也可能是因为正逢年节,许多商人们要返乡过年,又怕贼人惦记,所以才把钱存进了交子铺,仅仅带着一张张轻便的交子返乡。 当然了,寇季、刘亨、曹佾三人,相继给交子铺贡献了不少存款。 万象楼的红利,城外纺织作坊第八批、第九批布料贩卖出去的红利,相继都存入了交子铺。 此外,三人还将手上的铜钱,也一并存入到了交子铺中。 总而言之,交子铺的发展,超过了寇季的预期,但也在掌控之中。 为了交子铺存钱的安全问题,以及以后的发展问题。 有关于交子铺真正库房设立的位置,以及交子铺再一次推广开设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 寇季近些日子,就在盘算此事。 寇季想着交子铺真正库房设立的位置的问题,步入到了寇府正堂。 在向嫣的提醒下,缓缓回神。 正堂内。 寇准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首,手里捧着一碗清茶,抿着嘴品尝着。 寇准整日里忙碌政务,没有时间坐下来细细的去调制茶汤,所以就喜欢上了这清淡的茶水。 “见过祖父……” “见过祖父……” “……” 寇准瞥了二人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马上要到年节了,你们夫妻两个,刻意跑到了城外去,是躲着老夫吗? 是嫌弃老夫老了,多余了。 还是觉得看着老夫这张老脸,碍眼?” 寇季直起身,干笑道:“祖父,我们怎么可能躲着你呢。” 寇准翻了个白眼,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没好气道:“老夫自然知道你在躲谁。可你不应该抛下寇府,躲出去。 须知,你以后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最后一句话,寇准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但是却格外的郑重。 “我明白……” “明白个屁……” 寇季刚笑呵呵的回了一句,寇准就没好气的喝斥了一声。 想起寇礼那个蠢样,寇准心里就有气。 刚升了小小从六品的官,就到他面前显摆? 显摆个屁。 寇季双四品加身,尚且不敢在他面前显摆。 寇礼有什么显摆的? 他吹一口气出去,能吹死一大批六品官。 若不是将寇礼逐出府门,留下寇季,会遭人话柄。 他早就把寇礼扔到广南吃土去了。 寇季跟寇准处久了,自然清楚寇准的脾气。 见寇准语气中似乎对寇礼有抱怨之意,他低声对向嫣说了一句话,让向嫣先下去休息。 然后才凑到了寇准身前,一边帮寇准斟茶,一边问道:“我爹有惹到您了?” 寇准哼哼了一声,道:“你爹又升官了,从六品……” 顿了顿,寇准阴阳怪气的道:“那官威可大了,似乎老夫这个正一品的官,給他提鞋都不配。” 寇季听到这话,哭笑不得。 很明显,寇准这话里有水分。 寇礼真要是敢在寇准面前耍官威,那他就不是寇礼了。 但很明显,寇礼升官以后,在寇准面前显摆过。 不然寇准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寇季笑过以后,道:“我爹刚升官不久,怎么又升官了?” 寇准冷哼了一声,“肯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准备拿你爹做点文章,给我们祖孙添点麻烦。” 寇准目光多毒,如何看不出这点道道。 寇礼不入他的法眼,不入王曾、李迪的法眼。 如何能升官? 寇礼升官的奏折若是递到了内庭,他们三人如何能让他升迁? 必然是背地里有人在作祟。 如今掌管官员升迁调度的衙门,是吏部、三司。 三司在李谘之手、吏部在王钦若之手。 二人已经论为了一丘之貉。 帮寇礼升官,必然是他们的手笔。 寇季听到了寇礼升官的消息以后,心头也闪过了跟寇准同样的念头。 他看向寇准道:“那祖父您觉得,背后之人,打算借用我爹,做什么?” 寇准不屑的道:“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让你爹摊上什么大官司,借着你我出手维护你爹之际,毁坏你我的名声罢了。” 寇季听到了寇准的分析,心中却另有所想。 以他和寇准的身份地位,以及对朝廷的影响,纵然担上了一个徇私的名声,影响也不会太大,根本动摇不了他们的身份地位。 寇季猜测,很有可能是他拒绝了赵元俨的要求,赵元俨在打击报复,逼他就范。 寇季沉吟道:“照您的说法,我爹不久以后,恐怕又要升官吧?” 寇准点头道:“那是当然……以你爹如今的官位,纵然惹上了麻烦,也不需要你我出手相救。” 以寇礼如今的品阶,真要惹上了麻烦。 无需寇准、寇季亲自出手。 无论是寇季传话给曹佾,让曹佾出面。 还是寇准传话给他的那些亲信,让他们出面,都能轻易的解决。 并且,还不会牵扯到他二人身上。 所以赵元俨要谋划他们祖孙,寇礼的官位还得升。 寇礼唯有升到京城,沾染上一些天大的麻烦,才能引出寇季、寇准出手。 寇季心中思量着,嘴上却问道:“那祖父打算如何应对?” 寇准板起脸,道:“老夫……” 寇季等了许久,也没有等见下文。 目光落在寇准身上的时候,见寇准皱着眉头,他疑惑的道:“祖父?” 寇准像是被猛然惊醒,看向了寇季,询问道:“老夫刚说到哪儿了?” 寇季提醒道:“有人算计我爹,祖父您打算如何应对?” 寇准又板起脸,道:“还能如何应对?算计到你我祖孙头上,自然不能轻饶了他们。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解决了你爹这个麻烦。 他若一直在人前晃荡,总有一天会成为你我祖孙的麻烦。” 寇季略微一愣,疑问道:“祖父打算如何解决我爹?” 寇准抚摸着胡须,沉吟道:“老夫打算在大宋的疆土上,找一个犄角旮旯,把你爹扔过去,让他在哪里好好待着。 等你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时候,再让他回来。 只是老夫一时半会想不到合适的地方。” 寇季闻言,脸上浮起了一丝浓浓的笑意,“祖父觉得……雷州如何?” “雷州?” 寇准暗自思量。 寇季笑着道:“雷州地处偏远,人烟稀少。我爹到了雷州,想回来可就难了。想干出政绩,那就更难。想获得好的风评,那也得等他能把雷州那些百姓聚拢在一起才行。 没有政绩分润,没有好的风评。 背后之人就算再怎么谋划,也不好帮他加官进爵。 你我祖孙再碰到他们借此算计,也能轻易的推脱。” 寇准思量着寇季的话,缓缓点头,笑道:“雷州……确实适合你爹……” 见寇准听了自己的话,寇季会心一笑。 他的出现,改变了寇准的命运,寇准不可能再克死雷州。 但是寇礼却必须走一遭雷州,顺应他的天命。 寇礼可没有寇准在朝野间的威信,不可能聚拢起雷州百姓,在雷州干出政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7章 重锤擂鼓 先断了寇礼继续升迁的希望,让别人无法借着官场的手段利用寇礼,然后再谋其他。 祖孙二人有了定计。 相视一笑。 寇准丝毫没有坑以后的愧疚。 寇季也丝毫没有坑爹以后的自责。 似乎……一切本该如此。 可怜的寇礼,丝毫不知道,他被他爹还有他儿子,联手给坑了。 此刻,正躲在房里,以袖掩面,不知道如何再次面对寇季。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机会,在寇季面前展露一下他当爹的本事,却没料到,被光速打脸。 还被那么多人看着。 让他如何再有颜面见寇府上上下下的人。 寇礼躲在了房里,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在乔氏的安慰下,出了房门,到了正堂。 正堂里。 寇府的厨娘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寇准坐在上首。 寇季陪坐在他右侧,向嫣陪坐在寇季下首。 寇礼神色尴尬的进了正堂,对寇季、向嫣干笑了一声,却不敢直视他二人的目光。 施礼过后,寇礼干笑着带着乔氏,坐在了寇准左侧。 见到乔氏坐下,寇准微微皱起了眉头。 乔氏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脸上有些慌张。 寇礼却没看到二人的神色,他一门心思的在暗中打量寇季、向嫣的神情。 生怕他二人脸上露出什么嘲弄的神色。 那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他会活生生羞死。 寇季看着寇礼带着乔氏坐下,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乔氏明显比寇礼聪慧,许多寇礼在意不到、看不到的东西,乔氏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乔氏若不是年轻的时候自己折腾了自己的青春,还真未必能看得上寇礼。 寇季目光落在了乔氏背后,那个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的丫鬟身上的时候,嘴角的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奈。 任谁在快接近双十年华的时候,多一个一丁点大的弟弟,都会无奈。 寇季的目光注意到了那个小娃娃。 寇准自然也注意到了。 寇准目光在小娃娃的襁褓上多看了两眼,淡淡的开口道:“吃饭……” 乔氏听到这话,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她知道,寇准这一关,她算是过了。 寇准看在她为寇府添丁的份上,没有为难她,默认了她成为了寇礼妻室的身份。 但这并不代表,她有资格以寇府女主人的身份处事。 但她也不在乎。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地位,从没有想过去争取寇府的女主人的权力。 有一个身份,她就很满足了。 以后她儿子若是长大了,有他祖父的余威庇佑,有他兄长看护,一定会富贵平安的过一辈子。 一家人围着桌子,无声的吃着饭。 吃完饭以后,收拾了桌子,端上了茶水以后,才开始讲话。 寇准端着茶杯,盯着寇礼,不咸不淡的道:“明年开春以后,你就去知雷州吧……” “雷州?” 寇礼愕然瞪大眼。 雷州是什么地方,那是朝中官员们犯了错,被贬的地方。 人烟稀少。 土地荒芜。 没有多少政绩可以混的。 一般被贬到雷州的官员,一辈子恐怕都要老死在雷州。 “爹……我在京兆府待着好好的,为什么要去雷州?那可是发配罪官的地方?” 寇礼慌忙说着。 寇准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不愿意去雷州,那就去沙门岛好了……” 寇礼一听这话,有些慌了。 雷州那是人烟稀少、土地荒芜,混不到政绩,吃不到好的,穿不到好的,确实不好。 可比起沙门岛,雷州就是人间仙境。 沙门岛那是发配囚犯的地方。 一群罪犯,堆在一座孤岛上,能是什么好地方? 有传言称,在沙门岛上,人吃人,那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寇礼自然不敢去。 寇礼顾不得寇季在一旁,哀嚎道:“爹,孩儿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如此处置孩儿?” 乔氏张了张嘴,想说话。 但没敢说出口。 寇准冷哼了一声,喝道:“因为你蠢!” 寇准黑着脸,摆了摆手,让伺候在正堂里的仆人、丫鬟、寇礼姬妾等人先出去。 然后对着一脸茫然的寇礼继续道:“被人算计了,尚且不知。还沾沾自喜的跑到老夫面前显摆你那小小的六品官位。 以你的风评、以你的政绩,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短短大半年时间内,升任到六品官? 你似季儿那般,干出过什么为国为民,又或者惊天动地的大事吗?” 寇礼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寇准继续道:“没有!一点儿也没有!老夫派人查过你当官以后所有的理政记录,一无是处。你明明一无是处,却屡屡升迁,难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想一想,看看这背后有没有猫腻吗? 又或者来信一封,问一问老夫或者季儿,看看是不是我们帮你升的官? 你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想。 你只是抱着你那从六品的官印,在哪儿沾沾自喜。 然后大肆收受贿赂。” “嘭!” 寇准越说越气,拍桌而起,喝道:“若不是有老夫和季儿威慑,你早就被别人吞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了。” 寇礼听着寇准的话,脸色涨的通红,又羞又恼的小声道:“孩儿……孩儿哪有您说的那么不堪。” 寇准瞪起眼珠子,气的吹着胡子,咬牙道:“你蠢也就罢了,却连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若没有季儿出手帮你,早在天禧三年,老夫就把你逐出府门了。” 寇礼愕然瞪起眼,看向了寇季。 寇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寇准现在讲的,跟寇季打算找寇礼私底下讲的话,差不多。 如今寇准帮他讲了,他也就不需要再开口。 “那吴明吴贤兄弟,蛇鼠一窝,算计了你,把你耍的团团转。到头来,你还不知道被人耍了,把人当成至交。若不是季儿及时出现,拿回了那条犀带。 老夫少不了被人弹劾,而你少不了被老夫逐出府门。” 寇准恼怒的喊着。 寇礼愣愣的道:“那只不过是寻常御赐……” “闭嘴!” 寇准怒喝了一声,“寻常御赐之物?寻常御赐之物,就算你发卖了,老夫能罚你在祠堂跪一个月?” 寇季沉吟了一声,出声道:“那条犀带,乃是太宗当年得了番邦贡品通天犀角,制成的犀带。一共有两条,一条已经跟着太宗进入到了陵寝,另一条就在祖父手里。 内府一直惦记着,担着一些干系。 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御赐之物。” 寇礼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寇准怒甩着袖子,继续喝斥道:“至于你在华州、新平两地任职的时候,干出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的蠢事,老夫都懒得说。” 寇礼依旧张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他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晕乎乎的,像是有霹雳雷电在脑中不断的闪烁。 寇准的一席话,对他打击很大。 一瞬间摧毁了他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大半的认知。 让他难以适应。 寇准见寇礼这般,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重了,便不再喝斥,而是冷哼了一声,道:“让你去雷州,是为了护你,护住寇府。 免得有一日,寇府因为你的牵连,陷入到万劫不复当中。” 说完这句话。 寇准甩了甩袖子,离开了正堂。 寇季在寇准走后,缓缓起身,对着寇礼、乔氏拱了拱手,退出了正堂。 寇礼在正堂里愣了许久许久,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眼中才有了一些神色。 他目光有些呆滞的看向了乔氏,道:“我……真的很蠢?” 乔氏一脸迟疑。 在她心里,寇礼是救她于危难的英雄。 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寇礼以前在汴京城里的种种愚蠢的作为。 寇礼之前在汴京城干的蠢事,闹的满城皆知。 早在她第一次到汴京城的时候,就已经从寇府的仆人嘴里,打听清楚了寇礼在汴京城里所做的一切。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了寇礼其实不适合当官。 但她并没有告诉寇礼。 因为寇礼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有一个能干的儿子。 纵然坐一个庸官,也能借着寇准的蒙荫,寇季的功劳余恩,稳稳的在官位上坐下去。 甚至官职越坐越高。 如今面对寇礼质问,她不知道是该说真话,还是该说假话。 说真话,怕打击的寇礼一蹶不振。 说假话,又怕被寇礼听出来,让他遭受到的打击更大。 乔氏在犹豫。 寇礼却通过她的反应,知道了答案。 他的蠢,只是因为不善于心计,过于单纯。 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我知道了……” 寇礼喃喃的说了一句,缓缓起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出了正堂。 “相公……” 乔氏赶忙起身,焦急的呼唤了一声。 但寇礼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样。 出了正堂,一路走到了他的卧房门口,关上了房门,一个人闷在屋里。 乔氏紧跟着寇礼的脚步,到了卧房门外,几次呼喊,也没有叫开门。 最后只能悻悻走开。 她觉得,寇礼这个时候可能需要静一静。 另一边。 寇准的书房内。 寇季站在寇准面前,长叹了一声道:“祖父,其实您刚才那番话,可以讲的委婉一些。” 寇准半躺在椅背上,冷哼道:“擂鼓,需要用重锤。不用重锤,不出响。老夫不仅要敲醒他,也要借此让他长长记性。 让他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 说到这里,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老夫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你还好意思埋怨老夫?以老夫如今的年纪,官怕是当不了几年了。 你爹纵然被人算计,也只是影响老夫一两次而已。。 你就不同,你的官位虽然已经不低了,可是根基尚浅。 等老夫百年以后,你爹会成为你的大麻烦。 老夫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惜狠狠的训斥他。” 寇季听到了寇准的话,微微一愣。 他对寇准深深一礼,道:“多谢祖父为我谋划。” 寇准的良苦用心,表现的如此明显,他如何感受不到?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老夫就你一个孙儿,不为你谋划,为谁谋划?” 寇季咧嘴一笑。 寇准摆摆手,道:“过来跟老夫说说,你借着虎字军入京,打算谋划什么,老夫帮你参详参详。” 寇季嘿嘿一笑,“您真想知道?” 寇准也咧嘴笑了,指着寇季道:“老夫就知道,你小子肚子里憋着坏主意呢。” 寇季凑上前,给寇准分享起了他调遣虎字军入京的目的。 寇季谋划的比较深远,可不是一两句能够讲清的。 等寇季给寇准讲完了自己的谋划以后,已经到了深夜。 …… 此后几日。 一直到除夕,寇礼都躲在房里,没有出来。 乔氏先后找过寇礼几次,也没有把寇礼劝出房门,不得已又请了寇季来劝,依旧如此。 直到寇准出现,寇礼才乖乖的出了房门。 只是话变得少了,人变得沉默了许多。 寇季见寇礼从房门里出来了,也就不再关注他。 除夕降至,他可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打点府上的仆人,给他们发赏钱,让他们返乡。 准备年货、年礼。 收拢清点万象楼、万象典当行收入。 四处拜访同僚、至交、故旧,又或者代替寇准,拜访寇准的至交、故旧。 忙的不可开交。 一直忙到了除夕,才歇下。 除夕夜。 陪着家人简单的吃过了一些,发了压岁钱以后。 寇准、寇季祖孙二人,换上了朝服,赶到宫里赴宴。 一应的礼节、入宫觐见的程序,亦如去年。 不同是,宫里夜宴用的餐具,从金银之物,变成了景德镇烧制的瓷器。 西夏使节在宫里的座次,被排到了大理国之后…… 青塘使节的座次,往前了一位…… 甘州回鹘的座次,亦是如此…… 辽人似乎忘记了之前寇季喋血宫殿的一幕,一如既往的跳出来,开始挑衅…… 似乎挑衅大宋,已经成为了他们一种交流方式,觐见礼节。 只是没有出来应战。 不是大宋无人,也不是大宋怕了辽人,而是在辽人跳出来挑衅的时候。 奔腾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缓缓响起。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8章 虎字军入京 马蹄声犹如滚滚洪水,波涛汹涌。 每一声,叩人心弦,让人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震撼。 宫殿里。 文武大臣、皇室宗亲、番邦使节,脸上皆浮起了慌乱。 文武大臣、皇室宗亲们觉得,可能有人借着除夕夜汴京城防御松懈的时候,趁机作乱。 番邦使节们觉得,大宋是不是想趁着他们聚拢在一起的时候,弄死他们,然后借此掀起战端。 众人之中,唯一平静如水的只有四人。 赵祯、寇准、寇季、陈琳。 在马蹄声响起的那一瞬,他们四人就猜到了马蹄声从何而来。 曹利用也是知情者之一,只是他似乎有心事,满脸愁容的望着太后居住的寝宫方向。 李迪、王曾二人也被马蹄声弄的心绪不宁,但看到了赵祯四人面色如常以后,心里放松了不少。 李迪压低了声音,询问坐在身旁的寇准,“平仲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寇准老神在在的道:“稍安勿躁……” 李迪闻言,跟王曾二人对视了一眼,不再言语。 寇准犹如稳坐钓鱼台的姜太公,那就说明宫外响起的马蹄声,仅在朝廷掌握之中。 既然在朝廷掌握之中,那就没有什么危险。 静观其变即可。 寇准瞥了龙椅上的赵祯一眼,赵祯看到了他的目光,暗中点点头,在文武大臣、番邦使节们窃窃私语声中,轻咳了一声。 站在他龙椅旁的陈琳,赶忙冷冷的喝了一句。 “肃静!” 殿内一静。 赵祯的声音缓缓在殿内响起,“陈琳,派人去看看,城外的马蹄声缘何而来……” “奴婢遵命。” 陈琳令了旨意,出了殿内。 赵祯环视着文武大臣、番邦使节,淡淡的道:“诸位爱卿,无需慌乱。城外的马蹄声缘何而来,朕已经派人去查探。 查探清楚以后,自然会解开诸位心中的疑惑。” “官家,城外马蹄声如雷,隐隐有大军行进的姿态,不得不防,应调天武、捧日两军入京才行。” 王钦若拱着手,脸色难看的提议。 王钦若有些心绪不宁,目光在赵元俨身上停留了一瞬,见到了赵元俨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以后,心神就更加不稳。 他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和赵元俨在背地里谋划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然后朝廷借着除夕夜,要清除他们…… 赵祯在所有人注视下,淡淡的道:“稍安勿躁……朕相信守卫在边陲的将士们,他们绝不会任由任何外敌,侵入到我大宋。 朕也相信汴京城内外守卫的将士们,相信他们无论面对任何困难,都能护朕和诸位的周全。” 赵祯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同。 武将们看着赵祯的眼神,多了一些炽热。 那是被信任以后,表现出的激动。 文臣们看着赵祯的目光多了一些疑惑,以及郑重。 赵祯的临危不乱,让满朝文武意识到了,官家长大了、成熟了。 他们以后必须得换一种态度对待官家,不能再把官家当成一个孩子看待。 赵祯说完话以后,静坐着,文武大臣、番邦使节、皇室宗亲,就陪着他静静的坐着。 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 陈琳派遣出去查探消息的御前卫,进入到了殿内,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道:“启禀官家,城外有一支兵马,连夜赶到了汴京城,说是奉内庭、枢密院调令,入京驻扎。 现在在城门外等候官家的命令。” “胡闹!” 听到是一支兵马调动入京弄出的动静,王钦若心头松了一口气,瞪起眼珠子,喝斥了一声。 文武大臣、皇室宗亲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松了一口气,然后跟着王钦若一起,指责起了城外的这一支兵马。 番邦使节脸上的神色则有些不同。 危机解除了以后,他们最先考虑到的不是指着城外的兵马,而是在暗中思考,大宋朝廷在除夕夜这个关键的日次,调遣兵马入京的用意。 赵祯冷眼看着那些文武大臣、皇室宗亲们咆哮,一言不发。 寇准在文武大臣、皇室宗亲们咆哮的差不多了的时候,冷哼一声,“够了……” 寇准虎视所有人,冷冷的道:“城外的兵马,不论是那一支。他们能在除夕夜,还坚持行军,遵守朝廷的调令,就足以说明,他们远比一般的兵马更懂规矩,更守规矩。 若是守规矩也算是错的话? 那朝廷还要那么多规矩,那么多律法做什么? 尔等不过是被他们惊了心神,就肆意的指责他们。 老夫真的不敢想,昔日尔等坐镇军中,担任监军的时候,到底坑害了多少将士。” 寇准的话,戳中了殿中武臣们的心,他们纷纷出声帮腔。 文臣中,有些人觉得理亏,就没有再言语。 有人却不赞同寇准的话。 王钦若挺起了胸膛,抚摸着胡须,不咸不淡的道:“规矩再大,也要顾忌人情。他们在除夕夜冒然闯京,惊动了汴京城内的百姓,就是错。 他们完全可以在明日白天或者后日,或者年节后,再到汴京城。” 寇准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他还没开口,曹玮的声音响了起来。 “照王吏部的说法,就算有贼人攻城,各地调遣来的兵马,也可以拖延一些时日再到了?” 曹玮的话冷冷的。 王钦若淡然道:“老夫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如今又没有战事。曹兵部不要拿战时的规矩,跟非战时相比。二者有很大的区别。” 曹玮冷哼了一声,“我只是想告诉王吏部,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王钦若不屑的道:“平日里你们这些武臣领兵作战的时候,错过时辰的也不少……” 曹玮刚要开口反驳,就听高处恭插话道:“那还不是因为有监军在作祟……” 王钦若目光落在了高处恭身上,“监军乃是太祖定下的制度,若是没监军约束,谁知道你们会领着兵马做什么。” 高处恭眯起眼,冷哼道:“我高府上上下下,对官家、对朝廷,忠心耿耿。” 王钦若忍不住继续反唇相讥,“忠心耿耿……” “嘭!” 王钦若的话说了一半,赵祯拍桌而起。 “够了!” 王钦若还要开口,寇准冷哼了一声,他乖乖闭上嘴。 赵祯瞥了王钦若、高处恭等人几眼,对单膝跪在殿中的御前卫问道:“连夜赶到汴京城的,是那支兵马?” 御前卫赶忙道:“回官家的话,是您的亲军,虎字军。” 王钦若、曹玮、高处恭等人闻言,一脸愕然。 天子亲军成军不足一载。 在满朝文武眼里,天子亲军就是寇季、赵祯二人的胡闹之举。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在意过这支兵马。 反正这支兵马成军以后的一应花销,走的是国库、内库,而非他们的私库、府库。 又不是花自己钱胡闹,他们自然不在意。 可从刚才城外的马蹄声判断,这一支天子亲军成军不足一载,却有了几分精兵的气势。 王钦若等一众文臣,多多少少都上过战场,虽然不懂兵事,但还分得清楚什么是精兵,什么是孬兵。 曹玮等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皆是战场上的宿将,从马蹄声响起的那一刻,就分清了城外兵马的强弱。 文臣们不了解练出一支精兵,有多困难。 但是武臣们却了解。 短短不一载,天子亲军就有了几分精兵的气势。 耗费的人力、武力是难以想象的。 若是在磨练下去,一支强军就出现了。 他们皆互相对视了一眼,难以掩饰眼中的震惊。 王钦若等人关注点却不在城外兵马的强弱上,在得知了天子亲军有那么一些战斗力以后,他们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官家,不知您调动天子亲军……” 王钦若的话刚说了一半。 就见赵祯一拍胸前的案几,略显振奋的道:“好!不愧是朕的亲军。朕虽然没有一睹他们的风采,但是他们那气势如虹的马蹄声,朕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没有辜负朕的厚爱,也没有辜负朕对他们的期望。” 王钦若硬生生把剩下的一半话,咽进了肚子,看着赵祯在哪儿自吹自擂。 赵祯提虎字军吹嘘完了以后,朗声道:“召他们入宫觐见。” 此话一出。 寇准、李迪、王曾三人有些坐不住。 寇准拱着手,沉声道:“官家,深夜无事调遣兵马入宫,恐怕会引起汴京城百姓们无端猜测和恐慌。况且外城、内城四门皆已落锁,非大事不得擅启。” 李迪、王曾二人跟着点头。 赵祯见此,一脸遗憾的道:“朕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见见朕的亲军……不过,三位爱卿说的有理,今夜乃是除夕夜,冒然让他们进京,惊扰了百姓,反倒不美。” 寇准三人闻言,缓缓点头。 赵祯在寇准三人劝谏下,放弃了召见虎字军的想法,开口道:“朕的亲军既然不能入城,那就召虎字军统领、副统领两将入京。” 虎字军只有一万人,虽然有一军的编制,但是却没有一军兵额。 在经过了三次整编以后,虎字军的军制有了一定的变化,分别有四个高级军制,有统制、统领、正将、部将。 寇季目前担任着虎字军统制,直接想赵祯负责。 寇季这个虎字军统制,也只是一个挂名。 虎字军的兵马,目前由统领、副统领掌管。 陈琳听到了赵祯的吩咐,立马派人去传令。 入夜以后。 汴京城内城、外城,四门皆会落锁。 除了官家特别的诏令以外,一般不会打开城门。 有人要特殊情况要入京的话,守城的将士会用垛口上架着的吊篮,吊他们入城。 又是两柱香的时间过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披甲进了殿内。 大的身影,体态略显魁梧,一身黝黑的盔甲绷得紧紧的,给人一种厚重感。 小的身影,身形显小,同样是一身黝黑的盔甲,步伐坚定,给人一种沉稳感。 二人入了殿内。 在众人注视下,单膝跪地。 “臣狄青参见官家……” “臣朱由参见官家……” 狄青不用多说,朱由便是那个身形显小的身影。 朱由乃是朱能的干亲,从朱能入伍以后,就跟着朱能南征北战。 虽然没有朱能那么厉害,也没有建立过什么大功绩,但是为人却很沉稳。 寇季当初让狄青掌虎字军的时候,就怕狄青年轻,镇不住场面,就问朱能皆了朱由,辅佐狄青。 文武大臣们见了狄青、朱由二人,神色各异。 李谘盯着他二人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狄青身上以后,皱眉道:“面君居然带着面具,你这是藐视官家。” 曹玮瞧着狄青那身影,目光十分复杂。 狄青是他的得意门生,也是他的侄女婿。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侄女婿,但也没有出手打压他。 反而依旧欣赏狄青。 见李谘出言喝斥,曹玮不咸不淡的道:“那是面具吗?那是面甲。武臣领兵归来,无诏令,不卸甲。” 曹玮一句话,不仅把李谘怼的哑口无言。 那些想借着狄青的面具说事的朝臣们,也纷纷闭上嘴。 赵祯盯着狄青,看着狄青那略显魁梧的身躯,以及狄青浑身上下厚重的气息,满意的点点头。 “卸了面甲,让朕瞧瞧你。朕的亲军统领……” 但凡是自己的东西,在面对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丝亲厚。 所以赵祯在跟狄青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温和。 “喏……” 狄青拱手答应了一声,卸下了面具。 虽然他饱经风霜,成长了不少,但依旧难以掩饰脸上的稚气。 更关键的是,随着时间的磨砺,他那一张俊俏的脸,多了一些刀削斧凿的痕迹,显得更加俊俏。 殿内的那些王妃、郡主等人,见到了狄青的面目以后,略微有些失神。 不仅是他们,一些文武大臣,看清了狄青的面目以后,也有些失神。 赵祯也略微失神了一瞬。 他听陈琳、寇季二人讲过,说狄青长的俊俏,只是没想到长的如此俊俏。 “爱卿真是……与众不同啊。” 赵祯不知道该如何夸奖狄青,索性就说了一个‘与众不同’。 狄青名声不显,入仕虽然已经有了两年,也跟着打了好几场仗,但是并没有多少拿得出手,可以讲给文武大臣的功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69章 钢铁的魅力…… “多谢官家夸奖……” 狄青并不知道赵祯口中的‘与众不同’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谢了一声。 文武大臣们、番邦使节们,盯着狄青议论纷纷。 狄青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被盯着看,被盯着议论,心里有些不好受。 “年轻了一些……” “太年轻了……” “没有到弱冠吧?” “肯定没有……” “那他有什么资格掌天子亲军?” “……” 文武大臣议论纷纷。 就连寇准、李迪、王曾三人也觉得狄青有些年轻,不足以指掌一军。 唯有寇季、曹玮稳稳的坐着,什么话也没说。 前者了解狄青以后的成就,后者了解现在狄青的实力。 “官家,适才辽使邀战,朝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与之一战。如今官家您的亲军统领入京,不如让他一试,如何?” 王钦若盯着狄青,笑眯眯的看了两眼,对赵祯提议。 他有借此试一试狄青实力,以及狄青心性的打算。 赵祯闻言,有些犹豫不决,看了看狄青。 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寇季身上,带着询问之色。 寇季见赵祯望向自己,就拱了拱手,道:“官家,王吏部既然想试一试,看看狄青有没有资格指掌虎字军,那就顺了他的心思。 狄青年纪不大,身居高位,难免会引人弹劾。 如今正是检验狄青实力的时候。 若是他实力足够,纵然年幼,那也能担当重任。” 王钦若被寇季一语拆穿了心思,也没有恼怒,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文武大臣中,不光他有这种心思。 近乎所有人都有看一看狄青实力的打算。 只是其他人没说,他说出来了而已。 所以他没必要担心,他的提议,会引来其他的什么猜测,让人推断出他的一些谋划。 “狄青?!” 寇季盯着狄青,呼喊了一声。 狄青对寇季抱拳道:“卑职狄青,见过上官。” 寇季点头道:“官家,以及满朝文武,都想看看你的实力,你尽管放手一搏。” “喏……” 狄青缓缓起身,带上了面具,傲立场中。 朱由起身,退到了一旁。 寇季盯着对面的辽国使节,笑眯眯的道:“刚才辽使挑衅,扬言我大宋无人,如今却不动声色,怎么?怕了?” “哼!我大辽勇士,岂会怕了区区宋人。” “霍克台!你去,摘下那人脑袋,献给本官。” “……” 一个身形魁梧的辽人汉子,起身握拳,捶打了一下胸口,昂首阔步的走到了狄青面前。 “宋人……跪下……磕头……认输……我可以不拧断你的脖子……” 辽人汉子的宋话不太标准,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狄青目光灼灼的盯着辽人汉子,有些兴奋的道:“你要战,便出手,不战退到一边去。” 辽人汉子脸上布满了怒色,冷声道:“宋人……你在小逊一个大辽勇士……” 寇季瞧着狄青和辽人汉子在互相放狠话,对辽国使节道:“赤手空拳的打斗,始终少了一份血腥。不如许他们用兵刃如何?” 辽国使节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生死勿论?” 寇季点头,“生死勿论……” 辽国使节对他派遣出去的辽人汉子很有信心,寇季对狄青也很有信心。 “取刀来……” 一柄弯刀,送到了辽人汉子的手里。 辽人汉子握着刀,一瞬间变得有些不同。 没有刀的他,像是一个猛兽。 有了刀的他,像是一个嗜血的猛兽。 身上多了一些彪悍的肃杀气息。 寇季派人出了殿,取来了狄青的兵刃。 一杆重枪。 狄青手持重枪,配上他那一身黝黑的盔甲,显得更加厚重。 “唰……” 拿到了弯刀的辽人,没有含糊,持刀劈向狄青。 狄青提起重枪格挡。 “当当当……” 一攻一守,二人斗了数回。 辽人汉子武艺不弱,刀刀迅猛伶俐,刀刀皆砍向要害。 只要狄青稍有疏忽,辽人汉子就能一刀取了他的性命。 见到了辽人汉子的武艺以后,殿内对狄青抱有希望的人,神色凝重了不少。 即便是寇季,目光中也多了一些凝重。 唯有曹玮,看着狄青的目光有些愕然。 狄青和辽人汉子又缠斗了一番。 曹玮眼见狄青只守不攻,略微沉吟了一下,声音沉重的开口,“还不出手?” 狄青虽然一直处在防守的一方,但是他的武艺高低,曹玮却瞧的真切。 毕竟,狄青一身武艺,皆源于曹府。 其中有一半,是他教授的。 另一半,应该是他那个不守规矩的侄女教的。 他可没有教授过狄青用重枪。 重枪是他大兄的拿手武艺。 府上除了他,只有他的侄女会。 重枪的战力如何,曹玮清清楚楚。 狄青听到了曹玮的呼喊,就知道不能再留手。 当即,手里的重枪一转,横扫了出去。 辽人汉子举刀格挡。 狄青手里的重枪,狠狠的砸在了辽人汉子的弯刀上。 辽人汉子身躯颤抖了几下,手里的弯刀差点掉落在地上。 “好力气……” 辽人汉子有些意外的看着狄青,赞叹了一声。 狄青不言,手里的重枪稳稳扎出,直刺辽人汉子的喉咙。 被辽人汉子挡开以后,顺着辽人汉子的肩头戳了过去。 带走了辽人汉子肩头的一块皮肉。 辽人汉子似乎被激起了雄性,放弃了防守,持着弯刀,勇猛的进攻。 他似乎打算以伤换伤,拖垮狄青,弄死狄青。 曹玮见此,眉头一挑。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狄青武艺虽然不弱,但是那辽人汉子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现在放弃了防御,选择跟狄青以伤换伤,那狄青纵然胜了,也只能是惨胜。 然而。 寇季看到了辽人汉子放弃了防御以后,先是一愣,随后咧嘴笑了。 他缓缓躺在了椅背上,不再担心狄青。 “当……” 辽人汉子强忍着被狄青重枪砸在身上的痛处,奋力的把手里的弯刀,砍在了狄青的腰间。 一声金铁碰撞之声响起。 满朝文武、番邦使节、皇室宗亲,齐齐一愣。 辽人汉子手里的弯刀,变成了真正的弯刀。 弯刀从正中折起,变成了一个夹角形。 而狄青身上的盔甲上,只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引子。 在辽人汉子惊愕的眼神中,狄青抽回了重枪,狠狠的砸在了辽人汉子的脑袋上。 辽人汉子瞪大了眼珠,栽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 有数人站起身。 齐齐开口质问狄青。 “你穿戴的是什么盔甲?” 狄青的盔甲是好东西,辽人汉子手里的弯刀,也不是凡物,乃是用镔铁打造出的一柄弯刀。 若是砍在步人甲上,也足以砍破步人甲的甲片,对军卒造成伤害。 可就是那么一柄镔铁弯刀,居然只在狄青身上的盔甲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印子。 此时此刻,无人关注辽人汉子的死活,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狄青的窥基上。 辽国使节也是如此。 狄青将手里的重枪交给了朱由,让他拿出了宫殿,并没有作答。 而是对赵祯拱手道:“臣不辱使命……” 赵祯也被狄青身上的盔甲所吸引,他盯着狄青的盔甲打量着,开口道:“不错不错……朕回头重重有赏……先给朕,以及诸位爱卿们,说说你这盔甲……莫非不是凡物?” 狄青拱手道:“回官家的话,此甲乃是寇府匠人所制,是不是凡物,臣不知道。臣只知道,此甲远比步人甲坚硬,却又比步人甲轻。” 狄青一句话,让殿中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在众人注视下,轻轻嗯了一声。 殿内所有人,看寇季的神态不一。 一些心生窥视的人,瞬间对狄青身上的盔甲失去了兴趣。 寇府的好东西多了,可没有一样是好惦记的。 一些跟寇府有交情的使节,看着寇季目光灼灼。 少府、将作两监的正监、少监盯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炽热。 寇季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然,什么也没有说。 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得让这件事继续再发酵发酵。 得让钢材,引起所有人的关注、窥视。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他借着钢材,大肆收获的时候。 “咳咳……老臣以为,此等技艺,应该献给朝廷,再由朝廷交给少府、将作两监掌管。” 王钦若轻咳了一声,开口提议。 少府、将作两监,文思院等衙门主官,皆齐齐点头。 寇季笑问道:“那朝廷打算如何赏赐献上技艺之人?” 少府监正监朗声道:“依照朝廷规矩,献上技艺的人,当赐官、赐钱。官不过七品、钱不过百万。” 寇季淡然笑道:“那可就难咯……我府上的那位匠人,只怕不会把技艺献出来。” 王钦若淡然道:“区区匠籍,那有资格跟朝廷谈条件。” 寇季摇头道:“那若不是匠籍呢?” 少府监监正赶忙道:“仆籍吗?寇府的仆人若是献上了技艺,那么朝廷自然不会少了寇府的赏赐。” 其余人听到少府监监正的话,纷纷点头。 寇季笑眯眯的道:“那他的身份要是安兴伯……管勾工部主事呢?” 一瞬间,所有人脸上的神情一僵。 王钦若、少府监监正的脸色,一瞬间羞的通红。 他们能欺压到匠人头上,能欺压到寇府的仆人头上。 可他们哪有资格欺压到寇季头上? 既然是寇季自己研究出的技艺,以他的身份,他要是不主动献出,谁也没脾气。 被寇季、王钦若等人一搅和,除夕夜的夜宴,就失去了本来的味道。 殿里的人没滋没味的吃着饭。 吃完饭以后,拿着朝廷的年终奖,各怀心思的离开了皇宫。 狄青、朱由二人,在夜宴散场以前,被提前送出了汴京城。 城外的虎字军将士们还需要他们约束。 寇季在夜宴散场以后,背负双手,刚出了东华门,就被一行早已在东华门前等候多时的人拦下。 为首的是高处恭、曹玮二人。 曹玮见到了寇季,开门见山的道:“狄青身上的那套盔甲,是用铁打造的?” 寇季笑着道:“是……也不是……” 曹玮急忙问道:“那到底是什么?” 寇季目光在一众武勋身上盘桓了一眼,不咸不淡的道:“那可是我寇府匠人们研究出的新料,怎么能轻易告诉你们呢? 告诉了你们,我还怎么借着它们发财?” 高处恭盯着寇季,沉声道:“你口中的新料,采买的话,需要多少钱财?” 钢材的出现,武勋远比文臣们要重视。 特别是寇季还把钢材打造成了盔甲。 见识了钢材打造的盔甲的防御力以后,他们就更加重视。 武勋们虽然贪财,虽然一直在喝兵血。 但并不代表他们不重视武备。 恰恰相反,他们应该是大宋朝最重视武备的一群人。 因为他们皆是借着兵马起家的,也是借着兵马立足在朝堂上的。 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每年都要出京去,为朝廷厮杀一番。 他们喝兵血的同时,手里依然保留着一两支精锐兵马。 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多少钱财?” 寇季听到高处恭打算出钱购买,会心一笑,“价值嘛……倒是不高,比朝廷从海外购买回来的镔铁,低了足足数倍。 仅比普通的铁,贵那么一点点……” 武勋们听到这话,眼中齐齐一亮。 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 高处恭当即就要开口抛出高额订单。 但寇季却在他开口之前,笑容灿烂的道:“但是我……不卖!” 一瞬间。 武勋们脸齐齐黑了。 一个个瞪起眼,看向寇季。 寇季一脸无辜的道:“瞪我作甚?我寇府又不缺钱,我最近也没有赚钱的打算。工部的事务我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心去跟那些新料打交道。” 高处恭瞪着眼,低喝道:“我等的面子,你也不给吗?” 寇季干巴巴一笑,道:“大家同朝为官,你们的面子,我自然给……要不这样,我想想办法,给你们一人弄出一套盔甲的新料? 恩……一两料一两金……如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0章 不太会勾心斗角的曹玮 “寇季,你欺人太甚!” 高处恭义愤填膺的喊了一声。 其他武勋们也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寇季。 若是寇季之前没有说出钢材的价值,那他们也能捏着鼻子,任由寇季狠宰一顿,弄一批钢材回去,打造一套盔甲穿上。 可寇季说了钢材的价值以后,还敢问他们要高价。 当他们是什么? 冤大头,还是傻子? “那你们到底买不买?” 寇季笑吟吟的看着武勋们反问。 对于高处恭那充满威胁的语气,他充耳不闻。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不是区区几句恼羞成怒的话,就能威胁到的。 “哼……” 高处恭恼怒的瞪着眼,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离开了东华门前,坐着轿子离开。 其他的武勋们也纷纷恼怒的离去。 只剩下了曹玮、李昭亮二人,仍旧留在原地。 曹玮盯着寇季,神色复杂的道:“找个地方坐坐?” 曹玮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寇季了,以前寇季要谋划什么,他多少还能摸着点痕迹。 可如今寇季要谋划什么,他却无迹可寻。 但潜意识里的直觉告诉他,寇季在背地里正在谋划什么,而且是一个很大的谋划。 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寇季好好谈谈。 寇季不了解曹玮的心思,只当曹玮是为了贪图钢材,便笑着道:“大晚上的……还是除夕夜……您不用回府陪着家人吗?” 曹玮幽幽的道:“老夫在沙场上征战多年,错过了除夕,多不胜数,也不在乎多错过一次。” 寇季一愣,略微沉吟了一下。 看曹玮的架势,今晚非要拉着自己长谈不可,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钢材那么简单。 曹玮多少跟他有点交情,真要问他讨要钢材的话,没必要在除夕夜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非要跟自己畅谈一番不可。 更何况,他侄子曹佾,如今跟寇季算是穿一条裤子。 寇季又怎么可能用钢材的事情为难他呢? “今晚上是除夕,可没几家铺面开张的……” 寇季没急着答应,略微推脱了一下。 曹玮淡然笑道:“只要你答应,有的是地方坐。” “那好吧……” 反正寇准今晚不会回府,他还要留在宫里,帮赵祯准备明日大年初一祭祀景灵宫先贤的大典。 寇季也不需要急着回府。 曹玮见寇季答应了,回身对身后的李昭亮道:“借你们李府在内城的别院一用?” 李昭亮点头道:“我在前面带路……” 三人坐上了轿子,晃晃悠悠到了李府在内城的别院。 李府在内城的别院,是李昭亮的姑母明德皇后被晋升为皇后的时候,太宗赵光义赐下的。 先帝赵恒继位的时候,并没有收回。 李府在内城的别院,并不大,甚至比寇府还小一些。 但即便如此,仍然很珍贵。 须知,汴京城内绝大部分的达官贵人府上,皆有别院,但基本上都在外城、或者城外。 唯有几大王府,以及两家李府,才拥有内城别院。 其中一座李府,是明德皇后出身的李府,也就是李昭亮家中的府邸。 另一座李府,则是赵恒生母元德皇后出身的李府。 别院里。 亭台楼阁、假山鱼塘,应有皆有。 虽然是冬日,但院子里依然充满了绿色。 院子里似乎有专门的暖房,用来培养花卉,让冬日里也能欣赏到各色七彩斑斓的花色。 李昭亮引领着寇季、曹玮二人入了别院。 到了一座暖房里。 让仆人们备上了酒菜以后,让他们退出了房内。 三人坐定以后。 李昭亮提着银质的酒壶,为寇季、曹玮二人斟上了酒水。 寇季道谢了一声,端着酒水浅尝了一口。 曹玮、李昭亮二人却没动酒水。 曹玮盯着寇季,沉声道:“寇季,我待你如何?” 寇季闻言一愣,见曹玮、李昭亮二人神色凝重的盯着自己,他缓缓放下了酒杯。 心里猜测着二人为何神色如此凝重,嘴上却笑呵呵的道:“曹伯父待我,一向优厚。” 曹玮盯着寇季,继续问道:“那我要是问你几句实话,你肯不肯说?” 寇季眉头一挑,没有言语。 曹玮见寇季脸上有犹豫之色,苦笑了一声,他跟李昭亮对视了一眼,李昭亮脸上也露出了一些苦笑。 曹玮长叹一声,道:“哎……自太祖驾崩以后,我们几大将门的情况,每况愈下。别人当我们享尽荣华富贵,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的处境有多艰难。 以前我们被太祖、太宗打压。 文臣们爬上来以后,跟先帝一起,打压我们。 现如今,文臣们在朝中的话语权,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 若有一日,三衙、枢密院,皆被文臣掌控,我将门必然凋零。” 寇季听着曹玮的话,若有所思。 他不得不承认,曹玮这位名将,不是吹出来的。 嗅觉很敏锐。 已经嗅出了文臣会插手枢密院、三衙的事由。 若是旁人听到他这话,只会觉得他是在杞人忧天。 可寇季不同,寇季清楚的知道,若是没他出现的话,文臣必然会接掌枢密院。 三衙的大权也会落在文臣手里。 武勋、武将,终究会在文臣们打压下,变得苟延残喘、摇尾乞怜。 寇季没有说话,曹玮继续说道:“我们也尝试过想要融入到文臣之中,可并没有成功。一些接近了文臣的将门,最后皆在文臣们的斗争中覆灭。 我们稍微露出一点想要融入到文臣当中的苗头,皆会被文臣们毫不犹豫的扼杀在摇篮里。” 李昭亮沉声道:“我儿惟贤,文采不输给那些进士。甚至比他们还高,可终究不能走科举的路子,踏上仕途。只能以祖辈的荫补出仕。” 寇季缓缓开口道:“你们已经是我大宋顶级的将门勋贵,为何还要在科举上谋划?” 曹玮盯着寇季,沉声道:“我们只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避免有一日,朝廷要处置我们这些将门的时候,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李昭亮盯着寇季,声音沉重的道:“纵然到时候我们任人宰割,那些投入到文臣行列的子嗣们,也能得以保全。 我在西夏的遭遇,你很清楚。 无论是文臣,还是皇家,打击我们将门,都是不遗余力的。 文臣们死一个,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可我们纵然死绝,文臣、皇家,也不会心生任何怜悯。 此前,若不是你出手帮忙,若不是我身上背着的案子,能帮你们搬到丁谓。 你祖父未必肯站在我这一边帮我,满朝文臣也是如此。 我说不定要背着一个污名,过一辈子。” 曹玮长叹了一声,道:“论心计、论狠辣,我们始终比不上那些文臣……” 寇季听完二人一席话,略显沉吟。 武勋们虽然在朝廷的打压下,屡屡败退。 可寇季不认为,他们真的有曹玮、李昭亮二人说的那么惨。 至少现在的武勋,绝对没有那么惨。 他们多多少少跟皇家都是沾亲带故的。 手里还能调动一些兵马,未必没有反击之力。 “您二位跟我说了这么多,究竟想问我什么?” 寇季心有所思的开口疑问。 曹玮、李昭亮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曹玮对寇季道:“你虽然也是文臣,可你跟其他文臣不同。你愿意接近我们,也愿意帮我们。更重要的是,你有能力帮我们。” 寇季眉头一挑,“你们想让我帮你们在文臣中多安插一些子弟?” 曹玮、李昭亮二人一起点头。 寇季失笑道:“你们找错人了吧?” 曹玮沉声道:“我们没找错人,我们坚信,能帮我们的,只有你。” 寇季瞥了二人一眼,沉默不语。 一个世袭国公,死后能封王的家伙;一个凭借着自己的功勋获封为开国侯的家伙。 两个身份比他高,门第比他深的人,找上他帮忙。 开玩笑的吧? 寇季暗中思量着二人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嘴上问道:“你们要问我的真话,就是想知道我会不会帮你们?” 曹玮点点头,又摇摇头,“当然不止如此……我隐隐猜测,你最近在谋划什么,但是始终推敲不出来。所以打算找你开诚布公的谈谈。 看你是不是在谋划我们将门。 若真是如此,能让的地方,我们可以让。 前提是,你必须帮我们。” 寇季听到这话,暗中翻了一个白眼。 曹玮这话说的大气,可跟没说没区别。 能让的地方,才可以让? 那要是事发以后,他们觉得什么都不能让呢? “曹伯父,您二位在跟我开玩笑呢?我能有什么谋划,就算有谋划,又怎么敢谋划到你们头上。” 寇季淡淡的笑着说。 曹玮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咱们二人的交情也不浅,你就不能跟我说两句实话吗?” 寇季摊开手笑道:“我说的就是实话。” 曹玮咬牙道:“若是我二人,从各自的府邸割裂出来,唯你马首是瞻呢?” 寇季心头一跳,愕然的盯着曹玮、李昭亮。 一个隐隐是曹府的掌舵人,一个隐隐是李府的掌舵人。 他们二人会对自己马首是瞻? 寇季打死也不信。 很明显是为了套他的话,用来刺激他的手段。 寇季撇撇嘴,无奈的道:“曹伯父,您看我像是傻子吗?” 曹玮闻言,脸色有些尴尬。 他叹息道:“我就知道……我不适合跟你们这些文臣勾心斗角。” 寇季翻了个白眼。 三人一瞬间陷入到了一种沉默当中。 许久以后。 曹玮盯着寇季,问道:“小子,咱们二人已经相交了快三年了,你就不能给我透一透底吗?” 寇季装聋作哑的道:“小子什么也没干啊……” 曹玮长叹一声,瞪了一眼寇季,道:“我也不是傻子……你抛出的那新料,别人只看到了它坚固,但是我看到的却更多。 它的价值真要是有你所说的那么廉价,有容易产出。 那么大宋的军备,乃至周遭各国的军备,将会因为它的出现,产生巨大的变化。 而它又被你掌握在手里。 你可以借着它,影响很多事情。” 曹玮虽然不擅长勾心斗角,但是对于军备这方面,看的还是比较清楚的。 当寇季在东华门口说出,钢材的价值,远比镔铁低,仅比铁料高一点点价值的时候。 曹玮就已经意识到钢材的重要性。 毫不客气的说,只要寇季开始发卖钢材,钢材将会成为大部分军备的主材料。 钢材的出现,将会带给大宋,周遭各国,巨大的冲击。 甚至能改变目前各国之间的局势,也说不准。 若寇季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当时在场的武勋们,会毫不犹豫的撕烂他,把钢材据为己有。 一切会因为钢材而产生的变化,也会被武勋们掌控。 可寇季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他们就没办法巧取豪夺。 寇季听完了曹玮的话,愣了又愣,他没想到,仅仅凭借他说出的只字片语,曹玮就能推断出钢材的重要性。 看来以后再说话,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难怪刚才曹玮会抛出唯他马首是瞻的话,原来是看出了钢材的重要性。 但曹玮要唯他马首是瞻的话,他仍然不信。 曹玮刚才自己也承认了,那只是一句用来勾心斗角的戏言。 寇季笑着对曹玮道:“我可没有曹伯父说的那么多心思。影响朝中,乃至周遭之间各国,那是官家才有的权柄。 我对官家忠心耿耿,又怎么可能窃取皇权呢?” 曹玮见寇季依旧不肯说,就只能幽幽的道:“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我来问,你来答如何?”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只说我自己知道的……能说的……” 曹玮点点头,沉声道:“之前太师已经对厢军出手,一口气裁撤了数量不少的厢军将士。现如今,已经分别迁移到了曲阜、广南东西两路,以及东平、西平两路。 他们如今已经开始在当地落地生根。 厢军已经被裁撤的七七八八。 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中原腹地的厢军。 虽说朝廷没有明确表态,要裁撤他们中间一部分。 但是在各地厢军中的监军,已经开始清查各地厢军中的人数、空额、战力。 相信不久以后,朝廷就会对中原腹地的厢军动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1章 朝堂上心最狠的三个人 曹玮大胆的在推测,寇季却在细细思量。 他知道寇准联手文臣,一直在打压武勋,推行精兵的政令。 大宋四方边陲的厢军被精简过了以后,他以为寇准已经暂时搁置了精兵的政令。 却没料到,寇准仍然在暗中推行。 并且还准备对中原腹地内的厢军,进行精简。 比起四方边陲的厢军,中原腹地内的厢军,算是烂到了骨头里。 他们如今已经算得上是朝廷的一颗毒瘤。 各地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那些个强人,大多是从厢军中走出的。 其中更有甚者,既是兵、也是贼。 若是能借着精兵的政令,铲除他们,整个大宋也会为之一清。 寇准恐怕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顶着被武勋们反噬的风险,开始暗中推行中原腹地厢军们的精兵政令。 若是真让寇准办成了,大宋各地的贼寇,恐怕会锐减不少,国力也会随着上升一番。 说起来,精兵的政令,跟他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但他没料到寇准可以做到这一步。 难道是因为寇准暗中要精简中原腹地厢军的问题,让曹玮等人感觉到了危机。 所以想提前在他这儿探听一些风声,然后再准备一些对策? 寇季心中暗自思量着,嘴上却什么也没有说,静静的听着曹玮继续说话。 曹玮继续说道:“其实……若是朝廷真的要精简厢军的话,我们几家也舍得那些厢军中的空额空饷。就怕朝廷还有其他的心思……” 寇季听到这话,微微一愣。 听曹玮话里的意思,武勋们似乎愿意舍弃厢军中的空额、空饷。 愿意舍弃这么大的利益…… 为了什么? 为了保全什么? 寇季打量着曹玮、李昭亮。 二人也打量着寇季,神色有些黯然,但目光却十分的坚定。 寇季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大概猜测到了他们真正的目的。 寇季有些不确定的试探道:“禁军吗?” 禁军二字一出。 曹玮、李昭亮二人脸色一变。 李昭亮脸色难看的道:“禁军是我们的底线……厢军我们可以全部交出去,朝廷怎么折腾都行。但是禁军不行,禁军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若是没有了禁军,我们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李昭亮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 朝廷要精简、裁撤厢军,他们可以忍痛割肉。 但是朝廷要是想动禁军的话,他们绝不答应,不仅不会答应,还会奋起反抗。 寇准准备彻底精简厢军,让武勋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让他们觉得,寇准动完了厢军,就要动禁军。 曹玮、李昭亮二人找上寇季,有套话的心思,也有让寇季向寇准带话的心思。 寇季了解了他们的心思,幽幽的道:“就不能不喝兵血吗?喝着不亏心吗?” 曹玮、李昭亮二人闻言,心头一颤。 二人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暖房里陷入到了一阵沉默当中。 许久以后。 李昭亮咬着牙,恨恨的道:“你当我们愿意喝吗?自从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他逼着我们喝兵血。不喝兵血,就是有二心。 太宗上位以后更甚。 我们若不喝兵血,不贪财,就是有二心。 符家硬生生的被逼反。 到如今,喝兵血已经成了所有将门的习惯。 多少人靠着兵血过活。 其中的利益纠葛,扭成了一团,如同乱麻,理都理不清。 纵然我和曹兄想撤出来,也办不到。 我们肯答应,其他几家却不愿意答应。” 曹玮悲痛的闭着眼,喃喃道:“将门是一体的,共进同退。一旦出现了异类,回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寇季听到他二人的话,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他们错,他们喝兵血也是被逼的,被逼成了一个习惯。 他们中间就算有人想改掉这个习惯,也做不到。 那些已经贪婪成瘾的武勋们不答应。 一旦他们中间有人脱离了团体,将会遭到所有武勋联合打击。 更关键的是,没人帮他们。 无论是朝堂上的文臣,还是皇家,都恨不得他们打成一团,拼一个你死我活。 最好全部都死一个干净,留给他们一个可以任意施为的朝堂。 可若说他们没错…… 喝兵血怎么可能没错。 曹玮睁开了眼,盯着寇季,长叹道:“你当我们真的不会体恤将士,不知道爱惜他们吗?上了战场,他们一个个将性命交托给我等。 为了我等一句话,他们或许得付出性命。 他们戴我等如此,我等又怎么可能不把他们放在心里? 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曹玮征战多年,为我赴死的每一个将士的名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昭亮咬牙道:“我亦是如此!” 寇季起身,拱了拱手,郑重的道:“朝廷会不会动禁军,我不足hi到。你们说的话,我会记住,也会如实告诉我祖父。至于帮你们向朝堂上安插子弟的事情,我不会答应。 除非有一日,你们不再喝兵血。 不然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帮你们。” 寇季收回了手,傲然的挺起腰板,“我寇季入仕至今,所拥有的任何一个铜板,皆是我用双手、智慧换来的。 没亏过良心,也不愿意亏良心。 告辞。” 寇季再次拱手,退出了暖房。 暖房内传出了两声浓浓的叹息。 出了李府别院。 寇季匆匆回到府里。 囫囵的睡了一个多时辰。 东华门上的钟声敲响。 他在向嫣伺候下起身,洗漱了一番以后,穿上了一身符合他身份的祭服赶到了宫里。 随后便随同着赵祯、皇室宗亲、文武大臣一起,前往了景灵宫祭祀。 一忙活就是一整天。 直到晚上,扶着寇准回府以后,才有了闲暇,将曹玮、李昭亮二人的意思,转达给寇准。 寇准书房里。 祖孙二人相对而坐。 寇准品着茶,寇季端着茶杯,道:“祖父打算精简中原腹地内的厢军?”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品着茶,淡淡的道:“许你帮朝廷谋划,就不许老夫帮朝廷谋划了?” 寇季干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寇准放下了茶杯,哼哼道:“老夫看你就是那个意思。老夫好歹是总摄国政,若是在朝期间,不做点什么。别人还以为老夫是纸糊的呢。 老夫可不想在百年之后,被人评价为什么纸糊摄国。 精兵的政令既然在四方边陲起了效果,那就应该推行到整个大宋。 老夫跟李迪、王曾二人盘算过,若是精兵的政令在整个大宋推行完成以后,我大宋每年所需要付出的军饷,将会节俭近百万。” “才百万?” 寇季心中嘀咕了一声。 厢军还真是后娘养的,那么多人手被裁撤,省下的军饷,才百万。 寇准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突然咧嘴笑道:“你知道朝廷今岁的盈余有多少?” 寇季见此,猜测到,朝廷的盈余恐怕不少。 不然寇准也不会露出这种神色。 但是他还是很配合的问了一句,“多少?” 寇准嘿嘿笑道:“一千三百万贯……” 寇季一脸愕然,惊讶的道:“怎么会这么多?之前赈灾的时候,朝廷可是抠抠搜搜的,一副国库里一个铜钱也没有的样子。” 寇准低声笑道:“那是因为,有些钱财还没运送入京。” “哪儿弄到的这么多钱啊?” 寇季仍旧一些不相信。 以大宋朝廷如今官员的臃肿、以及朝廷的各级衙门臃肿的情况,国库不可能有这么多盈余。 提到了这些钱财的来历,寇准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他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其中一大部分,是抄没孔家的家产。 文宣公获封,才数十年,就把持了曲阜所有的土地,敛财数百万。 若不是你提议去查一查,吕夷简敢下狠手,恐怕天下人都不知道,孔家有这么多钱。” 寇季沉吟道:“孔家就算在吕夷简逼迫下,交出了一些良田,也不可能轻易交出这么多浮财吧?” 寇准不屑的撇撇嘴,“要不老夫怎么说吕夷简下狠手呢。老夫派人把厢军中裁撤出的百姓们迁移到了曲阜以后。 吕夷简就丢下这些百姓走了。 孔家有些人,按耐不住,想借着圣人的名头,继续欺压那些百姓,打算把他们刚到手的良田收回,让他们成为孔家的佃户。 可那些百姓是好惹的?” 一个个从战场上历炼出来的杀才,又聚集在一起,随随便便就能扯起一支队伍。 当然不好惹。 民以食为天。 良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 孔家要夺走他们手里的良田,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孔家夺田的后果,根本不用多想。 必然激起了民愤。 寇季心中暗自猜测着,却没有开口,听着寇准继续讲下文。 见寇准讥讽的道:“孔家前脚派人去收田,后脚百姓们就组成叛军,杀进了孔家。若不是吕夷简及时带着兵马出现,阻止了他们。 恐怕孔家会被杀干净,圣人的陵寝也会被掀翻。” 寇季听到此处,暗叫一声厉害。 很明显,这一切都是吕夷简的算计。 吕夷简自知,他若是对孔家下手过狠,必然会遭到文坛的读书人们抨击,所以他就借着百姓之手,达到了他的目的。 不仅掀翻了孔家,还抄没了大批浮财,更重要的是,帮着那些百姓们,彻彻底底的把良田拿在手里,让他们彻底在曲阜落地生根。 说到吕夷简,寇准幽幽的道:“国库今年能有这么多盈余,有一大半都是吕夷简贡献的。除了孔家的浮财,还有许多他查抄各地贪官污吏收纳的赃款。 吕夷简入内庭,已经势不可挡。 只要老夫三人中,有人退出内庭,必然由他补上。” 寇季张了张嘴,刚准备开口,就听寇准又道:“暂且不管他,老夫三人的身子骨还硬朗。只要官家一日不亲政,就一日不能罢免老夫三人,除非老夫三人自请乞骸骨。 老夫刚才说了,其中一大部分的钱财,是吕夷简贡献的。 另外一部分,是李迪和王曾二人贡献的。 两个多月,李迪、王曾先后奔波各地……” 寇准似想到了什么,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总之,他们查处了不少贪官,查抄了不少浮财。他们三人查获的浮财加起来,足足有一千三百万贯。” 寇准嘴角为何抽搐,寇季大概能猜到一些原因。 原因在王曾身上。 谁能想到,平日里脾气火爆的李迪,在出了汴京城以后,一步步稳扎稳打,细细的查探,生怕愿望了一个好人。 全然没有半点风风火火的架势。 谁又能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和的王曾,出了汴京城以后,会化身成为铁血大吏,杀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凡是能跟常平仓贪污案扯上关系的,都免不了要去他屠刀下走一遭。 纵然一些跟皇室沾亲带故的人,他也不手软。 有数位皇室宗亲,被他送进了宗正寺,交给了赵元俨严惩。 其中有一位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人,在他面前拿大,在他去府上抓人的时候,带人反包围了他,被他当场以造反的罪名给宰了。 如今弹劾他的奏折,已经超过了寇季、吕夷简二人。 在此之前,弹劾寇季、吕夷简二人的奏折最多。 有关于王曾被弹劾的事情,寇季倒不怎么在意。 王曾办事远比他稳妥,王曾既然敢杀,那就证明他有信心在杀了这些人以后,依旧能保持着自己地位不动摇。 寇季跟寇准聊过了国库盈余的问题以后,又重新开始聊起了精兵政令的问题。 寇季试探的问道:“祖父,您裁撤了厢军以后,有没有对禁军动手的打算?” 寇准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沉声道:“谁告诉你的?”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心中苦笑了一声。 还真有…… 寇季道:“倒是没人告诉我,说您准备对禁军动手。但是有人猜测到了,您可能要对禁军动手,所以找上了我。让我给您带几句话。” 寇准瞥着寇季,质问道:“曹家?还是李家?” 寇季意外的道:“您都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2章 何为军? “很难猜吗?跟你交好的,又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曹家、李家。其他几家,也不会找你。” 寇准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寇季尴尬的笑了笑。 寇准的话倒是在理,但是他总有一种被人小瞧了的感觉。 寇准说完以后,沉吟了片刻,盯着寇季问道:“他们二人找你,说了些什么?” 寇季坦言道:“他们二人说,祖父要是执意要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的话,他们可以放弃。但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若是祖父要动禁军的话,就触碰了他们的底线。” 寇准微微挑了挑眉头,沉吟道:“若是老夫动了禁军,他们又当如何?” 寇季摇头道:“那他们倒是没说……他们也不可能把反击的法子,告诉我啊。” 寇准缓缓点头,思量道:“他们的话,也只是代表着曹、李两家,其他几家,他们又代表不了……” 寇准嗤笑了一声,“若是他们能代表其他几家的话,老夫或许还可以跟他们谈一谈。可他们仅代表曹、李两家的话,那就算了。 曹、李两家固然在喝兵血,可哪里比得上其他几家。 那几家才是大头。” 寇准说完这些以后,突然看向寇季,询问道:“此事你怎么看?”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今天我思量了一天,觉得可以答应。” 寇准愣愣的看着寇季,道:“怎么讲……” 不等寇季开口,寇准皱起眉头道:“这么做,跟你的一些谋算可不否啊。” 寇季笑道:“我的谋算是我的谋算,跟这并不冲突。就算有冲突,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寇准闻言,若有所思。 寇季继续笑道:“祖父若是答应了他们,之后处理曹、李两家在厢军中的空额、空饷问题的时候,就不会遇到阻拦。 其他几家见此,反抗的力量,恐怕也会变得很小。 祖父可以顺利的精简掉中原腹地中的那些厢军,而不会引起太大的动荡。 至于禁军的问题,我们可以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 寇准哭笑不得的道:“你是想让老夫先答应他们,然后顺利的处理了厢军以后,再慢慢图谋禁军。做出尔反尔的勾当?” 寇季笑着疑问道:“祖父以为不妥?” “哈哈……哈哈哈哈……甚合老夫心意……” 寇季闻言,会心一笑。 寇准笑过以后,盯着寇季道:“老夫跟你这是在与虎谋皮,若是答应了他们以后,拿了他们主动交出来的好处,再出尔反尔,他们的反击一定会变得更激烈。” 寇季笑道:“那也要看看他们到时候有没有反击的机会。” 寇准会心一笑,“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 祖孙二人像极了一大一小两只狐狸。 一夜无话。 翌日。 起床以后。 寇准便入了皇宫,召见了曹玮。 寇季则代替寇府,开始四处拜访亲朋好友。 初三的时候。 又带着向嫣回了一趟向府,顺便看了一下向敏中的身体状况。 向敏中大概是不行了,每天大部分时间在沉睡,有时候跟着说着说着话,就呼呼的睡了过去。 见到了寇季、向嫣的时候,除了一个劲的催他们快点生孩子以外,其他的话根本不多讲。 向家五子中,有人已经开始暗中争夺家产,他也视若无睹。 寇季也懒得搭理向家的破事。 只是陪着向敏中聊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向府。 初四的时候。 寇季代表着赵祯,赶着一大批的猪羊,押解着好几车的酒水,出了汴京城,去犒劳虎字军。 虎字军恪守军令,除夕夜也不忘赶路,前往汴京城,帮赵祯大大的涨了一次脸。 狄青在宫里勇战辽国勇士,又一次帮赵祯涨了一波脸。 如今,虎字军已经成了汴京城内百姓们热议的话题。 也成了汴京城内许多人想要一探究竟的一支蒙着神秘面纱的军队。 一些好著书立说的人,在寇季走亲访友的时候,撞上了寇季,纷纷向他讨一个人请,想去虎字军一探究竟。 却被寇季拒绝。 虎字军帮赵祯大大的涨了两次脸,赵祯自然需要犒劳他们一番。 只是赵祯不便于出宫,所以就由寇季代劳。 虎字军被安置在了城外一处空闲的营地内。 寇季到了以后,早已得到了通知的狄青、朱由二人,率领着一众正将、部将在辕门口等候。 见到了寇季以后,齐齐迎上前施礼。 “卑职等人,参见寇统制!” 寇季摆手道:“不必多礼……本官今日前来,是代替官家犒劳诸位,并没有披甲,尔等也不须称呼本官为统制。” 狄青等人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不明白寇季说这句话的意思。 就听见寇季继续说道:“本官今日就为虎字军定下一条新规矩,除了官家外,非披甲者,非犒赏三军时间,不得入营,擅下的军令,军中上上下下也无需遵从。” 狄青听着,一头雾水。 跟随在狄青身后的朱由等人脸色却微微一变。 跟随在寇季身后那些同行的宦官,脸色也有些变化。 狄青虽然入伍两载,也经历过战事,但是军中的一些潜藏的规矩,他还没有吃透,不太能理解寇季这句话的意思。 可其他人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寇季这句话的意思。 寇季立下的这个规矩,算是断了一些宦官、监军之流,横加指责军务的职权。 那些被派遣到军中担任监军的宦官,又或者文臣,若是想要横加指责军务,就必须披甲。 可朝廷又有规矩,军中甲士,必须遵从将令。 所以说,即使以后朝中派遣了监军入营,也无法对军中的军务,横加指责。 不披甲,不能入营。 披甲入营,又得受将令节制。 监军之流,在虎字军中,将会变成一个摆设。 寇季立下了这个规矩,倒不是为了提高自己在虎字军中的威信,想方设法的把虎字军据为己有。 而是为了避免那些监军之流的人,以后上了战场以后胡乱干预战事。 若是李迪、王曾、寇准等人干预战事,寇季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些太宗在位的时候出来的进士,多多少少学过一些武艺、看过一些兵书,也去战场上走过几遭,多少懂一些。 可先帝在位期间,以及之后出来的进士,多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有些人甚至连兵书都没看过。 赵括好歹能纸上谈兵,他们若是纸上谈兵的话,恐怕都说不明白,更别提插手军务。 所以寇季必须绝了这些人插手虎字军军务的职权。 避免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虎字军,因为这些人的愚蠢而葬送。 至于定下这个规矩以后,会不会被弹劾,会不会被指责,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陈琳安插在虎字军中的那些人,可不是摆设。 虎字军中的正将有四人,其中有两人就是陈琳搜罗来的。 更别提其他职位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官。 为了往虎字军安插这些对朝廷、对官家忠心耿耿的军官,陈琳可没少谋划。 他们不仅身家清白,对官家、朝廷忠心耿耿,身手、兵法谋略也不弱。 只要寇季不刻意的剔出他们,他们的本事足以在他们现在的位置上稳稳的坐着。 寇季定下了这么一道规矩以后,在狄青等人恭迎下,进入到了虎字军的营地。 依照寇季的暗中吩咐,虎字军在入营以后,就卸了甲。 盔甲皆藏在了军营里的库房里,由一些对寇季忠心耿耿的虎字军将士把守。 所以入了军营以后,入眼的是一群跟寇季年龄相仿,又或者比寇季还年幼的军卒们,身穿着素衣,在操练。 操练他们的,正是虎字军总教头彭越。 彭越在到了保州以后,经不住虎字军的诱惑,以及陈老头等人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入了虎字军。 “杀……” “杀……” “……” 军卒们一个个红着脸,持着刀,在彭越的引领下,挥刀砍杀。 他们口中喝出的气,凝成了白雾,在他们鼻前飘荡,渐渐消散。 一道白雾消散以后,另一道白雾接踵而至。 显然。 他们很卖力。 彭越教授给他们的刀法并不复杂,仅有简短的几式,却很实用。 军卒们使起来,气势如虹。 虽未披甲,但是那喊杀声却很慑人。 “不错……” 寇季盯着正在操练的虎字军,满意的点点头。 寇季并没有仗着后世学到的那些练兵的东西,横加指责。 彭越,静塞军出身。 他训练的,必然是骑兵。 而寇季在后世,并没有接触过马军。 他所知道的那些练兵的东西,自然不适合套用在马军身上。 什么队列一类的东西,你指望他们胯下的马匹能够听懂? 营地里除了马军,还有步军、弓军在操练。 一支完整的军队,并不只有一个单一的兵种。 各兵种共存,分工明确,组成的战团,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军队。 什么全员步卒,全员马卒的军队,纯数扯蛋。 似静塞军、铁林军等大宋已知的强大的骑兵军中,除了固有的骑兵以外,还辅有步卒、弓弩兵、辎重兵、散骑等等。 静塞军糜烂之前,驰骋战场,打出了那么多功绩,除了他们本身强横以外,还有一直跟随着他们的辅兵的功劳。 不然,以静塞军的机动力,如何在唐河一战中,击溃了辽军,还能追出去数十里? 静塞军是重甲骑,往往在战场上厮杀一阵子后,马匹、军卒,就累的浑身大汗。 需要休息,补充水分,换马等等作业。 若是没人帮忙,早就被敌人拖垮,累死了。 所以,一支完整的军队,绝对不是由一个单一的兵种组成的。 “让他们休息,准备开伙……” 寇季巡视了一圈虎字军的将士们以后,对身后的狄青吩咐。 为了增强狄青对虎字军的约束力、掌控力,寇季并没有仗着身份,直接下令。 狄青抱拳答应了一声,立马派人去传令。 很快。 虎字军的将士们就停止了操练。 将士们将手里的武器擦拭干净以后,缠上了代表着自己身份的布条以后,相继将武器存入到了自己营帐之中。 然后三五成群的出了帐篷,围着寇季,以及寇季身后带来的那些羊猪牲畜,窃窃私语。 一些看出了寇季身份的,或者觉得寇季眼熟的人,盯着寇季瞧了许久以后,赶忙拉着身边的人,给寇季施礼。 寇季对保州军民有活命之恩,他们中间几乎所有人都是从保州军民中挑选出来的。 甚至每个人都进过祠堂,给寇季的神像,还有赵祯的神像上过香。 所以见到了寇季以后,不需要人吩咐,他们会果断施礼。 “见过恩公……” 狄青要开口,寇季却拦下了他,笑呵呵的对他们喊道:“军营里没有恩公,只有将官和军卒……” 将士们呵呵一笑,却没有再开口。 他们觉得称呼寇季一声恩公,显得亲近。 称呼寇季统制的话,太生分。 寇季也没有强硬的要求他们称呼自己统制,继续对着他们喊道:“一个个别瞧着了……回杀猪宰羊的,去伙房报到。今日我奉官家之命,来犒劳你们,酒肉管够。 若是因为伙房太忙,吃不上酒肉,可别怪我。” 将士们一听这话,哄一声,怪叫着跑向了伙房。 寇季瞧着他们跑开的身影,又喊了一声,“不满十七的,今晚不许喝酒。各营、各部头领负责监督。” 有几个十六岁的少年,听到寇季这话,脚下一顿,脸上有些发苦。 从他们身旁跑过去的兄长们,挤眉弄眼的道:“不怕……咱们保州的算法,跟汴京城的不同。咱们将虚岁……” 几个十六岁的少年们闻言,咧嘴笑了,猛点头。 一群将士们,甭管会不会杀猪宰羊,都涌向了伙房。 不会杀猪宰羊,难道还不会拽着猪羊的腿,给宰杀的人提供便利吗? 等寇季带来的猪羊送到了伙房以后,一声声的惨叫声开始响起。 营地里的所有人却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唯有一人不开心。 此人便是彭越。 彭越黑着脸走到了寇季面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3章 赢不起,难道输不起吗? “卑职彭越,参见寇统制……” 彭越躬身站在寇季面前,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 寇季上下打量着彭越,数月不见,彭越身上那股子庄稼汉的气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彪悍气息。 看得出他已经走出了曾经的阴翳,做好了重新踏上战场的准备。 寇季盯着彭越,幽幽的道:“你似乎对我颇有怨言?” 彭越硬梆梆的回了一句,“不敢……只是卑职觉得,寇统制您放那些兵卒们去撒欢,有些不妥。军营之中,当令行禁止,行走坐卧皆有规矩。” 狄青等人纷纷赞同的点点头。 寇季目光在他们众人身上环伺了一圈,笑道:“看来你们都想把虎字军打造成强军,所以都想着把令行禁止、军令如山的规矩刻在虎字军的骨头里。” 狄青等人挺直了腰板,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他们选择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有这个想法是好事,能付之于行动,也是好事。算我坏了规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狄青等人闻言,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军伍之中,最怕的就是身份高、地位高的人,不断的挑衅规矩,放纵将士。 长此以往,军中规矩必然变得荡然无存。 每逢战事,统领兵马的将校在出征之前,不得不杀人祭旗。 若是军中纪律严明,军令如山的规矩深入人心,那就不需要如此麻烦。 更重要的是,将士们一旦把规矩刻在骨头里,一定会变成最忠心、最勇猛的人。 他们在出征以后,纵然不动刀枪,光是那令行禁止的气势,就足以吓的一些散兵游勇不敢靠近。 “找一个大帐,坐下聊聊,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们。” 寇季吩咐了一声。 狄青一行引领着寇季,到了营地内的一座营房前。 朱由站在营房前,笑呵呵的为寇季介绍,“此处是您的统制大帐,平日里您也不在军营里,所以一直封锁着。您到了,自然要为您敞开大门。”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让人打开了营房门户。 营房内,一应军中统制的摆设,一样也不缺。 寇季入了营房,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上。 狄青等人依照身份、地位,分别落座。 坐定以后。 寇季开口道:“你们除夕夜入京,气势如虹,帮官家涨了一次脸面。狄统领在宫中勇斗辽人,又帮官家涨了一次脸面。 官家念及尔等忠勇,特地命我来犒劳诸位。” “不敢……” “应该的……” “……” 狄青等人纷纷拱手开口。 寇季点点头继续说道:“官家除了赐下酒肉以外,还分别给诸位赐了一些钱财,稍后会有人送到诸位手里。” 狄青等人道了一声谢。 寇季继续说道:“不过……这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狄青等人神情一凌,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寇季调遣他们入京,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混酒肉来了,必然有重任要交托。 寇季盯着狄青等人,沉声道:“以前,我将你们安置在保州,为的是不让你们受到其他干涉,安心操练,安心练兵。 你们的身份,朝中知道的人也不多,关注你们的更没有几个。 如今调遣你们入京,就是把你们摆在了人前。 你们必然被人惦记上,此后一段日子里。 你们必然会成为别人关注的对象。 同样的,也是别人发难的对象。” 寇季话音落地,狄青等人神色各异。 有人兴高采烈,有人愁眉不展,也有人似有心事。 寇季没有挨个询问他们,而是继续说道:“朝中明里暗里的那些手,我会帮你们挡开。不会让他们伸进虎字军军营。 但是一些硬碰硬,拼实力的事情,还需要靠你们自己。 你们如今领的是等同禁军上四军的俸禄,必然遭人嫉妒。 一旦你们在拼实力、硬碰硬的时候输给了别人,以后可就没有高额的俸禄可以拿了。” 朱由听完寇季这话,皱眉道:“统制……卑职等人手下的将士,操练不足一载。如何能跟那些身经百战的禁军将士,同场比拼。” “没信心?” 寇季淡然的问。 朱由猜不透寇季的心思,一面怕说错了话,惹恼了寇季,一面又怕因为寇季的一时冲动,让虎字军步了静塞军的后尘。 朱由犹犹豫豫的低声道:“回统制……不是卑职等人没信心,若只是斗将的话,卑职等人不具任何人。可若是以军阵角力的话,卑职等人手下的那些将士们恐怕有些力不从心。 虎字军的将士们操练时日尚短,又没有经里过战事磨练,跟那些身经百战的禁军将士们根本没办法比。” 此话一出。 除了寇季、狄青外,其他人皆点头表示赞同。 朱由等人涉足军伍多年,懂练兵、懂带兵,懂得什么样子的将士,才算得上是精锐。 虎字军在他们的教导下,确实有向精兵发展的趋势。 但没经历过战事,始终算不得是精兵。 寇季盯着朱由等人,淡淡的道:“兵法,我不是很懂,但我懂得一个道理。玉不琢,不成器。眼下各国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少有战事。拉你们出去打一场,磨练一番,不可能。 所以就只能借着禁军的手,磨练你们一番。” 朱由为难的道:“统制,虎字军的将士,若是对上了禁军将士,很难取胜。” 寇季皱眉道:“对上龙神二卫,也不敢言胜吗?” 朱由苦着脸道:“若是对上了以前的龙神二卫,卑职等人率领着虎字军,想要取胜不难。可如今的龙神二卫,跟以前有所不同。 龙神二卫虽然多是那些混吃等死的武勋子弟,可也有不少良家子。 自从朱将军掌管了龙神二卫以后,抽调了龙神二卫中不少良家子,练了两营精兵。 朱将军练兵的手段,远高于我等。 我等率领虎字军,对上了朱将军练出的两营精兵,很难言胜。” 寇季闻言,微微眯了眯眼。 他知道朱能在掌控了龙神二卫的时候,时常拉着龙神二卫的将士们操练,却没料到朱能在操练的过程中,居然练出了两营精兵。 朱能倒是没有隐藏自己的作为。 只是寇季也没有去细细的窥探。 他想要虎字军踩着龙神二卫搏名头,会伤害到朱能的颜面。 又怎么可能借着朱能跟寇府的亲近关系,去探查清楚呢? 若是借着朱能跟寇府亲近的关系,把龙神二卫摸一个清楚,然后再借此狠狠的教训龙神二卫一顿。 那以后该如何面对朱能? 朱能对他恭敬有加,那是看在寇准的面子上,看在他叫朱能一声朱叔叔的份上。 可朱能终究不是寇府的仆人。 他若是借着情谊,狠狠的打了朱能的脸,必然会伤了寇府和朱能的情分。 朱能可是寇府在军中为数不多的盟友之一。 又掌控着宫城禁菀的安危。 寇季怎么可能跟他闹掰,闹生分? 但寇季从没想着借将士的强弱取胜,朱能练出了两营精兵又如何? 朱由又道:“龙神二卫的两营精兵,卑职等人都很难取胜,更别提那些身经百战的捧日军、天武军的悍卒。” 寇季盯着朱由,淡淡的道:“未战先怯吗?” 朱由脸色一变,有些难看。 狄青等人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好看。 ‘未战先怯’四个字,对任何一个有雄心的将领而言,皆是耻辱。 狄青张了张嘴,准备开口。 寇季却没给他机会。 寇季盯着狄青等人,冷冷的道:“不能以力取胜,难道不能智取吗?若有一日,有强敌临近,难道诸位要因为敌人太强,选择退缩吗?” 寇季冷冷的又道:“赢不起,难道输不起吗?吃惯了禁军同待遇的粮饷,难道就吃不了厢军同待遇的粮饷吗? 不经历磨难,如何成为强军? 不成为强军,凭什么拿高额的粮饷? 学着龙神二卫中的那些纨绔子弟们,混吃等死吗? 人家有祖辈的蒙荫,有那个资格混吃等死。 你们有吗?” 狄青面色冷峻的道:“卑职等人并非不敢战,真要有强敌临近,卑职等人纵然是死,也会迎面冲上去。卑职等人也不是输不起。 对上了禁军,卑职等人纵然不敢言胜,但也不会被其他打的抱头鼠窜。 纵然是死,卑职等人也会咬下他们一块肉。” 彭越咬了咬牙,突然起身,对寇季拱手道:“统制若是许卑职召旧部入营,对阵马军,卑职可以言胜。” 寇季听到他二人这话,脸色缓和了三分。 他盯着狄青等人点点头,“你们的心思,我大致能猜到。你们之所以顾忌和禁军一战,无非是怕虎字军新练的将士们被打击的太狠,从此一蹶不振。 让一支即将诞生的强军,泯灭在人海里。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战。 昔年,越国败于吴国,越王若不卧薪尝胆,何来三千越甲吞吴的壮举。” 狄青起身,对寇季抱拳道:“但凭统制吩咐……” “请统制下令……” “……”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向寇季抱拳喊着。 他们皆有一颗雄心,自然不会盯着眼前的利益不放。 若是败了,他们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寇季见此,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寇季看向了彭越,沉吟了一下道:“你的旧部可以招揽入营,但是绝不允许出现在跟禁军对垒上。虎字军同禁军对垒,我只用虎字军军中的新卒。” 彭越咬了咬牙,却没有言语。 若是让他率领昔日的旧部披甲,对上了禁军马军,绝对可以战而胜之。 纵然只有百骑,面对千军万马,也可以毅然决然的冲锋。 可若用新军的话,他却不敢言胜。 明明可以借力取胜,寇季却不愿意取,为什么? 彭越有些不懂。 寇季摆摆手,让他们坐下,道:“对上禁军,我们未必不会取胜。你们只看到了我们的短处,却没有看到我们的长处。” 狄青等人一愣。 狄青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盯着寇季,沉声道:“兵甲之利?” 寇季点头道:“不错……论将士们的战力,我们确实比不上人家。可是论兵甲之利,就算禁军全部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我们。 既然我们在兵甲上有优势,为什么不扩大我们的优势,扬长避短呢?” 狄青等人闻言,陷入了沉思。 片刻过后,狄青沉声道:“统制,若是我们跟禁军对垒的话,朝廷恐怕不会让我们用兵刃,只会用蜡枪等物代替。” 寇季淡然笑道:“那你就错了……禁军若要是跟你们对垒的话,必然会让你们用兵刃。” 不等狄青开口询问,就听寇季又道:“若不是为了瞧一瞧你们的兵刃,你们觉得禁军会放下身段跟你们比吗?” 狄青等人一脸愕然。 随后一个个皆摇头苦笑。 虽然寇季说的话不怎么中听,但确实是实话。 若仅仅是因为虎字军在除夕夜出了风头的话,禁军还不屑跟他们对垒。 毕竟,自从大宋立国以后,在汴京城里出过风头的兵马不少。 可没有那一支兵马,因为出风头的原因,被禁军找上们要跟他们对垒。 固守在汴京城的禁军,可是禁军中的上四军,精锐中的精锐。 虽说近些年糜烂了不少,可人家的战斗力依然不弱。 身份地位就更不用说。 没理由放下身段,去找别人不痛快。 打赢了,没好处。 打输了,面子丢光。 那为什么要打? “你们加紧操练,过些日子,禁军必然找上门。” 寇季吩咐了一声。 狄青询问道:“具体该怎么安排?”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怎么安排,那是你们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我若是会领兵打仗,还要你们做什么? 总之一句话,打赢了,以后你们就继续喝酒吃肉。 打输了,就做好吃糠咽菜的准备。” 狄青起身,郑重的拱手道:“统制既然将此事交给了卑职,卑职自然不辱使命。” 朱由等人也纷纷起身,拱手说话。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4章 朱能上门 聊完了正事,寇季就打发他们出去,盯着将士们,别让他们为了抢酒肉,弄出乱子。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肉炖好了。 寇季出了营房,到了营地里,陪着将士们喝酒吃肉,闹了一通。 一直闹到了晚上,才准备回城。 临行之前。 寇季吩咐狄青,让他近几日派人盯着点营地外,有什么动静,速速到寇府汇报。 狄青满口答应了。 寇季出了营地,坐着轿子,先去了一趟宫里,将差事交了,陪着赵祯聊了一会后,才回到府里。 回到府里的时候。 府里的人已经睡下。 寇季回到了自己的园子,没有打扰熟睡的向嫣,洗漱了一番后,静静睡下。 此后几日。 寇季一直待在府里。 但是城外军营的动静,他却时刻关注着。 初五的时候,狄青派人来报,说军营外有人鬼鬼祟祟的打探。 初六的时候,狄青派人来报,说有人以三衙的名义,想进军营里一探究竟,被他挡下。 得到了这两个消息。 寇季就知道自己的谋划成了。 在东华门外,武勋们一起问他求购钢材,被他不顾情面的给拒绝了。 武勋们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不仅要削一削寇季的面子,还得把钢材弄到手。 要达到这两个目的,用朝廷上惯用的勾心斗角的手段,自然不可能。 所以他们就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打击虎字军。 虎字军若是被他们打击的一蹶不振,必然能削了寇季的面子。 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借着虎字军不堪一击为名,让朝廷收回虎字军的军备,交给他们使用。 虽说虎字军的军备,大多是由寇季弄出来的。 可终究用的是朝廷的钱粮、铁料。 而且虎字军也是朝廷的兵马,不是寇季的私军。 所以只要他们打击了虎字军,向朝廷提议收回虎字军的军备,交给他们使用,朝廷一定会答应。 等到他们拿到了那些军备以后,就可以邀请府上的匠人,以及天下的匠人,一起研究那些军备用的钢材是如何锻造出来的。 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研究出钢材。 那他们就不需要向寇季求购新料。 完全可以自己生产。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他们早已落进了寇季的圈套。 寇季之所以摸得准他们的心思,就是因为汴京城里的权贵,在碰到了好东西,不能直接拿到手的时候,皆是这么干的。 巧取豪夺,是汴京城里权贵们的通病。 若是不能豪夺,他们必然巧取。 时间一晃。 到了初七。 朱能跨着马到了寇府。 进了府门,一见到寇季,朱能就急吼吼的道:“寇贤侄啊,你惹上麻烦了。” 寇季请朱能到正堂坐下,在朱能焦急的神色中,请人给朱能递上了茶水。 然后端着茶水,笑道:“朱家叔叔,你别吓唬我,我能有什么麻烦?” 朱能喝了一口茶,急忙道:“汴京城里这几日的风声,你没听到吗?” 寇季明知故问道:“什么风声?” 朱能高叫道:“你居然不知道?汴京城里最近有一群人,在鼓吹城外的虎字军。” “鼓吹?” 寇季挑了挑眉头。 朱能拍着大腿道:“明显是有人要对虎字军出手,所以才帮虎字军吹嘘的。唯有把虎字军捧高了,他们才有出手的理由。 唯有把虎字军捧高了,虎字军掉下来的时候,才会摔的最惨。 你那么聪明,如此明显的手段,你会看不出来?” 寇季见朱能真心为他,就不再装腔作势,当即笑道:“那些小手段,我自然看得出来。只是我对虎字军有信心,所以无惧他们用任何手段。” 朱能哎呀了一声,道:“寇贤侄,军伍上的事情,可绝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的虎字军虽然训练有素,军备精良,可终究没经历过战事,仍旧算不得强军。 真要被人惦记上,肯定会被打的一蹶不振。 到时候,你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费了。” 不等寇季搭话,朱能又焦急的道:“汴京城有几支兵马?没几支!能跟虎字军对垒的,更少。细细算下来,只有龙神二卫,以及捧日、天武四军。 不说捧日、天武那两支精兵强将组成的军队。 就拿你朱叔叔我掌管的龙神二卫说。 虽然龙神二卫中遍布了纨绔子弟,可纨绔子弟,终究是有数的,不可能充斥满龙神二卫。 所以龙神二卫中,不乏良家子。 你朱叔叔我随手一拢,就拢出了两营的良家子。 如今,这些良家子在我手里已经磨练了两年了。 虽说上阵杀敌还有所欠缺,可对上虎字军那训练了不满一年的军卒,那是手到擒来。” 朱能一股脑的把龙神二卫的底子透露了一个干净。 寇季心有感触,笑着说,“朱家叔叔放心,我对我的虎字军有信心。” 朱能瞪起眼,“有信心顶个屁用啊?” 朱能下意识的左右瞧了一眼,确认了正堂里真的没有别人以后,凑到了寇季身前,压低了声音道:“当年太宗北伐,一次比一次有信心,可一次比一次败的惨。 军伍上的事情,不是你有信心就能行的。” 小声讲完了太宗赵光义的坏话,朱能重新直起身,提高了声音道:“看他们的架势,八成要闹到朝堂上。那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文官,一定会帮他们说话。 到时候,你的虎字军,肯定会轮番的被禁军上四军捶打一遍的。 所以,这件事不是你有信心就能成的。” 顿了顿,朱能提议道:“你若是有办法能把虎字军调离汴京城,尽快的调离。只要虎字军离开了汴京城,他们就算要找虎字军的麻烦,也不可能跑到保州去。” 寇季盯着朱能笑道:“多谢朱家叔叔为我着想。只是我调遣虎字军入京,另有谋划。让虎字军跟禁军对垒,就是其中之一。” 朱能一愣,意外的道:“虎字军对上禁军,在你意料之中?” 寇季点点头。 朱能低着头,沉吟了一下,随后盯着寇季,疑问道:“你是打算借着禁军的手,帮你磨练虎字军?” 寇季笑道:“有那么一点点想法,但不全是。” 朱能瞥了寇季一眼,沉声道:“你就不怕虎字军被打的一蹶不振?” 寇季咧嘴笑道:“我的虎字军,可没有朱家叔叔说的那么不堪。” 朱能眼珠子一转,疑问道:“莫非你有让虎字军战胜禁军的法子?” 寇季笑着点点头。 朱能迟疑了一下,犹豫道:“能不能跟我说说,我帮你参详参详?” 寇季大笑道:“朱家叔叔愿意帮我参详,我自然求之不得。之前我还怕朱家叔叔知道了我在谋划禁军上四军,会埋怨我呢。 如今听到朱家叔叔这话,我算是放心了。” 朱能闻言,哈哈大笑,“你若有本事教训龙神二卫,尽管教训。你朱家叔叔我的根本,又不在龙神二卫当中。 龙神二卫若是被你们虎字军打败,必定颜面无存。 你朱家叔叔我也能借此好好的整顿整顿,惩治一下那些纨绔子弟们。 若是能被派遣出去磨练一番,那就更好了。” 朱能盯着寇季继续道:“不瞒你说,近几年闲在汴京城里,闲的我手痒痒。若是能出去酣战一场,我丢点面子,不算什么。” 朱能洒脱的把真心话说给了寇季。 寇季见朱能不像是再说假话,也就不担心因为踩龙神二卫搏名声的事情得罪朱能了。 寇季也不打算藏着掖着。 “朱家叔叔且稍等,我让你看看我虎字军制胜的利器。” 说话间,寇季起身,出了门,吩咐了寇忠,去寇府的府库里,拿了一套盔甲过来。 盔甲是用钢材打造的一套板甲,不止看着好看,而且十分坚固。 当寇忠带着仆人拿着盔甲出现在正堂的时候,朱能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 直觉告诉他,寇季让人拿出来的这套盔甲,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朱能急忙起身,扑到盔甲前,仔细抚摸了一番,眼珠子瞪的更大。 “有点像是铁,但跟铁又有些不同……卖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实不实用……” 朱能双手拽着盔甲,不肯放手,不停的抚摸着,嘴上却充满了怀疑。 板甲的卖相,远比其他盔甲的卖相要好。 又是用钢材打造的,自然更好。 一个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看到了它,很难拒绝。 纵然不实用,收在宝库里藏着欣赏也挺好。 寇季笑眯眯的让寇忠去取了一柄利剑,递给了朱能。 “实不实用,朱家叔叔试试就知道了……” 朱能拿过了长剑,也没有含糊,抬手就是三下。 一劈、一扫、一刺。 战场上最常见的三种搏杀的方式。 “当当当……” 三声轻响。 朱能收起了长剑,瞳孔一缩,难以置信的道:“好东西啊……” 朱能嘴角缓缓裂开,瞳孔微微放开,目光炽热的盯着盔甲,“这好东西……造价几何?给我弄几套?” 顿了顿,朱能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寇季道:“这难道就是狄青在殿上搏杀辽人的时候穿戴的那种盔甲?” 此前宫里夜宴的时候,朱能作为守卫皇城的将军,必须在宫城上坐镇,并没有在殿里。 所以并没有见是到钢甲的厉害。 一些有关于钢甲的事情,也是听别人说的。 他跟高处恭等人不是一路的,又因为他一直跟在寇准背后厮混,所以武勋团体有意无意的排斥着他。 钢材的价值,自然没人告诉他。 寇季盯着朱能笑道:“比铁的价格高一点,但是比镔铁价值低数倍。狄青在殿上搏杀辽人的时候,穿戴的就是这东西。” 朱能意外的道:“这东西远比镔铁要好,居然比镔铁的价值低……” 朱能幻想着道:“要是给我属下的那些人马,穿戴上这种盔甲,那可就了不得了。” 朱能幻想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寇季身上,认真的道:“这东西先给我弄几百套。”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朱家叔叔,这东西现在还不宜外流。再说了,这东西铸造成板甲,未必是最好的。” 朱能眼睛亮晶晶的道:“还有更好的?” 寇季点头道:“不错……等这东西能外流的时候,我必然会第一时间送到你府上。不过你可别给弄到辽国或者西夏去。” 朱能瞪起眼,蛮横的挥了一下手臂,“那不可能!我恨不得穿上他们把贼人杀干净,怎么可能会让这东西流落到贼人手里去。” 寇季笑着点头道:“那朱家叔叔觉得,仗着这兵甲之利,我手下的虎字军,能不能跟禁军一战。” 提到这个,朱能收起了脸上的兴奋之色。 “难……” 朱能认真的道:“兵甲之利固然有优势,但是用兵甲的始终是人。人若是怂了,或者中了人家圈套,再好的兵甲,也没有用。” 朱能眼珠子转了转,又道:“虎字军的将士若是悍不畏死,拿着这种兵甲,倒是有一拼之力。可是取胜的话,很难。” 朱能看向寇季,道:“真想取胜的话,只能智取。” 寇季点点头,道:“智取是必然的……但兵甲之利,却是制胜的关键。毕竟,禁军若是派人出来跟虎字军对垒,必然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领。 人家的智慧也不弱。 所以最后的关键,还是落在了兵甲之利上。 借着兵甲之利,不足虎字军将士们和禁军将士们的差距。” 朱能听完寇季的话,若有所思。 思量了许久以后,朱能点头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几分打平的可能性。但是取胜,很难。” 寇季咧嘴笑道:“打平,就已经足够了。” 朱能一愣,同样咧嘴笑了,“你说的对,打平就足够了。一方是训练不足一年的兵卒,一方是征战多年的悍卒。 纵然是打平,那也是虎字军胜了。 不仅让虎字军扬名,帮你涨了脸面。 兵甲也会成为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关注点。” 朱能看向寇季下,笑吟吟的道:“你故意用虎字军做饵,其根本的谋划,是为了这盔甲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5章 约战 “不……准确的说,是为了锻造盔甲的新料……” 寇季笑眯眯的说。 朱能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可是一点亏也不愿意吃,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损己利人的事情呢?” 寇季盯着朱能笑道:“朱家叔叔……你刚才说帮我……” “必须帮!” 朱能拍了拍胸脯喊了一声,又压低了声音,凑到寇季身边,低声道:“回头我瞧瞧去城外的军营里,给虎字军的那些小崽子们指点一下。 我再暗中给你调遣数百的精兵过去,让他们扮成虎字军的将士出阵。 到时候就算不能赢,也不会输的太惨。” 寇季挑着眉头看着朱能,不好意思的道:“朱家叔叔,这样有些不太好吧?虎字军可是要踩着龙神二卫搏名声的,你又是龙神二卫的统领。” 朱能满不在乎的道:“这有啥?我早就想拉着龙神二卫出去磨练一番,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有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只要能把龙神二卫拉出去打一场,磨练一番,丢掉了些许的面子,不算什么。 再说了,我等武臣,面子都是从战场上搏来的。 比斗之间,输掉一些言面,不算什么。” 寇季对朱能一礼,“那小侄就先谢过朱家叔叔。” 朱能哈哈大笑道:“自家人,无需说那些客套话。” 寇季点头笑道:“朱家叔叔说的在理。” 朱能笑容更灿烂了,他又道:“对了,我知道你小子嘴馋,最近弄了些好东西,要不要去我府上尝尝?” 寇季闻言,舔了舔嘴角,低声笑问道:“大虫,还是熊瞎子?” 朱能大气的道:“大虫、熊瞎子,那都是寻常的东西。你要喜欢吃,回头只管派人去府上取。这一次弄到的东西可不同。” 朱能看向寇季,低声笑道:“上古食铁兽听说过没?据说是上古魔神蚩尤的坐骑。” 寇季闻言,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但管不住肚子里的馋虫,在朱能的诱惑下,跟着他去了朱府。 到了朱府以后。 朱能带着他去看传说中的上古食铁兽,上古魔神蚩尤的坐骑。 寇季看到了笼子里关着的野兽以后,嘴角抽搐的道:“这……食铁兽,魔神的坐骑?” “昂!” 朱能理所当然的应了一声。 随后,他指着笼子里的野兽,大大咧咧的道:“这东西运到府里,也有不少日子了。只是府上的厨子不懂如何下刀,就一直关着。 如今琢磨了几日,勉强琢磨出了一些门道。 今日请你过来,刚好宰了它下酒。” 寇季盯着笼子里的野兽,一脸古怪。 那胖乎乎、圆滚滚、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的样子,寇季很熟悉。 什么上古食铁兽,上古魔神蚩尤的坐骑,寇季不知道。 寇季只知道,此兽平日里就靠着卖萌,抱大腿为生。 ‘好想养……’ ‘吃了吧……’ ‘这可是国宝啊……’ ‘在大宋,你才是国宝,它不是,它是食物……’ ‘下不了嘴啊……’ ‘你就不想常常它的味道?’ 两个小人在寇季心里疯狂的打架。 寇季盯着笼子里的黑白相间的大家伙,犹豫了许久,低声道:“要不……切个腿尝尝?” 寇季的低声细语,被朱能听到了,朱能愣愣的道:“贤侄,什么切个腿尝尝?你要生吃吗?” 不等寇季搭话,朱能目光落在了笼子上,摸索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道:“生吃应该也不错,切成片,蘸点香……” 朱能收回了目光,对寇季大笑道:“贤侄,还是你会吃……我怎么就没想到把它做成脍呢?” “来人呐!” “把这东西弄下去,切一条腿,做成脍,其余的炖了。” “……” 朱能大声的吩咐。 终究。 笼子里的大家伙,还是没能被炖了。 寇季问朱能讨要下了它。 打开笼子的那一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那个大家伙身下爬了出来。 直到这一刻,朱能、寇季二人才发现,笼子里关着两只兽。 大的似乎怕小的受到伤害,所以把它庇护在身下。 一瞬间,朱能也失去了吃它的欲望。 朱能生平吃过的野兽无数,但是在野兽身上看到了舔犊之情的时候,总会心软。 抓捕一大一小两只野兽的人,应该没少折磨它们。 所以它们看到人的时候,总有一些恐惧。 大的一打开笼子,就惊恐的冲着朱能等人大喊大叫。 朱府的护卫,差点没把它当场格杀。 小的则是四处躲藏,生怕被人抓到。 直到寇季祸害了朱府的竹林,给小的弄了一些竹子吃了以后。 小的情绪才稳定下来,然后抱着寇季的大腿,死活也不肯松手。 寇季就任由它抱着,在朱府上陪着朱能吃了一顿炖熊掌,才带着一大一小两只野兽,回去了寇府。 此后几日。 寇季就在府上帮着两只野兽,弄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小的那只,有点粘人。 似乎知道寇季不会伤害它,又会给它好吃的,所以走到哪儿都要抱着寇季。 庆幸的是,向嫣也有点喜欢小家伙。 不然它说不定会被冠以争宠的名义,被送到餐桌上。 朱能则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不仅每日下差以后,偷偷跑到城外去指点虎字军,还背地里安排了一些人,悄无声息的加入到了虎字军当中。 一晃,到了初八。 各部各司各衙,正式开衙。 寇季硬生生的从腿上拽下了那个粘人的小家伙,穿上了朝服,赶到了宫里去上朝。 武勋们散步的谣言,已经有了一些火候。 今日上朝,武勋们必然发难。 寇季自然不能错过。 到了宫里。 垂拱殿上。 陈琳宣了上朝以后。 文武大臣躬身,恭请赵祯、寇准二人坐下。 然后在寇准主持下,安排一年的政务。 一应政务安排完了以后。 高处恭整理了一下衣冠,抱着朝笏出班,奏道:“启禀官家,臣有本要奏。” 赵祯端坐在龙椅上,淡淡的道:“讲!” 高处恭朗声道:“启禀官家,天子亲军除夕夜入汴京,引起了汴京城百姓们的恐慌。经过了朝廷安抚以后,百姓们才知道那是朝廷的劲卒。 如今,汴京城的百姓人人称赞天子亲军。 言称天子亲军,胜过我大宋所有的兵马。 禁军将士听闻此言,有些浮动。 如今已经有数支禁军将士奏请,要跟天子亲军校场上一教高下,一决雌雄。” 话说到了这里,高处恭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但当他话音落地以后,有武臣站出来,高声道:“臣奏请官家,准许天子亲军和禁军将士一教高下,以安军心。” 随后,其他武臣也站出班,奏请让天子亲军和禁军一教高下。 最夸张的还要属朱能。 朱能人虽然不能上朝,但是奏本却递到了赵祯案几前。 朱能言称,天子亲军虎字军,扬名汴京城,让龙神二卫禁军将士人心浮动,一个个吵嚷着要跟虎字军一决雌雄。 他用隐晦的词语告诉赵祯。 若是赵祯不答应天子亲军虎字军和龙神二卫禁军将士一决雌雄,恐怕龙神二卫禁军将士郁郁不宁,会产生营啸。 赵祯、寇准自然不会相信朱能的屁话。 但是朱能代表着龙神二卫表达的态度,却不能忽视。 诚如朱能所言。 文臣们见到了武臣们集体奏请让虎字军和禁军将士一决雌雄以后,也掺和了一脚。 王钦若、李谘等人纷纷出班,奏请让虎字军和禁军将士一教高下。 赵祯眉头拧成了一团。 他又不傻,如何看不出,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奏请虎字军和禁军将士一教高下背后的深意? 很明显,这是要一脚把虎字军踩进泥里。 赵祯对虎字军可是寄予厚望的,他还指望着虎字军以后能在战场上称雄,帮他长脸的。 赵祯下意识的看向寇季。 寇季神色凝重的出班,咬着牙道:“官家,禁军既然要跟我虎字军一教高下,那我虎字军断然不会拒绝。我虎字军可以输,但绝不会怯战!” 寇季那神态,就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然而,赵祯听到他的话,却愣了愣。 赵祯不由自主的想…… 这是要坑人? 寇季若是不愿意让虎字军和禁军将士一教高下的话,绝不会答应此事的。 通过寇季的话,赵祯猜到了寇季的想法。 顿时,他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侧身询问寇准,“太师以为如何?” 寇准知道寇季的谋划,所以不可能阻拦他,在面对赵祯疑问的时候,寇准淡淡的道:“那就比一比吧……刚好各国使节还没有返程,也可以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兵甲之利。 震慑一下一众宵小,让他们懂得如何敬畏我大宋。” 寇准一句话,此事算是定下了。 散朝以后。 武臣们用嘲讽的目光从寇季身上掠过,径直出了垂拱殿。 寇季则脸色难看的盯着他们。 直到武臣们散尽以后,脸上才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寇工部,官家请你去偏殿候着。” 陈琳不知不觉的出现在寇季身边,阴测测的说了一句。 寇季甩了甩袖子,淡然的道:“头前带路……”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带着他到了偏殿。 偏殿里。 燃着龙涎香,青烟袅袅。 熏的整座偏殿,充满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寇季入了殿以后,赵祯急忙走上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 寇季拱了拱手,笑道:“自然是帮虎字军扬名,顺便帮我们的锻铁作坊扬名。” 赵祯拽着寇季,到殿内坐下,略显焦急的道:“快跟朕说说……” 寇季坐定以后,细细的给赵祯讲解了一下自己的谋划。 赵祯听完以后,一脸意外的道:“照着你的说法,咱们的虎字军能赢?” 寇季点头笑道:“就算不能赢,那也不会输。” 赵祯脸色有些古怪的道:“朱能的做法,是不是有点……” 赵祯很想说一句,朱能的做法有点无耻。 可朱能明显的在帮他,帮寇季,他怎么能骂人家无耻呢。 寇季含笑道:“这恰恰说明了朱能对官家你忠心耿耿。” 赵祯沉吟着点点头。 朱能的做法虽然有些无耻。 可一旦事成了,那就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不仅帮赵祯保住了虎字军,还帮锻铁作坊扬了名。 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拉着已经糜烂到不堪入目的龙神二卫,出去历练一番。 借此让龙神二卫恢复几成的战斗力。 不至于继续糜烂下去,变成朝廷的大蛀虫。 赵祯沉吟了许久,对寇季道:“似朱爱卿这样的忠臣,朕以后一定会重用。”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这话你应该自己跟朱将军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赵祯笑道:“也对……若是朱爱卿能带着龙神二卫出去磨练一番,能打几场胜仗的话,朕一定会好好褒奖他。” 笑过之后,赵祯对寇季又道:“对了,朕名下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锻铁作坊?” 寇季盯着赵祯,疑问道:“锻铁作坊研究出的新铁,比镔铁要好,却比镔铁价格低。锻造出的铁料,可以帮助大宋的军备,提升一个台阶,还能帮着官家挤死那些借着铁料牟利的贪官污吏,以及奸商。 更重要的是,能帮官家赚取大笔的钱财,充实国库、内库。 官家不喜欢吗?” 赵祯微微愣了愣,意外道:“居然有这么多好处……” 寇季淡然笑道:“锻铁作坊不允许旁人窥探,但官家你是锻铁作坊的大东家,你要是想知道里面的动向,自然可以派人去查探一番啊。 是不是真如同臣所说的那样,你一看便知。” 赵祯点头笑道:“真要是如此,那朕自然喜欢。” 寇季点点头,陪着赵祯聊了一些过年期间,宫外的趣事,离开了皇宫。 寇季走后。 陈琳迈着小步子,走到赵祯面前,低声道:“官家,那寇季既然心甘情愿的把锻铁作坊的最大的份子给您,只怕锻铁作坊,重要性不弱于交子铺。 交子铺有多利害,相信官家您心知肚明。 几个月的存钱,就已经接近了大宋税负的一成半。 以后的存钱只会越来越多。 假以时日,必然会成为朝堂上一个重要的部分。 锻铁作坊只怕也是如此……” 赵祯收起了笑脸,盯着陈琳,叹气道:“陈琳……你是在提醒朕,让朕防着寇季?” 陈琳没有犹豫的点头。 他也不是第一次提醒赵祯防着寇季了。 所以没必要隐瞒。 纵然寇季在此,他也敢当着寇季的面,让赵祯防着寇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6章 演武开幕 赵祯长叹了一声,幽幽的道:“朕为什么要防着他呢?朕不该防他,朕应该防着的是满朝文武。” 陈琳张了张嘴,要劝诫,赵祯却摆了摆手,不让他再言语。 赵祯的心思,陈琳不懂。 不是赵祯身为人君,心思有些难测。 而是现在赵祯知道了太多了,有些无奈。 交子铺、锻铁作坊,固然重要。 可寇季的做法,却让他十分放心。 寇季知道交子铺、锻铁作坊重要,所以主动帮天家留下了份子,让天家随时随地都能掌控交子铺、锻铁作坊。 而其他人呢? 那些掌盐铁的、掌铸钱的、掌酒曲酒典的、掌茶叶的、掌丝绸的、掌瓷器等等的。 他们若是碰到了惊天的买卖,只会想方设法的据为己有。 从来不会想到,分润天家一成。 又或者主动让天家占据份子,便于随时随地掌控。 他们只会不断的占天家便宜。 恨不得掏空天家,搬进自己府上。 两相对比,真正为朝廷好,为天家好的人,非得防着? 那些朝廷的蛀虫,恨不得掏空天家的人,却不用防? 这是什么道理? 赵祯的苦恼,寇季不知。 寇季回府以后,找了一套盔甲,套在了身上,出了府门。 临出府门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熊猫,抱着他的腿,死死的不肯松开。 没错。 寇季从朱能府上得来的两只兽,便是熊猫。 寇季从腿上拽下小熊猫,刚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小小的身影就爬着追上他,抱住他的腿。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最终,寇季只能强硬的把它拽下来,塞到向嫣手里,由向嫣约束着,才肯离开。 寇季穿着盔甲出了府,一路到了城外的军营。 早已得到了消息的狄青等人在营门口等候。 见到了寇季,纷纷迎上前,施礼。 “卑职等人,见过统制!” 寇季淡淡的道:“不必多礼……入营……” 随后一行人进入到了军营内。 一进军营就看到了营内的将士们手持着兵刃在操练。 他们似乎在操练战阵,跟寇季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有些不同。 寇季目光带着一些询问之色。 朱由小声的帮寇季解惑,“前几日朱将军过来,指点他们练习战阵,配合着重骑作战……” 寇季沉吟着点点头,“朱将军的意思,是以重骑为主,弓弩、步卒为辅兵?” 狄青、朱由等人点头。 寇季继续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狄青沉声道:“卑职赞同朱将军的建议,比起禁军将士,我们的优势不仅有兵甲之利,还有重骑。禁军中多散骑、游骑、轻骑,却唯独没有重骑。 面对重骑冲锋,他们很难阻挡。” 寇季闻言,点点头。 狄青说的不错。 朝廷兵马众多,可是重甲骑兵却只有静塞军一支。 如今静塞军已经糜烂,且在边陲驻扎着。 不可能被拉到汴京城里对阵。 没有重甲骑对垒虎字军中的重甲骑兵,禁军将士们就只能运用一些大型军械对付虎字军中的重甲骑。 可自从虎字军入了汴京城以后,并没有暴露过重甲骑。 一直藏甲于库。 禁军将士在跟虎字军对垒的时候,未必会拿出大型军械。 “去营房里说……” 寇季吩咐了一声,带着狄青等人到了营房。 坐定以后。 寇季说道:“朝廷已经决定,于正月十五,在金明池旁的校场,让虎字军和龙神二卫的兵马对垒。届时,除了官家和满朝文武以外,汴京城里的百姓,也会前去观看。” 朝廷之所以选择正月十五。 也是为了借着校场比拼,与民同乐一番。 如今仍在先帝大丧期间,逢年过节不能大肆庆祝。 但是可以借着校场演武,让百姓们放松放松。 狄青等人早已通过朝廷的旨意,得到了这个消息。 所以在寇季说出了这个消息以后,他们只是齐齐点了点头,并没有言语。 寇季继续说道:“依照朝廷的意思,我们唯有打败了龙神二卫,才有资格跟捧日、天武两支禁军对垒。” 狄青等人再次点头。 寇季又道:“此前在入汴京城之前,我让你们藏起重甲骑的盔甲,也是为了防着这一点,如今刚好用上。” 狄青等人皆是一愣,齐齐看向寇季。 狄青沉吟道:“统制是打算隐藏重甲骑,等到关键的时候,再拿出来。” 寇季点头道:“不错……出其不意才能获取更大的胜利。若是我们一开始就拿出重甲骑,必然会被捧日、天武两军的统将发现。 等他们跟我们对阵的时候,肯定会想出制约的手段。 重甲骑固然利害,但并不是无敌的。 在战场上终究还是有克制的法子。” 狄青等人沉吟了一会儿,齐齐点头。 狄青犹豫道:“统制,卑职此前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近些时日,没少受朱将军指点,朱将军还暗中派遣了不少人手。若是在对阵龙神二卫的时候,不拿出重甲骑,反而在对阵捧日、天武两军的时候,再拿出重甲骑,是不是有些对不住朱将军?” 寇季有些意外的看向狄青。 狄青居然懂得官场上的人情世故了,有点惊奇啊? 狄青不好意思的瞥了一眼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那位女巾帼。 寇季见此,恍然大悟。 显然。 狄青现在还不太懂官场上那些道道。 他之所以顾忌朱能颜面,也是曹家二姐教的。 寇季笑道:“此事不必担心……我已经跟朱将军讲过,朱将军不会在意这些……” 狄青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笑着点点头。 此后。 营房内的众人坐在一起,商讨了一下出阵的人马,顺序。 校场演武,自然不可能拉出去上万人对阵。 所以朝廷规定,对阵人数,在三千。 商讨过后。 狄青等人出了营房,开始带着将士们演练。 寇季则留下了曹家二姐,准备跟曹家二姐聊一会。 面对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身戎装的曹家二姐,寇季当真不知道说什么。 但想到了此前曹佾派人送来的信件,寇季还是长叹了一口气,轻呼了一声。 “二姐……” 曹家二姐眉头闻言,眉头一挑,拱手道:“统制,军营之中无父子,更没有兄妹。您唤卑职曹部将即可。” 曹家二姐如今在军中担任部将。 职权和彭越有些相当。 皆是教授将士们武艺的教头。 虽说她一个女子厮混在军营里,有些不妥。 但也没有人把她驱逐出营。 女将历史上少有,但也并不是没有。 理学不出的情况下,女子的地位虽然低,但却没有低到不堪的地步。 女子偶尔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朝野上下也能包容。 就拿科举来说。 史书上记载的为数不多参加科技的女子,皆出在宋朝。 其中一位名曰林幼玉,九岁参加童子试,考官看过了她的文章,觉得不错,非但没喊打喊杀,还送到了官家面前,让官家御览。 官家最后赐给了她一个孺人的称号。 还有一位名曰吴志端,参加童子试,她虽然没有林幼玉那么幸运,被百官们弹劾了一番,官家虽然没有赐给她什么名号,但是却也给她赐下的些许的金银。 民间的女子干出了这种出格的事情,朝野上下都能包容。 况且曹家二姐。 她要抛头露面的去丢曹家的人,满朝文武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要朝廷不册封她什么大官,什么爵位,让她出现在朝堂上议政,满朝文武才懒得搭理她呢。 寇季盯着曹家二姐,长叹了一声,道:“曹部将,回到了汴京城,为何不回府去祭拜一番。” 曹家二姐不惧寇季,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问道:“统制要管卑职的家事?” 寇季汗颜道:“非我要强管你的家事……只是曹佾求到了我头上,让我帮忙说和说和,让你回府。” 曹家二姐,微微眯起眼,沉声道:“他们又想关起我?” 寇季苦笑道:“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他们又怎么看可能关起你。” 曹家二姐皱眉道:“那他们想怎样?” 寇季说道:“虽然你并不是名正言顺的嫁给狄青,但曹家也没有在这件事上喊打喊杀,打压狄青。也没有派人将你们赶尽杀绝,以此维护门风。 从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 不论你干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曹家始终当你是曹家的闺女。” 曹家二姐闻言,脸色缓和了不少。 寇季继续道:“听曹佾的意思,曹伯父打算让你回府,给你再办一场婚宴,让你名正言顺的嫁给狄青。让你和狄青二人以后抬起头做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曹家二姐一愣,咬牙道:“他们会这么好心?” 寇季摇头笑道:“曹伯父,终究是你的亲叔叔。他既然在你嫁给狄青的时候没有对你喊打喊杀,又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骗你。 你不会以为,以曹家的地位、势力,还为难不了你们两个吧?” 曹家二姐闻言,细思了一下,对寇季道:“此事我要跟佾弟面谈……” “不相信我?” “不……有些事情我得问题清楚。” 寇季点头道:“那我回头派人给你传话。” 曹家二姐起身,拱手道:“有劳了……” “应该的……” 曹家二姐退出了营房以后。 寇季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摊上曹玮这么一个叔叔,是你的福气啊。换成了别人,为了维护门风,肯定对你们赶尽杀绝……” 感叹过后。 寇季派人去给曹佾送信。 曹佾没过多久就到了营地外。 曹家二姐出去见了曹佾。 二人说了什么,寇季没有再继续关注。 他留在营房里,为几日后的校场演武,作准备。 时间一晃。 到了正月十五。 金明池旁边搭起了一座巨大的看台。 周遭的校场早已被清空。 一个个禁军将士,披甲持刃,把守在校场四周。 双方演武的兵马,只有六千。 可看守校场的兵马,却超过了三万。 禁军将士组成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墙,把前来观战的百姓们,挡在校场之外。 朝廷早在准许了虎字军和禁军对垒的时候,就已经明发邸报,告诉了汴京城的百姓。 所以围观的百姓,十分多。 巳时一到。 赵祯坐着龙撵,在御龙直的护卫下,到了校场。 寇准等文武百官,跟随在赵祯龙撵之后,到了校场。 除此以外,还有皇室宗亲,番邦使节。 当赵祯在陈琳引领下,坐上了看台上的龙椅后。 百姓们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呼喊声。 坐在龙椅上的赵祯,微微摆起了笑脸。 百姓们的呼喊声是最真挚的,也是最干净的,远比朝堂上那些文武官员假装恭顺的马屁声,更让他觉得舒心。 待到满朝文武、皇室宗亲、番邦使节坐定以后。 赵祯和寇准商议了一下,宣了一声开始。 守卫着校场的禁军将士,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群身着布衣的人,入了校场。 随后,一场蹴鞠大赛,在校场上拉开了帷幕。 蹴鞠始于何时,已经不可考证。 最早出现蹴鞠一词,是在战国时期。 蹴鞠发展到了宋朝,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 朝野上下,大部分人闲暇的时候,皆会踢一会儿球,借此为乐。 已经被斩首的丁谓,据说就是一位蹴鞠高手。 门下养了许多蹴鞠手。 在演武开始之前,蹴鞠为乐,是赵元俨提议的。 满朝文武商议了以后,也赞同了此事。 场上两支蹴鞠的队伍,一家是皇家蹴鞠队,另一家是石府的蹴鞠队。 石府财大气粗,养了十支蹴鞠队, 皆由蹴鞠高手组成的,也唯有石府的蹴鞠队,才能跟皇家蹴鞠队一拼。 在后世很多人眼里,蹴鞠用的是藤球。 其实不然。 蹴鞠用的是充气球。 蹴鞠用的充气球,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期。 古人称呼充气球为蹴毬。 唐代仲无颇为此还作了一篇《气毬赋》。 球门是固有的单球门,称为风流眼。 远比后世的足球比赛用的球门更小,射门难度更大。 两支蹴鞠队在蹴鞠场上,你来我往的厮杀了许久。 最后以皇家蹴鞠队胜利告终。 蹴鞠过后。 便是打马球。 又是一场厮杀过后。 才轮到了校场演武。 此番校场演武,在朝廷的举办下,俨然变成了一个表演赛。 但当朱能手下的副将,引领着龙卫军中挑选出的三千禁军将士入场的时候,就没人再把这当成了表演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7章 对赌 五百游骑披着皮甲,扛着龙卫军的旗帜,率先出现在校场上。 在其左侧,是一千身披着步人甲的刀盾兵;右侧是一千身披步人甲的长枪兵。 紧随其后的是五百弓弩手。 短弩、长弩、枪弩、床弩,一样不缺。 游骑扛着龙卫军的旗帜,率先冲到了校场内,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引得百姓们尖叫连连。 冲到了看台下以后,龙卫军中的游骑,约束着马儿,静等身后的步军。 “唰唰唰……” 刀盾兵、长枪兵、弓弩手,迈着沉重又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入校场。 六十多斤重,一千八百二十五枚甲片组成的步人甲,沉甸甸的压在龙卫军将士们身上,使他们根本无法加速前行。 但,恰恰如此。 使得他们的步子变得更稳健,步调变得更一致,行进间的声音沉稳厚重,犹如猛兽徐行,不紧不慢,却又气势十足。 百姓们在看到了龙卫军的步卒进场的时候,也被那沉重的气势威慑到了,一个个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少顷。 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 比之前更胜三分。 百姓们不懂战争,不懂政务,但是在面对看着气势十足的朝廷兵马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些自豪,一些激动,一些振奋。 更让百姓们兴奋的是,龙卫军将士们手里的兵刃。 那可是真刀真枪,而不是以往演武的时候用的银样镴枪头。 “真家伙啊……” “八成要动真格的……” “肯定得死人……” “……” “往年演武的时候,用的是银样镴枪头,总是却少几分气势,还是这真家伙更带感……” “嘿嘿嘿……” “……” 百姓们一边议论着,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龙卫军出阵的三千将士,齐聚在了看台下。 为首的龙卫军左厢指挥使齐林提着一柄偃月刀,对看台上的赵祯抱拳施礼。 “臣等参见官家……” “参见官家……” 跟随在他身后的龙卫军将士们,扯着嗓子,高声呼喊。 他们似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三千人的声音,居然盖住了周遭十数万人的声音。 赵祯听到了龙卫军将士们的呼喊,浑身一震。 他习武两年有余,早已脱离了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虽然如今表面上依旧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骨子里多了一丝血勇。 所以在听到了龙卫军将士们振奋人心的呼喊声以后,不由自主的激发了心中的血勇。 “好……” 赵祯叫了一声好。 虽说赵祯心里更喜欢虎字军,可龙卫军表现的不错,他自然也忍不住要夸赞一番。 毕竟,不论虎字军,还是龙卫军,皆是他的军队。 只不过一个是他亲养的,一个是交给了别人寄养而已。 寇准淡淡的咳嗽了一声。 赵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压下了心中的小情绪,板着脸道:“不错……血勇尚佳……” 龙卫军得到了夸奖,再次齐齐施礼。 龙卫军在齐林率领下,到了校场的一角。 赵祯脸上看不出喜怒的道:“宣虎字军入场……” 陈琳甩着拂尘,走到了看台最瞩目的地方,高声喊道:“宣虎字军入场……” 校场四周的禁军将士再次让开道路。 “轰隆隆……” 厚重的马蹄声响起。 如同洪流滚滚。 震动的大地跟着在颤抖。 所有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千人策马狂奔入场,整齐划一的盔甲、整齐划一的兵刃、整齐划一的马匹毛色。 犹如踏着红云的黑甲天兵,涌入了校场。 龙卫军的卖相好看,虎字军的卖相更好看。 那齐刷刷的黑甲,那齐刷刷的红鬃马,似乎一瞬间将天地间塞满了黑红两色。 五百枪兵、五百弓弩手,护卫在左右两侧。 剩余的一千刀兵,紧随其后。 百姓们看着比龙卫军更有卖相的虎字军出现,呼喊声变得更加热烈。 一个个带着青色小帽的小厮,借着虎字军入场的时候,涌入到了人群里,不时的拿出一张张纸张,给百姓们观看,然后从他们手里拿走了一张张的交子,一贯贯的铜钱。 外行在看热闹,内行却在看门道。 曹玮、高处恭、曹利用三个坐在赵祯身边不远处的沙场宿将,见到了虎字军出现的时候,齐齐挑起眉头。 不等他三人开口。 寇准盯着虎字军的军阵,皱眉吩咐身旁的陈琳,“去把寇季那个臭小子给老夫喊过来。” 陈琳答应了一声,派人去喊寇季。 曹玮三人这才有了开口的机会。 “一千游骑、五百枪兵、五百弓弩手,一千刀兵?” 高处恭满脸疑惑的说了一句,看向曹玮询问道:“虎字军要放弃防守?” 在空荡荡的校场上演武,盾兵绝对是主力中的主力。 只要盾兵组成了一道道的铜墙铁壁,顶住了敌人冲锋的势头。 游骑、弓弩兵,在盾兵的护持下,单凭放风筝,就能战而胜之。 宋辽、宋西夏,作战的时候。 以盾兵为主力的放风筝战术,一直是最实用的战术。 傲视诸国,战力无双的辽军,尚且在以盾兵为主力的放风筝战术中屡屡吃瘪,更何况刚筹备了不足一年的虎字军。 曹玮皱眉道:“虎字军本就羸弱,还主动放弃了防御,想要以功代守吗?” 高处恭不屑的笑道:“以功代守?笑话!龙卫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是论防守,在我大宋也是数一数二的。单凭虎字军中那些仅仅磨练了不足一年的新军,就像攻破龙卫军的防守?” “确实有些狂妄了……不仅打算以功代守,还打算以两千兵马,破龙卫军三千兵马……” 许久许久没有在朝堂上显露存在感的曹利用皱着眉头,满脸阴沉的说。 高处恭、曹玮闻言,眉头皆是一挑。 仔细的观看了一下那一千刀兵以后,瞳孔微微一缩。 “辅兵?!” 高处恭、曹玮二人皆是战场上的宿将,刚才只顾着关注虎字军放弃了防守的问题,没有仔细关注虎字军中的刀兵。 如今经过了曹利用一提醒,细细的一看。 居然发现,那一千的刀兵,居然是辅兵。 辅兵。 顾名思义,是辅助作战的军卒。 一般上了战场,就是帮主力军护送粮草,清剿残余,又或者帮主力军牵马换甲的。 辅兵在战场上的地位,仅仅比民夫高一等。 “校场演武,只有三千的兵马,别人恨不得把每一个军卒,都用上精兵悍将,他们……他们居然把兵额浪费在了辅兵身上……” 高处恭难以置信的说。 曹玮皱着眉头,不满的低声喊了一声,“狂妄……” 高处恭听到曹玮的呼喊,略微从难以置信中回神,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笑道:“如此一来,也挺好……捧日、天武两军不出。龙神二卫就足以把虎字军打的满地找牙。 届时……嘿嘿嘿……” 似乎已经看到了寇季躬身站在自己面前,双手奉上了锻造盔甲用的新料。 高处恭脸上的笑容变得更灿烂。 “必输无疑……没什么看的了……我先回府了……” 曹利用阴沉着脸,低声说了一句。 曹玮一愣,看向曹利用道:“曹兄,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这几日见你,你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曹利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沉吟了许久,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没什么……兴许是处理政务累到了……休息几日,就好了……” 曹利用说完这话,准备起身离开。 曹玮沉声道:“曹兄,今日校场演武,可是官家亲许的,如今官家还没走,你怎么能先走?” 曹利用微微愣了一下,似是刚回过神,对曹玮抱了抱拳,略显汗颜的道:“多谢提醒,那我就不走了。” 曹利用的反应,也引起了高处恭的注意。 曹玮、高处恭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充满了疑惑。 曹利用恐怕有什么心事,所以表现的怪怪的。 只是曹利用不肯说,他们也不好追问。 就在曹玮三人说话的时候。 寇季顶着自己的官帽,晃荡着帽子上的两道长翎,到了看台上。 寇季先是给赵祯一礼,然后又对寇准一礼。 寇准等到寇季施礼过后,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道:“虎字军的军阵是你安排的?” 寇季拱手道:“祖父有什么不满的吗?” 寇准冷哼了一声,低喝道:“胡闹!” 寇准虽然远没有曹玮三人精通军阵,但是他从入仕途至今,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上百场,对军阵之道,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寇季并没有刻意隐瞒虎字军的布阵,所以曹玮三人能看出来的东西。 寇准也能看出来。 “太师不必动怒……寇工部大概是知道虎字军不是禁军之敌,所以才摆出了这副阵仗。虽说有可能会输的很惨,但是借此博百姓一乐,也不是一件坏事。” 自认马上要得便宜的高处恭,笑眯眯的说。 寇准面色阴沉的瞪了高处恭一眼。 高处恭闭上嘴,脸上的笑意却没散去。 寇准又要瞪寇季,寇季赶忙笑道:“祖父宽心,不会输的。” “寇工部还真是心大……”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说。 寇季瞥了王钦若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我对虎字军有信心……” 王钦若略显讥讽的笑道:“有信心是好事,只是若是输的太惨,丢人可就丢出了国门了……” 说话间,王钦若的目光在那些番邦使节身上扫了一圈。 似乎在告诉寇季,使节们都看着呢。 虎字军一旦输的太惨。 坏名声必定传遍大宋内外。 寇季淡然道:“王吏部,刚才我在上台的时候,瞧见了百姓群中,有人再暗中开盘,押虎字军输赢。不如我们也赌一场如何?” 寇季此话一出,王钦若微微挑起了眉头。 其他官员们听到了这话,也纷纷竖起了耳朵。 竟然无人驳斥寇季提出的赌局。 文臣们为了让自己过舒服,不仅把去青楼教坊玩乐,称之为雅事,就连赌博也被他们当成了一种陶冶情操的东西。 所以,赌博并没有在朝廷禁止的规矩之内。 百官们听到了有赌局,不仅没阻止,反而一个个跃跃欲试的,想要参加一下。 虎字军摆出的这个阵仗,必输无疑。 除了寇季,没人看好虎字军。 如今寇季要给大家送钱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王钦若笑道:“那老夫就陪你赌一场……” 顿了顿,王钦若又道:“只是……寻常的赌注,老夫看不上。” 寇季微微眯起眼,看向王钦若,“你想要什么?” 王钦若盯着寇季,似笑非笑的道:“老夫想要什么,你心里清楚。” 寇季眉头一挑,“你要是赢了,东西给你。” 王钦若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道:“但你要是输了,也得给我一个价值等同的东西。” “哈哈哈……” 王钦若朗声一笑,大气的摆手道:“只要老夫能拿出来的,都给你。” “算我一个如何?” 高处恭笑呵呵的问。 不等寇季开口,高处恭便道:“我若是赢了,我要你府上匠人锻造新料的法子。” 寇季点点头,笑道:“你若是输了呢?” 高处恭自信的笑道:“我高府上你能看上的东西,随你拿。”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随后,又有人开口,纷纷跟寇季对赌。 寇季也一一应下。 让人意外的是。 辽国使节、高丽使节、西夏使节、大理使节、青塘使节等,皆开口跟寇季对赌。 辽国使节直接开出了五千匹良马为赌注,对赌寇季手里锻铁的法子。 其他使节开出的赌注,大同小异。 但他们皆要寇季手里锻铁的法子。 然而。 寇季却没有答应。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 他和狄青等人虽然已经不值妥当,虎字军必赢龙卫军。 可若是发生了意外呢? 若是真发生了意外,难道真要把炼钢的法子,交给辽国、西夏、高丽等使节? 钢材可是他用来引领大宋变革的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绝对不会允许钢材出现在大宋之外。 寇季跟王钦若、高处恭等人对赌,输得起。 可跟辽国、西夏、高丽等使节对赌,他输不起。 也不敢输。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跟他们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8章 瞬息万变的演武 “开始!” 赤红的令旗从陈琳手里丢出去以后。 龙卫军,虎字军,两支兵马,摆明了车马,拉开了距离,分别占据了校场内的两角。 龙卫军中。 龙卫军将士,手持着刀枪,跃跃欲试的看着虎字军。 虎字军需要一战证明自己。 龙卫军也需要一战证明自己。 龙卫军中充斥满了纨绔子弟,这在汴京城里并不算什么秘密。 纨绔子弟们在龙卫军军营里押妓,早已搞臭了龙卫军的名声。 朱能掌控了龙卫军以后,花费了一些心思,梳理了一下龙卫军。 那些已经不可救药的纨绔子弟,被他扔到了一个营里,任由他们去闹。 其他的龙卫军将士,被朱能重新整编了一下,并且狠狠的操练了两年。 如今,他们正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挽回龙卫军的名声,挽回龙卫军在禁军中的地位。 其中最想证明自己的,就是新编的两个有良家子组成的营。 前锋营都头陈宝庆,就是一个特别热切的想帮龙卫军挽回名声的人。 陈宝庆手持一柄大枪,跨马凑到了齐林身边,盯着虎字军激动的道:“将军,杀吧……” 齐林面色淡然的道:“不急……” 陈宝庆嚷嚷道:“您不急,卑职急啊。就对面那些磨练了不到一年的小崽子,那会是我们的对手。只要您一声令下,卑职可以杀过去,把他们杀的人仰马翻。” 齐林皱眉道:“不可轻敌……还有,不许伤人命。三衙殿帅昨日到军营里说过的话,你没记住吗?朝廷准许我们披甲持刃,并不是为了让我们伤人命的。 而是为了测验我们是不是有真本事。 除此之外,顺手测试一番对面那种新甲。” 陈宝庆不满的道:“将军,一群娃娃兵,连血都没见过,您怕啥。您要是怕了,卑职大可以带人先杀过去。您要是瞧见卑职能打赢,再带人杀过来。 尉迟宝、韩冰城那几个家伙,好不容易染上了怪病,歇下了。 正式卑职大展身手的时候,您不能拦着卑职。” 齐林怜悯的瞥了陈宝庆一眼,没有言语。 他很想告诉陈宝庆,那几个比陈宝庆强的家伙,并没有染上怪病,而是潜藏在对面的军卒中。 朱能从龙卫军调遣龙卫军中为数不多能打的人,自然绕不过齐林。 朱能在调遣人手的时候,光明正大的找上门,将自己心中的谋算告诉了齐林。 齐林赞同朱能的做法,觉得龙卫军应该拉出去磨练了一番。 所以就默许了朱能从龙卫军调遣人马去帮着虎字军。 但,即便如此。 也不代表齐林会轻易的认输。 他不是朱能,不会为了谋划一些事情,放弃一切底线。 他就自己的底线。 那就是能打赢的情况下,绝不会认输。 谋划是一回事,打仗又是另一回事。 两者有可能会纠缠到一起,但齐林却会把它们清清楚楚的分开。 “咚咚咚……” 擂鼓的力士,把屹立在校场边上的战鼓,敲的震天响。 齐林挥起了手里的大刀,喝了一声。 “刀盾兵上前!” “长枪兵跟上!” “弓弩手掩护!” “游骑从左右两侧穿插冲阵!” “杀!” 真正的战场上的命令,从来都是简洁的。 为了方便有效的把军令传到每一个将士耳朵里,战场上的命令绝对不能繁琐,更不能说一通人听不懂的话。 随着齐林一声令下。 刀盾兵举着盾牌,扛在肩上,迈着沉稳的步子,喊着口号,一步一步推进。 长枪兵举着长枪,紧随其后。 弓弩手坐着战车,或者跟随着战车,弯弓搭箭,准备随时投射。 齐林带着游骑,在军阵中不断的穿梭,配合着军阵缓缓推进。 “嗖~” 最先发动攻击的是坐在战车上架着床弩的弓弩手。 小儿臂弯粗细的弩枪,随着床弩弹震,暴射而出。 弩枪在空中划过,刮出了一阵哨子声。 弩枪在距离狄青面前一丈的位置落下,深深的刺入泥土里。 枪尾剧烈的颤动,发出了嗡嗡的声响。 “下马威……” 狄青望着面前颤抖的弩枪,微微眯起眼。 青铜的罗刹面具,被他罩在了脸颊上。 他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冲!” 狄青的命令远比齐林简洁。 一声令下。 狄青率领着游骑,率先冲出。 枪兵撑起了长枪,紧随其后。 弓弩手跟在长枪兵身后。 刀兵持刀护佑在弓弩手两侧。 “当……” 一声金铁相交的声音响起。 狄青冲到了龙卫军前,一枪砸在了龙卫军刀盾兵的盾牌上。 举着盾牌的刀盾兵,一个踉跄就栽倒在了地上。 其他的刀盾兵迅速举着巨盾,弥补了盾阵出现的空虚。 “散!” 狄青一击命中,迅速的率领着游骑分成两支,从刀盾兵两侧散开,绕了过去。 绕开了刀盾兵,他们背后的长枪兵,以及弓弩手,对游骑而言,就是靶子。 齐林见此,一边策马上前,去迎战狄青,一边喝了一声。 “变阵!” 刀盾兵举着盾牌,后退了几步,缩小了盾阵,变成了一个半圆形,阻挡着狄青率领着游骑的骚扰。 狄青进路被刀盾兵挡下。 齐林借着这个机会,提着偃月刀迎了上来,跟狄青酣战成了一团。 狄青率领着游骑,在跟齐林厮杀。 身后的长枪兵,弓弩手紧随而至。 当弓弩手步入到了一定的位置以后,开始弯弓搭箭。 一轮轮的箭雨投射了出去。 落在了刀盾兵的盾牌上,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 龙卫军的弓弩手,立马阻止反攻。 一道道箭矢向虎字军射去。 箭矢落在了虎字军的盔甲上,擦出了一朵朵火花,落在了地上。 龙卫军的刀盾兵、长枪兵、弓弩手,虎字军的长枪兵、弓弩手、刀兵,在箭雨投射下,缓缓靠近。 短兵相接,喊杀声四起。 双方酣战成了一团。 看台上。 赵祯、寇季、寇准、高处恭、曹玮等人,目光直直的注视着战场。 曹玮等人虽然断定了虎字军会败给龙卫军,但战场之上,从来没有绝对的输赢问题。 战场之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很有可能一个不起眼的小举动,就能造成大优势的战局,瞬间变成颓势。 所以他们需要持续关注。 看了许久,高处恭对曹玮低声道:“虎字军用的新甲,确实坚固。” 曹玮重重的点点头。 眼看着双方弓弩手对射,箭矢落在对方盔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就足以说明一切。 龙卫军穿戴的是什么? 那可是重达六十多斤的步人甲,一身甲,掩盖全身,几乎变成了一块移动的钢铁。 箭矢落在他们身上,射不进去,并不意外。 辽人的射雕手,也很难说轻易的破除步人甲,更何况大宋军中常备的箭矢,以及寻常的弓弩手呢? 但是虎字军穿戴的盔甲,能抵御箭矢,那就让人觉得意外。 曹玮等人虽然没有亲自上阵,但从虎字军的步伐,以及进军的速度,就不难判断出虎字军身上盔甲的重量。 “不到三十斤……” 曹玮沉声说。 高处恭点头道:“略胜一筹的防御,重量却轻了一半,战场上,同样的防御,轻一半的重量,将士们的战斗力,能提升一倍,新料确实是好东西。我们一定要从寇季手里弄过来。” “嗯……” “有变化了……” 曹玮刚嗯了一声,准备点头,就看到虎字军出现了破绽。 龙卫军的刀盾兵配合着长枪兵,组成了一面长满了尖刺的铁墙,一步步的推进。 虎字军的长枪兵、弓弩手,那他们没有一点脾气。 他们尝试从左右两翼绕过去。 刀盾兵会瞬间收缩盾阵,变成一个圆弧形。 虎字军一直被挡在盾阵外。 狄青率领着游骑奋力的厮杀,努力的想撕开盾阵,让他手下的兵马可以长驱直入。 可齐林怎么会如了他的意。 每当狄青对盾阵下手的时候,齐林就会率领游骑出击。 齐林自知手下的游骑人数处于劣势,所以每次出击,也不会跟狄青过多的缠斗。 只会跟狄青酣战一两个回合,逼退了狄青的攻势以后,就退入盾阵。 如此往复。 一个个将士‘被杀’退出了校场。 龙卫军压着虎字军,一直把虎字军逼到了校场的一角。 高处恭、王钦若等人见此,会心一笑。 在他们看来,虎字军被逼入到了校场的角落,基本上已经算是败了。 虎字军最大的战斗力是骑兵,而骑兵冲锋,需要一定距离的缓冲。 若是没了一定距离的缓冲,骑兵很难发挥出有效的战斗力。 “统领,我们退无可退了!” 虎字军中有人大喊了一声。 狄青提着重枪,盯着对面的龙卫军,沉声道:“杀出去,破开一个口子!” 狄青领着游骑,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大有跟龙卫军一决生死的架势。 齐林见此,哈哈笑道:“大将军对尔等期望过高了,再我看来,尔等还年轻。难道你不知道,我等的就是你们殊死一搏吗?” 话音落地。 齐林高喊一声。 “变阵!” “唰!” 刀盾兵瞬间出动,又围成了一个半圆,只是这半圆不再是对内,而是对外。 犹如一个锅盖,扣到了虎字军头上。 狄青率军勇猛冲杀。 凭借着他的勇猛,以及敷出了三百游骑为代价,从盾阵中撕开了一个口子。 率领着一支游骑,窜出了阵外。 齐林见此,摇头一笑,“你一个人率领着一群残部,逃出去又如何?只要我剿灭了你手里的弓弩手、长枪兵,你就是一个丧家之犬。” 跳出了阵外的狄青,面具下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容。 “是吗?” 齐林一愣。 就看到了被他围困着的虎字军,突然变阵。 长枪兵、弓弩兵缓缓后退,刀兵持刀上前。 “矢锋!” 跳出了阵外的狄青,和阵内的刀兵,瞬间化成了两个矢锋阵。 从前后两侧,冲向刀盾兵。 齐林见此,冷冷一笑,“变阵!” 盾阵一分为二。 就在盾阵一分为二的时候。 正在冲锋的狄青,低笑了一声,“中计了!” 狄青和刀兵冲锋的势头不减。 可刚退下去的虎字军长枪兵,又一次冲到了前面。 他们奋力的投掷出了手里的长枪。 长枪化成了一支支利箭,直奔龙卫军刀盾兵变阵的时候露出来的弓弩手。 齐林见此,脸色大变。 “快!保护弓弩手!” 然而。 他喊的终究有些晚了。 随着虎字军长枪兵的投掷,龙卫军弓弩手的阵型被打散。 狄青和刀兵,同时放弃了攻击龙卫军的刀盾兵,选择冲向了龙卫军弓弩手。 虎字军队的刀兵,凭借着盔甲之利,强顶着龙卫军长枪兵的攻击,迅速的分割了战场。 战场,一瞬间就沦落为狄青的乐园。 他率领着游骑,在分割的战场中杀进杀出。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 龙卫军中的弓弩手,被杀伐殆尽。 一些长枪兵也遭受到了牵连,被杀出了战场。 齐林手里的兵马,瞬间锐减了一半。 只剩下了完整的刀盾兵和游骑、长枪兵残部。 齐林气的直吼,“叛徒!叛徒!” 他在骂谁,一些人心知肚明。 龙卫军的盾阵,在对阵作战的时候,没有多少破绽。 仅有一处,那就是在反包围的时候,遭遇到了冲刺,在变阵的时候,会露出背后的弓弩手。 而这一处破绽,其实朱能、齐林都没有在意。 因为龙卫军真要是上了战场,那就是几万人配合作战。 上万的刀盾兵组成的盾阵,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冲破的。 就算是类似于静塞军一类的重甲骑,也只能撕开两层盾阵。 而在两层盾阵后面,还有六层。 除此之外,弓弩手在作战的时候,身边还有辅兵。 有辅兵和多层盾阵的保护,可以说在防守一道上,几乎很难被攻破。 人数增多以后,会弥补这一处破绽,所以没人把它当成是破绽。 齐林却没想到,这个在大战中可以被忽略了的破绽,却成了虎字军打败龙卫军的关键。 很明显。 这个破绽,是那些潜藏在虎字军当中的龙卫军将士告诉给狄青的。 狄青借此,一举扭转了举是。 在这一场校场演武中,龙卫军没有八层盾阵,也没有辅兵帮忙。 被暴露出的弓弩手,便成了活靶子。 “嘭!” 高处恭、王钦若、曹玮等人,一个个拍着座椅而起,惊愕的盯着校场。 “怎么会这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79章 战而胜之 此前,他们认定了龙卫军会胜,校场上的演武趋势,也在顺着他们预料的方向发展。 可他们没料到,仅仅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中,校场上演武的趋势瞬间逆转。 占据着绝对优势的龙卫军,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了劣势的一方。 而被压的喘不过气的虎字军,一瞬间就占据了上风。 “朱能让手下的人放水了?” 王钦若黑着脸发问。 若是寻常的演武,输赢他可能不会在乎。 可此次演武,王钦若可是跟寇季有对赌的约定的。 龙卫军要是输了,寇季必然会狮子大开口的问他索要赌注。 王钦若不认为寇季是一个仁慈的人,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高处恭阴沉着脸,盯着校场上交战的双方,摇了摇头,“龙卫军的人没有放水……只是他们的军阵有所缺陷,变阵的时候漏出了破绽,被虎字军给抓住了,借此一举扭转了局势。” 虽说高处恭和寇季也有对赌的约定,可他并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他是一个战场上的宿将,深知战场上的事情不能弄虚作假。 强词夺理的诡辩,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大局已定……” 曹玮目光复杂的看了看虎字军,拽着胡须,长叹了一声,缓缓坐下。 高处恭等人也跟着坐下。 唯有王钦若一脸不甘的盯着校场上正在厮杀的龙卫军、虎字军。 校场上。 剿灭了龙卫军的弓弩手以后,狄青迅速的收缩兵力,并没有冒然出击。 游骑退到了两侧,在不停的奔走,撕咬着龙卫军的军阵。 虎字军的长枪兵、刀兵,护持着弓弩手,开始疯狂的投射箭矢。 在磅礴的箭雨压制下,龙卫军只能举着巨盾,被迫防守。 龙卫军稍微有点儿出击的念头,迎上他们的就是一阵箭雨,以及左右两侧游骑的撕咬。 龙卫军像是一条缩在家中的家犬,而虎字军化身成为了一匹猛狼。 只要家犬露头,猛狼就会扑上去,咬一口。 龙卫军一次次的出击,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被狄青‘阵斩’了不少将士。 眼看着刀盾兵人数锐减,无法在组成完整的盾阵,齐林被迫率领着龙卫军的将士们,对虎字军展开了猛烈的反扑。 虎字军的刀兵,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冲上前和龙卫军的将士们,展开了一场最后的消耗战。 配合着狄青率领的游骑,虎字军在敷出了五百刀兵的代价以后,成功了歼灭了龙卫军。 “龙卫军……败了……” 当狄青率领着残存的虎字军,扛着大旗,出现在看台下以后。 龙卫军落败,已经成了定局。 龙卫军,禁军上四军之一,败给了一支建立了不足一载的新军手上。 看台上许多人心里,五味杂陈。 有人为了输了赌局难受。 有人为了龙卫军输了难受。 也有人恨龙卫军不争。 还有人感叹于虎字军的强横。 …… 众人心思不一,所以脸上的神情也各不相同。 赵祯的心情应该是最复杂的。 他心中有些兴奋,又有些暗恼。 兴奋的是,他的亲军虎字军,并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成功的战胜了龙卫军。 暗恼的是,昔日强横的龙卫军,既然糜烂至斯,连一个刚刚建立不足一载的新军也打不过。 寇准见虎字军取胜,长出了一口气,侧头对坐在一旁的王曾、李迪二人道:“龙卫军糜烂,众所周知。只是没想到居然糜烂到了这个地步。 居然连一个刚建立不足一载的新军都打不过…… 老夫以为,应当派遣龙卫军奔赴大名府外的北疆,借着辽人磨练一番。 若是能磨练出昔日的锐气,予以保留。 若是不能磨练出昔日的锐气……” 寇准的话并没有说尽,但他话里的意思,却不言而喻。 若是龙卫军能在边陲磨练出来,那么他们依然是禁军上四军之一。 若是不能磨练出来,那就只能予以撤销,又或者进行一次大换血。 王曾、李迪二人闻言,齐齐点头。 各地厢军正在进行逐步的精简,等到厢军精简完了,必然得精简禁军。 做事要做全套,不能半途而废。 李迪点头过后,沉吟道:“龙卫军担当着拱卫京师的重责,若是他们调遣离京,那皇城由谁把守,京师又由谁拱卫?” 王曾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虎字军将士身上。 寇准看到了王曾的目光,淡淡的摇头道:“虎字军还是一头幼虎,虽然已经开始崭露头角,但仍需磨练。所以,拱卫京师,固守皇城,并不适合。 就让捧日军代替龙卫军,暂掌固守皇城的重责。” 李迪听到这话,提议道:“要不然以后就让禁军上四军,轮番更替着拱卫京师?如此一来,禁军上四军皆有机会出去磨练。” 寇准沉吟道:“此事容后再议,且看虎字军能走到那一步。” 龙卫军在此次演武以后,被拉出去历炼,那是必然的。 但神卫军要不要一起去,那就要看他们对阵虎字军的结果。 龙神二卫一旦被下放历炼,拱卫汴京城的兵马就会锐减一半,是否调遣其他强军入驻汴京城,也需要考量。 况且,寇准和李迪、王曾三人商量出的结果,文武大臣也未必会答应。 文武大臣们历来喜静,不喜动。 看台下。 狄青率领着残存的虎字军,齐齐抱拳向赵祯施礼。 狄青抱拳高声道:“臣狄青,不负官家所望,斩获一胜。” 赵祯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点头道:“朕心甚慰……看赏……” 当即,便有宦官,端着一些金银,到了看台下,恭送到了狄青面前。 百姓们看着赵祯赏赐下的大量金银,一个个激动的嗷嗷叫。 钱财历来迷人眼…… 让赵祯当场赐下金银,是寇准给出的主意。 目的就是借此告诉天下人,为朝廷效力的人才,朝廷一定会不吝赏赐。 百姓们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 狄青拿了赏赐以后,退出了校场。 在校场外的营地里,重新整军,准备下一场战斗。 为了给虎字军腾出足够的休息的时间。 校场再一次变成了蹴鞠场、马球场。 一场蹴鞠赛,一场马球赛以后。 一个时辰悄然而过。 狄青率领着虎字军的将士,重新出现在战场上。 虎字军再次出现在战场上,明显有些不同。 游骑的人数,从一千人,变成了一百。 一百游骑,一千刀盾兵,五百弓弩手,五百长枪兵,九百的刀兵。 曹玮等人见到了虎字军的阵型,又一次皱起了眉头。 在他们眼里,虎字军两次出阵,排兵布阵的时候,有些往畸形的方面发展。 刀兵,完全没必要存在。 若是刀兵扛着重盾,化成刀盾兵的话,也比单纯的刀兵强。 虽说刀兵在之前对阵龙卫军的最后,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作用。 但用长枪兵的时候,一样能达到同样的效过。 刀兵,明显有些鸡肋。 不仅占着兵额,还发挥不出足够的战斗力。 曹玮等人不明白,狄青为何不肯放弃刀兵。 虎字军在狄青率领下,入了校场以后,先向赵祯施礼。 随后在赵祯宣告下,推到了校场一角。 神卫军,在神卫军统领的率领下,进入到了校场。 神卫军的阵型,跟龙卫军的阵型,大同小异。 同样是朱能练出的兵马,在对阵的时候,用出的阵型基本相同。 两支兵马分别占据了校场的两角以后,在战鼓声响起以后,开始进入到了厮杀状态。 让人惊奇的是。 虎字军居然采用了之前龙卫军所用的战术。 以刀盾兵、长枪兵为主,以弓弩手为辅,组成一个大刺猬,开始往前推荐。 游骑、刀兵,更像是辅兵。 唯一不同的是。 龙卫军在摆出了大刺猬阵型以后,采取的是一步步稳扎稳打的前行。 而虎字军采取的是冲锋。 如果把之前龙卫军移动的军阵称之为刺猬出击的话,那么虎字军移动的军阵就更像是一只豪猪。 凭借着多出了一倍的刀盾兵,他们蛮横不讲理的冲向了地方阵型。 刀盾兵,一个一直以防守为主的兵种,居然变成了一支冲锋的兵种。 “嘭~” 两军相接,爆发出了一阵金铁轰鸣。 两军采用的等同的阵型。 在对拼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花架子。 纯粹用的是硬碰硬的招式。 虎字军中,一个身形小,身着红甲的人,提着一杆类似狄青用的重枪,狠狠的砸了出去。 对面持盾的龙卫军刀盾兵,一瞬间被砸的滚了出去。 那一面盾牌上,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口。 “嘶……” 看台上的高处恭倒吸了一口冷气,侧头询问曹玮,“璨弟的重枪……” 曹玮有些难看的点点头。 高处恭再次看向那身披红甲的身影,长叹道:“是二丫头吗?” 曹玮表情生硬的点点头。 高处恭不由的瞪起眼,“女孩子家家的,就应该在府上好好待着,出来打打杀杀的,像是什么样子。她要是有个好歹,你如何向璨弟交代。” 曹玮苦笑道:“二丫头性子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能管住她的话,她也不会出现在校场上。” 高处恭吹胡子瞪眼的道:“你管不了,我管。” 曹玮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高处恭口中提到的‘璨弟’,是他已故的长兄曹璨。 曹玮还在幼年的时候,二人就携手在战场上厮杀,感情深厚。 所以高处恭对曹璨的子女很在意。 当年曹家二姐在汴京城里当胭脂虎的时候,惹上的许多麻烦,还是高处恭出面,帮忙摆平的。 就在二人谈论曹家二姐的时候。 曹家二姐已经率领着她身后的刀盾兵,在神卫军的阵型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狄青率领着刀盾兵,从另外一侧撕开了一个缺口。 一下出现了两个缺口。 神卫军统领,不得不率领着游骑出阵。 狄青把撕开的缺口交给了彭越冲击,他率领着游骑,开始和神卫军统领缠斗。 双方杀的难分难舍,你来我往。 最后,虎字军仅剩下不足百人。 虎字军惨胜。 当狄青率领着仅剩下的百人到达了看台下以后,所有人看着他的目光变得不同。 如果说之前虎字军对阵龙卫军,取胜算是侥幸的话。 那么对阵神卫军,就是实打实的硬碰了一场。 虽然是惨胜,但终究还是胜了。 他们用自己的实力告诉所有人,虎字军,不弱于任何人。 不容小逊。 虎字军到了看台下。 赵祯再一次赏赐了狄青等人。 同时宣告,三日后。 虎字军将会在校场和捧日、天武二军演武。 比起龙神二卫,捧日、天武,那才是强军。 宣告了此事以后。 赵祯率先坐着龙撵,离开了校场。 随后各国使节,各怀异色,离开了看台。 王钦若趁着赵祯走的时候,跟随着赵祯的龙撵,悄悄溜走。 高处恭却没有走。 而是在众人离席以后,找上了寇季,硬梆梆的道:“你小子,要什么?” 寇季双手抱在怀中,笑眯眯的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等时机成熟了,你自然知道我想要什么。” 高处恭冷哼一声,不屑的道:“装神弄鬼……” 顿了顿,高处恭又道:“虎字军赢了龙神二卫,那是因为龙神二卫没用。想赢捧日、天武两军的话,纯数做梦。 三日后,捧日、天武两军对阵虎字军,不会留手的。 你告诉你手下的那些小崽子,到时候被打的缺胳膊少腿的,可别怨我。” 说完这话,高处恭甩着袖子往外走去,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对寇季又道:“三日后不许二丫头出阵,不然我要你好看。” 寇季微微愣了一下。 他没料到,曹家二姐居然在高处恭心中也有地位。 他刚张开嘴,准备说话的时候。 高处恭已经走了。 曹玮在高处恭走后,迎上前,瞥了寇季一眼,叹息道:“朱能此举,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寇季装傻充愣的道:“曹伯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曹玮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你真当所有人是白痴吗?你麾下的虎字军,明显受过朱能的教导,对于龙神二卫军阵的弱点,了如指掌。 虎字军之所以能取胜,全赖朱能。 若不是龙神二卫在校场上奋力厮杀,并没有放水。 肯定会有人找朱能出来,对质一场,拉朱能下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0章 重甲登场 “我虎字军,可是凭真本事赢的……” 寇季依旧装傻充愣。 曹玮啐了一口,鄙夷的瞥了寇季一眼。 寇季干巴巴一笑。 曹玮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虎字军赢了龙神二卫也不算啥。龙神二卫先后被刘美、朱能节制,各家在龙神二卫中的势力,早已抽调的七七八八。 现在在龙神二卫中的各家子弟,皆是一些不成器的,混日子的东西。 你借他们立威,各家都不会在意。 所以龙神二卫跟你的虎字军酣战,各家都没有插手。 之后对上了捧日、天武两军,你别想赢。 我奉劝你,最好见好就收。 有龙神二卫给虎字军当垫脚石,以后不会再有人小逊他们。” 曹玮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却处处在替寇季考虑。 寇季听出了曹玮的好意,对曹玮深深一礼,道:“曹伯父,新料的锻造法子,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的。” 寇季这话,算是变相的拒绝了曹玮提出的建议。 虎字军若是不跟捧日、天武两军交战,那么作为怯战方,寇季必然得敷出足够的代价才行。 而这个代价,就是钢材的锻造法。 钢材的锻造法是一个跨时代的东西,寇季连朝廷都不愿意给,又怎么可能给武勋。 奔走在宋辽两国边陲上,走私盐铁的,有一部分就是武勋的人。 毕竟,除了武勋、皇室宗亲,其他人很难将盐铁一类的东西,越过边防,送出去。 钢材的锻造法,交给了武勋,那就等于交给了辽国、西夏。 曹玮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瞥了寇季一眼,叹一口气,道:“你好自为之……” 寇季拱手,送曹玮离开了看台。 曹玮走后。 寇季下了看台,率领着虎字军的将士,返回了营地。 狄青等众将士得了赏赐,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入了军营。 到了营房内以后。 众人把赵祯赏赐的金银放在了寇季座椅的桌前,一个个喜滋滋的看着寇季。 依照军营里的规矩,在寇季没有明确的让他们分发赏赐之前,他们必须把得到的赏赐,交给寇季,由寇季分配。 寇季瞥了一眼桌上的金银,淡淡的道:“等宫里赐给将士们的铜钱送过来以后,一并送到一字交子铺去,兑成铜钱。 四成归你们,剩下的六成分给此次出阵的将士们。” 狄青等人闻言愣了一下。 旋即,狄青抱拳道:“卑职一定如实将此事告知给将士们。”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寇季一分也没有拿,甚至也没有让诸将拿了大头,反而把大头许给了将士们。 此举是在厚赐将士们。 狄青自然得把话传给将士们,让将士们记得寇季的恩情。 金银等物交给了军中的文书收纳以后。 寇季请诸将坐下,沉声道:“对阵龙神二卫,我们赢的轻巧,那是因为朱将军的帮助。若是没朱将军帮忙,我们想赢龙神二卫,恐怕得拿出全部的实力。 相信今日诸位在战场上对阵龙神二卫,已经看出了我们双方的差距。” 狄青等人闻言,收起了笑脸,纷纷点头。 今日两战,之所以能赢,全凭着朱能的指点,让他们提前知道了龙神二卫军阵的破绽,借着破绽,以及朱能暗中调遣过来的龙神二卫数十位的精锐,才取胜的。 就这,在第二战的时候,他们也是付出了近两千九百将士,才勉强击溃了神卫军,拿下了胜利。 若是没有提前知道龙神二卫的破绽,恐怕他们最后很有可能会跟神卫军同归于尽。 当然。 虎字军肯出重甲骑的话,一样能赢。 凭借着重甲骑在战场上冲锋的独特优势,足以击溃龙神二卫。 但提前抛出底牌的话,又拿什么跟捧日、天武两军斗? 况且,重甲骑厉在装备,而非将士们本身。 “卑职等人会加紧训练手下的将士们,争取让他们快速追上龙神二卫。” 狄青拱手说道。 寇季点头道:“不仅要追上龙神二卫,还要直追捧日、天武两军。” 狄青等人点头答应了一声。 就算寇季不吩咐,他们也会这么做。 他们精心打造虎字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虎字军成为大宋第一强军。 寇季脸色一沉,继续说道:“今日两战,我们是赢了。但是三日后的两战,我们想赢的话,恐怕就不那么容易。 捧日、天武两军,不比龙神二卫。 更重要的是,今日我们胜了两场,对禁军上四军的名声影响极大。 我所料不差的话,三日后。 捧日、天武两军,一定会抽调出强劲的精锐,跟我们对战。 更重要的是,各家将门很有可能会将府上那些潜藏的老卒,也安插在军阵中。 其中一些老卒,虽然在各府上当仆人,可论起本事,不比你们差。 我们虽然有重甲骑的优势,但是对上这些老卒,未必能赢。” 寇季顿了顿。 狄青等人齐齐盯着他,显然,寇季还有后话。 寇季继续道:“所以我决定,三日后,第一场,就派遣重甲骑全员出阵。” 寇季环视众人,沉声道:“对阵捧日军、天武军,我们只需要赢一场,就足够了。最后一场,无论输赢,对我们而言,无关紧要。” 只要赢下三场,虎字军的大名就足以让大宋上上下下的人记住。 寇季的谋划也会顺利的达成。 狄青等人闻言,沉吟了一会儿,齐齐点头,应了寇季的说法。 今日他们对阵久不涉战事的龙神二卫就已经很吃力了,对上久经沙场的捧日、天武二军,别说取胜了,能保持不败,都很难。 这个时候确实没必要藏着掖着。 得拿出全部实力对敌。 一晃。 三日已过。 金明池畔。 城西校场。 再一次人山人海。 比起第一次演武,这一次的演武围观的百姓更多。 许多小商小贩,在校场外搭建起了临时的小窝棚,在里面贩卖一些小吃食。 在激烈的马球赛过后。 天武军的三千将士,进入到了校场内。 跳荡兵、刀盾兵、长枪兵、弓弩手、战车等等,应有尽有。 天武军的兵种,远比龙神二卫更全面。 也比龙神二卫更厉害。 他们的队形并没有龙神二卫那么整齐。 但是从他们身上流露出的彪悍气息,却不是龙神二卫的兵马能比的。 刀疤脸的汉子,比比皆是。 有人左手持刀,有人右手持刀,有人把刀别在裤腰带上。 但却不能因此小逊他们,觉得他们是乌合之众。 恰恰相反。 他们很强很强。 持刀的方式不一,不是因为他们没训练过。 而是因为他们在战场上厮杀久了,摸索出了最适合自己的持刀方式。 队形什么的,他们早已不追求了,他们只会用自己认为出刀速度最快的方式持刀。 他们狰狞的一笑,就足以让周遭围观的百姓们心生惧意。 谁都看出了他们,不好惹。 “卖相不怎么好看啊……” 看台上。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你懂个屁……” 高处恭黑着脸,喝骂了一句。 王钦若挑眉看了高处恭一眼,高处恭冷哼了一声。 王钦若低声笑了笑,没再说话。 高处恭盯着台下的天武军将士们,黑着脸,低声骂道:“狗日的……老子三天前就派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好歹给老子装装样子的……” 曹玮听到了高处恭小声的嘀咕,嘴角抽搐了一下。 指望那群骄兵悍将装样子,还不如指望寇季能把锻造新铁的法子给你呢。 赵祯盯着台下那松松散散的天武军将士,询问坐在一旁的寇准,“太师……这是我大宋的强军?” 赵祯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寇准瞥了天武军一眼,淡然的道:“一群仗着自己有功勋,不愿意守规矩的骄兵悍将而已,欠敲打……” 赵祯闻言,依旧一脸疑惑。 王曾摇了摇头,小声的对赵祯解释道:“官家,您别看他们卖相不好看,战斗力却不俗。眼下还没有开战,您瞧着他们松松垮垮的,可一旦开战,他们立马会展现出不同的一面。” 赵祯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对陈琳吩咐道:“召虎字军……” 陈琳应答了一声,下去传令。 少顷。 滚滚如雷的马蹄声响起。 看台上的所有人,微微坐正了身子。 从马蹄声判断,那是一支数量不少的马军。 辽国使节、西夏使节,在听到了马军奔跑的声音以后,都微微的眯起眼。 作为常年骑在马背上的人,他们仅凭着马匹奔跑的声音,就能判断出马匹的优良。 马蹄声沉稳有力,滚滚如雷。 很明显,是一支拥有着上好战马的骑兵队伍。 辽国、西夏,暗中有盟约,一直控制着对大宋出口优良的马种。 所以在听到了滚滚如雷的马蹄声以后,脸色都不太好看。 西夏、辽国,没少在大宋静塞军身上吃亏,所以他们不愿意看到大宋有一支强横的骑兵出现。 当第一匹马载着狄青出现在了校场上的时候,其他的虎字军将士,也骑着马出现在了校场上。 两千匹的马队呼啸而过,在校场上扬起了一阵烟尘。 看台上的人看到了狄青等一众虎字军将士的时候,微微一愣。 “布衣?!” 高处恭愕然的瞪大眼,一脸愕然。 曹玮等人的反应,也是如此。 曹玮盯着马背上,一身布衣的虎字军将士们,低声道:“寇季这是明知道打不过天武军,所以主动放弃了?” 高处恭听见了曹玮的话,哈哈大笑道:“肯定是这样……寇小子怕了。” 曹玮疑惑的道:“可是他要是想认输的话,又弄出两千马军做什么?” 高处恭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方便逃命呗。” 高处恭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寇季,笑道:“寇小子,我原以为,你会死战到底,没想到你居然怂了。快快过来,向我认输,我就让天武军的人下手轻点。” 寇季淡然笑道:“高将军,还没有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高处恭抚摸着胡须,准备放一些话,但曹玮却拽了他一下。 高处恭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低头问道:“怎么了?” 曹玮皱着眉头,指了指校场。 高处恭顺着曹玮所指的地方忘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千刀兵,押解着一辆辆捂的严严实实的大车,进入到了校场上。 高处恭眉头一挑,疑问道:“什么东西?” 曹玮不确定的道:“杀手锏……” 高处恭回身瞥了一眼笑眯眯的寇季,冷哼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花架子都经不起推敲。” 高处恭缓缓坐下,盯着校场内,打算仔细看看,看寇季会出什么幺蛾子。 狄青等人在给赵祯施礼过后,就到了校场的一角。 当赵祯下令让双方备战的时候。 天武军的将士们,开始给床弩、重弩、连弩上装置弩箭、弩枪。 大名鼎鼎的神臂弩,那要到了几十年后,才会被人发明出来。 (解释一下,神臂弩,最早出现在西夏,具体什么时候发明的,无法考证,但是在北宋神宗朝的时候,才传入到了大宋,被大宋兵马大量装备。) 不然,天武军的将士们,恐怕也会把神臂弩用上。 天武军的将士们在装置箭矢。 虎字军的将士却齐齐下马。 狄青冷冷的吩咐了一声,“着甲……” 在马军背后的一千辅兵,掀开了马车上的兽皮,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辅兵们抬着箱子,到了马军身前。 “唰唰唰……”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 露出了里面散发着幽光的甲胄。 锁子甲、肩甲、头盔、面甲、腰裙、膝甲、护心镜等等,应有尽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套内衬的皮甲,一套板甲。 以及一套马甲。 辅兵开始帮着马军开始着甲。 高处恭、曹玮,以及一众在看台上坐着的武勋,齐齐站起身,一脸震惊的盯着狄青等人着甲。 “这是……” “重甲骑!” “三层甲,铜墙铁壁!” “……” 文臣们也不淡定。 他们盯着场上的狄青等人,窃窃私语。 “官家要重建静塞军?” “什么重建,这叫新建重甲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1章 重甲骑!冲锋! “官家重建重甲骑,怕是要在亲政以后,掀起战端……” “此举断不能容忍……” “在我等共同努力下,大宋才有了今日的太平局面,若是让官家掀起战端,那还了得……” “我觉得诸位的担心有点多余……两千的重甲骑,在真正的战场上,需要近六千到一万匹的良马做支撑……如今朝廷诸多马监中,供养的马匹,不过十万之数,其中有六万的马匹,供给禁军在用,剩下的四万,不是沦为了老马,就是被养成了废驹,哪里能凑得出重甲骑所需的良马? 依我看,八成是寇工部为了赢下这一场,所以不得不搬出重甲骑对阵。” “可那马身上披着的盔甲,还有军卒身上披着的三层甲,做不得假……” “那又如何?重甲骑最关键的,还是马。” “寇工部在保州有五千匹良马……” “你能保证,保州的那些马夫们,能把马养好?就算他们能养好,又得需要多久,才能凑出足够的马匹供应重甲骑用? 就算他们想方设法的凑够了重甲骑用的马,那也要有机会出阵才行。 就算他们有机会出阵,也得我们答应才行。” “……” 文臣们盯着虎字军,悄声议论着。 武勋们盯着虎字军,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重甲骑出现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武勋们远比文臣清楚。 只要有足有的辅兵帮手,重甲骑在战场上就是一霸。 特别是在校场这一片开阔地上。 重甲骑一旦发动冲锋,就会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钢铁洪流。 挡在他们面前的任何人、物,都会被他们的胯下的马蹄,踩的粉碎,被他们手里的刀,一刀两断。 直到这一刻,武勋们才明白,虎字军此前对阵龙神二卫的时候,为何要坚持要辅兵出阵。 虎字军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在为了重甲骑出击,作准备。 天武军的将士们在看到了虎字军的将士们披甲以后,一个个脸上浮起了浓浓的凝重之色。 若是之前他们心中对虎字军还有几分轻视的话,那么再看到了虎字军披上了重甲,化身为重甲骑以后,他们心中的轻视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警惕。 统领三千天武军将士的,是个校尉。 一个膀大腰圆,满身肥膘的大汉,身上的盔甲被满身的肥膘挤的紧绷绷的,像是捆在身上。 似乎他深吸一口气,盔甲都能被他给撑爆。 毫无疑问,他是一员猛将。 此人名叫高丰诚。 高处恭的义子。 高丰诚坐在马背上,手提着一柄弯钩枪,半眯着眼,盯着对面正在换甲的虎字军。 他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有些不妙……” 跨马跟在他身旁的副校尉,皱着眉头,沉声道:“在这片开阔地上,重甲骑要是冲锋起来,我们可拦不住。” 高丰诚瞪起眼,瞥了副校尉一眼,“那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能认输不成?” 副校尉见高丰诚语气不悦,赶忙陪着笑脸道:“卑职不是那个意思……敌人虽强,但还没有强到让我们天武军摇旗投降的地步。” 高丰诚冷哼了一声。 副校尉见高丰诚没有再计较,就继续笑着说道:“卑职的意思是,敌人既然拿出了重甲骑,我们就得想办法应对才行。 不然,我们就算赢了,也会是一场惨胜。 到时候对老将军,只怕不好交代。 老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一举击溃敌人。 最好做到零伤亡。” 高丰诚见副校尉没有认怂的意思,又抬出了高处恭说事,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盯着对面换甲的虎字军,沉声道:“重甲骑固然厉害,但还没有到举世无敌的地步。依靠一些大型的军械,以及提前布置的陷坑,也能应对。 只是我们如今没时间再去调动大型的军械,也没时间去布置陷坑。 想要对付重甲骑,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 “拖?” 副校尉在高丰诚说完话以后,试探性的说了一个字。 高丰诚满意的点头道:“不错……拖!对面马匹数量有限,辅兵的数量也有限,不足以支撑他们长期作战。只要我们拖到了他们人困马乏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胜利。” “传我命令,弓弩手中,只留下床弩、重弩手,余者皆抛弃弓弩,帮助刀盾兵一起抵御重甲骑冲击。 着长枪兵、刀盾兵,组成鱼鳞阵,抵御敌人的重甲骑。” 高丰诚高声喝道。 副校尉立马下去传令。 在面对重甲骑这种浑身包裹在了钢铁里的兵种的时候,寻常的箭矢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有床弩、重弩,可以对重甲骑造成伤害,余者皆不能。 与其让那些弓弩手们拿着弓箭在后面做无用的攻击,倒不如让他们舍弃弓弩,上前帮助刀盾兵。 天武军的阵型,随着高丰诚的命令,迅速的转换。 另一边。 虎字军的战马已经披上了盔甲。 狄青等一众将士,身上也穿戴上了披甲、锁子甲。 他们翻身上马以后,辅兵们高高的捧起了板甲,给他们套上。 三层甲附身以后,他们彻底变成了一个铁疙瘩。 完整的重甲骑,彻底出现在人前。 所有看着重甲骑的人,目光里都多了一些凝重。 狄青手提着重枪,枪锋向上,盯着对面摆出了鱼鳞阵的天武军,嗓子里低吼了简短的两句。 “虎字军!” “冲锋!” “……” “轰隆隆……” 两千重甲骑一涌而出。 犹如决堤的河水,带着淹没、摧毁一切的气势,冲向了天武军。 天武军的将士们,面对滚滚而来的虎字军,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刀柄。 纵然他们身经百战,在面对快速冲过来的铁疙瘩的时候,心里依然有些不宁。 仅仅几个呼吸,虎字军的重甲骑就冲到了天武军阵前。 虎字军宛若一头钢铁猛兽一样,狠狠的撞在了天武军摆出的鱼鳞阵上。 喊杀声一瞬间响彻整个校场。 周遭围观的百姓们看着,热血沸腾。 一个个扯着嗓子,嘶吼着,在为虎字军加油鼓劲。 他们觉得,虎字军那些厚重的军备,以及冲锋的气势,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嘭!” 沉闷浑厚的碰撞声,在两军相交的时候响起。 阻挡在虎字军面前的天武军将士,遭到了巨大的撞击,人如同风筝一样被撞飞了出去。 跌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哀嚎。 金铁碰撞的声音,从虎字军的重甲骑冲进天武军摆出的鱼鳞阵上以后,就没停过。 虎字军的重甲骑,摧枯拉朽的冲开了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四层防御。 直到第五层的时候,才缓和下来。 仅仅一次冲锋,天武军就被淘汰了上百的将士。 不是天武军的将士们不够强,而是在没有足够的军备,以及地理位置的支撑下,面对直面而来的虎字军的重甲骑,他们只能被动的防御。 主动迎上去,只会‘死’的更快。 被天武军将士们给予厚望的床弩、重弩,根本没能对虎字军的重甲骑造成足够的伤害。 床弩的弩枪,射在虎字军的重甲骑身上,把虎字军的将士掀下了马背。 可那将士在地上一滚,小跑了几步,又重新翻身上马。 或许他已经受了不小的内伤,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 只有一个陷坑,出现在了板甲上。 重弩射出的粗箭,也掀翻了不少虎字军的将士下马。 可那些将士在地上一滚,像是个没事人一样,重新上马作战。 在他们的盔甲上,连一个陷坑都没有。 当然了,床弩、重弩,没有对虎字军的将士造成足够的伤害,可能跟卸下了锋利的箭头有关。 毕竟,校场演武,不是生死搏杀。 朝廷有明令,不允许有死人的情况。 所以似床弩、重弩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武器,是不允许装置箭头的。 但即便如此。 虎字军的重甲骑身上穿戴的盔甲所展现出的防御力,也让人纷纷侧目。 远比步人甲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步人甲纵然厚重无比,防御力惊人,也很难挡住床弩、重弩的攻击。 即便是没有箭头的弩枪、重箭,也足以给步人甲下的将士造成极大的伤害。 “好甲!” 一直揣着心思的曹利用,此刻也被校场上的演武吸引了注意力。 他眉宇间有一股浓的化不开的阴郁。 但这并不妨碍他赞叹虎字军的盔甲。 “我大宋的兵马,若是有如此好甲护身,何惧四夷?!” 曹利用赞叹过后,似乎还觉得不过瘾。 又补充了一句。 武勋们心里非常赞同曹利用的说法,但是没有人开口。 反倒是文臣在听到了曹利用的话以后,开始窃窃私语。 有人在议论虎字军的盔甲装备到了大宋全军以后,会给大宋带来什么影响。 有人则关注着虎字军身上盔甲的造价。 造价若是过高,纵然虎字军身上的盔甲防御力逆天,他们也不会赞成朝廷还甲的。 但若造价足够低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文武大臣们的想法,校场上对阵的双方不知道。 狄青见虎字军的重甲骑势头渐弱,也不恋战,立马带领着虎字军的重甲骑,撤出了战场。 随后再次组织起了虎字军的重甲骑,展开了新一轮的冲锋。 如此往复。 有身上的盔甲护身,他们数次冲入到了天武军的鱼鳞阵中,皆有斩获。 天武军的人数,不断的在锐减。 在第十次冲阵过后。 天武军三千将士,已经剩下了两千左右。 虎字军的重甲骑,仅仅有十数人退出了战场。 经历了十轮冲杀。 虎字军的重甲骑,有些人困马乏,不得不暂时的停止冲阵,返回到了辅兵所在的地方,在辅兵帮助下,补充水分,补充体力。 “我付出了一千将士的性命,就是为了这个机会。” 高丰诚见虎字军的重甲骑退后歇息,終于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喃喃了一句。 高丰诚高举手里的弯钩枪,怒吼道:“兄弟们,机会到了,冲上去,教一教这群小崽子们做人。告诉他们,我们天武军不是吃素的! 告诉他们,我们天武军,战无不胜!” “杀!” 防守了一个时辰的天武军,終于露出了獠牙,冲向了虎字军。 冲在最前列的,是天武军的跳荡兵。 跳荡兵。 是一群身穿皮甲,手持着圆盾、长刀的兵种。 皮甲远比步人甲轻巧,所以跳荡兵冲锋的速度很快。 圆盾补足了皮甲的防御不足。 关键时候,可以挡在面前,阻挡箭矢射来。 长刀、圆盾,皆是他们克敌的武器。 跟随在跳荡兵身后的是长枪兵,长枪兵身后的是刀盾兵。 被压着打了一个时辰的天武军将士,胸膛里皆憋着一口恶气。 他们一直在等待反击的机会。 如今反击的机会出现了,他们自然嗷嗷叫的冲上前。 狄青等一众虎字军的重甲骑的将士们刚喝了几口水,补充了一下水分,准备歇息的时候,就看到了天武军趁机冲了过来。 狄青扔下了手里的水囊,丢下了手里的重枪,咬咬牙,沉声下令道:“弃马,换刀。” 辅兵们在听到了狄青的吩咐以后,迅速的把一柄柄厚重的朴刀交到了虎字军的重甲骑的将士们手里,然后牵着疲惫不堪的马,快速的后退。 虎字军重甲骑的将士,手握着朴刀,迅速的组成了一个步军的矢锋阵。 这一次,虎字军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选择站在原地,等着天武军的将士们冲过来。 由于他们身背重甲,刚才有酣战了一个时辰,所以他们没有足够的体力去冲锋。 只能站在原地,一边恢复体力,一边等待着天武军临近。 “杀!” 天武军的将士们,冲到了虎字军将士们身前的时候,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喊杀声。 他们就像是奔到了羊群边上的野狼,爆发出了此前没有的彪悍气息。 面对着那犹如钢铁丛林一般的虎字军将士们组成的战阵,他们没有丝毫畏惧。 狄青率领着虎字军将士,自然不甘示弱。 同样爆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喊杀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2章 重甲!重甲! “当当当……” 两军相交。 刀枪和盔甲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 虎字军犹如一块顽石,耸立在哪儿,任由天武军的将士们冲杀。 论起短兵相接。 天武军将士,远比虎字军将士强横了不知道多少倍。 天武军的将士们,变着法的用手里的刀枪在攻击虎字军的将士。 虎字军的将士挥舞着手里的朴刀,拼命的格挡。 但天武军将士们手里的刀枪,终究还是落在了虎字军将士身上。 只是虎字军将士有坚硬的盔甲在身,天武军的将士们很难对虎字军的将士们造成伤害。 见此。 天武军的将士们顺便改变了策略。 从一开始的冲杀,变成了擒拿。 天武军的将士们,凭借着自身高过虎字军将士的武艺,成功的放到了虎字军将士。 然后用非常残忍的手段,扭断了虎字军将士们的胳膊腿。 一瞬间。 校场上变得哀嚎一片。 有虎字军的将士被天武军的凶残吓到了,惊恐的一边挥刀,一边喊着。 “你们……你们怎么能故意伤人?” 天武军将士听到如此天真的话,残忍的一笑。 “朝廷不让我等杀人,可却没有阻止我们伤人。更何况,刚才你们对付我们的时候,也没有留手,我们又为何要对你们留手?” “今天,我们要将你们虎字军的小崽子们全变成独臂、跛子!” 天武军的将士们冷笑着威胁。 顺手又放倒了身边的虎字军将士,然后毫不犹豫的拧断了虎字军将士的胳膊。 在虎字军将士们哀嚎声中,走向了下一个。 “呜呜呜……你们……你们是在故意伤人……” 眼看着平日里跟自己一起训练,一起吃睡的兄弟,被人拧断了胳膊,在地上打着滚哀嚎。 虎字军中一些年龄小的将士,没忍住哭出了声。 同时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惧意。 终究是一群没上过战场的新卒,没有经历过战场上断手断脚的残酷,更没见识过尸山血海的修罗场。 天武军只是稍稍露出了一丝残忍,他们就有些吃不消。 断胳膊断腿,在天武军将士们眼里,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对虎字军的将士们而言,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噔噔……” 有虎字军的将士,在天武军将士们的残忍的手段恐吓下,后退了两步。 他一退。 虎字军的阵型,露出了破绽。 天武军将士们大笑着,顺着破绽长驱而入。 随后,他们继续用残忍的手段,恐吓虎字军的将士。 “嘿嘿嘿……奶娃娃哭了……” “跪下来,叫声祖父,我就放过你……” “乖乖投降,不然我拧断你的脖子……” “……” 狄青等统领兵马的将领,见虎字军的将士们被吓的频频后退,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想借此让虎字军的将士们战胜心中的恐惧。 但他们的语言,哪有天武军将士们残忍的手段管用。 狄青见此,不再去管身后的虎字军将士。 他怒吼了一声,提着朴刀冲向了天武军的将士。 “杀!” “杀!” “……” 狄青挥舞着手里的朴刀,在奋力的厮杀。 他单人深入到了天武军将士们的阵型中,大声的咆哮着厮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砰砰砰!” 天武军的将士们,对待狄青,自然不客气。 刀枪不断的砍在狄青的盔甲上。 狄青却置若罔闻。 “让开!” 天武军中,架着床弩的将士,见狄青勇猛,便怒吼了一声,架着床弩,对着狄青,就是射了一枪。 “嘭!” 弩枪装在了狄青的盔甲上。 狄青被弩枪的巨力推倒在了地上,喉头一甜。 一股逆血涌上了口中。 “咕嘟……” 狄青咬牙咽下了口中的逆血。 在天武军将士们长枪刺过来的时候,顺地一滚,躲开了他们的长枪束缚。 “嗖……” 手里的朴刀反转,狄青挑断了捆绑着板甲的牛皮绳。 板甲重重的落在地上。 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去除了板甲的重量,狄青感觉身上一轻,抄起刀,再次杀向了天武军的阵营中。 “噗呲……” “噗呲……” “……” 没有了板甲的护身。 狄青身上的锁子甲,很快被砍出了一道道细痕。 随着落在狄青身上的刀枪越多,他身上的锁子甲开始出现了断裂。 锁子甲是由一个又一个的圆环扣在一起制成的。 一个圆环被砍断,就会露出一大块空洞。 天武军将士们见此,大喜过望。 开始盯着锁子甲上面的空洞攻击。 空洞逐渐被扩大。 空洞后面的皮甲上,也出现了撕裂。 伤口,出现了。 流淌着鲜血。 血珠,随着狄青挥舞朴刀的动作,在空中甩出了一朵朵血花。 虎字军的将士们,愣愣的盯着狄青。 明明,敌人那么残忍。 为什么? 为什么统领依然冲进了敌阵,在跟敌人厮杀。 只是一场演武而已,输了又不会死。 …… 那些年幼的虎字军将士们,不明白狄青的做法。 朱由、彭越等人却明白。 死战! 不退! 他没有投降的念头,所以纵然自己麾下的兵马已经出现了颓势,他也不会退缩。 纵然是败,也要败在死战的路上。 纵然是死,也要死在死战的路上。 “杀!” 朱由咬着牙,挑断了捆绑着板甲的绳索,提着刀,杀上前。 彭越没有任何犹豫的,紧随其后。 一个…… 又一个…… 虎字军的将领们,全部冲到了敌阵中。 在高丰诚眼里,虎字军的将领们这是在自杀。 狄青等人也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旧这么做了。 “兵分两路,一路绞杀虎字军将校,一路去绞杀虎字军的军卒。” 高丰诚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如今已经占据了优势,自然要快速的扩大战果,将虎字军一举击溃。 “嘿嘿嘿……小崽子们,我来拧断你们脖子了……” “……” 天武军将士一分为二,一部分杀向了狄青等人,另外一部分冲向了虎字军的将士们。 冲向虎字军将士的天武军将士们,大声的吓唬着虎字军的将士们。 那些虎字军将士们被他们压的频频后退。 直到最后,退到了校场的一角。 退无可退。 “嘎巴……” 天武军的将士们,如同对待羔羊一样,肆意的拧断着被他们抓住了虎字军将士的胳膊腿。 巨大的恐惧,一点点的占据了虎字军将士们的心脏。 “嘿嘿嘿,轮到你了!” 天武军将士,早已发现了虎字军有被吓破胆的趋势,便得意的笑着,走向了虎字军将士。 可惜。 他似乎有些不太了解少年人。 成人若是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必然会快速的认输讨饶。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好死不如赖活着’一类的话,充斥着整个脑海。 可少年人不同。 他们没有经过多少人情世故的磨练,当被逼上绝路的时候。 他们只会做一样事。 反击! 疯狂的反击! 不要命的反击! 狄青一刀拍翻了一个天武军的将士,浑身血淋淋的回过身,对虎字军的将士们怒吼。 “还等什么?” “等死吗?” “噗呲……” 一柄长刀,顺着狄青胳膊上的伤口,哗啦出了一个大口子。 鲜血噗呲一下,喷了狄青一身。 狄青脸上的面甲,一瞬间被染的血红。 那血红的面甲,映红了虎字军将士们的双眼。 当虎字军将士们胸膛里的热血,心头的恐惧,一起涌上脑袋的时候。 虎字军将士,終于反击了。 在巨大的恐惧中,开始反击。 “呜呜呜……我跟你们拼了……呜呜呜……” 眼泪…… 嘶吼…… 一起涌出。 他们轮着手里的朴刀,不讲任何章法,不做任何防守的,冲向了天武军的将士。 “嘭!” 天武军的将士们,一刀拍翻了虎字军的将士。 虎字军的将士会毫不犹豫的爬起来,继续冲向他。 只要不死,只要腿没断,无论他们受到了什么伤害,他们都会继续爬起来。 他们哭着、喊着、砍着。 像是一群疯子。 那不要命的打法,加上身上厚重的盔甲防守。 愣是把天武军的将士们逼得开始后退。 高丰诚见此,紧皱着眉头,喝道:“列阵!” 对付一群疯子。 绝对不能硬碰硬的正面对决。 必须用军阵对抗他们,不断的消耗他们。 热血冲脑的疯子们,容易失去理智。 失去了理智的他们,更容易被军阵克制。 狄青见着那些虎字军将士们开始不要命的反击。 扯下了脸上的面甲,扔在了地上,披头散发的仰着头,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之所以发笑,那是因为虎字军,练出来了。 他们已经开始不怕死了。 只要他们不怕死,以后就无惧任何人。 “速速列阵,绞杀这群疯子!” 高丰诚大喊着,让手下的人列成了一个又一个军阵。 狄青仰着头,盯着高丰诚,大声的笑道:“晚了!” 高丰诚闻言,皱着眉头,瞥向了狄青。 狄青看着他,哈哈笑道:“你舍弃了一千将士,耗尽了我麾下两千军卒和马匹的精力。我也舍得了两千将士,帮马匹争取一个恢复精力的机会。” 高丰诚闻言,瞪起眼珠子,目光快速的往虎字军的辅兵所在的地方看了过去。 瞳孔骤然一缩。 不知道何时。 那些被人遗忘了的辅兵,已经翻身上了马。 他们穿戴着一身别样的盔甲,板甲、锁子甲、肩甲、裙甲,用铆钉固定在一起,形成了一套完备的盔甲。 一顶带着帽檐的圆溜溜的铁帽子,扣在了脑袋上。 浑身上下,笼罩在钢铁之下,仅仅有一张脸露在外面。 但当他们齐齐带上了面甲以后。 除了双眼,他们浑身都笼罩在了钢铁之下。 一手持刀、一手握枪。 静悄悄的坐在马背上。 “哈哈哈……” 狄青高声大笑。 “他们,才是真正的重甲骑!” 彭越手捂着身上的伤口,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一千天天待在马背上的军卒,一千由他、狄青、曹府老卒、保州老卒教导出的军卒。 他们才是真正的重甲骑。 此前他和狄青率领的两千看似重甲骑的将士们,才是真正的辅兵。 这一千真正的重甲骑身上,穿戴的才是寇府的匠人为重甲骑打造出的专属盔甲。 他们的军备,可远远不只有他们拿出来的这些。 只是一些军备,杀伤力太大,不适合用在演武场上而已。 而两千辅兵穿戴的重甲骑盔甲,只是依照这人们影像中的重甲骑,拼凑出的盔甲而已。 皮甲的弓弩手平日里训练的时候穿戴的。 锁子甲是从龙神二卫的仓库里搬出来的。 板甲是他们这些辅兵,原有的盔甲。 “唰……” 为首的重甲骑兵,提起了长枪,遥指天武军的将士,冷冷的宣告了一声。 “唰唰唰……” 一柄柄的长枪,被他们抓在手里,齐齐的对准了天武军的将士。 弯刀被他们反手握在手里。 “重甲营!冲锋!” 冰冷的命令声响起。 虎字军真正的重甲骑兵正式出击,杀向了天武军将士。 高丰诚惊恐的尖叫着,“快!快收缩防御!快组织鱼鳞阵!” 天武军的将士在他的命令下,快速的做出了反应。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 天武军的将士们陪着两千的虎字军重甲营辅兵酣战了近两个时辰,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趋势。 如何能抵御得了虎字军重甲营的重甲骑兵冲锋。 “轰!” 仅仅一次冲锋。 天武军将士们刚组织起来的鱼鳞阵,就被冲击七零八落。 狄青率领的两千辅兵组成的重甲骑,冲锋的时候像是一柄重锤,仅仅凭借着盔甲的坚固,在硬碰硬。 可虎字军重甲营的重甲骑兵却不同。 他们像是一柄锋利又厚重的利刃。 每一次出击,不仅能有效的撕开天武军将士们的军阵,同时能把很多人扫出战场。 仅仅三个冲锋。 天武军的将士们,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近六百多人被‘斩’退出了战场。 此后高丰诚努力组织起了一次又一次的鱼鳞阵。 依然挡不住那一句。 “重甲营!冲锋!” 校场内外,上上下下,所有人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3章 甩脸 演武并没有因为所有人正在愣神中而停下。 虎字军重甲营的将士们,骑着马,不断的从天武军的军阵中穿过。 天武军将士,一个个不是被拍翻在地,就是被马匹冲击的飞起,跌落在地上,吐出一口口逆血。 半个时辰,六次冲锋,疲惫的天武军将士们,齐齐被拍翻在了地上。 天武军败了。 武勋们的脸色皆不好看,但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天武军败了,让他们脸上无光。 但天武军败的不冤。 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对上了两支重甲骑,能抵御到现在,已经拼尽了全力。 他们之所以败了,非战之罪。 而是在对敌情的刺探上,出了岔子。 武勋们也无法去埋怨那些天武军的将士们。 陈琳奉命上前宣告了虎字军获胜以后。 重甲营的将士们,才停下了冲阵,掀开了头盔。 掀开了头盔以后,一颗颗脑袋上,冒起了滚滚热气。 他们齐齐跳下了马背,解下了盔甲以后,又帮马匹解下了盔甲。 然后一个个躺在地上,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密密麻麻的汗迹,一边大喘着气歇息。 看台上的寇季,从赵祯手里借了一个小黄门,让他去传信给校场外观战的那些虎字军将士,让他们抬着校场内的虎字军将士们离开。 一大批虎字军的将士,在寇季招呼下到了校场上。 他们帮着校场上演武的虎字军的将士们收起了盔甲,背着他们,推着车,牵着马,离开了校场。 校场四周围观的百姓们,下意识的让开了一条路。 校场边上。 狄青一边往身上裹着纱布,一边叮嘱着军中的文书等人,让他们快点带人回去,准备好养伤用的帐篷,把受伤的将士们抬回去,尽快救治。 曹家二姐担忧的站在他身边,道:“你身上伤势也不轻,你应该回到营里,好好包扎一番。收尾的事情就交给军中的文书去做就好了。 再不济还有其他的正将、部将。 你没必要自己盯着。” 狄青在曹家二姐的帮助下,用纱布绑紧了胳膊上的刀伤,摇头道:“我还不能回去……官家肯定要召见我。” 曹家二姐皱起眉头,刚要说话。 就见一个小黄门,迈着轻巧的步子,到了狄青面前,躬身道:“狄统领,官家召见你。” 狄青对小黄门抱拳道:“官家只召见我一人,还是我军中的将校皆在召见之列。” 小黄门抱着拂尘,笑眯眯的道:“官家原本事到打算召见虎字军所有将校的,只不过寇工部开口劝诫了一番,所以官家放弃了召见你们虎字军所有将校的想法,只召见你一人。” 狄青再次抱拳道:“劳烦公公稍等我片刻。” 小黄门笑着点了点头。 狄青侧身对曹家二姐道:“你先去军营里,照看一下那些受伤的将士,让随军大夫尽快医治……所有死伤,尽快的整理成册,报给我。 我好报给寇统制,由他定夺。” 曹家二姐咬着牙,生硬的点点头。 她有些担心狄青身上的伤势。 可她又没有资格在赵祯召见的时候,把狄青强留下,所以就只能眼看着狄青跟着小黄门离开了校场边上。 狄青一走。 那些躺在门板,或者兽皮上,被抬着往外走的虎字军将士们轻松了不少。 两个年龄不大,累的筋疲力尽的小家伙,互相从兽皮内探出了脑袋,望着对方。 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喊道:“狗娃子,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被唤作狗娃子的少年挠了挠头,干巴巴的笑道:“我也不知道……” 最开始开口的少年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你们那冲锋的阵仗,比我们还强,明显练习了不止一两天。我在军营里可没见过你们操练。你们在什么地方变厉害的,你也不知道?” 狗娃子挠了挠头,“我们也没咋练……每天陪着你们操练完了以后,就要去马场帮着陈军头一起护马。平日里也就跟着陈军头一起,放一放马,骑在马上假装互相冲杀。 偶尔碰到了一些盗马贼,陈军头也会让我们跟着过去,一起绞杀马贼。” 最开始开口的少年,盯着狗娃子,愣愣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他盯着狗娃子,质疑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狗娃子苦着脸道:“陈军头不让说……他说我们是关键时候才会被拿出来的一支奇兵,必须学会隐藏自己。” 少年闭上了嘴,躺在了兽皮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狗娃子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大概因为自己隐瞒了他重要的事情,生气了,所以想解释。 可看少年没有听他解释的意思,他就只能憨憨的挠挠头。 虎字军的将士们被抬着离开了校场。 天武军的将士也在其他禁军的帮衬下,离开了战场。 但,看台上的赵祯等人没走。 围观的百姓也没走。 今日一战。 虎字军带给了所有人许多惊喜。 虎字军不仅重现了重甲骑,还击溃了天武军,借此在大宋的强军之列,占据了一席之地。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战,但只要他们保持现在的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迟早有一日,能在战场上扬威。 狄青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看台下,拱手对赵祯道:“卑职狄青,参见官家!” 赵祯瞧着狄青身上包裹的纱布,下意识的站起身,郑重的道:“爱卿不必多礼……爱卿今日浴血厮杀,多此破阵,堪称骁勇。 朕手下有你这等能征善战的将领,朕心甚慰。 朕自当重用你。” 赵祯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人前说,要重用一个人。 文武大臣的目光齐齐落在了狄青身上。 高处恭率先拱手道:“官家,虎字军之所以能胜,仗着的不过是马匹、兵甲之利,并不是凭真本事取胜的。若是我天武军拥有同样的马匹、兵甲,战斗力必然比虎字军强盛数倍。 狄青虽然略有薄才,但终究年幼,又没有经历过多少战事。 理应多磨练几年,再谈重用的事情。” 有高处恭带头,其他武勋们也纷纷开口。 文臣们自然不甘示弱。 以王钦若为首的文臣,开口支持高处恭的说法。 王钦若瞥着狄青,哼哼道:“在官家看来,狄青是一个大才,可在老臣眼里,狄青就是一个匹夫。明明有更厉害的骑兵可用,却非要藏着,反而选择孤身一人去冲阵。 他若是被擒,又或者被斩,谁来指挥虎字军将士作战? 一个统兵的将领,应当坐镇中军,指掌箭令,统筹全军,而不是像是一个莽夫一样的去厮杀。 冲锋陷阵,那是先锋将军等人的指责,而不是一军统领指责。 所以,老臣以为,狄青执掌一军尚可,但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监军辅佐。 此外,但凡大战,狄青只能成为军中先锋。 绝对不能成为统帅。” 王钦若张开,几乎把狄青数落的一文不值。 他自动的忘记了狄青独身冲阵的目的,只把狄青孤身冲阵,当成了一种莽夫行为,加以批评。 李谘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王钦若的说法。 赵祯听到了王钦若的说法,微微皱了皱眉。 他想开口为狄青说两句好话。 却见站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寇季缓缓摇头。 赵祯见到了狄青今日在战场上的骁勇,要夸赞、赏赐狄青,皆在情理之中。 文武大臣们都能理解。 毕竟,在不参杂任何利益冲突的情况下,碰到了狄青这种将领,他们也会称赞、赏赐一番。 但若是赵祯开口帮狄青说话,那效过就不同了。 赵祯若是开口帮狄青说话,文武大臣们会自然而然的把狄青当成是一个简在帝心的人。 这一类人,要么会成为文武大臣们巴结、追捧、结交的对象。 要么就会成为文武大臣们忌惮、弹劾、陷害的对象。 同样是简在帝心的人,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远比狄青要强太多。 他尚且没有得到文武大臣们的追捧、巴结,更何况是刚刚才有崛起势头的狄青。 寇季隐晦的阻止了赵祯开口以后,缓缓走上前,目光在高处恭、王钦若等人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高处恭身上,淡淡的道:“敢问高公,天武军出阵的时候,可是赤手空拳?” 高处恭瞪起眼,他知道寇季要说什么。 可不等他开口,就听寇季继续道:“没有……天武军不仅没有赤手空拳,还穿戴着重达六十多斤的步人甲,还有镔铁打造的刀枪箭弩,以及重盾、战车等物。 天武军的军备,在整个大宋,也是数一数二的。 以往天武军演武的时候,以同样的装备对敌,怎么不见高公等人主动请缨,让天武军褪去那些精良的军备,选择穿戴着跟他们对垒的兵马等同的军备作战? 如今天武军在军备上被人压了一头,你们就跳出来说什么虎字军取胜,是仗着兵甲之利? 那以前天武军在演武的时候,取得了那么多的胜利,难道皆是兵甲的功劳?” 高处恭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他说出什么兵甲之利,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可却没料到,寇季居然借着这个话头,狠狠的嘲讽了他一番。 高处恭咬着牙道:“举国上下,用着和天武军一样军备的兵马也不少,但能跟天武军一教高下的,却寥寥无几。 所以天武军的强横,不在装备。 而在天武军的本身。” 寇季盯着高处恭,淡然笑道:“我虎字军,先败龙神二卫,再败天武军,亦是如此。强的不是我虎字军的军备,而是我虎字军将士们本身。” 高处恭没料到,寇季会借着他的话反击他,他气的怒吼道:“虎字军那训练了不足一载的娃娃们,岂能跟百战沙场的天武军将士相比。” 寇季这下倒是没有反驳高处恭,反而点点头道:“确实有些差距……他们若是能像是天武军一样,在沙场上经历上百场的战事,相信他们下一次在对上天武军的时候,就不会像是这次这样,打的那么难看。 重甲骑,对阵一群步卒,居然还会出现伤亡…… 居然鏖战了几个时辰…… 真正的重甲骑,当有一冲破百倍敌的威势……” 啪啪啪…… 高处恭感觉到了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的扇在了他脸上。 他心里又羞又怒。 寇季看似在数落虎字军,可实际上呢? 虎字军若是不堪,那败在了他们手上的天武军呢? 岂不是更不堪? 寇季似乎没有看到高处恭那逐渐涨红的脸色,他目光落在了狄青身上,喝斥道:“狄青,官家和本官,对虎字军寄予厚望,才把虎字军交给了你掌管。 指望你能帮朝廷重建重甲骑,让重甲骑,重新出现在战场上,帮我大宋开疆拓土。 可你呢? 操练出的是什么军卒? 号称能以一挡百的重甲骑,从你手里操练出来,居然连一支同等数量的步卒都打不过。 对得起官家和本官发给你们的粮饷吗? 对得起官家和本官给你们打造的坚硬的盔甲、锋利的兵刃吗?” 狄青闻言,一脸愧疚的低下头,对赵祯、寇季拱拱手,“卑职有负官家、统制厚望……卑职率军回营以后,一定会更加严格的操练他们,争取让他们早日成为合格的重甲骑。” 啪啪啪…… 所有武勋都感觉到,又一双无形的手,在奋力的往他们脸上甩巴掌。 一个个又羞又臊的涨红了脸。 他们恶狠狠的瞪着寇季,恨不得生吃了寇季。 寇季对他们愤恨的目光视若无睹,微微挑起嘴角,幽幽的对狄青道:“狄青,要记住……重甲骑军卒的实力,什么时候能比得上天武军,什么时候才算合格……” 狄青刚要拱手应允。 就见高处恭愤怒的咆哮道:“寇季,你够了!纵然天武军败了,可捧日军还未曾出阵。你若有胆,只管带上虎字军到校场。 我亲自率领三千捧日军,跟你一决雌雄,到时候看一看,谁输谁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4章 赏赐 “第四战,我虎字军认输。” 寇季在高处恭愤怒的目光中,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虎字军酣战了三场,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寇季的目的也达到了,没有必要再赌上性命陪着高处恭去战第四场。 禁军上四军中,虎字军打趴了三支。 最后一支,打不打,都无关紧要。 打赢了,没有太多好处。 打输了,反而要折损许多将士。 划不来。 其他人闻言皆是一愣。 高处恭刚要开口驳斥,就听寇季继续说道:“我虎字军酣战三场,出战的将士,多有伤亡,已经不足以支撑第四场演武。 高公若是非要跟虎字军一战的话,那我们就只能派遣军中的老弱们出阵应战。 以捧日军的强横,恐怕不屑于欺负老弱吧? 届时若是出现了什么尴尬的场面,反倒不美。” 寇季稍稍捧了一下捧日军,却顺势把高处恭继续邀战的话,堵死在了腹中,气的高处恭直瞪眼。 其他武勋脸色也不好看。 禁军上四军,三支输给了虎字军。 若是不趁机找回一些场子,等演武的事情传遍大宋以后,禁军上四军恐怕会跌落下神坛,沦为百姓们的笑柄。 可寇季已经明确的表示,虎字军第四战认输,他们也不好强硬的非要拉扯着虎字军继续酣战下去。 只能瞪着寇季,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寇季怼翻了高处恭以后,也没放过王钦若。 王钦若直言,狄青无为帅之才。 若是真让他这句话坐实了,那以后狄青可就不好混了,以后别人看狄青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把狄青当成一个无帅才的人。 但凡朝廷以后碰到什么大事,狄青只能沦落为先锋将军之流。 先锋将军之流,固然也能建功立业。 可比起三军统帅,有算得了什么? “王吏部直言狄青无帅才,是从哪儿判断出的?仅仅是因为他孤身冲阵?” 寇季盯着王钦若发问。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淡淡的道:“众目睽睽之下,他行匹夫之勇,还需要多加判断吗?” 寇季再问,“那王吏部可知道,狄青孤身冲阵,为的什么?” 王钦若不咸不淡的道:“他孤身冲阵,为的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舍下了麾下的兵马,孤身去冲阵,就已经失去了为帅的根本。 老夫说他没有帅才,并没有错。” “哦……” 寇季一脸恍然的神色,道:“原来王吏部,根本不通兵事。” 王钦若老脸一变,瞪起眼道:“老夫岂会不通兵事!自从老夫入仕起,先后监军十数军,参与过的大大小小的战事,数十阵。 老夫若是不通兵事,朝中又有几人通兵事。” 寇季笑道:“不是胁迫着主将不顾大军的战局,主动撤退,就是鼓动着朝廷议和吗?” 王钦若脸色一瞬间涨的通红,盯着寇季怒吼道:“竖子,你欺人太甚!” 寇季的话,算是戳到他心窝上了,他当年在天雄军担任监军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当时,辽人南下,他先是上书鼓动先帝赵恒移居金陵,却被寇准所阻。 被迫出任天雄军监军,在跟辽人对阵的时候,眼见辽人来势汹汹,就不顾整个战场的布局,胁迫着天雄军领兵的主将,后撤三十里。 并且还上书给先帝赵恒,言称辽人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大宋江山若是想要保全,务必得许下重礼跟辽人和谈。 先帝赵恒在要和谈的时候,果然听取了他的建议,再派遣曹利用去和谈的时候,居然答应了辽人索要百万贯钱财的岁币。 若不是寇准及时出现,威胁了曹利用,让曹利用务必把岁币的数额压到三十万或者三十万以下。 恐怕大宋贡献给辽国的岁币,会达到百万之数。 宋辽两国订立了盟约,回京以后。 王钦若居然密奏先帝赵恒,说大宋跟辽国订立的盟约,乃是城下之盟。 有损朝廷威严,有损赵恒的名声。 先帝赵恒居然听信了王钦若的话,罢落了寇准。 王钦若干的龌龊事多不胜数,只是他一直居于高位,很少有人把他干过的龌龊事,搬到台面上说。 如今寇季借着他的话茬,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他昔日的旧事讥讽他,他怎能不恼? 寇季听到了王钦若的话,冷笑了一声,“欺人太甚?是我欺人太甚,还是你欺人太甚?狄青不及弱冠,以后只要他肯为朝廷建功,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可你却要一言断了他的仕途。 他跟你无冤无仇,你却如此坑害他。 是你欺人在前。” 王钦若吹胡子瞪眼的喝道:“老夫身为吏部尚书,掌管天下官员升迁调度,难道还不能评价一个官员?” 寇季冷笑道:“你若不偏不倚的评判官员,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你的心偏了,黑了,根本做不到公正评判。” 在王钦若愤怒的眼神中,寇季甩了甩袖子,继续说道:“你身为吏部尚书,自然有资格品评天下官员。可我身为管勾工部主事,一样有权驳斥你。” “你!” 王钦若指着寇季,准备喝斥。 寇季盯着他冷哼一声,对着赵祯拱了拱手,道:“虎字军乃是天子亲军,由官家掌控,受官家节制。能品评虎字军诸将士的,只有官家和内庭三宰。” 王钦若被寇季的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寇季见到王钦若已经被他怼的够呛了,就不再言语。 王钦若嘴皮子哆嗦着,要开口喝骂寇季。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寇准冷哼了一声,喝斥道:“够了!各国、各番属使节,皆在一旁看着。尔等如同市井泼妇一样吵闹,让人如何看待我大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 王钦若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又用阴沉的目光瞥了寇准一眼,咬着牙闭上了嘴。 显然。 他已经深深的记恨上了寇准、寇季祖孙。 寇季看到了王钦若的眼神,大概猜到了王钦若的心思,心中冷冷的笑了一声。 他一点儿也不在乎,被王钦若记恨上。 王钦若这老货,就像是一条疯狗。 只要他觉得,搬到一个人,对自己有利,那他就不会在乎对方有没有跟自己结仇。 他会想尽办法的弄倒对方,将对方踩进泥土里。 寇准、寇季祖孙二人,身居高位,又跟王钦若政见不合。 早已成为了政敌。 不论寇季有没有得罪王钦若,王钦若都会陷害他,想方设法的搬到他。 所以得不得罪王钦若,对寇季而言,已经无关紧要。 寇准也没有搭理王钦若,而是对着赵祯道:“狄青忠勇,虎字军骁勇,当赏!” 王曾、李迪二人,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寇准的话。 赵祯思量了一下,沉吟道:“狄青晋三级,朱由晋三级,余者各进一级,赐钱百万,犒赏三日,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寇准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答应了赵祯的想法。 狄青、朱由等人官职不高,连升三级,也没有步入到高官之列。 他们又隶属于虎字军,不会占据朝廷其他衙门的官员份额。 赵祯也没有脑袋一热,给狄青赐下爵位什么的。 所以寇准三人没有理由拒绝赵祯的提议。 赵祯见寇准三人答应了,便对身旁的陈琳吩咐道:“着中书舍人草制、敕……擢升狄青等人……” 朝廷的圣旨,作用不同,所用的令也不同。 赵祯口述的,没有任何纸质文书的,叫做口谕,又称呼为谕令。 赵祯颁发的正式公文,称之为诏书,又称呼为诏令。 朝廷颁发的行大赏罚、授大官爵、革除旧制等等的公文,称之为制书,又称呼为制令。 朝廷颁发的正六品以下的官员升迁调度的文书,叫做敕书,又称呼为敕令。 宦官们在宣读圣旨、圣意的时候。 皆会以谕曰、诏曰、制曰、敕曰,开头。 狄青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一脸振奋的单膝跪倒在地上,沉声道:“臣狄青,代替虎字军上下将士,叩谢官家隆恩。” 赵祯摆摆手,笑了笑,“这是你们应得的……等朕回了宫,赐给你们的擢升旨意、钱财、牛羊酒水,会一并送到军营里去。” 狄青再谢。 赵祯不再言语,背负双手,下了看台。 虎字军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可禁军将士们的表现,却让他不满意。 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他只想回到宫里去,好好想想。 不想再在看台上多逗留。 赵祯坐上了龙撵回宫了。 寇准、王曾、李迪三人,派遣了礼宾院、鸿胪寺的官员,引领着各国、各番属使节,离开了看台。 他们三人在使节们走后不久,也离开了看台。 随后,其他的文武官员,也各怀心思的离开。 寇季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走到了狄青身前,扶起了他。 狄青身上的伤势可不轻,他刚才单膝跪倒在地上以后,就没有再起身。 看似是在向赵祯表现忠诚。 实际上,是没力气站起来了。 若不是寇季发现他嘴唇微微发白,额头上有一层细汗,都不知道他已经脱力了。 寇季扶起了狄青,在狄青感激的目光中,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不是傻?我跟你说过,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借着禁军上四军上位。 能打赢固然好,打不赢,打成平手也行,你为何要拿命去拼?” 狄青苦着脸,道:“兄长……我……” 寇季瞥了他一眼,一边扶着他往看台下走去,一边道:“行了,你不用多说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无非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的磨练一下虎字军的将士,让他们在面对强敌的时候,生出敢战之心。” 狄青闻言,重重的点头,“兄长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狄青又道:“我的做法确实有些鲁莽了……” 狄青主动认错。 寇季却摇了摇头,淡然道:“其实,这件事,不怪你。说来说去,是我在你们还没有训练有成的时候,就急急忙忙召你们入京,让你们在校场上厮杀。 我若是多给你们一两年时间,你也不需要以身犯险,去激励将士们的敢战之心。” 狄青郑重的道:“兄长把虎字军交给我,我自然得想方设法的帮兄长磨练出虎字军。只要能帮兄长磨练出一支强军,我纵然是死,也无悔。”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摇头道:“胡说什么……好好活着……” 在寇季心里,狄青可比虎字军的那些将士们要重要。 毕竟,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更何况是一个能统领三军的帅才,更加难求。 虎字军的将士们若是没了,寇季可以轻而易举的再次召集出一万将士。 可狄青若是没了,寇季可找不出任何人能够替代他的位置。 赵祯在位的时候,能名留史书的名将,没有几个。 满打满算,也就曹玮、狄青、种世衡、杨文广、折家兄弟等寥寥数人。 曹玮乃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曹家家主。 不论是自身的身份,还是曹府的门第,都不输给寇季、寇府。 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听寇季使唤? 种世衡久居清涧城,根基也在清涧城,不可能被寇季随意的调度。 加上种世衡有一个大儒叔父,身上顶着儒将的名头,比其他武将清贵了不知道多少,又怎么可能会屈身供寇季驱使? 折家世居府州,几乎成了一个钉子,稳稳的扎在了府州。 正是因为有折家稳稳的扎在府州这个宋、辽、西夏三方交界的地方,才使得辽、西夏,数次南侵,皆以失败告终。 折家就像是大宋的一道屏障,帮大宋守卫着西北疆土。 有他们在西北镇守,府州一线的大宋边陲,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只要内庭三宰、官家不蠢,绝不会调离折家离开府州,做出这种自毁长城的事情。 所以,折家兄弟,寇季也无法驱使。 能让寇季驱使的,就只剩下了狄青这个草根出身的人,以及杨文广这个不怎么受朝廷重视的人。 当然了,大宋能征善战的将领,或许远远不止他们几人。 各家将门中,皆有能征善战的子弟,可人家会供给寇季驱使? 草莽之间,也有真英雄,可这些人并没有在青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寇季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5章 以天下人为棋 杨文广在保州训练静塞军新军,训练的有模有样,据说入秋的时候辽人南下打草谷,杨文广还拉着新军出去,歼灭了一些辽兵,磨练了一番静塞军。 静塞军新军,在杨文广训练下,可以说初见成效。 寇季要用的话,只需要让内庭出一份手书,送到枢密院,由枢密院出一份调令即可。 狄青等人训练的虎字军,经过了此番磨练,也有了一些血勇之气,相信以后踏上战场,也会崭露头角。 寇季手里满打满算,就只有他们两个将领,两个以后能够独当一面,统领三军的将帅之才,自然得护着。 寇季扶着狄青,送到了校场边上。 曹家二姐早已一脸担忧的小跑着迎上了前,从寇季手里接过了狄青。 曹家二姐扶着狄青,对寇季点头一礼,“谢过寇统制……” 狄青张了张嘴,想要劝说曹家二姐称呼寇季一声兄长。 寇季却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狄青暗叹了一声,闭上嘴。 寇季吩咐道:“不必多礼……狄青伤势不轻,回到了军营以后,军营里的大小事务,还得由你和朱由暂管。 你回去以后,传达我的命令,让守营的将士们封锁营地的门户,暂时不允许将士们随意外出。 让他们在营地内好好养伤。 然后再统计一下此番出阵的伤亡人数,报给我。 我好向官家报损。 也好早日帮将士们争取到足额的抚恤。” 曹家二姐扶着狄青,欠身一礼。 “喏……” 见曹家二姐急着扶狄青回去养伤,寇季也就没有跟他们多聊,拱了拱手,离开了校场。 曹家二姐扶着狄青,回了城外的军营。 寇季则坐上了马车,回到了寇府。 回到了府内以后。 寇季立马派人去召刘亨过府。 虎字军在城西校场,三战三捷,不仅让虎字军名扬天下,更是让大宋朝野上上下下,看清了寇季锻造出的新料,打造出的盔甲、兵刃的厉害。 寇季借助虎字军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 接下来就是推动朝野上下的风向,向将作监发难的时候了。 刘亨得到了寇府上仆人的通报以后,跨上马,一路奔驰到了寇府。 下了马以后,一路到了寇府的中庭。 二人坐定以后。 寇季瞧着刘亨神色不错,笑问道:“解决了?” 寇季问的是什么,刘亨当然清楚。 当即,刘亨感慨道:“我爹说,她一个蛮女,不能当我的正妻,只能做妾室。还说我要是想娶她过门的话,就必须选一个名门大户的大家闺秀,当妻室。 我原以为,她会介意妾室的身份,不肯委身于我。 却没料到,她居然不在意这个。 安兄也是如此。” 听到刘亨已经解决了跟安子罗妹妹的婚事,寇季由衷的为刘亨赶到高兴。 高兴之余。 寇季注意到了刘亨话里刻意隐藏了的东西。 寇季略带好奇的问道:“所以……伯父给你定下的妻室是何人?” 从刘亨的话中,寇季不难判断出,刘亨妻室的人选,显然已经定下,不然他如何去跟安子罗的妹妹,以及安子罗谈,让安子罗妹妹做妾室的事情。 提到自己的妻室,刘亨略微有些尴尬,低声道:“是礼部辖下祠部员外郎苏宿之女……” “苏宿之女?”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思量了一会儿后,抬起头,盯着刘亨道:“是苏宿的幼女吧?” 祠部员外郎苏宿有四女,大的已经三十,小的却只有十六。 以刘亨的年龄,能跟他结对的,只有苏宿幼女。 刘亨叹了一口气,苦笑着点点头。 寇季失笑道:“看你的意思,似乎不乐意?苏家可是书香门第,苏宿的幼女才学、名声、相貌,在汴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这等女子,别人抢都抢不到。 你居然还有些不乐意?” 苏宿有三兄弟,名声不怎么显赫,只是薄有一些才名罢了。 虽然三个人皆在朝中为官,可担任的都不是什么要职。 皆是混俸禄的官职。 苏家之所以能成为汴京城的名门,皆因其父。 苏宿的父亲,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 名唤苏易简。 周世宗显德五年生人,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同寇准等一众人杰,决战科场,力压一众人杰,夺得状元之位。 入仕途以后,更是火速升迁。 短短十四年,就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 此人有个嗜好,喜欢喝酒。 喜欢到什么地步呢? 拿酒当水喝,无酒不成欢。 刚当上了参知政事,不足一年,就因为酗酒,被人弹劾,罢黜了相位。 此后,又因为酗酒过量,生生把自己喝死。 但,别因为他酗酒如命,就小瞧他。 他虽然酗酒成瘾,但该做的事情,一样也没有耽搁。 年少征战科场,才压群雄。 入仕途以后,处理的政务,皆妥妥贴贴。 教导家中子嗣,那也是尽心尽力。 在他教导下,三个儿子才学皆不弱。 是汴京城里少有的家学渊源的书香门第之一。 苏家出来的姑娘自然不弱。 苏宿的幼女,比起向嫣、曹家五房的姑娘、张家姑娘,略逊一筹,但是比起汴京城里其他的姑娘,却也不弱。 刘美为了帮刘亨求娶到苏宿的幼女,恐怕付出了不少。 不然,以苏家的清贵,如何肯跟刘家结亲? 刘美怕是费尽心机,才给刘亨找了一桩如此好的姻缘,可瞧着刘亨的意思,似乎不太满意。 刘亨在寇季的疑问下,苦着脸道:“四哥,我哪敢嫌弃人家……” 寇季疑问道:“那是为何?” 刘亨苦笑道:“四哥,你也知道,苏家家学渊源,门中子弟多是才华出众的人,苏宿的幼女,才华更胜。可我呢?五经倒是翻看过,算学也略知一二,但对诗词歌赋一类的东西,却一窍不通。 若是娶了她,以后如何过活? 陪她谈诗词歌赋? 还是拉着她跟我一起练武?” 寇季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想一想苏宿幼女拿娇滴滴的样子,被刘亨拉着一起练武的话,那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 寇季盯着刘亨,撇撇嘴道:“我原以为你看不上人家,却没想到,你是害怕人家入府以后,你不知道如何对待人家。” 刘亨认真的点头。 他虽然识文断字,略有一些文采。 可是比起书香门第出来的苏宿家幼女,根本没办法比。 若是因为学识的问题,以后成婚以后,谈不到一起,那多尴尬。 寇季有心以自己做例子,指点一下刘亨,不过细思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刘亨没有请他帮忙,就处理好了自己跟安子罗妹妹的婚事。 那跟苏宿幼女的婚事,他肯定也能处理好。 若是因为乱出注意,搅和了两桩好事,反倒不美。 寇季对刘亨笑道:“此事我也帮不到你,你还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才行。” 刘亨干巴巴笑道:“这种事情,自然不需要麻烦四哥。” 顿了顿,刘亨脸色一正,看向寇季道:“四哥,此次你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寇季坐正了身子,笑道:“想借你手里的皇城司人手一用,去帮我散布一些消息,以及一些东西。” 刘亨一脸疑惑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解释道:“我治下的虎字军,在城西校场,三战三捷的事情,你知道吧?” 刘亨重重的点头,“虎字军在城西校场,连克龙神二卫、天武军,名声已经响彻整个汴京城,我想不关注也难。” 寇季笑道:“我要你做的,就是帮虎字军扬名。” 刘亨意外的道:“虎字军的名声,如今在汴京城里,已经如日中天,还需要我帮忙?” 寇季摇头道:“虎字军的名声光是响彻整个汴京城,远远不够,我还需要它响彻整个大宋。” 刘亨皱起眉头,道:“四哥就不怕虎字军被人盯上?” 寇季淡然笑道:“我要是怕他们被人盯上,也不会让你去帮虎字军扬名。” 刘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四哥,你帮虎字军扬名的目的是什么?” 寇季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淡然笑道:“自然是为了让他们身上穿戴的盔甲,跟着一起扬名天下。” 刘亨微微一愣,眼睛略微一张,试探的问道:“四哥是打算帮钢材扬名?” 寇季会心一笑,点点头。 刘亨也跟着笑了,“钢材可是个好东西,确实应该名扬天下。” 寇季笑过以后,继续说道:“除了帮虎字军扬名以外,还要让你的人,配合着钱、孟、慕三家商队,以及咱们的万象楼,一起发卖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虎字军全甲木雕……” “……” 刘亨完全不明白,寇季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若仅仅是为了贩卖木雕的话,完全没必要。 寇季没有多向刘亨解释。 只是吩咐刘亨照着自己吩咐的去做。 有些事情,寇季纵然给刘亨解释的再清楚,也不如刘亨自己亲自去体会一遍。 随着虎字军名扬天下,虎字军同款盔甲木雕,必然会在大宋各地大受欢迎。 雕刻在木雕下方的那一行讲解着虎字军盔甲由工部锻造而出的信息,也会随着传遍大宋。 此后。 工部会推出更多的好东西,出现在百姓们眼里。 比如用钢材先进的犁头、比如三锭脚踏纺车等等等等。 各式各样利国利民的东西,将会从工部的作坊里出现,再借此推行到整个大宋。 到时候,铭刻在所有由工部推行出来的器具上的工部锻造四个字,就会牢牢的烙印在大宋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一旦时机成熟。 不需要寇季做什么,也不需要寇季说什么。 就会有很多人站出来,帮工部说话,请求朝廷收回将作监、少府监、三司的锻造营造权,交给工部。 大宋贪官多、赃官多,但清官、好官,也不少。 为民请命。 为百姓,为江山,不惜一死的官员,不计其数。 他们一旦看到了工部对朝廷、对百姓们所作的贡献以后,必然不会选择沉默。 届时,必然会前赴后继的冲出来,帮工部杀出一条血路,帮工部从三司、少府监、将作监,抢回锻造营造权。 寇季在被迫落根工部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盘算此事。 直到黄河决堤,洪水淹过汴京城,导致十数万流民涌入汴京城的时候,他的盘算已经逐渐完善。 他小心布局,缓缓落子,布了一个大局。 一个囊括天下人的大局。 借着天下人之手,帮工部拿回权力。 工部的权利,分别分散于三司、少府监、将作监三个衙门。 三个衙门,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背后牵扯到的利益纠纷,多不胜数。 所牵扯到的势力,也十分繁杂。 寇季若是单一的谋划一个衙门,必然会引起其他两个衙门的警惕,保不齐三个衙门会联起手,对付他。 三个衙门中,除了三司外,剩下的两个衙门中的官员倒是不多。 可他们背后的力量却很庞大。 三个衙门的官员,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加起来,足以撼动朝堂。 寇季若是跟他们硬拼,倒是能干翻他们,但是寇府的力量,会因此消耗很多。 而寇府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震慑朝野上下,诸如刘娥、赵元俨等一众不安分的人,就会纷纷跳出来,对付寇府。 寇季没有把握,能在寇府损兵折将的情况下,在刘娥、赵元俨二人手底下保住寇府周全。 所以他不能跟三司、少府、将作三个衙门硬拼。 只能借力。 借天下人之力,帮他达成他的目的。 如今,该做的,寇季已经做的七七八八。 只等虎字军名扬天下,让工部借着虎字军的东风,跟着名扬天下。 在慕、钱、孟三大商家的商队帮助下。 在一字交子铺大量的钱财供应下。 在万象楼各地的分号帮助下。 寇季不会等太久。 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技术做支撑,工部肯定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天下人的认可。 刘亨得到了寇季的吩咐,当即起身,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府中庭,赶去皇城司传令。 寇季则稳坐在寇府,静等事情发酵即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6章 执拗的禁军将领们 此后几日。 刘亨派遣着皇城司的人马,暗中帮虎字军扬名。 寇季则令了赵祯的口谕,往返于皇宫、城外虎字军军营之间。 赵祯去岁借着一字交子铺,赚了不少钱财,所以赏赐虎字军的时候,格外大气。 除了给虎字军的将校们加官进爵以外,给虎字军的将士们,还赏赐了不少钱财。 一些受伤的,或者是伤重亡故的将士,皆从优抚恤。 除此之外,还赐下了不少酒肉,犒赏虎字军。 寇季押着赵祯赐给虎字军的钱财,到了虎字军的军营里以后,陪着将士们一起庆贺了三日。 又挨个把虎字军受伤的、伤重亡故的将士的抚恤,分发到了他们每个人手上,或者通过朝廷的驿站,把钱寄去了保州,交给了巡马卫的陈军头。 以陈军头的为人,必然会把那些伤重亡故的将士们的抚恤,送到他们家属手里。 犒赏了虎字军以后,没几日。 虎字军的名声,在刘亨背地里推动下,开始向汴京城外蔓延。 逐渐的蔓延到了开封府全境,有向京兆府等地开始快速蔓延。 虎字军同款的木雕盔甲,也随着虎字军名声的蔓延,开始在各地发卖。 三文钱一个的木雕盔甲军卒,价格不贵,做工有精细,一经推出,就受到了百姓们追捧。 小孩们喜欢拿着木雕盔甲军卒,凑在一起,组成军阵,互相争斗。 大人们喜欢拿着木雕盔甲军卒,当镇纸、做摆设。 短短七日。 从寇府送出去的三万木雕盔甲军卒,售卖一空。 寇季又不得不召集府上的匠人,以及城外瑞圣庄上的匠人们一起,日夜赶工,继续做木雕盔甲军卒。 向嫣见此,还以为寇季要做木雕生意。 特意跑到了书房里,询问寇季。 “相公,府上又新添了一桩生意?” 寇季握着笔,正在写信,听到了向嫣的话,放下笔,疑问道:“你添的?” “你……” “我?” 寇季一脸疑惑。 向嫣娇嗔的道:“就是木雕的生意……” 寇季恍然大悟,继续提起了笔,一边书写,一边淡然笑道:“那可不是什么生意……赚不到几个钱……” 向嫣愕然的道:“短短七日,赚了近三万钱,还不算赚钱?” 寇季挥毫着写完了信,塞进了信封,盖上了火漆印以后,收起了信件,笑道:“你要是觉得赚钱,以后木雕的事情,就交给你做。” 向嫣闻言一喜,“妾身这就去把木雕的生意,纳入到府上的生意当中,一起管束。” 说完这话,向嫣迈步离开了寇季的书房,直奔府上匠人所在的院子而去。 寇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木雕赚钱的事情,跟他所谋的事情比起来,不值一提。 所以他只关注木雕的销量,并不关注木雕是否赚钱。 向嫣既然想把木雕当成一桩生意去做,那就随她。 只要不影响他的谋划,向嫣干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寇季拿着信,走出了书房,准备去找寇忠,派人把信送出去。 刚出了门,就被一个黑白相间,圆滚滚的家伙抱住了腿。 眼看着小家伙挂在他腿上,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寇季就拽着它后颈上的皮毛,把它放在了肩上,抗折它出了院子,找到了寇忠。 “将这封信,速速送去保州……” 寇忠拿着信,答应了一声。 刚准备离开,就看到了府上的外门管事,匆匆赶了过来。 外门管事走到了寇季近前,躬身一礼,道:“小少爷,宫里来人了,传召您入宫。” 寇忠脚下一顿,驻足在听。 寇季随手把肩头的小家伙拽下来,抱在怀里,一边抚摸它的皮毛,一边疑惑的问道:“所谓何事?” 外门管事躬身道:“据宫里来的人说,礼部、太学、国子监的几位官员,在垂拱殿参加朝议的时候,联名弹劾您。” 寇季扒拉着把自己手臂当成单杠玩的小家伙,挑着眉头,沉吟道:“弹劾我?弹劾我什么?” 外门管事苦笑道:“说是你在汴京城里大肆鼓吹尚武之风,影响了太学、国子监的学子们正常读书。” 寇季闻言,翻了个白眼。 朝廷为了压下民间的尚武之风,用尽了手段,先帝赵恒为此还写了一首诱惑满满的诗词。 劝解天下有志之士多读书。 寇季帮着虎字军扬名,又借着虎字军的名声,发卖木雕盔甲军卒。 有一种鼓动百姓们入伍、习武的感觉。 想必,太学、国子监中的一些学子们,在看到了虎字军扬名以后,有了弃笔从戎的念头。 细心的国子监祭酒、太学祭酒,必然发现了此事。 所以才会联名上书弹劾寇季。 “吃饱了撑的……学子们无论是从戎,还是参加科场,那是人家各人的志向,他们乖乖的教授学问就行了,还想连人家的想法也管束着……” 寇季不屑的嘀咕了一句,对外门管事道:“你去告诉宫里来的人,就说我病了,不便于上朝。然后再派人去知会一声王钦若,告诉他,偿还我赌债的时候到了。” 外门管事闻言,愕然的看着寇季,“派去王府传话的人,不需要详说吗?” 寇季摇头道:“照着我的原话说,其余的不需要多说。王钦若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 外门管事沉吟着点点头,拱了拱手,退出了院子。 寇忠捏着信,缓缓移步到了寇季身边,沉吟道:“小少爷,宫里能派人来传话,说明背后弹劾您的人,必然不少,您真的不去一趟?” 寇季摇摇头,百无聊赖的道:“不过是王钦若指使他们耍的一些小手段而已,如今我直接从王钦若身上下手,他们那些小手段,还不得迅速的收敛起来?” 寇忠闻言,点了点头。 寇季既然有分寸,那他就不需要多言。 寇忠拱了拱手,离开了院子。 寇季在院子转了一圈,带着胳膊上的小家伙去啃竹子。 诚如寇季所料。 他派人去给王钦若传话以后,朝堂上那些弹劾他的声音,瞬间烟消云散。 王钦若想要在朝堂上继续混下去,在这种事情上绝不会耍赖。 宫里再也没派人来传话,寇季也不需要再理会那些人。 在府上又待了两日。 寇礼调任雷州的文书送到了府上。 寇季陪着向嫣,一起帮寇礼打点了一下行囊,又派遣了一队护卫,送他出了汴京城,去雷州赴任。 寇礼调任雷州赴任的消息,在他出了汴京城以后,就传遍了汴京城。 八王府。 赵元俨着一身红衣,脸色铁青的站在茶几旁,手里的瓷碗,被他狠狠的摔在地上。 “可恨!” “可恼!” 赵元俨愤恨的喊了一声。 坐在他下首左右两侧的王钦若、李谘,皆叹了一口气。 李谘咬牙道:“寇家祖孙二人还真不好对付。我们刚想出了一个对付他们的法子,他们瞬间就给掐断了。”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不咸不淡的对李谘道:“老夫早就说过,你借着寇礼,对付寇家祖孙的法子不管用,你还不信。” 李谘愤恨的道:“我的法子没错,错的是寇准。谁能料到寇准会那么狠,自己的儿子都能送到雷州去受苦。但凡换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地方,我都能想办法帮寇礼揽足了功劳,让他快速的升迁到汴京城……” 王钦若哼哼道:“寇礼又不是寇准亲生的,以寇准的性子,对待寇礼狠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李谘紧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之前为何不提醒我?” 王钦若不乐意的道:“老夫没少提醒你,可你根本不听老夫的。” “你……” “嘭!” 李谘还要跟王钦若斗嘴,赵元俨愤怒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桌子,低吼道:“够了!” 王钦若、李谘果断闭上嘴。 赵元俨盯着王钦若,沉声道:“你不是说可以借着寇季发卖木雕盔甲军卒的事情,弹劾寇季,让寇季失去对虎字军的掌控权,我们好借机图谋虎字军吗? 为何只是弹劾了一次,便没有下文了?” 王钦若叹了一口气,道:“此前在校场上演武的时候,老夫跟那小子有一个赌约,老夫输了,欠那小子一个赌注。 那小子派人上门讨要赌注。 老夫总不能耍赖吧? 老夫若是连赌场上的事情都耍赖,以后谁还会信老夫的话?” 赵元俨瞪起眼,盯着王钦若道:“那你说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铸钱的法子没拿到,虎字军暂时也没办法图谋。 用什么去成事? 用什么去拉拢满朝文武?” 王钦若似乎早就料到了赵元俨会这么问,所以在赵元俨话音落地以后,他正色道:“铸钱的法子,我们自然不能放弃。但也不必急于一时,眼下我们的交子铺里,也开始有人存钱进来。 虽说没有一字交子铺的存钱多,但勉强够我们用一段日子。 所以铸钱的法子,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拉拢朝中文武。 文臣当中,除了太后的人,还有寇准的人以外,剩下的几乎都是我们的人。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把太后、寇准二人手里的人也拉拢过来。” 赵元俨质问道:“怎么拉拢?” 王钦若淡然道:“自然是钱财铺路……” 赵元俨暗中咬了咬牙。 文臣们的贪婪,超乎了他的想象。 府上积攒了多年的浮财,不到一年时间,已经消耗了近四成。 再消耗下去,只怕不等他起事,那些文臣就能敲骨吸髓的把他手里的钱财给吸光。 到时候,没了足够的钱财支撑,那些文臣还会不会听他的,那还难说。 赵元俨有心收紧府里的开支。 只是没当着王钦若、李谘二人的面说出来。 赵元俨盯着王钦若,再次问道:“那武将呢?” 提到武将,王钦若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除了一些被裁撤的厢军的将领外,禁军诸将,暂时没有一个投靠我们的……” 王钦若叹着气,说着。 赵元俨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本王给他们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也不行吗?” 王钦若苦笑着摇摇头。 他在拉拢那些武将的时候,能许的利益,早就许了一遍。 可是除了那些身上担着罪责,被裁撤的厢军将领外,禁军诸将,居然没有一个人答应帮助赵元俨的。 他有些不明白,那些平日里见钱眼开,做事莽撞的禁军诸将,在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罕有的执拗。 无论他如何游说,人家就是不动心。 无论他许下多大的官爵,人家也不肯答应。 “嘭!” 赵元俨阴沉着脸,猛拍着茶几,恼怒的道:“他们是觉得本王成不了事,给不了他们想要的荣华富贵?” 王钦若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有些事情,他没办法跟赵元俨说。 那些禁军将领,之所以没有答应他的招揽,缘由为何,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其中有些人,大概是真的看不上赵元俨。 有些人,则是不想参与到皇家内部的斗争中,只想保全自身,一门心思的为那张龙椅效力。 龙椅上坐着的人,只要是姓赵的,不论是谁,他们都不太在乎。 还有一些人,对从龙之功没想法。 因为功劳对他们有些无用。 他们大多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再得了一个从龙之功,那就只剩下一死了。 赵元俨自恼了许久,攥紧了拳头,询问王钦若,“没有禁军,没有禁军将领,本王如何成事?” 王钦若思量了一下,沉吟道:“唯今之计,我们当一面图谋虎字军,一面继续拉拢禁军将领。是人,总会有弱点。 只要我们抓住禁军中一些将领的弱点,软硬兼施之下,他们总会唯我们所用。” “若是图谋虎字军不成,拉拢禁军将领也不成呢?” 赵元俨阴沉着脸,问出了一句愚蠢的话。 寇季若是听到了他这句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赵元俨…… 那你还玩什么篡位? 洗洗睡吧。 但王钦若不是寇季,在听到了赵元俨的问话以后,王钦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幽幽的道:“若是真的拉拢不到禁军将领,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 “跟太后联手。” “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7章 和赵祯分赃 赵元俨、李谘二人听着王钦若的话,一脸惊愕。 惊愕过后,赵元俨脸色有些难看。 对他而言,刘娥、寇准,皆是挡在他大业之前的绊脚石,二人皆需要铲除。 刘娥此前棋差一招,输给了寇准一阵,被迫自囚在寝宫里,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吉祥物。 赵元俨原以为,大敌已除其一。 如今听王钦若的意思,刘娥不仅没有因为之前的失败变得一蹶不振,反而有一种要起复的意思。 李谘没赵元俨那么多心思,在听到了王钦若的话以后,李谘略微愕然的道:“太后如今自囚在寝宫里,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帮我们一起对付寇准祖孙?” 王钦若一边观察着赵元俨、李谘二人的脸色,一边幽幽的道:“咱们这位太后,可不是等闲之辈,只要不死,如何闲得住?” 赵元俨闻言,皱起了眉头,做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架势。 李谘则惊愕的凑到王钦若身边,追问道:“怎么讲?”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长叹道:“据老夫所知,太后已经暗中派人去联络过吕夷简、张伦、夏竦三人,有意帮着他们三人返朝,然后再借这三人之力,重新出现在朝堂上。” 赵元俨闻言,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心里充满了气氛。 吕夷简、张伦、夏竦三人皆是干才,他若是能得到吕夷简三人相助,帝位可期。 他先后派人想吕夷简、张伦、夏竦三人抛去橄榄枝。 吕夷简果断拒绝了他的招揽,还斩杀了他派去的暗使,并且给暗使挂上了一个辽国说客的名头。 他想帮暗使伸冤,想借着暗使坑害吕夷简,逼吕夷简就范,都难。 张伦更过分,直接把他派去的人扔进了深山,喂了虎狼,还写信給他,让他趁早打消了夺位的念头,不然必然上书弹劾他有不臣之心。 三人之中,唯有夏竦答应了他的招揽,但是夏竦同样提出了条件。 夏竦问他要寇准祖孙其中一个人的人头,才答应真心实意的投靠他,帮他做事。 他拿不到寇准祖孙的人头,自然没办法让夏竦帮他做事。 他之所以和李谘、王钦若二人算计寇礼,也是为了借寇礼,算计寇准祖孙,为的就是在争权的同时,拿到寇准祖孙其中一个人的人头,借此将夏竦这一位干才,收入麾下。 如今他招揽三人不成,太后刘娥若是招揽成了,他的脸往哪放? 赵元俨咬压,沉声道:“他们三个人答应了?” 王钦若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赵元俨的心思,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苦笑着摇摇头,“似乎没有……老夫只能查到太后暗中派人去招揽这三人,至于成与不成,老夫没有查到。” 赵元俨皱眉问道:“真的?” 王钦若果断点头道:“真的……” 赵元俨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本王都招揽不到的人手,刘娥她凭什么能招揽到?” 王钦若抿了抿嘴,却没说话。 他并没有跟赵元俨说实话。 事实上,根据他得到的最新消息,张伦、夏竦二人已经答应了太后刘娥的招揽。 如今太后刘娥正在为张伦、夏竦二人回京的事情暗中谋划。 他之所以没有跟赵元俨说实话,也是怕赵元俨生出了妒忌之心,在对付寇准祖孙的同时,也向刘娥出手。 他如今帮着赵元俨,对付寇准祖孙就已经很难了,若是在加上一个刘娥,那处境就不妙了。 至于张伦、夏竦二人为何愿意投靠刘娥,却不愿意投靠赵元俨,他也知道。 张伦、夏竦二人投靠刘娥,对付寇准祖孙,那就党争、权争。 无论如何斗争,无论成败,他们皆是宋臣。 可若是投靠了赵元俨,帮着赵元俨一起篡位,那就是谋逆,若是败了,那就是逆贼。 两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李谘暗叹一声,为招揽不到张伦三人可惜,然后盯着王钦若问道:“太后自囚在宫里,手居然还能伸那么长?”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幽幽的道:“只要太后一日坐在后位上,就一日有人供他驱使。比如那位被官家罚去倒夜香的晏殊……” “晏殊?” “不错……这位大才子,不知道为何,不受官家待见,又不甘心担着左庶子的名头,在宫里倒夜香,所以就背地里投靠了太后。” “……” 赵元俨皱眉道:“晏殊此人,暂且不去管他。唯今之季,就是尽快的招揽人手,尽快的拉拢军中的将士。至于跟刘娥联手的事情,也不许再提。 本王不会跟刘娥联手,还得防着她重新坐大。” 王钦若、李谘二人闻言,齐齐拱手应答了一声。 “喏……” 为了篡位,为了搬到寇准祖孙,赵元俨可以说是费尽心机。 然而。 寇季却不知道此事,他甚至连刘娥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事情,也一无所知。 他在正月的后半个月,一直忙着在待客。 各国、各番属使节们,想尽办法,找关系和门路,让人引荐他们和寇季认识。 所为的,便是寇季手里的钢材。 他们在见寇季之前,先是派人送上了一大堆的厚礼,然后才会登门拜访。 寇季对此,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但他们上门拜访的时候,提出的高价购买钢材,以及高价购买钢材锻造方法的事情,寇季却一个也没答应。 各国、各番属使节们,见寇季收了厚礼,却不答应他们的要求,纷纷在背后诋毁寇季。 没过多久,寇季就在各国使节的口中,成了一个只吃不拉的黑貔貅。 之所以称呼他为黑貔貅,是因为他心黑。 但凡送礼低于一万贯钱财的东西,他根本不会收。 他不收礼,别人自然见不上他。 所以为了见他,各国使节们送上的厚礼,价值均在一万贯钱财往上。 寇季可是借此大发了一笔。 但是这些钱财却没有全部归入寇府的府库。 而是被一个闯进寇府的强贼,分去了一半。 寇季手里提溜着瞪着眼睛四处乱瞧的熊猫,有些肉痛的看着强贼将一个盛着千年人参的盒子塞进了手里的布袋子里,有些不乐意的道:“千年人参……救命的东西……你就不能给我留下……万一我有个什么好歹,也能用它救命。” 陈琳随手扎紧了手里装着人参盒子的袋子,递给了身后的宦官,让宦官记录在案以后,又捡起了一根不参杂其他杂色的雪白象牙,一边往袋子里塞,一边淡然的道:“你身强力壮的,要人参有什么用?吃多了不仅起不到补身的作用,反而还有害处。” 陈琳随手把象牙塞进了一个袋子,瞥了寇季怀里的熊猫一眼,道:“老夫可记得,当初高丽的使节送给了你两根千年人参,有一根,被你怀里的那个东西给糟蹋了。 若是旁人,肯定会杀了它吃肉,你倒是宝贝的紧,不仅没有心疼人参,还找大夫想方设法帮一个畜生看病。 好东西留到你手里,只会被糟蹋……” 若不是寇季很稀罕自己怀里的熊猫,陈琳估计早就那它拿去切片吃了。 千年人参这一类的珍宝,那是一个畜生有资格享用的。 寇季见陈琳目光有些危险,随手把熊猫抱在了怀里,警惕的盯着陈琳,“这些东西可是旁人送我的?” 陈琳刚拿起了一颗拳头大的宝石,听到了寇季的话,翻了个白眼,看向寇季,质问道:“就算是旁人送给你的,你有资格全部享用?” 寇季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却没有反驳。 陈琳在寇季惊愕的眼神中,随手把宝石塞进了怀里,不咸不淡的说道:“这些东西是番邦使节送给你的,若是你一个人享用了,那朝堂上那些已经嫉妒的红了眼的朝臣们,肯定会弹劾你。 说你有异心,说你跟别国有所勾结。 若是有国事出了岔子,朝臣们说不定会往你脑袋上扣屎盆子。 老夫拿了这些钱财,那是帮官家拿的。 有官家帮你背书,这些钱财你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拿下,也不用担心别人借此弹劾你,往你头上扣屎盆子。”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没官家背书,我也不怕。”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还需要怕被人弹劾? 陈琳放下了手里刚拿起的一枚玛瑙石,侧头看向寇季,认真的问道:“你府上的钱财已经多的花不完了,你还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 寇季眉头一挑,淡然道:“谁会嫌弃钱多?” 陈琳把手里的玛瑙石塞进了袖口,沉声道:“钱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寇季盯着陈琳,皱眉道:“你是来敲打我的?” 陈琳摇摇头,“敲打你?老夫已经不够格了。老夫只是提醒你,钱这个东西,够花就行,太多了只会招祸。” 寇季依旧皱着眉头。 陈琳一边往袖子里塞东西,一边淡淡的道:“你敛财的手段,天下无双。你入汴京城不到三载,敛的财,已经超过千万贯。 此后,你的钱财会变得更多更多。 富可敌国,对你而言,只是迟早的事情。” 寇季盯着陈琳,沉声道:“然后呢?” 陈琳淡然笑道:“然后……然后就离死不远了。” 寇季瞪向了陈琳。 陈琳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树大招风……到时候纵然是官家,也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寇季目光略微一冷,“朝野上下,皆会把我当成一块肥猪肉吗?他们一个人啃不动我,就会全部联合起来,推倒我,推倒寇府。” 陈琳赞同的点点头,“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你应该不难看到。” 寇季冷笑道:“那就看看,他们到时候能不能有一副好牙口。” 陈琳略显诧异的看着寇季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何况,你只是舟上稍微大一点的船客而已。” 寇季不屑的道:“他们算什么水……” 陈琳略微愣了一下,点点头,“既然你一意孤行,那老夫就不再劝你了。” 寇季瞪着陈琳,见陈琳继续往袖子里塞东西,就冷哼道:“你跟我说这么多危言耸听的话,无非就是想吓唬吓唬我,然后从我这里多占一些便宜而已。 分润给官家的一半,你已经拿走了,你还拿?” 陈琳没有否认寇季的话,却也没有停手,而是继续往袖子里塞东西。 一边塞,一边嘀咕着。 “咱们也算是老交情了,如今老夫穷的都吃不起肉了。难道你还不能请老夫吃几次肉?” 寇季翻了个白眼。 陈琳这句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陈琳虽然只是一个宦官,可也是一个有品阶的宦官,身上兼任着入内内侍省都知、内东门司勾官、御药院勾官、后苑勾当官、管勾往来国信所公事等职位。 所有的职位的官阶虽然都不高,但是每一个职位,皆有一份俸禄。 所有的俸禄加起来,比寇季还高出了一些。 陈琳就算天天杀猪宰羊的吃肉,也花不完。 岂会穷的吃不起肉。 眼看着陈琳拿着一块通透的玉璧,准备往怀里塞,寇季黑着脸,道:“够了!再拿我翻脸了!” 陈琳微微愣了一下,拿起了玉璧仔细瞧了一下,吧嗒着嘴道:“魏晋时期的玉璧,似乎还是名人雕刻的,价值连城,难怪你会阻止老夫。 换成了老夫,也不愿意把这东西给人。 罢了,老夫已经拿了不少了,就不拿了。 过些时日,等老夫没肉吃了,再来找你。” 寇季冷哼了一声。 陈琳双手提着沉甸甸的袖子,带着宫里的小黄门,抬着几个大箱子,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望着陈琳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心中在暗自沉思。 以他对陈琳的了解,陈琳绝对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陈琳若是贪财,单是贩卖赵祯每日的言行举止、起居等消息,就足以敛财巨万了,何须舍下脸面,从他这里拿钱。 为了从他手里拿钱,又是吓唬,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 寇季若是猜的没错,陈琳大概是碰到了什么难事,缺钱了,所以才不得不从他手里坑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8章 从农耕入手 陈琳之所以选择从他手里坑钱,而不是从别人手里坑,原由为何,寇季也清楚。 二人虽然经常斗嘴,经常起争执,但是二人之间多多少少有些交情。 仅凭这些交情,陈琳从寇季手里拿点钱,也没什么。 陈琳必然也不会白拿寇季的钱,以后若是碰到了机会,一定会设办法还了寇季这个人情。 此外,陈琳愿意从寇季手里拿钱,也是料定了寇季不会跟他提条件。 似他这种官家的贴身宦官,一旦跟别人有了钱财上的往来,很容易被人当成把柄抓住,威胁他,让他泄露赵祯的一些行踪、起居时辰、秘密等。 陈琳对赵祯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泄露赵祯的秘密。 自然也不会从那些会跟他提条件的人手里拿钱。 陈琳走后。 寇季随手从摆放在中庭里的礼物堆里,挑出了一块玉璧、两方印玺、一卷古画、两本孤本佛经,收了起来。 “剩下的,封起来,给陈公公送过去。” 寇季对守在礼物旁边的仆人们吩咐了一声,又叮嘱了府上的管事几句。 既然知道陈琳缺钱,寇季也不会吝啬。 陈琳又不是什么寻常人,他需要用钱财做的,自然是大事。 能逼得他不顾颜面的贪财,说明他所图不小。 寇季既然有这个能力帮一把,自然要帮一把。 反正他现在不缺钱,寻常的金银财货,他也看不上,留着这些钱财,只不过是让府上账房的帐册上多一个数字而已,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变化。 仆人们听到了寇季的吩咐,赶忙上前,开始封上了装着礼物的箱子。 片刻以后。 仆人们在府上管事的引领下,抬着箱子,追着陈琳的脚步出了门。 陈琳刚出了马行街,就看到了寇府的仆人追了上来。 见到了寇府仆人们抬着的箱子以后,略微一愣。 陈琳盯着寇府的管事,质问道:“这是何意?寇季想贿赂老夫?” 寇府管事躬身一礼,笑道:“我家小少爷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家小少爷说了,您可能需要用钱,就让小人们把这些钱财给您送过来。 我家小少爷还说了,这些钱财要是不够的话,他还可以想办法帮您弄点。” 陈琳眼看着一大笔的钱财送到了面前,并没有意动,而是盯着寇府的管事,沉声道:“寇季想让老夫帮他做什么?” 寇府管事摇头道:“我家小少爷没有任何图谋。我家小少爷说了,您是个有身份的人,不能因为钱财的问题,失了身份,也不想看到您为了钱财,被人拿捏。” 陈琳仰起头,往寇府的方向深深的看了一眼,沉声道:“回去告诉你家少爷,钱,老夫收下了。他的人情,老夫领了。” 寇府管事闻言,不再多言,对着陈琳拱了拱手,带着寇府的仆人离开了马行街口。 留下了一地装着钱财的箱子给陈琳。 陈琳身边的一个小黄门,有些眼热的凑到了那些箱子边上,低声道:“寇工部可真是大方啊……” 陈琳不着痕迹的瞥了小黄门一眼,没有多言,只是吩咐人抬着那些箱子,折道去了内侍省在皇宫外的院子。 俗话说财帛动人心。 那小黄门见到了寇季如此大方,以为寇季是个好敲诈的,所以起了贪心。 以后若是撞上了寇季,少不了要敲诈一二。 只是他明显没有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没看清寇季的身份地位。 他要是真干出了敲诈寇季的勾当,只怕宫里宫外都容不下他。 “见钱眼开……不知死活的东西……” 陈琳冷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也是从小宦官,一步一步的爬到大宦官的位置上的。 那些小宦官的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懂。 那些小宦官们仗着自己是宫里的人,所以出了宫以后,谁的钱都敢贪。 宫外的文武大臣们,知道他们是官家的奴婢,也不好跟他们计较,多少会给他们一切钱财。 也有一些官职卑微的人,害怕小宦官们回宫以后,说自己坏话,所以会主动上贡。 久而久之。 在文武大臣们娇惯下。 大小宦官们,一个个就变得贪得无厌。 什么钱都敢贪污。 什么人的钱都敢拿。 甚至还会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偷宫里的东西拿出去发卖。 每年,宫里都会因为此事,杖毙十数宦官。 即便如此,大小宦官们也不见收敛。 只是,此次惦记上了寇季的小宦官,明显惦记错了人。 寇季那是那么好惦记的? 上次在宫里用针扎寇季的那个嬷嬷,如今都已经烂成了枯骨了。 还有两个向赵祯进寇季谗言的宦官,如今已经变成了化肥,肥了御花园里的花田。 下令的是赵祯。 动手的是陈琳。 …… 寇府内。 寇季尚不知道,因为自己一时送钱的举动,居然被一个小宦官惦记上了。 寇季拿着那玉璧、印玺、孤本入了书房以后,就放在了书房的书架上。 寇季的书房很大。 像是一个巨大的藏书库。 只是书坊里放着的,不止是书本,还有一些古籍、竹简、古董等物。 搁置书本的架子,只有两个,但是放置竹简、古籍、古董的架子,确有数十。 那些古董、古籍之类的,也不是寇季刻意收藏的。 而是逢年过节别人送的,也有一些是他无意中撞见的,还有一些是张成派人送过来的。 寇季的书房,俨然成了一个小博物馆。 寇季拿着东西入了书房,依照它们的质地、年代,分别把它们放在了书架上。 然后环绕到了一个有柜子带锁的书架钱,随意的打开了一个柜子,在里面挑挑拣拣,取了一些,拿着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寇季吩咐了寇忠一声。 “备轿,我要去工部……” 寇忠立马派人去准备轿子,送寇季去了工部。 寇季到了工部,见到王云升瘫坐在一张躺椅上,周遭一帮子属官、小吏正在端着茶,奉承他。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王侍郎过的还真是舒坦啊?” 王云升正微微闭着眼,品着茶,在惬意的倾听周遭的属官、小吏们阿谀奉承,猛然听到了寇季的声音。 双眼一睁。 见到了寇季似笑非笑的面孔。 “走开走开……” 王云升赶忙起身,放下了茶杯,驱赶开了周遭的属官、小吏们,快步走到了寇季面前,躬身施礼。 “下官王云升,见过上官。” 王云升施着礼,还不忘招呼身后的属官、小吏们,“一个个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见过上官?” 工部属官、小吏们,赶忙三五成群的凑上前,躬身施礼。 寇季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工部属官、小吏们闻言,一个个躬身退出了班房。 他们可以吹捧王云升,围着王云升叽叽喳喳的拍马屁,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在寇季面前也如此。 一来。 他们对寇季其实不是很熟,不了解寇季的脾性,不敢接近寇季。 二来。 寇季之前待过了两个衙门,没留下什么好名声。 但凡他去过的衙门,不论是官员,还是小吏,皆被他折腾了一个够呛。 重者性命不保,轻则罢官去职。 他们自然不敢亲近寇季。 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又或者做的什么事情让寇季看不舒服了,被寇季收拾。 工部属官、小吏们走了以后。 班房里就剩下了王云升、寇季二人。 王云升热切的请寇季坐下,为寇季斟上了茶水,陪着笑脸道:“上官,您怎么有时间到咱们衙门里来了?” 寇季一边品着茶,一边斜眼看着他,道:“怎么,我还不能来了?” 王云升赶忙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寇季抿了一口茶水,淡然笑道:“谅你也不敢……” “那是那是……咱们是一家人……” “……” 寇季有点不太习惯王云升如此热切的神情,又品了几口茶以后,问道:“听说近些日子,你带着工部的官员、小吏们,去城外重新丈量田产的时候,没少捞油水?” 王云升闻言,立马认真的道:“下官全按照您的吩咐做的。不该捞的,一文钱也没敢捞。”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该捞的,你一个也没放过吧?” 王云升干笑道:“自然少不了上官您那一份,回头下官就派人把您那一份送到府上去。” 寇季摆手道:“不必了……用那些钱财,给我把城外瑞圣庄周边的那些田产都买下,以后说不定有用。” 贪赃枉法得来的钱,寇季可不愿意搬回府上。 但不拿的话,王云升等人恐怕不会放心。 所以寇季就让王云升用那些钱财去购买田产。 以后找机会再把这些田产划拨到瑞圣庄里,分给那些百姓。 就当是给王云升等人积功德了。 王云升听到了寇季的吩咐,赶忙道:“下官一定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寇季点点头,继续道:“如今丈量田产的政务已经接近尾声,你们大多数人也闲下来了。我刚好给你们找了一桩事做。 一桩关系到工部以后的差事。” 听到了是关系到工部以后的差事,王云升立马竖起了耳朵。 自从寇季主掌了工部以后,帮着工部抢回了不少权力,还拿到了许多油水丰厚的差事。 王云升借此,吃的是满嘴流油。 时常暗中感叹:朝里有人好做官…… 如今寇季特意吩咐差事下来,不是跟工部抢权有关,就是跟油水丰厚的差事有关,他怎么能不上心? “上官只管吩咐……” 王云升恭敬的说。 寇季点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了几张纸,递给了王云升。 王云升翻看着纸张上面的东西,疑惑的道:“犁?” 不等寇季开口。 王云升目光沉沉的盯着纸张上的犁,沉声道:“似乎跟民间用的犁不一样?” 寇季指着其中一张图,介绍道:“铁辕犁,省去原有犁箭,在犁梢中部挖孔槽,用木楔来固定铁辕和调节深浅,使犁身结构简化而又不影响耕地功效,也使耕犁更加坚固耐用,既延长了使用时间。 用此犁耕地,比现在民间用的曲辕犁更省时更省力。 更重要的是,可以节省造犁的成本。” 王云升愕然的张大嘴。 华夏自古一来,一直是一个农业大国。 古人更倚重农业。 一次农耕器具的更新,意味着什么,王云升很清楚。 一桩功劳,一桩天大的功劳,一桩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劳。 “这……这……这……” 王云升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图纸,有些激动的说不出话。 虽说图纸是寇季出的,可寇季明显是要把这东西交给他做。 他虽然抢不到首功,可仅仅是一点点的功劳,也足以让他加官进爵。 他怎么能不激动。 寇季撸了撸嘴,道:“别顾着激动,再看看下面那几张。” 王云升强吞了一口口水,赶忙依照寇季的吩咐,翻看下面的几张。 同样是犁。 只是跟原有的犁不同。 图纸上的犁,是双面的。 寇季不等王云升激动的开口,就坦言道:“双面犁,比铁辕犁更好,用它犁地的话,效率远比铁辕犁高。但是它有个缺点,那就是单一的人力,很难长久的使用它。 必须用牛、马、骡等畜生来拉犁。” “咕嘟!” 王云升强吞了一口口水,激动的已经难以自持。 比起双面犁的有点,双面犁的那些缺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的大宋朝,虽说还没有达到一家一户皆有一头耕畜的水准,但三五户之中,必然有一户有一头耕畜。 民间的百姓在农忙的时候,经常借用、租用别人家的耕畜,帮自己家里耕种,那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双面犁的缺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双面犁一旦打造成功,并且试用成功以后,再推向整个大宋,必然会为大宋的农耕,带来新的变化。 有了双面犁的帮助,百姓们可以借此耕种更多的土地,开辟出更多的荒地,种出更多的粮食。 可以说,不论是寇季拿出的铁辕犁,还是双面犁,皆是利国利民的利器。 如此利国利民的利器,一旦被百姓们使用。 朝廷必然得给工部上上下下加官进爵,并且厚赏。 不然,天下间数万万黎民,不答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89章 震惊朝野(今晚一更……) 王云升拿着数张图纸,如获至宝,双手紧紧的捧在怀里,激动的看着寇季。 “下去让工部的匠人们,开始锻造吧……” 寇季淡然一笑,吩咐了一声。 王云升重重的点头,拿着图纸就往班房外走去,走了一半,似乎意识到了不对,赶忙回过身,对寇季躬身施礼道:“下官失礼了,还请上官勿怪。” “行了,快去吧。” 寇季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王云升再次躬身一礼,拿着图纸出了班房。 一出班房,王云升跑到了匠人们所在的院子,召集了在工部内供职的匠人们,一起探讨了一下图纸。 得知图纸上的犁头,需要用特别坚硬的铁料锻造以后,王云升立马想起了城外瑞圣庄里的锻铁作坊。 于是乎,王云升派人去征得了寇季的同意。 带着工部的匠人,匆匆出了工部衙门。 寇季给出了图纸,在工部衙门里也没有多留,随手翻看了一些工部的文书以后,离开了工部。 一晃三日。 王云升等人在瑞圣庄上借助钢材,成功的打造出了寇季给他的两种犁。 王云升迫不及待的拿到了瑞圣庄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使了一遍,真如寇季所言的那般犀利。 当即。 王云升派人封锁了铸造两种犁具的作坊,一封奏疏,丢进了宫里。 王云升用他平生最豪迈的姿态,告诉朝廷。 工部造出了两种新犁,比原有的曲辕犁效率高了数倍。 奏疏入宫。 赵祯、寇准、李迪、王曾三人,皆坐不住了。 大宋朝以农为本,凡是跟耕农挂钩的事情,不论大小,朝廷都必须得重视。 寇准当即下了相令,让管勾工部主事寇季,将两种新犁,献进宫。 同时,下令让满朝文武到垂拱殿内论政。 寇季似乎早就知道了两种犁出现以后,朝廷会召他入宫。 所以在宫里前来传令的宦官到了寇府以后,他已经穿戴好了官服。 又命府上的仆人去工部传令,让王云升等人,送新犁入宫。 寇季坐着轿子到了宫门口以后,等了片刻。 王云升就带领着人,抬着两个盖着红绸的新犁具,到了东华门口。 “上官……” 试过了新犁具以后,王云升对寇季的态度更加恭敬。 寇季淡然笑道:“一起进去……今日,满朝文武将为我工部贺。” 王云升激动的点点头。 王云升入仕多年,还真没有在朝堂上出过什么风头。 如今有一个大出风头的机会,他自然激动。 风头代表的是什么? 名望! 钱财! 加官进爵! “入宫!” 寇季招呼了一声,一行人抬着犁具到了金水桥边上,经过了禁军将士们盘查以后,抬着犁具进了宫。 到了垂拱殿的时候,就看到了文武大臣们几乎全到了,此刻正待在殿内,静静的等着他们。 寇季带着工部的人入了殿,躬身施礼。 “臣等,参见官家,参见太师……” 寇准大手一挥,朗声道:“不必多礼……老夫听闻你们工部造出了新的犁具,比原有的曲辕犁效果更佳?” 寇季拱手道:“回太师话,我工部确实造出了新犁具。” 寇准摆手道:“农桑乃是国之根本,半点都不能马虎。若是真有新的犁具,你工部自然是大功一件。把犁具呈上前,让官家、老夫,还有百官们一起瞧瞧。” 寇季点头答应了一声,让王云升带人抬着犁具到了垂拱殿中。 王云升也没有卖关子,当即掀开了两种犁具上的红绸,露出了两种犁具。 赵祯、寇准,文武大臣的目光,齐齐落在了犁具上。 “新铁打造的……” “铁辕……比原有的木辕更耐用……” “两面犁……一般人力,恐怕很难拉动……” “……” 文武大臣们盯着两种犁具,议论纷纷。 文武大臣们能看出两种犁具中的优点,寇准、王曾、李迪三人,自然也可能看出。 赵祯自然也看出了一些不同。 原由跟皇家的一则规矩有关。 皇家在城外的皇庄内,有那么一片特殊的田地,就是由官家、皇后等人亲自耕种的。 赵祯登基了三年,已经去城外的皇庄上,亲自扶犁,耕种了三年。 当然了,赵祯不可能真的像是耕农一样,一直在田间劳作。 但是每年春种秋收的时候,他是必须要去皇庄里做做样子的。 为的就是告诉天下间的百姓,朝廷很重视农桑。 赵祯虽然看出了工部献上的两种犁具的不同,但是却不知道其优劣性。 还是陈琳在一旁小声的告诉他,那两种犁具中,可以一眼看出来的一些优缺点。 寇准盯着两种犁具,询问道:“两种犁具,有何优点,又有何缺点?” 文武大臣们闻言,竖起了耳朵,静静的等着寇季解释。 寇季却没有开口,而是把王云升推到了前面。 王云升在文武大臣们注视下,挺直了腰板,朗声把两种犁具的优劣性,说了一遍。 当听到了王云升讲述,两种新的犁具,可以将原有的曲辕犁一天耕种两亩地的效率,提高到四亩、六亩的时候。 文武大臣们,一脸惊愕。 两种新的犁具,居然提高了两倍、三倍的耕种效率,他们怎么能不吃惊。 两倍、三倍的耕种效率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土地,大宋朝年产的粮食,可以跟着提升两倍、三倍。 大宋朝的良田没有空闲的,可大宋朝荒芜的土地,却多不胜数。 若是朝廷在推行新农具的情况下,允许各地百姓酌情开荒。 那粮食的产粮,一样可以增多。 新的农具不仅会带给百姓们极大的便利,同时也能帮助百姓们节省出更多的时间去开荒。 “不可能!” 李谘第一个跳出来质疑。 他倒不是为了刻意的针对寇季。 而是他觉得,王云升把新的犁具吹捧的有些夸张。 提高两倍、三倍的耕种效率。 对于犁具而言,就相当于是一场变革。 问题是,变革那是那么容易产生的。 寇季在李谘质疑的目光中,缓缓走到了两种犁具前,淡然笑道:“到底行不行,试过就知道了。” 寇季目光环视百官,笑眯眯的道:“事实胜于雄辩……” 寇准听到这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朗声道:“去城外的皇庄试试!” 没等其他人有反对的声音,赵祯就跟着点头道:“朕也想看看,这新的犁具,能不能达到王爱卿所说的那般效过。” “去宫外……” 当即,垂拱殿里,上至赵祯这个官家,下至文武大臣们,齐齐轻车简从的出了皇宫。 汴京城里的百姓们见到了赵祯坐着龙撵,文武大臣们一个不差的跟在身后,一个个纷纷猜测,朝中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到了城外的皇庄上。 陈琳代替赵祯,去选了一块还没有翻过的良田。 王云升扛着犁具,拉着牛,到了良田边上。 他婉拒了其他人帮忙,亲自帮耕牛套上了两面犁具,赶着耕牛进了良田。 犁头在他的操控下,深深的扎进了泥土里。 良田像是被掀开了一道皮,露出了略显湿润的泥土。 耕牛拉着犁,在良田里不断的来回行走。 不多时。 一片已经被晒的干干硬硬的良田,被翻了一个遍。 赵祯、寇准等人盯着那被翻开的良田,纷纷动容。 一些喜欢著书立说的官员们,当即撤下了一节袖子,从袖口取出了笔袋,在嘴里润湿了笔尖,开始奋笔疾书。 “入地一尺,效率提高了三倍有余……当真是国之利器……” 王曾蹲在田边,仔细的用手丈量了一下犁头入地的深度,幽幽的感叹了一句。 李迪陪着王曾蹲在田边,看着王云升驱赶着耕牛在田间奔走,长声道:“有此利器,我大宋的粮产,必然会提高不少。” 王曾赞同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了寇季身边,疑问道:“这两种新的犁具,造价几何?” 王曾可不是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在新犁具入地以后,他就看出了新犁具的有点。 王云升赶着耕牛,虽然还没有翻过一亩地,但是就王云升目前赶着耕牛翻地的速度而言,一天时间耕六亩地,还不是问题。 新的犁具,不仅耕地效率高,而且入土极深。 单凭着两点,就足以代替以前所有的犁具。 东西是好东西。 只是造价太高,不易推广的话。 那么再好的东西,也无用。 寇季听到了王曾的问话,就猜到了王曾的心思,当即轻笑道:“造价不高……仅比市面上的曲辕犁贵了那么百十钱。” 王曾闻言,脸上露出一道喜色。 跟随在他身后的李迪,亦是如此。 犁具,那可不是一次性的消耗品,而是可以反复使用多年的农具。 一种新的犁具的价格,仅仅比原有的犁具的价格,贵了百十个钱,百姓们也是能接受的。 毕竟,新的犁具为百姓们带来的收益,远超过了百姓们所敷出的那百十个钱。 更重要的是,新的犁具带给百姓们的收益,是可持续性的。 而百姓们所需要敷出的代价,却是一次性的。 “此法献给朝廷……我和你祖父,还有李公三人,会想办法从国库里匀出一些钱财,尽快的打造一批新的犁具,下发给各地百姓。顺便将新犁具的制作法子,下发给各府。” 王曾毫不犹豫的对寇季说道。 寇季听了却直摇头。 王曾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愿意?” 李迪盯着寇季道:“难道你是想等朝廷发放了赏赐以后,才肯献上新犁具的做法?” 寇季摇头一笑,“您二位可是误会我了。我还没有到那种为了钱财、官爵,出卖良心的地步。我既然拿出了这两种犁具,就是为了让百姓们获益。 只是,新的犁具,想要推广下去,还有一些困难。” 王曾眉头一挑,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李迪则冷哼道:“有我二人盯着,谁敢在这件事上做手脚?活腻味了?” 寇季笑道:“首先是铁料的问题。新犁具想要耐用,就必须要用新铁料。只是我手上炼制出的新铁料,数量不多,恐怕很难供应我大宋百姓们的需求。” 王曾皱眉看向寇季,“炼制新料,出了岔子?” 寇季摇头笑道:“那倒没有……只是李三司断了我锻铁作坊的铁矿供应。没了铁矿,我锻铁作坊无法炼制出新铁啊。” 李迪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你为何不索性把锻造铁料的法子,也一并献上来?由朝廷锻造新的铁料,效率会比你自己小打小闹高不少。” 寇季依旧摇头,道:“别的法子能献,锻造新铁料的法子却不能献。” “为何?” “为何?” 王曾问了一句,寇季重复了一句,低声道:“虎字军在城西校场上扬威,有一半就是借着新铁料。新铁料的坚硬已经深入人心。 锻铁的法子一旦交给了朝廷,若是被人泄漏了出去。 必然会被周遭的四邻利用。 届时,他们会穿着我们创出的铁料打造的盔甲、兵刃,来对付我们。 我宁愿把锻造新铁料的法子付之一炬,也不会让它们流落到外面去。” 王曾、李迪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大宋朝藏不住秘密的事情,不需要寇季提醒,他们也知道。 辽国现在所用的一些兵甲的锻造技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大宋传过去的。 床弩、重弩等大宋倚重的弩的制作方法,辽国也有。 若不是床弩、重弩制作技艺过于繁琐,造价过于高昂,恐怕辽国的兵马,也配备上了重弩、床弩。 辽国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征服了四邻。 论军卒的战斗力,辽国很强横。 可是论富庶。 辽国跟大宋差的可不是一个台阶。 这也是为何辽国总是要征讨大宋的原因。 在辽人眼里,大宋真的非常非常富庶。 富庶到他们睡着了,做梦也会惦记。 大宋可以很奢侈的给所有禁军将士们配备上步人甲。 可辽国却没办法给辽国所有的将士配备上铁甲,甚至连一般的皮甲,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0章 本质上是因为穷!(今晚一更……) 大宋守不住秘密的事情,王曾、李迪二人心里都很清楚,所以他们听到寇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要求寇季把锻造新铁的法子献给朝廷。 王曾重新把目光挪在了正在耕田的王云升身上,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铁料的问题,你不需要担心。回头回到了内庭,老夫会连同你祖父,还有李公,三人一起出具一份手书。 届时,你只需要拿着手书,去三司库房里提铁料即可。” 寇季沉吟道:“若是李谘阻拦呢?” 王曾收回了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淡淡的道:“那他这个三司使,就该换个人做。” 王曾的话说的平淡,却充满了毋庸置疑的语气。 寇季面带笑容的点点头。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特意的提出铁料的问题,就是为了让王曾、李迪、寇准三人出面,去压李谘。 有他三人出手,只要以后的朝堂上不出现大的变故,李谘就永远也别想再截断瑞圣庄上的铁料买卖。 寇季解决了心头的麻烦,想起了刚才王曾的话,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下,质问道:“为何朝廷不制定一些保守秘密的律法?” 王曾瞥了寇季一眼,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李迪叹气道:“朝廷的禁令多不胜数,许多都跟性命有关,可该泄密的,仍旧在泄密,根本拦不住。你越是想护着的秘密,别人越是想窥探。” 王曾看向寇季,补充道:“皇宫之中尚且没有秘密可言,你还指望其他?” 寇季皱眉道:“兴许是因为惩罚不够狠?” 李迪摇头道:“泄露皇宫的秘密,立斩决,还不狠吗?饶是如此,依然有许多不知死活的人,在不断的泄露皇宫的秘密。” 寇季沉吟道:“宫里的秘密,大多是那些宦官泄露的,他们大多人无后,无需在乎性命,更不需要担心亲人被牵连,所以可以肆无忌惮。 可宫外的一些秘密,却跟宦官们无关。” 王曾、李迪二人齐齐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寇季。 李迪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寇季认真的道:“诸如床弩、重弩等军械的制作法子被泄露,可跟宦官没有关系。而是一些官员们,在著书立说的时候,为了确保著出的书的可信度,特地的赶到了各大衙门,亲自观摩,甚至亲自插手制作了那些床弩、重弩。 然后回到府上以后,再把这些东西写到了书里,发卖出去。 最后传的天下皆知。” 王曾皱眉道:“你的意思是,朝廷那么多秘密被传扬出去,是因为那些官员著书立说的原由?” 寇季摊开手,一脸愕然的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就拿汴京城里最有名的哪一本《东京游记》来说,里面详细的描绘了汴京城内酒肆、脚店、青楼、教坊、学馆、衙门等等地方的位置。 除此以外,还有各城门、各水门处驻兵的人数,换岗的时间,隶属的军司,十分详细。” “只不过是一本普通的游记……” “不不不……那不是一本普通的游记。” 寇季盯着王曾、李迪二人,认真的道:“若是有一日,有贼人对汴京城有异心,就能借此摸清楚汴京城的兵力部署情况,找出汴京城内兵力的薄弱点……” 王曾、李迪二人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王曾、李迪二人依照寇季所说的细想了一下,发现贼人很容易借着《东京游记》发现汴京城里布防的虚实。 可著书立说,已经成了满朝文武的一种扬名的习惯,也是满朝文武青史留名的一大途径。 他们二人也时常著书立说。 甚至,在他们书里,也写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满朝文武,包括他们二人,从来没有人把著书立说,当成是一个泄密的事情。 满朝文武在著书立说的时候,也从没有想过,他们著出的书籍,很有可能泄露大宋重要的秘密。 若不是寇季刻意提起此事,王曾、李迪二人,恐怕都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大宋拥兵百万,拱卫京师的兵马有数十万,贼人哪有那么容易图谋京师的……” 王曾冷哼了一声,说道。 寇季脸上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着王曾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他没办法告诉王曾。 比如,王曾眼中别人不容易图谋的京师,会在百年以后,被人攻破。 整个京师,会沦为一片屠宰场。 那些帝王勋贵的陵、墓,会被一一挖开,暴尸荒野。 里面的金银财宝会被洗劫一空。 棺椁会成为贼人们养马的食槽。 …… 王曾盯着寇季脸上的笑容多看了几眼,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他在寇季的笑容中,看到了一些无奈。 显然,寇季不太看好,大宋拥有的百万兵马。 “老夫三人回头会商讨一下此事……此事你别参与,那些官员们闹起来,可不是你能对付的。” 王曾皱着眉头,低声说了一句,不再搭理寇季。 寇季也没有再凑上去,自讨没趣。 此后,三人再也没有言语,一直注视着王云升赶着耕牛在耕田。 由于出宫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午时,所以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王云升只耕了四亩的田。 当他大汗淋漓的驱着耕牛,拉着犁具到了赵祯身边,向赵祯报讯的时候。 赵祯亲自扶起了施礼的王云升,并且用陈琳的拂尘,帮王云升弹掉了身上沾染上的泥土,又用汗巾,亲手帮王云升擦汗。 王云升激动的拽着赵祯的手,大声哭嚎,说出了无数表忠心的话。 “臣等为官家贺!” 寇准领头,带着文武大臣们,齐齐向赵祯施礼。 赵祯拉着王云升,对文武大臣们朗声道:“自从朕登基以来,收到的祥瑞,不计其数。但唯有王爱卿献上的祥瑞,才是真的祥瑞。 在朕眼里,能利国利民的东西,才是算得上是祥瑞。 那些奇珍异兽,献给了朕,只会摆在宫里、藏在内库内,与国无用,与百姓无用。 算什么祥瑞? 以后,朝野上下,需要以王爱卿为谏,多多献上与国、与民有用的东西。 朕一定会不吝赏赐。” 赵祯发表完了感慨。 文武大臣们齐齐躬身应答了一声。 赵祯又对寇准道:“寇太师,王爱卿,还有工部诸多官员,一起创出了这两种利国利民的祥瑞,当重赏。” 寇准微微拱手,道:“老臣一定酌情重赏工部上下官员。” 赵祯点点头,又道:“两种新犁具的推行,就有劳寇太师操心了。” 寇准再次拱手,“老臣遵旨。” 赵祯吩咐完了寇准,目光又落在了两种新的犁具上,幽幽的道:“陈琳……” “老奴在……” “这两种犁具,带回宫里,好生的照看,待到了明年祭祖的时候,朕要带着它们去太庙。” 赵祯此话一出。 在场的文武大臣们,一脸惊愕。 寇准、李迪、王曾三人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开口。 但有人忍不住,走了出来,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此举不妥……” 赵祯瞥向他,淡淡的道:“如此利国利民的利器,诞生在了朕的手里,朕难道不应该告知祖宗吗?” 那人拱手道:“官家,新的两种犁具固然好……但还不足以进太庙……” 赵祯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道:“朕若是非要带它们进入太庙呢?” 那人正色道:“官家若是硬要带它们进太庙,臣自然不敢阻拦。只是此举传出去以后,难免会被天下间的百姓诟病。 为了官家的圣名,臣还是希望官家不要带它们进太庙。” 赵祯闻言,背负双手,淡淡的一笑道:“朕尚未亲政,有何圣名?就算是有,那百姓们也会看在朕年幼的份上,不予朕计较。” 文武大臣们闻言,愣愣的抬起头,盯着赵祯。 不等有人再开口,赵祯甩了甩袖子,迈步上了龙撵,吩咐了一声,“回宫……” 御龙直护卫着赵祯,往汴京城内走去。 文武大臣们却留在原地,一脸的愕然。 “官家……” “挺好……” “怎么会挺好的?官家不听我等劝诫,将来必定会惹出大祸。” “哼!官家若是事事都听你们的,那还是官家吗?” “……” 文武大臣们对赵祯表现出来的‘叛逆’反应不一。 有人觉得不妥。 有人却觉得,帝王就该如此。 王曾、李迪二人皱着眉头,侧头看见了寇季满脸笑意,王曾沉声问道:“看你的反应,似乎很喜欢看见官家现在这个样子?”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现在这样,不好吗?” 李迪客观的评价道:“有好,也有坏……” 李迪并没有细说。 但是寇季、王曾二人皆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赵祯若是虚心纳谏,那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一味的听满朝文武的,缺了决断的力量,那很容易被奸人蒙蔽。 赵祯有了主见,也是一件好事,以后遇事自然不会被人蒙蔽,必然会有自己的主张。但若是一意孤行的去做某些与国无益的事情,反而会成为国朝的祸端。 寇季轻笑道:“我希望官家有点主见……有主见的官家,才是真正的九五至尊。没有主见的官家,恐怕会沦为……”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王曾瞪起了眼,喝斥道:“禁声!有些话不能乱说。”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王曾撇撇嘴,冷哼道:“老夫三人也不是那种贪恋权位的人,更不是那种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里的人。” 王曾此话一出,寇季就知道王曾误会了。 很明显,他刚才那句话,让王曾错误的以为,他在暗中指责王曾三人有独揽朝纲的意思。 所以王曾才出声解释。 寇季摇头一笑,也没去澄清这个误会。 李迪长叹了一声,道:“此事就不要再提了……说一说官家要把两种新的犁具带进太庙的事情。” 寇季沉吟道:“我觉得官家此举不错。官家若是把新的犁具带进了太庙,天下间有手艺的人,知道了此事以后,必定会纷纷献上自己手里的技艺。 到时候,说不定能发现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 王曾盯着寇季,质问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李迪也看向了寇季。 寇季摇头一笑道:“我献上犁具,只是为了打破三司封锁瑞圣庄上的锻铁作坊铁料的困境,可从没有想过其他的。 而且,官家刚才说要带着新的犁具去太庙,明显是临时起意,跟我无关。” 王曾哼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算是相信了寇季的话。 李迪盯着寇季感慨道:“小子,你可知道,楚王好细腰,宫娥皆饿死……官家此举若是传到了民间,民间的百姓们,恐怕会纷纷去学手艺。 届时,许许多多杂七杂八的手艺,就会献进宫。 与国有用的恐怕没几个。 朝廷为此,要耗费许多人力、物力、财力。” 王曾在一旁补充道:“更重要的是,一些家贫的读书的苗子,说不定会被家人逼着,放弃读书,去学手艺。” 寇季侧目看着二人,愣愣的道:“官家只是重视了一下匠人和匠人的技艺而已,又没有拔高匠人们的地位。最大的坏处就是,很有可能会涌现出一批哗众取宠的人。 但真正有本事的人,也会脱颖而出,为国为民出力。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 王曾、李迪二人刚要张口反驳,就听寇季继续道:“朝廷若是不愿意派遣官员安置那些前来汴京城的匠人,完全可以交给我工部。 我工部可以不花朝廷一分一毫,把那些匠人们安置的妥妥当当。 至于那些家中贫寒的读书的苗子,会不会被家人逼着去学手艺,那跟官家可没关系。 官家只是重视了一下匠人,又没有拔高匠人们的地位,也没有说给匠人们授官。 他们要是真的创出了利国利民的东西,官家赏赐一些钱财而已。 那比得上读书、科举? 那些家中贫寒的读书人,家中真的有心供他读书,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 家中半途让他们放弃读书,去学手艺,恐怕跟官家重视匠人无关。 而是他们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供给他们读书。 纵然没有官家重视匠人这件事,他们家中的人也会让他们去种田、又或者谋一些差事去做。” 寇季说完这一席话,瞥向了脸色有些不好看的王曾、李迪二人一眼,幽幽的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本质上是因为穷,跟官家可没有多少关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1章 有没有人问过他们?(今晚一更,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王曾、李迪二人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王曾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甩着袖子离开了皇庄。 李迪盯着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还真会替官家辩解……” 寇季笑眯眯的道:“食君之禄,为君解忧……” 李迪瞪起眼,假装恼怒的道:“小心变成了一个谗臣……” 寇季脸上的笑容不变,依旧笑眯眯的道:“您觉得小子会吗?” 李迪闻言,脸上恼怒的神色有些绷不住,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寇季。 寇季性情如何,李迪很了解。 寇季偶尔会进谗言,忽悠着官家赵祯依照着他的心思做事。 但寇季却从没有借着进谗言,为自己牟利。 反而会借着进谗言的机会,努力的为朝廷、为百姓做事。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寇季绝不会成为一个谗臣。 至于他向官家进谗言的事情,完全可以当成是一种处事的智慧看待。 很多时候,良臣、谗臣,仅仅在一念之间。 借着进谗言,帮着朝廷牟利,帮着百姓牟利,那就是良臣。 借着进谗言,为自己牟利,那就是谗臣。 看似在过程上没有太大的差别,可是在初心、以及结果上,却有很大的差别。 虽然知道寇季不可能变成一个谗臣,但李迪还是忍不住敲打了他两句。 “你小子今日说的那些话,有很多牵连甚广,你不易插手。老夫三人回头会仔细商讨一番,等有了结论,再派人知会你。 你就不要乱出风头,也别当什么出头鸟。” 李迪看似在敲打寇季,其实也是在提醒寇季,让他收敛一下锋芒。 工部今日献上了两种新的犁具,得到了官家赵祯的认可,并且还得到了入太庙的机会。 可以说是风头无两。 越是这个时候,工部越应该低调。 工部主官寇季,更应该低调。 唯有如此,工部上上下下的官员,才能借着献上祥瑞的功劳,占尽便宜。 若是高调行事,反而会被盯上。 文武大臣们会用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手段,给工部官员们找一堆麻烦,弹劾工部官员们,杀一杀工部的威风。 朝堂上喜欢干这种事的官员不知凡几。 吏部尚书王钦若,就是其中佼佼者。 寇季自然听的出李迪话里的深意,他对李迪深深一礼,“您的教诲,小子记在心上了。” 李迪闻言,抚摸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 “陪着老夫一起乘车回城,到老夫府上去坐坐,老夫还有一些话要跟你细说。” 寇季略微挑起了眉头,疑惑的道:“坐轿不好吗?” 李迪揪着胡须,幽幽的道:“最近一段日子,不适合坐轿……” 寇季狐疑的看向李迪。 李迪背负双手,叹气道:“上车说……” 寇季点点头,跟着李迪上了马车。 刚坐定。 就听李迪吧嗒着嘴道:“近些日子,有朝臣弹劾朝中官员坐轿的事情……” 寇季沉吟了一下,疑问道:“以人为畜?” 李迪略微愣了一下,意外的道:“你居然知道此事?” 寇季点头道:“此事在太宗年间,有人提及,只是太宗并没有理会。先帝在位的时候,也有人提及此事,先帝下旨,大宋境内,非官身,不得乘轿。 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怎么,又有人提及此事?” 李迪缓缓点头,叹气道:“确实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是这些人似乎不知道满足。剥夺了百姓们乘着轿的权力以后,连官员们乘轿的权力也要剥夺。” 顿了顿,李迪看向寇季,问道:“你怎么看待此事?”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有好也有坏……” “哦?” 李迪捏着胡须,略显惊奇的看着寇季。 “怎么讲?” 寇季坦言道:“此举的好处就是,废除了官员乘轿以后,我大宋百姓都会挺起腰板做人,不会再被当成牛马看待。 但是坏处却也很明显。” 李迪闻言,盯着寇季质问道:“什么坏处?老夫看到的那些奏折里,处处罗列的皆是好处。老夫认真审阅了一番他们的奏折以后,发现他们说的皆有理,并没有什么坏处。” 寇季失笑道:“他们想要朝廷废除官员乘轿,自然不会讲出此举的坏处。” 李迪微微眯起眼,沉吟道:“可老夫也没有发现此举有什么大的坏处。唯一的坏处就是,废除了乘轿以后,老夫这些老臣以后要外出,恐怕要困难一些。 但这也仅仅是老夫等人承担了坏处,并没有牵连到太多人。” 寇季摇头笑道:“那您可就错了。” 李迪盯着寇季,目光中充满了询问的神色,却没有说话。 寇季感慨道:“朝廷若是真的顺应了他们的心思,废除了乘轿。能得到好处的,恐怕只有那些上书的官员。他们会借此,揽足了名利。 可事实上呢? 朝廷废除了乘轿以后,大宋上上下下就真的没有以人为畜的事情了?” 寇季摇着头,自问自答道:“恐怕不能……” 寇季盯着李迪,继续说道:“朝廷真要是废除了乘轿,除了那些上书的人获利以外,其余人,皆是受害者。似您、我祖父、王公等一众老臣,若是没了轿子驱使,出行的时候就只能借助车马。 可您几位已经上了年纪,若是出门公干,乘坐车马,一路舟车劳顿,到了地方以后,不等办差,自己先病倒了。 到时候哪还有力气办差? 您几位处理的政务,皆是关乎到数万万人性命的大事,仅仅为了怜悯几个轿夫,耽误了数万万人性命的大事,明显有些得不偿失。 朝廷废除了乘轿,对那些轿夫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个上书的朝臣们,只看到了其他朝臣们把轿夫当成牛马驱使,可却没看到,正是因为有其他朝臣们把轿夫当作牛马驱使,才给了他们一份生计。 让他们借此养活了一家又一家人。 能做轿夫的,手上皆有一些力气,抬轿子也有一些绝活。 似健步如飞,轿中杯盏里水波不兴的绝活,更是花费了很长时间练就的。 有些人可能要花十几年,才能练就这么一手绝活。 若是朝廷废除了乘轿,他们练就的绝活,也将无用武之地。 同时也会失去生计。 没了生计,让他们怎么活? 让他们一家家的老弱妇孺怎么活? 去码头上抗大包? 还是去城外种田? 汴京城抬轿的轿夫,数以万计。 他们若是涌进了码头,码头上的那些苦力能答应? 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血斗。 城外的良田,皆是有主之物。 您觉得,谁会大发善心,把自己的良田让出来给他们耕种?” 李迪听完寇季的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寇季知道,他的话,李迪听进去了,所以又幽幽的说了一句,“那些个朝臣们在上书的时候,有没有问过那些抬轿的轿夫们,他们是怎么想的?” 李迪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寇季一脸愕然。 不明白李迪为何会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他不过说了一句很寻常的话而已。 李迪盯着寇季看了许久,看的寇季头皮发麻,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小子,你说了一句很了不得的话。跟你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相上下。” 寇季眨了眨眼,干巴巴笑道:“小子可从没说过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话。”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句话,寇季只在范仲淹这个原作者面前讲过,跟其他人可没讲过。 李迪猛然说出这句话…… 寇季觉得,范仲淹那厮,八成把自己出卖了。 果然。 李迪听到了寇季否认的话以后,冷哼一声道:“你小子可别忘了,范仲淹如今是老夫的属官。你说的这句话,对他的影响很大,他把这句话写成了书卷,挂在正堂上,时时刻刻用来警醒自己。 老夫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谎言被拆穿。 寇季只能硬着头皮,干笑道:“小子也是年幼的时候,从一个老者口中听来的。” 李迪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季道:“那……那位老者,还真是一位贤才……” 寇季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迪却没有再揭穿他的谎言。 李迪可是旁敲侧击的问过寇准,华州有什么大儒…… 寇准的回答很简单,华州没什么大儒,也没有什么辞仕的高官隐居于华州。 那么,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不可能出自于旁人之口。 九成九是寇季说的。 寇季为了征服范仲淹,搬出了范仲淹的名言。 却忘记了,相应的名言,也得有相应的地位、相应的学识为基础,才能说得出来。 华州没什么大儒,也没有辞仕的高官隐居。 怎么可能有人张口‘天下忧’,闭口‘天下乐’的。 纵然有一些遗贤,也只会以田园为魂,以山川为魄,以民间百态为骨。 而不是以天下。 “回府……” 寇季的话,对李迪有振聋发聩的作用。 李迪现在满脑子都是寇季那句‘他们想要什么’。 哪还有闲心思拽住寇季刨根问底。 历来掌权者理政,皆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在理政。 掌权者们对待百姓们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我觉得你需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我觉得什么是为你好,就该这么做…… 纵然掌权者不知道百姓们想要什么,也不会去询问百姓们的意思,而是自己在哪里暗自揣测。 从没有人去问一问百姓,他们想要什么。 那些整日里锦衣玉食的朝臣们,见到了轿夫们抬轿子的时候很累,像是牛马一样累,便上书朝廷,让朝廷废除乘轿。 他们却没有问过那些轿夫们,需不需要朝廷废除乘轿。 “应该有近九成的轿夫,不会答应朝廷废除乘轿的……” 李迪心里叹息了一声。 李迪可不是那些不了解民间疾苦的人。 李迪祖上为了躲避五代的战乱,先后移居数次,祖上的家财也因此耗费一空,直到李迪出生后不久,才定居下来。 那个时候李家并不富裕,李迪跟着父母也吃了不少苦,见识过许多民间疾苦。 所以他很了解百姓们的心思。 人的先活着,才有资格去追求尊严。 若是活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尊严? …… 李府的马夫驱车,到了汴京城内的州桥上。 沉默了一路的李迪,突然让马夫停下了马车,对寇季道:“你下车自行回府吧。” 寇季愕然的看向李迪,“您不是说要请小子到府上去吗?”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老夫刚刚想起,府上的粮食不多,请你到了府上,必然要请你吃喝一番。你多吃一口,老夫的孙儿孙女就得饿肚子。 为了老夫的孙儿孙女,你就回府去吃吧。 等老夫什么时候富裕了,再请你过府。” 寇季一脸惊愕的盯着李迪。 李迪却强硬的请他下了马车。 直到李迪的马车消失在了州桥旁边街道的尽头,寇季也没缓过神。 一个年薪数万贯的宰相,府上居然没有粮食? 怕客人吃多了,孙子孙女没的吃,愣是把客人半路赶回家,这话说出去,谁敢信? 寇季在州桥上愣了许久许久。 直到州桥下过大船的时候,船老大们喊出的震天响的号子声传来的时候,才把他惊醒。 他望着李迪离开的地方,哭笑不得的道:“这老倌,心变黑了……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寇季晃了晃头。 迈着步子往府上走去。 走了两步。 觉得心里不痛快,跺了跺脚道:“赶明,我让寇忠拉几十车粮食去你府门口,给那些乞丐们派粥喝,看你羞臊不羞臊……” “气死我了……” “我寇季自入汴京城一来,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 “……” “不报复,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 “……” 寇季怀着满腔的恶意,气哼哼的回到了府上。 进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宫里前来传旨的宦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2章 索贿?! 宦官年龄不大,十七八岁左右,三角眼,面白无须,顶着个纱帽,一身皂衣,看人的时候,弓着腰,笑眯眯的。 “寇工部,咱家是奉了内庭旨意,前来向您传旨的。” 寇季脚下一顿,立在了门口,略微有些意外的道:“内庭的旨意?” 宦官笑着点头道:“寇工部掌管的工部,今日献上了祥瑞,朝廷有赏赐,工部上上下下官员,晋升一级,赐钱财百万。” 说话间,宦官从袖口取出了一份黄卷,双手捧过了头顶。 寇季脸色一正,对着黄卷躬身一礼,从宦官手里接过了黄卷。 如此不太正式的传旨方式,寇季到也没觉得惊奇。 朝廷晋升朝臣们虚衔,又不愿意大肆声张的时候,大抵都是如此。 寇季将黄卷拿在了手里,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城外李迪告诫他的话,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老倌虽然心黑,可朝堂上那些官员的心性,他倒是摸的清楚……” 工部献上了两种犁具,朝廷不仅没有大肆声张的赏赐,还赐下了一些虚衔,加了一点俸禄,敷衍了事,八成跟那些眼红工部功劳的朝臣有关。 想必是那些跟着赵祯、寇准等人回宫的朝臣们,在回宫的路上说了些什么。 寇季翻开了黄卷一瞧,果然如他想的那般。 他的虚衔,加了一级,得了百万钱的赏赐,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内容。 寇季收起了黄卷,撇撇嘴,心里嘲讽的笑了一声。 “虚衔也有加到头的时候,就是不知道之后工部再献上了祥瑞,朝廷拿什么赏赐……” 寇季手里利国利民的手艺无数,就算朝廷用这种敷衍了事的方式赏赐他,他也能在极短时间内,把虚衔叠到最高处…… 当然了,就算寇季以后献上了诸多祥瑞,朝廷也不可能允许他把虚衔叠到最高处。 或许最开始会加官,到最后很有可能就只剩下了单纯的钱财赏赐。 但无论是虚衔,还是钱财,寇季都不太在乎。 寇季收起了黄卷,见那宦官还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便疑问道:“公公还有何要事?” 宦官盯着寇季,笑眯眯的道:“寇工部,咱家辛辛苦苦的替官家跑了一趟,也不能白跑是吧?” 寇季眉头一挑,意味深长的盯着宦官。 一个小小的宦官,向他索贿? 是嫌命长? 还是别有用意? 宦官也是第一次索贿,看到了寇季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后,心里难免有些慌张,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的道:“寇工部,咱家就算去了曹枢密府上传旨,曹枢密也不会让咱家白跑的。” 宦官觉得,曹利用的官阶、身份远比寇季高。 曹利用尚且要主动送上钱财贿赂他,他问寇季要一些贿赂,也不算什么。 寇季听到宦官的话,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思量了一会儿,回头吩咐了一声府门口的仆人,让他回府拿了一些钱财,递给了宦官。 寇季出手很大方,一出手就是五片金叶子。 宦官拿着金叶子,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 “寇工部果然非常人,出手不同反响……郭都知如今去曹府,也得不到这么厚的赏赐。” 宦官拿了重赏,嘴自然变的甜了许多,一些宫里宦官之间流传的辛密,也毫不忌讳的往出说。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 宦官的话,寇季一字不差的记在了心间。 送走了宦官以后,寇季在暗自思量宦官的话。 门口的门子在宦官走了以后,有些不乐意的盯着宦官离开的地方啐了一口。 “小少爷,一个没卵子的东西,也敢公然向您索贿,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换做是老爷,肯定让人把他丢出去,您居然还给他钱财……” 寇季正在思索宦官的话,突然被门子的叫喊声打断,略有些不乐意的看向门子,疑问道:“你是觉得我不应该怎么做咯?” 门子一愣,赶忙赔礼道:“小人哪敢……” 顿了顿,门子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小人只是觉得,以您的身份,以老爷的地位,您犯不着在一个没卵子的东西面前低头。” 寇季哼哼了两声,“谁说我低头了?我只是觉得他可以会给我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所以才顺着他的心思行事。 事实证明,我花的那些钱很值,他给我提供的消息,远超过了我赏给他的那些钱财。” 门子垂下头,低声道:“可是此事要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您好欺负……”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我有必要跟一个死人计较?” 门子愕然的仰起头,盯着寇季,“死……死人……” “不然呢?给他的那些钱财,刚好够他买一副上好的棺木。” 寇季没好气的说完这话,不再多做解释,背负双手进了府门。 门子等寇季进府以后,过了许久才回过神,然后略显激动的跺了跺,道:“我就知道……小少爷绝对不是受气的人。” 旋即。 门子盯着宦官离开的地方,哼哼道:“我寇府的钱财,可没那么好敲诈的。那了我寇府的钱,就得拿命还。” 门子的心思,寇季懒得猜。 寇季在回府的路上,通过宦官的话,分析出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太后刘娥似乎在自囚以后,并不安分。 似乎派遣过郭槐,不止一次的去过曹利用府上。 太后刘娥要借着曹利用谋划什么,寇季仅凭着宦官那一点点消息,还分析不出来。 但郭槐似乎在帮太后刘娥办差的时候,并不安分。 应该多次向曹利用索过贿。 曹利用身为太后刘娥的心腹,被太后刘娥的另一个心腹索贿,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他没办法去惩治郭槐,也没办法请赵祯、寇准二人帮他做主。 他是太后刘娥的人,几乎成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太后刘娥的人欺负太后刘娥的人,在赵祯、寇准等人眼里,那属于窝里斗。 寇准等人巴不得看到刘娥的人斗的你死我活的,又怎么可能出手去帮太后刘娥的人主持公道? 难怪寇季近一些日子见到曹利用的时候,曹利用总是愁眉不展,精神萎靡的。 敢情近一些日子,曹利用一直处在被郭槐压榨的状态。 “就是不知道,曹利用在郭槐的压榨下,能支撑多久才会反抗……” 寇季随口感叹了一句,便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反而太后刘娥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事情,更值得他关注。 寇季到了四君园门口,并没有急着进去。 而是派遣内府的管事,去找来了倒泔水的福伯。 福伯弓着腰,晃晃悠悠的到了四君园门口,对寇季躬身一礼,直言道:“寇工部打算找小人传话?” 寇季对福伯的身份知道的清清楚楚,福伯在寇季面前自然不需要掩饰。 往日里。 寇季需要私底下向宫里传话的时候,就会找上福伯。 如今寇季再次找上了福伯,福伯自然知道,寇季是找他传话。 寇季沉吟着点点头,道:“帮我传一句话给陈琳……” “陈公?” 福伯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挑眉道:“有问题?” 福伯苍老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低声道:“小人只是惊叹了一下,您平日里可是很少跟陈公传话……”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回去告诉陈琳,今日到寇府传旨的人,向我索贿了,我也给了。” 寇季伸出了一个巴掌,略显夸张的道:“五片金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福伯浑浊的眼睛,微微一清,脸上笑容不变的道:“居然有人敢向太师府的人索贿,小人也是涨见识了……” 福伯以前也是宫里的人,知道宫里那些宦官们仗着背后有天家撑腰,出门公干的时候,异常贪婪。 只是宦官们贪婪归贪婪,却知道分寸。 什么人的钱能贪,什么人的钱不能贪,那都的心里有数。 似寇府这种门庭,似寇准、寇季祖孙二人的权柄,以及祖孙二人在官家心里的重要程度,他们的钱财,是万万不能贪的。 纵然寇准、寇季祖孙二人主动送上钱行贿,宦官们也得思量一二,看能不能拿得起,更别提索贿了。 寇准在宫里耍威风的时候,杖毙的宦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居然还有人不长记性,到他的府邸上索贿,真是愚不可及。 寇季感慨道:“我也涨见识了……此人应该是陈琳所管束的人,却知道一些郭槐的辛密……滋滋滋……” 寇季的话点到即止。 福伯听的眉头皱成了一团,躬身一礼。 “寇工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小人先行告退。” 宫里那么多宦官,偶尔出一两个愚不可及、不知死活的人,也属正常。 毕竟,宦官们打从切掉了子孙根以后,心性就变得跟人不一样,总有一些心性偏激的宦官,做出一些蠢到不堪入目的事情。 福伯也能理解,也能冷静的对待。 但陈琳身边的人,跟郭槐走的太近,那福伯就冷静不了了。 寇季见福伯急着离开,也没有阻拦。 微微摇了摇头。 福伯再次施礼,匆匆离开了寇府。 寇季望着福伯离去的背影,会心一笑。 若是他所料不差的话,刚才在府门口问他索贿的那个宦官,肯定会死的很惨。 那个宦官若只是贪财,陈琳或许不会对他怎样。 可那个宦官跟郭槐走得太近。 那陈琳就容不下他。 寇季随手坑死了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四君园内,陪着向嫣吃了一餐饭,又在园子里聊了一会儿。 到了晚上的时候,等向嫣睡下。 他重新起身,到了书房,派人找来了寇忠。 寇忠到了寇季的书房以后,躬身道:“老仆见过小少爷,不知道小少爷深夜召老仆过来,有何要事?” 寇季略显深沉的道:“府上能用的人有多少?” 寇忠微微一愣,疑问道:“小少爷说的可是府上负责打听消息的人?” 寇季深夜召见他来书房,很明显要吩咐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需要那些见不得的人的人去做。 寇季沉吟着点点头。 寇忠拱手道:“府上负责打听消息的人不多,小少爷需要打听的消息,牵连不广的话,倒是可以一用。若是牵连过大的话,小少爷还得从朱府借人才行。” 寇季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寇忠见此,赶忙解释道:“老爷一直身居高位,皇城司的消息,随意取用,所以就没养太多的耳朵。” 寇季沉吟的点点头,“我需要打听的消息,牵连倒是不广,但是对方身份高贵,需要十分隐秘才行。府上的人既然很少出去打听消息,那么应该都是生脸;但是勉强能一用。 先让府上的人去打听一番,若是府上的人不行,我再去找朱能借人。” 寇忠点点头,拱手道:“请小少爷吩咐。” 寇季沉声道:“我需要你派人密切的打听太后、刘美、郭槐三人近些日子在做什么,他们跟什么人来往,去过什么地方,必须给我查清楚。” “太后?” 寇忠愕然的瞪起眼。 寇季郑重的点头。 寇忠暗惊道:“太后莫非有起复之举?” 寇季沉吟道:“暂时还不确定,但是太后起复之心一直没有熄灭过,我们要防患于未然。” 寇忠重重的点头,“老仆明白。” 顿了顿,寇忠看向寇季问道:“那此事要不要告诉老爷?” 寇季摇头道:“暂时不要告诉我祖父。” 寇季仔细思量过。 觉得。 寇准还是不要知道此事为好。 以寇准的身份,若是刻意的去关注太后刘娥的话,反而会被人当成别有二心。 不仅会引人怀疑,还会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还是他自己暗中调查,比较妥当。 寇忠思量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寇季的心意,当即拱手道:“老仆明白,老仆这就派人去打听消息。” 寇季提醒道:“切记!一定要隐蔽!纵然打探不到消息,也不能让人发现是咱们府上在打探太后等人的消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3章 平凡而伟大 打探宫围里的消息,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好明目张胆。 特别是寇准如今坐在总摄国政的位置上,寇府的人要是出去打探宫围里的消息,很容易被人当成是寇准、寇季祖孙二人在为谋反做准备。 寇季可没有造反的打算,寇准也没有造反的心思。 所以还是不要给人错误的信号比较好。 不然,一些心怀热忱的人,若是跳出来,热切的推着他们祖孙上位,那可就不妙了…… 寇季吩咐了寇忠派人去盯着太后刘娥、刘美、郭槐等人的动向,也就不需要时时刻刻把此事挂在心上。 寇忠退出了书房以后。 寇季就回房睡下。 翌日。 寇季穿戴上了官服,前往了工部衙门。 一进衙门,就看到了工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小吏,喜气洋洋的。 工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借着工部向朝廷进献新的犁具,晋升了一级,自然高兴。 王云升获得的好处最大。 虽然官爵上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身上却多了一个敷文阁侍制的头衔。 敷文阁侍制虽然是虚衔,但却是虚衔里面含金量最高的。 敷文阁侍制再往上,就是敷文阁直学士。 再往上,就是敷文阁大学士。 似乎这一类的头衔,那都是授给学识渊博的朝臣的。 王云升一个举荐出身的人,混到敷文阁侍制的头衔,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小瞧他这个举荐出身的人了,也没人再敢借着他是举荐出身的事情打压他。 若不是王云升年龄太大,说不定还能借着敷文阁侍制的头衔,继续往上混,最后混入到内庭当中。 说不定还能打破朝堂上‘非进士不入内庭’的不成文的规矩。 工部的小吏们,虽然在这一次朝廷的赏赐中,没有得到地位上的晋升,但是却得到了不少钱财上的赏赐。 他们自然也开心。 寇季刚跨进了衙门的正堂,王云升就看到了他。 王云升一脸热切的快步迎到了寇季身前,深深一礼,“下官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上官提携,请受下官一拜。” 工部上上下下的属官,也纷纷上前,拱手就拜。 之前他们还担心,在寇季面前晃荡,被寇季找麻烦给踢出朝廷。 如今他们担心的事情不仅没发生,反而借着寇季的手段,升了官,他们自然不会再避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不必多礼……尔等兢兢业业的依照本官的吩咐做事,本官有了好处,自然想着尔等。须知,本官当年在提刑……吏部……” 寇季一连提了两个衙门,发现这两个衙门的官员貌似被自己折腾的有点惨,不好拿出来鼓励工部官员,就打哈哈道:“总之,本官从不亏待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帮本官做事的人。” 工部属官们听到了寇季的话,神色各异。 齐齐拱手。 众口一词。 “下官必定忠心耿耿,替上官办差……” 寇季见此,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他知道,工部属官们误会他了。 他想激励工部属官,却说错了话,被工部属官们当成了敲打。 误会了也就误会了。 寇季也没多做解释,敲打一番,让他们戒骄戒躁,继续兢兢业业的办差。 寇季等到工部属官们拱手过后,正色道:“本官今日前来,是有重要的差事吩咐尔等。我工部献上的两种新的犁具,经过内庭商议,准备推行到整个大宋。 内庭希望我们工部尽快的把新的犁具送到百姓手里,但春耕降至,留给我们工部的时间不多。 所以本官决议,让尔等会同瑞圣庄锻铁作坊的人手、一字交子铺的人手,联手推行两种新的犁具。 尔等需要走一趟各路安抚司衙门,会同各府、各州、各县的工曹,尽快的把新犁具的锻造方法,推行出去。 新的犁具,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以外,大部分皆是木制。 尔等到了地方以后,可以让地方衙门,着手赶制犁具的部件。 等到瑞圣庄锻铁作坊的犁头等部件送到以后,可以立马安上使用。 务必赶在春耕之间,把新犁具,发放到百姓们手里。” “下官遵命……” 工部属官们齐齐答应了一声。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王云升听到了寇季开始谈正是,立马进入到了状态中,在答应了寇季的吩咐以后,立马开口询问道:“上官,不知道朝廷是打算无偿将新犁具送给百姓,还是有偿的送给百姓。” 工部属官们闻言,齐齐看向寇季,等待着寇季的答案。 显然。 他们也很关心这件事。 寇季目光落在了王云升身上,道:“自然是有偿……” 王云升等人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 朝廷若是把新的犁具卖给百姓,那新的犁具在春耕之前,肯定送不到百姓手里。 首先,新的犁具,是新产物。 在它还没有在民间传开好口碑之前,百姓们很难第一时间认可它。 更别提让百姓们用它。 九成九的百姓们,还会采用原有的犁具。 百姓们可不会拿自己一年的营收做赌注。 其次。 但凡朝廷下发的有偿的东西,传到各地以后,总会变味。 层层剥削下,新的犁具展现在百姓们面前的时候,只怕会是一个天价。 百姓们只能对它望而却步。 但工部上上下下的官员,有他们的考虑。 寇季也有自己的考虑。 无论是朝廷,还是寇季自己,都有足够的能力,向大宋的百姓免费赠送新的犁具。 可无论是朝廷,还是寇季自己,都没想过这个做。 无偿的把新的犁具送给百姓,固然会让新的犁具尽快的出现在百姓们手里,尽快的出现在田间地头。 可无偿的东西,百姓们总是不会去珍惜。 甚至还会因为分发新的犁具的时候出现的多吃多占的问题,产生口角、争斗,还会对朝廷产生怨言。 以后朝廷再要推行什么好的东西,若是不免费赠送的话,还会引起民怨。 朝廷的推行的善政,说不定就变成了恶政。 唯有让百姓们出了钱,出了少量的钱。 他们才会珍惜新的犁具,同时在享受了新的犁具带来的便利以后,会生出占了朝廷便宜的心思。 以后朝廷再推行什么好东西,他们会抢着要。 寇季需要推出的东西有很多,自然不能在第一步,就给自己制造出麻烦。 所以推行新的犁具,必须收钱。 寇季面对王云升等人难看的脸色,笑道:“诸位担心什么,本官心里清楚。不过,本官可以告诉诸位,此次推广新的犁具,绝不会出现诸位担心的事情。 新的犁具的价格,本官会让朝廷下发邸报,张贴到大宋各处。 举国上下,统一价格。 谁敢在价格上做手脚,藏都藏不住。 届时,本官还会请刑部、皇城司,一起监督。” 顿了顿,寇季笑容略显狰狞的道:“除非是自己找死,不然没人敢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王云升等人听到寇季这话,齐齐松了一口气。 寇季继续道:“除此之外,为了防止那些贫寒的百姓买不起新的犁具,本官将会让一字交子铺在各府、各州、各县设立临时的铺子,专门发卖、租借新的犁具。” 王云升等人闻言,齐齐拱手。 “还是上官想的周到。上官数管齐下,必然能尽快将新的犁具,送到百姓们手中。下官等人愿意遵从上官驱使,为上官奔波……” 有了寇季给的定心丸,王云升等人也不再担心新的犁具推行的问题。 当即。 寇季带着他们到了正堂内的桌前,开始给他们分派政务。 工部的属官虽多,可是要分派到各路,却显得有些不够。 所以寇季需要妥善安排一下,他们所要去的地方。 依照他们各人的能力,以及他们所熟悉的地方分派完了以后。 寇季给他们每人发了数张两种新的犁具的做法,又差遣人去三司领取了他们外出公干所需要的花费,送他们离开了汴京城。 王云升陪着寇季将工部上上下下的属官送出了汴京城以后,坐在马车上,疑惑的问寇季,“上官,您是不是对他们太过优厚,他们外出公干,也不过数月,您居然帮他们申报了一年的公费。” 寇季笑而不语,并没有多做解释。 王云升见此,也不敢多问。 马车过了内城以后,王云升下了马车,对寇季拱手道:“下官这就去开封府,会同开封府的工曹,开始制作新犁具用的部件。” 寇季拱手还礼。 王云升迈步前往了开封府。 直到王云升的身影消失不见以后,寇季才幽幽的开口,“工部接下来要推行的东西,可不仅仅只有犁具,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我自然要帮他们多申报一些公费,免得他们对我这个上官,怨念深深。” 寇季摇头一笑,吩咐马夫架着马车回了府。 回府以后。 寇季派人招来了城外瑞圣庄的陈敬、王田升等人,还有刘亨。 寇季吩咐了陈敬、王田升等人,直接带人拿着内庭的文书,去三司提铁料。 吩咐刘亨,开始利用皇城司的人手,开始向大宋的百姓们散布工部造出了可以日更十亩地等犁具的消息。 谣言虽然跟真实不符。 但越是如此,越容易吸引百姓的注意力。 得到了寇季的吩咐,陈敬、王田升二人,就到三司去提铁料。 有内庭的手书,李谘只能捏着鼻子把铁料给了陈敬、王田升二人。 有了铁料,瑞圣庄的锻铁作坊,再次开工。 李恒则在锻铁作坊开工的时候,借着木雕盔甲军卒的热潮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开始散步工部锻造出新的犁具的消息。 一切都在依照寇季的心思在发展。 而为此付出了许多的虎字军,却在一个平淡的日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汴京城。 调兵文书是寇准签发给枢密院,由枢密院盖印以后,送到寇季手里的。 寇季拿着文书,到虎字军的营地里宣读以后,虎字军统领狄青、副统领朱由,就默默的吩咐着虎字军的将士们,打包了行囊,运送着伤员,押解着粮草、装备,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汴京城。 没有人潮人海的欢送场面,也没有什么身份高贵的人送出了一里又一里。 有的只是。 一个个军卒们,跨着马,扛着军备,押解着粮草、辎重,默默的在路上前行。 那一日。 小雨朦朦。 驰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寇季送他们踏上驰道以后,就停下了脚步。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朦朦胧胧的小雨中以后,眼眶不由自主的有些湿润。 “四哥,你……哭了?” 策马伴随着寇季两侧的刘亨、曹佾二人,一脸惊愕的看着眼眶湿润的寇季。 寇季没有否认,缓缓点头。 刘亨不解的道:“为何?” 寇季长叹一声,道:“触景……生情……” 刘亨、曹佾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 他们不理解,寇季为何看着虎字军离去,会触景生情。 他们早已见惯了军卒们进入到汴京城,又从汴京城离开,送过的军卒不计其数,也没有碰到让他们眼眶湿润的事情。 不止是他们。 或许,整个大宋,乃至整个天下的人,都不会理解寇季的心情。 全天下的人,看到了虎字军,只是虎字军。 可寇季看到的虎字军,却有两重身影。 一重墨色盔甲…… 一重绿色戎装…… 墨色盔甲,如今天下皆知。 可那绿色的戎装,却只有寇季知道。 那绿色戎装之下的身影,也只有寇季见到过。 那些身影,总是在人们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快速的出现在人们面前,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帮助人们度过一重又一重的艰难险阻,等到苦难过后,在人们想要向他们表达谢意的时候,他们已经悄然离开。 欢欣鼓舞的庆祝宴上,没有他们的身影。 可他们的身上的荣耀,却无人忘记。 平凡而伟大。 说的就是他们。 寇季只不过是在虎字军的身上,赶到了他们的影子,所以才一时触景生情。 “我不是个好人,但我对你们,一直心存敬畏……” 寇季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隔着千年的时空,低声呢喃了一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4章 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春日里的景色总是很伊人,无论是沿河观柳,还是繁台踏春,皆是好去处。 人们总是能在那无尽的春色里,感受到勃勃生机。 邀三五好友,携一壶浊酒,席地而坐,看着春色,伴着威风,饮酒作乐,十分惬意。 压抑了一冬的烦躁,会瞬间烟消云散。 只是寇季并没有去踏春的心思,他待在府里,享受着向嫣为他捏肩捶腿,品一品香茗,看一看满园的春色,足以。 其实寇季也不是没有去踏春的心思,只是曹佾、刘亨二人皆不在汴京城,向嫣每日里只能在府上陪他一两个时辰,不可能耗费一天陪他去踏春,他一个人出去踏春,有些了无生趣。 向敏中的身子骨,似乎感染上了春日里的勃勃生机,开春以后,居然好了不少,待着向嫣,也不再催着向嫣给他添曾外孙了,向嫣也有心过去陪他一些日子。 寇季自然不能拦着向嫣尽孝。 曹佾出京去查处贪污了。 工部推行新犁具的时候,纵然寇季做足了防止剥削的准备,依然出现了剥削的事情。 曹佾身为刑部官员,寇季的至交,自然要出面去查处贪污。 刘亨在安子罗返回青塘的时候,跟着安子罗一起前往了青塘。 刘美虽然只允许刘亨给安子罗的妹妹一个妾室的身份,但刘亨却把安子罗的妹妹当成妻室。 既然把人家姑娘当成了妻室,那么无论是成婚前,还是成婚后,去一趟青塘,是躲不掉的。 当然了,刘亨那厮去青塘,可不仅仅是为了去青塘拜会安子罗家里的长辈。 那厮还怀着去青塘以后,跟安子罗的妹妹举行一场青塘人娶亲时候举办的婚礼,要在青塘以妻室的名分娶了安子罗的妹妹。 此事,刘亨那厮是偷偷告诉寇季的,却没告诉其他人,包括他爹刘美。 两个至交皆离开了汴京城,寇季跟其他人的关系又不亲近,自然不愿意出去。 工部在推行新犁具的同时,又相继推出了三锭脚踏纺车等一类利国利民的物件,王云升等工部属官,皆在依照寇季谋划行事,一切都安安稳稳的,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所以寇季也不用去工部坐衙,去处理公务。 所以寇季就懒在府上当咸鱼。 每日里以逗熊猫为乐。 当然了,寇季清闲了,不代表汴京城里的官员也跟着清闲了。 反而。 在寇季清闲的这段日子里,汴京城里大事颇多,官员们十分忙碌。 正月底的时候。 内庭传出消息,声称内庭三宰有意重新制定禁令,准备将一部分朝廷的禁令,化为国法。 比如一些军塞重地、城防布图、军械军备、军机秘闻、兵马调遣动向一类的机密,在朝廷没有明文昭告天下前,不许出现在任何非朝廷公文的书、信、画、卷等当中。 朝廷原有此禁令,只是时日一久,没有什么规定性的惩罚,所以被朝野上下刻意的给忘了。 如今朝廷准备将这一条禁令,列入到国法中,也给出了规定性的惩罚。 国法相应的条文,也透露了出来。 但凡在非朝廷公文中,泄露军机大事者、泄露朝廷秘闻者、泄露朝廷明令禁止的事宜者,轻则杖三十,发配千里,重则株连三族。 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 一些文臣们,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立马上书申辩,更有甚者挖出了此事中有寇季的影子,于是上书弹劾寇季,妖言惑众。 还有人请出了一些借着泄露军机大事、朝廷秘闻著书立说成名的大儒,进入到了汴京城,向寇准、王曾、李迪三人发难。 更有人请出了王曾年幼时在同里镇授业的恩师张震出面,当面驳斥王曾。 文臣们在闹腾,读书人也没闲着。 一些好著书立说的读书人,鼓动着其他读书人,天天在汴京城里奔走呼喊,替那些文臣们张目,大骂寇季妖言惑众,甚至连寇准、王曾、李迪三人也骂了。 汴京城在他们的闹腾下,变得十分热闹。 寇准三人在他们的闹腾下,既没有下狠手惩治,也没有出面解释什么,只是任由他们去闹。 寇准三人不解释,也不惩治,寇季也是如此。 反正那些人就算闹的再凶,也不可能闯到寇府里闹。 他们要是真的闯进了寇府里闹,那寇季就有理由上书朝廷,调动禁军,将他们杀个干净。 当然了,寇季没解释、没惩治,不代表他不记仇。 寇季在那些文臣、读书人们闹腾的最凶的时候,吩咐寇府的人出去了一趟,帮他收集了两份名单。 一份是闹事的文臣们的名单,一份是闹事的读书人的名单。 闹事的文臣们的名单,寇季直接让人丢尽了宫里,送到了寇准的案几上。 那些闹事的读书人的名单,寇季紧紧的握在了自己手里。 寇季之所以把这份名单攥在自己手里,那是因为,他是今科即将举办的春闱的副考官之一。 寇季的心意很明确。 爱闹腾,尽管闹腾去。 别落在了我手里,落在了我手里,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大笔一挥,名落孙山。 时间进入到了二月初以后。 内庭有意将一些禁令化为国法的事情还没有闹腾完。 ‘以人为畜’的事情跟着闹腾了起来。 一帮子官员,以‘以人为畜,士大夫所不为’为由,借着那些正在为内庭有意把禁令化为国法的事情闹腾的文臣、读书人的东风,闹腾起了此事。 一时间。 汴京城变得更加闹腾。 寇准三人对此,置若罔闻,任由他们去闹。 寇季亦是如此。 他们四人倒不是没有能力处理此事。 以他们四人的身份地位,以及手段。 无论谁出手,都能解决汴京城里那些闹腾的文臣、读书人们。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出手。 他们就静静的看着那些人闹腾。 …… 时间一晃。 到了三月初。 汴京城里闹腾的读书人们,在一夜之间,变了口风。 那些个骂寇季的、骂寇准的、骂王曾的、骂李迪的声音,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的称赞。 读书人们绞尽脑汁,用尽了各种华丽的词语,把寇季、寇准四人,称赞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之前骂寇季、寇准四人有多狠,如今称赞的就有多凶。 之所以会如此。 那是因为之前鼓动他们闹事的那些文臣,并没有如同许诺的那般,把寇季、李迪二人从考官的位置上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距离春闱开科还有三日的时候。 寇季、李迪二人的考官身份,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此前开封府秋闱中,三位考官之一的薛田,并没有担任春闱考官。 而是一位名叫马元方的官员,成为了三位考官之一。 寇季对这位名叫马元方的官员,不太熟悉。 仔细的查阅了一下他的过往以后,才知道他是一位人物。 此人在青史上,并没有什么大的名头,但却是一位难得的性情中人。 马元方,太祖建隆年间生人,濮州鄄城人。 淳化三年进士及第,先后历任多职,官至给事中、权知开封府事,其后又以枢密直学士知并州,再迁兵部侍郎。 此人身上的正职,跟寇季等同,但是此人身上的虚衔,却远比寇季要高很多。 之所以说此人是性情中人,那是因为此人做过两件性情中人才能做出的事情。 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一直被人当作茶后的谈资。 其一便是,此人年少时,其父在太宗北伐的时候,随军充任监军,在攻打幽州城的时候,因为粮草耗尽,无法追赶上大军,被辽人捕获,杀死。 此人剃去了头发,充作僧人,先后寻找父亲遗体多年。 其二便是,入仕以后,担任京东转运使的时候,路径濮州巡查的时候,濮州知州蒋信设盛宴款待他,被他捶了一顿。 大抵是蒋信那厮,在任职濮州,没少搜刮民脂民膏,然后用民脂民膏招待马元方,马元方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才揍了他。 蒋信那厮最后是什么下场,寇季没有细查。 但是马元方却因此,被贬为宿州知州。 也正是因为有这两桩事,寇季才觉得马元方是性情中人。 …… 三月初七。 寇季一大早在向嫣的伺候下,穿戴着官服,他捏着手里的一份名单,看着那上面一个又一个读书人的名字,幽幽的道:“别看现在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真是至理名言啊……嘿嘿……现在就是拉清单的时候了……” 我寇季是谁想骂就能骂的吗? 难道在骂我之前,你们不知道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吗? “相公……什么是拉清单……” 向嫣帮寇季穿戴好了官服,疑问道。 寇季收起了名单,淡然一笑,“没什么……这几日为夫要在贡院里忙碌,府上的事情就有劳你操心了。” 向嫣笑吟吟的道:“妾身明白……” 寇季捏了捏她的脸颊,在她嗔怒的神情中,出了房门。 寇季坐着马车,一路到了贡院。 贡院门口早已聚满了前来参加春闱科考的举子。 其中最骚包的,要数柳永。 旁人送考的,不是父母妻儿,就是俊秀小厮,俏丽的丫鬟,唯有柳永。 身边莺莺燕燕围了一大堆的青楼女子。 一些平日里难见的花魁娘子,在柳永的送考队伍里,只能在外圈游走。 贴近柳永身边的,只有几个才貌双绝的清倌人。 贡院门口。 但凡男子,凡是看到了柳永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无一不露出羡慕的神色,然后暗戳戳的往地上啐一口,大声的喝斥一声。 “有辱斯文!” “……” 以寇季的身份,在开考之前,原本是不应该跟某个考生走的太近的。 但他瞧着柳永身边的莺莺燕燕有些太多,实在有些忍不住。 “砰砰砰……” 寇季掀开了马车上的窗帘,把马车车壁敲的嘣嘣响。 “你们挡住本官的去路了……” 寇季嚷嚷了一声。 那些个女子们闻言,侧头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 她们一个个皆是绝色,平日里往她们裙下钻的官员,不知凡几。 甚至有一些朝中重臣,也是她们房里的常客。 所以她们还真不怎么在乎一些寻常的官员。 只是…… 寇季是寻常官员吗? 明显不是。 那些女子们一时没认出寇季的身份,不代表柳永认不出。 当寇季声音响起的时候,柳永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寇季,认出了寇季。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柳永推开了身边的莺莺燕燕,凑到寇季身边,躬身施礼。 “学生柳永,见过寇工部……” 那些女子们见到了柳永以学生的身份向寇季施礼,也听到了柳永称呼寇季的官职,顿时知道了寇季的身份。 一个个赶忙让开了寇季马车前行的道路。 唯有一女,站在柳永身侧,对寇季欠身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贱妾虫娘,见过寇工部……” 寇季略微一愣,在虫娘身上打量了几眼。 虫娘模样很靓丽,年纪在一众女子中,属于偏大的那一列。 约有二十五岁上下。 身上没有一点儿风尘气息。 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也难怪柳永会在万花丛中,取其为情人。 寇季对虫娘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柳永身上,淡淡的道:“你连考三次不中,不是没有道理的……” 柳永浑身一震,宛若遭受了雷击,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虫娘脸色一白。 其余的女子则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寇季。 寇季不再多言,放下了车窗上的窗帘,淡然的吩咐了一声,“走……” 车夫架着马车,在众女子们愤怒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柳永嘴皮子有些哆嗦的回过身,低声问虫娘,“寇工部这般说,莫非是不打算取中我?” 虫娘脸色苍白的上前,握住了柳永的手,哀声道:“若是连他都不肯取你,你此生……” 后面的话,虫娘没有说下去。 但她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寇季这般非常人,都不取中柳永的话,那么柳永此生,就别想中进士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5章 为天下百姓说项? 柳永浑身一颤,一脸惨白。 虫娘紧握着他的手,担忧的盯着他。 周遭的那些女子们,一面怜惜的看着柳永,一面小声的嘀咕着,却不好上前安慰。 柳永握着虫娘的手微微一紧,惨白的脸色上多了一丝潮红。 虫娘吃痛,却没有松开柳永的手,反而往柳永身边靠了靠,略微有些紧张的道:“兴许寇工部只是提点你,你可千万别在说出什么悲愤之言。若是你再惹怒了寇工部,此生就无缘仕途了……” 柳永张了张嘴,看着虫娘关切的眼神,强压下了心头的悲愤,悲悲戚戚的道:“我……我听你一次……” 虫娘眼眶里浮现出了一抹热泪,重重点头。 柳永瞥见了虫娘的玉手,被自己抓出了两个红印,赶忙松开了手,饱含歉意的道:“抓疼你了?” 虫娘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流出,摇摇头,脸上挤出了一个笑意。 “不碍事……” 柳永重新握住了虫娘的手。 寇季下了马车以后,回望身后,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撇了撇嘴,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柳永有才不假,但是他作死的能力,比他的才华更胜。 大宋的文人墨客,皆喜欢风流。 也喜欢在风月场上扬名。 可真正凭借着风月场去扬名天下的,又有几人? 唯柳永一人尔。 全天下的美人都喜欢你,你让全天下的男人情何以堪? 真当男人就不会小心眼了? 男人若是不会小心眼,先帝赵恒为何会在你殿试的时候,一言断了你的仕途? 你柳永固然有才,但是你那点身份地位,在先帝赵恒眼里,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蚂蚁而已。 一头酣睡在九天之上的真龙,真的会在乎一只大一点的蚂蚁吗? 几乎不会…… 除非蚂蚁身上有真龙看了也眼热的东西…… 先帝赵恒贵为九五至尊,社稷之主,尚且没有得到全天下美人的钟爱。 你柳永一个小小的蚂蚁,却被全天下美人钟爱。 你柳永若是含蓄一点,谦逊一点的话,先帝赵恒或许会捏着鼻子,放你一马。 可你柳永得了全天下美人的钟爱以后,还四处作诗得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似的。 先帝赵恒不搞你搞谁? 不仅先帝赵恒会搞你。 那些个有身份、有官职、有地位的花魁娘子们的入幕之宾,也会搞你。 你尚未未入仕,就得罪了几乎满朝的文臣,你还想中进士? 想得美。 寇季刚才提醒柳永的话,饱含深意,只是柳永似乎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深意。 寇季也懒得再次开口。 寇季下了马车,到了贡院一旁的侧门处。 李迪、马元方二人,早已到了。 马元方已经年迈,脸上的老人斑难以掩饰,白花花的胡须,从下巴垂到了胸前,套着一身宽大的官服,撑着拐杖,笔直的站在那儿。 明明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却透着一股子锐气。 寇季见到他二人以后,主动迎上了前。 “李公,马公……” 寇季拱手施礼。 马元方提着拐杖,微微抱拳还礼,“寇工部……” 没有什么拜见、参见一类的词。 马上要一起公事了,太客套反而会显得生分。 李迪没有还礼,而是似笑非笑的道:“寇小子,你那个学生,风头不小啊。” 寇季淡然笑道:“尚有春闱、殿试没有过,他还没有取中,算不上是我的学生。” 李迪抚摸着胡须,有些意外的看着寇季道:“你小子最近长进了不少啊……” 在李迪眼里,柳永就是一个麻烦。 当初开封府秋闱的时候,寇季力排众议,取了柳永。 李迪就担心春闱的时候,寇季还会取中柳永,惹上这个麻烦。 如今听到了寇季似乎没有取中柳永的意思,他也放心了不少。 寇季听到了李迪的夸赞,淡然笑道:“整日里有您在小子身边耳提面命,小子自然得长进。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您的教诲。” 李迪一愣,咧嘴笑了,一边笑,一边点头,“果然长进了……平日里老夫最讨厌那些阿谀奉承之语,偏偏从你嘴里说出来,老夫听着十分舒坦。” “回头也让老夫跟着一起舒坦舒坦……” 一直没开口的马元方,突然开口插了一句嘴。 李迪、寇季齐齐一愣。 三人对视了几眼,放声大笑。 守在侧门口的军卒们打开了侧门。 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迪请马元方先行,马元方质疑推辞,直言李迪才是主考,当先行。 李迪摇了摇头,迈步入了侧门。 马元方紧随其后。 寇季最后才进入到了侧门中。 三人进了侧门,军卒们重新关上了侧门。 为了防止有人串联作弊,贡院的考场,皆是由礼部派遣的小吏们布置的,在开科取士的前三日,交给禁军将士们看管。 礼部的小吏们,尚能贿赂。 可禁军将士们,却没办法贿赂。 每次科考,会抽调那一支禁军将士们过来,谁也不知道。 都是在开科取士的前三日,由官家亲笔随手划出来的。 没有定数,也没有规则。 李迪、马元方、寇季三人入了贡院内。 先是会同禁军将士们,仔细的查验了一番贡院内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夹带内隐藏在内后,三人一起动笔,签了开启贡院的文书。 又拿着开启贡院的文书,到了贡院正门口。 出示了文书以后,由禁军将士们打开贡院的正门。 当李迪三人的身影们出现在贡院门口的时候。 贡院外赶考的学子们,早已在禁军将士们约束下,整整齐齐的排了三列。 此次春闱的学子,远比之前开封府举行的秋闱科考的学子要多近百倍。 秋闱,只是一府、一州的学子们在科考。 春闱,却是举国上下取中了秋闱的学子们在科考。 虽说每年秋闱取中的学子们不多,可是日积月累下,参加春闱的学子们,就达到了一个庞大的数目。 查验夹带,自然不是一两个时辰,就能解决完的。 也不是一两个军卒就能完成的。 所以,负责查验夹带的官员、军卒数目,十分庞大。 足足有四百多人。 在李迪三人注视下,军卒、官员们开始查验夹带。 从早上一直查到中午,才完成了所有科考的前期准备。 大体的过程,跟秋闱无异。 只是比秋闱更严谨,更庄重。 万人齐拜孔夫子的场面,十分壮观。 学子们入了考场以后,李迪派人去宫中传话。 宫里传出了圣旨。 李迪宣读了圣旨以后,宣布了壬戌年春闱,正式开考。 有了之前开封府秋闱的闹剧,此次春闱科考的试题,朝廷再也没有允许寇季经手。 试题是由赵祯、寇准、李迪、王曾四人一起出的。 出好了以后,为了防止泄题,一直放在寇准在宫里办公的案几上。 有寇准时时刻刻盯着,当真是无人敢动。 壬戌一科,应当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公平的一科。 至于壬戌一科是否会在公平之后,加上公正二字,那就要看某个黑心肠的寇姓副考,会不会下狠手。 试题发放到了学子们手里。 学子们开始答题以后。 李迪三人分别巡视了一番考场,然后回到了贡院内的厅堂内坐下。 李迪、马元方二人,皆没有睡意。 寇季有些困乏,不过看到人家两个年过半百的人,依然精神抖擞的坐在那儿,他也不好开口。 三个人一边品着茶,一边说着一些闲话。 闲话说了一会儿后。 马元方突然开口询问李迪,“李相,汴京城里最近似乎不太平啊?” 李迪放下了茶杯,含笑道:“马公说的可是关于废除坐轿的事情,还有化禁令为国法的事情?” 马元方抚摸着胡须,点点头,“这两件事如今在汴京城里闹的沸沸扬扬的,老夫想不知道都难。” 顿了顿,马元方看着李迪,笑呵呵的道:“还有人跑到老夫府上,让老夫出面,为其张目。” 李迪眉头一挑,沉吟道:“马公是打算顺应他们的心思,劝解我?” 马元方的年龄,远比李迪要大,资历也比李迪高,虽说身上的正职不高,但李迪并没有在他面前拿大。 马元方摇摇头,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道:“老夫多此乞骸骨不成,皇恩浩荡,准许老夫补了一个兵部侍郎的闲差,在家养老。 若不是内庭的公文,送到了老夫府上,老夫恐怕都不会出来。 又怎么会为那些人张目?” 李迪疑问道:“那马公提到这两件事,欲意为何?” 马元方摆手道:“李相不必多虑,老夫提起这两件事,并不是想参与到这两件事中。老夫只是觉得,这两件事在汴京城里已经闹腾了三个多月,是不是该停一停?” 李迪闻言,皱起了眉头。 马元方前脚才说,不会干预此事,后脚就让李迪平息此事。 前后矛盾,李迪怎能高兴。 马元方见李迪皱起了眉头,苦笑着道:“老夫真的没有其他心思……老夫只是被那些人烦的头疼,只想清静清静。 那些人皆是假托着老夫昔日一些好友的名头到老夫府上拜访的,老夫也不好将他们挡在府门外。 可他们一趟趟的往老夫府上跑,老夫实在是应接不暇,头疼不已。” 马元方的话说的真切,李迪却没有全信,他心里暗自猜测着马元方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嘴上却感叹道:“朝堂上的琐事,叨扰了马公修养,确实是我等的疏忽。 等此次春闱过后,我会跟寇相、王相商讨一番,平息此事。” 马元方点点头,直言道:“其实想要平息此事,也不难。抓大放小即可,总得让那些人占到甜头才行,不然他们闹起来没完没了,以后你们再想推行新的政令,他们势必阳奉阴违。” 马元方说的道理,李迪如何不懂? 不仅李迪懂,寇季也懂。 寇准、李迪、王曾三人真要是准备处理此事,又怎么可能让此事拖延了长达近三个月之久? 他们三人有的是办法处理此事。 马元方的话,前后不一。 引得李迪有些不快,李迪语气有些生硬的道:“马公才说了,不愿意为那些人张目,怎么又做上了那些人的说客?” 马元方闻言一愣,非但没有觉得尴尬,反而哈哈大笑道:“李迪,你这性子,这么多年了,都没变啊?” 李迪冷哼道:“马元方,你倒是变了不少,学会了替人张目了?” 马元方和李迪交情不深,但是二人此前也是相识。 马元方喊破了李迪的姓名,李迪自然不甘示弱。 马元方笑道:“老夫跟你交情虽然不深,但老夫的性子你也算了解,老夫若是愿意替人张目的话,如今坐在参知政事位置上的人,就不是你,而是老夫。” 李迪沉声道:“无论是废除乘轿的事情,还是化禁令为国法的事情,我三人自有主张, 我三人放任那些朝臣、读书人们闹事,也有我三人的目的。 你如今插手,让我三人早日结束汴京城里朝臣、读书人们的闹剧,分明是在替他们说项。 还好意思说是什么不厌其烦。” 马元方指着李迪,摇着头道:“你啊你,还是这脾气,也不知道改一改。知道的人,知道你性情如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大宋的参知政事是癫狂之徒。” 李迪板起脸,冷冷的道:“我李迪纵然性子不堪,可我两任参知政事,也是满朝文武答应的。你说我性子癫狂,你昔日在朝堂上的时候,性子可比我更癫狂。” 马元方见李迪丝毫没有平心静气说话的意思,便长叹了一声。 “哎……罢了,老夫就跟你实话实说。” 李迪冷冷的盯着马元方。 马元方叹气道:“老夫确实是在替人说项。” “谁?” 李迪沉声质问。 马元方幽幽的道:“天下百姓……” 李迪眉头一挑,紧皱着眉头道:“那些朝臣、读书人们闹归闹,可没闹到百姓们身上。” 马元方摇摇头道:“他们闹腾的事情若是不解决,老夫要上奏朝廷的事情,就没办法开口啊。” 李迪一愣,沉声道:“你是为了帮自己的事情张目,所以才让我三人尽快结束汴京城里的闹剧。” 马元方依旧摇头,“不是为老夫自己,而是为天下百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6章 寇季的局,惊恐的李迪 “天下百姓有何要事,需要你这位已经静养在府上的老官宦出面?为何我身为参知政事?” 李迪不信马元方的话,盯着马元方,步步紧逼的追问。 马元方却没有回答李迪的问题,而是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喃喃道:“说起来,此事跟寇工部也有些关系。” 寇季拱了拱手,腼腆的笑道:“晚辈为官时日尚浅,可没做过什么跟天下百姓有关的事。” 李迪不知道马元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把话题扯到了寇季身上,也就不再咄咄逼人。 李迪跟马元方交情不深,也没有深交的打算,所以可以不在乎马元方。 但寇季是他看好的后辈,必须维护。 马元方听到了寇季的话,嘴角含着笑意,摇头道:“你不必谦虚,你为官时日不长,可却做了不少为百姓的好事。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 你工部推行出去的新的犁具,利国利民,特别是让一字交子铺出租新犁具的壮举,更是活人无数。” 顿了顿,马元方叹息道:“朝堂上那些朝臣,多是官宦世家、豪门大户出身,能了解民间疾苦的人,少之又少。 老夫跟他们不同,更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到民间走走。 特别是老夫这些年修养在府上的时候,就更喜欢在民间走走,陪着那些百姓,聊一聊家常。” 马元方看向寇季道:“在你工部的新的犁具没有推行之前,没有让一字交子铺出租新的犁具之前,老夫走在田间地头,看到的多是那些辛勤的百姓们在劳作。 有牛有犁的百姓,终究是少数人。 更多的百姓是靠着自己的力气去翻地。 巴掌宽的镢头,刨一天,也只不过刨六分地而已。 全家上阵,一天才能刨完一亩地。 那种辛劳,老夫切身体会过。” 李迪听到了马元方的话,沉默的低下头。 马元方说到的辛劳,他也体会过。 小时候他也帮着家里的人,在田间用镢头刨过地。 大宋牛的数量,是有限的。 还不足以让每一户,都有一头牛驱使。 那些有牛的人家,不是富户,就是地主,要么就是豪门大族。 贫寒的百姓,勉强活下去,尚且困难。 更何况买牛。 所以大多数贫寒百姓,在耕田的时候,皆使用的是自己的一膀子力气。 去人家富户手里租牛? 人家未必肯答应。 农忙的时候,牛可比人珍贵。 人家怎么可能为了那三五文的钱,把牛租出去给别人驱使? 豪门大族就更不用说。 他们手里的牛,恐怕连自己家里的地都更不完,有哪有闲暇去帮别人。 民间倒是也有专门租耕牛、犁具的。 只是价钱却不低。 往往需要数十文钱。 那些贫寒的百姓们,为了省下数十文钱,情愿用自己的双手去刨地。 马元方盯着寇季,继续道:“你工部推行了新的犁具以后,那些豪门大族、富户们的牛耕地不仅快了,还省力了。 以前需要三日才能耕完的地,现在只需要一日。 那些富户们家里的牛,也有闲暇借出去给贫寒的百姓们。 租牛的价格就低了,低到了十几文钱。 而一字交子铺出租新的犁具,更是帮了那些贫寒的百姓。 那低廉的价格,足以让天下间所有的百姓都租借的起啊。” 说到此处,马元方有些激动,他看着寇季语重心长的道:“你小子,此举有功德啊!而且还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 “啪!” 马元方一拍大腿,高声道:“出租一天新的犁具,仅仅只需要三文钱啊!几乎就是白送给百姓用。老夫应当替天下的百姓,向你施礼。” 话音落地,马元方已经站起身。 恭恭敬敬的对着寇季施礼。 寇季吓了一跳,赶忙起身,扶住了马元方,惊叫道:“这可使不得……小子也没做什么,那都是朝廷的功劳。” “朝廷?” 马元方自嘲了重复了一声,然后嘬起嘴,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的啐了一口。 “呸!” 寇季哭笑不得的拖着他的胳膊,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调查过马元方的履历,知道这老倌是一个性情中人,只是没想到他性情来了,如此性情。 马元方啐完了以后,盯着寇季,认真的道:“此处又没有外人,你不需要为朝廷说好话。朝堂上那帮子官员是什么德行,老夫比你更了解。 为百姓好的是谁,老夫心知肚明。” 马元方一开口,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皆骂了,包括李迪。 李迪居然没有开口喝斥。 反而劝解寇季。 “他要施礼,你就受了吧。你若是不受,难保那一天大朝会上,他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你施礼。到时候,你更难受……” 顿了顿,李迪又无奈的补充了一句,“相信老夫,他做得出来……” 寇季苦笑不得的松开了拖着马元方的手。 马元方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向寇季一礼。 寇季赶忙拱手回了一礼。 马元方施礼过后,重新坐下。 李迪盯着马元方道:“所以,你要向朝廷奏请的事情,跟新的犁具有关系?” 马元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李迪一脸不解。 马元方开口道:“老夫只是从新的犁具上看到了一些事情,原本不打算说的,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不说。” 李迪微微皱眉,猜不透马元方话里的意思,到底想表述什么。 马元方再次看向寇季,道:“寇工部执掌工部以后,推行出去的,可不只有新的犁具,还有纺车、织布机等等等等,数十个物件。 每一个都是利国利民的重器。 就拿那纺车说。 可以同时纺三锭线,而且有人力、有水力。 缩短了民间织女三倍的纺线时间,让她们有更多时间,织出更多的布匹。 其他的东西也如同三锭脚踏纺车一样,皆是利国利民的东西。” 李迪愕然的看向寇季,脸上带着询问之色。 寇季呈报给朝廷的文书中,工部推出的新物件,可没有马元方说的这么多。 也没有详细的描述这些新物件的功效。 所以李迪并不知晓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好。 寇季见此,赶忙道:“您也知道,小子府上养的匠人比较多,小子又不吝啬钱财赏赐他们,所以他们肯卖力,肯动脑子,自然创出了不少好东西。 小子不想每次献上新东西,就闹的兴师动众的。 小子也不愿意借着这些东西晋身,所以就借着推行新犁具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散给了百姓。” 李迪闻言,指了指寇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指责寇季? 寇季把此事处置的即为妥当。 就算是寇季依照规矩,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报给内庭,内庭的做法,恐怕也跟寇季差不了多少。 似新犁具这样的祥瑞,献上一次,那是大功。 献上的多了,那就那么回事了。 内庭不可能再帮他们升官了。 不然,他们凭借着那些物件,一样升一级,那工部上上下下恐怕有一半人,都能把虚衔升到顶峰。 满朝文武是不可能看到这么荒唐的一幕出现的。 不指责寇季吧? 李迪心里又有些不痛快。 你寇季一个朝臣,不依照朝臣的规矩做事。 做好事不留名? 你当你是侠客啊? 李迪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给了寇季一个稍后再收拾你的眼神。 又一次看向了马元方,询问道:“所以……你到底打算如何?” 马元方幽幽的道:“老夫看多了工部的所作所为,突然发现那些真正掌控着营造的衙门不作为,老夫心里就不痛快。 既然他们不作为,那么就应该把权力让出来,给那些有作为的衙门。” 李迪心头一惊,沉声道:“所以你要……” 马元方盯着李迪,掷地有声的道:“老夫要奏请朝廷,让将作监、少府监、三司,还政工部!” 李迪听到这句话,猛然看向寇季,眼珠子瞪的圆溜溜的。 毫无疑问。 在李迪听到了马元方要奏请的事情以后,就看穿了此事的跟脚。 意识到此事必然是寇季的谋划。 是寇季为了帮工部夺权的谋划。 马元方,明显是寇季的局中之人。 李迪觉得,寇季应该自知自己如果奏请朝廷,让将作监、少府监、三司,还政工部的话,必然会惹上天大的麻烦。 所以他就布了一个大局,借着朝野上下的那些刚正之臣、廉洁之臣、心系百姓之臣,一起对付将作监、少府监、三司。 寇季要捅这么大的一个马蜂窝,却不跟他们商量…… 怎么敢…… 寇季抿了抿嘴,抬头看向了厅堂内的柱子,假装没有看到李迪的眼神。 马元方冲着李迪嚷嚷道:“老夫在跟你说话,你看他作甚?汴京城里如今闹腾的两件事不解决,老夫上书奏请的事情,恐怕也不会被人重视。 所以,老夫希望内庭可以尽快解决汴京城里如今正在闹腾的两件事。” 李迪收回了瞪着寇季的目光,对马元方沉声道:“此事,我回头再跟你详谈。现在,老夫想跟寇工部单独聊聊。” 李迪说这句话的时候,咬字极中,似乎在吃人一般。 马元方瞥了李迪一眼,又瞥了寇季一眼,略微愣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了寇季身上,惊叹道:“如果真是老夫猜测的那样,那还真是了不得了。 你小子好大的胆子啊。” 在李迪、马元方二人的注视下,寇季无法装聋作哑。 他回过头,看向李迪、马元方,摊开手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嘭!” 李迪拍桌而起,强压着声音,牙齿咬的咯嘣响的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朝野上下数万官员为棋……你还想做什么?” 最后几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李迪已经扑到了寇季面前,眼珠子有些发红的盯着寇季。 为达到目的,以朝野上下数万官员为棋,布下了一个大局,并且已经达到了目的。 如此手段,出现在寇季手里,李迪怎么能不心惊? 寇季如今年纪尚幼,手里的力量还初在薄弱时期。 若是再給他一些时间,让他的城府磨练的更深,手里的力量彻底壮大,那普天之下,还有谁拦得住他? 他若是一挥手,要让那龙椅换一个人坐,谁拦得住? 寇季见李迪如此的愤怒,大概也猜到了李迪的心思,他咬了咬牙,瞥了马元方一眼。 马元方果断道:“老夫可以以亡父的名义发誓,今日所听到的话,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马元方年幼时,为寻父亲尸骨,不惜化为僧人,奔波多年,可见他是一个极重孝道的人。 他以亡父的名义发誓,却也可信。 寇季叹息了一声,摊开手道:“李公、马公,我也不想如此。我大宋立国不足百年,官制却已经糜烂成了一团乱麻。 有权的不作为,想作为的又没有权。 我执掌工部以后,只想帮天底下的百姓,踏踏实实的做一些工部能做的事情。 让天下百姓切身的体会到,朝廷在为他们办事,为他们处理,为他们谋福。 可我工部无权,我想做这些事情都难。 我想要帮天底下的百姓踏踏实实的做事,就必须把工部的权力拿回来。 可工部的权力分别在将作监、少府监、三司。 将作监、少府监、三司,三个衙门,在朝廷上的力量雄厚,更别提他们背后的力量。 我若直接对他们出手,就是在跟大半个朝廷的官员作对。 您二位觉得,我和我祖父,能在大半个朝廷的官员们手底下活下来吗?” 李迪听到这话,眼中的怒意消散了几分,但是脸色却阴沉的可怕。 马元方长叹了一口气。 “哎……” 寇季继续说道:“我想为百姓做事,可我也想活着。我不想闹到最后,不仅没能为天下百姓做事,反而自己还搭进去了性命。” 李迪咬着牙道:“可你用的手段,实在是可怕。” 寇季盯着李迪,认真的道:“我对官家忠心耿耿,别无二心。我用的手段,又有什么可怕?” 李迪咬牙沉默了许久,道:“在这种事情上,谁也赌不起。” 寇季反问道:“难道就因为我用的手段过于可怕,就要放弃用它,眼看着大宋继续糜烂下去?最后沦为辽人、西夏人的跑马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7章 取还是不取? “危言耸听!” 李迪当即开口驳斥。 李迪不认为,有他、寇准、王曾等一类的大臣辅佐官家,大宋会沦为西夏人、辽人的跑马场。 寇季暗叹了一口,没有再开口。 马元方却突然开口,替寇季解围,“李相,寇工部纵然耍了一些手段,可却没有做出什么残害百姓,伤害朝廷的事情。 他并没有违背国法,你却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分?” 李迪瞪起眼,看向马元方,“老夫过分?他玩弄人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老夫还不能质问一番?” 马元方瞥了李迪一眼,讥讽的一笑,戳穿了李迪的谎言。 “说到玩弄人心,满朝文武,谁不玩弄人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更是不计其数?怎么不见你去训斥别人,反倒是盯着一个为国为民,颇有功劳的小辈不放。 归根结底,是寇工部做的事情,脱离了你们的掌控。 你们这些在朝堂上掌大权的人,总想将天下间的所有事情都握在手心里。 但凡有人跳出了你们的掌心,你们就觉得不乐意。” 马元方说到此处,顿了一下,戏谑的盯着李迪,又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天下间真正能被你们掌握在手心里的,又有几件? 你们若是真的能做到事事都掌控欲股掌之间,天下间又哪来的穷人?哪来的悲苦? 你们也就欺负欺负寇工部。 知道人家年幼,又对你们毕恭毕敬的,不会算计你们……” 李迪恼怒的喝斥道:“马元方!” 马元方见李迪怒发冲冠,不咸不淡的道:“怎么?被老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李迪喝道:“我李迪不是那种人!” 马元方讥笑着,盯着李迪,质问道:“那王钦若,同样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其手段,比寇工部还狠辣数倍。更重要的是,他玩弄人心皆为的是私利,怎么就不见你去质问他?” 李迪咬牙切齿的道:“我自然不会放过王钦若!” “呵呵……” 马元方嘲讽的笑道:“得了吧。当年被王钦若陷害的最惨的,就是寇准。如今寇准身居总摄国政的位置上,尚且不能对王钦若公报私仇,你又能拿人家如何?” 李迪刚要开口反驳。 就见马元方摆摆手,嘟嘟囔囔的道:“一个踏踏实实帮朝廷做事的人,被你们严防死守着,还不如那些奸佞小人过的舒坦。 朝堂上的那些奸佞小人,就是被你们给一步一步逼出来的。 就不能少点猜忌、少点勾心斗角,多为百姓做点事吗?” 李迪听完了马元方的话,阴沉着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马元方说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 只是身居高位,许多事情,不能依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性子去做。 更多的时候,得考虑皇家的安危。 当皇家的安危受到了威胁的时候,纵然是天大的好事降临,他也不得不出手阻止。 马元方见李迪沉默不语,就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不在乎寇工部的谋划,也不在乎自己已经被寇工部拉入到了局中。 老夫只在乎,百姓是不是因为寇工部的谋划而获利。 若是百姓因为寇工部的谋划而获利,老夫被寇工部算计一次,又何妨? 若是寇工部有手段,让天下间没有穷人,老夫就算被寇工部算计死,到了阴司,也不会说寇工部一句怨言。” 李迪猛然起身,目光在马元方、寇季身上扫了一眼,冷着脸离开了厅堂。 寇季见此,一脸哭笑不得。 马元方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言语今日是否得罪了李迪,他看向了寇季,吧嗒着嘴道:“小子,现在你有没有体会到一点点,好人难做的道理?” 寇季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一点点……” 马元方点点头,“自古以来,好人难做。做一个好人,远比做一个坏人要困难百倍,同时也要承受百倍的磨难。 但我们不能因为困难太多,磨难太多,就放弃做一个好人。 只要你心够正,就不用去在乎做事的方法,也不用在乎别人质疑的声音。” 寇季沉吟了一下,对马元方躬身一礼,郑重的道:“多谢马公教诲……” 马元方说的道理,寇季也懂。 甚至他一直都是在这么做。 但这并不妨碍他向一个愿意真心实意的教导自己的长者施礼。 马元方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李迪那头倔驴,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想通。老夫年龄大了熬不了太久,近几日就麻烦你在考场内多跑几次。” 寇季拱手道:“不麻烦……” 马元方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拄着拐杖起身,一手捶打着后背,嘴里碎碎叨叨的念叨着,往外走去。 “老咯老咯……熬不了夜咯……” “……” 马元方走后,厅堂剩下了寇季一人。 寇季盯着厅堂门口,幽幽的道:“虽说惹怒了李爷爷,但我的谋划已成,快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诚如马元方所言,好人难做。 好人在做好事的时候,总有被误解的时候。 但当结果出来的时候,所有的误解,都会迎刃而解。 寇季不可能因为李迪的愤怒,停下自己的谋划。 …… 没了李迪、马元方,寇季独自一人担当起了巡考的重任。 虽有属官可用,但是寇季依然喜欢自己巡视考场。 当然了。 他选择亲自巡视考场,可不是他忠于职守,反而是为了公报私仇。 寇季不是寇准,能容忍下王钦若之流的仇敌在眼前蹦跶。 此前那些放出谣言,诋毁他的学子,只要是在考场内的,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依照着自己手里的名单、名册,一一对照着,找到了那些学子的考号。 然后,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就是时不时的,从那些学子们面前经过。 偶尔从身上掉落出一些响声比较大的东西。 每当他从那些学子们身边经过,又或者是从身上掉出什么响动比较大的东西以后,那些个学子们,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那些个学子,传过他的谣言,诋毁过他。 面对他的时候,本就心虚。 他若是在制造出一些响动,那些学子哪还有心思答题? 他们脑袋里的锦绣文章,随着寇季一次次的经过,一次次的打断,最后全部变成了一团乱麻。 写出的文章,又岂能如意。 除了一两个抗压能力强的,大部分人得罪了寇季的人落榜,那是正常的。 至于他们下一科能不能被取中,那就要看寇季的心情。 虽说寇季下一科不一定会成为考官。 但他仍旧有办法让那些个学子们名落孙山。 枯燥乏味的科考。 在几日后終于结束。 学子们如释重负的奔出了贡院。 贡院内的官员们却进入到了最忙碌的状态中。 闷在了房内几日的李迪,終于出现在了人前。 寇季再次见到李迪的时候发现,李迪明显有些消瘦了,眼中多了一些红血丝。 见到了寇季,也没有再厉声质问。 而是点了点头,入了卷房。 三位考官,十几位属官到齐以后,在李迪讲了一长串的警惕之言以后,开始阅卷。 阅卷的流程,跟秋闱时候的大同小异。 众人几乎都闷头审阅着自己的卷子。 偶尔碰到一两张拿捏不定的卷子,就会拿出来,跟其他人探讨。 “此卷文采卓著,是一位大才啊!” 阅卷的属官中,有人被一张试卷吸引,忍不住开口赞叹。 其余人纷纷侧目看了过去。 阅卷的属官见此,也没有露出什么扭捏之态,反而对手上的试卷,大加赞赏。 “诸位同僚,此卷单从笔墨论,就是上品。更别提文章的内容……” 其余的人纷纷凑了过去,仔细瞧了瞧。 有人盯着卷子,抚摸着胡须,赞叹道:“单看笔力,就知道此人在书发一道上颇具成就,文章更是卓然。论朝廷此次裁撤边陲厢军一政的利弊,一针见血。 算得上是上上之作。” “诗文也是极佳……不瞒你们说,他的诗文颇具灵气,纵然是我对上了他,也不敢言胜……” “……” 夸赞的词语从那些阅卷的属官们口中频频发出。 自然引起了坐在后屋里等待终审的李迪、马元方、寇季三人的注意力。 李迪对着身旁的小吏吩咐道:“是何等大才的文章,居然引得他们如此赞叹,你去取来,让我三人过目。” 小吏答应了一声,出了后屋,拿着卷子到了李迪三人面前。 李迪从小吏手里拿过了卷子,只是扫了一眼,便丢到了一旁。 马元方见李迪举止反常,好奇的拿起了卷子,仔细审阅了一番,疑惑道:“李相,此人颇具文采,对朝廷的政务又有颇多了解,为何你对他的卷子,不屑一顾。” 李迪不咸不淡的道:“文采是好,可人品极差。纵然我们取了他,到了殿试的时候,也会被驱逐出垂拱殿。老夫可不想看到,我大宋科举殿试如此盛事,毁在了此人手里。” 寇季听到这里,大致上就知道了马元方手里的卷子是何人所作。 必是柳永无疑。 马元方却一脸疑惑的道:“李相单凭他的书法,就能断定此人是谁?” 科举采取的可是糊名制。 一般不拆开糊名处,很难断定卷子是谁的。 笔墨书法固然能够判断出卷子是何人所作,但并不准确。 所以在糊名制推行开以后,一些人就想出了在卷子上做暗标的作弊法子。 只是李迪明显不喜欢此人,显然没有帮着此人作弊的想法。 此人又怎么可能留下暗标,让李迪发现? 李迪盯着马元方手里的卷子,冷哼一声,“他的笔迹,老夫见过三次。还有他诗文中的那些凄凄厉厉,老夫听的双耳都起了茧子。 老夫如何能不知道他是谁?” 马元方闻言一愣,恍然道:“柳三变?” 李迪深沉的点点头。 马元方随手丢下了手里的卷子,抚摸着胡须,摇头道:“那确实不可取……” 马元方倒不是刻意的在罢落柳永。 而是他真的对柳永有成见。 马元方很赞成李迪的说法。 他觉得柳永此人,人品有问题。 他倒不是嫉妒柳永身边有众美环伺,他是真的从柳永的为人处事上,觉得柳永人品有问题。 有何问题呢? 不忠不孝。 官家是什么? 那是君父。 君父不喜欢你,说你两句,你就得虚心领受。 而不是作出诗词,去大肆宣扬君父不识人才。 你是君父的子民。 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诗词,大肆宣扬君父不识人才。 干出如此不忠不孝的事情,谁还会喜欢你? 没弄死你就已经不错了。 还想被取中? 寇季在李迪、马元方二人冷冰冰的脸色中,拿起了柳永的卷子。 李廸、马元方二人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仔细审阅着柳永的卷子,忍不住赞叹道:“确实文采飞扬……” 寇季可不是为了帮柳永取中,刻意去赞叹他。 寇季说的是真心话。 因为目前为止,能把文章写的连他都看不懂的,除了朝堂上一些重臣外,就唯有范仲淹、柳永二人。 一方面说明了寇季不学无术。 另一方面就说明了,那些写文章的人,已经把书、经,精研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 李迪见寇季赞叹柳永的文章,忍不住开口道:“莫非你打算,冒天下之大不韪,取中这位自称是你学生的人?” 寇季捏着柳永的卷子,有些沉吟。 坦白说。 柳永作为一个名流青史的名人,如今出现在他面前,他倒是有几分提携一下的心思。 但考虑到了柳永的名声,柳永的做派,他又有些犹豫。 马元方见此,语重心长的道:“老夫不得不提醒你,你一旦取了他,少不了被百官们弹劾。” 李迪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开口了,“此人说话不计后果,若是在取中以后,说出了什么张狂的话,又或者在入仕以后,说出什么大不韪的话。 到时候会连累到你的。 惜才不是坏事,可为了提携别人,连累了自己,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8章 有名无实是柳郎,有情有义是虫娘 李迪终究还是硬不下心肠,看着寇季自找麻烦。 虽然他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以后再撞上了寇季惹麻烦,就假装没看见,让这个惹自己生气的臭小子,好好张张教训。 但是当寇季真要惹麻烦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诫。 寇季听到了李迪的话,想到了之前在贡院门口,他开口提醒柳永,柳永却什么也没做,顿时有了主意。 寇季放下了柳永的卷子,对李迪、马元方二人拱了拱手。 “小子多谢您二位挂怀,小子并没有取中他的打算。小子只是见您二位似乎对他的文章评价的很高,所以就想看看,好在何出。 小子仔细的瞧了一下,确实好。” 李迪、马元方二人,听到了寇季的话,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二人还真怕寇季会意气用事,硬取了柳永。 虽说他二人皆是性情中人,没少做一些性情中事。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了解性情中人在官场上行事,有多吃亏。 昔年。 马元方一个正三品的都转运使,就是因为一时克制不住性子,打了人。 瞬间就被贬为从五品的知州。 由此可见,性情中人在官场上做事,害处有多大。 也正是因为了解性情中人在官场上不好行事,所以他二人才不愿意看到寇季也成为一个性情中人。 二人松了一口气以后,回想寇季刚才的话,反应不一。 马元方抚摸着胡须,缓缓点头。 李迪则啐了一口,不屑的道:“就你小子肚子里那点学问,能看出什么……” 马元方闻言一愣,疑问道:“寇工部学问有点差?” 寇季刚要开口为自己正名,就听李迪道:“何止是有点……简直是奇差……圣人文章他都不一定背的全。” 寇季不乐意的辩解道:“我虽不会圣人文章,可我会的东西,天下没几个人会。” 然而。 马元方似乎没听到他的辩解,居然一脸惊愕的询问李迪,“他不通圣人文章,居然也能担任科举考官,没有道理的啊?” 李迪嫌弃的道:“谁说不是呢……”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 当初可是寇准、李迪、王曾三人帮他谋划的科举考官事宜。 如今居然开口嫌弃他。 明显是打击报复。 二人数落完了寇季,就愉快的剥夺了寇季继续阅卷的资格。 李迪随手递给了寇季一份名录,让他去审阅试卷中那些需要避讳的字,看看是否缺笔。 古人在一些重要常客,写文写字,皆有避讳。 首先要避讳的就是身处的王朝中的历代帝王的名讳、太后的名讳,以及帝王们明确指出,需要避讳的词。 所以古人在写文章的时候,碰到了需要用到避讳字眼的时候,都需要巧妙避过。 实在避讳不过,那就在写这个需要避讳的字的时候,少写一笔。 李迪交给寇季的任务,就是让寇季去审阅,看那些考生们当中,有没有人粗心大意,写了什么需要避讳的字。 但事实上。 经历了秋闱的考生们,基本上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所有要避讳的字。 在他们的卷子上,很少很少能借着这一点挑出错。 所以寇季的任务就显得十分简单。 基本上处在无事可做的状态。 咸鱼一般的在贡院里厮混了两日。 李迪、马元方等人,经过多此审核,选出了一百多份卷子,送进了宫里交给赵祯审核。 大宋朝初期的科举,不必宋中期、后期,还有明清两朝。 一科选取三四百位学子。 大宋朝初期的科举,选取学子很随意。 有几十人的一科,也有上百人的一科。 但很少出现两百人以上的常科。 可能是因为常科、恩科,开的比较多的缘故…… 赵祯在寇准、王曾二人帮助下,审核完了卷子。 确认了没有什么看着不痛快的家伙以后,点了会元,重新把卷子发回到了贡院。 李迪、马元方、寇季三人,拟定了榜文以后,让人张贴了出去。 榜文一出。 有人欢喜,有人忧。 榜上有名的,自然喜不自胜。 榜上无名的,自然愁容满面。 其中最忧愁的,莫过于柳永。 当他在情人虫娘的陪伴下,看到了榜文上并没有他的名字以后,当场浑身一颤,脸色发白,呕血一口。 “柳郎……” 虫娘惊恐的抱住了快要倒下了柳永。 身边跟随的两个丫鬟,也赶忙凑上前,帮着虫娘扶住了柳永。 柳永在虫娘怀里,缓了一下。 旋即。 怒目圆睁。 一首不逊色于《鹤冲天·黄金榜上》的名篇,当即就要出炉。 “夫子院内……” 柳永刚刚悲愤的吟出四个字,就听背后有人冷冷的道:“快闭嘴吧。” 柳永瞪着怒目,回头一瞧,就见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站在他身后。 柳永张口就骂,“匹夫,我吟我的诗词,与你何干?” 汉子冷冷的一笑,“我只是奉了我家小少爷之名,过来传话。我家小少爷说了,你要是敢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他一定把你塞进金明池里去喂鱼。” “呸!” 柳永猛啐了一口,“我柳永岂会怕了你的威胁……” 汉子瞥了瞥柳永身后不远处的榜文,冷声道:“我家小少爷还说了,若是你不相信他的话,就让你好好看看身后的榜文,看完以后,就知道他的话是不是威胁。” 柳永哪有心思依照汉子所说的去做,张口就骂。 在汴京城里,骂人不犯法。 只要不当众辱骂官家,剩下的你骂谁,都没人管。 柳永骂人,自然不需要顾忌什么。 柳永不看榜文,不代表虫娘不看。 虫娘想着汉子的话,仔细的看着榜文,看了两遍以后,才看出了端倪。 就在柳永骂的最凶的时候,她果断捂上了柳永的嘴,惊恐的道:“柳郎……别……别给自己招祸了……” 柳永愤怒的瞪着虫娘,埋怨虫娘捂住他的嘴。 虫娘却像是没看到他愤怒的眼神一样,捂着他的嘴,扭过他的头,让他看着榜文。 “柳郎……你仔细看看榜文……仔细看看……” 柳永在虫娘再三催促下,强忍着怒火,在榜文上扫了几眼。 然后愤怒的瞪向虫娘。 虫娘见柳永怒火冲头,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没仔细看榜文,就又紧张又小声的提醒道:“此前辱骂过寇工部、寇太师、李相、王相的那些读书人,一个也没有出现在榜上。 那个过来传话的人,必然是寇府的人。 给你传话的必然是寇工部。 那些读书人仅仅是辱骂了一番寇工部,寇工部就让他们榜上无名。 你若是在寇工部提醒下,还得罪他的话。 他一定不会轻饶你。” 虫娘还有一些话没说出口。 通过榜文,虫娘还看出了,寇季是一个睚呲必报的人。 说弄死柳永,那就一定会弄死柳永。 人家派遣府上的仆人传的话,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是在传达一个事实。 柳永在风月场上的名头是够大。 香名满天下。 但还不足以让他在寇季手里讨下性命。 寇季真要弄死他,那就弄死了。 满朝文武中,没有几个人会为他喊冤。 除了那些青楼、教坊里面的女子们。 那些女子们,平日里是被达官贵人们捧的高高的不假,可又有几个达官贵人愿意为了他们,去得罪寇季? 柳永在虫娘的劝诫下,收起了过激的反应,但他眼中的愤怒却没有消散。 虫娘松开了手。 柳永咬牙道:“他以权谋私,已经触犯了国法,青天白日之下,他还敢草菅人命不成?” 虫娘哀叹了一声。 “柳郎……算妾身求你……忍一忍好吗?” 柳永咬着牙,瞪着眼。 他心中很不平静。 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眼见柳永有张口的趋势,虫娘赶忙道:“那寇工部,虽然没有取中你,但是在你落榜以后,还派人过来提醒你,必然是对你有几分心思。 不若我们听一听寇府仆人的来意,再做定夺如何?” 经过了虫娘提醒,柳永也反应了过来。 柳永咬牙道:“那就听听,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虫娘赶忙点点头,回身对寇府的仆人一礼,饱含歉意的道:“柳郎落榜,心绪难免有些冲动,得罪之处,还望你见谅。” 寇府仆人见虫娘面皮生的好看,又肯低声下气的跟自己说话,心头的火气也消散了几分,瞪了一旁的柳永一眼,淡淡道:“不碍事……我就是个仆人……又不是什么贵人,受得起辱骂。” 虫娘感激的看了寇府仆人一眼,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没有摸索出什么钱财,就只能取下头上的银钗,递给了寇府仆人。 “一点薄礼……” 寇府仆人见此,愣了愣,摇头拒绝了虫娘的贿赂,语气温润的道:“我家小少爷吩咐过,府上的人,不许收受贿赂。 我若收了你的东西,必然会被小少爷赶出门墙。 小少爷仁厚,少夫人心慈,给我们的月例,乃是汴京城最高的,你可别害我。” 虫娘闻言,赶忙收回了银钗,对寇府仆人一礼,“是妾身孟浪了……” 寇府仆人犹豫了一下,瞥了柳永一眼,低声道:“你这般女子,跟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之人,糟蹋了……” 柳永听到这话,当即就要发火骂人。 虫娘却拽住了他,对寇府仆人干巴巴笑道:“妾身倒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柳郎……” 寇府仆人见虫娘一直在维护柳永,也就没有再说柳永坏话。 虫娘安抚了柳永,对寇府仆人又是一礼。 “寇工部差遣你来传话,除了要提醒我柳郎以外,可还有其他的话?” 寇府仆人沉默了一下,说道:“小少爷说了,他在贡院不远处的三步茶寮等你们。” 虫娘闻言一喜。 诚如她所料,寇季必然是看中了柳永之才。 今科虽然没有取中柳永,必然要叫柳永过去,提点一二。 虫娘赶忙道:“烦劳你回去告诉寇工部,妾身和柳郎这就过去。” 寇府仆人抱了抱拳,离开了贡院门口。 虫娘回过身,对柳永激动的道:“柳郎,寇工部必然要提点你,你一会儿过去了,可要谨言慎行。” 柳永冷哼道:“他要是真提点我,就该取中我。此番叫我过去,八成要奚落我,不如不去。” 虫娘苦着脸,耐心的安抚了柳永许久。 连哄带骗的拉着柳永离开了贡院门口,前往寇季所在阿茶寮。 到了茶寮前。 就看到了寇季带着几个豪仆,霸占了整个茶寮,坐在那儿品茶。 虫娘拉着柳永,进了茶寮,屈身向寇季施礼。 “妾身虫娘,见过寇工部……” 柳永瞥了一眼寇季,不情不愿的对寇季行了一礼。 “柳永见过寇公子……” 寇季瞥了虫娘一眼,略微点点头。 目光落在了柳永身上以后,冷冽了三分。 寇季淡淡的道:“此前秋闱取中了你,你在我面前自称学生。如今春闱没取你,你就在我面前自称柳永。还真够势利的……” 柳永闻言,冷哼道:“尔等对柳某不公,柳某为何要对尔等恭顺。柳某原以为,你和其他人不同。这才参加了此次春闱,若是早知道你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柳某就不会再踏入科场,自取其辱。” “呵?!” 寇季被柳永气笑了。 旁人或许还会信了柳永的鬼话,可知道柳永生平的寇季,岂会被柳永的鬼话给骗了。 “照你的说法,你参加春闱,是为了我?” 寇季讥讽的说。 不等柳永开口,寇季面色一冷,道:“你真要对我如此忠心,我就算舍弃了一身名声不要,也敢取中你。可你明显不是,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仕途。 我念你有一些才华,想给你一个机会。 可你却如此狂妄。 若不是看在你身旁有一位有情人的份上,我早就送你去千里之外,与野兽为伍。” 寇季这话倒不假。 柳永在史书上名气极大,可不代表寇季就一定要捧他。 寇季此前在秋闱科场中提携了一次柳永,确实有看在他在史书上名气极大的份上,捧他一把的心思。 可此番秋闱,看到了柳永为人以后,寇季就熄了几分捧他的心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399章 句句诛心 特别是寇季派去传话的仆人回来以后,把柳永、虫娘各自的反应告诉寇季以后,寇季就更不愿意捧柳永。 寇季之所以还愿意见柳永,纯粹是府上的仆人,把虫娘描述的太好,让他心生怜悯,所以才如约见了柳永。 旁人不知道柳永以后的作为,寇季却知道。 柳永这厮数次落榜以后,跟虫娘大吵了一架,丢下了虫娘,一个人出去四处浪了。 史料上对虫娘记载的笔墨不多。 但想来以虫娘的出身,被柳永抛弃以后,下场应该不会太好。 从刚才府上仆人的描述中寇季得知,虫娘为了贿赂府上的仆人,取的是头上的银钗,那就说明她多年流落风尘,并没有积攒下许多积蓄。 柳永出身不差,出入烟花柳巷之地,不仅不用花钱,反而还会赚钱。 想必不缺钱花。 但很明显,他并没有给过虫娘什么钱财花销。 不然虫娘怎么会拿贴身的东西贿赂人。 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没有钱财傍身,却又相貌过人,在汴京城这个虎狼地,焉能有个好下场? 虽说虫娘出身不好,可她跟了柳永以后,就断了风尘中的那些做派、习惯,一心一意伺候柳永。 为柳永处处操心。 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如此女子,寇季若是没撞见,她下场如何,寇季倒不用理会。 可如今撞见了,自然就得帮衬一二。 一个风尘女子能割断风尘,本就不易,能有情有义,就更不容易。 称呼一声奇女子,也不为过。 柳永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只当寇季是再借着虫娘奚落他,当即咬牙道:“你若真有胆,只管送我去拿虎狼之地,我若皱一下眉头,就不叫柳永。 但你别借着虫娘来奚落我。” 寇季冷笑道:“你柳永名气大是不假,可你却不是朝廷命官。我找个由头送你去虎狼之地,也不会有人出面保你。 你想借国法护身,但也要看看国法护不护你。” 柳永瞪起眼,就要反驳。 寇季却没有多少跟他打嘴仗的心思,略微拍了拍桌子,震慑了一下柳永,把柳永的话堵回了肚子里,继续说道:“你柳永有才不假,名气大也不假,可你却不通人情世故,只觉得自己有才,便能傲视一切。可朝野上下,比你有才的人比比皆是,他们尚且要夹着尾巴做人,你柳永凭什么恃才傲物?” “官家是什么,君父。君父厌恶你,说你几句,你就做了一首词,乱发牢骚,诋毁君父识人不明。你觉得自己痛快了,你告诉了全天下人,你心里的有委屈。 可你有没有想过,此举乃是不忠不孝之举? 你做出了不忠不孝之举,便沦为了不忠不孝之人。 朝野上下,谁会取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当进士? 谁?” 柳永浑身一颤,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寇季说的这番话,并没有其他人跟他说过。 其他人明显也知道此事。 但没人告诉他。 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们只是在等着他一次一次的去参加科举,一次一次的碰壁,一次一次的落榜,一次一次的看他笑话。 寇季没有在意柳永的反应,继续说道:“旁人皆知的事情,却无人告诉你?为什么?那是因为你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人家自然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你恃才傲物,若是得罪了其他人,也就罢了。 可你恃才傲物到已经蒙蔽自己双眼的地步了。 明眼人都能看清的东西,你却没有看清。 还在一次次落榜以后,再次去作词、作诗,去继续行不忠不孝之举。 今日我若不叫仆人拦你,一首讥讽我的诗词,是不是就要从你嘴里说出来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在此之前,你曾经在无数人面前,在我面前自称一声学生。” 柳永身躯再次一震,眼睛一点点的睁大,瞳孔微缩,似乎受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一样。 虫娘看着心疼。 但寇季没有让她开口,她不敢说话。 生怕冲撞了寇季,给柳永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 寇季根本没有在乎柳永的反应,继续说道:“念在你在我面前自称一声学生的份上,我也曾提点过你。就在我踏入贡院之前。 我提醒过你一句,也希望看到你柳永做出一点什么。 让我看到,你柳永真正认识到了错误,真正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你什么也没有做?” “被成千上万的女子追捧,真就那么好?你知不知道在那些女子当中,有多少人受朝中那些重臣的吹捧,又有多少达官显贵是他们的裙下之臣? 你不知道…… 或许你知道,并且借此洋洋得意…… 可你却不知道,你此举已经得罪了半个朝堂的官员。 我纵然取了你,你也在朝堂上混不下去。 最终只会被满朝文武,如同玩弄一只蚂蚁一样,玩弄致死。” “你若当场遣散了那些女子,一心一意只为科考,让我看到你的决心,我如何会不取你?” “可你呢?” “什么也没做……” “你多大了?三岁小孩吗?” “你几十岁活到狗肚子身上去了吗?” “……” “就这,你还好意思恃才傲物,看不起别人,总觉得别人对你不公?” “……” 寇季的话,句句戳心。 柳永的心脏早已被寇季插的千疮百孔。 “噗通……” 栽倒在了地上,眼中尽是绝望。 柳永此前,一叶障目。 所以各种张狂。 如今寇季揭开了挡在他眼前的叶子,他又怎么张狂得起来。 “噗通……” 虫娘噗通一声,跪在了寇季面前,眼中含着泪,哀求道:“妾身求公子,给柳郎一个机会……” 寇季目光幽幽的盯着虫娘,淡淡的道:“我給他一个机会?那他又能给我什么?或者说,你能给我什么?” 虫娘看着柳永似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心疼的无以复加,她颤抖着,哀求道:“妾身愿意为公子当牛做马,只求公子给柳郎一个机会。” “呵……” 寇季讥笑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我寇府缺牛马?还是缺绝色?” 虫娘神情一黯。 寇季目光落在柳永身上,淡淡的道:“不过……他有我想要的……” 虫娘一愣,激动的看向寇季。 寇季却没看她,而是盯着失魂落魄的柳永,淡淡的道:“有朝一日,他若是中了进士,我要他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做他的正妻,并且一生不得纳妾,更不得有外室。 他若是能做到,我给他一个机会。” 虫娘张大嘴,愣愣的盯着寇季。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寇季却没有再理会他们二人,而是缓缓起身,出了茶寮,吩咐茶寮门口的仆人。 “记得结清茶钱……送柳永去城外的瑞圣庄,做一个启蒙幼童的先生……什么时候汴京城里的清倌人们不再传颂他的名声,什么时候再带他来见我……” 虫娘听到了寇季的话,回过了神,匍匐到了寇季身后不远处,给寇季行了一个大礼。 寇季却没有搭理她,离开了茶寮。 寇季之所以还愿意给柳永一个机会,那是因为柳永还有救。 柳永在晚年,还是进入到了官场,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也没有为祸。 说明他在入仕以后,性子收敛了不少。 可能他在跟虫娘闹崩了以后,外出游历的时候,磨砺出了一些东西。 既然能磨出来,那就丢到瑞圣庄上去磨砺好了。 瑞圣庄上先生虽多,可还没有几个名声大的,学问特别高的。 柳永写的文章,寇季都看不懂,那就说明学问不弱。 刚好帮忙培养瑞圣庄的娃娃们。 寇季走后,寇府的仆人,拖着失魂落魄的柳永出了茶寮,去了瑞圣庄。 虫娘先陪着柳永去了城外的瑞圣庄上安顿下,然后又回到了汴京城,收拾了一下汴京城里的东西,出去陪他。 寇季把柳永扔到了瑞圣庄以后,也就没有再关注他。 能不能磨砺出来,就要看柳永的造化。 寇季回到府里,歇息了半日。 到了傍晚的时候。 一个个听到了寇季把柳永弄去了瑞圣庄的花魁娘子们,先后上寇府拜访,要找寇季帮柳永讨一个说法。 寇季还没有来得及出面。 向嫣先带人把那些花魁娘子们赶出了马行街,并且调遣了一帮子仆人,守在了马行街两侧,吩咐他们,但凡看到了那些青楼、教坊的女子,就乱棍打走。 在向嫣心里,寇季可是一个顶好的宝贝相公。 不论是婚前、还是婚后,寇季都没有出去招惹其他女子,也从没有什么纳妾的想法。 这就说明,寇季真心爱她、真心待她,愿意一辈子守着她。 似这般位高权重,却洁身自爱的相公,不好好守着,难道扔出去给那些个狐媚子勾搭? 寇季从寇忠嘴里知道了向嫣的所作所为以后,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去劝阻。 向嫣要主动帮他清理麻烦,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怎么会去阻止? 至于那些花魁娘子们,似乎有点儿被汴京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们捧得太高,有些忘乎所以了。 朝廷是不是应该肃清一下大宋的娱乐行业,经醒一番那些花魁娘子们,让她们重新记住自己的身份? 怀着这个心思,寇季在翌日,穿戴上朝服,入了宫。 当然了,寇季可不是真的要把花魁娘子的事情拿到垂拱殿上去说。 而是为了参加殿试。 殿试的时候。 由六部六位主官,三司三司使,内庭三宰,以及官家赵祯十一人,组成了一个审阅团,审阅那些考生们的卷子。 除了赵祯外,其余十人,会在考生们答完了卷子以后,分别批阅,并且挑出十份上佳之作,交给赵祯钦定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选。 殿试的章程,远比秋闱、春闱要简洁。 考生们在会元引领下,步入到了垂拱殿内,拜见了赵祯以后,分别落座。 然后。 赵祯派遣陈琳向考生们传达了殿试的题目。 考生们开始坐着静静的作答。 期间。 宫里的宦官、宫娥们,会给考生们提供一些清水、食物。 待到了考生们答题过后,交卷以后,就会被小宦官带到一旁的偏殿休息,等到所有考生交卷以后,宦官们就会带着他们离开皇宫。 寇准等十人,开始阅卷。 碰上了欣赏的文章,他们会毫不犹豫画个圈,碰到了不欣赏的,也会毫不犹豫的打一个叉。 十个人审阅过了以后,就多出了一堆打着圈圈叉叉的文章。 然后他们从中挑出了圈圈最多的十篇文章,递给赵祯圣裁。 值得一提的是,在寇准十人挑出的十篇文章内,并没有什么达官贵人们家里的子弟。 这也算是朝廷科举的时候,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朝廷在科考的时候,只要是文采卓然,品性绝佳的读书人,皆有机会被取中进士。 但是一甲进士中,却很少有达官贵人家里的子弟。 一是为了向天下人彰显朝廷在科举的时候做到了公平、公正。 二是为了取中真正的有才之士,为朝廷所用。 虽说朝廷这么做,已经失去了公平、公正。 但这却是天下百姓们想要的公平、公正。 试想一下。 若是朝廷取中的一甲进士,皆是达官贵人们家里的子弟,那天下间的百姓怎么看? 不论其中有没有舞弊,天底下的百姓,都会觉得有舞弊之嫌。 达官贵人家中的子弟,固然享尽了荣华富贵,但是他们失去的也有很多。 李迪觉得寇季玩弄人心,十分可怕。 可论起玩弄人心,寇季又哪里比得过朝廷? 寇季玩弄人心,叫做计谋。 朝廷玩弄人心,叫不成文的规矩。 赵祯在寇准的帮衬下,定立了状元、榜眼、探花。 随后又帮前十名中的第四名、第六名、第八名、第十名,调换了一下位置。 别小看这小小的调换名次,虽说对考生们仕途影响不大。 但恰恰是皇权的体现。 普天之下。 唯有赵祯一人,有资格帮前十名,调换名词。 余者,也只能揣测着赵祯的心思办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0章 枉做小人 订立了三甲。 寇准等人商议过后,决定了新科进士的去留,由中书舍人草诏,盖上了印玺,封存在了宫里。 翌日。 东华门前聚满了人。 新科进士们再次聚集到了东华门前。 宫里的宦官,分成数十波,从宫内的垂拱殿,一直绵延到了东华门口。 陈琳奉诏,宣新科进士入宫入殿。 依照名次,由后往前,一次宣召。 俗称金殿传胪。 新科进士入了垂拱殿,自有小宦官宣读朝廷对他们中举以后的赏赐,已经派官问题。 一些寇准等人还没有决定的一甲、二甲进士,会先派遣到大理寺或者将作监,担任一个虚职。 三甲进士,几乎都是当庭派官。 不是送到了厢军中担任推官,就是派遣到了偏远地区任职县令等职位。 待到新科状元入殿以后。 引领着新科进士,齐齐拜见了赵祯以后。 赵祯会赐下宫花,许其御街夸官。 新科进士,会在新科状元带领下,跨上马背,在万众瞩目下,御街夸官。 那万人空巷,追捧新科进士的场面,十分壮观。 也难怪,其后的北宋名臣韩琦,会说一句‘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汉’。 举国上下追捧的人,纵然不是好汉,也会被百姓们捧为好汉。 御街夸官以后,便是琼林宴。 由赵祯亲自主持,寇准、王曾、李迪等人作陪。 琼林宴落幕以后。 赵祯、寇准、王曾、李迪等人率先离开。 寇季倒是在琼林苑内多待了一会儿。 然后就看到了极其夸张的抢亲局面。 汴京城里但凡是家里有闺女的,又却少一个如意的女婿的,皆会派人参加抢亲。 一个个新科进士们,喝的烂醉如泥。 就被那些各大豪门的豪仆,裹上毯子,迅速的抗走。 偶尔有一两个没有喝醉的,也会被迅速镇压,快速抗走。 守在琼林苑里的禁军将士们,不仅没有阻止那些豪门大户的豪仆行事,反而在得了人家好处以后,亲自帮忙抓人。 “还是最原始的办法,最管用,这法子若是能延续到后世,后世也不会有那么多单身汉……” 寇季倚着琼林苑里的栏杆,瞧着那火爆的抢亲场面,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话音刚落。 就听到一声声高声呐喊。 “那边的亭子里还有一个,别让他跑了……” “公子说了,若是能帮小姐抢到佳婿,赏黄金十两……” “……” 一群膀大腰圆的豪仆,向寇季所在的亭子冲了过来。 寇季左右瞧了一眼,见亭子里就自己一人。 顿时心头一跳,撒腿就跑。 寇季一直跑到了琼林苑内的禁军将士们临时的居所,让禁军将士出去阐明了自己的身份,才躲过了被抢去的麻烦。 “早知道,就应该传官服的……” 寇季眼看着那些禁军将士们打法了那些抢人的豪仆以后,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 小心伺候在寇季身边的禁军校尉,听到了寇季的话,低声一笑,“寇工部,那些人可不傻。他们在来抢人的时候,就已经摸清了所有新科进士的底细。 谁能抢,谁不能抢,那些人心里都有数。” 寇季一愣,诧异的看向禁军校尉,“照你的说法,那些人知道我的身份?” 禁军校尉笑眯眯的道:“八九不离十……” 寇季愕然的道:“那他们还……” 禁军校尉幽幽的道:“那些新科进士,纵然再好,又哪里比得上您。那些人明显是想借着榜下捉婿的机会,把你捉回府。 等到明日,您从他们府上醒来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谎称是捉错了人。 但您跟他们府上的小姐,共度一夕的消息,必然也会传出去。 到时候,您的夫人,就只能捏着鼻子,让您迎他们家的小姐过府。” 顿了顿,禁军校尉感慨道:“攀上了您,可比攀上那些新科进士要强很多……” 寇季听到这些话,浑身打了个哆嗦,义正言辞的吩咐禁军校尉道:“我今晚就住在你们的营房,让你们的人保护好我。 若是我有个什么闪失,我让朱能打你们板子。” 禁军校尉郑重的答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请寇季入了最干净的营房内住下。 营房外那些榜下捉婿的人,想借此鱼目混珠,攀上寇季。 禁军校尉又何尝不是呢? 不然他为何要跟寇季讲明榜下捉婿的原由? 还不是为了博得寇季的好感,让寇季在朱能面前帮他美言几句。 寇季在禁军校尉的安排下,在禁军将士们的营房里对付了一夜。 翌日便回到了府上。 在府上待了两日。 新科进士中有一部分人,携带者重礼,到寇府拜访寇季。 寇季在偏厅内设宴招待了他们。 他们以弟子礼,向寇季施礼,称呼寇季一声恩师。 随着他们一声恩师出口,以后他们就成了寇季的门生。 寇季望着突然多出来的五十多门生,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一瞬间就多了五十多个当官的门生,多了五十多个能帮你在朝堂上说话的人,多了五十多个上下奔走,替你做事的人。 谁能拒绝? 若是他们五十多个人当中,有那么三两个在寇季提携下,坐上高官之位。 那他们在朝堂上称之为一派,也不为过。 难怪朝堂上的那些重臣们,每逢科考的时候,就挤破头了想担任主考、副考。 难怪寇准、王曾、李迪三人,想尽办法让寇季担任科考考官。 “祖父待我……真好……” 寇季望着那些门生们,笑着低语了一句。 “你小子知道就好……” 苍老的声音在寇季耳边响起。 寇季愕然起身,就见到了寇准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近前,出现在了人前。 “祖父,您不是在宫里……” 寇季急忙说道。 寇准摆了摆手,打断了寇季的话,笑呵呵的看向了寇季的那些门生。 寇季的那些门生,赶忙起身向寇准施礼。 寇准笑着点点头,请他们坐下,陪着他们说起了话。 他们中间一些人的官职,是寇准安排的,所以寇准对他们上任以后,如何理政,也指点了一二。 寇季见此,明白了寇准的心思。 寇准明显是怕这些门生们见他年幼,见他根基浅薄,不愿意真心投靠他,所有就出面,帮他助阵。 寇准用实际行动告诉那些他的门生。 别瞧着我孙儿年轻,就觉得我孙儿罩不住你们。 他背后还有我这个牛逼哄哄的祖父呢。 踏踏实实的跟着我孙儿混,准没错。 有了寇准的加入,宴会变得严肃了许多,但那些寇季的门生,却没有因为气氛严肃了许多而离席。 反而一个个恨不得久居在寇府,多跟寇准说两句话。 寇准难得的陪着那些寇季的门生们聊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才让人送他们离开。 送走了寇季的门生以后,寇准显得有些疲惫。 寇季担忧的搀扶着他到卧房里坐下,“祖父,您没必要如此……” 寇准侧躺在床榻上,瞥了寇季一眼道:“能考上进士的人,一个个都是鬼精鬼精的,老夫若是不出面帮你张目,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真心投靠你。” 寇季张了张嘴,寇准却挥手打断了他,继续道:“老夫知道你有手段收拢人心,也知道你招揽人的时候,很挑剔。 可明明可以广撒网,静等着有才之士跳出来,为你所用。 又何必费尽心机去挑人呢?” 说到此处,寇准拍了拍床边,让寇季扶着他躺舒服了,继续说道:“老夫出面,只需要几句话,就能让他们深深的记住你这位背景深厚的恩师。 他们中间真要是有人才,不需要你去挖掘,也不需要你去仔细甄别。 他们会在入了仕途以后,主动跳出来,供你挑选。 一些有大才的,甚至不需要你多提携,就能一步步升迁到汴京城,成为你自己的助力。 你认真的去挑选,去培养,反而培养不出你想要的人手。” 寇季听完了寇准一席话,感触良多。 寇准的话,对他而言,确实是金玉良言。 在此之前,他培养人手,一直都是依照史书上记载的,挑名臣、挑名将培养。 所以他招揽了范仲淹、狄青…… 甚至还曾经想过招揽柳永。 可自从他见识了柳永的做派、为人以后,对柳永就稍稍有些失望。 他挑人培养的心思,也开始产生了一点点动摇。 史书上记载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一些偏差。 后人著史。 总喜欢对一些自己喜欢的人,加以美化。 难免会多他有一些误导。 如今听了寇准的一席话,寇季对于挑名臣、名将细心培养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诚如寇准所言,只要寇季一直占据着上位者的身份,又或者恩师的名头。 甭管什么名臣、名将,皆会主动跳出来,任由他取用。 他完全没必要去细心培养。 寇季对寇准深深一礼,“孙儿多谢祖父教诲……” 寇准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顿了顿,寇准又语重心长的道:“在你招揽狄青、范仲淹二人的时候,老夫就想跟你说这番话。只是当时你年纪不大,官职也不高。老夫觉得让你去碰一碰壁,也不是一件坏事,所以就没告诉你。 老夫却没料到,你的官职会升迁的这么快。 如今老夫再不告诉你这些话,老夫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 让你一直在弯路上越走越远。” 寇季认真的道:“祖父定然会长命百岁。” 寇准嗔怒的瞪了寇季一眼,嘴角的笑意却难以掩饰。 寇准身边,从不缺拍马屁的人。 但寇准觉得,所有拍马屁的人加起来,也没有寇季一个人拍的舒服。 寇准暗爽了一会儿,盯着寇季道:“老夫今日回府,除了帮你张目外,还有一件事问你。” 寇季疑问道:“何事?” 寇准狐疑的道:“你是怎么惹上李迪的,李迪今日居然向老夫建议,说要派你离京,外任磨砺。” 寇季一愣,苦笑着把之前在贡院内发生的一幕,如实告诉了寇准。 寇准听完了寇季的描述,撇撇嘴,道:“李迪这头倔驴,这是要防着你。” 寇季点点头,又摇摇头,沉吟道:“有可能是防着我们祖孙。” 寇准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对……老夫位高权重,权倾朝野。你又善于谋划,善于布局,不知不觉间就布下了一个惊天大局。 若是你我祖孙联手,再布一个更大的翻天局,也是轻而易举的。 他防着你我祖孙,也属正常。 若不防着你我祖孙,反而不正常。 以他的性子,纵然跟老夫,还有你,交情再好,也不可能看着我们做谋逆之事,更不可能陪我们做谋逆之事。” 这是一个忠与义相交的问题。 李迪是一个良臣,一个贤臣。 所以在忠与义相交的时候,必然会选忠,舍义。 寇季感叹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谁都没有错。” 寇准赞同的点头道:“不错……我们谁都没有错……他喜欢防着,就让他防着吧。有他防着你我祖孙,也不是一件坏事。 你我祖孙如今在悬崖边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有他在身边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也能惊醒不少。” 寇季笑道:“孙儿也是这般想的……” 寇准嘿嘿一笑,“可惜了李迪,英明一世,到老了,却枉做了小人。” 寇准、寇季二人,皆无谋逆之心,所以李迪就算防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 寇准就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开口嘲笑李迪。 寇季咧嘴笑道:“这也不是他的错,谁叫您位高权重呢?谁叫您孙儿我并非庸才呢?” “哈哈哈哈……” 寇准朗声大笑。 笑过以后,寇准似乎想起了什么,笑容变得有些鬼祟,“你的谋划,李迪那头倔驴只知道了一丁点,就吓成了这副摸样。若是让他知道了全部,会不会被吓死?” 寇季笑呵呵的道:“祖父,李爷爷若是知道了你这般嘲笑他,一定会跟您拼命的。” 寇准满不在乎的道:“他把老夫想成了恶人,老夫难道还不能嘲笑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1章 朱能捅了马蜂窝 此后,祖孙二人一旦碰头,聊到了李迪,都会把李迪当成一个笑话讲。 李迪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已经沦为了某无良祖孙口中的笑柄。 寇准在府上歇息了一晚,次日被人抬着入了宫。 寇季则一直待在府上。 春闱的皇榜张贴出去以后,近半个月时间,皆是新科进士们拜访恩师的时候。 前三日内上门拜访。 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要拜在考官门下当门生。 前三日过后,再上门拜访的,那就是纯粹的出于礼节。 寇季一榜之下,收罗了五十多门生。 李迪收罗的更多。 反倒是已经淡出了官场许久的马元方,收罗的门生最少。 寇季忙活了半个月以后,上门拜访的人也就少了,他开始忙活起了其他事。 比如工部在推行新的器具的时候,遇到的障碍问题。 以及一字交子铺存钱的库房问题。 工部在推行新的器具的时候,遇到的障碍,皆属于朝政,寇季处理不了的,可以扔进宫里,交给寇准三人处理。 相对处理起来比较简单。 可一字交子铺的库房问题,处理起来却比较麻烦。 随着一字交子铺不断的发展,铺子里的存钱与日俱增。 从封桩库租借的那十几个库房,以及不足以供应一字交子铺存钱使用。 寇季必须重新给一字交子铺营造一个新的库房。 新造的库房,不仅要满足最基础的防盗,还得防着许多人知道。 寇季原想着设立三个库房,在江宁府、汴京城、川府,各设一个库房,分别把一字交子铺的存钱,存放在三处,避免被别人一网打尽。 但是仔细考虑了一番以后,觉得有些不合适。 三个地方存钱,固然能避免被人惦记上。 但安全系数却不高。 三地库房的管事的贪污,很难避免。 守卫库房的人手,也很难分配。 若是碰到了叛乱,又或者某些掌兵的人要强夺,寇季也很难照应过来。 所以寇季最终决定,依旧设立两个库房,但是两个库房的位置,却分别设在汴京城、雷州。 一内一外,辐射全国。 汴京城内必须设立库房,自然不用多说。 无论如何时候,只要一字交子铺要发展下去,就必须在汴京城内设立库房。 其一是为了方便一字交子铺的发展。 其二也是为了能够随时拿出足够的钱财,应对一字交子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变局。 另一个库房,选择设在雷州,那就是有大深意在里面。 雷州毗邻大海。 不被朝廷上的诸君所重视,所以一直初在半发展的状态。 雷州百姓稀少,很多地方那都是数十里也没有人烟。 经常还有流寇、悍匪出没。 以上三点,就是寇季看重雷州的原因。 寇季完全可以派遣一批人手过去,借着帮寇礼发展雷州,建功立业的借口,在雷州暗中营造库房。 白天的时候,他们是营造库房的劳力。 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是雷州内的任何一支匪寇,剿灭雷州当地的流寇、悍匪。 然后在库房营造完了以后,借着流寇、悍匪之名,留在雷州。 名为匪,实为悍卒。 以朝廷上的诸君对雷州的态度,只要那些悍卒不在雷州闹出什么惊天的响动,朝廷根本不会管他们。 就算有人透露风声,朝廷要去剿灭他们,他们也可以在一夜之间,遁入大海,化为无形。 当然了,寇季在雷州见里库房,也是一个临时的库房。 只是这个库房具体会存在多久,那就要看寇季什么时候入内庭。 在寇季没有入内庭之前,它会一直存在。 寇季一日不入内庭,一字交子铺的钱财,就一日存在着被人强抢去使用的危险。 一字交子铺的钱财被强抢了,其实也没什么。 可若一字交子铺因此没了信誉,并且引起了挤兑潮。 那就是一场灾难。 一场足以动摇大宋的灾难。 寇季心里有了主意,就暗地里派遣寇忠,派人去保州,招揽了一批人去做此事。 就在寇季为一字交子铺忙活的时候,朝廷也没闲着。 春闱过后。 又经过了两个月的折腾,有关于将禁令化为国法,以及废除官员坐轿子的事情,終于落下了帷幕。 寇准三人在将禁令化为国法的事情上,态度异常的强硬。 几条保密的律法,在寇准三人强硬的态度下,正式写入了大宋朝的律法内。 对于触犯了律法的人的惩罚,远比之前传出的惩罚还要狠。 泄密者,无一例外,皆斩。 轻则只斩恶首,重则株连三族,并且祸遗三代。 几条律法推出以后,举国哗然。 文臣、读书人们疯了似的往汴京城里涌,想要用他们的努力,让朝廷废除这几项律法。 寇准三人却没有再纵容他们继续闹事。 血淋淋的数百人头挂在了西城门处的菜市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为此事闹腾。 那些文臣、读书人们还想背地里引导着百姓们闹事。 但寇准三人先行一步,派遣驿站里的传令军卒,拿着有关几条律令的榜文,奔走在大宋朝每一个角落,将朝廷新定的律法条令,一字一句的告诉了天下所有的百姓。 那些文臣、读书人们刚刚蛊惑完了百姓,还没等百姓们闹事,谣言就不攻自破。 朝廷此次推行的政令,并没有触动谁的利意。 只是对文臣、读书人们著书立说造成的障碍。 文臣、读书人们凭借着谣言,煽动着百姓们闹事,可当朝廷向天下人宣告了事情的真相以后,百姓们自然不会盲目的敬从。 朝廷又杀了一批人,借此作为警告。 那些文臣、读书人们自然没有办法闹下去。 无法借助朝廷的机密去著书立说扬名,只是少了一个扬名的途径而已,还犯不着让他们堵着性命去跟朝廷作对。 但他们心中仍旧不痛快,暗地里没少给寇准三人使绊子。 寇准三人在这个时候,抛出了准许了废除坐轿的政令以后,文臣、读书人们才摇旗硒鼓。 在他们眼里,寇准三人之所以答应了废除坐轿,那是在向他们服软。 给他们递台阶。 他们自然而然的顺阶而下。 两桩麻烦事处理完了以后,已经到了五月。 朝野上下为之一静。 就在所有人以为,可以过几天消停日子的时候。 朱能的一封奏疏,掀起了轩然大波。 “奏请朝廷罢黜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交由工部……” 朱能给出了理由很充分。 工部有新铁! 新铁锻造出了盔甲兵刃,远胜镔铁! 新铁更加便宜! 寇季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坐在躺椅里,愣了许久。 “朱能怎么做了这个急先锋了?” 寇季可清楚的记得,在春闱科考考场的时候,马元方催促着李迪,让李迪尽快的解决化禁令为国法,以及废除坐轿的事情,他好当急先锋,奏请朝廷罢黜将作监的。 如今马元方还没有上书,倒被朱能抢了先? 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背地里被武勋们把持着。 马元方若是上书朝廷,奏请罢黜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 那是以文克武。 虽说会得罪武勋,可文臣们一定会出面支持马元方的。 你朱能一个武勋,上书奏请朝廷罢黜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 不仅得罪了武勋,文臣们也不会待见你。 完全属于孤军奋战啊?! 寇季有些坐不住,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步转悠了许久,召来了寇忠,吩咐道:“你派人去一趟朱府,告诉朱家叔叔,我有事请他过府一叙。” 寇忠答应了一声,出了院子,唤来了一个腿脚勤快的,去朱府请朱能。 没过多久以后。 朱能爽朗的笑声就在寇府的正堂外响起。 “哈哈哈……贤侄,你还我来何事?莫非是嘴馋了?” 声音落地以后。 朱能如同一头黑熊一般,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了寇府正堂。 寇季见到了朱能,主动起身,走到了朱能近前,叹气道:“朱家叔叔,你怎么能去捅那个马蜂窝呢?” 朱能一愣,用手抓了抓发痒的脑袋,意外道:“你找我过来,不是因为嘴馋了?” 说话间,目光落在了抱着寇季大腿不肯放开的小家伙身上,惊喜的道:“这小东西长大了不少,能炖下一锅了啊?” 小家伙大概是感受到了朱能身上不太友善的气息,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朱能撇了两眼。 然后一屁股从寇季腿上栽到地上,晃着雪白的屁股,往后堂奔去。 寇季长叹一声,语气加重了几分,道:“朱家叔叔!” 朱能收回了盯着小家伙的目光,感叹道:“我也不想去捅那个马蜂窝,可龙神二卫,马上就要拉出去历练了。若是不能换上一些好的兵刃、盔甲,上了战场以后,还不得吃亏?”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朱能撇撇嘴道:“从虎字军在校场上扬威至今,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了。谁知道后面还要等多久……” 寇季叹气道:“可你一封奏疏扔进内庭,一下子就得罪了一半多的武勋啊。” 朱能满不在乎的摆手道:“反正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得罪了就得罪了,他们还能吃了我?” 听到朱能如此莽撞的话,寇季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他粗俗把,他细腻起来,比寇季的心思细腻百倍。 说他细腻把,他却干出了如此莽撞事情。 朱能见寇季沉着脸,闭着嘴不说话,就乐呵呵的道:“我知道你小子关心我,怕我得罪了那些武勋,以后无法在朝堂上立足。 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根基,是你的祖父。 只要你祖父不倒,谁能奈我何。” 寇季见朱能少有的把话说的这么坦诚,就认真的问道:“若是我祖父倒了呢?” 朱能愣了一下,认真的沉思了一下,沉吟道:“那得看是怎么倒的……” 旁人或许听不懂朱能这句话里的意思,但是寇季一瞬间就明白了朱能的意思。 若是寇准是正常的病倒的,那他就随便在朝廷厮混。 反正他这些年为朝廷立了不少功劳,纵然被人排挤的没了兵马掌控,也能凭着身上的功劳,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 只要他谨言慎行的做事,麻烦就找不到他身上。 可若是有人搬到了寇准,那他就少不了替寇准奔波。 若是能帮着寇准起复,那他就帮着寇准起复。 若是不能帮着寇准起复,那他就大闹一场,替寇准讨回公道。 朱能对寇准,当真是忠心不二。 愿意帮着寇准做任何事。 寇季刚要张嘴,就听朱能突然咧嘴笑道:“你祖父要是倒了,不是还有你吗?” 寇季愣了又愣。 他有点听不明白朱能这话里的意思。 朱能这话是客套话…… 还是说他已经打算在寇准辞仕以后,帮着自己上位,跟随着自己…… 朱能见寇季又陷入到了沉默中,就大致猜到了寇季的心思,他也没多做解释。 若是换作以前,朱能说不定还会解释一二,避免寇季误会。 可寇季今日在得知了他捅了马蜂窝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叫他过来,替他的安危着想,他就不打算解释。 寇准若是真的辞仕了,那他跟着寇季混,也不错。 但前提是,寇季到时候要有御虎的地位。 若是没有御虎的地位,他根本不会对寇季听命行事。 只会以长辈的身份,帮衬着、照应着寇季。 他朱能是虎,不是狗。 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驾驭的。 寇季略微尴尬的笑道:“朱家叔叔,你太高看我了……” 朱能咧嘴笑了笑,却没说话。 寇季的话,其实是一种试探。 试探朱能刚才那句话究竟是意思。 但是朱能却没有回答。 寇季见试探不成,就沉声问道:“朱家叔叔,真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朱能咧嘴笑道:“你小子还是不了解你祖父。” 寇季愕然道:“怎么讲?” 朱能幽幽的道:“别看你祖父处事刚正,可论起护犊子,满朝文武都比不上你祖父。” 寇季略微挑了挑眉,有些不信。 此前丹毒事件,寇准可是表现出了大义灭亲的架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2章 内庭三宰借东风 朱能见寇季不信,赶忙又解释道:“你祖父平日里对自家人固然严厉,但自家人若是犯了错,他一定会回护到底。” 寇季听闻此言,抿了抿嘴。 细思了一下寇准平日里的作为,倒真如朱能所言。 朱能既然不在乎跟朝堂上的文武为敌,寇季也就不好再在这桩事上说下去。 寇季陪着朱能又聊了一会儿家常,送朱能离开了寇府。 回到了四君园以后,寇季心里暗中揣测。 马元方见到了朱能上书,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再上书。 他一定会等到朱能和武勋们斗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进场。 有朱能当先锋,先跟武勋们厮杀一阵,他自然乐见其成。 诚如寇季所料。 此后几日。 马元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朱能遭到了满朝武勋的弹劾,朱能平日里做过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被一一挖出来,晾到了朝堂上。 一顶顶的大帽子,扣在了朱能头上。 朱能俨然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朱能自然不甘示弱。 疯狂的在朝堂上揭武勋们的短。 诸如克扣军卒粮饷、杀良冒功之类的事情,被他一桩桩,一件件扯了出来。 双方互相往对方脑袋上扣屎盆子,扣的不亦乐乎。 朱能和武勋们斗的如火如荼。 文臣们一个个坐壁观上,静静的在看热闹。 寇季也时时刻刻关注着此事,关注的久了,寇季品出了一些不对味。 以朱能的身份、地位,跟满朝的武勋们对持了半个月之久,中间要是没有猫腻,那才奇怪。 寇季有心去宫里找寇准问讯,但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再见寇准之前,先见一见李迪比较好。 当即。 寇季穿戴整齐,坐上了马车,直奔李府。 到了李府门口,李府管事迎出门,告诉寇季,李迪不在府上。 寇季又吩咐马夫,驾车去了王曾府上。 王曾倒是在府上。 听到了仆人通禀,说寇季来访后,就让人迎着寇季到了府内的后院。 王曾、李迪二人皆把寇季当后辈子侄看待。 所以在寇季登门造访的时候,很少将寇季引领到正堂、偏厅去。 寇季到了王府后院,就见到了王曾着一袭单衣,盘坐在凉亭里,一边嚼着冰块,一边在挥笔批阅一些文书。 寇季微微上前,躬身一礼。 “下官寇季,见过王相……” 王曾闻言,不悦的哼哼了一声,便没有再搭理寇季。 寇季略微一愣,赶忙又躬身道:“小子寇季,见过王伯父。” 王曾握笔的手一顿,抬头瞥了寇季一眼,随手在身旁指了一个位置,也没有开口说话,继续低头批阅文书。 寇季走到凉亭边上,脱了靴子,凑到了王曾边上的凉席上坐下。 王曾坐下的凉席,是用一种乳白色,类似玉石的东西制成的,细看之下,又似骨制。 坐上去以后,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王曾忙着批阅奏折,不愿意跟寇季搭话,寇季也就没主动凑上去,反而在认真的研究坐下的凉席。 二人一个批阅奏折,一个研究凉席。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 许久以后,王曾放下了笔,揉了揉手腕,屈敲了敲桌面。 寇季赶忙抬起头,识趣的给王曾斟茶递水。 王曾端着茶水,喝了一口,舒爽的长出了一口气,瞥向寇季道:“看上了老夫这一张凉席?” 寇季认真的点头,“我觉得,此物与我有缘……” 王曾嫌弃了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寇府值钱的东西多不胜数。老夫府上,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张凉席。” 寇季干笑道:“小子也没说要将此物据为己有。” 王曾翻了一个白眼,不肯相信寇季的鬼话。 “这一张牙席,是老夫伺候了先帝多年,才得来的赏赐……” 言外之意,让寇季别惦记。 寇季抚摸着坐下的凉席,有些羡慕。 寇季的眼力远比一般人老辣,坐下的凉席是如何制成的,什么质地,从他看到了凉席后的第一眼,就已经知晓。 纯象牙制成的…… 足足一丈长,六尺宽,清一水的雪白牙骨,整整齐齐的串联在一起,制成的一张凉席。 期间耗费的象牙,不可估量。 当真是……奢侈。 王曾瞧着寇季在打他牙席的主意,顿时轻咳了一声,朗声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入府找老夫,所为何事?” 寇季略微不舍的瞥了一眼坐下的凉席,抬起头,询问道:“王伯父,朱能上书朝廷,奏请朝廷罢黜将作监营造军械的权力一事,是不是您和我祖父三人授意的?” 王曾略微一愣,端起茶杯,淡淡的道:“此事乃是朱能一人所为,跟我三人有什么关系?” 寇季狐疑的道:“以朱能的身份地位,面对满朝武勋发难,不可能支持到今日,背后必然有人帮衬……” 王曾瞪起眼,盯着寇季道:“你小子是怀疑,是老夫和你祖父三人,背地里支持者朱能,跟满朝武勋为敌?” 寇季没有被王曾瞪眼吓到,反而认真的点点头。 王曾瞪着寇季看了许久,见吓唬不住寇季,便缓缓收回了目光,幽幽的道:“既然你有疑惑,为何不去问你祖父,反而跑过来问老夫?” 寇季坦言道:“其实小子也没想着过来问您的。小子原打算去找李爷爷问个清楚,可去了李府以后,发现李爷爷不在,就只能找你。” 王曾哼声道:“你这个时候跑到李府去见李迪,自然见不到。” 寇季沉吟了片刻,试探的问道:“李爷爷人在马府?” 王曾长叹一声,赞叹道:“你小子果然聪明……李迪确实在马府。他若是不出面去镇着马元方。马元方那个老倌,必然会顺势上书。 他若是上书,满朝文臣恐怕都坐不住了。 到时候,老夫三人的谋划,还如何施展?” 果然…… 寇季心里嘀咕了一下。 眼见朱能在满朝武勋弹劾下,还能屹立不动,频频反击。 寇季就猜测到,朱能冒然上书的事情,背后必然有猫腻。 再结合朱能此前在寇府内的那一番话。 寇季就不难猜出,朱能背后必然是寇准三人在支持。 寇准三人必然是想借着朱能上书的事情,谋划一些什么。 如今听到了王曾肯定的答案,刚好印证了寇季心里的猜想。 寇季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盯着王曾,疑问道:“那您三位到底在谋划什么?” 王曾不咸不淡的道:“我三人要谋划什么,为何要告诉你小子。难道只许你小子在朝堂上谋划,就不许我三人谋划?” 寇季干笑道:“小子不是这个意思……”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你小子背地里干了那么多大事,却没有通禀给老夫,老夫还没跟你算账呢。” 寇季低声笑道:“小子也是怕走路风声……” 见王曾有发怒的意思,寇季又赶忙道:“您三位借着小子谋划出来的东风,谋划其他的,不是也没告诉小子吗?咱们算扯平,如何?” “下不为例!” 王曾冷哼了一声说道。 寇季赶忙点头。 王曾见寇季态度不错,也就不打算隐瞒他,直言道:“我大宋边陲的厢军,已经精简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是中原腹地内的厢军。 比起边陲的厢军,中原腹地内的厢军,更加糜烂。 中原腹地内的厢军,恐怕会被裁撤的干干净净。 此前老夫三人裁撤边陲厢军,已经引起了武勋们的反弹。 若是再直接伸手裁撤中原腹地内的厢军,那些武勋们必然会作乱。 为了避免武勋们作乱。 老夫三人就想借着罢黜将作监营造军械一事,抛出武勋们这些年做过的恶事。 借此安稳民心。 一旦老夫三人对中原腹地内的厢军动手。 那些武勋们想要作乱,百姓们也不会被他们蛊惑。” 寇季听完了王曾的话,若有所思。 寇准、王曾、李迪三人如此做法,是在引导舆论。 先在名义上,把武勋们划入到恶人的行列, 断掉了最大的动乱根源。 一旦他三人对中原腹地内的厢军们动手,武勋们想要在背地里搞什么幺蛾子,也只能凭借着手里的力量,小打小闹。 想要弄出大乱子,很难。 想要挟裹百姓们作乱,百姓们恐怕不会答应。 再加上军中的监军、推官等人的约束,想要闹出大乱子,就更难。 寇季明白了寇准三人的心思,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一起向武勋们下刀子,虽然残忍了一些。 但为了大宋,不得不这么做。 寇季盯着王曾,询问道:“您三位的谋划,会不会影响到小子的谋划?” 王曾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气,他瞪着寇季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我们三个宰相,还得听你的不成?” 寇季赶忙摆手道:“不敢不敢……小子只是觉得,小子谋划一番,挺不容易的。若是因此毁了,怪可惜的。” 王曾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道:“这个你可以放心……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被罢黜一事,必然在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之前。 你且再等几日,等到朱能把武勋们做的恶事讲的差不多了,马元方自然会上书。 到时候,文臣们必然敬从。 届时,你的谋划自然达成。” 寇季闻言,长出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自己的谋划跟寇准三人的谋划起了冲突。 寇准三人为了大局,会劝解他放弃谋划。 如今听到了王曾话里的意思,寇准三人在谋划裁撤厢军一事的时候,也把他的谋划考虑到了其中,一起谋划,那他就放心了。 寇季陪着王曾又聊了一会儿,才离开了王府。 此后几日。 朱能在朝堂上跟武勋们斗的如火如荼。 寇季却再也没去关注。 就在寇季以为此事不需要自己再去操心的时候,有人找上了门。 寇府。 偏厅。 寇季面对着来人,躬身一礼,道:“见过曹伯父。” 曹玮深夜造访,让寇季觉得有些意外。 曹玮盯着寇季道:“不必多礼……” 寇季请曹玮坐下,曹玮开门见山的道:“寇太师到底想做什么?” 寇季愣了一下,请人奉上了茶水,一边品茶,一边沉吟道:“小子不太明白曹伯父的意思。” 曹玮盯着寇季,沉声道:“你明白!” 天底下的聪明人,可不止寇季一人。 寇季能看出朱能上书的事里有猫腻,曹玮如何看不出? 不光曹玮看出来了,高处恭、李昭亮等人也看出来了。 从朱能上书之后到现在,眼看快过了一个月时间了。 武勋们背地里用尽了办法,各种栽赃陷害的办法都用上了,可朱能依然在朝堂上屹立不动。 他们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 寇季猜到了曹玮的心思,也知道此事不可能长久的瞒着曹玮,便盯着曹玮问道:“曹伯父想知道什么?” 曹玮认真的道:“我只想知道,寇太师这么做是什么目的,他到底想要什么?” 寇季并没有明言,而是隐晦的提醒道:“此事其实跟曹伯父没有太大的关系……” 曹玮一愣,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太师设计针对我武勋,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 寇季沉声道:“曹伯父可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曹玮眉头皱了的更紧。 仔细思量着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准在针对武勋,却又跟曹家没有任何关系,还跟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有关…… 那么…… 曹玮猛然抬头,盯着寇季,声音沉重的道:“朝廷要裁撤中原腹地内的厢军?!” 寇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也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曹玮话里的意思。 他也不怕曹玮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在这件事上,曹玮代表着曹家,已经先纳了投名状。 已经算是背叛了武勋们的利益。 曹玮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曹玮脸色有些难看的哀声道:“我早料到了,寇太师等人在裁撤了边陲的厢军以后,必然对中原腹地内的厢军动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3章 坐收渔利 曹玮虽然早先纳了投名状,知道寇准三人迟早会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也知道武勋们躲不过这一劫。 只是事到临头,心中难免生出一些悲凉。 想当初,大宋立国的时候,武勋世家,何其荣耀。 那些个文臣谁见了他们不得低头? 那些个读书人们,又哪有今日这般清高,一个个犹如仆人一般,当街拦着他们,跪倒在他们面前,拿着文章投效。 只要他们露一个笑脸,那些个读书人就能欢喜的找不着北。 哪像是现在,武勋们空有荣耀,却处处被打压,被针对。 “告辞……” 曹玮起身,拱了拱手,有些落魄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望着曹玮离去的背影,暗叹了一声。 别的武勋再凄惨,他心里也不会生出任何怜悯。 可面对曹玮,他却做不到铁石心肠。 曹玮是一位名将,一位为大宋征战了数十年的名将。 他跟那些身具功劳的骄兵悍将不同。 从他出仕起,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的如同一头老牛一样在为大宋奔波。 纵然身患重病,也没有停歇的时候。 依然依照先帝赵恒的命令,坐镇在边关。 若不是寇季的出现,搅乱了大宋原有的轨迹,恐怕他要一直为大宋奔波致死。 “明明不适合争权,却被迫参与到争权中,也是难为你了……” 寇季心中暗叹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偏厅。 曹玮从寇季口中得到了消息,回去以后找李昭亮商议了一番。 曹、李两家瞬间摇旗硒鼓。 不再跟朱能争斗。 少了曹、李两家的支持。 武勋在朝堂上呐喊的声音,明显弱了一头。 马元方借此机会,上书朝廷,奏请朝廷罢黜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给了武勋们沉痛的一击。 不等武勋们反应过来。 朝堂上的文臣们跟着一起奏请罢黜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 一时间,将作监人人喊打。 寇准三人根本没有再给武勋们还手的机会,借着百官们的声讨,褫夺了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交给了工部。 寇季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 工部上下,一片欢腾。 将作监内却哀嚎遍地。 在将作监铸造军械的权力被褫夺了以后。 将作监中校署令,吊死在了府上。 对此。 朝野上下,无人怜悯。 权力的争斗,历来都是血淋淋的。 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生死,就停歇下来。 武勋们在此次将作监争权中惨败收场,一个个躲在了府上,不肯出门。 文官们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大肆庆祝着。 然而。 他们还没有庆祝多久。 马元方再次上书请求朝廷,罢黜将作监,将将作监中的右校署、甄官署的权力还给工部,将将作监中左校署的权力归于少府监所有。 将作监中右校署、甄官署两署,皆掌铸造,且掌管的是有关民生的铸造。 左校署的权力跟少府监有些重复,掌管的是宫中一应必须品的铸造。 马元方的奏请,也算是合理。 但是此举,却触动了一些文臣们的利益。 文臣们哪能答应。 文臣们刚打赢了武勋,风头正盛。 面对马元方的奏请,果断上书驳斥。 武勋们见此,果断上书支持马元方。 他们在将作监受到了伤害,又岂会看着那些文臣们独享将作监内的好处。 虽说马元方上书,损害了武勋们的利益。 但并不妨碍他们帮着马元方,对付文臣们。 一时间,朝堂上的文武,再次掐成了一团。 互相伤害着。 而始作俑者的寇季,却没有心思去搭理他们掐架。 工部已经拿到了锻造军械的核心权力之一,如今满朝文武在掐架,寇季刚好可以趁机把锻造军械的权力落到实处。 瑞圣庄上锻铁作坊自从得到了内庭准许,可以从三司提取铁料以后,就日夜赶工。 期间又铸起了十几座高炉。 除了供给工部打造农具之用以外,大部分锻造出的钢材,都存在作坊内的库房内。 在陈敬引领下,打开了存放着钢材的库房大门以后。 站在门口的朱能,惊呆了。 “这……这……这么多……” 望着库房内,码的整整齐齐,宛若银锭一般的钢材,朱能暗吞了一口口水,惊愕的说道。 寇季站在朱能身边,望着库房内的钢材,略带嫌弃的道:“还是太少……” 朱能瞪起眼珠子,盯着寇季,低吼道:“如此库房,你瑞圣庄的锻铁作坊,足足有十座。将它们全部打造成兵刃、盔甲,足足可以装备二十万兵马。 就这,你还嫌少?” 寇季盯着朱能,认真的纠正道:“是瑞圣庄锻钢作坊!” “有什么区别?” 朱能疑问。 寇季点头道:“当然有区别!钢材虽然是用铁炼制的,可已经脱离了铁的范畴。不能总让你们一直新料新料的叫下去。 为了区别它跟其他铁料的不同,我叫它钢。” 朱能摆着手,嚷嚷道:“帮管它叫什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寇季低声笑道:“钢材的用途很大,不仅仅能用来锻造兵刃、盔甲,同样能锻造其他的东西,用量自然大。所以我说,这里面储存的钢材,还不够。 单单是你手下的龙神二卫,此次更换军备,就要用去其中存量的一半。 更别提我大宋其他的禁军。” 朱能听到这话,警惕的盯着寇季道:“我们事先可是说好的,等你可以用这些新料铸造兵刃、盔甲的时候,就先帮我手下的龙神二卫铸造。” 寇季点点头,笑道:“这个自然……我带你去看看打造兵刃、盔甲的地方。” 朱能毫不犹豫的点头。 寇季带着朱能,沿着库房走了一圈,到了五丈河边的锻造作坊。 刚到了作坊外,就看到了两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拖着一个人,绕到了锻造作坊后面。 “这是……” 朱能有些疑惑的询问寇季。 寇季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陈敬在一旁笑眯眯的道:“自从咱们锻钢作坊锻造出的钢材在汴京城扬名以后,没少被人窥视。只是寇工部对锻造钢材的法子,一直保守的很严密,所以那些窥视的人,一直没能得到。 加上朝廷出了新律,把钢材的锻造之法,已经定为了机密。 所以那些窥视之人,窥视起来就更难了。 其中一些人,就放弃了窥视锻造钢材的法子,退而求其次,惦记上了用钢材打造器具的法子。” 朱能闻言,眯着眼沉吟道:“他们是想从瑞圣庄上学习用钢材打造器具的法子,然后收购民间的犁头,重新回炉,锻造出其他东西?” 陈敬缓缓点头。 眼下春耕已经过了数月,民间推行犁头的数目,不减反增。 其中有什么猫腻,瑞圣庄上有一半人都清楚。 此事还是陈敬先发现的端倪,派人告诉了寇季。 寇季派人查探以后,证实了陈敬的说法。 于是乎便在锻造作坊内下了一道禁令,查出了十几个心怀叵测之人。 刚才那个被两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架走的那个人,明显也是一个心怀叵测之人。 瑞圣庄上的人员并不复杂,几乎都是灾民出身。 早在他们入庄的时候,寇季就对他们登记造册,记录了他们的过往。 还有一部分人,是寇府、曹府、刘府的匠人。 三座府邸上,皆有他们的出身文书。 仔细对照之下,后面混进来的人,很容易被查出来。 此类人,早已被清查一空。 如今清查出来的,则是那些背后收了黑钱,被人策反的瑞圣庄上的人。 陈敬碍于面皮,只是给朱能讲明了原由,却也不好多讲。 寇季对瑞圣庄上的人来说,可以说是恩重如山。 如今出了这等忘恩负义之徒,又岂能四处去宣扬。 陈敬不会说,寇季自然也不会多说。 寇季领着朱能进了锻造作坊,就看到了里面有数千膀大腰圆的汉子,光着膀子,喊着号子,在锻造兵刃、盔甲。 热火朝天的场面,看的朱能两眼放光。 “这些人若是能给我,我一定能将他们训练成悍卒。” 军中选才,一直都喜欢选用身形高大,十分庞硕的。 也唯有如此,才能扛得起那数十斤的重盾,穿戴的起那数十斤的步人甲,连发那震力极强的床弩。 朱能平生有两大喜好。 一好吃。 二好悍卒。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果断摇头道:“那可不行,这些可都是帮助禁军锻造盔甲、兵刃的匠人们,若是给了你,谁给你们锻造盔甲、兵刃?” 朱能想了想,点头道:“那倒也是……” 顿了顿,朱能又提议道:“要不等他们帮我麾下的龙神二卫锻造完了兵刃、盔甲,你把他们派遣到我麾下,我帮你调教一番?” 朱能此话一出,寇季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惜才是真。 但他也有其他的心思。 这些匠人们在帮龙神二卫锻造完了盔甲、兵刃以后,去朱能手下受训,恐怕没个一年时间,回不来。 而在这期间,朱能手下的龙神二卫,就是除了虎字军外,第二支全军装备着钢盔、钢刀的军队。 朱能完全可以借着兵甲之利,帮着龙神二卫,重回禁军之巅。 朱能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料到,寇季居然点头答应了。 “朱家叔叔若是觉得他们真是可造之才,送去你处,调教一二,也不是一件坏事。” 朱能听闻此言,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低声笑道:“总归要让自家人多占一些便宜嘛。” 朱能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寇季的肩头道:“你说的对,得让自家人多占一些便宜。” 朱能只觉得寇季对他极好。 摸准了他的心思,为他着想。 一瞬间看寇季的目光,更加满意。 听闻寇季喜好养食铁兽,他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多抓几只,让寇季养着玩。 然而。 他又哪里知道。 汴京城内锻造军械的作坊,在寇季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早在一年之前,坐落在保州深山里的锻造军械的作坊,就已经达到了汴京城锻造军械作坊的规模。 而在遥远的雷州,一座规模不弱于汴京城锻造作坊的作坊,正在雷州那些贼寇们手里,拔地而起。 雷州那些贼寇们,在人烟稀少的雷州大地上纵横,倒是十分惬意。 但是装上了暗中被调遣过去的巡马卫,不到一个月,皆沦为了阶下囚,成为了寇季手里的劳力。 帮着寇季营造存钱的库房,帮着寇季营造锻造军械的作坊。 以他们身上背负的罪孽,大概得劳作致死。 雷州对寇季而言,是一个秘密基地。 寇季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讲。 也不会让任何人泄露风声。 寇季陪着朱能,在作坊里测试了一下新锻造出的兵刃、盔甲以后。 在朱能满意的笑声中,带着朱能离开了锻造军械的作坊。 出了作坊,走了数十丈。 朱能瞧见了一个通体用青石砌成,独立于整个瑞圣庄外的小作坊,略微一愣。 敏锐的嗅觉告诉他,里面有好东西。 朱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询问寇季。 “那里面是什么?” 寇季也没有隐瞒,淡淡的道:“大炮仗?” 朱能愕然的道:“炮仗?” 寇季点点头。 朱能沉吟道:“你要将火药利用在战场上?” 寇季依旧点头。 许多人都觉得,古人发明了火药以后,把火药利用在了娱乐上,却很少应用在战场上。 其实不然。 火药早在唐朝的时候,就被利用在了战场上。 宋代路振的《九国志》记载,唐哀帝时,郑王番率军攻打豫章,“发机飞火”,烧毁该城的龙沙门。这可能是有关用火药攻城的最早记载。 只是火药作用有限,需要用极大数目的火药,才能对敌人造成伤害。 所以一直不被重视。 直到火炮、火枪出现以后,才慢慢被人重视。 好巧不巧,朱能就见识过有一个匠人,将火药利用在战场上。 朱能皱眉道:“我年少时,在冀州,见到过冀州团练使石普,以火药制出了火箭、火球、火蒺藜等物,向先帝演武演示。 场面倒是十分壮观,但是作用却十分有限。 难破重甲。 倒是能伤到敌人的马腿、马足,制约敌人的骑兵进攻。 但比起床弩、重弩,却又不如。 所以在战场上很少被用到。” 朱能说的这些,寇季自然知道。 从火药出现以后,古人就一直尝试将火药应用到战争中。 从唐朝时期,应用到投石机上,做出“发机飞火”,再到宋朝时期出现的火箭、火球、火蒺藜、霹雳炮等物,就是明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4章 火弩流星箭 只是黑火药的威力有限,很难造成大规模的伤害,所以一直不受重视。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古人用的火药配方的问题。 古人的火药配方,除了火药固有的炭、硝、硫之外,还给里面夹在了其他的东西。 从而导致了火药的威力变得更小。 变得不受重视。 寇季对朱能笑道:“我用到的火药,跟其他的火药不同,所以威力稍微大一些。” 古人一直在给火药做加法,却鲜有做减法的。 寇季只需要剔除火药配方里面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就能还原出纯正的黑火药。 虽然仍旧威力有限,可远比大宋其他火药的威力要强。 朱能盯着寇季,惊愕道:“你莫非连火药窑子作的差事都要抢?” 朱能觉得寇季有些穷凶极恶。 寇季接连出手,已经帮工部抢到了不少权力,如今眼看着将作监的大部分权力都要落到寇季手里了,寇季居然还不满足,居然还盯上了火药窑子作。 火药窑子作。 是大宋官方制作好药的作坊。 在江宁、江陵、大名、开封等诸府,皆有作坊。 主要用于制作药发傀儡、炮仗等物,供给民间娱乐使用。 寇季摇头笑道:“我还不屑于去图谋火药窑子作那点微薄的权力。火药的配方,是我府上的匠人研究出来的。 同时他们也研制出了一种名叫火弩流星箭的武器。 十分实用。” 朱能听到寇季这话,就催促着寇季去拿一个火弩流星箭出来试试。 对于寇季口中提到的此物是寇府匠人研究出来的,朱能自动忽略。 现如今,举国上下,皆知道寇府内有能工巧匠,能人所不能,创造出了许许多多利国利民的东西,同时也创造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今寇季提到寇府匠人制作出了火弩流星箭,朱能也没有什么怀疑。 就算明天寇府匠人拿出热气球,送人上天,那朱能也不会怀疑什么。 至于寇府的匠人们为何如此能干,为何寇府会有如此多的能工巧匠,那就没有多少人去追究。 寇府舍得给匠人们发钱,舍得招揽能工巧匠,寇府的匠人能干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只要寇府的匠人们没有制作出脱离实际太多的东西。 举国上下都不会对寇府有什么怀疑。 这恰恰就是寇季想要的。 许多新东西,从一个人手里出来,难免会引人怀疑,引人揣测。 但是从一群人手里出来,那就没人怀疑。 至于创出这些东西的名头,挂在了别人头上,寇季完全不在意。 寇季见朱能记着想见火弩流星箭,就让陈敬去作坊内,取了一支,让朱能试试。 火弩流星箭,是由竹筒发射的群箭矢,以毛竹作筒,长二尺五寸,外用牛筋、苘麻、铁线、生漆、鱼胶缠定,内装火药、弹马与箭矢十枝,镞蘸虎药,筒后弯用木柄,点燃药信齐发,适于步战,较普通箭矢威力增大。 此物乃是明朝发明的,是明朝少有的实用火器之一。 寇季不过借来一用罢了。 寇季倒也能拿出火枪、火炮等物。 但冒然拿出火枪、火炮,难免有些惊世骇俗。 不可取。 所以就先用火弩流星箭,让人们开始接触火器。 然后再一点点的推出火枪、火炮。 让人们觉得,火枪、火炮是在寇府匠人们在火弩流星箭的基础上慢慢研发的,如此才能打消人们的疑问。 不然,直接拿出火枪、火炮,人们惊叹它们威力的同时,必然追究其由来,刨根问底之下,寇季的身上的秘密,恐怕就要暴露。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寇季觉得,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 朱能拿着火弩流星箭,就觉得此物不凡。 虽然还没有试验火弩流星箭,但仅凭着卖相,就让朱能觉得此物颇具杀伤力。 在寇季的指引下,朱能拿着火弩流星箭,点燃了引信。 “噗噗噗……” 火药推动着十支箭矢,暴射而出。 直挺挺的扎入了不远处的大树之上。 朱能见此,眼前一亮,手握着火弩流星箭,略显激动的道:“能不能用它试一试皮甲、布甲、纸甲、铁甲?”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宿将,在见识到了火弩流星箭的颇具威力以后,立马就想进一步了解它的威力。 寇季笑眯眯的点头答应了,派人去拿来了朱能所要的各种甲。 朱能兴致勃勃的拿着火弩流星箭,分别测试了火弩流星箭对各种甲的伤害。 一层皮甲,捆绑在树上。 组能点燃了火弩流星箭的引信,火弩流星箭的箭矢暴射而出,一穿而过。 三层皮甲亦是如此。 布甲亦是如此。 普通的铁甲也能穿过,并且还能冒出半个箭头。 但是钢材打造的盔甲面前,却没有太大作用。 三层纸甲,对火弩流星箭也有有效的防御。 然而。 即便是如此。 朱能依然捧着火弩流星箭,赞叹它。 “当真是国之利器……杀伤力大,还便于携带,有了此物,军中一些弓弩,就可以弃之不用。这会大大的减少军中的辎重押运。 先给我制一万架,我要让龙神二卫全部装备上它。” 朱能毫不犹豫的向寇季下了一万架订单。 朱能作为龙神二卫的掌管者,在军备上还是有很大的自主权的。 不过入了禁军军营的军备,基本上都要铭刻上所属的兵营。 防止军械外泄,被私用。 “可以……不过在火弩流星箭铭刻所属兵营的事情,我可不管。” 寇季笑着答应了朱能的要求。 反正他造出了火弩流星箭,就是为了给火枪、火炮铺路。 被快速的应用到军中,自然是他希望看到的。 朱能知道寇季为何如此说,遍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宽心,我自然会盯着军营里的那些小崽子们,不让此物流落在外。” 寇季笑着点点头。 朱能捧着火弩流星箭赞叹道:“似这等利器,就应该给所有禁军将士们都配备上。回头我就给朝廷上书,建议此事。” 寇季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言。 如果寇季所料不差的话,朱能递上去的奏本,很大程度上会石沉大海。 每年向朝廷进献各种军械的人不在少数。 可朝廷鲜有回应的。 前冀州团练使石普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当初在冀州的时候,当着先帝赵恒的面,演练火箭、火球等物,必然也是怀着让朝廷重视火器,将火器利用到战事中的心思。 可从他进献火器,到如今,过去了近二十年。 朝廷依然没有重视火器。 寇季陪着朱能在瑞圣庄晃悠了一圈,给朱能打包装车了一车的火弩流星箭、钢盔、钢甲、钢刀,让朱能带着离开了瑞圣庄。 推行火弩流星箭,不会引起朝野上下太大的关注,也不会引起朝野震动。 对于这个效过,寇季很满意。 润物细无声的做事,才是寇季想要的。 轰轰烈烈的做事,那是王安石、范仲淹等人该干的事情。 送走了朱能以后,寇季招来了陈敬、王田升等人,吩咐了一番。 “如今瑞圣庄已经变成了一处军机重地,相信不久以后,朝廷会派遣兵马过来驻守。你们得尽快的在锻钢作坊和织布作坊之间,砌出一片围墙。 避免驻军过来以后,打扰你们的生活。” 陈敬、王田升等人,对于寇季的吩咐,自然无不响应。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无论寇季吩咐他们做什么事情,那都是为了他们好。 “寇工部放心,我等必然会让庄子上的青壮们,尽快铸起围墙来。” 陈敬等人答应了一声。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瑞圣庄上的锻钢作坊,马上就要沦为帮朝廷铸造军械的重地,朝廷派遣兵马过来驻守,那是必然的。 寇季也是提前做了一个准备而已。 寇季吩咐完了陈敬、王田升等人,就坐着马车往汴京城走去。 路过瑞圣庄上的集市的时候,停留了一会儿。 瑞圣庄的集市,位于瑞圣庄上百姓们居住的屋舍两旁。 仅仅发展了半年有余,就已经变得十分热闹。 瑞圣庄上有十数万百姓居住,对于日常的消耗品,需求及大。 那些精明的商人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在瑞圣庄上织布作坊内的第一笔饷钱发放到百姓们手里以后,瑞圣庄就开始出现了贩卖东西的货郎。 货郎们挑着东西入了瑞圣庄,往往会被购买一空。 货郎们见识了瑞圣庄上百姓们购买力以后,干脆就在瑞圣庄上租赁了铺面,在庄子上直接做生意。 如今。 庄上搭建的六百多家铺面,已经租出去一空。 其中,五成钱财,入了赵祯的小金库。 三成钱财归了寇季。 还有两成钱财,成了瑞圣庄上私塾里先生们的工资。 寇季在集市上停留了一会儿,发掘集市上却少人管理,难免有些乱。 就考虑了一下,回头应该派遣一些人过来管理一下集市。 在集市上停留了一番后。 寇季又去了瑞圣庄上的私塾看了看。 瑞圣庄上的私塾很大,远比锻钢作坊还要大。 称之为私塾,其实有些不妥当。 称之为学院,更妥当。 里面的屋舍虽然简单,但是奔跑在屋舍之间的娃娃们,却十分多。 足足有上万人。 教书的先生们也不少,足有七百人之多。 其中一部分是慕名而来的,一部分是从瑞圣庄上的百姓们当中挑选的。 瞧着那些先生们,带着娃娃们摇头晃脑的在读书。 寇季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私塾外那些老者们身上以后,目光就多了一些阴冷。 倒不是说寇季对这些老者们有什么看法。 而是这些老者们出现在此处的原因,让他很不痛快。 瑞圣庄上的私塾外,以前没有那些老者们汇聚。 直到拍花子的人把手伸进了瑞圣庄以后,那些老者们才聚集到了私塾外。 名义上,他们是在晒太阳。 可实际上是在防着那些拍花子的人,继续把手伸进瑞圣庄。 看着那些老者们,寇季觉得,有必要向朝廷神情一下,在瑞圣庄建立一个衙门,都管百姓,惩治罪犯。 有了这个想法。 寇季就让人驾车回了汴京城。 回到府上。 他就手书了一封,送进了宫里。 宫里很快给了回应。 赵祯亲手书写的一封长信,送到了寇府,改瑞圣庄为瑞安镇,设立一座衙门,设一县尉,协助寇季,都管瑞安镇。 瑞安镇虽然只是一个镇,但却相当于一个小县。 只是汴京城脚下,皆属汴京城管辖,无法设县。 所以才设为镇。 此事内庭会派人去做,不需要寇季多问。 赵祯在信中除了向寇季说了瑞安镇的事情外,还邀请寇季往宫里一行。 寇季其实不愿意在近期入宫。 甚至都不想让满朝文武知道,朝堂上还有他这么个人。 如今朝堂上为了帮工部争权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寇季在府上坐收渔利是最好的选择。 冒然出现在朝堂上,必然会被拉入到朝堂上的纷争之中。 最后不得不赤膊上阵,跟满朝文武去打嘴仗。 明明可以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达到目的,为何要自己赤膊上阵呢? 可赵祯在信上提到的事情,让寇季不得不入宫一趟。 再有几个月,就到了赵祯大婚的时候了。 如今各地的采女,已经尽数送到了汴京城。 如今正在宫里的一处偏殿内,接受宫里的嬷嬷们调教。 等到调教过关以后,就会成为赵祯的妃嫔。 届时,朝廷会为赵祯,以及赵祯选定的皇后,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赵祯就是为了此事,邀他进宫。 寇季在府上换上了朝服,坐着马车到了东华门前,凭借着自己的腰牌,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赵祯等候他的偏殿。 一入偏殿,就看到了赵祯眉头紧锁着,用手撑着脑袋在发呆。 陈琳弓着腰,如同一尊雕像一样站在他一旁。 寇季入了偏殿,拱手道:“臣寇季,参见官家。” 听到了寇季的声音,赵祯顿时来了精神。 他也不拘泥于俗礼,对寇季招手道:“寇季,快过来。” 寇季迎上前。 赵祯拍了拍坐下的龙椅。 那意思不言而喻。 邀请寇季过去一起坐。 只是那龙椅,是寇季能坐的吗? 寇季果断摇头,“臣还是站着好了……” 赵祯认真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没人会说三道四。” 寇季翻了个白眼。 很想提醒赵祯一句。 你难道没看到陈琳那个老货的眉头已经竖起来了吗? 寇季拗不过赵祯的热情,却又没办法坐龙椅,就踹了一脚陈琳,喝斥道:“还不快去给本官搬一个凳子。” 陈琳听到这话,倒也没生气。 不仅竖起的眉头放下来了,还十分顺从的给寇季搬来了一个凳子。 寇季坐定以后,盯着赵祯道:“官家请臣入宫,是为了让臣帮忙操持你的婚事?” 赵祯暗叹了一声,道:“朕的婚事,太后、太师二人商议过了以后,早已交给了礼部操持,还用不到你……” 寇季微微一愣,沉吟道:“那你在信上说,请我入宫帮你操持婚事。” 赵祯又叹了一声,略微有些不悦的道:“朕数次相邀,你都不肯入宫,朕只能出此下策。”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 没料到。 秉性纯良的赵祯,居然也学会了使计策。 寇季心中在暗叹赵祯的成长。 赵祯却以为寇季在为被骗了的事情生闷气,语气略软的道:“朕就你这么一个兄弟,你若不经常进宫陪朕,朕一个人在宫里,就了无生趣。 有时候朕甚至觉得,当皇帝也不如天下人说的那般好。 不仅不能随心所欲。 反而像是置身于囚笼之中。 终日不得自由。” 寇季闻言,果断瞥向了陈琳。 陈琳抱着拂尘,眼观鼻,鼻观心。 赵祯继续说道:“你别看陈琳,他不会再为朕称你兄弟的事情为难你。” 寇季愕然的盯着陈琳,见陈琳真的没有动作,就更加愕然。 赵祯见此,解释道:“民间有句俗语,叫做一个徒弟半个儿。你是父皇唯一的门生,也算是父皇半个儿子,朕称呼你一声兄弟,自然不为过。 朕就是这么跟陈琳说的,陈琳也认可了朕的说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5章 当皇帝好难(今晚一更……出去一下……) 陈琳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心里嘀咕了一句,寇季收起了脸上的惊愕,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既然这般说,那臣听官家的就是。” 赵祯见此,笑容灿烂的点头。 “如此甚好。” 寇季沉吟了一下,侧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盯着自己笑容灿烂的赵祯,询问道:“臣还不知道,官家此番邀臣入宫,所谓何事。” 赵祯在信上说,请寇季帮忙操持他的婚事。 可赵祯见了面以后又说,他的婚事已经被寇准、刘娥二人,交给了礼部操持。 有礼部出面操持此事,寇季自然不需要帮忙。 那么,赵祯请寇季入宫,肯定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询问,脸上的笑容变得不自然,“朕也不瞒你,朕遇到了麻烦,需要你帮忙。” 寇季闻言,并没有急着作答,而是思量了一二。 赵祯如今虽然尚未亲政,可寇准三人已经开始慢慢的将朝中的一些事务的裁定权,交给了赵祯。 如今赵祯手里已经有了一些权力。 加上寇准三人帮衬,寻常的事情可难不住他。 能被他称之为麻烦的事情,那必然是真麻烦。 “不知道官家遇到了怎样的麻烦?” 寇季试探的问道。 赵祯长叹了一口气,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背负双手,幽幽的道:“各地的采女已经相继入京,如今就在庆芳宫内调教。 朕过些日子,就要成婚了,皇后的人选也要定下了……” 赵祯说到此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眉头紧缩成一团。 赵祯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他遇到的麻烦,寇季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 赵祯在选后的问题上遇到了麻烦。 寇季沉吟道:“官家和太后钟意的不是一个人?” 赵祯点点头道:“朕就知道,此事瞒不过你。” 寇季心头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多言。 赵祯初登大宝以后,在立后的问题上,跟太后刘娥起了冲突,此事史料上有明确记载,寇季根本不需要多猜。 赵祯不知道寇季的心思,见寇季沉默不语,就继续说道:“三日前,大娘娘召见朕,邀朕一起去了庆芳宫,暗中观察了一番那些采女。 朕在采女当中,看到了已故晓骑卫上将军张美的曾孙女张氏,喜不自胜,有意立她为后。 大娘娘却相中了崇仪副使郭允恭的次女郭氏……” 寇季沉吟道:“然后呢?” 寇季觉得,赵祯、刘娥二人恐怕不仅仅是意见相左,恐怕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不然赵祯也不可能一脸愁容。 赵祯痛苦的闭上眼道:“若仅仅是如此,朕退一步也无妨……” 说到此处,赵祯猛然睁开眼,咬牙道:“可大娘娘明显是跟朕过不去。她不让朕立张氏为后也就罢了。她居然以张氏过于娇媚,容易蛊惑朕为由,要把张氏赐给她的侄儿刘从美……” “嘭!” 赵祯拍着桌子,低吼道:“刘从美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朕抢女人?!” 寇季有些意外的看着赵祯。 从他认识赵祯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赵祯发这么大的脾气。 能让赵祯这么一个脾性好的人,发这么大脾气。 侧面的证明了,赵祯心里是真的喜欢张氏。 除此之外,寇季还看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陈琳见到了赵祯发怒,赶忙躬身劝诫道:“官家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赵祯双拳紧握,克制着心头的怒火,重重的哼了一声。 寇季在赵祯收起了怒火以后,试探的问道:“官家打算让臣如何做?” 赵祯目光落在寇季身上,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急切道:“朕要你帮张氏,成为朕的皇后。” 寇季认真的道:“那若是太后继续出手阻止呢?” 赵祯神色一黯,低声道:“依你的手段,也不能让张氏,成为朕的皇后吗?” 寇季诚恳的道:“臣倒是能帮张氏谋划,让张氏继续留在宫里,可张氏能不能成为皇后,却不是臣说了算的,而是太后说了算。” 寇季倒是可以借着寇准、李迪、王曾三人之力,干预一下册立皇后之事。 可也仅仅是干预而已。 寇季可以借力干预皇后的人选,刘娥同样可以干预皇后的人选。 两方斗下去。 最终的结果就是后位空悬。 但处在斗争中心的张氏,下场必然不会太好。 赵祯见寇季也没有法子帮张氏坐上皇后之位,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寇季见此,劝诫道:“官家,你为何非要册立张氏为皇后不可呢?你若真的喜欢张氏,最不应该的就是册立她为皇后。” 赵祯眉头拧成了一团,盯着寇季。 寇季继续说道:“后宫争斗,屡禁不绝。你若是册立张氏为皇后,反而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纵然坐上了皇后之位,也会处处被人针对。 她又没有强大的外戚做支撑,根本斗不过其他的嫔妃。 最终的结果,恐怕不会太好。” 赵祯出生以后,刘娥就掌控了整个后宫,后宫里上上下下,皆以刘娥马首是瞻。 那些个不听话的,或者是跟刘娥作对的,早已被刘娥处置。 所以赵祯并没有见识到太多的后宫争斗,也不知道后宫争斗的残酷。 史料上对大宋朝后宫的争斗描述甚少,但并不代表大宋朝的后宫一片祥和。 反而,大宋朝后宫里的争斗,远比其他朝代更加激烈。 赵恒、赵祯父子两个人,诞下的龙子龙孙也不少,却先后夭折,直至绝嗣,里面除了一些他们父子两自己作死的原因外,跟后宫的争斗也分不开。 其他的朝代中,后宫的嫔妃纵然拿龙子龙孙做手脚,那也有所收敛。 可大宋朝的后宫争斗中,能在龙子龙孙上面做手脚,做到了绝嗣的地步。 足可见恐怖。 寇季把后宫描述的有些可怕,赵祯有些难以相信,他看向了陈琳,询问道:“陈大伴,是这样吗?” 陈琳面对赵祯的疑问,迟疑了许久,咬着牙低声道:“官家年幼的时候,若不是奴婢护持,怕是活不过一岁……” 陈琳简单的一句话,把后宫里争斗的残忍,描述的淋漓尽致。 “噗通……” 赵祯噗通一声跌坐在了龙椅上,一脸难以置信。 寇季略微一愣了一下,撇着嘴,低声对不远处的陈琳道:“你还真敢说……” 陈琳眼皮微微一番,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他知道。” 寇季瞥了一眼双眼无神的坐在龙椅上发愣的赵祯,道:“你就不怕打击太大,官家受不了?” 陈琳神色一黯,叹了一声道:“咱家要是不告诉官家,等到官家自己发现了,打击只会更大。而且,官家马上要成婚了,咱家若不提前把此事告诉给官家,让官家防着点,恐怕官家会步先帝后尘。” 寇季沉吟道:“你知道的应该不少,你手里也有力量阻止此类的事情发生,为何不阻止?”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略显哀伤的道:“只有千日做贼的道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们没有犯事的时候,那就是贵人。 咱家一介奴仆,如何能骑在贵人们头上? 她们若是犯了事,咱家纵然出手,又有何用? 人都已经被她们残害致死,咱家就算把她们千刀万剐,能把人救回来?” 寇季听完了陈琳的话,幽幽的道:“皇家……远没有百姓们想象的那么好。” 陈琳抱着拂尘,哀叹一声,点了点头。 赵祯在寇季和陈琳二人低声聊天的时候,已经缓缓的回过了神。 赵祯目光直直的盯着陈琳,声音略带颤抖的询问道:“大娘娘她……” 有些话,赵祯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但他话里的意思,陈琳和寇季都听懂了。 赵祯是在询问,刘娥有没有伤过龙子龙孙。 陈琳身躯一颤,谦卑的弯着腰,郑重的道:“奴婢不曾见过……” 赵祯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缓缓落下,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哀叹道:“朕希望你不要将此事讲给外人听……” 赵祯虽然再向寇季下封口令,可寇季从赵祯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丝的哀求。 寇季心里哀叹了一声,拱手道:“臣寇季,遵旨。” 赵祯见寇季答应了保密,缓缓的点点头,对陈琳摆了摆手。 陈琳犹豫了一下,退出了偏殿。 赵祯目光重新落在了寇季身上,有些六神无主的道:“四哥,当皇帝好难……”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从赵祯的话里听出了无力感。 沉吟了一下,寇季道:“纵然是有千难万险,你也得在这张龙椅上踏踏实实的坐着,除了你,别人配不上。” 赵祯苦涩的一笑,盯着寇季道:“四哥,我该怎么办?” 寇季闻言,沉默了。 许久以后,他仰起头,盯着赵祯道:“你就踏踏实实的在龙椅上坐着,该吃吃,该喝喝,喜欢怎样就怎样。朝野上下,我帮你扫清;四海之敌,我帮你踏平。” 赵祯愣愣的盯着寇季,“能吗?” 寇季咧嘴一笑,“为何不能,你要相信我。” 赵祯郑重的点头道:“我相信四哥……” 顿了顿,赵祯盯着寇季异常认真的道:“那我该如何赏你?”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道:“一柄金锏,两袖清风……” 赵祯有些不明白寇季的意思。 茫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却没有多做解释。 赵祯见寇季不愿意多做解释,也就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在寇季的安慰下,赵祯脸上多了一些神采,他盯着寇季,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四哥,那张氏的事情……” 寇季沉吟道:“我会想办法让张氏继续留在宫里,但是你别想让张氏坐上皇后之位。” 赵祯有些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寇季郑重的道:“真要是喜欢她,就别害她。” 赵祯叹了一口气,“我听你的。” 寇季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你也不能答应太后,让郭氏女成为皇后。” 赵祯疑惑的道:“这又是为何?” 寇季借着史书上记载的只字片语,劝诫道:“此女跟你,并非良配。据我所知,此女性子有些跋扈。若是她成为了皇后,借着太后撑腰,难免会背地里欺你。 你是我大宋朝的官家,又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欺辱。 传出去以后,你还有何颜面面对满朝文武。” 赵祯苦着脸道:“可是我立其他人为后,大娘娘也不会答应啊。” 寇季淡然一笑,“那可未必……若是你立的皇后,有强大的外戚做支撑,太后也不好反对。”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下,挑起了眉头,道:“四哥说的是曹氏女?” 寇季重重的点头。 赵祯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忽然笑了,“我若是立张氏女为后,那么皇后之位,就轮不到我作主。我若是立曹氏女为后,那么皇后之位,就是我说了算。 即使如此,那就听四哥的。 我的皇后,总得我自己选才行。 若是大娘娘选的,我很难跟她同寝而眠。” 寇季笑着点点头,赵祯弄从他的话里,领悟出这个道理,那就证明他一席话,没有白说。 赵祯笑过以后,盯着寇季问道:“那朕该怎么做?” 寇季成竹在胸的笑道:“官家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到选后的那一日,指定曹氏女为后即可。” 赵祯撇撇嘴,感慨道:“就怕到时候大娘娘给我难堪。” 寇季摇头笑道:“不会的……官家在宫里静等佳音即可。” 赵祯当即就要起身给寇季施礼,寇季却一把拽住了他,叮嘱道:“放在心里就足够了,不必表露出来。毕竟在外人面前,你我身份有别。 你可不能害我。” 赵祯收回了手,重重的点头。 寇季陪着赵祯又聊了一会儿其他的,然后拱了拱手,离开了皇宫。 回到了府上。 寇季招来了寇忠在偏厅相见。 寇忠进了偏厅以后,就看到了寇季愁眉不展的坐在座椅上。 寇忠拱手一礼,道:“小少爷急急找老仆过来,有何要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6章 闯宫 “派人速速去保州,抽调一半保州锻造作坊的人,前往雷州。同时告诉陈军头,扩编巡马卫的人数,将其中最忠心的巡马左卫,暗中转移到雷州。” 寇季沉声吩咐。 寇忠一脸愕然,“小少爷,您这是要帮少爷经营雷州?” 顿了顿,寇忠疑惑的道:“老爷之前不是说过,要让少爷一直待在雷州吗?您这么做,少爷恐怕在雷州待不长久。” 寇季瞥了寇忠一眼,郑重的道:“照我的吩咐去做,无需多问。” 寇忠见寇季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多问,立马下去,秘密的调遣人手去传令。 寇忠走后,寇季一个人坐在偏厅内,语气幽幽的道:“我答应你的,都会想办法做到。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帮自己想好后路。我可不想在帮你的同时,还要为你去死。” 今日在宫里的偏殿内,赵祯对寇季真情流露,寇季对赵祯情真意切。 但恰恰在赵祯真情流露的时候,寇季看到了一些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 从赵祯说过的话当中,寇季轻易的判断出。 赵祯虽然不是刘娥亲生的,但是在赵祯心里,却把刘娥当成亲娘看待。 所以,即便刘娥做出了棒打鸳鸯的举动,触及到了赵祯心中最敏感的位置。 赵祯依然没有对刘娥喊打喊杀。 虽然心中有些怨气,嘴上有一些隐晦的怨言。 但在他说出那些怨言的时候,表露出来的神情,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而非愤怒。 特别是他在追问陈琳,刘娥手上是否沾着龙子龙孙的性命的时候,浑身上下充满了紧张。 这说明了他十分在意刘娥。 他如此在意刘娥,自然不会看到再有人做出伤害刘娥的事情。 寇准、寇季祖孙若是做出什么伤害刘娥的事情,他苦无办法解决的话,也许会以性命相要挟。 寇准、寇季祖孙又不断算造反,自然不能看着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那么刘娥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若是刘娥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那也就罢了。 偏偏。 刘娥是一个不甘心平庸,不甘心居于幕后的人。 那么,刘娥势必会在赵祯的护持下,重临朝堂。 刘娥一旦重临朝堂。 首当其冲要对付的,就是寇准祖孙二人。 双方再次交手,必然震动朝野。 刘娥有赵祯护着,相当于有不败金身。 可寇准祖孙没有。 纵然赵祯待寇季亲厚,但他会不会豁出性命去保寇季,寇季不敢赌。 所以寇季必须帮自己安排好后路,以备全身而退。 诸如毒杀刘娥,一劳永逸的办法,寇季也曾考虑过,但是却没有付诸于行动。 毒杀刘娥,固然能解决麻烦。 可刘娥死后,一大堆的麻烦也会随着找上门。 在这汴京城里,毒杀一位官员,尚且会朝廷不死不休的追查到底,更何况毒杀一国之母。 一旦刘娥身死,朝堂上会有无数人,追寻着无数的蛛丝马迹,查到寇季头上。 纵然寇季做的滴水不漏,只要人家心里生出怀疑的苗头,一样能够想方设法的查到他头上。 朝廷公器一旦全力运作,几乎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朝廷。 昔年太宗赵光义毒杀李、孟、刘三人,尚且弄得人尽皆知,更何况是他寇季。 也只有太宗赵光义才会去做这等掩耳盗铃的事情。 寇季绝对不会蠢的去效仿他。 后路要布置,赵祯的忙也得帮。 张氏女能否继续留在宫里的事情,不需要寇季去大费周章。 只需要传一个口信到宫里,让寇准知晓即可。 史书上,刘娥能把张氏女从赵祯手里夺过来,赐给刘从美,那是因为她手里掌控着朝廷大权。 她做什么,满朝文武,包括赵祯,敢怒不敢言。 如今却不同。 掌权的并非是她刘娥,刘娥也做不到一言定乾坤。 采女有采女的规矩。 纵然是一个长相丑陋的女子,以采女的身份送进宫,那也是赵祯的女人。 纵然赵祯一辈子不搭理她,那她也是赵祯的人。 那怕她在宫里沦为最卑贱的女仆,那也不能随手赏赐给他人,更不能被送出宫。 寇季只需要传个口信给寇准,向寇准申明此事。 自有寇准去找刘娥说项。 若是刘娥不从,自有满朝文武找刘娥说项。 若是刘娥还不从,哪还有赵氏宗亲,赵氏大宗正。 如果诸般手段都用尽了,刘娥还是不从。 那寇准就可以以总摄国政的身份,无视刘娥,直接干预此事。 满朝文武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寇准的一方。 所以,让张氏女留在宫里,对寇季而言,不算一个问题。 真正为难寇季的,是如何让曹氏女,坐上皇后之位。 “当当当……” 寇季瞧了瞧偏厅里的桌椅。 寇府的管事出现在了偏厅内。 “小少爷有何吩咐?” “去一趟曹府,告诉曹伯父,我有事与他相商。” 管事答应了一声,出府以后,直奔曹府。 曹氏女若是坐上了皇后之位,曹家才是获利最大的那个。 曹家自然得出力。 不然寇季谋划一番,平白让曹家得了利,那岂不是亏得慌。 且不说寇季在府上静等曹玮过府。 宫里。 寇准得到了寇季的口信以后,一双略显斑白的眉头,竖了起来。 “嘭!” 寇准拍桌而起,在王曾、李迪二人愕然的眼神中,冷哼道:“入了宫的女人,那就是官家的女人。官家就算要发配她们出宫,尚且要老夫三人核准才行,又岂能任由太后胡来。” 王曾、李迪二人,听到寇准口中说出了‘太后’二字,一瞬间来了精神。 太后刘娥在他们的屡次打压下,如今只能自囚在深宫里。 如今太后刘娥再出把手伸出来,他们自然警觉。 “太师,究竟发生了何事?” 王曾皱折眉头追问。 寇准冷着脸,对帮寇季传话的宦官指了指,“把季儿告诉你的话,告诉给王相李相。” 小宦官当即弓着腰,如实把刚才悄悄告诉寇准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王曾、李迪二人听完了小宦官的话,齐齐皱起了眉头。 “宫中采女,乃是为了给官家选妃,岂能赐给他人。” 李迪冷哼了一声道。 王曾皱眉道:“太后此举,有违背宫闱禁令之嫌,我等应前往太后寝宫,劝诫太后悬崖勒马。” 寇准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往殿外走去。 王曾、李迪二人起身,也跟着他往殿外走去。 走到了殿门口。 李迪似是想起了什么,对那个传话的小宦官道:“回去以后,收拾收拾你的东西,即刻出宫,去寇府上,找寇季讨一个差事做。” 小宦官二话不说,匍匐在地,叩首道:“多谢李公成全,多谢李公成全……” 李迪甩了甩袖子,不再搭理他。 出了殿外。 李迪之所以让小宦官去宫外找寇季,也是怕小宦官今日向他们传达了对刘娥不利的话,被刘娥惩治。 小宦官自然也明白。 他之所以冒险帮寇季传话,也是因为,他是陈琳的人。 寇准三人出了殿后,直奔太后刘娥的寝宫。 当他们跃出了资事堂所在的宫殿群以后。 郭槐小跑着冲进了刘娥的寝宫。 “娘娘,寇准那三个老匹夫出了资事堂,往您的寝宫方向来了。” 刘娥端坐在座椅上,在她面前,站着三人。 听到了郭槐的话,四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难道寇准三人发现了我等?” 晏殊紧紧的捏着衣襟,略微有些紧张的说。 夏竦摇摇头,眯了眯眼,一脸阴沉的道:“应该不是……你是官家的属官,在宫闱里奔走,算不得什么大事。 寇准三人不会因为一个你,就直闯后宫而来。” 仔细听的话,会听到夏竦的声音里略显尖细。 晏殊瞪起眼,盯着夏竦,以及夏竦身边那个苍老的身影,惊叫道:“那就是为你二人而来。” 夏竦冷声道:“我在宫里充作宦官,已经有两个月有余,至今尚未泄露行踪。” 夏竦、晏殊二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那个苍老的身影上面。 苍老的身影抚摸着胡须,老神在在的道:“老夫添为官家的先生之一,教导官家之余,向太后禀报官家学业,有什么错?能引起谁的怀疑? 二位还是不要乱猜。 以老夫之见,寇准三人直奔太后寝宫,怕是跟我三人无关。 我三人还是躲躲,且看寇准三人到底要做什么。” 刘娥点点头道:“三位爱卿就躲在哀家的座椅后面,切勿出声,陪着哀家一起听听,寇准三人找上哀家到底所为何事。也好帮哀家参详一二。” 晏殊三人齐齐点头,绕过了刘娥的座椅,隐于其后。 寇准三人到了刘娥寝宫门口,经过了通禀,出现再了宫内。 以寇准为首,三人齐齐施礼。 “臣寇准……” “臣王曾……” “臣李迪……” “参见太后……” 刘娥合袖,端端正正的坐在座椅上,淡淡的道:“三位爱卿闯进哀家的寝宫,不知所谓何事?” 不等寇准三人开口。 刘娥又道:“哀家已经被你们逼的自囚在这深宫当中,难道三位爱卿还不肯放过哀家吗?” 寇准三人闻言,齐齐拱手。 “臣惶恐……臣绝没有逼迫太后……” 刘娥淡淡的哼了一声,“有没有逼迫哀家,你们心里有数。说说吧,找哀家何事?” 寇准直起身,拱手道:“臣听闻太后有意将宫中的采女,许给您的侄儿刘从美。” 刘娥一听这话,凤眉缓缓抬起,沉声道:“寇爱卿听何人所说?” 刘娥倒也没否认此事。 她确实说过这话,也猜到的是谁传出去的。 寇准三人联觉而来,她要是否认的话,难免要对质。 到时候引出了那个小没良心的,反倒让大家脸上都没有光彩。 寇准不卑不亢的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后之前提起过此事,自然有人告知给臣。” 刘娥眯起眼,盯着寇准,“所以……三位爱卿是前来质问哀家的?” 李迪上前一步,跟寇准并肩而立,拱了拱手,朗声道:“不敢……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中采女,自有章程,太后不该违背章程,扰乱朝廷行事。 更不该借此,为娘家人谋私。” 刘娥冷哼一声,咬牙道:“若哀家只是一时戏言呢?” 王曾踏前一步,拱手道:“那臣三人,就当没听过此事。不过,为防止此类事情发生,臣三人需要派遣礼部官员参与此事。” 寇准三人既然出面了,自然不会因为刘娥的‘一时戏言’放过她。 为了避免刘娥再出幺蛾子,还是找人全程监督着此事,比较妥当。 如今满朝文武为了工部争权的事情,斗的是你死我活,把朝堂上闹的乱糟糟的。 导致寇准三人想要在中原腹地推行裁撤厢军的事情都推行不下去。 三人正为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事宜烦恼着呢。 又那有那么多闲暇陪着刘娥打太极。 刘娥听到了王曾的话,脸色一冷,恼怒道:“帮官家选妃,那是哀家的是。三位爱卿执掌了朝堂还不够,还要插手皇家家事吗?” 李迪平静的对刘娥拱手道:“皇家无家事……只要事情牵扯到了官家,再小的事情,也是足以拿到朝堂上讨论的大事。” “嘭!” 刘娥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道:“那哀家要是真的把张氏女,许给刘从美呢?” 寇准缓缓向前,挡在王曾、李迪二人的面前,直面刘娥,不咸不淡的道:“那太后就别怪臣请示官家,请示赵氏大宗正,调遣兵马入宫,护卫太后您的安全。” 言外之意。 你要真是敢违规办事,那老子就敢调兵软禁你。 “寇准,你这是欺上!” 刘娥盯着寇准怒喝。 寇准面对刘娥的指责,挺直着腰板,朗声道:“臣所作的一切,全是为了官家,为了大宋江山着想。” “臣亦是如此!” 王曾、李迪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寇准身旁。 他们用实际行动告诉刘娥,寇准的意思,就是他们的意思。 而他们三人掌管内庭,掌管着天下。 他们的意思,就是天下人的意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7章 胆大妄为的宦官 刘娥自知斗不过寇准三人联手,却又忍不住心头的怒火,只把坐下的凤椅拍的砰砰响。 寇准三人见此,也不好把刘娥逼的过甚,就拱了拱手,丢下了一句话,退出了寝宫。 “明日,臣会差遣礼部官员,到庆芳宫……” 刘娥在寇准三人走后,拍着凤椅,怒吼着,“你个小没良心的,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请出寇准三人欺负哀家!” 刘娥的怒吼声,在空旷的寝宫内,久久回荡。 寇准三人出了寝宫门,听到了刘娥的怒吼,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毫无怜悯。 若不是刘娥想违背规矩做事,又岂会有今日这一遭。 待到寇准三人走远了。 晏殊三人才从刘娥凤椅后走了出来。 晏殊义愤填膺的道:“寇准三个老贼,如此欺辱娘娘,当真是该死。” 夏竦冷冷道:“娘娘若是能重新还朝,那三个老贼必死。” 反倒是那位苍老的身影,对刘娥躬身一礼,郑重的道:“娘娘息怒,保重凤体要紧。” 刘娥在苍老的身影劝诫下,克制了胸膛里的怒气,沉声道:“哀家想知道,哀家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出现在垂拱殿。” 夏竦沉声道:“寇准不死,娘娘很难出现在朝堂上。” 苍老的身影却摇了摇头,“那倒未必……” 刘娥目光落在了苍老的身影身上,追问道:“怎么讲?” 苍老的身影道:“官家大婚,对于娘娘而言,是一个机会。娘娘可以借着官家大婚,重新出现在人前。至于驱逐寇准三人,拿回权力的事情,可以徐徐图之。” 刘娥皱眉道:“如何徐徐图之?” 苍老的身影沉吟道:“自从寇准三人作主,裁撤了将作监的铸造军械的权力以后,武勋们在背后的小动作就没停过。 如今寇准三人又流露出了要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的意思。 武勋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已经有七八个厢军的将领,背地里投靠了八王赵元俨。 等到寇准三人开始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的时候,恐怕会有更多的厢军将领,甚至武勋,投靠到他门下。 依照八王赵元俨的性子,有了这么多力量在手,必然坐不住。 八王赵元俨一旦起事,寇准三人必然出面应对。 寇准三人合力,八王赵元俨肯定不是对手。 等到平灭了叛乱之后。 寇准作为总摄国政,必然要对八王赵元俨叛乱负责。 在他总摄国政期间,没有查明八王赵元俨叛乱之事,他难辞其咎。 乞骸骨是必然的。 一旦寇准乞骸骨,就是娘娘您重新出现在垂拱殿之时。” 苍老的身影提到了八王赵元俨的事情,刘娥、晏殊、夏竦三人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显然,他们早就知道了八王赵元俨背地里的谋划。 他们之所以对八王赵元俨的事情了如指掌,跟那个苍老的身影有关。 因为那个苍老的身影,是八王赵元俨身边的心腹,也是八王赵元俨身边的头号谋臣。 王钦若! 王钦若之所以背叛了八王赵元俨,那是因为他觉得八王赵元俨很难成事。 王钦若历经三朝,早就混成了一个人精。 对于八王赵元俨有几斤几两,看的清清楚楚。 八王赵元俨胸有大志,却志大才疏。 他若是真有本事,太宗当年传位的时候,就不会轮到先帝赵恒。 他若是真有本事,先帝赵恒驾崩的时候,就不会传位给赵祯。 他若是真有本事,就不会在先帝理政期间、在刘娥理政期间、在寇准理政期间,被压的死死的。 在先帝赵恒在位的二十多年时间里,这位空有野心的八王赵元俨,也只敢在民间做做样子,散布一些谣言,为自己博一个贤名而已。 其余的事情,他一样也不敢做。 若不是寇季的出现,挑动了他那一颗不安分的心弦,恐怕他这一辈子也不敢招文纳武,做篡位之事。 寇季不及弱冠,就敢在朝堂上搅动风雨,给了他不少胆气。 借着寇季给的胆气,借着寇季帮他打开的局面,他才敢招文纳武,做篡位的谋划。 可一直到今日,他手上也没有招揽到多少有用的人才。 也就李谘勉强可以一用,其他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别说是对付寇准三人了,光是一个寇季,就数次把他们折腾的焦头烂额。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王钦若认定了八王赵元俨无法成事,果断投了刘娥。 在王钦若眼里,刘娥可比八王赵元俨聪明,更比八王赵元俨有手段。 八王赵元俨费尽心思,耗尽钱财招揽不到的人手,刘娥只是一封书信,就让人投入到了麾下。 两相对比,跟谁混,显而易见。 刘娥听完了王钦若的话,皱眉道:“等赵元俨发难,跟哀家借着官家大婚出面,又有什么关系。” 王钦若拱手一礼,郑重的道:“娘娘需要出现在百官们面前,才能拉拢更多的官员投入到娘娘麾下。等到寇准乞骸骨以后,娘娘才有足够的人手,重新掌控朝堂,让寇准再无反复之力。” 刘娥想到了寇准刚才的威胁她的样子,怒意重新涌上的心头,“让哀家等赵元俨起事,还不如让哀家等寇准寿终正寝呢。” 显然。 在刘娥眼里,赵元俨不足成事。 王钦若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就听刘娥继续愤愤不平的道:“哀家等不下去!还没有其他法子?!” 夏竦阴测测的开口道:“王公的法子最妥当,是目前最稳当的法子,可我却不愿意看到寇氏祖孙寿终正寝。既然娘娘等不下去,臣也不愿意看到寇氏祖孙寿终正寝,那我们就想办法帮一帮八王赵元俨。” 刘娥、王钦若、晏殊的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夏竦身上。 刘娥沉声道:“怎么帮?” 王钦若长叹一声,提醒道:“烂泥不好扶上墙。” 夏竦冷笑道:“有我们帮衬,就算八王赵元俨真是一滩烂泥,我们也能把他扶上墙。” 王钦若皱着眉头,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夏竦摇头道:“是你们打算怎么做。” 王钦若、刘娥三人一脸疑惑。 夏竦继续说道:“朝堂上如今闹的最凶的,就是罢黜将作监的事情。其中反对的声音最大的,就是你们的人。我以为,你们不应该再反对此事。 而是要帮着武勋们,成功的罢黜将作监。” 王钦若愕然的瞪大眼。 晏殊瞥了夏竦一眼,沉吟道:“你是想让武勋们看到八王赵元俨的诚意?” 夏竦点点头,冷笑道:“不仅如此,我还要寇准三人,借此得罪一大帮子文官。寇准老贼,寇季小贼,为了帮工部夺权,可以说费尽心机。 那我们就成全了他们的心思,帮工部拿到将作监、少府监、三司的权力。” 王钦若抚摸着胡须,吧嗒着嘴,感慨道:“如此一来,寇氏祖孙,怕是要得罪半朝的文臣,还有皇室宗亲。这样一来,娘娘招揽文臣也就方便了。” 晏殊震惊的道:“恐怕到时候不需要娘娘招揽,那些个文臣就会主动投到娘娘麾下,任娘娘调遣。” 顿了顿,晏殊又道:“还会有一部分文臣,投入到八王赵元俨麾下。八王赵元俨的羽翼,一定会快速的丰满起来。” 王钦若沉吟道:“法子是个好法子,只是老夫该如何让手里的那些文臣,主动让出手里的利益呢?” 夏竦眯起眼,冷声道:“等到娘娘再临垂拱殿,要什么没有?难道他们不喜欢高官厚爵,不喜欢更大的利益?” 王钦若下意识的看向了刘娥。 刘娥自然知道王钦若担心什么,她很果断的道:“哀家重临垂拱殿,也是怕寇准祖孙势力太大,行谋逆之举。哀家是为了帮官家守住江山,他们帮助哀家,自然是有功之臣,哀家不会吝啬赏赐。” 王钦若沉吟着点点头,“如此一来,老臣到能说服手下的那帮子人。” 夏竦早就猜到了王钦若不会拒绝更大的官爵的诱惑,所以在王钦若话音落地以后,他又继续道:“下一步就是……” 刘娥、王钦若、晏殊闻言,竖起了耳朵聆听。 却见夏竦的目光落在了郭槐身上。 郭槐正听得起劲,见刘娥、夏竦四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发愣。 “奴婢……奴婢是娘娘的心腹……” 也不知怎得,郭槐被夏竦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的说了这么一句。 刘娥见此,对夏竦道:“夏爱卿不必防着郭槐,郭槐对哀家忠心耿耿,绝对不敢泄露半句风声。” 夏竦并没有听刘娥的话,而是执拗的摇摇头,拱手道:“还请郭公公到宫外等候。” 郭槐脸色一变。 旋即脸上摆出了一副凄苦的样子,看向了刘娥。 刘娥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郭槐,又看了看夏竦,最后咬了咬牙,吩咐道:“郭槐,你先退下……” 郭槐心头一跳,垂下了脑袋,声音略显颤抖的应了一句。 “奴婢……遵旨……” 郭槐就这么垂着脑袋,出了刘娥的寝宫。 之所以一直垂着脑袋,不是因为他谦卑。 而是因为他害怕抬起头,让人看到他脸上的狰狞。 在夏竦请他离开寝宫的那一刻。 他莫名其妙的就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夏竦要跟他争宠。 夏竦要取代他在刘娥身边的位置。 换做以前,夏竦自然不可能取代他。 可现如今,夏竦却跟他一样,又再宫里待了这么久。 比他有学问、比他有主意、比他会办事。 刘娥听从了夏竦的建议,让他离开了寝宫。 那么夏竦,就已经有了取代他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脸上才会布满狰狞。 郭槐虽然没有抬头。 但他的心思,又岂能瞒得住夏竦。 从他垂下头,再也没有抬起头的时候,夏竦就猜到的他的心思。 然而,夏竦敢出言得罪他,显然早做了准备。 就在郭槐的身影消失在了寝宫以后。 夏竦对刘娥拱了拱手,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下一步,就是让曹利用去死!” “噌!” 刘娥猛然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夏竦。 晏殊、王钦若一脸惊恐的盯着夏竦。 让一位枢密使去死,官家也不敢开口这么说。 你夏竦怎么敢? 刘娥心中难以平静的道:“夏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竦淡然道:“臣自然知道……臣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刘娥强忍着心头的惊愕,盯着夏竦道:“讲……” 夏竦坦言道:“娘娘若是不让曹利用去死,曹利用就会让娘娘您去死。” 刘娥沉声道:“曹利用也算是哀家的心腹,自从他投了哀家以后,对哀家的命令,一直遵从。哀家重新掌权,他只会为哀家庆贺,如何会威胁到哀家?” 夏竦幽幽的道:“这就得问您的心腹宦官郭槐……” “郭槐?!” 刘娥不解其意。 夏竦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若不是臣亲耳所听,琴儿所见,谁又能想到,堂堂大宋朝枢密使,居然会被一个宦官逼迫到吃糠咽菜的地步?” 刘娥愕然瞪大眼,比刚才还惊愕。 王钦若、晏殊二人,嘴里能塞下一个藤球。 “你说……郭槐……逼得曹利用一家吃糠咽菜?!” 刘娥喃喃的发问。 夏竦点头道:“自从娘娘不喜曹利用以后,又派遣郭槐作为您和曹利用之间传话的人。郭槐借着您的名义,没少向曹利用敲诈钱财。 如今曹府上上下下的钱财,早就被敲诈一空。 曹府上上下下,只能吃糠咽菜。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 可郭槐在敲诈完了曹府的钱财以后,还数次欺辱曹利用。 曹利用迟迟没有对郭槐动手,大概是把所有的仇恨全部算到了娘娘头上。 若是让他抓住了机会,您觉得他会放过您吗?” 刘娥噗通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不敢相信夏竦的话。 晏殊、王钦若亦是如此。 饶是王钦若见多识广,此刻也惊愕的道:“郭槐一个宦官……他怎么敢?” 夏竦冷冷的笑道:“宦官若是做起了出格的事情,可比你我大胆。昔年太宗登基,里面可少不了大宦官王继恩的功劳。周怀正一怒,可以领兵数万杀进皇城。郭槐只不过是借着太后的名头逼迫曹利用而已,又算得了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8章 夏竦阴狠 晏殊紧咬着嘴唇,难以置信的道:“曹利用为何不反抗,为何不处置郭槐?” 夏竦冷哼一声,“怎么反抗?怎么处置?在满朝文武眼里,曹利用是娘娘的人,郭槐也是。二人相争,就是内斗。 寇准等人才不在乎曹利用会被郭槐欺辱。 顶多会在曹利用被郭槐欺辱出一个好歹的时候,找娘娘要一个公道。” 晏殊不死心的道:“曹利用完全可以将此事奏道朝堂上……” 夏竦冷笑道:“那你觉得,谁会去管?先不说先帝在位期间,曹利用联手丁谓,是如何欺压寇准等人的。就单单曹利用身上披着的武勋的身份,你们见到了他被欺辱,都不会在意,更何况寇准等人。” “那些武勋……” “曹利用若是跟那些武勋混成了一路,又岂会投靠娘娘。你见到过除了曹利用之外,还有其他武勋投靠娘娘吗?” 晏殊抿抿嘴,垂下头。 夏竦的话没错。 曹利用算不上正经的武勋,跟曹玮所在的曹家、高处恭所在的高家、李昭亮所在的李家等等,没办法相比。 曹利用的父亲曹谏,考取明经,官至右补阙,后又凭借着军事才能改任崇仪使。 也正是因为如此,曹利用在借着荫补出仕的时候,荫补为殿前承旨,后改任殿直。 然后在武官的路子上一路狂奔。 说他是武勋,他跟脚不在武勋上。 但却也跟文臣不对路。 所以在朝堂上的位置一直很尴尬。 武勋们没有将他纳入武勋之列,文臣们也没有将他纳入文臣之列。 也正是因为如此。 皇位更替之际。 他只能选择投效,博得一些从龙之功,才能在朝堂上继续立足下去。 于是乎,他先跟丁谓勾连,又跟刘娥勾连。 可如今丁谓被诛。 刘娥自囚深宫。 满朝文武又不待见他,他才会被郭槐一个宦官欺辱。 哪像是那些武勋们,可以一门心思的效忠皇位上的人。 甭管谁拉拢,一点儿也不动摇。 甭管谁当皇帝,都少不了他们的富贵。 王钦若沉吟了许久,盯着刘娥,沉声道:“郭槐有些欺人太甚了……” 郭槐一个宦官,仗着刘娥撑腰,把一个枢密使欺负到这份上。 以后刘娥若是重临朝堂,郭槐还不借着刘娥的威风,骑在王钦若头上。 王钦若岂能容忍。 晏殊听到了王钦若的话,也赞同的点点头,若有若无的对刘娥道:“郭槐一个宦官这般嚣张,以后难免不会成为王继恩、周怀正之流……” 刘娥自然听懂了王钦若、晏殊二人的心思,当即点头道:“两位爱卿的心思哀家明白,待到事成之后,哀家自然会处置郭槐。” 郭槐跟随刘娥多年。 刘娥自然重新郭槐。 但郭槐还没有重要到让刘娥舍弃朝堂大业的地步。 在朝堂大业跟郭槐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刘娥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朝堂大业。 王钦若、晏殊二人听到了刘娥的话,满意的点点头。 夏竦见王钦若、晏殊已经劝诫着刘娥生出了处理郭槐的心思,也就没有在郭槐身上继续浪费唇舌,他继续道:“既然郭槐已经把曹利用逼到了这个份上,那就让郭槐再逼曹利用一把。曹利用性子刚烈,被人逼迫过甚,又自知无力回天的话,八成会自杀。” 刘娥、王钦若、晏殊三人闻言,齐齐挑起了眉头。 刘娥皱起凤眉,刚要开口,就见王钦若抢先道:“要是郭槐逼死了曹利用,麻烦可就引到了娘娘身上了。” 夏竦笑眯眯的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刘娥三人暗思索夏竦话里的意思。 夏竦却没有给他们留出多余的时间思索,而是和盘托出道:“郭槐逼迫曹利用自杀,完全可以做的隐晦一些,关键是曹利用自杀的时机,至关重要。若是在寇准三人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的时候自杀。 你们觉得,朝堂上那些武勋还会干坐着,跟文臣们打嘴仗吗? 届时,谁有心思会去追查,是谁逼死的曹利用? 曹利用是自杀,又不是他杀,只要我们掌控局势,是谁逼死的曹利用,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嘶……” 刘娥三人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旦曹利用在寇准三人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时候选择自杀。 那武勋们一定会炸锅。 几乎不用夏竦三人多说,武勋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认为,曹利用是被寇准三人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问题给逼死的。 至于逼死曹利用的郭槐,到时候反倒不会被武勋们重视。 因为事情牵扯到寇准三人头上,远比牵扯到郭槐头上,对武勋们更有利。 武勋们自然更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纵然寇准顺藤摸瓜的查到郭槐身上,也很难让武勋们信服。 毕竟,一个宦官逼死一个枢密使的事情,很难让人相信。 内庭三宰逼死了一个枢密使的事情,更容易让人相信。 夏竦就是想在武勋们需要一个由头,对寇准三人发难的时候,递给了武勋们一个由头。 武勋们不会抓住这个由头去刨根问底,他们只会借着这个由头,去向寇准三人发难,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夏竦在刘娥三人震惊的神色中,继续说道:“届时,先不说武勋们如何闹腾。八王赵元俨完全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招揽那些武勋。 武勋们当中,必然会有人投靠他。 纵然不投靠他,也会在他发难的时候,坐壁观上。” 夏竦对刘娥深深一礼,朗声道:“娘娘只需要准备好兵马,在八王赵元俨带人杀进汴京城之际,力挽狂澜即可。 届时,举国上下,皆以娘娘为尊。” 刘娥听到了夏竦的话,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夏竦的话,算是说到她心坎上了。 她要么不重新临朝,要么就要以最荣耀的姿态临朝。 力挽狂澜,独断乾坤。 正是她想要的。 王钦若再听完了夏竦的话以后,皱起了眉头道:“万一……万一八王赵元俨成事了呢?” 夏竦冷哼一声,“他能起兵,全赖我们支持。整个局势归你我掌控,你又潜藏在他身边,他岂能成事?” 晏殊在一旁道:“我们完全可以在八王赵元俨招揽人手之际,安插一些我们的人手。到了他起兵攻入汴京城的时候,我们再让我们的人,倒戈一击。 加上我们调动的兵马,内外夹击,不等八王赵元俨领兵入宫,我们就能宰了他。 除此以外,还可以借着他对王公的信任,在他身边安插一些刺客,以备不时之需。 此外,寇准三人也不是软柿子,一旦让他们发现了八王赵元俨起兵,一定会调遣兵马,防守之。 三重保险之下,除非天命在八王赵元俨手里,不然他不可能成功。” 王钦若沉吟了一下。 依照晏殊所说的布置的话,确实可保万无一失。 依照夏竦的谋划行事的话,刘娥可以以挽救大宋于危难的姿态重临朝堂。 届时,刘娥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寇准三人也必将灰溜溜的滚出内庭。 而接替寇准位置的,必然是他。 到最后,获利最大的是刘娥,其次是他。 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即使如此,那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王钦若认真的说了一句。 夏竦、晏殊二人已经把该想的都想完了。 夏竦的谋划有深合刘娥的心思,刘娥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刘娥振奋的道:“如此,那就依照夏爱卿的谋划行事。一切还要仰仗三位爱卿谋划,哀家在这里先谢过三位爱卿。” 王钦若三人齐齐拱手。 “不敢不敢……” 一番谋划过后。 王钦若先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刘娥寝宫,似乎没出现过一般。 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郭槐重新出现在了刘娥寝宫里,笑容灿烂的凑到了刘娥身边,谦卑的呼喊道:“娘娘……” 刘娥轻嗯了一声,不等郭槐继续开口,就淡淡的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郭槐闻言,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子。 刘娥身上传出来的那有意无意的疏离感,让他心里感觉到了十分不妙。 郭槐一面退出寝宫,一面暗中再猜测。 夏竦刚才让他离开寝宫,怕是在刘娥面前说了他什么坏话,让刘娥疏远了他。 他一个宦官,平日里就是仗着刘娥的宠信在作威作福。 若是刘娥不再宠信他,那他在宫里活得恐怕不如一条狗。 一瞬间,郭槐恨死了夏竦。 …… 刘娥四人的谋划,寇季半点不知。 当李迪把帮他传话的小宦官,打发到寇府以后,寇季就知道,寇准三人应该已经插手了赵祯选妃的事宜。 有寇准三人出手,加上宫中采女的规矩约束。 刘娥很难再把张氏女,赐给她的侄子刘从美。 赵祯嘱托他的事情,他已经完成了一般。 剩下的一半,就是帮曹氏女坐上后位的事情。 寇季在府上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曹玮。 却等到了曹佾。 曹佾带着一身风尘出现在了寇府以后,寇季眼里充满了愕然。 “你回京了?” 曹佾点点头,也没有说话,先跑到了寇季身边,抄起了寇季身边的大水壶,猛猛的灌了一口后,才一边擦着嘴,一边道:“刚回府,还没歇下。你府上的仆人就跑到我曹府说你要见我伯父。我伯父手头上有些事情,走不开,就派我过来见你。” 寇季听到这话,倒也没急着跟曹佾说正事。 请曹佾坐下以后,询问道:“那些个往农具上伸手的贪官污吏,都处置完了?” 曹佾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寇季身旁,长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吕夷简耗费了两年半,在外面杀了一圈,也没有把那些贪官污吏杀完。 我才出去几个月,能把那些贪官污吏杀完?” 说到此处,曹佾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实话跟你说,我感觉那些贪官污吏就杀不完。他们就像是韭菜,割一茬,长一茬。明知道会死,却依旧贪婪。 你想要这大宋朝没有贪官,首先得让大宋朝没有官。” 寇季晒笑了一声,“你能明白的道理,我岂会不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只是该杀的时候,必须得杀。 有不怕死的,自然也有怕死的。 震慑震慑百官,总有用处。 也好让那些百姓们缓一口气,免得被压榨过甚,走上了造反的路子。” 曹佾抿着嘴,点头道:“是这个理……” “对了,你派人到曹府,找我伯父,所为何事?” “送你曹家一桩富贵……” 曹佾猛然站起身,惊愕的盯着寇季,激动的道:“你是打算把一字交子铺的份子,还是把锻钢作坊的份子分润给我曹家?”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曹佾激动的神色一僵,重新瘫坐在了寇季身边,兴趣缺缺的道:“那你还能送给我曹家什么富贵?除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以及锻钢作坊的份子,其他的,我曹家还真看不上。” 曹佾这话倒不是在吹牛。 曹家经过了两代人的积累,加上三任官家的放任,手里掌控着的生意,不计其数。 每年赚到的钱财,多不胜数。 现在,能被曹家惦记上的富贵,也只有一字交子铺里的份子,以及锻钢作坊的份子。 其他的,对曹家而言,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还算不上是大富贵。 寇季斜眼瞥着曹佾,当初他让曹佾在万象楼、纺织作坊入股的时候,曹佾可不是这种做派。 “你伯父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了?” “那倒没有……” “那你这么大口气?” 曹佾瞪起眼,质问道:“不是你先跟我用大口气说话的吗?我祖父好歹是一位王爵,我大伯父,四伯父,先后受封为国公。 论起爵位,我曹家的爵位已经顶了天了。 你还能让我四伯父的爵位更上一层不成? 须知,朝野上下没人能容忍活着的异姓王出现。 所以,你说的富贵,必然不是官面上的。 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生意场上的。 可生意场上,除了你手里的一字交子铺和城外的锻钢作坊外,又有那桩生意,对我曹府而言,算是富贵?” 寇季瞥着曹佾,幽幽的道:“那帮你曹府出一位皇后,算不算富贵?” 曹佾一瞬间眼睛变得圆溜溜的。 “咕嘟……” 他暗吞了一口口水,难以置信的结巴道:“真的……假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09章 事出反常 “我会拿这种事情骗你?” 寇季瞥着曹佾笑着说。 曹佾果断摇头道:“自然不会……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连后位的事情也能插手。”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后位归属,乃是由官家亲自裁定的。我只不过是给了官家一些建议而已。” 曹佾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寇季话里的意思,后位的归属问题,不仅仅是他的原因,还有赵祯的原因。 曹佾可不认为,以赵祯如今的年纪,以及性子,会做出联姻的举动。 所以这中间必然有故事。 寇季也没有隐瞒曹佾,当即把在宫里和赵祯聊过的一些话,痛痛快快的告诉了曹佾。 曹佾听完了寇季的话,也是目瞪口呆。 “太后居然会在选后的问题上为难官家……” 曹佾真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历来在皇帝选后的时候,太后大多时候都会顺着皇帝的心思做事。 就算要违背皇帝的意思,那也该给皇帝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难免伤到了母子情分。 被皇帝所不喜,导致母子隔阂,双方对着干。 太后刘娥也就撞上了赵祯这么一个仁厚的皇帝。 若是碰上了那些心思阴沉的,估计早就变成了御花园里的化肥。 曹佾腹谤完了赵祯,目光热切的看向寇季道:“如此说来,你倒是真的送了我曹家一桩大富贵。” 依照朝廷的惯例,皇帝的岳父,以及皇帝的大舅子,以后加官进爵那是必然的。 若是再能给皇帝剩下个一男半女,以后三四代人都不用愁。 这些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够卖来的。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现在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 曹佾一个劲点头。 顿了顿,曹佾看向寇季,疑问道:“其实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为何偏偏选我曹家?” 曹佾话里的意思,寇季自然明白。 曹佾所指的那个更好的选择,是向家小妹。 以寇季和向家的关系,若是捧向家小妹做了皇后,那他不仅能够借此加官进爵,同样也可以借此拉近寇府和皇家的关系。 赵祯也就不需要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称呼他一声四哥。 而是可以在一切非正式场合,喊寇季一声姐夫。 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寇季幽幽的道:“后位落到了你们曹家,那是富贵,可落到了向家,未必是富贵。” 向敏中几个儿子是什么德行,寇季心知肚明。 他们不仅不能成为向家小妹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向家小妹的累赘。 若是向家小妹成了皇后,那向家的人,还不得借着向家小妹的名头,大肆敛财。 到时候向家小妹,恐怕要被家人连累,被人弹劾,丢掉后位。 从古至今,但凡丢掉了后位的皇后,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除非皇帝对她宠爱有加。 可赵祯心里明明藏着人,又怎么可能再去宠爱向家小妹呢? 别人不了解赵祯,寇季却了解。 赵祯是一个极守规矩,却又极重情义的人。 史料上记载,刘娥执政期间,俨然把赵祯当成了一个传声筒,一个傀儡。 即便如此,赵祯在亲政以后,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更没有在刘娥娘家人身上报复。 此外,代北的张氏女在被刘娥赐给了刘从美以后,赵祯也没有强夺。 但却在亲政以后,对另外一个张氏女宠爱有加,若不是满朝文武劝阻,他估计已经立了张氏女为后。 那个时候,曹皇后还活着。 赵祯大概是觉得,自己对代北的张氏女有所亏欠,所以就补偿到了另外一位张氏女身上。 由此可见,向家小妹即使在寇季的力捧下,成为了皇后,也很难在后位上立足。 既然如此,寇季干嘛又要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曹佾听到了寇季的话,只觉得寇季是在担心向家的底蕴不足以支撑向家小妹在后位上坐下去,没多想其他的。 他心中甚至有些暗喜。 若不是向家底蕴不足。 这种好事又怎么可能落在曹家头上。 曹佾盯着寇季,一脸严肃认真的道:“四哥找我过来,是打算让曹家做什么?” 寇季笑道:“原本是想找曹伯父,跟曹伯父商议的。不过曹伯父既然派你过来了,我跟你商议也是一样。你回去以后带话给曹伯父,让他约束你曹家子弟,近些日子不要出去惹事,免得一些纨绔名声,传遍朝野,平白的让朝臣看轻了你曹家,也连带着看轻了曹妹妹。” 曹佾闻言,重重的点头。 纵然寇季不提此事,他回去以后,也得告诉曹玮,约束曹家的子弟。 寇季见曹佾点头答应,就继续说道:“然后再让你曹家的其他女子们,没事的时候出去搭棚舍粥,让汴京城里的百姓,帮着传扬传扬你曹府女子的名声。” 曹佾再次点头。 寇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曹佾自然心知肚明。 曹家其他女子的贤良淑德的名声传出去了,那么被特意选送入宫的曹家妹妹,自然是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物。 见寇季不再言语,曹佾疑惑的问道:“然后呢?” 寇季摊开手,诧异道:“就这些啊。” 曹佾愕然的道:“谋划一个后位,这么容易?” 寇季脸色一黑,没好气道:“哪有那么容易。要是真的仅凭施舍一些粥,博得一些好名声就可以。那汴京城早就变成了一个没有饥饿的人间乐土。 后位的归属,最终还是要由太后、官家二人定夺的。 让你曹府去舍粥扬名,只是为了避免官家在选中了曹妹妹以后,百官们的弹劾。” 曹佾沉吟道:“若是太后不同意,那我们曹家的粥岂不是白施舍了?” 寇季揉了揉脑壳,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傻?后位上坐着的,那是要母仪天下的人物。若是没有贤名,如何母仪天下。 曹妹妹有贤名,其他人却没有。 官家指定曹妹妹做皇后。 太后指定其他人,百官们向着谁,还需要多问吗? 太后不论指定谁为皇后,皆会被曹妹妹比下去。 百官自然会帮曹妹妹说话。 现如今,太后已经没办法一手遮天了。 在官家和百官们的支持下,凤冠必然稳稳的落在曹妹妹头上。” 曹佾听完了寇季的分析,起身,对寇季深深一礼,“此时若成,我曹家欠你一个人情。” 寇季一愣,似笑非笑的盯着曹佾,“我要什么,你曹家都肯给吗?” 曹佾郑重的点头。 为了曹家几代人的富贵,付出多大的代价,那都是值得的。 寇季起身,拍了拍曹佾的肩头,笑道:“行了,速速回去准备吧……时间可不等人……汴京城里并非只有我一个聪明人,我能想到博名声的点子,别人也能想到。” 曹佾闻言,抱了抱拳,快速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盯着曹佾离去的背影,笑着摇头道:“还我要什么,你们曹家都能给?就怕我到时候割肉的时候,你曹家舍不得。” 寇季甩了甩袖子。 回了四君园。 此后一段日子里。 曹家真的依照着寇季的吩咐行事。 约束了府上的那些纨绔子弟,在汴京城外广设粥棚。 曹家的女子,每日都能借着各种由头,给汴京城里那些穷苦的人,施舍粥食。 曹家也够狠。 为了尽快的帮曹家的女子博名声,下了血本。 几十万贯钱财的粥食派出去。 愣是让汴京城里那些乞丐,已经穷苦人,吃了几个月的饱饭。 乞丐、穷苦人们,吃了曹家的饭,自然替曹家说话。 一连串赞扬曹家女子的顺口溜,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传遍了汴京城。 曹家女子,俨然成了活菩萨的代名词。 寇季对此,倒是没有在意。 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朝堂上。 从进入到六月以后,朝堂上的变动,让他看的瞪目结舌。 被寇季寄予厚望的马元方,一夜之间,从一个战场上的老卒化身成为了一个战场上的宿将,在垂拱殿的战场上,大杀四方。 原本,寇季觉得需要很久才能啃下的将作监,愣是被马元方用了三日,给搬到了。 马元方在垂拱殿上,舌战群臣。 骂的群臣体无完肤。 后又携带者各地方送上来的万民血书、地方官员奏折,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在垂拱殿上,状告将作监的人不作为。 罢黜将作监,似乎成了民意。 最终,在寇准授意下,赵祯以安抚民心为由,先是拆分了将作监的权力,将其中一部分宫廷内的御用品的营造权,交给了少府监,将其余的营造权交给了工部。 然后,将作监就变成了一个只有一位少监坐镇的清水衙门。 随后在武勋们接连炮轰下,朝廷罢黜了将作监。 自此,将作监成为了一个过去式。 然而。 就当所有人以为,朝堂上的争斗要平息的时候。 马元方再次把矛头对准了少府监。 直言少府监借着帮朝廷铸造钱币的职权,借着铸币火耗为由,贪污成风。 少府监背后的皇亲国戚,听到这话以后,立马就不答应了。 一个个久不上朝的王爷、国公、驸马等等,纷纷涌进了朝堂,跟马元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满朝文武在这个时候,一面倒的支持马元方。 在他们看来,他们在将作监受到了伤害,那就应该找人,帮他们分担伤害。 同样是在朝廷吸血,我如今被打掉了牙齿,那么你的牙齿也别想长全。 最终,在赵元佐、赵元俨二人不出的情况下,皇亲国戚们败北。 少府监被迫交出了铸币权。 当王云升喜滋滋的捧着少府监的铸钱模板,送到寇季面前的时候,寇季仍旧处在懵逼状态。 他为了从少府监、将作监,拿回工部的权力,没少谋划。 为了应对那汹涌澎湃的反抗的力量,他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如今有一半也没用上。 “满朝文武真的这么好欺负?” 寇季低声咕哝了一句。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们有点太好欺负了,好欺负的让他觉得不真实。 王云升捧着铸钱的模板,躬身站在寇季身前,听着寇季的话,疑惑道:“什么好欺负?” 寇季缓缓回神,摆手道:“没什么……” “哦……” 王云升答应了一声,然后喜滋滋的把铸钱模板递给到了寇季鼻子前,激动的道:“上官,咱们工部拿到了少府监铸钱的权力了? 从今往后,大宋朝的钱,就由咱们掌管了?” 寇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目光在王云升手里的铸钱模板上瞥了一眼,随口道:“拿去熔了吧。” 王云升脸上激动的神情一僵,一脸愕然的道:“上官……您……您说什么?” “拿下去,熔了……” 王云升听到这话,急了,“上官,我们好不容易从少府监抢到了铸钱的模板,怎么能溶了呢?若是溶了,我们还怎么铸钱?” 寇季没好气的道:“一堆破烂,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们要的是少府监铸钱的权力,不是少府监铸钱的模板。如此不堪入目的模板,你从我府上随便拉出去一个匠人,都能做得出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把他当成一个宝贝?” 王云升捧着铸钱模板,有些激动的道:“可这上面的是官家的御笔!”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缺官家的御笔?” 王云升一脸愕然。 寇季还真不缺…… 寇季双手叠在腹部,淡淡的道:“我工部既然拿到了少府监的铸钱的权力,那就应该有一套新章程,新的铸钱模板。 我们要比少府监做的更好。 如此,满朝文武才能看到,我工部之所以能够取代少府监,是因为我工部有真本事。” 王云升赶忙拱手道:“一切全凭上官吩咐。” 寇季点头道:“你回到工部以后,召集工部的人手,先把铸钱作坊建造起来。铸钱用的模板,以及铸钱用的匠人,你无需操心。” “下去吧……” 王云升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府。 寇季在王云升离开以后,招来了寇忠。 “寇忠,江陵铸币作坊还剩下多少人?” 寇忠躬身道:“除了送去雷州的三百二十四人外,如今还剩下一百一十六人。” 寇季点头吩咐道:“即可让江陵铸币作坊的管事,关停江陵铸币作坊,将人手送到汴京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0章 谁算计谁? 如今工部已经拿到了朝廷铸钱的权力,寇季身为工部主官,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用新钱,代替旧钱,自然没必要再继续保留江陵铸钱作坊。 毕竟,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事的时候,没人喜欢偷偷摸摸。 寇忠答应了一声,当即要下去派人传话。 前脚刚迈出了门槛,后脚又被寇季叫住。 “寇忠……” “老仆在呢……” 寇季沉吟道:“我让你派人盯着王钦若等人,可有什么发现?” 寇忠躬身一礼,道:“回小少爷的话,王钦若近些日子倒是消停的很,只是八王府十分热闹。”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将作监被裁撤,损害了不少人的利益。一些不甘心的人,投入到八王府,那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八王府里,也算得上是人声鼎沸。 就差一些兵马了。” 寇季一边思量着,一边盯着寇忠道:“派人盯着三衙的动向,一些从各地返回汴京城述职的厢军将领的动向,要密切的关注一下。” 寇忠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小少爷,府上的人手有限。若是派人去盯着三衙的动向,可就没有足够的人手盯着八王府了。”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若是刘亨那厮在就好了,他可掌控着皇城司啊。” 寇忠沉吟道:“小少爷若是需要,老仆可以想办法帮您招揽一些人手。” 寇季摇头,“这样的人手要从小培养,半路招揽来的,很难查出对方是否忠心啊。” 寇忠沉吟道:“要不……从军中借调一些斥候?” 寇季继续摇头,“不妥……军中斥候,习惯了战场刺探情报,可不适合汴京城里用。这样,你让府上的人手,密切的注意跟八王府交往甚密的厢军将领即可。 然而再派人去一趟青塘,问一问刘亨那厮在青塘玩够了没。 玩够了就让他赶尽给我回来。” 寇忠点点头,有些打趣的道:“若是刘公子说自己没玩够呢?” 寇季一愣,冷笑道:“那我不介意让张元、鱼游二人,在西域占地为王,奉他为汗。” 寇忠闻言一脸愕然。 旋即,脸上浮起了浓浓的笑意,“那刘公子怕是得吓死。” 寇季撇撇嘴道:“不逼他一把,他真把青塘当成自己家了……” “对了,曹利用府上是什么状况?” 自从那个找寇季索贿的小宦官,提到了郭槐和曹利用以后,寇季可一直派人关注着曹利用府上的动向。 寇忠沉吟道:“曹利用府上的事情,有些不好讲。” 寇季愕然道:“怎么了?” 寇忠哀叹一声,“郭槐那个太监,那是真狠。曹利用府上的钱财,已经被他榨空了。曹利用府上上上下下,如今靠着吃糠咽菜度日。 若不是曹玮府上的小姐们如今在施粥,曹利用府上的人混在其中讨了一点吃食,怕是早就饿死了。” 寇季眉头一挑,“一个枢密使,能被逼到这个份上,当真是不容易啊。还有郭槐那个死太监,也太胆大妄为了。 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刘娥也护不住他。 郭槐这个死太监,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还真是……” 寇忠赞同的点点头,“据府上的探子回报,郭槐那厮最近有惦记上了曹利用的宅子。” 寇季冷笑一声,“还真是不知死活,他要是逼得曹利用无家可归,满朝文武估计都得炸锅。” “无家可归倒不会……” 寇忠摇头道:“昔年,老爷跟曹利用交情还不错的时候,老仆也曾跟曹利用有几面之缘。此人可不是什么能屈能伸的性子,逼急了以后,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寇季愕然道:“有些偏执?” 寇忠重重的点头。 寇季沉吟道:“被逼无奈下,他还能造反不成?他是枢密使不假,可却无兵可掌,没有兵马,如何造反。” 寇忠思量了一下,道:“也有可能会自杀。” 寇季愕然的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 寇季仔细回忆了一下史书上记载的曹利用的生平,发现曹利用最终还真是在宦官折辱下,悲愤自杀。 虽说在寇季搅和下,很多人的命运已经被改变。 可曹利用被宦官折辱的命运,似乎并没有被改变。 一如既往的落在了曹利用身上。 曹利用还真有可能在郭槐折辱下,悲愤自杀。 一想到此处。 寇季赶忙吩咐道:“让潜藏在曹利用府上附近的人,密切关注曹利用府上的动向。” 寇忠躬身一礼,道:“老仆明白。” 寇忠退出了房内。 寇季满脸戏谑的笑道:“若是在郭槐逼死曹利用的时候,我带着满朝文武去撞破郭槐的嘴脸,到时候,郭槐和太后一定能爽到极点。” 寇季若真能在郭槐逼死曹利用的时候,带着满朝文武过去。 那郭槐和太后刘娥可就凉凉了。 届时。 发了疯的满朝文武,还不得把郭槐给生撕了。 别说刘娥了,就算是赵匡胤复生,也护不住郭槐。 满朝文武,有几个把宦官当人看的? 没有几个。 一个连人都不算的宦官,把一个当朝二品,欺负到了悲愤自杀的地步。 满朝文武,谁能容忍? 合着我们这些大宋的文武大臣,还不如一个奴仆? 满朝文武能当着刘娥的面,当着赵祯的面,生生的捶死郭槐。 然后还得反过头来问刘娥一个纵仆行凶之罪,问赵祯要一个交代。 不给一个交代。 满朝文武就敢齐齐罢朝。 就敢坐看大宋江山乱成一团。 寇季想到了郭槐逼死了曹利用的后果以后,暗爽了许久,然后突然挑起了眉头。 “郭槐如此胆大妄为,刘娥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呢?” “刘娥若是知道,还纵容郭槐如此行事的话,那她肯定有所图谋?” “刘娥若是不知道的话,那郭槐这么做,还真是个猪队友?” “……” 寇季摸索着下巴,暗自思量,“不管刘娥知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古怪……准确的说,最近绝大多数的事情里面都透着古怪。 可惜了刘亨那厮不在,不然可以借着皇城司的人手,好好查探查探此事。” “……” 寇季在府上暗自揣测着其中的古怪。 一揣测就是大半个月,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一直到了刘亨从青塘回到了汴京城以后,寇季也没有猜到什么头绪。 刘亨那厮,在青塘浪荡了大半年,回到府上去拜见刘美,被刘美逮住,一顿毒打。 直言刘亨是个逆子。 刘亨那厮自己去青塘浪荡了大半年,倒是痛快了。 可却苦了刘美。 刘亨甩下了皇城司的差事,甩下了封桩库的差事,全丢到了刘美头上。 为了帮儿子保住官位。 刘美可没少在封装库的事情上操心。 为了避免被人抓住话柄,弹劾刘亨。 刘美出去了以后,见到了其他官员,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太大,被人盯上,然后又牵连到刘亨头上。 刘美这半年过的有多憋屈,打刘亨打的就有多狠。 刘亨硬生生被刘美打的,在床上躺了三日。 然后,才被两个青塘汉子抬着,到了寇府。 “四哥……” 一进寇府。 刘亨就从坐榻上坐起身,向寇季伸出了两条胳膊。 寇季瞧着刘亨浑身多处包裹着纱布,又好气又好笑的上前,给了他一个熊抱。 寇季还贴心的在刘亨身上多处伤痕上,摩擦了一下。 疼的刘亨呲牙咧嘴的怪叫。 “疼疼疼……” 寇季放开了刘亨,冷哼道:“你得谢谢我,谢我把你叫回来。你若是再在青塘待下去,你爹能带人冲到青塘去,把你的尸体带回来。” 刘亨吩咐着两个青塘的汉子抬着他进了寇府后院,坐定以后,对寇季哼哼道:“你们根本不明白青塘的好?” 寇季瞥着刘亨,不屑的道:“青塘有啥好的?” 刘亨认真严肃的道:“人好……” 寇季啐了一口,鄙夷道:“青塘要啥没啥,还不如西夏、辽国呢,就更别跟我大宋相提并论。你就是馋人家姑娘身子,下贱!” 刘亨刚要开口,就见刘亨身边的青塘汉子瓮声瓮气的道:“刘将军在我青塘,那可是一等一的猛士。就算馋我们青塘姑娘的身子,那也是应该的。 我青塘最美的明珠,就该陪我青塘最勇猛的勇士。” 寇季闻言,微微一愣。 刘亨冲着寇季挤眉弄眼的道:“听见了没,听见了没……”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淡淡的道:“听他的意思,你在青塘可没少上战场?” “那可不,刘将军在我们青塘……” “闭嘴!” 那青塘汉子还要插话,寇季冷哼了一声。 那青塘汉子瞪起了铜铃大的眼睛,一脸不乐意,刚准备开口辩驳,就听刘亨训斥道:“八达尔,闭嘴!坐在你面前的是我的兄长,安将军称赞的兄弟,纵然是赞普见了他,也得奉他为座上宾。” 那青塘汉子听到这话,赶忙向寇季施礼。 “请您宽恕八达尔的冒犯……” 寇季却懒得在搭理他,盯着刘亨问道:“上了多少次战场?” 刘亨摇头晃脑的道:“没数过……反正凭借着贼人的脑袋,我已经在青塘拥有了统领两千人作战的资格。” 寇季白了刘亨一眼,“我说你待在青塘有些乐不思蜀,原来是青塘赞普放权给你,让你领兵去作战了。” 刘亨嘿嘿笑道:“我就这么点爱好,在大宋没机会,去了青塘,有机会领兵,总得好好尝试一下。”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贪玩无所谓,但要知道轻重。” 刘亨点头道:“比起你派出去的那些人而言,我算是最知道轻重的了。” 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撞见他们了?” 刘亨重重的点头,对身旁的两个青塘汉子摆了摆手,等他们离开以后,刘亨一脸佩服的道:“你派出去的人,那是真厉害。 特别是那个叫张元的,厉害到没边。 若不是知道你在汴京城,我还以为你易容成了他。” 寇季沉吟道:“他们为了尽快的帮我弄到马,化身成了一支马贼,此事我知道。” 刘亨认真的道:“他们是马贼不假,可也是很多王帐里的座上客。许许多多西域的马贼,如今都在为他卖命,手下收拢了上万人。现在,整个西域,除了他们,没人能供给各大王帐足够的布匹、盐巴等物。 他们白天是商人,晚上是马贼。 在西域横行无忌。 一些小的部族,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些大的部族,也不敢轻易招惹他们。 也就青塘可以稳稳的压他们一头,但也不好跟他们撕破脸。”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所说的,寇季倒也知道。 毕竟,张元、鱼游、巡马卫头领,三个人,每个月都会派人送信给寇季,汇报他们所负责的那一块。 所以寇季即使不在西域,但对张元三人的动向也了如指掌。 他们如今手里的力量,确实不是一些小部族能够对付的。 但青塘若是出手对付他们的话,还是轻而易举的。 张元三人在青塘也惹出过麻烦。 青塘也派人出手剿灭过。 不过。 张元三人总会率领着自己的人马,在关键时刻遁入大宋。 青塘的兵马,到了大宋边陲,也只能止步不前。 借着大宋边军做后盾,在西域行事,若是混不出名头来,那才奇怪呢。 “此事我知道,我需要的马匹数量庞大,他们为了帮我弄够马匹,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情有可原。况且,西域也不是什么善地,他们若是不凶一点,恐怕早就被人吞的连骨头渣也不剩了。” 刘亨听到寇季这话,点头道:“那倒也是……” 刘亨在西域混迹了大半年,见识过西域的凶残,自然知道寇季说的不是假话。 在西域。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就会有死人。 善良的人,进了西域,不出三十里,就会沦为砧板上的肉泥。 也只有恶人,在西域才能痛快的活着。 越恶的人,在西域活的也滋润。 据说在西域,每天都有一个新的势力诞生,每天都有一个新的势力灭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1章 必有妖 西域的王国多如牛毛,但凡能在西域占据一城的人,皆能给自己头上挂上一个国王的名号。 也因此,西域覆灭的王国,多不胜数。 也许今天建国,明天就被人覆灭。 所以,西域是好人的人间地狱,恶人们的人间仙境。 张元天生就是在西域混迹的人,寇季把他丢到了西域,他能在西域折腾出一些动静来,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寇季并没有因为张元的事情,跟刘亨继续探讨下去。 张元手里的兵马,在对寇季最忠心的巡马卫头领手里掌控着。 张元自己的头颅,在鱼游手里掌控着。 张元的弱点在寇忠手里掌控着。 寇季不认为,在如此枷锁下,张元坐大以后,能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此番我找你回来,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刘亨听到了寇季提到了找他回来的目的,顿时郑重的问道:“何事?” 寇季沉声道:“你不在的大半年里,汴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事,事事透着诡异。我府上的人手查不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我需要你出手帮我查查。” 刘亨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行,你说怎么查,查谁,回头我就让皇城司的人帮你去查。” 寇季摇头道:“这一次不能用皇城司的人。” 刘亨一愣,愕然道:“莫非你要查我姑母?” 寇季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是要查你姑母身边的郭槐。但郭槐是你姑母的心腹,查他,难免引起你姑母的怀疑。 所以得领外派遣人手。” 刘亨点点头道:“那还好,你要是查我姑母的话,我爹知道了,未必会同意。指不定抓住我又是一顿毒打。单单查郭槐的话,倒是容易。 我在皇城司待的时间不长,但也收拢了一些不在皇城司挂名的人手。 有他们出手盯着郭槐,必然能查清楚郭槐的动向。” 寇季点头道:“那就好……除了郭槐以外,你再派遣点人,帮我盯着八王府。” “赵元俨?” “不错。” “他干了什么?” 刘亨疑问。 寇季幽幽的道:“现在还没干呢。以后可说不好……最近他借着朝廷的风波,可收拢了不少官员。” 刘亨吧嗒着嘴道:“他一个王爷,收拢那么多官员……滋滋滋……” “还有一人!” “谁?!” 寇季掷地有声的道:“王钦若!” 刘亨愕然道:“王吏部,他得罪你了?” 寇季摇头,“最近朝堂上发生了许多事,他却安静的过分。安静的让人觉得不正常。” 刘亨疑惑道:“没了王钦若给你找茬,不是挺好的吗?” 寇季冷笑道:“好是好,可一个经常给你找茬的人,突然不找茬了,你觉得这合理吗?” 刘亨果断摇头,“不合理,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不结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对刘亨又道:“我就不留你了。你速速回去,速速安排你的人,帮我查清楚这几个人。” 刘亨也没有多做纠缠,也就扯着寇季非要跟寇季叙旧。 当即。 他让人抬着他离开了寇府,开始依照寇季的吩咐,派遣人手去盯着郭槐、王钦若、八王府。 一盯就是大半个月。 期间。 刘亨也派人给寇季送过来不少消息。 除了八王府招贤纳士招纳到的具体的人员名单以外,其他的事情,刘亨手下的人和寇府上的人查到的别无二致。 当刘亨把八王府招贤纳士招纳到的人员名单递给了寇季以后。 寇季粗略的扫了一眼,随手扔到了一边。 名单上。 除了王钦若、李谘二人算得上是朝廷重臣外,还有两个从少府监、将作监改任到了其他衙门里的四品官,可以入寇季的眼。 余者,几乎都是一些臭鱼烂虾。 他们还不足以在朝堂上掀起什么风浪。 经过了大半月的静养,刘亨已经恢复如初,他坐在寇季身边的座椅上,一边吃着桌上的瓜果,一边询问寇季,“四哥,你的担心是不是有点多余?除了郭槐逼迫曹利用有些过分以外,其他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八王府是招揽了一些官员,可那些皆是朝堂上的失败者。 你我二人出手,就能坑死其中很多人。 王钦若除了往八王府走动的勤快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妥之处啊。” 寇季坐在刘亨身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刘亨的话,他听到了,但却没有回答。 在刘亨眼里,一切似乎都没有问题。 可在寇季眼里,那就是大问题。 朝堂是什么? 朝堂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利益的绞肉场。 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朝臣们之间,都会为了某些利益,产生激烈的争斗。 若是没有多少争斗,反而不正常。 特别是王钦若此人。 此人是凭借钻营起家的,从他入仕以后,各种钻营的手段就没停过。 如今寇准三人因为裁撤少府监、将作监的问题,跟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们,都闹的不愉快。 依照王钦若的性子,此时此刻正是他拉拢百官,拉拢皇亲国戚的最好时机,可他却什么也没做。 如果说他是投靠了赵元俨,在帮着赵元俨谋划,想要借机谋取更大的利益的话,那也不对劲。 从刘亨送过来的名单看,王钦若出手帮赵元俨拉拢过去的,多是一些小鱼小虾。 反倒是李谘出手,帮赵元俨拉拢了两位四品重臣。 寇季不相信,以王钦若的威望,以及手段,会比李谘差。 王钦若身上透着诡异。 可是他和刘亨皆没有查出什么。 他也不好跟刘亨解释。 “罢了……查不出来就不查了……马上就要到官家成婚的日子了……官家成婚,才是大事……等官家成婚以后,再好好的查一查王钦若……” 寇季随后感叹了一句。 刘亨赞同的点点头,道:“官家成婚自然是一等一的大事。听说官家点了你祖父证婚,你赞唱?” 寇季摇头笑道:“可能是我年纪轻,嗓门大吧。官家成婚,可是要喊一天的。朝堂上其他重臣,年龄都太大,做不来。 年龄小的,地位又不够。” 刘亨笑呵呵的道:“如今汴京城里的人都在说,你们祖孙二人得尽了官家的恩宠。还有人说,等你祖父辞仕以后,你就会入内庭,成为下一个寇公。” 寇季一愣,幽幽的道:“这话明显不怀好意。这是在捧杀我们祖孙,不是啥好事。” 刘亨愣了愣,沉吟道:“要不我派人查查?” 寇季沉吟了一下,“一些宵小而已,还不值得兴师动众。他们要真有搬到我们祖孙的能耐,就应该来寇府里,指着鼻子说。” 刘亨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感慨道:“四哥,你身上的官威是越来越浓了。如今你说话像极了朝堂上的那些老倌。” 寇季正了正衣冠,淡然的道:“我如今好歹也算是朝中重臣,手握一部大权。” “是极是极!” “……” 翌日。 寇季抛下了一些琐碎的杂事,穿戴着朝服,入了宫。 赵祯大婚的时候,皇亲国戚、满朝文武、各国使节,甚至民间一些年长的老者,皆要入宫观看的。 所以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 同时提前一个月要开始演练。 寇季身为赞唱,自然要陪着礼部官员,以及宫内的宫娥、宦官演练。 赵祯成婚的地方,在延福宫。 之所以选择延福宫,那是因为延福宫里的地方够大,足以容纳下所有观礼的人。 寇季到了延福宫以后,就看到了宦官、宫娥、礼部官员在四处忙碌。 寇准坐在宫内的一张座椅上打瞌睡。 寇季小步走了过去,解下了身上的外衣,给寇准盖上。 然后才找到了礼部的官员,陪着他们一起聊赵祯大婚的章程。 赵祯在寇季大婚的时候,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帮寇季争足了言面。 寇季在赵祯大婚的时候,自然不能磨洋工。 寇季陪着礼部官员聊了许久的大婚章程,优化了一些细节以后。 寇准醒了。 醒了以后,看着穿着内衬四处乱跑的寇季,眉头一皱,感受到了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低头一看,看到了寇季那一身朱红色的官服,心头又一暖。 “臭小子……” 寇准嘴上骂着寇季,可手里却攥紧了寇季的官服。 硬生生用寇季那朱红色的官服,挡住了自己那更加尊贵的紫色官服,脸上的得意,毫不掩饰。 若是周遭的那些宦官、宫娥们,能换成满朝文武,指不定他还不会张嘴幽幽的说一句。 “我孙儿……孝顺……” “寇太师,您睡醒了?那咱们是不是该练一练了?”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寇准身边,躬着腰身,低声说了一句。 寇准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赵祯大婚的程序,之所以一直没有演练,那就是在延福宫里的所有人在等寇准睡醒。 寇太师在宫里理政期间,日夜操劳,经常忙活到半夜,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 他要是睡着了,那就是真的累到了。 曾经因为寇太师睡的太熟,错过了早朝。 满朝文武,包括官家赵祯,就一直等到他睡醒,才开始上朝。 对此,朝野上下没有人有任何怨言。 哪怕有人跟寇准政见不合。 哪怕有人对寇准心怀怨恨。 …… 因为这是对一个为国操劳的老臣的敬重。 敬重老臣,是太祖朝、太宗朝,两朝定下的调子。 一直沿用至今。 寇季见到了寇准醒了,赶忙丢下了手头的事情,踱步到了寇准身边,“祖父……” 寇准点点头,将手里的官服递给了寇季,提醒道:“已经入秋了,天也冷了,记得多穿衣服……想给老夫身上添点东西御寒,可以问陈琳要。” 寇季接过了官服,点头道:“孙儿记下了,下此定问陈琳讨要。”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对身旁的陈琳吩咐,“开始吧……” 陈琳答应了一声,立马让礼部官员、宦官、宫娥们开始演练。 寇准祖孙二人配合着他们演练。 赵祯大婚的章程,十分繁琐。 仅仅演练了一次,大半天就过去了。 纠正了发现的问题以后,就已经到了傍晚。 寇准留下了寇季,陪他在宫里吃了一餐饭。 吃完饭以后。 寇准屏退了左右,盯着寇季问道:“你对皇后人选,可有建议?” 寇季沉吟了片刻,问道:“祖父为何有此一问?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寇准翻了个白眼,“从你入宫见了官家,出宫以后曹家的人开始不惜钱财施粥,老夫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 寇季干巴巴一笑,“太后钟意郭氏女,官家钟意张氏女。二人意见相左,孙儿就给了官家一点建议。祖父觉得不妥吗?” 寇准抚摸着胡须,淡淡的道:“没有什么不妥的……你能在诸多女子中,挑中曹氏女,说明你眼光不错。因为老夫、王曾、李迪三人也钟意曹氏女。” 寇季沉吟道:“您三位,也要插手皇后人选?” 寇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寇季不解其意的看着寇准。 寇准解释道:“原本准备插手,可知道了你插手以后,老夫三人就不准备插手了。” 寇季思量了一下寇准的话,试探的问道:“您三位之所以想插手皇后的人选,是为了之后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做准备?” 寇准缓缓点头,直言道:“等到官家大婚以后,老夫就准备对中原腹地的厢军动手。让曹家得一个后位,也是为了安抚武勋。 如今你小子替老夫三人做了,老夫三人也就省的动手。” 寇季会心一笑,“那挺好……” 寇准笑骂道:“好个屁!以后少插手宫里的事情。”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滚蛋……” “孙儿告退……” 寇季满怀欣喜的离开了宫殿,一出门就撞上了陈琳那张死人脸。 寇季仔细打量了一下陈琳,疑惑道:“在等我?”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声音极低的道:“有一件事,想来想去,咱家都觉得该告诉你。” “何事?” “器械监少了两个人……” “嗯?!” “去了八王府……” 一瞬间。 寇季脸上的喜意尽去,遍体生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2章 大胆推论 “多谢……” 寇季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却也不敢拉着陈琳细说。 他对陈琳拱了拱手,道了一声谢,匆匆离开了皇宫。 回到府上的时候,月儿已经爬上了枝头。 他却没有时间歇息,而是进入到了书房内,点燃了蜡烛,关上了书房门户,取出了一张纸,开始提笔挥毫。 刘娥…… 郭槐…… 王钦若…… 赵元俨…… 曹利用…… 器械监…… 将作监…… 少府监…… …… 一个个人名,一个个衙门名称,悄然出现在纸上。 寇季写完了以后,盯着纸上那宛若网状的人名、衙门名,心惊肉跳。 陈琳告诉寇季,器械监有两个人去了八王府。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消息,却让寇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暗地里,器械监归陈琳掌控,可是明面上,器械监却归刘娥掌控。 陈琳作为器械监背地里的掌控着,告诉寇季,器械监的人去了八王府,那就说明,器械监去八王府的人,并非受他指派。 若是器械监去八王府的人是受陈琳指派,那陈琳也不会告诉寇季。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器械监的人去八王府,是受到了刘娥的指派。 器械监的人是什么人? 那是大内高手。 除了保护朝廷的重臣外,还肩负着刺杀的重任。 寇季可不认为,刘娥指派器械监的人是去保护赵元俨的。 那么,器械监的人去赵元俨府上,必然是刺杀赵元俨的。 刘娥敢冒天下大不韪去刺杀一位王爵,那就说明,赵元俨背地里的谋划,已经被刘娥所知晓。 刘娥知道赵元俨要篡位。 但刘娥却没有光明正大的揭穿赵元俨,反而是派人去刺杀。 那就说明刘娥是想借着赵元俨篡位,谋划一些什么。 以刘娥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处境,能让她费心谋划的,就只剩下了一件事。 重临朝堂。 而刘娥想要重临朝堂,最大的绊脚石就是…… “我……还有我祖父……” 寇季丢下了笔,稳稳的躺在了座椅上,目光深沉的盯着桌面上的纸张,幽幽的说了一句。 寇季盯着纸张上,王钦若、郭槐、曹利用三人的名字,低声呢喃道:“你们三个在里面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郭槐逼迫曹利用,是刘娥谋划中的一环,还是说是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王钦若看似投靠了赵元俨,却不肯下大力气帮赵元俨拉拢有用的人手,难道是跟刘娥有所勾连?” 寇季的目光着重落在了王钦若名字上,“依照你的眼光,应该不难看出,赵元俨难以成事。依照你喜欢钻营的性子,提前找好另一座靠山,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已经暗中投靠了刘娥…… 那么,你不肯帮赵元俨出力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寇季的目光从王钦若名字上移开,落在了将作监、少府监名字上面,幽幽的道:“那么,将作监、少府监,应该就是你们顺水推舟抛出来的。 目的是为了……引起满朝文武对我祖父的敌视……” 寇季目光重新落在了郭槐、曹利用名字上,“那么他们两个,又起的是什么作用呢?” 寇季盯着郭槐、曹利用的名字,思索了良久。 又看了看八王赵元俨的名字。 寇季沉吟道:“抛出了将作监、少府监,引我祖父上钩,借此引起满朝文武对我祖父的敌视。一旦八王赵元俨起事,我祖父一个失察之罪,在所难免。 借着我祖父失察之罪,再加上满朝文武的敌视,逼迫我祖父乞骸骨,倒是容易。 只是,郭槐和曹利用在其中又起的是什么作用?” 寇季疑问道:“难道是郭槐自己背地里干的,跟刘娥无关?” 寇季缓缓摇头。 “郭槐逼迫曹利用的事情,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我不相信刘娥不知道。刘娥明显知道郭槐在逼迫曹利用,但是却没有阻止。 可郭槐一旦逼迫着曹利用悲愤自杀,那么麻烦最大的应该是刘娥才对。 届时,引起了满朝文武公愤,刘娥一切谋划,怕是要付之东流,以后朝堂上人人都会防着她,她就别想再重临朝堂。 刘娥绝不会那么愚蠢的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 那么,郭槐逼迫曹利用,就是刘娥谋划中的一环。 可刘娥要借着这一环,达到什么目的呢?” 寇季敲了敲眉头,一脸疑惑。 刘娥要借着郭槐逼迫曹利用,达到什么目的,寇季怎么想也想不到。 他并不知道,刘娥打算祸水东引。 也不知道,在夏竦给刘娥讲解的谋划中,郭槐逼死曹利用的时机问题。 寇季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神色有些古怪的道:“难道刘娥还有办法把郭槐逼死曹利用的事情,栽赃到别人头上?” “她还能把满朝文武的眼睛蒙上,让满朝文武听她栽赃不成?” 寇季摇了摇头,自嘲的说了一句。 满朝文武中,有功利心强的,有喜欢钻营的,也有见风使舵的,可刚正不阿的大臣也不少。 郭槐逼死曹利用,已经触及到了满朝文武的底线。 满朝文武又岂会轻易的听信了刘娥的栽赃。 一些刚正不阿的大臣,估计不惜一死,也会逼着朝廷将此事追查到底。 寇季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瞎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头绪。 四更天的时候。 昏昏沉沉的趴在书房的书桌上睡着了。 寇季仅仅凭借着陈琳的一句话,以及他近些时日观察到的情况,就把刘娥的谋划推断的七七八八。 然而。 深宫内的刘娥。 丝毫不知道。 她最信赖的器械监内,出现了叛徒。 叛徒在器械监内的权柄,不输给她。 她刚给器械监下达了一道命令,叛徒就把命令如实告诉给了寇季。 而寇季通过叛徒的话,把她的谋划了解的七七八八。 皇宫,是一个深埋着很多秘密的地方。 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 寇季在书房里躺了两个时辰。 天亮以后,寇季立马派人去刘府,招来了刘亨。 刘亨到了寇府以后,被寇忠带到了书房。 刘亨见到了寇季盯着两个熊猫眼,盯着自己,略微愕然的道:“四哥,你昨夜没睡?” 寇季打了个哈欠,“睡不着……” 刘亨坐到了寇季身边,疑问道:“为何?” 寇季叹了一口气,吩咐寇忠去准备一些早膳,等到寇忠走了以后,才对刘亨道:“有刁民要害我……” 刘亨当即瞪起了眼珠子,“哪个刁民如此大胆,敢在汴京城里打我们兄弟的注意。你只管说个名字,我这就派人把他抓到皇城司里面,让他见识见识,皇城司里的地牢有几重深。” “王钦若!” “噌!” 刘亨猛然站起身,愕然道:“吏部尚书那个老货?” 寇季沉吟着点点头。 刘亨颓然的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讪讪的道:“那个老货身份地位不低,可不好对付。”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也没让你对付他,我只是想让你派一些人,盯着他。” 刘亨疑惑道:“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了啊?” 寇季摇头道:“还不够……我不仅要知道他在汴京城里的动向,我还要知道他入宫以后的动向。” 虽然寇季已经把刘娥的谋划猜测的七七八八了。 但那仅仅是他的猜测。 猜测在一定程度上,并不能代表事实。 所以寇季必须尽快的把自己的猜测证实才行。 刘亨闻言,有些为难,“四哥,咱们可不好把手伸进宫闱里啊。想要刺探宫闱里的消息,就只能从那些宦官们身上下手。 我倒是认识几个贩卖宫里消息的宦官,就是得费一些钱财。” 寇季沉吟道:“隐秘吗?” 刘亨摇头道:“不好说……你是不知道,那帮子没卵子的东西,是最守不住秘密的人。只要有人给钱,他们什么都敢往出说。” 寇季沉声道:“我们刺探消息的事情,必须隐秘。” 刘亨皱起眉头道:“那就不太好办了……”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对刘亨道:“那这样吧……你派人密切的关注着王钦若、郭槐、曹利用三人在宫外的动向,宫里的动向,由我去刺探。” 对此,刘亨果断点头,“我会加派盯着他们三人的人手的。” 二人说完了话。 寇忠送来了早膳,二人简单的吃过了一些后,分道扬镳。 寇季借着帮赵祯筹备婚礼的借口,再次出现在了宫里。 陪着礼部的官员在宫里忙碌了大半日。 寇季主动找上了陈琳。 寇季找到陈琳的时候,陈琳正抱着拂尘,站在资事堂外的一根大柱子下打瞌睡。 寇季刚凑到了陈琳跟前一丈外,陈琳猛然睁开了眼。 “寇工部……” “陈公公……” 二人互相称呼了一声。 陈琳盯着寇季,幽幽的道:“寇工部找咱家?” 寇季没有犹豫的点点头。 陈琳淡淡的道:“咱家要在这里等着伺候官家。” 寇季瞥了身后的资事堂一眼,道:“资事堂里负责伺候官家的宫娥、宦官有数十人,你离开一会儿,也不打紧。” 陈琳不咸不淡的道:“官家还是习惯咱家伺候。” 寇季沉默了一下,用轻飘飘的声音道:“那要是事关官家呢?” 陈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面色狰狞的道:“咱家就知道……咱家就知道你找咱家没什么好事。” 寇季像是没看到陈琳狰狞的脸色。 赵祯就是陈琳的软肋。 只要寇季拿赵祯说事,陈琳就算是气死,也得就范。 “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去紫宸殿……” 陈琳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背负双手,大步流星的前往了紫宸殿。 陈琳跟在寇季身后,怎么看怎么觉得寇季都很嚣张,银牙咬的咯嘣作响,直恨不得用怀里的毒药,毒死寇季。 到了紫宸殿。 寇季率先迈步踏入到了殿内。 陈琳进入了殿内以后,关上了大殿的门户。 大殿内只点燃着两根烛火,照亮了一片地方,其余的地方昏昏沉沉的。 陈琳的双眼,在烛光照耀下,像是两团鬼火闪烁着,“你要是敢戏耍咱家,咱家要你好看。” 寇季看着陈琳,一脸肃穆的道:“官家的地位,怕要不保了。” 陈琳眼珠子瞪得愣圆,跳着脚,惊叫道:“胡说八道,你在吓唬咱家!官家的地位稳如泰山!” 寇季冷笑道:“官家的地位要真的是稳如泰山,你就不会数次谏言,让官家防着我了。” 陈琳直直的盯着寇季,怒目圆睁,踏前一步,干枯的双手紧紧的抓着手里的拂尘,低喝道:“你要造反?!” 寇季不屑的撇撇嘴,“我要造反,会告诉你?” 陈琳脸色狰狞的道:“那可说不准,也许你想拉拢咱家,让咱家帮你行不轨之事。” 寇季瞪着陈琳,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人都对官家图谋不轨?” 陈琳声音冷冽的道:“难道不是吗?” 寇季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这个问题跟陈琳争论下去,一点用处也没有。 当即。 寇季瞪了瞪眼,“你可还记得你昨日跟我说过的话?” 陈琳恶狠狠的道:“咱家自然记得,咱家就不该多嘴,把器械监的消息告诉你。” 寇季哼哼道:“幸亏你告诉我了,不然到时候你跟官家是怎么死的,你们都不知道。” 陈琳目光阴冷的盯着寇季,质问道:“什么意思?” 寇季反问道:“你就没查查,没问问,太后派遣器械监的人去八王府做什么吗?” 陈琳不屑的道:“能做什么,无非就是让人监视八王爷罢了。” “你还真是天真……” 寇季讥笑了一声,道:“太后手里不止有器械监,还有皇城司。论监视人的手段,皇城司可比器械监要强。太后为何放着皇城司不用,偏偏要选择器械监呢?” 陈琳眉头下意识的皱紧,声音有些低沉的道:“兴许是皇城司的人不堪重用。” 寇季有些好笑的道:“自己骗自己有意思?你明明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不肯说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3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琳通过寇季的话,自然推测出了太后刘娥派遣器械监的人是去刺杀八王赵元俨的。 可他有点不敢相信,更不敢宣之于口。 总觉得有些惊世骇俗。 寇季笑吟吟的瞥着陈琳,“是不是觉得,太后派人去刺杀赵氏大宗正,有点疯狂?” 陈琳动作僵硬的点点头。 赵氏大宗正,身份地位上,比不过官家、太后,可在职权上,行的是族长职权。 一应皇亲国戚,皆有赵氏大宗正掌管。 而皇亲国戚,又是大宋朝最尊贵的一群人。 也就是说,在某些权柄上,赵氏大宗正跟官家平分秋色。 如此人物,其实说刺杀,就能刺杀的? 如此人物,真要是被刺杀致死,那在朝野上下造成的舆论,跟宰相遇刺等同。 很难平息。 陈琳觉得,刘娥八成是疯了。 寇季见陈琳点头,就继续说道:“太后是何等人物,你心里很清楚。太后不可能去做那种自找麻烦的事情。那么太后此举,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陈琳语气有些迫切的追问。 寇季盯着陈琳,认真的道:“太后手里已经掌握了八王赵元俨篡位的密切证据。也唯有如此,她才可以放心大胆的派人去刺杀八王赵元俨,还不用担心惹上麻烦。” 陈琳瞳孔一缩。 饶是他已经从其他渠道,得到了八王赵元俨不安分的消息,此刻听到寇季的话,心里也难以平静。 太后刘娥敢派人去刺杀八王赵元俨,那就说明,八王赵元俨招揽的人手,已经能对赵祯、刘娥二人的地位造成威胁了。 作为赵祯最忠实的仆从,他心头怎么可能平静。 但心里不平静归心里不平静。 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他还是认真的分析了一下,然后神色凝重的道:“太后手里既然掌握了八王赵元俨篡位的证据,为何不光明正大的拆穿此事,反而派人去刺杀?” 寇季赞叹的道:“你能在听到有人威胁到官家的地位的时候,迅速的冷静下来,找出问题的关键,当真不一般。” 陈琳阴沉着脸,瞪着寇季,“咱家不需要你追捧,速速告诉咱家实情。” 寇季点点头道:“据我推测,太后之所以在知道了八王赵元俨有篡位之心以后,不仅没有拆穿此事,反而有点推波助澜的意思。 而太后派人去八王府刺杀八王赵元俨,应当是一步暗棋,以防出现变数。” 从寇季得到了陈琳的提醒,到现在一天一夜时间过去了,刘娥派去八王府的器械监人手,一点儿动作也没有。 那就说明,刘娥派遣器械监的人手去刺杀八王赵元俨,并不是马上刺杀,而是在八王赵元俨府上潜伏了下来,在等待时机。 具体什么时候,寇季大概也有所猜测。 应该是等待八王赵元俨起事的时候。 又或者说是八王赵元俨起事以后的某个关键的时间点。 不得不承认,刘娥下了一步妙棋。 关键时候,一定会让八王赵元俨爽到极点。 但刘娥作为太后,居然有纵容八王赵元俨篡位,那就说明她在背地里必有谋划。 陈琳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你是说……太后在纵容八王赵元俨篡位?” 寇季点点头。 陈琳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略有一些颤抖的道:“她这是在作死……万一……万一八王赵元俨发现了她的暗手,顺水推舟。 那官家就会沦落到险地。 她怎么敢? 怎么敢致官家于险地?” 寇季沉声道:“她敢拿官家做赌注,就说明她所图甚大。” 陈琳猛然上前,抓住了寇季的胳膊,低吼道:“你必须阻止此事!必须阻止此事!” 寇季挑了挑眉头,“挡住了太后的路……” 寇季话还没说完,陈琳就急切的喊道:“咱家不管太后有什么谋划,咱家绝对不能看着官家陷入到险地。” 寇季见陈琳上钩,心头一笑,脸上摆出了一脸无奈的神色道:“问题是,我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太后的具体谋划,如何阻止此事?” 陈琳抓住寇季胳膊的手,更加用力,“咱家都说了,咱家不管太后的谋划,咱家只在乎官家的安危。” 寇季依旧一脸无奈的道:“可太后已经出招,已经参与到了其中。我若是不清楚太后的谋划,如何见招拆招。 盲目的出手,搬倒赵元俨倒不是难事。 可太后若是因此站起来呢?” “太后?站起来?!” 陈琳愣了一愣,瞪向了寇季,“太后想重临朝堂,那就让她重临朝堂。咱家只在乎官家的安危,只要官家平安无事,其他的咱家不管。” 这下。 轮到寇季发愣了。 寇季盯着陈琳看了许久,长叹一声道:“我就不该找你商量此事。你是官家身边最好的仆从,也是最好的宦官。” 寇季发现,自己找上陈琳,算是找错人了。 陈琳为了官家赵祯,什么都愿意做。 所以他只在乎官家赵祯安危。 所以,只要只要能保证官家赵祯的安全,刘娥会不会临朝,刘娥重临朝堂以后,危害有多大,他根本不在乎。 寇季不打算继续再跟陈琳聊下去,所以果断的道:“我自然会保护官家周全,回头你去一趟枢密院,取一份调令。 我会秘密的调遣虎字军入京,以备不时之需。” 不论之后要面对怎样的局势,只要虎字军在手,寇季就能做到进退有序。 陈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答应了此事。 从枢密院取一份调令很难,可还难不住陈琳。 伪造调令,私自调动兵马,乃是大罪。 但是为了官家赵祯的安危,陈琳一点儿也不在乎。 寇季见陈琳答应了帮忙调兵,又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你还得帮我做一件事……” 陈琳脱口而出,“说!” 寇季沉声道:“帮我密切的注意太后寝宫里的动向,看看太后近些时日,都跟什么人来往。” “可以!” 宫闱里的人,寇季不好监视,不好调查,但是陈琳却可以。 而且陈琳手里有专门在宫里四处打探消息、盯人的宦官、宫娥。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目的达到了,他也不打算跟陈琳继续深谈,当即就想找个借口离去。 却没料到。 陈琳在他走向宫门的时候,突然开口,“你要想知道太后宫里的事情,其实也不必要这么麻烦。你可以去找一个人,他会把太后宫里所有的消息都告诉你。” “谁?” “郭义!” 寇季回身,一脸疑惑的道:“郭义是谁?” 陈琳阴沉着脸道:“郭槐的干儿子,一个同样该死的小宦官。”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 陈琳沉声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郭槐贪婪,他的干儿子同样贪婪。只不过,平日里有什么赏赐,又或者贪财的机会,郭槐都会亲自上阵,很少给他的干儿子机会。 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郭义贪婪。 也正是因为郭槐很少给郭义机会,所以逼得郭义什么钱都敢收,什么消息都敢往出卖。 只要你能给足郭义钱财,郭义什么都敢告诉你。” 寇季对陈琳拱了拱手,“多谢……” 陈琳阴沉沉的盯着寇季道:“咱家告诉你这个消息,不是为了让你谢咱家。咱家想用这个消息,向你换一个人。” “不换!” 寇季果断的摆摆手,拉开了紫宸殿的大门,往外走去。 陈琳怒气冲冲的道:“咱家还没说呢!” 寇季却充耳不闻,出了紫宸殿以后,快步往宫外走去。 陈琳要跟寇季换谁,寇季心知肚明。 在明知赵祯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陈琳想从寇季手里要过去的人,只有一个。 哑虎! 唯有多一个像是哑虎这样的高手护卫在赵祯身边,陈琳才会多一份安全感。 可寇季自己都没办法差遣哑虎,如何把哑虎交给陈琳差遣。 近一年多时间内,寇季没有遇到过任何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哑虎就近一年多没出现。 任凭寇季如何招唤,哑虎就是不肯出现在他面前。 若不是寇忠每日都会送一些吃食去特定的地方,供哑虎食用,寇季都觉得这货可能消失了。 寇季出了宫。 回到了府上。 想派遣寇忠去刘府传话,让刘亨过来一趟。 但是考虑到了天色已晚,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第二日的早晨。 寇季才派遣寇忠去刘府传话。 刘亨知道寇季最近在谋划大事,所以在得到了寇季的传话以后,快速的赶到了寇府。 一进寇府后院,就急不可耐的道:“四哥,你急急的喊我过来,莫非是从宫里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寇季请刘亨坐下以后,道:“宫里的消息,我已经托人去查了。不过恐怕还得等几日。之前听你说,你认识宫里的一些宦官,可以从他们手里买到一些消息?” 刘亨点头道:“是有那么几个宦官……” 顿了顿,刘亨意外的看向寇季道:“难道四哥你在宫里没有查到什么,所以只能通过这些小宦官,去探查消息?”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别瞎猜……宫里的消息还需要几日,但是我害怕时间不等人,所以决定双管齐下。我从别处得到了一个消息,说宫里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探听到我们想要的消息,所以我打算让你派人走一趟。” “谁啊?” “郭义!” 刘亨愕然的看向了寇季一眼,沉声道:“郭义可是我姑母身边的人,你这是还是要查我姑母的消息?” 寇季认真的盯着刘亨道:“你若是觉得为难,我可以让曹佾去做这件事……” 刘亨摇了摇头,沉声道:“四哥既然让我去查我姑母的消息,那就是信得过我。我不会辜负四哥对我的信任的。 只是,四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查我姑母?” 寇季之前只是让刘亨去查人,却没有告诉刘亨前因后果。 如今刘亨问起,寇季也没有隐瞒,当即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猜测以后,一脸震惊,“我姑母居然会放纵八王赵元俨篡位?!” 寇季点头道:“她让人放弃了少府监、将作监,就是为了引起满朝文武对我祖父的敌视。而此举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赵元俨。 朝中的那些文武,对我祖父的做法不满,却又拿我祖父无可奈何。 所以暗中有一部分人投靠了赵元俨,让赵元俨的羽翼,迅速的丰满了起来。 促使着赵元俨篡位的脚步加快了。” 刘亨惊声道:“一个弄不好,可就是要变天的……我姑母怎么敢……” 寇季幽幽的道:“你姑母应该觉得,自己能掌控的了局势。” 刘亨质问道:“万一掌控不好呢?温逋奇觉得自己能掌控的了角厮罗,可现在呢?角厮罗依旧是青塘的赞普,吐蕃共主,可温逋奇的头骨已经成了角厮罗手里的酒杯。” 寇季点点头,“我也担心出现意外,所以才想查清楚你姑母到底想做什么。” 刘亨起身,面色沉重的对寇季拱手道:“四哥放心,此事我会尽快的查清楚,一定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的。” 刘亨走了一趟青塘,见惯了青塘大地上的各部族族长的位置更替,学会了不少为政的道理。 刘家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赖于刘娥。 可刘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赖于先帝赵恒,以及官家赵祯。 若是刘娥突然亡故,刘家依然可以凭借着太后刘娥娘家人的身份继续富贵下去。 可若是官家赵祯的地位被动摇。 那不止刘娥要倒霉,刘家也会跟着倒霉。 所以刘亨不可能看着赵祯的地位被动摇,更不可能看着刘家覆灭。 刘亨出了寇府以后,立马招来了自己的人手,暗中去联络郭槐的干儿子郭义。 寇季则在府上,静等着陈琳、刘亨二人給他带来最新的消息。 诚如陈琳所言。 郭槐的干儿子郭义,远比郭槐贪婪。 在得知了宫外有人找他以后,他就知道,有人要送钱給他花。 他在得到了消息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出了宫。 找上了刘亨派去的人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4章 关键人物 天清寺边上的天清街上,有一座不大的宅子,占地面积约莫三亩。 宅主人是一个年轻的人,时常不在家。 只留下了一个老仆,平日里守着宅子。 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宅子,今日却格外热闹,一大早就有二人,上门拜访。 守宅的老仆,引领着客人到了宅子内坐下。 客人们在宅子里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宅主人才从外面赶了回来。 一进宅子正堂的大门,瞧见了正堂里坐着的客人,宅主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喜,但是想到了客人们来找他的目的,便将脸上的不喜,藏在了心里。 郭义打量着坐在座椅上的二人,不咸不淡的道:“你们既然找上了门,就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有什么目的直接说,我可没那么多闲暇,陪你们逗乐子。” 郭义在宫里,伺候过不少贵人。 眼前这两个人衣着普通,身上还有一些青皮的气息,明显不是什么贵人。 应当是某个贵人府上的打手之类的人物。 对于这一类人,郭义能有什么好脸色。 二人听到了郭义的话,就知道了郭义是正主。 于是二人起身,齐齐向郭义施礼,“见过郭公……” “嗯?” 二人话刚说了一半,郭义的眉头就竖起来了。 二人一愣,赶忙改口,“见过郭公子……” 郭义闻言,眉头重新抚平,冷哼了一声。 “说你们的目的!” 二人中。 年龄偏长的汉子拱手道:“我们兄弟想找公子买一些消息。” 郭义瞥了二人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手里的消息倒是不少,就是不知道你们出不出得起价钱。” 年龄偏长的汉子一愣,沉吟道:“怎么个章程?” 郭义踱步到了主位上,让老仆给自己斟上了茶水,淡淡的道:“不同的消息,自然有不同的价钱……” 年龄偏长的汉子迟疑道:“我们兄弟想打听宫里的消息……” 郭义端起老仆送来的茶水,浅尝了一口,翻了个白眼道:“找上我的,都是为了要宫里的消息。别的消息,我也没有。 宫里可大着呢。 不同殿内的消息,价格可不同。” “寝宫呢?” 郭义一愣,眼前一亮,眉头缓缓挑起,嘴角翘起,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大生意上门了…… 宫里的消息很贵,寝宫的消息更贵…… 郭义朗声吩咐道:“钱伯,上茶,上好茶……” 老仆颤颤巍巍的答应了一声,下去重新准备茶水。 郭义笑眯眯的盯着二人道:“寝宫里的消息,价钱可不便宜。” 年龄偏长的汉子沉声道:“只要公子能给我们想要的消息,多少钱我们都出。” 郭义闻言,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陈贤妃寝宫里的消息,可得十贯钱……陈贵妃寝宫里的消息,可得十五贯……” 郭义细数着宫里那几位先帝的嫔妃,口中的价钱,也在缓缓上涨。 见两个汉子不动声色,郭义心里乐开花了。 他之所以在两个汉子面前细数宫里的那几位先帝的嫔妃,有两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告诉两个汉子,他们要什么消息,他都有,向两个汉子证明,他消息够广。 其二是为了试探两个汉子能接受的价钱。 若是两个汉子能接受的价钱不高,所要的消息也不怎么值钱,他不介意降低价格,把消息卖给两个汉子。 可两个汉子在他不断抬价的途中,并没有露出什么别样的表情。 那就说明,两个汉子背后的那位,很有钱。 既然有钱,那就能狮子大开口了。 郭义一路细数着宫里住人的寝宫,到了太后刘娥、官家赵祯二人身上的时候,果断停下。 太后刘娥是他的主子、官家赵祯也是。 太后刘娥和官家赵祯的消息可以卖,但是不能明说。 细数完了以后,郭义笑眯眯的道:“你们要哪一位贵人寝宫里的消息?” 年龄偏长的汉子拱了拱手,掷地有声的道:“全部!” 郭义一愣,有些愕然的看向了两个汉子。 心头在暗自盘算。 索要宫里全部消息的,一般都怀有两种目的。 一种是为了摸清宫里的动向。 一种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要调查的消息。 郭义贩卖消息的日子已经不短了,早已摸清了那些前来买消息的人的心思。 郭义试探的问道:“那两位贵人寝宫里的消息,也要吗?” 两个汉子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郭义下意识的眯起眼,脸上的笑意尽去,冷冷的道:“二位找上了我买消息,那就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二位要那两位贵人寝宫里的消息,就是让我出卖主人。 出卖主人,会死的很惨。 二位同样会死的很惨。” 年龄偏长的汉子沉声道:“公子只管给我们消息,钱财我们不缺。” 郭义拍桌而起,“我虽然爱钱,但不会为钱赔上性命。” 两个汉子闻言,对视了一眼。 年龄偏低的汉子果断喊道:“一万贯!我们兄弟要全部消息!” “一万……” 一瞬间,郭义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不会跳了。 一万贯啊! 他卖消息,需要卖五六年,才能得到这么多钱。 心里的贪婪促使着他张口就要答应。 “少爷,茶好了……” 老仆恰逢其会的出现,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脸色阴沉着。 等老仆放下了茶水,出去以后,直直的盯着两个汉子,声厉惧色的喊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两个汉子倒没有害怕郭义的恐吓。 若不是刘亨吩咐他们,不要害了郭义性命,他们早就抓着郭义到私牢里严刑拷打了。 年龄偏长的汉子,朗声道:“公子不必多疑,我们兄弟绝不会出卖你。” 年龄偏低的汉子紧跟着道:“公子若是觉得价钱不够,我们兄弟还可以再加。” “两万贯,如何?!” “好!我信你们!” 两万贯一出口。 郭义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应了。 他甚至连加价都没有加价。 他之所以没有加价,不是因为他不够贪婪。 而是他知道,对方若是能出到两万贯以上的价钱,完全没必要找他。 找他的干爹郭槐,同样能拿到消息。 甚至拿到的消息,要比他给出的消息更全面。 至于泄露了消息出去,会不会威胁到自身。 郭义已经完全不考虑了。 钱对他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钱,他纵然受到了威胁,也能拿钱找自己的干爹,护自己周全。 他干爹可是太后刘娥的心腹。 纵然是官家赵祯要出手教训他,他干爹也能出面回护一二。 “两万贯一字交子铺的交子,你验一验……” 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从怀里取出了交子,递到了郭义面前。 郭义迫不及待的从两个汉子手里抢过了交子,仔细查验了一番后,果断塞进了怀里,盯着两个汉子,笑容灿烂的道:“我说……你们写……” 两个汉子点头答应。 郭义很贴心的没有选择一口气口述完,而是准备一边口述,一边让两个汉子记下来。 郭义吩咐了老仆,准备了笔墨。 年龄偏低的汉子,拿起了纸笔。 郭义口述,他执笔开始写。 郭义给出的消息,十分详细,也十分的繁杂。 那位贵妃跟那位贵妃有怨,那位贤妃经常在寝宫里砸东西,那位贵妃深夜以后喜欢把宫娥拉上床等等等等。 郭义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两个汉子。 说到了官家赵祯、太后刘娥二人的时候,更是贴心的将二人的饮食习惯,用膳的时间,入寝的时间,也细细的讲了一遍。 郭义足足讲了两个时辰。 年龄偏低的汉子就拿笔写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以后。 两个汉子收起了纸,对郭义拱了拱手。 郭义十分痛快的道:“看在你们如此大方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贵人明令不让往外说的消息。” 两个汉子手上的动作一顿。 年龄偏长的汉子拱手道:“愿闻其详。” 郭义搓了搓手。 年龄偏长的汉子,又取出了十张一百贯的交子,递给了郭义。 郭义拿着一千贯的交子,激动的道:“我的消息,绝对值这个价……” 收起了交子,郭义盯着两个汉子,沉声道:“夏竦在贵人宫里伺候着……” 两个汉子闻言一愣,对着郭义拱了拱手,拿着桌上的纸张,果断离开了宅子。 郭义在两个汉子走后,从怀里取出了厚厚的一叠交子,捧在手里,激动的呐喊。 “发财了!” “发财了!” “嘿嘿嘿嘿……” “……” 一个时辰后。 两个汉子手里的纸张,已经出现在了寇季的书桌上。 只不过,寇季书桌上摆放的纸张,仅仅有三五张纸。 刘亨再把消息送到寇季手上的时候,就自动的剔除了那些对寇季而言,没用的消息。 寇季拿着纸张,看了许久,仰起头,对坐在一边的刘亨幽幽的道:“郭义该死……” 刘亨重重的点头。 寇季捏着纸张,叹气道:“官家的饮食起居,可是辛密中的辛密,这都敢往外泄露……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 寇季放下了记录着赵祯寝宫里消息的纸张,拿起了记录着刘娥寝宫里消息的纸张,吧嗒着嘴道:“王钦若这老货,果然投靠了太后……” 刘亨咬牙道:“这老货妥妥的就是一个奸佞。” 王钦若背着朝廷,投靠了赵元俨,帮着赵元俨篡位也就算了。 居然在帮赵元俨的同时,还投靠了刘娥。 王钦若已经把忠诚二字,踩在了淤泥里。 刘亨打心眼里鄙视他。 “五鬼之首,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 刘亨追问道:“什么五鬼?” 寇季笑了笑,道:“民间把王钦若、丁谓、林特、陈彭年、刘承珪五人,合称五鬼。意思是,他们五个人是朝中最大的奸臣。 王钦若是五鬼之首。” 五鬼的评价,是后人冠于王钦若五人头上的。 但并不妨碍寇季拿来评价王钦若五人。 王钦若五人所作的恶事,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寇季如此说,刘亨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他也不会真去民间追查,看看百姓们是不是把王钦若等人合称为五鬼。 刘亨握起了拳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寇季知道他想说什么。 五鬼皆是出于先帝赵恒手里,先帝赵恒对此要负很大的责任。 刘亨想评价先帝赵恒。 但碍于君臣名分,所以不好开口。 刘亨沉默了许久,愤恨的道:“还有那个晏殊,也是个奸臣!还有那个夏竦!” 寇季听到了刘亨的话,微微一愣。 晏殊已经投靠了刘娥的消息,纸张上有写。 可夏竦又是怎么回事? 此人不是被他坑到邕州去了吗? 刘亨见寇季愣愣的看着自己,赶忙道:“除了纸上写的外,郭义还透露了一个口信。说夏竦也在我姑母宫里伺候着。” 寇季微微眯起眼,沉声道:“夏竦居然已经秘密的进京了,还投靠了太后……” 寇季总觉得,此次太后刘娥的谋划,用计过深,不像是刘娥的风格。 如今算是找到了源头。 如今太后刘娥的一切布置,怕是出自于夏竦的手笔。 太后刘娥,惯用借力打力的手段,也比较喜欢用一些栽赃的手段。 王钦若更喜欢钻营,陷害。 晏殊欺骗百姓,倒是有一手,但是权力场的上争斗,他还嫩了一些,没那么大的胆子拿一位王爷做棋子。 唯有夏竦。 此人不可以用常理看待。 也唯有他,才能想出如此深的局。 寇季感叹道:“夏竦此人,可不好对付。” 知道了夏竦已经投靠了刘娥,并且开始帮助刘娥布局。 寇季心里又多了几分慎重。 同时,对郭槐逼迫曹利用的事情,更加关注。 之前他或许还不太在意郭槐逼迫曹利用的事情,可如今他知道了这是夏竦布的局。 那他就不得不重视郭槐逼迫曹利用的事情。 这绝对不是一步闲棋。 很有可能是诸多布置中,最关键的一环。 也狠有可能是对付他们祖孙的最关键的一步。 寇季一边思索着,一边沉声吩咐刘亨道:“除了盯着八王府的人以外,其他的人手全部给我撤回来,盯着曹利用府上。 尽可能想办法让你手下的人混进去,成为曹利用府上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5章 好毒的谋划 “我要知道曹利用府上所有的风吹草动!” “我这就去办……” 事关赵祯,刘亨也不敢含糊。 刘亨冲着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去抽调人手盯着曹利用府上。 寇季则在府上继续猜测郭槐逼迫曹利用可能存在的深意。 寇季猜测了几日,依旧没有猜测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便没有待在府上继续瞎猜。 而是在一个寒冷的傍晚,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到了朱府。 朱府的门子、管事,见了寇季,十分亲切。 热情的迎寇季入了府。 不等主家吩咐,就立马让厨房给寇季准备了一大桌上等的山珍海味。 所以,寇季见到朱能的时候,是在饭桌上。 寇季正盯着一盘蜜制的熊掌动筷子,朱能招牌式的大笑,就在厅外响起。 “哈哈哈……你今日怎么有闲暇,到我府上……” 见到了朱能魁梧的身躯出现在了厅门口后,寇季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筷子,起身拱手施礼。 朱能不等寇季施礼,就移步到了寇季身前,粗大的手盖在了寇季肩膀上,把寇季压回了座位。 “到了我府上,不用守那些臭规矩,坐下吃东西……” 寇季笑了笑。 朱能坐在了寇季对面,随手将一盘子野味推到了寇季面前,如同一个和蔼的长辈一样,笑着道:“多吃点……” 寇季也没有客气,点点头开始闷头吃。 朱能府上总是有许多寇季从没吃过的山珍海味出现。 寇季到了朱府以后,总是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倒不是说寇季特别贪嘴。 存粹是朱府上能吃到的山珍海味,在别的地方吃不到。 更重要的是,在后世那是不让吃的,又或者已灭绝的。 也正是因为这两点。 寇季碰上了,自然要好好吃一番。 瞧着寇季吃的香甜。 朱能笑容更加灿烂,他那几个儿子,早就把这东西吃腻了,面对这些东西,很难再流露出贪嘴的神情。 现如今,也只有在寇季身上,才能看到贪嘴的神情。 朱能一边盯着寇季吃饭,一边笑问道:“你大晚上的跑到我府上来,是有要事找我?” 寇季仰起头,给了朱能一个笑容,却没有说话。 朱能愣了愣,也没有再开口。 显然。 寇季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朱能密谈,饭厅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遭伺候着的丫鬟、仆人也多,也不好开口。 当即。 朱能让管家拿了一双筷子,陪着寇季一起吃喝。 酒足饭饱以后。 朱能带着寇季到了后院的演武场。 屏退了左右以后。 二人坐在石锁上。 朱能询问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寇季沉声道:“事情很麻烦。” 朱能见寇季神色不对,郑重的道:“怎么个麻烦?” 寇季盯着朱能,一字一句的道:“有人可能想弄死我们?” 朱能铜铃大的眼睛瞬间瞪起,“谁?!” 寇季没有直接回答朱能,自顾自的说道:“八王赵元俨想篡位,手里聚拢了一帮子文臣了,最近又在招揽武臣。怕是要用最激烈的手段篡位。” 最激烈的篡位手段,自然是兵变。 兵变的地点,自然是皇城。 朱能是皇城的守卫大将军,是赵元俨首当其冲要对付的人。 朱能脸色一变再变,低声道:“消息可靠吗?” 寇季果断点头。 朱能沉声道:“依照你祖父的性子,肯定不会投靠赵元俨。那我们跟赵元俨,自然没有讲和的余地。他要是领兵篡位,肯定会对我们下杀手。” 朱能看向寇季,沉声道:“你来找我,是想从我手里借人,先去弄死赵元俨?” 寇季摇头,“赵元俨篡位,并不可怕。” 朱能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还有比篡位更可怕的?” 寇季点头道:“因为我除了发现赵元俨要篡位以外,还发现太后刘娥,似乎在背后推波助澜。” 朱能一愣,眉头拧的更紧,“按理来说,刘娥应该是最重视官家皇位的人,她若是发现了赵元俨篡位,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赵元俨,又怎么可能帮着赵元俨篡位呢?” 寇季郑重的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太后刘娥用计,帮赵元俨招揽了不少文臣,但同样也派去了刺客,潜藏在赵元俨身边。 依照我的推测,刘娥应该是想借着赵元俨篡位,谋划些什么。 赵元俨篡位谋划,应该已经被她全盘掌握。 所以赵元俨篡位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刘娥的谋划。” 朱能听完了寇季的话,沉吟了许久,道:“刘娥应该是想借着赵元俨篡位,重新出现在朝堂上,重新执掌朝政。” 寇季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刘娥要是真的为了重新出现在朝堂上谋划,那么她想要重新出现在朝堂上,重新掌权的话,就必须除掉两个人。” 朱能盯着寇季,呼吸略显沉重的道:“你祖父,还有你……” 寇季重重点头,道:“此外,我还发现,刘娥的心腹宦官郭槐,暗中在逼迫曹利用。曹利用府上的钱财,已经被郭槐掏空了,曹府上上下下,如今都在吃糠咽菜。” “嘭!” 朱能一拳打在了石锁旁边的武器架子上,怒喝道:“狗奴婢!” 朱能和曹利用同为武臣。 曹利用的身份地位远比朱能高。 曹利用府上上上下下的人被逼得吃糠咽菜,朱能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如何不怒。 寇季也没有安抚朱能,在知道了郭槐把一个枢密使逼得吃糠咽菜的时候,他心里也有怒火。 “此事透着诡异……我感觉此事八成也是太后刘娥的谋划……但却猜不透其中的关节……” 朱能阴沉着脸,冷冷的道:“单凭赵元俨篡位,刘娥足以把你祖父拉下马。她还背地里在曹利用身上用计,必然是想害你祖父性命。” “噌!” 朱能猛然起身,狠声道:“此事绝不能容忍,我这就进宫去找你祖父,说个清楚。若是能想办法反制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反制,刘娥又一意孤行的话…… 哼!” 有些话,朱能没说出口,但寇季却懂他的意思。 朱能视寇准如父。 刘娥若真是要害寇准性命的话。 朱能就敢领兵杀到刘娥寝宫里去。 朱能为了寇准,可是什么都敢做。 眼见朱能就要进宫,寇季赶忙拽住了朱能的衣袖,道:“朱叔叔,此事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需要走那一步。” 朱能瞪着眼,盯着寇季,喊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看着那些小人算计你祖父?你小子也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懂呢? 她们若是伤了你祖父性命,还能留你在世上独活? 她们既然想要我们的命,那我们就先要了她们的命。” 寇季见朱能心生恼怒,大有领兵杀一番的心思,赶忙开口。 “朱叔叔!我祖父一生以贤臣良相自居,最爱惜的就是名声。若是因为你一时冲动,毁了他一生的清名,他纵然活着,也会郁郁终生的。 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断不可以走最后一条路。” 听到了寇季的话,朱能紧握着拳头,克制着心头的怒火,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寇季沉声道:“今夜我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早做准备,避免最坏的局面出现。” 朱能盯着寇季,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寇季道:“皇城上那些纨绔子弟,尽快把他们换下来。换上你手里那些忠心耿耿的良家子。从今日起,你就在皇城上守着。 真要有什么意外发生,你就第一时间封锁皇宫。 只要皇宫在我们手里,我们想怎样都行。” 朱能细思了一下寇季的话,重重的点头,“你说的对,只要皇宫在我们手里,我们想怎样都行。若是刘娥那贱妇真的敢伤害你祖父的性命,我也好第一时间砍了她的脑袋,为你祖父报仇。” 寇季安抚着朱能重新坐下。 见朱能胸膛里的怒火在自己安抚下去了一半,就继续说道:“我这一次过来,除了要让你掌控皇城外,还有就是希望你帮我参详参详郭槐逼迫曹利用的用意。 刘娥其他的谋划,我已经推测的七七八八了,唯有这一条,我至今想不明白。” 朱能冷声道:“刚才我是不是说过,刘娥要害你祖父性命?” 寇季点头。 朱能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寇季沉吟道:“难道不是因为赵元俨篡位,我祖父会因为失察之罪,被罢黜相位,等我祖父失去了权势以后,刘娥会暗害我祖父吗?” 朱能冷冷的摇头。 “刘娥要害你祖父性命,关键问题就在曹利用身上。” 寇季皱眉道:“你想的这一点,我也想过。刘娥若是把曹利用的问题,栽赃到我祖父头上,一定会引起满武勋们对我祖父的敌视。 可此事是郭槐所为。 一旦曹利用出了什么问题,很容易追查到郭槐身上。 满朝文武总不能睁眼瞎吧?” 朱能冷笑一声,质问道:“那若是满朝文武在这件事上都变成了瞎子呢?” 寇季摇头道:“不可能!” 朱能讥笑道:“为什么不可能?你祖父理政期间,先后裁撤了提刑司、将作监,以及一半的少府监,又裁撤了数十万的厢军将士。 让很多官员,都失去了敛财的机会。 你祖父如今位高权重,那些官员们自然敢怒不敢言。 可若是一个搬倒你祖父的机会出现在他们眼前,你觉得他们介不介意做一次瞎子? 那些跟随着你祖父的官员,也未必忠心。 只要刘娥肯许下重利,他们当中一大部分人愿意做睁眼瞎。 当其中一大部分人做睁眼瞎的时候,你觉得剩下的少数人的辩驳,有用吗?” 寇季心头一惊。 就听朱能继续说道:“你祖父一直在推行裁撤厢军的政令,如今四边的厢军,已经裁撤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中原腹地内的厢军。 你祖父目前就在筹备这件事。 只是碍于官家婚事,迟迟没有下令。 一旦官家完婚,你祖父一定下令裁撤中原腹地内的厢军。 届时,朝堂上的武勋,一定会闹起来。 若是在这个时候,曹利用出了什么意外。 你觉得,武勋们会怎么做?” 寇季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他们一定不介意做一次瞎子,将曹利用的死,推到我祖父头上,直言是我祖父裁撤中原腹地内的厢军,逼死的曹利用。 若是紧接着,赵元俨再高举清君侧的反旗篡位。 那我祖父的性命,怕是要保不住…… 我祖父担上了一个大奸臣的名头,自己也会把自己气死…… 纵然没自己把自己气死,刘娥也会用一系列的发配,让我祖父死在奔波的路上……” 一瞬间。 寇季想通了刘娥的全盘谋划,所有串连不上的线索,全部串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在了他们祖孙头上。 “好毒的谋划!” 寇季握起了拳头,阴沉着脸,低语了一句。 朱能却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你刚才说,曹利用会死?” 寇季点点头,“曹利用被逼得上天入地皆无门,又无法向别人求助,你觉得依他的性子,会苟活下去?” 曹利用的性子,朱能倒是了解。 听到了寇季的话,朱能赞同的点头,“曹利用性子偏执,真要被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八成会自杀。” 寇季眯着眼道:“能把人心算计到这个份上,夏竦确实厉害。” “夏竦?!” 朱能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点头道:“夏竦已经入宫,如今就在刘娥的旁边,帮着刘娥出谋划策。” 朱能咬牙道:“夏竦可是一头狼啊。” 寇季冷笑道:“我若不知道他们的谋划,那夏竦还真就是一头狼。可我知道了他们的谋划,那夏竦就是一条狗。”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朱能道:“我没看破的事情,没想到朱叔叔你一眼就看破了。早知道我就应该早点过来找你,也不用在府上瞎想那么久,浪费那么久的时间。” 朱能愣了一下,摇头道:“你只是很少涉足行伍,不了解我们这些人的性子。不像是夏竦,在行伍中厮混了十多年,了解我们这些人的性子。”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这一方面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从没想过,有人可以用计谋,让大半个朝堂的官员,变成睁眼瞎。是我经历的太少,目光太浅的缘故。” “我可以算计天下的官员,别人也可以算计满朝文武。天底下并不是只有我一个聪明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6章 采女们的命运 “各有各的长处……” 朱能粗大的手盖在了寇季肩头,安慰了一句。 寇季瞥向朱能,淡然笑道:“我可没有气馁,只是一时感慨。” 朱能收回了手,拧起了眉头,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刘娥的谋划,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寇季低头沉吟了一下,低声笑道:“夏竦布的局,在一定基础上,几乎可以说是无解。但若是没有了基础存在,那就不堪一击。” 朱能眉头一橫,愕然道:“如此歹毒的谋划,除非以力破巧,不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你居然说不堪一击?” 寇季笑了笑,“嗯……不堪一击……” 朱能沉吟道:“你有了应对的法子?” “嗯……” “跟我说说!” “说出来就不灵了。” “……” 寇季卖了个关子,朱能急的抓耳挠腮,瞪着眼睛低喊道:“这可是要命的大事,不是儿戏。” 寇季低声笑道:“破局的关键,十分巧妙,不能说,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朱能脸色有些难看的道:“你信不过我?”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怎么会?” 朱能扑到寇季近前,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那你不告诉我?!” 寇季失笑道:“这样……过几日我会暗中调遣虎字军入京,到时候,我把虎字军就交给你藏匿和节制,这总行了吧?” 朱能愣了一下,冷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追着刨根问底。 有虎字军和龙神二卫在手,足以在汴京城进退自如。 倒也不用担心会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寇季对朱能拱了拱手,“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我还得回府去跟祖父商量一二,就不叨扰了。” 朱能哼哼了两声。 寇季知道,朱能这是在生他的闷气。 他也没再说什么,往朱府外走去。 刚走到了朱府演武场的边缘,就听朱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等等……” 寇季回身,疑惑道:“朱叔叔还有何吩咐?” 朱能哼哼道:“回头我会秘密的派遣两百精锐,潜藏进寇府,护着你和你祖父周全。真要是发生了什么以外,他们可以配合着寇府的其他家丁护卫,杀出一条血路,送你和你祖父到我身边。 只要你们到了我身边,有我和我麾下的十万多将士护持,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此事我记下了,多谢朱叔叔。” 寇季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朱府。 出了朱府以后,寇季踏着夜色,回到了府上。 一夜无话。 翌日。 四更天的时候。 寇季起了床,穿戴上朝服,去了朝堂上晃荡了一圈。 又陪着礼部官员,在延福宫里演练了一次赵祯大婚的流程。 傍晚离宫的时候。 寇季找上了准备去资事堂的寇准,请他回府一趟。 寇准询问寇季何事需要他回府,寇季却没有明言。 寇准先打发了寇季回府。 他在资事堂一直处理政务,处理到了深夜,才让人抬着他回到了府上。 回到了府上以后,就看到了自己书房里的灯亮着。 进入到了书房里以后。 就看到了寇季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房里,一直在等他。 祖孙二人叫了一桌酒菜,密议了一夜。 其后。 寇准在府上待了两日,没有入宫。 直到第三日,李迪派人亲自到寇府,请寇准入宫的时候,寇准才进了宫。 此后,七日间。 寇准回府六次。 寇季陪着寇准又深谈了六次。 祖孙二人聊过什么,没人知道。 也没有人去深究。 倒不是说他祖父二人不值得引起别人注意,而是朝野上下的目光都注视在宫里。 官家赵祯大婚,尚有三日举行。 后位花落谁家,马上揭晓。 朝野上下的目光,皆被此事吸引。 选后的这一日。 寇季一大早就穿戴好了朝服,跟随着寇准进入到了宫内,一路到了延福宫。 祖孙二人到了延福宫的时候,延福宫内空荡荡的。 仅有一些宦官、宫娥在忙活。 见到了寇准祖孙二人,赶忙施礼。 寇准随口应付了几句,让寇季推着他到偏殿内歇息。 一入偏殿,寇准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道:“真要那么做?” 寇季叹了一口气,“祖父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寇准苍老的双手握紧,咬牙道:“老夫有些不甘心……”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您老这已经是第七次说不甘心了……” 寇准用拳头敲打了一下寇公车的扶手,“就没有其他的法子?” 寇季沉默了一下,叹气道:“此事不光关乎着我们祖孙的性命,更关乎着许多人的性命。” “罢了……” 寇准无力的放开了拳头,“老夫不说了就是……” 此话一出。 祖孙二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谁也不愿意继续再开口。 二人就像是雕塑一样,身处在偏殿内。 一直到陈琳派人过来传唤祖孙二人去延福宫。 寇季才有了动作。 寇季推着寇准到了延福宫。 宫里已经聚满了人。 皇亲国戚皆在其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也在殿内。 四品以下的官员,今日没资格出现在延福宫。 寇准一到,聚拢在殿内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由寇季推着寇准,到了延福宫内御阶的第二层坐下。 其余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皆有座位,只是没人敢落座。 王曾在寇准坐定以后,主动攀到身边,疑问道:“太师近几日身体欠佳?” 寇准愣了愣,生硬的笑道:“人老了,身子弱,难免会染上一些小病小痛,不碍事。” “依我看,太师不是身体欠佳,而是有心事。” 李迪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寇准身边,盯着寇准,幽幽的道。 寇准干巴巴一笑,“老夫能有什么心事……” 李迪瞥了寇准一眼,摇头道:“寇兄,你脸上写满了心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跟你共事多年,如何看不出? 你有什么心事,只管说出来。 我们帮你一起参详参详。” 王曾盯着寇准,点点头道:“能让寇兄流露出如此神色,怕不是一件小事。” 寇准长叹了一声,“老夫就知道……瞒不过你们……” 李迪见寇准承认了,赶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寇准哀叹道:“家事……” 李迪、王曾闻言,皆是一愣。 李迪张了张嘴,却不好继续再追问下去。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对这句话理解更深。 家务事,他们还真的不好插手。 李迪不好追问寇准,但并不妨碍他为寇准解忧。 “寇季,过来!” 李迪瞪着眼,对不远处的寇季招呼了一声。 寇季不情不愿的到了李迪、王曾二人身边,拱手施礼,“下官见过李公、见过王公……” 李迪伸手就揪住了寇季的耳朵,喝斥道:“你小子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引的寇兄不快?” 寇季一脸无辜的道:“我什么也没干啊?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干缺德事的人啊?” 李迪冷哼道:“你小子要是不干缺德事,我李字倒过来写。” 寇季嘴角抽了抽,咕哝道:“有啥区别吗?” 李迪、王曾、寇准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旋即。 王曾放声大笑。 寇准脸上难得的勾起了一个舒缓的笑意。 唯有李迪一脸气急败坏的喊道:“你小子皮痒痒的是吧?” “老子今天就替寇兄,好好教训教训你。” “李公……差辈份了……” “……” 李迪从宦官手里抢过了一柄拂尘,追着寇季就打。 寇季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赶忙躲闪。 殿内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瞧着寇季被追的狼狈逃窜,一脸羡慕。 就是一脸羡慕。 李迪不顾朝仪,追着寇季打。 看似有些荒唐。 但确实一种亲近的表现。 李迪对待他们的时候,可不是这般。 能下杀手的时候,一点也不会含糊。 追着他们打? 他们算老几? 也配李迪亲自动手? 朝廷养的刽子手、衙役们,是吃干饭的? “李相,别打了……太后娘娘和官家快到了……” 有小宦官冒着被打的风险,抱住了李迪,提醒了一句。 李迪丢下了拂尘,冲着寇季冷哼了一声。 寇季停下脚步,干笑了一声。 “太后娘娘驾到……” “官家到……” 随着两声尖细的呼喊声响起。 延福宫内的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们,分别站好。 赵祯在陈琳陪伴下,出现在延福宫,坐上了龙椅。 皇亲国戚、文武大臣,齐齐拜见。 随后,久不出现在人前的刘娥,在郭槐搀扶下,出现在了宫内。 在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们恭迎声中,坐在了赵祯身旁的座椅上。 等到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再次施礼过后。 刘娥淡淡的道:“今日帮官家选后,还要仰仗诸位爱卿……” “不敢,此乃臣等分内之事……” 群臣齐齐躬身应答。 刘亨瞥向了赵祯,低喝了一声,“官家……” 赵祯点点头,对陈琳吩咐道:“请诸位爱卿落座。” 群臣齐齐道:“多谢官家,多谢娘娘……” 随后,众人齐齐坐下。 赵祯请示了刘娥、请示了寇准以后,让陈琳宣读了一长串的选后感言。 然后才正式开始选后。 陈琳拿着一卷文书,站在殿中,朗声道:“经庆芳宫甄选,特选出才貌双全、贤良淑德的一百八十三位采女,供官家御览……” “宣……应州金城崇仪副使郭允恭次女郭氏……” “真定府灵寿县尚书虞部员外郎曹玘长女曹氏……” “……” “开封府永安县石州推官张尧封长女张氏……” “……” “开封府永安县石州推官张尧封次女张氏……” “……” “开封府驾部员外郎向传亮幼女向氏” “……” 陈琳一口气宣完了一百八十三位采女。 一百八十三位采女,在陈琳宣召下,依次入宫。 最先入宫的,自然是刘娥最喜欢的那位郭家女。 刘娥为了帮她坐上后位,也算是耍了一些手段。 不仅让她第一个入宫,在群臣面前先混了个眼熟,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身跟其他采女不同的大红衣服,站在众女之前,十分显眼。 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一些官员们看到了郭氏,纷纷暗中出声赞叹。 郭氏听到了群臣的夸赞,脖子仰的很高。 寇季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心头冷冷的一笑。 旁人都觉得她鹤立鸡群,有凤姿。 唯独寇季心里清楚。 此女是个祸害。 她若当了皇后,会在刘娥的支持下,恃宠而骄,处处给赵祯难堪。 此女的以后,寇季已经帮她安排的妥妥当当,所以寇季懒得在她身上耗费目光。 寇季在人群里寻了一下。 找到了曹家妹妹,张家女。 向家小妹的身影,寇季瞅了许久,也没有瞅见。 寇季心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难道被罢落了?不应该啊?” 寇季忍不住又在人群中仔细寻找了一番,終于在一众采女中间,看到了向家小妹。 向家小妹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此时此刻的向家小妹,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傲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愁容。 向家兄弟为了博富贵,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寇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寇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一百八十三位采女,见她们其中有人从容、有人紧张、有人眼中闪烁着兴奋,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想笑。 那些从容的,大概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或者说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所以才表现的很从容。 那些紧张的,大概是害怕出头,又想出头,所以才会表现出紧张。 那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在诸多采女中出头,飞上枝头变凤凰,让全家都跟着沾光。 寇季很想开口提醒一下那些采女。 别想了。 洗洗睡吧。 早在你们被选为采女的那一刻,你们中间很多人的身份地位,就已经定下了。 家中父辈的身份地位,已经决定了你们以后在宫里的地位。 唯一的例外,就是赵祯能一眼瞧中你,破格给你一些地位。 但是。 赵祯现在满心都是张家女,又哪里容得下她人。 一百八十三位采女尽数入宫以后。 陈琳捧着一卷诏书,洋洋洒洒念了一大堆。 然后。 群臣会同刘娥、赵祯二人,开始出题考校。 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总有擅长的。 皆可以拿出来亮一亮,优中选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7章 张美人 然而。 这其实是一场不公平的考校。 因为一些名额,已经被内定。 所以在延福宫内,可以看到。 有采女才情颇高,却只得了一个文采平平的评价。 有采女错字满篇,却被称赞为文采卓然的才女。 有采女琴棋书画俱佳,却只得了一个还不错的评价。 有采女弹不完一首完整的曲子,却被称赞为天赋绝佳。 一场考校落幕。 另一场考校又拉开了帷幕。 一百八十三位采女,剩下了八十多人接受第二场考校。 采女们经过这一场考校,初次感受到了残酷、残忍。 一些人选择默默无语的认命。 一些人则选择向命运抗争。 “评判不公!” 一位苏州的采女,在绘完了一卷绝佳的牡丹图以后,评判的官员,果断罢落了她。 而跟她同场较技的另外三位采女,却成功入选。 那三位采女的画作,她看过。 比她的画作,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们入选了,她却落选了,她怎么可能甘心。 当苏州的采女声音响彻在延福宫的时候,延福宫内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然而。 等待她的却不是公正的评判。 而是刘娥淡淡的一句,“叉出去……” 郭槐领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御前卫,架着那位苏州的采女,离开了延福宫。 那位苏州的采女,一路大喊大叫着,却无人帮她说话。 诸如李迪等一些刚正不阿的大臣,只是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不是李迪等人不愿意开口帮她说话。 而是李迪等人没办法开口帮她说话。 李迪等人开口,固然能救她一时,可却救不了她一世。 在这座深宫禁苑内,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看不清楚形势,由着性子乱来,那是在找死。 那位苏州的采女被叉出去以后。 延福宫内重新恢复到了刚才热闹的场面。 宫内众人脸上没有太多多余的神色,似乎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寇季在赵祯频频暗示下,背负双手,在采女们中间穿行。 走到了曹氏女身边,见曹氏女握着笔,一脸踌躇。 “曹妹妹……” 寇季笑着轻呼了一声。 曹氏女听到了寇季的声音,仰起头,略显激动的道:“寇世……寇工部……” 曹氏女意识到自己在接受考校,赶忙改口。 寇季指着曹氏女,对那位正在考校曹氏女的大理寺少卿道:“此女或许更擅长于舞剑……” 大理寺少卿拧起眉头,冷哼道:“寇工部要插手本官的考校?” 寇季淡淡的道:“不敢……我只是觉得,贵府的公子,或许可以在汴京城里活的快活一些。” 大理寺少卿一愣,双拳下意识的攥起,又放开了,他咬着牙,盯着曹氏女,道:“去曹兵部处舞剑……” 曹氏女闻言大喜,连连道谢以后,跑到曹玮面前去接受考校。 大理寺少卿瞪着寇季,冷哼一声。 寇季淡然一笑,道:“我相信贵府的公子,一定会在汴京城里过的十分快活。” 大理寺少卿有三子,其中一子已经入仕,另外二子却是妥妥的纨绔子弟。 整日里在汴京城里厮混。 今日大理寺少卿若不听寇季劝诫,要为难曹氏女的话。 明日,曹家的那些纨绔子弟,就能用纨绔手段,让大理寺少卿的儿子爽到极点。 大理寺少卿,不是什么蠢人,自然知道如何选。 大理寺少卿,凶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像是没看到他的目光一样。 踱步到了王云升面前以后,王云升笑吟吟的凑上前,光明正大的问寇季,“上官,您说选谁……” 寇季目光落在了张氏女脸上。 王云升会心一笑,“下官明白……” 王云升得到了寇季的授意,干咳了一声,板起了脸,指了指张氏女。 张氏女起身,对寇季一礼,对王云升一礼。 寇季点了点头,又踱步到了向家小妹身边。 看到了向家小妹,寇季的心思十分复杂。 正在考校向家小妹学问的刑部侍郎,见到了寇季以后,果断让开了道路,大有一副把决定权交给寇季的架势。 寇季对刑部侍郎拱了拱手,算是呈了他的情。 寇季盯着向家小妹,低声道:“小妹……你此刻若是退出,我可以帮你求一求官家,找机会放你出宫。” 向家小妹听到了出宫,脸上闪过了一道喜色。 可喜色刚浮上了脸,就僵住了。 她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有些黯然的摇摇头。 寇季沉声道:“回到府上,我会帮你说话的。” 向家小妹依旧摇头。 寇季长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背负双手,离开了此地。 寇季离开后,刑部侍郎,果断的取中了向家小妹。 寇季在群臣面前公然的徇私,却无人开口。 距离赵祯最近的一些官员,都看到了赵祯向寇季使眼色,知道寇季下去,是遵循着赵祯的心思做事的。 官家赵祯明显有心仪的女子需要照应。 此事出声去找寇季麻烦,就是在暗中招惹官家赵祯。 官家赵祯年龄越来越大,亲政的日子越来越近。 在官家赵祯为心爱的美人谋划的时候,去触怒赵祯,很容易被惦记上。 赵祯亲政以后,若是给他们穿小鞋,他们谁也没办法阻止。 所以宫内的群臣,就当没看见寇季的小动作。 唯有刘娥。 唯有刘娥看到了寇季帮了一把张氏女以后,脸上闪过一道冷笑。 赵祯喜欢张氏女,她心里很清楚。 赵祯想立张氏女为后,她也知道。 但张氏女太过狐媚,她不喜欢,所以她不准备让赵祯如意。 经过了二次筛选以后。 一百八十三位采女,只剩下了三十多位采女。 面对这三十多采女,宫内的群臣们多了一丝敬意。 原因很简单。 选后过后,剩下的三十多采女,也会得到一定的名分。 只要不出意外,她们皆会赵祯的女人。 群臣们自然得敬着。 赵祯的女人,自然不是谁都能评价的。 所以最后考校采女们的,就只剩下了寇准、王曾、李迪、刘娥、赵祯五人。 赵祯盯着张氏女,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欢。 刘娥见此,心头冷冷的一笑,盯着采女中的一位,淡淡的道:“开封府永安县石州推官张尧封次女张氏当晋为宝林……” 赵祯瞳孔一缩,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刘娥。 刘娥在杀鸡儆猴,赵祯如何看不出。 刘娥见赵祯看向她,淡然笑道:“官家对哀家的安排不满?”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道:“不敢……” 宫内的群臣们见此。 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几乎不约而同的在心里生出了一句话。 “官家和太后,出现了隔阂……” 赵祯目光落在了张尧封长女的身上,淡然笑道:“开封府永安县石州推官张尧封长女张氏当晋为美人……” 美人的地位,远比宝林高两级,中间还挡着一级才人。 赵祯这是在反击。 宫内的群臣见此,难以平静的互相用眼神传话。 寇季见此,一脸意外。 他没料到,赵祯居然敢跟刘娥对着干。 寇季目光下意识的就落在了赵祯忠爱的张氏女身上。 心中暗叹,美人的力量果然强大。 刘娥脸上的笑容一僵,语气幽幽的道:“官家真是长大了……” 赵祯心头生出了一丝心虚的感觉,但却也没露怯,给了刘娥一个灿烂的笑容。 寇准轻咳了一声,打断的母子之间的斗法,开口道:“开封府大理司直苗继宗长女苗氏当晋为才人……” 大理司直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官。 苗继宗也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也没有什么大的才学。 只能算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官员。 然而,他的女儿能在第三位获封。 纯粹是他妻子的功劳。 苗继宗妻子许氏,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子,但却有一个不普通的身份。 她是赵祯的奶娘。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女儿才能在第三位获封。 随后,寇准、刘娥等人相继开口,给三十多位采女晋升了身份。 大多都是宝林、御女,极少数的采女,才会被晋升为美人、才人。 以后她们想要再晋升,那就得争宠,产下龙子龙女,才有机会。 一路晋升下来,剩下了张氏女、郭氏女、曹氏女三人。 明眼人都知道。 皇后人选,就在这三人当中。 刘娥笑眯眯的率先开口,“哀家以为,张氏女过于狐媚,仪态不够端庄,难以母仪天下。反倒是郭氏女,仪态端庄,站在诸女当中,犹如鹤立鸡群一般,乃是天生的皇后人选。” 刘娥说完这话,密切的关注着赵祯的神色。 她以为赵祯会气急败坏,却没料到,赵祯神色如常,一点儿气急败坏的样子也没有。 刘娥心中有些愕然。 就在刘娥等待赵祯开口的时候,李迪抢先一步开口道:“娘娘,皇后人选,原本应该由官家定夺,老臣不该插嘴的。 只是老臣听闻,曹氏女在汴京城内外,素有贤名。 百姓们皆赞其心善仁厚。 所以老臣以为,曹氏女比郭氏女更胜三分。” 李迪话音落地。 宫内的群臣中,一大部分人点头表示赞同。 曹氏女所在的曹家,是武勋,也是皇亲国戚。 那些武勋、皇亲国戚们自然而然的就偏向她。 文臣当中,不少人听曹家闺女的贤名,耳朵已经听出了茧。 如今听到了李迪的话,自然顺应着点头。 况且。 从大宋立国到如今,皇后人选,几乎全部出自于武勋世家。 皇后之位落在武勋世家出身的女子头上,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群臣们觉得这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刘娥见到群臣们当中大多数人点头,心头有些不悦。 她当年初入皇宫的时候,可没少遭到武勋世家出身的嫔妃们刁难。 所以她对武勋世家出身的女子,没有什么好感。 她不愿意看到皇后之位重新落在武勋世家的女子头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选了郭氏女做皇后。 刘娥淡淡的开口道:“曹家不惜重金,在汴京城施粥,曹氏女有所贤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曹家好巧不巧的在选后的时候施粥,其用心,值得推敲。 所以哀家以为,曹氏女,非皇后的合适人选。” 刘娥此话一出,曹玮面色冷峻的站起身,拱手道:“娘娘是怀疑我曹家的忠心吗?” 刘娥瞥了曹玮一眼,淡淡道:“曹家世代忠良,哀家怎么会怀疑曹家的忠心呢?” 曹玮沉声道:“那我曹家施粥给那些穷苦百姓,可有错?” 刘娥沉吟道:“曹家施粥给穷苦百姓自然没错,可是施粥的时间却不对。” 曹玮当即就要张口辩驳。 却见王曾淡然开口道:“施粥给那些穷苦百姓,乃是一片善心,又哪有什么时间可以遵循?难道朝廷非要给天下那些善心人定一个施粥的规矩不成? 老夫以为,曹氏女当为皇后。” 刘娥立马想辩驳。 寇准紧随着王曾之后,表态道:“曹家世代忠良,为我大宋出生入死多年,功勋卓著。曹氏女贤名在外,理应为皇后。” 刘娥听完这话,眉头一挑,心头狂跳。 她一心盯着赵祯,盯着张氏女,却忘了盯着其他女子。 如今尚未按下张氏女,却又跳出来了一个曹氏女。 更关键的是,一向讨厌武勋的寇准三人,居然开口帮曹氏女说话。 群臣中大部分人也在帮曹氏女说话。 只要赵祯点点头,纵然她反对,曹氏女也会成为皇后。 曹氏女若真的做了皇后,对她可是十分不利的。 曹氏女背后有强大的外戚支持,她也不好拿捏。 刘娥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赵祯身上,略微一愣,突然笑了。 只顾着想群臣们的心思了,却忘了赵祯的心思。 归根结底。 后位人选,赵祯的态度至关重要。 可赵祯钟意的是张氏女,而非曹氏女。 赵祯一定会为张氏女张目的。 一想到此处。 刘娥笑容灿烂的道:“官家以为,曹氏女当晋为何位?” 赵祯闻言,目光落在了张氏女身上。 刘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只听赵祯道:“开封府右监门偏将张守瑛长女张氏当晋为美人……” 唰! 刘娥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8章 曹皇后 张氏女的祖父,乃是骁骑卫上将军张美,父亲正是右监门偏将张守瑛。 赵祯话音落地。 刘娥不及开口。 寇准三人果断开口。 “官家圣明……” 赵祯在刘娥震惊的目光中,站起身,继续说道:“应州金城崇仪副使郭允恭次女郭氏当晋为御女……” 御女,仅比采女高一级,聊胜于无的名分。 “曹氏女,德才兼备,仪态端庄,素有贤名,当为皇后!” 赵祯环顾群臣,用急剧威严的声音,说出了此话。 群臣心头一震,齐齐起身。 “官家圣明……” 刘娥跌坐在座椅上,犹如中了定身咒,愣愣的盯着赵祯,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怎么也没料到。 赵祯不仅长大了,而且性子也变了,居然敢光明正大的跟她对着干。 不可饶恕! 寇季瞥了一眼跌坐在座椅上的刘娥,淡然一笑。 意不意外? 惊不惊喜? 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嘭……” 刘娥胸膛里的怒火,难以克制的涌到了头顶,她一脚踹翻了摆放在身边不远处的熏炉,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延福宫。 郭槐弓着腰肾,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陈琳小跑着上前,踩灭了熏炉里掉出来的熏香,吩咐着宫娥快速的打扫干净了残灰。 宫内其余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赵祯身上。 赵祯和刘娥中间出现了隔阂,让群臣们觉得心惊。 赵祯光明正大的跟刘娥对着干,在群臣们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赵祯的举动若是放到了民间,恐怕会被周遭四邻的闲言碎语给淹死。 可在朝堂上,却又别样的效过。 群臣们非但没有指责赵祯。 反而觉得赵祯的做法,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 若是赵祯事事都听刘娥的,那赵祯算什么帝王? 此前刘娥监国的时候,赵祯事事都听刘娥的,弄得满朝文武心里很不痛快。 好不容易搬倒了刘娥,拨乱了反正,又岂能再看着它变回去? 群臣们恨不得赵祯和刘娥能闹的越僵越好。 “散了吧……” 赵祯甩了甩衣袖,淡淡的说了一句。 “臣等告退!” 群臣们自觉的拱了拱手,退出了延福宫。 赵祯盯着正准备往宫外走的寇季,又道:“寇季留下……” 寇季脚下一顿,站在了原地。 等到群臣散尽以后,才小步走到了赵祯的御阶前。 “不知官家留下臣,有何要事?” 寇季躬身询问。 赵祯对陈琳摆了摆手。 陈琳驱散了宫内的宦官、宫娥们。 片刻以后。 宫内就剩下了赵祯、寇季两人。 赵祯指了指不远处,刘娥刚坐过的那张椅子,“现在没有外人在,过来坐吧。” 寇季也没有客气,走到赵祯身旁的座椅上坐下。 坐定以后,就听赵祯长叹一声道:“朕听了你的话,把皇后之位许给了曹氏女,却把太后给得罪深了。” 寇季撇撇嘴,“官家若是把皇后之位许给了郭氏女,那就是自找麻烦。” 赵祯有些不相信的道:“郭氏女真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寇季耸了耸肩头,“官家大可以在成婚以后,先宠幸郭氏女,然后接连晋升她的地位,等到郭氏女在宫中有了一些地位以后,不需要臣说,官家也能看清楚郭氏女。” 赵祯略显羞涩的道:“朕想先宠幸张美人……” 寇季理解赵祯的心情,不过他不赞同赵祯的做法。 “向公当年给我们授课的时候,曾经讲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官家急着宠幸张美人,反而是在帮张美人招祸。 官家要是真喜欢张美人,就应该晚些宠幸她。” 赵祯微微握拳,有些不甘心的道:“眼看着张美人走到了朕的身边,朕却不能跟她朝夕相处,朕心里不痛快。” 寇季再次劝诫道:“官家越是想跟张美人朝夕相处,就越不应该早早宠幸她。后宫的争斗有多激烈、多残忍,陈琳给官家讲过,官家应该清楚。 官家若是在没宠幸皇后之前,就先宠幸了张美人,那么张美人必然会沦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官家那些嫔妃们手段齐出,官家觉得张美人能活?” 赵祯脸上闪过了一道狰狞,“谁敢对张美人不利,朕杀谁!” 寇季摇头道:“纵然是汉武帝、唐太宗那样的千古一帝,尚且不能阻止后宫争斗。官家觉得自己比他们更厉害?” 赵祯脸上的神色一僵。 “后宫争斗,当真有如此可怕?” 赵祯低声追问。 寇季沉吟道:“官家若是不信,只管依照臣说的做,保准能见到后宫争斗的残忍。” 赵祯坐在龙椅上,沉思了良久,瞥向寇季,“朕就听你的……先宠幸郭氏女!” 寇季一脸愕然。 依照寇季的想法,赵祯应该先宠幸曹氏女,稳固曹氏女皇后的地位,然后再宠幸郭氏女的。 却没料到。 赵祯居然选择的先宠幸郭氏女,将郭氏女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寇季几乎不用细想,就知道赵祯越过了曹氏女,先去宠幸了郭氏女以后,郭氏女会沦落到什么下场。 史书上。 郭氏女能在后宫里嚣张跋扈,那是因为她是皇后,且有权倾朝野的太后刘娥撑腰。 如今她并没有获得后位,对于刘娥而言,已经失去了作用。 刘娥自然不会护着她。 依着她的性子,若是率先获得了赵祯的宠幸,一定会在后宫里嚣张跋扈的行事。 届时,赵祯的那些女人们,如何容得下她。 十成十的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赵祯……变坏了。 就在寇季沉思,赵祯为何会变坏的时候,赵祯突然又变得有些羞涩,还有一些扭捏。 “四哥……你说说……做那事……是啥滋味?” 寇季一愣再愣,愣了许久以后,才想明白赵祯话里的意思。 寇季尴尬的道:“官家不必心急,近两日,宫里自然会有人教导官家。” 赵祯无声的点点头。 赵祯和寇季在延福宫里讨论着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刘娥回到了寝宫里以后,愤怒的在砸东西。 “嘭!” “嘭!” “……” 寝宫里凡是能砸的,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 “小没良心的!” “居然这般对哀家!” “哀家辛辛苦苦这般,是为了谁?!” “……” 赵祯今日的作为。 让刘娥感觉到了赵祯已经开始在脱离她的掌控。 她心里很愤怒,怒火冲天。 愤怒之余,心里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为何恐惧,刘娥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她就是感觉到了恐惧。 她需要通过打砸东西,发泄心中的愤怒,驱散心中的恐惧。 寝宫之内。 宦官、宫娥们趴在地上,浑身哆嗦着,无人敢出声劝诫刘娥,也无人敢阻拦刘娥宣泄怒火。 纵然被刘娥砸到了,砸的头破血流,也乖巧的在地上趴着。 “娘娘……” 许久以后。 夏竦出现在了寝宫内,高声喊了一声。 刘娥缓缓回神,扔掉了手里的花瓶,愤怒的道:“官家这般对哀家,你觉得哀家还有必要重临朝堂,去帮他打理江山吗?” 夏竦朗声道:“自然有必要。” 刘娥逼近夏竦,“为何?” 夏竦盯着刘娥,认真的道:“娘娘重临朝堂,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 刘娥一愣。 夏竦继续道:“娘娘重临朝堂,一直都是为了自己。” 刘娥辩解道:“哀家只是想帮那个小没良心的守住江山。” 夏竦淡然道:“可官家并不理解您的好意,并且已经脱离了您的掌控。娘娘唯有重临朝堂,重新执掌大权,才能扫清心头的怒火,让官家重新归于您的掌控。” 刘娥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哀家从没有想过要掌控官家。哀家只是觉得官家年幼,难免处事不明,会葬送了祖宗传下的基业。 所以哀家想帮着官家,守住祖宗传下的基业。 如此一来,哀家也算对得起先帝临终的嘱托,以及官家唤哀家一声大娘娘的恩情。” 夏竦拧起了眉头,“可官家明显没有发现娘娘的好意,反而一直在亲近寇氏祖孙,听他们的话行事。” 刘娥愤怒的道:“寇准已经权倾朝野,寇季已经晋入到了重臣之列。只要他们祖孙有二心,大宋江山瞬间便会狼烟四起。 官家居然还宠信寇氏祖孙。 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官家忤逆哀家的意思,哀家不想再管他。 可大宋江山,哀家却不能不管。 夏卿,你得帮哀家。” 夏竦躬身一礼,“这是自然……臣以为,娘娘现在应该平息心头的怒火,静等着时机到来。臣为娘娘布置的诸多手段,已经布置妥当。 只等官家大婚以后,便可以发动。 娘娘且不可在此期间,失去理智。 免得露出了破绽,被人察觉。” 刘娥克制着心头的怒吼,“哀家知道了……一切就有劳夏卿了。待到哀家重临朝堂,内庭之中,必有夏卿一席之地。” 夏竦深深一礼,“臣多谢娘娘厚爱……” “……” 时间一晃。 三日已过。 赵祯大婚,如期举行。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汴京城内外,昼夜通明,人头攒动,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皆喜气洋洋。 官家赵祯大婚,百姓们之所以如此喜庆,除了宫内赐下了喜钱、喜粮外,更重要的是。 先帝大丧三年。 压抑了三年的汴京城百姓,終于可以借此宣泄一番,大肆庆祝。 炮仗声,从官家赵祯大婚的婚讯传出以后,就没有停歇过。 有钱任性的豪门、商贾们,不介意借着这个机会,彰显一下手里的财力。 “砰砰砰……” 三枚药发傀儡弹在汴京城的上空炸开。 扭扭曲曲的福星虚影,映红了整座汴京城。 寇准祖孙、礼部官员等操持赵祯婚事的人,踏着福星虚影映出的光辉,进入到了宫内。 火红的灯笼。 从宫门口。 一路延伸到了延福宫,且扩散到了皇宫内所有宫殿内。 气宇轩昂的金甲侍卫,扛着旗帜、金瓜、铜锤,在灯笼的照耀下,光芒璀璨,分布御道两侧。 来往的宦官、宫娥们脸上,透出了难以掩饰的喜色。 在宦官们引领下。 寇准率先进入到了延福宫。 礼部官员紧随其后。 寇季却被引领到了赵祯的寝宫。 赵祯已经被陈琳唤起,在梳妆打扮。 一身大红的龙袍,从赵祯寝宫门口,一直拖到了寝宫深处的衣架上。 寇季见此,有些愣愣的道:“要不要这么夸张?” “已经很节俭了……” 陈琳罕见的穿了一身红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寇季侧目,看向了陈琳。 陈琳见寇季心头有疑问,便不咸不淡的解释道:“官家大婚,自然要举国同庆……” 寇季撇嘴道:“这跟这一身夸张的龙袍有什么关系?” 陈琳翻了个白眼,着重强调,“官家大婚……” 寇季一愣,明白了陈琳话里的意思。 自大宋开国以来,历任四位皇帝。 前三任皇帝,在当皇帝之前,就已经成婚。 所以不可能在登基以后,举行婚礼。 赵祯则不同,赵祯是在登基以后,才举行的婚礼,算是大宋朝头一个在登基以后成婚的皇帝,自然得隆重一些。 但即便如此,寇季仍旧觉得有些夸张。 寇季盯着那大红的龙袍,撇嘴道:“七八丈长了吧?” 陈琳淡然道:“九丈九……” “九丈九长的后襟,拖地吗?” 寇季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陈琳冷哼道:“依照咱家的心思,就应该做成九十九丈……” 寇季翻了个白眼,“臭显摆……” 陈琳瞪起眼,“国库现在有充裕的钱财,官家的私库也是……” 寇季哼哼道:“动用国库的钱财,弄个九十九丈的后襟,你信不信李公掐死你。至于官家私库里的钱财,现在能见得了光吗?” 陈琳不屑道:“咱家自然有办法能让官家私库里的钱财见光。” 寇季意外的道:“你有办法藏着那些钱财?” 陈琳淡然的点头。 寇季赶忙摆摆手道:“那你快点从我府上把那些钱财弄走。你派去看守官家私库的那些人,如今都成了我府上一霸了。若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早掐死他们了。” 陈琳果断摇头道:“里面的钱财,咱家会派人时常去你府上运走钱财的,但不会把那些钱财全部运走。”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想留着那些该死的老东西在我府上监视我?” 陈琳没有隐瞒,点头道:“是……” 寇季咬牙道:“你就不怕我弄死他们?” 陈琳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 四处瞅了一眼,见没人关注,寇季低声问道:“调令呢?” 陈琳眯了眯眼,“咱家不太放心你,所以派人亲自送去了保州。” 寇季一愣,冷声道:“你想代替官家,成为虎字军的执掌者?” 陈琳对着赵祯所在的方向拱了拱手,淡淡的道:“咱家不敢逾越……” 寇季冷哼道:“这一次,我就当没看见。下一次若是你敢绕开我,去调动虎字军,我就让朝廷裁撤了虎字军。 虎字军是我一手缔造的,我也可以随时让它分崩离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19章 赵祯大婚 陈琳听到此话,心头一急。 “可不敢……如今禁军糜烂成了一团烂泥,关键的时候还要借着虎字军救命呢。” 寇季冷眼盯着陈琳。 陈琳叹了一口气,“咱家承认,咱家是为了防着你。” 陈琳偷偷摸摸左右瞧了一眼,低声道:“八王赵元俨要行不轨之事,必然领兵作乱。你若是趁机领着虎字军作乱的话,谁拦得住? 咱家也是为了官家,才防着你的。 你若真是官家的忠臣,自然能理解咱家的做法。” 寇季冷声道:“此次你越过我调动虎字军,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虎字军到了汴京城以后,必须交给朱能掌管。” 陈琳瞪起眼,看向寇季。 寇季恼怒道:“一万人的兵马,加上了军械、辎重,多大的目标。除了朱能以外,你觉得谁能藏得住他们?交给那些武勋们?你觉得他们会帮你我保守秘密? 伪造文书,私自调兵,乃是灭门大罪。 你想死,别拉着我。” 陈琳咬牙道:“行……虎字军入京以后,可以交给朱能掌管、藏匿。但是咱家必须派人全程跟随。” 寇季冷哼道:“随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琳长出了一口气。 寇季盯着陈琳的脸蛋,认真的道:“陈琳……” “嗯?” 陈琳见寇季一脸认真,以为寇季还有正事要谈,便同样认真的看向寇季。 寇季歪着脑袋,沉吟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脸像是个猴屁股?” 陈琳气急败坏的甩着拂尘,怒吼道:“你以为咱家愿意给脸上涂脂抹粉?宫里每个人都得涂,这是规矩!” “臭规矩……” 寇季不屑的嘀咕了一声,不再搭理气急败坏的陈琳,迈步进入到了寝宫内,去找赵祯。 寇季见到赵祯的时候,微微有些发愣。 一个年迈的老宫女,正在给赵祯脸上涂脂抹粉,看的寇季嘴角直瞅瞅。 “臣寇季,见过官家……” 赵祯摆手,“不必多礼,快过来。” 寇季走到了赵祯身前,端详了一下赵祯的妆容,质问那个老宫女,“就不能不涂脂抹粉吗?” 老宫女对赵祯告罪一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寇季施礼道:“奴婢见过寇工部……帮官家打理妆容,是奴婢的职责。” 赵祯叹气道:“朕也不喜欢这些东西,只是宫里的规矩一向如此。但凡重大庆典,必须整理妆容。” 寇季苦笑道:“那也没必要给脸上涂脂抹粉吧?刚才进宫的时候,撞到了陈琳。他脸上涂着一些胭脂,像极了猴屁股。” 赵祯一愣,在铜镜里仔细端详了一些自己的面容,见脸上有两团淡淡的红晕,心头有些别扭。 “那朕不涂了……” 老宫女噗通一声匍匐在地,哀声道:“官家,宫里的规矩不能坏,不然奴婢没办法跟太后娘娘交代。” 赵祯果断瞥向了寇季。 寇季点点头,开口道:“官家的威风,可不是通过涂脂抹粉来的。官家的威风,一部分是天授的,一部分是通过治理朝政得来的。 涂脂抹粉,非但不能让官家更威风,反而会损伤官家的威严。” 赵祯赞同的点头道:“朕觉得寇爱卿言之有理。” 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赵祯越发腹黑了。 明明是赵祯授意寇季帮他说话的。 如今却站出来扮成一个善于纳谏的贤君。 老宫女匍匐的更加谦卑,准备继续开口劝诫。 却听寇季继续开口道:“官家金口玉言,官家决定了的事情,无需你一个奴婢多言。太后娘娘若是问责,你只管说是官家的意思。” 老宫女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赵祯却摆手道:“下去吧……” 老宫女只能退出殿内。 赵祯对其他的宦官、宫娥也挥手道:“你们也下去……” 赵祯如今龙威日渐凝重,宦官、宫娥们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齐齐退出了殿内。 宦官、宫娥们一走。 赵祯就拉着寇季的袖子,让寇季坐下,急忙道:“四哥,那事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快活啊。” 寇季一愣,疑问道:“已经试过了?” 赵祯脸色微红,低声道:“前日,大娘娘派遣了两位年长的宫女到了我宫里,昨日又来了……” 寇季挑起眉头,“多大年龄……” 赵祯悄声道:“几近三旬……”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年纪近三旬,在宫里待了十数年的宫女,又精通那事,撞上了赵祯这个童男,还不疯了。 那两个宫女,还不知道借着调教了名头,欺负了赵祯多少次呢。 难怪赵祯会说,那事也没有传闻中的快活。 寇季也不好太多的跟赵祯科普这方面的知识,就只能含糊的道:“官家,俗语有云,过犹不及。那事初尝自然觉得快活,可也要懂得节制。” 赵祯想起了前两日的遭遇,重重点头,“朕深以为然……” “官家脸上还是不要顶着这些胭脂水粉的好,让那些使节们看了,还不知道如何笑话呢。” 寇季盯着赵祯脸上的胭脂水粉,开口道。 赵祯也没有拒绝,当即吩咐了宦官,取了一盆水,清洗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又让陈琳等人也清洗了脸上的胭脂水粉。 陈琳摆脱了一脸的胭脂水粉以后,长出了一口气,感叹道:“咱家顶着一脸的胭脂水粉,晃荡了大半日。总觉得不自然,如今洗干净以后,前所未有的舒坦。” 赵祯在宫娥们伺候下,一边穿衣,一边笑道:“你该多谢寇季劝谏,不然不仅是你,朕也得顶着一脸的胭脂水粉出去见人。” 陈琳听到赵祯赞扬寇季,心里顿时不痛快了。 他瞪了一眼站在赵祯身边不远处的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为了官家,咱家就算是顶着猴屁股过一辈子,咱家也乐意。” 寇季幽幽的道:“那我叫宫女们再给你涂上?” 陈琳义正言辞的道:“官家既然没涂,咱家自然也不涂。若是有人为此说三道四,咱家也能帮官家分担一二。” 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狗日的陈琳,算是把阿谀奉承练到了化境了。 什么话都能扯到赵祯身上,并且还能借此表忠心。 也难怪他能稳压其他宦官,博得两任帝王的信任。 “官家,吉时到了……” 一位盯着滴漏的小宦官,小跑着进了赵祯寝宫,低声禀报了一句。 伺候赵祯的宫娥、宦官,赶忙帮赵祯穿上了那后襟足有九丈九长的大红龙袍。 随后,便有一十八位宦官,分别站在了后襟两侧,抬起了后襟,使后襟不会落在地上。 寇季、陈琳,分别陪在赵祯一左一右,出了寝宫。 一路到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早已在垂拱殿上等候。 由寇季唱赞,陈琳宣旨。 杂七杂八的规矩,忙活了一个时辰以后,赵祯带着满朝文武,前往太庙,祭拜祖宗。 出了皇宫。 数千禁军将士,扛着数十万的铜钱,头前开道。 在禁军将士们扛着的装满了铜钱的箩筐左右,各有宦官跟随。 他们撞见了城外汹涌的百姓,会毫不犹豫的从萝筐里抓一把钱,洒给百姓。 百姓们高呼着吉祥话,疯狂的涌上前,抢钱。 赵祯大婚,那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那是满朝文武,举国上下的事情。 所以必须让满朝文武、百姓们也沾一沾喜气。 赵祯一行到了太庙。 数十万的铜钱也撒的一干二净。 寇季对于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满朝文武对此却格外满意。 到了太庙以后。 举行了一场浩大的祭拜祖宗的仪式。 烧了许多祭词。 一直到阳光普照大地的时候。 赵祯一行重新启程,回到了宫内。 满朝文武、番邦使节,齐齐入了延福宫。 赵祯则在寇季陪伴下,到了一座偏殿内歇下。 在偏殿内没待多久。 皇宫内外,宦官、禁军将士,齐齐高喊。 “吉时已到……” 钟鼓齐鸣。 响彻汴京。 声震九霄。 赵祯一身大红龙袍,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前后左右,数千宦官、宫娥随行,声势浩大。 绕行了皇宫九重禁苑,撒下了无数赏赐给那些宫娥、宦官,到了延福宫前。 一身大红龙袍的赵祯,同一身大红凤袍的曹氏女,同时到达了延福宫前。 中间的时辰,不差分毫。 一根粗壮的红绸,分别递到了赵祯、曹氏女面前。 二人牵起红绸。 在数万人的呼喊声中,齐齐走向了延福宫。 寇季在这个时候,率先离开了对付,走到了延福宫前唱赞。 在寇季左右两侧,足足有一百零八位宦官,充当他的传声筒。 在寇季的唱赞声中。 在数千官员们的呼喊声中。 赵祯、曹氏女,牵起红绸,入了延福宫。 延福宫内。 刘娥高居上首。 寇准坐在一侧。 在阶下,坐着曹玘夫妇。 其余人等,皆站着。 纵然是各国使节、各番邦使节,也站着。 赵祯、曹氏女入宫以后。 寇季的差事算是歇下了。 他跟着入了宫。 之后的唱赞,会由寇准、陈琳二人主持。 赵祯、曹氏女入殿以后。 陈琳捧着一卷卷的诏书,开始宣读。 宣读过以后。 寇准起身,开始为赵祯、曹氏女主持婚礼。 只不过。 跪拜礼,却用不到赵祯、曹氏女二人身上。 同样是拜天地。 赵祯、曹氏女二人拜上天的时候。 需要摆出香案、供品,焚香上告苍天。 同样是拜高堂。 赵祯、曹氏女拜过了刘娥以后,刘娥会赐下凤印给曹氏女。 当然了,曹氏女自然没办法亲自去接。 由她身边的女官代劳。 而在拜过了曹玘夫妇以后。 曹玘夫妇需要回拜,以臣子礼仪回礼。 自此以后。 曹氏女,便是君。 曹玘夫妇便是臣。 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了曹氏女,皆要率先施礼。 君臣、父女…… 君臣大于父女。 同样是夫妻对拜。 拜过以后,却无需直入洞房。 赵祯、曹皇后,会在满朝文武、番邦使节、各国使节恭迎声中,坐上龙椅、凤椅。 此后。 便是一系列的册封诏书宣读。 首当其冲的是曹玘夫妇。 曹玘一跃成为了国丈。 获封吴国公。 加太子太师。 曹夫人获封吴国夫人。 曹佾获封为承宣使。 加银青光禄大夫。 曹佾一跃蹿升到了从三品的官位上。 比寇季升官,快了数倍。 曹玮、曹旭等等曹家人,皆有封赏。 已故的曹家祖先,先后获得追封。 也难怪曹家在知道了曹家要出皇后的时候,舍得大出血。 这简直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范本。 虽然曹家已经高居在了天上。 但曹家不介意更进一步。 当然了。 有好也有坏。 曹家上上下下获得了高官厚爵。 却了失去了许多在朝堂上发声的机会。 曹玘在虞部的差事,随后会被卸下。 曹佾在刑部的差事,随后也会被卸下。 曹家除了曹玮,其余在朝中担任要职的曹家子弟,几乎都要卸下身上的实职。 这是皇家的意志。 也是满朝文武的意志。 曹家必须接受。 以后曹家人再想在朝中担任实职,就得看赵祯是否愿意选用。 封赏了曹家人。 随后便是赐向氏女、张氏女、郭氏女等三十多位采女名分的诏书。 赐与了她们名分以后。 又先后晋升了她家里人的官爵。 当然。 只是小小的晋升。 她们家中父辈,若是在朝中地位稳固,拿到没什么。 若是地位不稳,实职会在其后被拿掉。 一些家中父辈地位低的,反倒会被委以重任。 比如有一位获封的采女的父亲,是一位县令。 在她获封以后,他爹也紧跟着被升任为知州。 当然了。 这只是个例。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靠着家里的帮衬,获封的采女。 赵祯大婚。 是一群人晋入到高官厚爵之列的晋升场。 也是一群身负实职的官员,从台前走向幕后的,谢幕场。 有人或许会质疑。 送闺女入宫,会失去实职,那为什么要送? 傻吗? 其实人家不傻。 人家这么做,只是在赌。 赌什么呢? 赌他们家中的闺女入宫以后,能为官家生下一男半女。 赌他们家中的闺女能获得官家的宠信。 只要他们家中的闺女身份晋升,他们会跟着晋升。 届时。 他们将会以更高的身份,重新回到台前。 一番封赏过后。 便是各国使节、各番邦使节献礼的时候。 一样样的奇珍异宝,出现在人前,被当作新婚贺礼,献给赵祯。 赵祯如数收下,并赐下了更加丰厚的回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0章 石破天惊,圣贤出世 各国使节、各番邦使节,恭敬的献上贺礼。 喜滋滋的拿回了回礼清单。 寇季对此,有异议,却没有宣之于口。 怕搅乱了赵祯的婚事。 一场婚事过半。 延福宫内上上下下,皆得了好处。 众人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唯有刘娥。 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曹氏女做了皇后,对她而言,是一个麻烦,一个障碍。 曹皇后背后拥有强大的外戚支持,不是她可以任意拿捏的。 她要对付曹皇后,让曹皇后听她的,就必须同时对付曹家上上下下,还有那些附庸在曹家门下的小家族。 在汴京城,曹家只是诸多将门中的一家,平日里也很少显山露水。 可在曹家祖籍所在的真定灵寿。 曹家的土地占据了大半个灵寿县。 世人称之为真定曹氏。 曹家的影响力,遍布真定。 真定境内曹氏嫡系、旁系,子弟众多。 曹家纵然被朝廷打压的片瓦不剩,也能凭借着真定曹氏的影响力,瞬间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 这也是为何曹玮在知道了寇准三人有意裁撤中原腹地内厢军的时候,敢痛快的向寇准投诚的原因。 寇季当年在真定境内闹了一场,没有兴起大的风波。 除了吕夷简及时出现在真定帮忙以外,曹氏在背后也出了不少力。 如此庞大的家族。 如此有影响力的家族。 不是刘娥想对付,就能对付的。 从这一点上,也不难看出。 刘娥其实根基很浅。 除了自身拥有的身份地位外,几乎没有多少力量是她可以借助的。 这也是为何寇准、寇季等人几次发难,刘娥只能退避三舍的原因。 刘亨所在的刘家,在刘娥多此扶持下,虽然有了一些底蕴,但仍旧不能成为刘娥最大的助力。 若是刘家是堪比曹家的顶级家族。 那寇准、寇季等人对刘娥发难的时候,刘娥完全可以借助家族的力量,聚拢朝臣,勇猛的反击。 又或者借助家族的力量,四处捣乱,给寇准、寇季等人造成麻烦,迫使他们放弃对付自己。 如今。 曹氏女成了皇后,成了她在宫内的一大障碍,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等她重临朝堂以后,再找机会拨乱反正。 陈琳在延福宫的流程走完了以后,迈步走到了御阶前,准备宣告,大宴群臣。 却见寇准缓缓从寇公车上站起身,整理着衣冠。 陈琳赶忙道:“寇太师,您这是……” 寇准整理了衣冠以后,迈步下了御阶,走到了正中。 宫内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各国各番邦使节见此,目光齐齐落在寇准身上。 寇准面色肃穆的对赵祯深深一礼。 赵祯下意识站起身,“太师……这是何意?” 刘娥半眯起眼,盯着寇准,不知道寇准要闹什么幺蛾子。 宫内的人,一大半也是这种心思。 寇准躬着身,朗声道:“老臣有话要说……” 刘娥不等赵祯开口询问,抢先一步道:“太师有话,可以等官家大婚过后再说。” 寇准摇头,继续说道:“老臣有些话,必须现在说。” 刘娥冷哼一声,喝斥道:“寇准,官家大婚,乃是天大的事情。你若搅乱了官家的婚事,哀家就只能请满朝文武一起,向你问责。” 刘娥也聪明。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办法干涉朝政,所以就在说话的时候,刻意加上了满朝文武。 寇准对此充耳不闻,也不等赵祯宣一声平身,就缓缓直起身,低声笑道:“老臣依稀记得,大中祥符三年,春日,一声啼哭,在皇宫内响起。 满朝文武,为此沸腾,举国上下,为此欢呼。 先帝拉着老臣,喜极而泣。 老臣亦是如此……” “……” 寇准絮絮叨叨的说着过往。 说到情深处,两眼含泪。 宫中众人。 有人觉得寇准情深意切。 有人觉得寇准惺惺作态。 寇准对此没有理会,继续说着。 “老臣一生无子,入仕以来,几起几落,也没有慌乱过,可当那小小的人儿被先帝递到老臣怀里的时候,老臣手足无措……” “老臣是官家第一位先生,却没教导过官家几日……再官家唤老臣为先生以后,没过几日,老臣就遭贬出京……但官家当年,站在老臣面前,喊老臣一声先生的景象,老臣至今仍旧记得……” “……” 寇准的话很长,细数着昔日跟赵祯的过往。 自己说的热泪盈眶。 赵祯听着也热泪盈眶。 宫中众人,不解其意。 不明白寇准为何在今日,要说这些。 但也没人打扰他。 只是静静的看着。 唯有寇季一人,暗叹了一声。 “先帝临危之际,托孤于老臣,许老臣总摄国政之权……老臣深知先帝隆恩,不敢怠慢,战战兢兢,护着官家直至今日,虽几经波折,几经磨难,但却平平安安、稳稳当当的护着官家……” 寇准继续说着。 可宫中众人,却已经听出了不对味。 有机敏者,已经猜出了寇准的心思。 双眼瞪的愣圆,直愣愣的盯着寇准,不肯挪开一丝一毫。 有性子急躁者,诸如李迪、王曾。 当即开口。 “寇兄……” “寇兄……” 刘娥、王钦若、赵元俨、晏殊,瞪目结舌,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唯有躲在暗处偷窥的夏竦,紧咬着牙关,双眼充血,双拳紧握,纵然指甲陷进了肉里,也浑然未觉。 寇准抬手,制止了王曾、李迪二人开口,继续讲道:“老臣协助官家理政期间,罢提刑司、裁将作监、清查天下奸佞、整顿厢军内政、推行新型农具,虽未及全功,却也让国库变得充足、百姓变得富裕……” 寇准仰起头,眼中含着泪,盯着赵祯,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足以震惊古今、震惊天下的话。 “如今官家成婚,依然成年,有亲政之能,老臣也可以还政于官家,归乡养老,全君臣之义……” 寇准摘下了头上的官帽,双手捧着,放在地上,高声大喊。 “臣寇准,乞骸骨!” 天地间,为之一静。 寇准的声音响彻宫殿内外。 直冲九霄。 宫中众人闻言,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一个个垂着下巴,嘴巴大大的张着,像是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确实难以置信。 在场的,皆是手握权力的人。 知道权力的魅力有多大。 也知道寇准手里握着的权力有多么诱人。 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让他们掌控了跟寇准一样的权力,谁也不会放下,甚至想要的更多。 纵观天下,那些掌权的人,也没有几人能够放下。 纵观古今,执掌天下权多年,在无人逼迫的情况下,甘愿放下的,也寥寥无几。 而那些能在执掌了天下权多年以后,能甘愿放下的人。 无一不是圣贤。 足以名垂青史。 受万万人敬仰百年、千年、万年的圣贤。 宫中众人在长久的沉默以后,缓缓回神,齐齐看向了站在龙椅前,眼含热泪,一脸震惊的赵祯。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赵祯的回答。 赵祯若允。 那一位圣贤,就此诞生。 赵祯若不允。 那一段佳话,就此诞生。 但前者,远比后者更惊人。 赵祯眼含热泪,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曹皇后起身,从后面握住了赵祯的手,让赵祯回神的同时,给了赵祯勇气。 赵祯感激了对曹皇后点点头,目光落在寇准身上,略微颤抖的道:“朕……朕……不允……” 宫中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心头没由来的有生出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失望。 精神一直紧绷着的王曾、李迪、刘娥、王钦若、夏竦等人,也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心头,各自生出了一些窃喜。 只是各自窃喜的目的不同。 王曾、李迪二人窃喜,是因为赵祯驳回了寇准的奏请,寇准就能继续在朝堂上,主持大局,继续主持推行裁撤中原腹地厢军事宜。 刘娥、王钦若、夏竦等人窃喜,是因为,寇准继续留在朝堂上,他们才有机会继续对付寇准。寇准今日若是离开了朝堂,那么他势必会被朝野上下奉为圣贤。 一位活着的圣贤,在人们心里的地位,远比官家赵祯还要高几分。 若是有人谋害一位活着的圣贤,必然会被百姓们组成的汪洋大海给淹死。 有无数人,愿意为一位圣贤,献出生命。 有无数人,愿意追随一位圣贤左右。 寇准并没有因为赵祯的不允而离开,反而缓缓跪下,以最谦卑的姿态,跪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赶忙跑下龙椅去扶,寇准却怎么也不肯起。 寇准见赵祯眼含热泪,心里也火热,便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安慰赵祯道:“官家,老臣已经年迈,如今头晕眼花,一些重要的事情,刚看过,转眼就记不起。 难道官家要让老臣这头老牛,死在任上不可? 那样的话,有损官家威名。 老臣为大宋江山,操劳半生,如今也想偷个闲,以田园为乐,以儿孙为乐。 老臣今日请辞,也希望给后来者一个榜样,这是老臣现在唯一能为官家做的了。 万望官家恩准。” 赵祯拽着寇准的衣袖,哭诉道:“寇公,朕还需要你从旁扶持,朕还需要你耳提面命……” 寇准淡然一笑,笑容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舒缓、愉悦。 兴许是有些话说出来了,收不回去,也就看开了…… “官家若不答应,老臣就只能跪死在此处……” 寇准说完这话,瞥着站在一旁不远处的寇季,喊道:“老夫已经跪下了,你好意思站着,过来陪老夫一起跪着。 今日官家若是不答应,你也得陪着老夫跪死在此处。” 让寇准乞骸骨,是寇季的建议。 在寇季多番劝诫下,寇准才克服了心里对权力的贪欲,决定乞骸骨。 虽说寇准在当众说出了乞骸骨以后,已经看开了。 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怨言。 寇季心里嘀咕了一声。 乖巧的走到了寇准身边跪下。 怂恿寇准乞骸骨,就是寇季对付刘娥等人谋划最绝佳的方法。 刘娥等人的谋划,一切都建立在寇准还在朝堂上,还掌握着大权的基础上。 一旦寇准离开了朝堂。 刘娥等人对付寇准的谋划不攻自破。 或许有人会觉得。 寇季怂恿寇准乞骸骨,有些愚蠢。 但寇季不这么认为。 有些人,离开了朝堂以后,权力反而会变得更大,影响力会变得更广。 寇准就是这一类人。 今日寇准请辞若是被恩准了。 以后寇准就可以在大宋朝横着走。 谁碰见了,都得供着。 纵然指着所有人鼻子破口大骂,也无人敢反驳。 纵然公然开口指责赵祯,也无人会问罪于他。 有些人或许会觉得。 寇准离开了朝堂以后,没有了权力,就没办法干涉朝堂上的政事。 寇季却不这么认为。 寇准一旦离开了朝堂,成为了天下万人敬仰的一代贤相。 那么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朝野上下都得重视。 他将会化身成为民意的代表。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 对寇准而言,无权则刚。 寇季之所以敢鼓动着寇准乞骸骨,也是看到了这一点。 这一点在朝野上下,比比皆是,却无人应用在朝堂之上。 比如民间的豪门大户。 名义上是家主掌家,可实际上,背后的那些家主母亲,可以随心所欲的插手家事。 比如赵祯、刘娥。 赵祯身为皇帝,可以执掌天下。 刘娥却可以在背后,干涉朝政。 再比如。 向敏中、马元方等人。 虽然已经退隐,但一样可以随时跳出来,干涉朝政。 偏偏别人还不好对付他们。 一对付他们,就会引起朝野上下敌视。 随着赵祯年龄越来越大,寇准越来越老迈,以后寇准在朝堂上的权柄,也会越来越小。 与其等到赵祯掌权以后,请寇准下台,还不如在最光荣的时候退出朝堂,做一个隐相来的痛快。 寇准又不姓赵,只要不造反,纵然权柄再高,也没办法接替赵祯,成为大宋的主人。 下台是迟早的,还不如选择一个最有利的时机下台。 在这个时候下台,赵祯真的会给寇准加一些虚衔让寇准离开? 明显不会。 纵然赵祯愿意,满朝文武也不愿意。 所以赵祯会给寇准很多…… 多过寇准现在所拥有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1章 圣贤 “朕……朕……” 眼看寇准、寇季祖孙跪在自己身前,赵祯眼含热泪,结巴着说不出话。 刘娥、王钦若等人有心阻止,却也不好开口。 寇准身为三朝老臣,跪地请辞,明显去意已决。 纵然他们出声阻止,也不过是拖延一时半刻而已。 只要寇准、寇季祖孙长跪不起。 赵祯现在不允,以后也得允。 因为寇准的身子骨,不足以支持寇准长久的跪下去。 若是寇准跪晕在了延福宫。 那赵祯难免要落一个不爱惜老臣的名声。 赵祯见寇准去意已决,自己阻止不了,只能仰起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李迪、王曾等人。 王曾蠕动着嘴唇,想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寇准执意求去,为的是什么,王曾大概猜到了一些。 寇准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下不仅有大批文官追随,更有朱能等一些掌控着兵权的武臣追随。 寇季聪慧过人,入仕以后,屡创功勋,手里握着不容忽视的一字交子铺,战斗力强横的虎字军,巧计颇多的工部,又是向府的女婿,可以借用向敏中手里的一切政治资源,又和曹家、李家、杨家等顶级将门,交往甚密,更有数十万人,愿意为其负死。 祖孙二人,手里近乎握着半个朝堂的权力。 钱、权、人,祖孙二人手里应有尽有。 寇府的权力,已经超出臣子该有的权力太多太多。 祖孙二人半只脚已经踏到了皇位上。 再往前半步,那就是地覆天翻。 只要他们祖孙二人手里的权力再多一些。 他们身后的那些追随者,就会毫不犹豫的簇拥着他们坐上皇位。 到时候,没人会去问他们祖孙愿不愿意。 寇准现在求去,刚刚好。 既全了君臣之义,也掐灭了那些野心家们、投机者们作乱的苗头。 为人臣者。 当如是。 王曾面色肃穆的踏前一步,对着寇准,双手举过胸前,深深弯下了腰。 王曾能想到的。 李迪自然能想到。 李迪之前还有心防着寇季借着寇准的权力作乱。 如今见到了寇准的求去,丝毫不贪恋权位,心里顿生愧疚。 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迪一脸愧疚的踏前一步,对着寇准,深深的弯下了腰。 有王曾、李迪二人领头。 其他的文臣们,纷纷出班,恭敬的对着寇准,深深的弯下腰。 一个又一个…… 文臣们以最恭敬的姿态,齐齐弯下腰。 武臣之列。 以曹玮为首,一众武臣,目光十分复杂的看着寇准。 对他们而言,大权在握,等于大财尽揽。 寇准能如此轻松的放下一切。 他们不如也。 “敬寇公!” 曹玮踏前一步,对着寇准弯下了腰。 武臣们跟随着曹玮,一起弯下了腰。 …… “如此圣贤,虽非我辽人,却当敬之……” 辽国使节感叹了一句,躬身施礼。 …… “我西夏若是有如此人物,何至于沦落至斯……” 西夏使节咬着牙,悲愤的低吼了一句,躬身施礼。 …… 高丽…… 大理…… 交趾…… 青塘…… …… 各国、各番邦使节,齐齐躬身施礼。 他们皆是各国贵族,知道一个人在掌控了天下大权以后,再放下有多不容易。 似寇准这等贤良,别说是他们了。 就算是他们的皇帝、国主、头领,见到了,也得以礼相待。 刘娥、王钦若等人见此,心中在滴血。 大势所趋。 寇准请辞,不可逆转。 即便如此。 刘娥依然得起身,一脸悲痛的向寇准表达敬意。 王钦若依然得起身,弯下腰身。 赵祯见此,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曹皇后攥紧了赵祯的手,低呼了一声。 “官家……” 赵祯缓缓回神,曹皇后的提醒声,似乎给了赵祯勇气。 赵祯放开了扶着寇准的手,缓缓直起身。 在刘娥、王钦若、李迪、王曾等等人眼里,寇准求去,可能怀有某些政治目的。 可在赵祯眼里,寇准求去,就像是一个平日里宽厚待他,帮他解决各种麻烦的长辈要离开他一样。 寇准求去,是否怀有其他目的,他根本不会多想,也不愿意多想。 他当寇准是最亲厚的长辈。 仅此而已。 在他已经过去的为数不多的年月里,陪他最多的,教导他最多的。 唯有寇准。 纵然是赵恒那个当爹的,也比不上寇准。 赵恒活着的时候,赵祯年龄尚小,赵恒很少陪伴他,不是把他塞进后宫里,让刘娥等人看管,就是丢给向敏中、王曾等人教导。 陈琳陪伴他的时间固然长,可一直以奴婢自居,一直以奴婢的方式处事。 根本没办法像是寇准一样,以长辈的姿态,对他言传身教。 放任一个亲厚的长辈离去,对亲人不多的赵祯而言,是一个痛苦的决定。 可即便心如刀割,他也不得不痛下决断。 因为他是官家。 他不能像是寻常百姓家里的少年,抱着长辈,大声哭诉,请求长辈不要离去。 大声哭诉,对他而言,是一种奢望。 赵祯眼眶通红的盯着寇准。 心中哀声问了一句。 ‘太师,这是您对朕最后的教导吗?您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朕,江山重担,终究还是需要朕自己挑吗?’ 赵祯心中哀声问过以后,带着哭腔,低声道:“朕……允了……” 寇准拉着寇季当即叩谢。 赵祯痛苦的闭上眼,哀声道:“削太师总摄国政一职……削太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职……晋太师为……镇国公……爵列公爵第一等……赐蟒袍玉带紫金冠……赐天子三仪,所到之处,如朕亲临……赐玉牌一面,大宋上下,皆可通行,皇宫禁苑,皆在其列……赐实邑……” (镇国公,最早出现在北宋末期,是宋徽宗赵佶封给其子赵模爵号,位列公爵第一人。此处借来一用,不喜勿喷。) 说到最后,赵祯有些说不下去了,咬着牙,吸着气对王曾吩咐道:“实邑一事,着内庭商议……寇季封赏,也有内庭商议……” 寇准拉着寇季,再次叩谢。 “臣寇准,多谢官家厚赐。” 深深一拜过后。 寇准起身,对延福宫内所有人拱手一礼。 迈开了步子往延福宫外走去。 寇季赶忙起身,对赵祯拱了拱手,“臣寇季,先行告退……” 施礼过后,紧追着寇准的脚步而去。 赵祯含着泪,缓缓抬起了手,“送寇公……” 延福宫内的众人,齐齐对着寇季的背影再次施礼。 “恭送寇公……” “……” 一位圣贤,就此诞生。 只是这位圣贤,没有传说中那些圣贤们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当寇季的身影出现在寇准身侧的时候,寇准对着寇季屁股,就是一脚。 “嘭……” 寇季苦笑着任由寇准踹了一脚,道:“祖父,我也是为了你好……” “老夫知道……” 寇准撇撇嘴,不乐意的嘀咕了一声。 寇季不满的道:“那您还踹我?” 寇准一边往皇宫外走,一边瞪了寇季一眼,哼哼道:“老夫的仕途,算是告终了。可你小子却因此捡了一个大便宜,老夫踹你出出气不行?”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也没捡什么大便宜啊?官家把封赏我的权力,扔给了内庭。依着王公、李公二人的性子,不会给我太高封赏的。” 寇准脚下一顿,喝斥道:“你小子就只知道盯着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也不看看其他的?你就没盘算盘算老夫封赏里面的门道?” 寇季挑起了眉头,一脸疑惑。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蟒袍、玉带、紫金冠都给了……爵位也晋升到了为人臣子的最高处……老夫一死,一个王爵少不了…… 到时候,还不是你小子享尽富贵。 难道老夫能从棺材里爬出来,跟你分富贵不成?” 寇季一愣。 刚才只顾着看刘娥、王钦若等人难看的脸色了,没留意寇准的封赏。 如今听寇准这么一提,还真是。 以寇准对大宋的功劳,不论是辞仕,还是辞世,封赏都不可避免。 如今赵祯已经把寇准的爵位晋升到了最高处,也赐下了王爵才能配备的蟒袍、玉带。 一旦寇准驾鹤西去,再进一步,那就是王爵。 至于会不会因为皇位更替,出现变故,寇季倒不用担心。 史书上记载,赵祯活了五十三岁,在位四十一年。 算得上是大宋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赵祯在各种荼毒下,能活到五十三岁。 如今寇季帮他规避了各种荼毒,他恐怕会获得更长。 但现在明显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啊。 “祖父……您不难过……” 寇季小心翼翼的陪在寇准身边,试探的问道。 寇准撇嘴道:“难过什么?” “不伤心?” “伤心……有一点……官家因为老夫的离去而悲伤,老夫心里挺难受的。” “……” 寇季愣了一愣,又试探道:“从今往后,您就不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了……您心里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寇准鄙夷的看向寇季,“老夫应该有什么感觉,悲痛欲绝?哭的肝肠寸断?” 见寇准确实没有因为离开了权力的中枢而悲伤,寇季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寇准因为卸下了相位,心生闷火,憋出病来。 寇季干巴巴的笑道:“我以为,您会很伤心呢……” 寇准翻了个白眼,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寇季,“有什么好伤心的?老夫是离开了权力的中枢不假。可官家赐给了老夫什么东西,你有不是没听到。” “有什么说法?” “回去再说。” “……” 祖孙二人匆匆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寇府。 一路奔到了书房。 寇准屏退了书房内外伺候的所有家丁、丫鬟以后,语气幽幽的对寇季道:“你知道今日官家赐封老夫的时候,赐的什么最贵重吗?” 寇季坐在寇准对面,沉吟道:“镇国公?” 寇准翻了个白眼,语气沉重的道:“是天子三仪,还有那一面玉牌。天子三仪,那是天子仪仗。也就是说老夫所到之处,地位等同于官家。 那一面玉牌,可在大宋上下任何一个地方通行。 那就是说,老夫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寇季不解的道:“有什么说法吗?”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哼哼道:“天子所到之处,你觉得还有其他人说话的余地吗?” 寇季愣愣的张大嘴,“权力这么大,假的吧?” 寇准冷哼道:“不学无术……官家钦赐的东西,又没有给出其他的约束,岂能作假?以往朝廷赐下王命令旗,那一个在接旗之前,就被套上诸多约束。 虽能借一些天子之权,可也要遵守诸多约束。 可你见官家对老夫有所约束吗?” 寇季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岂不是跟官家并肩了,这还了得……” 寇准哼哼道:“这也是为何老夫在请辞之后,不伤心也不难过的原因。因为老夫发现,老夫请辞以后,权力反而比之前更大了。” 寇季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那我为何没见到满朝文武阻止?按理说,官家要给您如此大的权柄,满朝文武都应该出面阻止才是。 太后、王钦若等人,也不应该无动于衷啊?” 寇准撇着寇季道:“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好处,却没看到坏处。老夫固然得到了更大的权力,但却很难在人前显威。 想要借着手里的权力干涉朝政,多多少少也得请示官家,又或者给内庭递上文书。 而且,还不能经常干涉朝政,不然会引起满朝文武的弹劾。 官家是给了我更大的权力,但老夫却不能恃宠而骄,把手里的权力发挥到极致。 这就是为臣之道,你要好好学学。” 寇季细思了一下,沉声道:“还有这般说法……是我疏忽了……我只想着让您请辞,借此避开太后等人的算计,并且借此获得最大的权力。 却没料到会出现这么大的约束。”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突然咧嘴笑了,“难得你小子失算,老夫也就不吓唬你了,老夫也就实话跟你说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2章 厚赐(今晚就两更吧……卡文……) “还有其他说法?” 寇季疑问。 寇准点头笑道:“自然有……权力到了老夫这个地步,寻常的政务,其实已经不需要过多关注,朝堂上的琐事,也不需要事事亲为。 只需要引导、决断一些可以左右国本的大事即可。 然则,我大宋久经吏治,一应国政已经定性,可左右国本的大事,少之又少。 老夫需要引导、决断的大事,自然而然也就少了。 所以官家赐给老夫的权力,足以让老夫左右朝纲。” 寇准有些得意的道:“现如今,老夫既不需要为朝堂琐事操劳,却又能左右朝纲,远比以前要舒坦。还是你小子聪明,能借着刘娥的谋划,为老夫想出如此绝妙的脱身之策。 老夫若是能早借此策脱身,说不定还能多活数年呢。” 寇季一愣,低声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心中就不用愧疚了……” 寇准笑道:“你的老夫的孙儿,为了能让老夫多活几年,劝诫老夫,有何愧疚。速速下去吩咐府上的人准备香案,准备接旨。 老夫此次辞官,闹出的动静不会小。 官家册封的诏书,也绝不只有一封。 让府上的人早做准备。” 寇季点头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寇准的书房。 寇准在寇季走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有些不甘心的长叹了一声。 他倒是没有对寇季说谎,他确实能借着赵祯给予他的权力,左右朝纲。 但是猛然间从台前,走到了幕后,他总是不甘心。 人总是喜欢站在最绚烂的光芒下,想其他人展示他手里拥有的好东西。 喜欢锦衣夜行的人,少之又少。 尝试过在最绚烂的光芒下生活过的人,隐于背后,锦衣夜行,就更少。 寇季站在寇准书房外,同样长叹了一口气。 寇准的话是真是假,寇季并没有细细的去分辨。 他最担心的是寇准的心情,怕寇准郁郁烦闷,闷出病。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纵然没有寇准的支持,没有寇准的帮衬,他一样可以左右朝纲。 自一字交子铺在大宋境内的各府城开始设立分铺以后。 大宋的钱财,将会源源不断的落入他手中。 终有一日,大宋的财权,会尽握在他手中。 虎字军、巡马卫、张元手里掌控的强横马贼,皆可被他随意调动。 朱能散步在四处的亲信、军卒,他一样可以调动。 他若是愿意,足以凑出一支忠于他的大军。 锻造钢铁的作坊,他手里有三个。 汴京城一处、保州一处、雷州一处。 雷州的锻造钢铁的作坊虽然还在营造,可规模却比汴京城外的还大。 一旦建成,便有源源不断的钢材,供给他驱使。 他可以借着这些钢材,打造出各种利器。 朝堂之上,随着寇准请辞,李迪、陈琳等一些防备着他的人,会彻底放松对他的警惕。 他可以凭借着交情,从王曾、李迪、曹玮等许多重臣手里,借用他们的权力。 权、钱、人。 寇季现在一样也不缺。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手里的权、钱、人,只会变得更加壮大。 终有一日,会壮大到,他出声时,天下寂静。 所以寇准是否手握大权,寇季并不是十分在意。 寇准若无权,他顶多会辛苦一些。 寇准若有权,他顶多也是少些阻碍和麻烦而已。 寇季现在最真挚的想法就是,希望寇准可以平平安安,乐乐呵呵的终老。 只是。 劝诫寇准辞官,终究还是给寇准造成了一定的心里伤害。 寇准之所以在房里把话说的那么豁达,是害怕他因此心生愧疚,安慰他而已。 他感受到了寇准一片良苦用心,也就假装信了而已。 寇季回望了寇准的书房一眼,迈步出了书房所在的院子,对等候在院子门口的寇忠吩咐道:“我祖父近几日需要安静,你约束着府上的家丁、丫鬟们,让他们不要随意打扰。 再去告诉外院管事,让他准备好香案,准备接旨。” 寇忠盯着寇季,疑问道:“发生了何事?” 寇忠作为跟随寇准多年的老仆,远比寇准自己还了解寇准。 寇准今日进府的时候,看着喜气洋洋,可眼中的那一丝不甘,仍旧被寇忠察觉到了。 刚才寇准、寇季二人在书房攀谈,并没有让寇忠伺候着,所以寇忠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寇季幽幽说了一句,迈步离开。 寇忠瞧了瞧寇季的背影,又回身看了看寇准的书房,若有所思。 寇忠吩咐书房外的家丁,守好书房,然后去了外院传话。 外院管事得到了寇忠的吩咐以后,立马开始准备香案。 赵祯的大婚还在继续,但是有关于寇准的封赏,却没有耽误。 在满朝文武没滋没味的咀嚼着宫里的山珍海味的时候。 中书舍人,在赵祯的吩咐下,快速的草诏。 追封寇氏先祖。 追封寇准已故的夫人。 赐封寇准。 加封寇礼。 加封寇季。 …… 一封一封的诏书,迅速的草拟好,加盖上的玉玺。 由宦官持诏,御前卫护送,一封封送到往了寇府。 在中书舍人草诏的时候,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由于寇准、寇季祖孙二人风头太胜,导致了夹在中间的寇礼,没有一点儿存在感。 若不是李迪、王曾、王钦若等一众老臣们觉得,寇季年纪轻轻,加封一些二品虚衔,过于惊世骇俗,恐怕都没人能想得起寇府还有寇礼这么个人。 也正是因为有寇礼的存在,才帮李迪、王曾等人解决了加封寇季的麻烦。 李迪、王曾等人,借着加封寇礼,消耗了一部分官家赵祯的隆恩。 然则。 寇准一瞬间成了圣贤。 赵祯赐下的隆恩,自然不能少。 可又不能厚赐寇季,那么大部分的隆恩,就落在了寇礼头上。 有人借着寇礼,算计寇准祖孙的事情,寇准并没有隐瞒。 所以王曾、李迪二人都知道。 寇礼必须待在雷州那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才能不给寇府惹麻烦。 那么,就不能授予寇礼实职。 于是乎,远在雷州的寇礼,就多了一长串的虚衔。 由了寇礼消耗赵祯赐下的隆恩。 落在寇季头上的隆恩,就变得很少。 一封封诏书送到寇府的时候。 寇准的实邑,寇礼、寇季二人的封赏,也被宣之于众。 送诏书的队伍很庞大。 宦官们送来的,不仅仅有诏书,还有赐给寇准的玉牌、蟒袍、玉带、天子三仪等等。 围观的百姓也很多,寇府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寇准已经成了圣贤,已经不需要向任何人施礼。 但接旨的时候,又不能站着。 所以寇准就在书房里没出来。 寇季代表寇府,接下了所有圣旨。 为了彰显隆恩。 加封寇氏祖孙三代的诏书,足足有十八封。 一封接着一封送进寇府。 寇季就躬身站在香案前,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才接下了十八封诏书。 每一封诏书,都十分庸长,再由宦官阴阳顿挫的念出来,自然耗费时间。 寇礼足足被加封了四个虚衔,官位一路蹿升到了四品,最大的虚职是正四品正奉大夫。 比起寇礼,寇季只被加封了一个官职。 从三品宝文阁直学士。 虽然只有一个职位,但含金量却比寇礼身上所有的职位加起来要高。 这标志着寇季踏破了四品门槛,进入到了三品的行列。 也标志着寇季正式的买入到了重臣之列。 此前寇季虽然也算是重臣,但只是权柄上拥有重臣的权柄,但却没有重臣的名头。 有了宝文阁直学士的头衔,那寇季就是名正言顺的重臣。 此外。 有了宝文阁直学士的头衔,标志着寇季获得了储相的身份。 只要朝廷内庭三宰的席位有空缺,寇季就有资格参加廷议,竞争内庭三宰空缺。 当然了,寇季不可能真的去竞争内庭三宰之位,至少现在不行。 因为他现在虽然有资格竞争,但是终究年龄不够、资历不够,难以服众。 但不代表以后不行。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寇准的实邑。 一百户实邑,一千户食邑。 实邑、食邑,读音一样,但效果截然不同。 一个拥有自主权,一个没有自主权。 前者由寇府自己掌控、自己管理、自己收税,相当于有了一部分自己的属民,自己的小封地。 后者则是由朝廷掌控、朝廷管理、朝廷收税,然后再兑成钱粮给你,相当于多吃了一份粮饷。 前者在赵氏宗亲中,也没有几个人拥有。 寇季之所以能在江陵食邑上拥有极大的自主权,那是因为他的食邑源于赵元佐。 而不是从朝廷直接获得。 以赵元佐的身份、地位,朝廷中又有几个人敢去管理他的食邑? 朝中倒是有不少不怕死的官员。 可朝廷却没必要去招惹他。 他若是火了。 发起飙来。 他亲爹太宗皇帝赵光义复生,都拦不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的食邑,算是大宋朝中最特立独行的一份。 寇季接完了十八封诏书,送到了寇准房里以后,祖孙二人就喝斥了所有人不得打扰,各自回到房里睡下了。 但寇府上下,汴京城内外所有人却炸锅了。 寇府上上下下的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在小声的议论。 纵然是府上的管事多此训斥,也阻止不了。 汴京城内外的百姓,奔走相告,逢人就说。 寇准辞仕了! 大宋朝出了一位圣贤! 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席卷了整个汴京城。 许多人不顾天色已黑,纷纷奔到寇府。 一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已。 像是在朝圣。 寇准的风头,一瞬间盖过了赵祯大婚的风头。 但却无人问责,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一直到了深夜,百姓们也没有散去。 百姓们的呼喊声,震的寇府内的人,无法入眠。 四君园内。 寇季身穿一身白色内衬,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的包着脑袋,依然不能阻止百姓们的呼喊声传入耳中。 “睡不着?” 向嫣略显兴奋的坐在床边发问。 “嗯!” 寇季翻了个身,轻嗯了一声。 向嫣瞧着用被子捂着脑袋的寇季,低声笑道:“妾身也睡不着……” “嗯!” “你起来跟妾身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也没啥大事,就是祖父他老人家,借着官家大婚,辞去了官职,功成身退。” “……” 向嫣惊讶的道:“这还不算大事啊?” 寇准功成身退的事情,如今闹的满城皆知。 向嫣作为寇府的女主人,自然知道。 只是为了从寇季嘴里听到更多她不知道的消息,所以故作惊讶。 寇季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哼哼道:“这算什么大事……祖父已经封无可封了,再在朝堂上待下去,那才会出现大事呢。” 向嫣沉吟道:“祖父就放得下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寇季嘟囔道:“放不下……” 向嫣疑惑道:“既然放不下,那为何还会乞骸骨……” “放不下,也得放下……不然就危险了……” “什么危险?” “过一些日子你就知道了……有人会亲自演示给你看……” “过一些日子是多久……” “短则数月,长则三五年……” “究竟是什么危险?” “比起这个,你应该关心关心向府的动向。小妹如今已经成了官家的人,官家也给了名分。今日在延福宫诸多册封的诏书中,就有册封向府的诏书……” 寇季岔开了话题,别过头去,用被子捂紧自己,继续装睡。 向嫣好笑道:“小妹成了官家的妃嫔,我那些叔伯兄弟获封,那是必然的。只是小妹又不是皇后,官家能给向家多大的封赏…… 没多少而已…… 哪像是咱们寇府…… 妾身在汴京城待了这些年,可从没见过有那个府邸,能有我寇府这般荣耀。” “嗯……” 寇季随意应付着。 向嫣激动的说着。 就这样,寇季居然在府外众多百姓的吵闹声中,睡着了。 也不知为何。 近些日子为了赵祯的大婚,为了调查刘娥等人的谋划,寇季没睡过什么好觉。 如今放松下来了,寇季自然要好好的睡一场。 寇季一觉睡到了次日午时。 寇季是被寇府外的百姓们呼喊声吵醒的。 比起昨夜。 今日寇府外面百姓们的呼喊声更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3章 曹国舅 寇季活动了一下腰身,在丫鬟伺候下洗漱了一番,出了门。 寇忠躬身站在门口。 寇季之前在熟睡,寇忠没有闯进门打扰。 此刻见到了寇季,主动迎上前。 “小少爷,您快出去看看吧……府门口堵满了百姓,整条马行街也被百姓堵死了,不少读书人,吵着闹着要见老爷……” 寇忠苦着脸说着。 寇季揉了揉眉心,“那些百姓、读书人,都是来见我祖父的,就算我出去劝诫,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寇季迈步下了卧房门口的台阶。 边走边说。 “你没去找我祖父,让他出面劝诫一下那些百姓?” 寇忠小跑着跟上了寇季的脚步,苦笑道:“老爷昨夜深夜的时候,就从府上的暗门处,厉害了府。说是在府上待着憋得慌,要去您新置办的瑞安别院散散心……” 寇季脚下一顿,张了张嘴,说不出口。 姜还是老的辣。 寇准大概是已经猜到了府外的那些百姓、读书人们,不好安抚,所以提早一步,脚底抹油,溜出了府,把麻烦丢给了寇季。 寇准溜了,寇季就没办法溜了。 他溜了,麻烦就落在了向嫣、寇忠二人头上。 向嫣、寇忠二人,应付一下那些达官贵人们还行,应富那些疯狂的想追寻圣人的读书人,以及那些迫切想见到寇准的百姓们,却不容易。 “哎……” 长叹了一口气。 寇季幽幽的道:“你先去府上调派一些侍卫们,守住府上前后两门,再让厨房准备一些吃食,一些烧开的水……我去府门口看看。” “小少爷只管去,老仆马上去准备……” 寇忠欢喜的答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四君园。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 寇忠对寇准、寇季祖孙二人忠心不假,但他也怕惹上府外的麻烦。 府外的那些百姓、读书人们,可打不得,骂不得。 面对他们,只能苦苦劝诫。 那可是一个体力活。 对。 体力活! 围在寇府外不肯走的百姓、读书人们加起来,少说也有万人。 要劝走他们,得说不少话,耗费不少时间。 寇季到了府门口的时候。 外院管事,带着家丁、仆人、侍卫们,手持着棍棒,堵着寇府的大门,一个个眉宇间含着喜气,脸上却毫无喜色。 眉宇间含着喜气,那是因为府上的主人获封,他们这些仆人们也能跟着沾光。 以后出了府门,挺直腰板,跟人说一句,我是寇府的人,别人也能高看他两眼。 脸上的愁容,则源于府外的那些百姓。 他们害怕,府外的百姓们,被人蛊惑,冲破寇府大门。 到时候,他们可就有罪受了。 见到了寇季,府上的仆人们像是见到了主心骨,一个个激动的看着寇季,恭敬的给寇季施礼。 寇季点头回应了一番,询问外院管事,“外面的情形如何?” 外院管事哭笑不得的道:“群情激扬,劝也劝不走……” “人多吗?” “马行街堵满了……” “……” 马行街可是汴京城里除了御道以外,少有的宽阔的街道之一。 从名字上就听得出来。 马行街,专门供马匹行驶的街道。 可见马行街十分宽阔。 能堵满马行街,那说明府外的百姓,怕是要超过一万之数了。 超过了一万之数的百姓,好好劝诫,恐怕也未必能够劝走。 必须想个法子才行。 寇季思量了一下。 对外院管事道:“你去找寇忠,告诉他,让他去一趟曹府,请曹佾过来帮忙。” 外院管事赶忙答应了一声,去找寇忠。 寇季对剩下的家丁、侍卫们道:“一会儿要委屈你们了。” 家丁、侍卫们,齐齐抱拳。 “小少爷尽管吩咐……” 寇季先许诺,“此次事了以后,我会安排诸位去府外的别院里做事,每个人的月例,在原有的基础上,上浮一成。” 家丁、侍卫们闻言,愣了愣。 能在寇府做事的,没几个傻子。 他们没有被寇季许下的厚利冲昏了头脑。 寇季肯给他们加月钱,那就说明寇季让他们做的事情存在着风险。 但家丁、侍卫们也没有因此迟疑。 因为他们心里同样清楚,纵然他们拒绝,寇季派下的差事,一样会落在他们头上。 寇季是主,他们是仆。 他们没有拒绝寇季的权力。 家丁、侍卫们,齐齐拱手,“还请小少爷吩咐……” 寇季点点头,道:“一会儿我会让人打开府门,到时候门外的百姓,势必会往府内涌。到时候,你们就手持着马鞭,驱赶他们。 百姓们肯定会还手。 等百姓们打过你们,从你们身上占了便宜,我会及时出面,喝止你们双方。 还会当着百姓的面,开革你们。 然后在暗中送你们去府外做事。 你们明白吗?” 家丁、侍卫们闻言,齐齐点头。 寇季给他们加了一成的月钱,却没让他们去拼命,他们已经很满意了,又哪敢有其他想法。 “做好准备……” “开门……” 府门一开。 百姓们汹涌澎湃的往进涌。 寇府的仆人结成了人墙,扛着挡门的圆木,撑在前面。 其余的家丁、侍卫们,挥动着手里的马鞭,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乱抽。 百姓们见此。 纷纷握起拳头反击。 瞬间双方大成了一团。 百姓们人多势众。 打的寇府的家丁、侍卫们,节节败退。 关键时刻。 寇季怒吼一声,出现在了府门口。 “住手!” 寇季一声爆喝,镇住了所有人。 不等百姓们反应过来,寇季从家丁手里抢过了一根马鞭,对着家丁、侍卫们,劈头盖脸一通抽。 百姓们见此,为之一静。 也不再往寇府里面涌。 而是静静的盯着寇季,看寇季如何处置这些家丁、侍卫们。 “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殴打百姓的?” “谁给你们的资格,让你们欺压良善的?” “狗东西,找死!” “啪啪啪!” “……” 寇季一边抽打着,一边喝骂着。 一些家丁、侍卫们,被抽破了衣服,流露出了一道道鞭痕。 寇季依然没有停手。 百姓们,终究是善良的。 他们被寇府的侍卫、家丁们打了,心里自然有一口恶气。 如今见寇季把侍卫、家丁们打的皮开肉绽,心里的恶气,瞬间消散了,同时对侍卫、家丁们生出了一些同情。 “寇工部,小人们虽然挨了几鞭子,却也没伤筋动骨,胳膊腿全乎着呢。您就放过他们吧。” “对对对……” “……” 有一个人开口。 其余人纷纷敬从。 寇季在百姓们劝诫下,丢下了鞭子,怒气冲冲的道:“看在百姓们为你们求情的份上,我放你们一马。每人去账房支取一笔汤药费,拿了钱,滚出寇府。 寇府不需要你们这等欺压百姓的人。” 家丁、侍卫们,顺是逃离了府门口。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怒气,对府门外的百姓们拱拱手,“家教不严,让诸位受委屈了,寇季在此,向诸位赔个不是。” 寇季一个重臣,向百姓们施礼,百姓们瞬间原谅了他,原谅了寇府。 一个个纷纷开口,说着宽慰的话。 寇季静静的听着。 等到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安慰话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寇季再次拱手,“不知诸位聚在寇府门前,所为何事?” “寇公高义,小人等人是前来拜见寇公的。” “对对对,小人们也没啥其他的想法,就是想见见寇公,给寇公磕个头。” “……” “愿为寇公牵马持凳,不求任何回报……” “愿伺候在寇公左右,效犬马之劳……” “……” “寇公比古时候的那些圣贤也不差,如此人物,生在我大宋,那是我大宋之富,小人等人自然得见见。” “……” 百姓们、读书人们,提到了寇准,十分激动。 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 愿意不计生死帮寇准卖命的人,多不胜数。 皆是发自肺腑,一点虚言也没有。 若是寇准在此,振臂一呼,让他们去弄死谁,他们绝对不会有半点含糊。 寇季对着百姓们再次一礼,苦笑道:“诸位要见我祖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祖父已经离府,诸位堵在这里,怕是见不到。” “不可能……” “寇公回府以后,咱们就到了,咱们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也没见到寇府有人出去……” “……” 寇季听到这话,心头一喜,几乎毫不犹豫的惊讶道:“守了一晚上,怕是还没有吃饭吧?那可不行,若是饿出了事端,祖父会怪罪我。” 寇季回身。 “快快吩咐厨房,那些吃食分给府外的人。” “……” 百姓们被寇季的举动唬的一愣一愣的。 直到寇府的仆人们,把面饼、热水送到百姓们手里的时候,百姓们才回过神。 一万多百姓聚在马行街上。 那可是不小的数目。 寇府三院的伙房,一起开火,掏空了府上的食物,才勉勉强强让每个百姓们手里都有一碗热水,一块面饼吃。 寇季见到百姓们都吃上了面饼、喝上了水,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正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 百姓们吃了寇府的东西,寇府的危机算是接触了,只要寇季守在府门口,百姓们就只能跟他用语言沟通,不会再群情激扬的冲击寇府。 古人固穷,却十分好面子,讲良心。 寇季一张面饼,一点点的关切,足以让百姓们铭记在心。 百姓们吃了寇府的东西,自然知道不能再跟寇季来硬的,就只好软语相求。 “寇工部,小人们也没啥想法,就想见一见寇公,給他磕个头,您就发发善心,请寇公出来一见。” “我等自当遵礼!” “……” 寇季见此,心里也是有苦难言。 他若是能请出寇准,犯得着使用这诸多小手段。 他也清楚,寇准出面,只需要几句话,便能让百姓们散去。 可寇准已经溜了,将麻烦甩给了他,并且不愿意出面。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寇准出面,驱散了百姓,也只能解一时之渴。 一旦让这些百姓们见到了寇准,只怕以后会有更多的百姓涌来寇府,面见寇准。 到时候,寇准光是面见百姓,都能累死。 寇准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前溜了。 “不是我不让诸位见我祖父,而是我祖父确实不在府中。不信的话,诸位可以挑选三五个信得过的,我放他们入府,去看看。” “……” 寇季在府门口,陪着百姓们打太极。 得到了寇季传信的曹佾,当即挎着马到了寇府门口。 一路驱使着豪仆,打骂着人,硬生生的打出了一条路,到了寇府门口。 百姓们有敢怒者,敢言者,却无动手者。 曹佾身边带着的豪仆,一看就不是善类。 曹佾出现的那一刻,一些认识他的百姓,也把他的身份告诉给了其他百姓。 曹府,那可是将门,将门没有善茬,也不会惯着百姓。 百姓们惹不起。 曹佾跨马到了寇府门口。 寇府门口一阵骚动。 胯下的马儿受惊,曹佾被掀翻在了地上。 一瞬间。 曹府的豪仆们,发了疯的大喊。 “有刺客!” “有刺客!” “……” 百姓们瞬间,一哄而散。 那些个将门的纨绔子弟们,一旦遇了灾祸,对围观的百姓们而言,那就是一场灾难。 蛮横不讲理的将门,会把百姓们逐一带回,一一甄别。 但凡是被他们惩治过的百姓,基本上没几个完好无损的。 百姓们之所以不惧怕寇府,那是因为寇府是文官府邸,文官爱惜名声,得靠着名声升官,所以轻易不敢跟百姓们对着干。 武官们却不同。 武官们凭借着战功,以及祖辈的战功升官,根本不需要什么好名声,也敢跟百姓们做对。 百姓们在曹佾的吓唬下,散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寇季丢给了寇忠去劝诫。 寇季带着曹佾,进了府门。 二人到了正堂,坐定以后,寇季抬起手,施礼道:“下官寇季,见过曹国舅……” 曹佾脸色一苦,哭笑不得的道:“四哥在奚落我?” 寇季摆手道:“不敢不敢,论起品阶,你这位国舅,可比我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4章 寇准的退休生活 曹佾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寇季打嘴仗,毫无形象的坐在寇府正堂上。 寇季幽幽的道:“你现在坐的是我祖父平日里喜欢坐的地方。” 曹佾如同被蝎子蛰了屁股,快速起身,换了一个位置。 寇季见此,笑了笑道:“此次,还要多谢你为寇府解围。” 曹佾瞪起眼道:“你可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你知道刚才我从百姓们人群中走过来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我生怕那些百姓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我会被撕得粉碎。” 寇季低声笑道:“他们不敢……” “万一呢?” 曹佾拔高了声音,质问。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可是一位国舅,若是你被百姓们围殴致死,那么那些百姓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为了维护朝廷的权威,朝堂上上下下的官员,都会赞同把他们举家发配到千里之外,去跟野人为伍。 百姓们可不愚昧,也不蠢。 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曹佾抓了抓头发,丧气的道:“能不能不要再拿国舅的身份取笑我?” 寇季认真的道:“可你真是一位国舅啊。” 曹佾幽幽的道:“国舅听着倒是厉害,身份地位也高,可你知道的,我曹府不缺这些。” 寇季疑惑的道:“你这国舅,才当了不到半天,就不想当了?” 曹佾略显阴翳的低声道:“朝廷册封我为国舅的诏书,已经送到了曹府。但一并送来的,还有罢黜我刑部官职的文书。 开始拿到了国舅的册封诏书以后,我也激动,我也高兴。 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直到今早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我身份高了,地位也高了。 可自此以后,我就再也无缘朝堂上的政事。 以后除了混吃等死,捞钱以外,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寇季愕然道:“当初我说要帮你们曹府捧出一位皇后的时候,你就没想过自己以后的处境?” 曹佾点点头,“想过……大概也料到了……并且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后悔了?” 寇季疑问。 曹佾摇头,“不后悔……我妹妹做了皇后,她在宫里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曹府上上下下也会跟着沾光。比起这些,我自己的仕途,又算得了什么。” 寇季吧嗒着嘴,赞叹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子弟,是不是觉悟都这么高?” 曹佾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 “现如今,汴京城里,还有那一家,敢在你寇府门前,自称大户?比起你们寇府,其他的府邸,皆是破落户。其他的府邸上,堆着的都是黄白之物,不算稀奇。你寇府可是有一位活生生的圣人在。” 寇季淡然笑道:“我祖父只不过是做了一些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圣人。” 曹佾再次翻了个白眼,哼哼道:“今天帮你们寇府解围,打了不少人,明天我嚣张跋扈的名声,可就传遍汴京城了。” 寇季没好气道:“你祖父是开国名将,你四伯父是在世名将,你爹隐而不出,你妹妹是皇后。你曹府有两位公爷,其他的大小官员,更是一抓一大把。 若是不出一两个败类,你曹府的人会睡不安生的。 我是在帮你们曹府。” 曹佾撇撇嘴,“不需要你帮,有你寇府在前面顶着,我曹府有什么可怕的。” 寇季冷哼了一声,“我已经决定遣散府上九成的仆人,发卖府上九成的产业,以后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了。” 曹佾瞪起眼,惊愕道:“这么狠?” 寇季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打算上书朝廷,将我在江陵的食邑,兑到汴京城外的瑞安庄,还有我祖父的实邑、食邑。” 曹佾愣愣的道:“全部放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 寇季重重的点头。 曹佾急忙凑到寇季面前,“你舍得?”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有何舍不得的,不论是我祖父的实邑、食邑,还是我的,还有那些寇府的产业,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留着他们,只会帮我寇府招祸,让人借此污蔑我寇府。 我还不如发卖出去呢。 反正我寇府也不缺那点钱财。” 曹佾愕然道:“别人都是吃的没够,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吃进肚子里,你倒好,不仅不多吃多占,还往外抛。” 寇季淡淡的道:“产业少,目标小。一字交子铺、锻钢作坊,最大的东家都是官家,纵然出事,别人要找麻烦,最先找上的也是官家。 纺织作坊,还有万象楼、万象典当行。 你们都有份子。 万一出了事情,有你们帮我分担恶名。 落在我身上的恶名就更少了。” 曹佾猛然起身,不可思议的道:“你祖父都成了圣贤了,你还在乎这些?”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哼哼道:“越是如此,我越要削减寇府的产业,越要维护我祖父名声。” 曹佾缓缓坐下,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寇季翘起了嘴角,却没有打扰曹佾的沉思。 寇季说的话,有几分真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削减寇府的产业,确实有维护寇准名头的意思。 但也怀有其他目的。 如今寇府名下产业颇多,也十分繁杂,根本不好管理。 一些小生意,不仅不能帮寇府赚到更多的钱财,反而经常给寇府惹出许多麻烦。 与其留着它们,继续浪费精力,还不如借此机会,一并发卖出去。 而那些从小生意中退出来的寇府的人,刚好可以分派到保州、雷州二地,搭理保州、雷州二地寇府的各大作坊。 刚好可以弥补保州、雷州二地管理人员的空缺。 寇季此举,可谓一石三鸟。 但有些事情却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曹佾。 曹佾沉思了许久以后,盯着寇季,问道:“我曹府……” 寇季果断抬手,道:“别……你曹府可学不来我寇府。你曹府人多,需要的钱财也多,贪婪的人也多,许多依附在你曹府门下的人,还要借着那些小生意过货。 你曹府若是效仿我寇府,只会遭人恨。 保不齐就有那么一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出去诋毁你曹府,帮着你们的对手对付你曹府。 而且,你曹府乃是将门,又是大族,你们要好名声做什么? 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曹佾一愣,晒笑道:“你说的也是……” 寇季笑道:“此次我找你前来,除了让你帮我解围以外,就是想问问你,你曹府有没有意,接手我们寇府的那些产业。” 曹佾一脸惊愕。 “你捧我妹妹坐上皇后之位,我曹府还没感谢你,你又送这么大一个礼给我们?” 寇季嘿嘿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曹府还人情,现在我就问你,你们曹府要不要接手我们寇府的那些产业。” 曹佾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疑惑的道:“四哥,你能卖出去人情的地方不少,为何会选我曹府?” 寇季愣了一下,笑道:“能一口气吃下我寇府这么多产业的大户不多。在这些大户之中,我跟你曹府的交情最为优厚。 更重要的是,你曹府虽然贪婪,但对待手底下的人,也是诸多将门中,最宽厚的一个。 那些帮着我们寇府打理产业的伙计,还有那些帮我寇府种田的佃户,跟我寇府也算是主仆一场。 我要发卖了他们,自然得给他们找一个好东家。” 曹佾愕然的盯着寇季,看了良久,感叹道:“四哥你对手底下的还真是没得说……” 寇季灿烂的一笑。 曹佾沉吟道:“此事我做不了主,还需要回去跟我伯父,还有我爹详谈。” 寇季点点头,送了曹佾出门。 到了门口,寇季小声的提醒曹佾,“以后你再找我,就到城外瑞安镇上的瑞安别院里找我。” 曹佾点点头,跨马离开了寇府。 曹佾一走。 寇季当即让人关上了门,找到了正在劝诫百姓们的寇忠。 “速速去收拾东西,搬离府内。” 寇季对寇忠吩咐道。 寇忠一脸愕然,“小少爷,府上那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啊。” 寇季急忙道:“挑一些常用的东西先带走,其他的东西等以后再搬。” 寇忠沉吟了一下,也没有再问缘由,立刻去办。 寇季见寇忠指示着府上的家丁、仆人们在收拾东西,长出了一口气。 他借曹佾的威风,驱散了百姓,同样也只能解一时之渴。 到了明日,那些百姓们会重新聚拢到寇府前。 想要一劳永逸,唯有搬到城外去居住。 只要搬到了瑞安庄上,那些百姓再想聚集起来,可就难了。 如今瑞安庄,有一半是军事重地。 有近四千兵马守卫着。 百姓们可不敢聚集在军事重地外。 寇季让人收拾了东西,立马搬出了寇府,直奔城外的瑞安别院。 寇季到了城外以后,就看到了寇准悠闲的带着一个丫鬟,捧着一个大茶壶,蹲在别院不远处的一棵老树下,跟一群老头在闲聊。 一群人聊的挺愉快,也不知道在吹什么牛。 反正所有人都在乐乐呵呵的笑着。 至于那些老头们是明知寇准的身份在追捧寇准,还是不知道寇准的身份,纯粹把寇准当成了一个清闲的富家翁,那寇季就不知道了。 寇季带人到了别院以后,立马让人收拾了东西。 一直到了夜晚,才收拾完。 然后倒头就睡。 直到次日。 才被寇准拽着耳朵,从被窝里叫醒。 寇季一着身内衬,呲牙咧嘴的从被窝里爬出来,幽怨的道:“祖父,您这是作何?” 寇准冷哼道:“你不在府上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打扰老夫清闲。” 寇季挣脱了寇准的耳朵,无奈的道:“府上待不下去了……” 寇准淡然笑道:“被人追捧的滋味,不好受吧?” 寇季坐起身,道:“那些百姓们都是来追捧你的。” 寇准挥了挥衣袖,淡淡的道:“老夫何须他人吹捧?” 寇季敷衍道:“您说的有理……” 寇准看向寇季,恶狠狠的叮嘱道:“以后在别院外碰见了老夫,不许叫老夫祖父。” 寇季一脸愕然。 寇准哼哼道:“镇子上的那些老头,大部分都不认识老夫。但却认识你,你若是当着他们的面,叫老夫一声祖父,那老夫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色古怪的道:“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寇准闻言,略显得意的道:“镇上的那些老头子中,许多人不认识老夫。老夫跟他们闲聊,甚是痛快。昨日老夫跟他们聊到了官家,他们居然说,官家顿顿吃的都是羊肉汤,白面炊饼。 老夫告诉他们不对,官家分明顿顿都吃一大碗羊肉,十几个肉饼。 他们居然信了! 哈哈哈…… 还有个老头,见老夫生的伟岸,又有些钱财,还没有妻室,就打算介绍一个俏寡妇,给老夫续弦。 过几日还要带老夫上门去看呢。” 寇季闻言,嘴角直抽抽。 “您老如今好歹是一位圣贤,就不能注重一下身份吗?” 寇准不满的道:“老夫这个圣贤,又不是吓唬百姓的。” 寇季撇嘴道:“那些老头明显知道您的身份,您也猜到了他们知道您身份,又何必如此恶趣味呢?” 寇准瞪眼道:“老夫喜欢,你管得着?” 寇季苦笑道:“管不着……所以您真打算给我找一个祖奶奶。” 寇准橫了寇季一眼,“人家也就跟老夫开开玩笑,你当人家真会介绍一个俏寡妇给老夫?人家又不是不知道老夫身份。” 寇季沉吟道:“您住进别院的时候,泄露的身份。” 寇准翻了个白眼,道:“老夫久居高位,生杀全凭一心,官威早已深入骨髓。纵然是有意收敛,那些活了多年的老家伙们,也能感受到。 老夫又是从寇府别院附近出现的老头,身边还带着一个俊俏的不像话的丫鬟。 只要不蠢,都能猜到老夫的身份。 他们不愿意拆穿老夫的身份,把老夫当成一个闲散的富家翁对待,老夫干嘛又要拆穿此事。 弄得大家都尴尬。 以后也没办法平心静气的坐下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5章 拉曹家入局 寇准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寇季又能说什么? 只能摆出一副灿烂的笑脸,道:“您老高兴就好……” 寇准满意的哼了一声。 “我们祖孙闹了这么一出,如今抽身事外,可刘娥的谋划,恐怕不会挺直,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聊完了闲事,自然得聊一聊正事。 祖孙二人看似没人提及刘娥谋划的事情,但却一直记在心间。 如今有闲暇可以论一论,自然要说清楚。 寇季摊开手,“还能如何?刘娥的谋划,多半是由夏竦、王钦若二人出手完成的。这二人在官场混迹多年,算计人的手段早已娴熟,根本不会露出什么破绽让我们去抓。 所以我们只能静等着他们快要事成的时候,再奋起一击,做一做黄雀。” 寇准拧起眉头,脸上再无刚在那些无良的模样,他沉声道:“一旦刘娥逼着赵元俨起事,到时候恐怕要死很多人。” 寇季正色道:“在这一点上,我的想法跟刘娥的想法是一致的。与其一直等着赵元俨自己积攒力量起事、篡位,不如帮着他尽快造反。 他若一直引而不发,就如同躲在暗处的毒蛇,总是让人觉得心寒,不舒服。 还不如尽快让他起事,一举荡灭来的痛快。 而且若是让赵元俨自己积攒力量起事的话,恐怕需要耗费很久。 若是耗费的时间太久的话,他手下招揽的那些人,在他各种礼贤下士的手段下,很容易对他献出忠心。 到时候,他再起事,死的人只会更多。” 寇准皱眉道:“就不能想办法在他起事之前,掐死他吗?” 寇季苦笑道:“祖父,我是人,不是神。很多事情不能随心所欲的来。赵元俨大小也是一位嫡系的王爷,只要他不举起反旗,谁能那他怎样? 就他目前的那些作为,就算被揭露了出来,也不足以致命。 若是栽赃诬陷的话,被人瞧出了破绽,宣扬出去,赵元佐恐怕就坐不住了。 那位要是闹起来,汴京城都能给点了。” 寇准闻言,苦笑了起来。 依照赵元佐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有人栽赃陷害赵元俨的话,估计会把汴京城闹翻天。 “罢了……” 寇准无力的叹了一声气,“事不可为,那就没必要强为。你就依照你的想法做,需要老夫出面的时候,只管开口。 老夫已经叮嘱过了朱能,让他全力配合你。” “多谢祖父……” 寇季拱手施礼。 寇准鄙夷的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你还是穿上衣服,再向老夫施礼吧。”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这也不怨我啊。” 寇准冷哼了一声,道:“老夫出门了……” “祖父!” 寇季见寇准要走,当即喊住了寇准,道:“祖父,我有意处理一些府上的产业,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意见?” 寇准头也不回的摆手道:“府库的钥匙,老夫已经交给了嫣儿,以后寇府就是你们夫妇当家。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问老夫。 老夫又不需要府上的钱财过活。”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 寇季也是出于尊重,将此事给寇准知会一声,却没料到,寇准把话说的如此大气。 寇准的话倒也没错。 府上的钱财,他真不在乎。 就算寇季败光了寇府的产业,让寇府倾家荡产。 寇准也饿不着。 寇准如今虽然离开了中枢,可他的待遇却直逼赵元佐。 只要大宋不倒,他就永远不用担心饿肚子。 更不用担心没钱花销。 寇准走了以后。 寇季起了床,洗漱了一番,带上向嫣,一起到了别院里的正厅。 寇府的名下各项生意的管事,在寇忠知会下,已经齐聚在了正厅里。 在寇季的震慑下。 向嫣清点了府上的产业,除了万象楼、万象典当行、一字交子铺、纺织作坊、锻钢作坊外,其余的产业被统合在了一起,算出了一个合理的价钱,静等曹府带钱来接收。 对此,各项生意的管事们颇有微词。 一个劲的恳求寇季,收回成命。 寇季却对此置若罔闻。 更无怜悯。 寇府的产业够大、生意够杂。 所以各项产业里面的猫腻也多。 管事们当中,真正干净的,没有几个。 那些真正干净的,寇季早就派寇忠给递过了话,他们自然不会说什么。 所以那些说话的,大多都是不干净的。 不是仗着寇府的名头,在外面作威作福。 就是暗中贪墨了寇府一些钱财。 向嫣之前接手寇府生意的时候,清理过一批。 但是各项生意的管事,却没下狠手清理。 因为他们掌控着寇府各项生意的命脉,下狠手清理的话,对寇府会有所影响。 如今寇季出手,自然要扫除干净。 寇季念及他们为寇府做了多年事,有些功劳,也就没有赶尽杀绝。 只是踢他们出寇府,让他们自生自灭。 各项生意的管事们哀求了许久,也没能让寇季收回成命,就只能如丧考妣的认命。 足足花费了三日。 清理完了所有产业以后。 寇季放了那些管事们离开府内。 在他们走后。 寇季吩咐寇忠,“派人暗中盯着他们,若是有人不识好歹,借此毁坏寇府的名声,就给他们一个教训。若是有人拿着他们在打理生意期间,弄出的那些坏账烂账去钻营,那就统统送去皇城司。 我会给刘亨打好招呼,到时候他会借着皇城司的权力,让这些人永远消失。” 寇忠得到了寇季的吩咐,立马下去派人做事。 寇季念及主仆一场的情份上,不愿意赶尽杀绝不假。 但他们若是不在乎这一场主仆情份,背主求荣的话,他也不介意送他们上西天。 寇季点算完了寇府的产业,确认了能交割的数额以后,派人去曹府知会了曹佾一声。 曹佾那日回府把寇府有意转手生意的事项,告诉了曹玮和他爹以后,曹玮仅仅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寇季有意送钱让曹府赚,曹玮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曹玮不认为,寇季会在这种事情上谋算曹府。 以寇准、寇季祖孙二人如今的地位,还不至于在一些小钱财上动手脚,算计曹府。 曹府很快就派人给了寇季一个回信,只能寇府的产业清点完。 寇府的产业清点完了,寇季派人给曹佾递了话。 曹佾第二日,就到了寇季所在的瑞安别院。 入了寇府正厅。 曹佾从长随手里,接过了一个盒子,推到了寇季面前。 “两百三十五万贯钱财已经存进了一字交子铺,里面是存票。” 自从一字交子铺出现以后,许多大宗交易,就摆脱了那种巨额现钱交易的场面。 汴京城里再也看不到装满铜钱的马车的影子。 在一字交子铺的交子信誉得到了认可以后,大部分人果断选择了用交子做大宗买卖的交易。 一字交子铺的出现。 不仅解决了大宗买卖交易的麻烦,同样也让一些私底下见不得光的交易、以及行贿,变得更加便利。 寇季随手打开了盒子,随意的扫了一眼里面的交子,随手递给了在一旁的向嫣。 “你先下去吧。” 向嫣点了点头,捧着盒子,离开了正厅。 寇季将桌上放着的一个箱子,递给了曹佾。 里面装着寇府所有要舍弃的产业的地契、房契,还有不少和寇府签了长契的伙计们的身契。 曹佾拿过了箱子,看也没看,递给了身后的长随,让他送回府里去。 曹佾之所以不看,那是因为寇府的产业,皆是看得见的。 寇府早就将一系列的清单递给了曹府。 曹府也做好了接收的准备。 曹府拿到了契约以后,只管去接收就可以了。 若是真少了、缺了,也完全可以找寇季。 正厅内剩下了寇季、曹佾两人的时候。 曹佾大大咧咧走到寇季身边坐下,哀声道:“四哥,你得帮帮我啊。” 寇季笑眯眯的道:“闲不住?” 曹佾点头,长叹道:“我现在,头上也没有什么实缺,无事可做。整日里窝在府上当米虫,实在是窝不住了。一想到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几十年,我想死的心都有。” “帮帮我,四哥!”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一字交子铺里,还缺一个有力的管事,你要不要去试试?” 曹佾一瞬间瞪大了眼睛,震惊道:“一字交子铺?” 由不得曹佾不震惊。 一字交子铺如今越发展越大,存储的钱财数额,早就超过了许多人的想象。 早已超过了朝廷所能掌控的钱财。 若不是有赵祯这个大东家镇着,恐怕汴京城里的权贵们,早就一拥而上,将一字交子铺吞的干干净净。 如此重要的地方,寇季居然肯让曹佾掌管,曹佾如何不吃惊。 寇季在曹佾震惊的眼神中,笑道:“当然……” 曹佾脸上涌出狂喜。 却听寇季又道:“但不是现在……” 曹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气急败坏的道:“四哥,你玩我?”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官家才是一字交子铺的大东家,此事还要请示官家。再说了,就算我和官家都同意,现在让你去掌管一字交子铺,你敢去吗?” 曹佾正色道:“有何不敢?” 寇季撇嘴道:“你还真不敢……一字交子铺里的存钱,超乎你的想象。如此巨大的钱财,交给你一个将门出身的人掌管,你觉得满朝文武能放心?” 曹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寇季的话。 郁闷的叹了两口气,低声道:“所以……我是没有机会掌管一字交子铺,你纯粹是在逗我玩?” 寇季笑道:“那倒不是……只要你曹府能再次证明你们对官家的忠心,官家会帮着你们去对付满朝文武的。” 曹佾脸色一沉,“我祖父、我大伯、二伯、三伯,那一个不是为大宋江山流干最后一滴血?我四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数百,还不足以说明我曹家对官家忠心? 我曹氏子弟,死在战场上的不计其数,难道官家不知道?”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曹家的功绩,朝野皆知。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也应该明白。如今官家年纪不大,想要震慑住群臣,就需要像你们曹家这样分量重的出来表忠心,表示支持官家。如此才能加深官家的权威。 让你们曹家表忠心,可不是为了给官家看的,而是给满朝文武看的。 这样,官家以后偏袒你曹家的时候,也有理由跟满朝文武辩驳。” 曹佾听完了寇季的话,明白了寇季的心思,他丧气的道:“如今四海靖平,除非主动挑起战端,不然哪有我曹家表忠心的时候?” 寇季笑眯眯的道:“不用担心,很快就有了。” 曹佾愕然的看向寇季,“你什么意思?” 寇季淡淡笑道:“我所料不差的话,朝廷很快就要推行精简中原腹地厢军的政令。你曹家既然纳了投名状,何不做彻底一些?” 曹佾脸色一变,低声道:“不行!我曹家背地里向朝廷低头,那是不想跟朝廷起争执,同时也不希望看到那些老弱病残再被驱赶着出现在战场上。 归根结底,我曹家之所以做出让步,完全是我四伯父体恤那些将士,不希望看到我大宋兵制如此糜烂,导致对外作战的时候,因此失利。 但此事我曹家只能背地里做,却不能宣之于众。 不然武勋之列,将无我曹家立足之地。 我曹家绝对不能沦为众矢之的。” 寇季缓缓点头,他也只是试探的一问,万一曹家答应了呢? 曹佾的答案,也在寇季预料之中。 “既然你曹家不愿意出头,那就只能另外谋划了……不过另外谋划的话,你曹家就要出大力,不知道你曹家愿不愿意出?” 曹佾一愣,皱起眉头道:“什么大力?” 寇季笑道:“少不得要死一些部曲……” 曹佾眉头皱成一团。 以部曲性命做谋的事情,他不敢做主,也做不了主。 不仅是他,他爹那位新晋国丈,也做不了主。 曹府上上下下,唯有曹玮一人,有资格作主。 部曲可是一个将门的根本。 将门不仅要依靠他们掌控兵马,征战沙场;还要依靠他们,护一家周全;更要依靠他们,防备着皇室赶尽杀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6章 兔死狐悲 部曲在将门中的地位,还在一些旁系支系的将门子弟之上。 似曹氏这样的大家族,嫡系、旁系、支系子弟,数以万计,真定灵寿县内,只要是姓曹的,皆是曹氏子弟。 可曹氏部曲仅有千人。 还是曹彬、曹璨、曹玮,两代人,征战数十年积攒下的。 所以。 要用部曲的性命做谋划,曹氏上下,唯有家主兼族长的曹玮可以作主。 也唯有他这位名将,才能让那些依附在曹氏门下的部曲们去负死,却不用担心寒了其他人的心。 曹佾脸色肃穆,语气沉重的道:“此事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回去和我四伯父商量。” 寇季自然知道曹佾做不了主,当即点头道:“我给你时间,你回去尽管跟曹伯父商量。赶在朝廷精简中原腹地厢军的政令下达之前,给我答复即可。” 曹佾起身,向寇季抱了抱拳,不在言语,离开了寇府。 寇季在曹佾离开口,也起身离开了正厅,回屋去了。 寇季许给曹佾一个一字交子铺管事的位置,怀有双重目的。 随着一字交子铺不断发展壮大,所要掌控的钱财也变得十分庞大,各方势力,虽然不敢强夺一字交子铺,但也开始了一系列针对一字交子铺的渗透。 陆铭尚年幼,资历浅薄,管理经验匮乏,地位低,难以掌控大局。 钱乐、慕崇、孟惟仲三人的资料、经验倒是丰富,但是同样地位过低,难以应对各方势力的渗透、刁难。 是人,就有弱点。 似钱乐、慕崇、孟惟仲这样的商人,弱点就更多,很容易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拿捏。 若不是陈琳暗中派人在一字交子铺里面坐镇的话,一字交子铺,恐怕早就被戳成了筛子。 然而。 即便有陈琳派出去的宦官坐镇,依旧不能让所有人死心,依旧有人窥视着一字交子铺。 所以。 一字交子铺,急需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坐镇。 寇季寻了一圈,觉得曹佾最合适。 虽说曹佾出身将门,掌控天下钱财,容易遭人弹劾。 但他是唯一一个有机会能尽快的获得官家赵祯信任,从官家赵祯手里拿下掌控一字交子铺权力的人。 除此之外。 寇季另一个目的,就是拉曹家入局,一起对付刘娥。 刘娥可以在赵元俨身边布局,寇季同样可以。 寇季有信心仅凭自己手里的力量,就能借着刘娥螳螂捕蝉的时候,做一做摘桃子的黄雀。 但这并不妨碍,他借着曹家之力,为自己的谋划,加一层保险。 曹佾回府以后,便再也没找寇季。 寇季也没有催促着问曹佾要答复。 此次谋划可不小,碍于事情重大,在曹家答应前,他什么也没办法向曹家透露。 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就要曹家拿部曲们的性命做赌注,人家自然需要好好考虑。 就在寇季在别院里等曹家回复的时候。 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曹利用的侄儿赵州兵马监押曹汭,酒后失德,身穿黄袍,让人喊他万岁。 赵州百姓赵德崇奔赴汴京城,敲响了登闻鼓,上告此事。 一瞬间。 朝野震动。 朝廷当即派遣李昭亮,率领一千御前卫,日夜兼程的赶往赵州,杖毙了曹利用的侄儿曹汭。 曹利用被牵连,被罢黜了枢密使,降为左千牛卫将军,任随州知府。 寇季从刘亨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道:“过分了……” 刘亨坐在寇季对面,脸色难看的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的话是什么意思,刘亨自然清楚。 赵州百姓赵德崇上告曹利用的侄儿曹汭的事情,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先不说曹汭是不是真的蠢到了在军营里穿黄袍,让人喊他万岁。 就单单是赵州百姓赵德崇能活着出现在汴京城,能活着熬过登闻鼓前的一百杀威棒,就足以说明这其中存在着猫腻。 登闻鼓是那么好敲的? 守在登闻鼓前面的是善人? 李昭亮一个长辈,去敲登闻鼓的时候,尚且被那些侄儿、外甥们打出了内伤,更何况赵德崇一个半截快要入土的老年人。 只怕那些杀才一棍子下去,赵德崇就得死。 赵德崇能敲响登闻鼓,摆明了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而且背后的操纵者,八成就是刘娥。 刘娥派遣郭槐,把曹利用一家欺负的吃糠咽菜度日,如今还要栽赃陷害。 寇季说一句过分了,不为过。 不仅仅寇季觉得刘娥做的过分了,就连刘亨这个侄儿,也觉得自己的姑母做的有点过分。 “我姑母为何要这么做?”刘亨皱着眉头质问,“曹利用明明是她的心腹,对她忠心耿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寇季叹了一口气,将刘娥借着曹利用谋划他们祖孙的事情,告诉了刘亨。 到如今,寇季也无需向刘亨隐瞒此事。 “你姑母借曹利用谋划我和我祖父不成,又跟曹利用结下了很深的仇怨,自然要斩草除根,避免曹利用投靠他人,跟她作对,报复她。” 刘亨咬着牙,“曹利用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入仕以后,对我大宋也颇有功劳。投靠了我姑母以后,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姑母的事情,我姑母不该如此对他。” 寇季幽幽道:“权力场,就是这么残酷……” 刘亨深吸着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沉声道:“还好我姑母没有赶尽杀绝……” 寇季一愣,摇头道:“这事,还没完……” 刘亨瞪起眼,“什么意思?” 寇季瞥向他,“你姑母一出手,就是一顶谋逆的帽子扣在了曹利用头上,你以为曹利用仅仅只被降职到左千牛卫将军就完了?” “还会继续下手?” “嗯!” “什么时候?” “很快……” 刘亨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寇季盯着刘亨的背影疑惑道:“你在汴京城里待的时间比我长,权力场上的争斗,见过的比我还多。难道你看不明白此事吗?” 刘亨脚下一顿,没有回头,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我以前见到的,都是那些小官小吏,被人搬倒,被人欺辱。可我从没想到过,一位枢密使,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落到这个下场。” “害怕了?” 寇季皱起眉头,疑问。 刘亨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人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 寇季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看来你去了一趟青塘,改变了很多。” 刘亨语气失望的道:“我觉得青塘人,比我大宋人更讲情义。” 刘亨的话,寇季不好评价,只能眼看着刘亨消失在了瑞安别院内。 两日后。 刘亨一脸阴沉的回到了瑞安别院内。 进了别院正厅,一言不发的坐下。 “又出手了?” 寇季吩咐仆人给刘亨准备了一碗热茶,坐在他身边疑问。 刘亨沉声道:“有人揭发曹利用私自借贷景灵宫的公使钱,曹利用被贬为崇信军节度使,安置在房州。三日后,由我姑母身边的宦官杨怀敏,负责护送。” 虽然寇季早已知道曹利用的下场,可听到了刘亨亲口说出来。 心里仍旧叹息了一声。 “嘎巴……” 刘亨双拳紧握,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低声怒吼道:“明明是郭槐那厮,私自借贷了景灵宫的公使钱,却被栽赃到了曹利用头上,郭槐真是该死。” 寇季看向刘亨,低声道:“只是寻常的栽赃手段而已,我们以前也用过,也没见你如此愤怒。” 刘亨瞪着眼,看向了寇季,喊道:“我们除恶,确实手段齐出。可我们欺善,却留有余地。可她一点儿余地也不留。 若是我爹那一天失去了作用,或者需要被抛弃的时候,她是不是也会如此?” 寇季一愣再愣。 他原以为,刘亨走了一趟青塘,沾染上了青塘人的一些习气,才会对曹利用的遭遇,心生同情的。 却没料到。 刘亨之所以同情曹利用,居然是担心曹利用今日的下场,有朝一日会落在刘美头上。 兔死狐悲吗? 寇季沉吟了一下,如实道:“你姑母不会这么对你爹的……” 刘亨惨笑了一声,道:“曹利用也算是一位人杰,比我爹强了不止百倍。他追随在我姑母身边,能帮我姑母解决很多麻烦,如此人物,我姑母说舍弃就舍弃,你觉得到了需要舍弃我爹的那一日,她会犹豫吗?” 寇季张了张嘴,想给刘亨一个肯定的答案,可话到了嘴边,却犹豫了。 他不确定,真的到了需要舍弃刘美保身的时候,刘娥会不会犹豫。 史书上。 刘娥对刘美确实宽厚,甚至不惜为此和满朝文武作对。 可那是建立在刘娥执掌朝廷大权的基础上的。 如今刘娥手里可没有执掌朝廷大权。 而且还在寇季、赵祯二人明里暗里的针对下,变得有些疯狂。 曹利用可是刘娥手里为数不多的大牌之一。 刘娥说舍弃就舍弃。 那到了关键时候,需要舍弃刘美的时候,怕也不会犹豫。 双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 是一段奇妙的缘分将二人拉扯在了一起。 二人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刘娥这些年给刘家的足够多了,也算对得起刘家了,关键的时候拿刘家保身,也说得过去。 刘亨见寇季不答话,大致就猜到了寇季心里的答案,他惨笑道:“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往上爬,努力的坐上了高位,我刘家从此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 如今看到了曹利用的下场,我发现我太幼稚了。” 寇季盯着刘亨,看了许久,突然起身,拽着刘亨的肩膀道:“跟我走!” 刘亨也没有反驳,如同行尸走肉的被寇季拽着,出了正厅,一路到了马圈。 马圈里。 伺候寇府马匹的马夫,见到了寇季,赶忙迎上前。 “小少爷,您要用马车?” 寇季摇头,道:“我让你准备的马呢?” 马夫愣了一下,赶忙指了指马圈里一匹十分温顺的马。 “小少爷,依照您的吩咐,小人挑了一个性子最温顺的,阉割过后,一直养在府上。平日里小人都会亲自带着它出去遛一遛。经过小人的调教,它更加温顺。 您骑的话,肯定不会有问题。” 顿了顿,马夫有些尴尬的小声道:“就是跑不快……” 寇季面色冷峻的点点头,吩咐道:“再挑一匹好马,给两匹马都套上马鞍,我要用。” 马夫答应了一声,赶忙去照做。 寇季有吩咐人去了府库,去了一个匣子,以及一些钱财。 拿上了匣子、钱财以后。 寇季拽着刘亨,二人跨上马,奔出了瑞安别院。 寇季在马上很狼狈,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的抱着马脖子,双腿在微微的打哆嗦。 刘亨几次想张口,想跟寇季说话。 但见到了寇季没有打理他的意思,他也没办法开口,只能策马紧跟在寇季身后。 二人一路狂奔出了汴京城范围,一支身着便衣的精骑,从背后追赶而来,默默的跟随在二人身后。 刘亨也不知道寇季想做什么,就愣愣的跟着。 一晃,便奔跑了五日。 在这五日期间,除了晚上在驿站里歇息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停留。 路上碰到了不少劫道的毛贼,不等寇季、刘亨吩咐,跟随在他们背后的精骑,就会蜂拥而出,将那些毛贼斩于马下。 一路奔到了襄阳。 在襄阳驿站。 寇季勒马驻足。 随手从身后跟随的精骑怀里摸出了一块腰牌,扔给了驿站的小吏以后,一行人就住进了驿站。 寇季洗漱了一番后,吃过了饭,倒头就睡。 如此又过了五日。 五日后。 傍晚。 刘亨实在忍不住了,闯进了寇季的房门,焦急的问道:“四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带我到襄阳,又所为何事?” 时隔十日。 寇季終于开口了。 “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 刘亨见此,大喜,赶忙扑上前,道:“四哥,你这几日一言不发,可把我吓坏了。你到底怎么了?”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你是我兄弟,有了魔障,我自然要帮你解开。” 刘亨苦笑一声,“这几日你一言不发,我被你吓的心发慌,哪还有心思想其他的。” 寇季淡淡的道:“不想,不代表不存在。” 刘亨一愣,对寇季深深一礼,“多谢四哥为我操劳。” 寇季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们等的人,今晚应该就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7章 虎落平阳 刘亨又愣了,脑海里仔细盘算了一下跟襄阳驿站有关的事情,然后愕然的道:“我们在此处等曹利用?” 刘亨又不傻。 前几日心有魔障,思绪不敏。 经过了寇季几日吓唬,倒也回过了神。 听到了寇季的话,结合近几日遇到的事情,很容易猜出寇季到襄阳驿站的目的。 寇季点头,“杨怀敏护送曹利用去房州,此处是必经之路。” 刘亨微微张大嘴,惊愕道:“四哥是打算,救下曹利用?” 寇季点头。 “不错,唯有如此,才能解开你心中的魔障。我就是想借此告诉你,我有能力让曹利用活着,就有能力让你刘家的人活着。” 刘亨感激莫名,再次向寇季施礼,“四哥为了我,奔波数百里,还不惜担上罪过,解救曹利用,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四哥。” 寇季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解救曹利用的事情,可并不轻松。为了不惹上麻烦,许得瞒住杨怀敏才行。” 刘亨感激道:“四哥的心思,我明白。我如今已经走出了魔障,四哥没必要为了我,再大费周章。” 寇季摇头道:“你心结已生,不解开的话,恐怕会影响一生。能解开你心结的法子,只有两个。一个是除掉你姑母,一个是救下曹利用。 以你姑母如今的地位,她若是没了性命,恐怕官家会发疯。 所以能解开你心结的办法,就只剩下了救下曹利用。” 刘娥从小就不喜欢刘亨,刘亨对刘娥也没有太多感情。 此次刘娥对曹利用的做法,已经让刘亨心中生出了寒意。 寇季在刘亨面前说除掉刘娥之类的话,刘亨也不会反驳,更不会维护刘娥。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还要开口,却见寇季抬手制止道:“什么也不需要多说。眼下襄阳驿站内的厢房,已经被我们占的七七八八。 杨怀敏陪着曹利用一行到了以后,能住的地方不多。 杨怀敏为了住舒服,一定会驱赶我手下的那些人,给他们腾出房间。 我手下那些人中,有一部分有身份,不惧怕杨怀敏,有一部分隐藏了身份。 只要杨怀敏一逼迫,他们会随时腾出房间。 其中有一间最烂的,也会被腾出来。 依照杨怀敏的性子,肯定会安排曹利用住进去。 你悄悄带人,刮开隔壁房间的墙皮,取开里面的竹木,静等所有人水下。 届时,我会过去,跟曹利用一谈。” 眼见寇季主意已定,刘亨也不再劝诫。 刘亨怀着感激的心情,离开了房内,去依照寇季的吩咐做事。 诚如寇季所料,夜深以后。 杨怀敏、曹利用一行,到了。 为了尽快的将曹利用踩到泥里,刘娥都没给曹利用携带家眷的时间,直接让杨怀敏送曹利用一个人,先行赶往了房州。 寇季听到了驿站外的嘈杂声,就戳开了窗户一角,往外看去。 就看到了驿站外,两架马车,在一队军卒的护送下,到了驿站门口。 马车一前一后。 行驶在前面的马车,十分华丽,一看就像是达官贵人们坐的那种。 后面的马车,则是一辆囚车。 曹利用名为被贬,但却像是囚徒一样被箍在囚车上。 囚车上面有两根木棍做成的枷锁,紧紧的卡着曹利用的脖子。 曹利用想坐下歇息一下,也不可能。 一行人到了驿站门口。 驿站内的小吏就主动迎上了前,帮那些护送曹利用的军卒牵马。 杨怀敏在一位小宦官搀扶下,晃晃悠悠下了马车。 然后走到曹利用身边,用手绢捂着鼻子,笑眯眯的道:“曹枢密……哦……咱家忘了……你现在不是枢密使了……曹将军,咱们到了襄阳了……该歇息一下了……” 曹利用十分虚弱的道:“狗东西,老子纵然被贬,那也是一方节度使。你这般折辱我,就不怕我到了房州以后,上书弹劾你吗?” 杨怀敏一愣,低声笑道:“那也得等你到了房州以后再说……” 话音落地。 杨怀敏看向了周遭军卒们,淡淡的道:“咱家听说,曹将军挺喜欢亲近山林里那些畜生的,你们就别把曹将军放下来了。 免得打扰了曹将军跟山林里的那些畜生们亲近。” 军卒们齐声喊道:“喏……” 杨怀敏满意的点点头,回过身,吩咐已经从驿站里迎出来的驿丞,“给咱家挑两间干净的房间,再给咱家烧些热水,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驿丞苦着脸道:“上使,咱们驿站内上好的房间,已经住人了。” 杨怀敏不满的道:“那就赶他们出去……这点小事,还需要咱家的人做吗?” 驿丞忙道:“不敢不敢,下官这就去办。” 驿丞迎着杨怀敏入了驿站,派人去驱赶了那些隐藏了身份的寇季部下,帮杨怀敏腾出了两间房,让杨怀敏住了进去。 寇季看到此处,收回了目光,屈指敲了敲门户。 一个一身劲装的汉子,出现在了房内。 “您有何吩咐?” 寇季淡淡的道:“去告诉刘亨,让他不用挖墙了。” 汉子答应了一声,离开了房内。 寇季再次凑到窗户前,看着驿站外喂蚊子的曹利用,撇嘴道:“这些没卵子的,没一个好东西,刘娥要曹利用的性命,只管杀了就是,何必如此折磨人。 难道逼得曹利用自杀,别人就不知道是你刘娥下的手了? 虚伪!” 顿了顿,寇季又道:“既然曹利用没办法进来,那我就只能出去找他了……” 寇季回到了房内的凳子上坐下,静等深夜。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月亮一点点的攀上了中天。 皎洁的月光映照在大地上,有些许的寒意。 那些守在曹利用身边的军卒们,三三两两的回到了驿站里去休息,到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军卒守卫。 两个军卒对视了一眼。 一个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炊饼,一个取出了一囊清水,攀上了关押曹利用的囚车。 曹利用面对他们二人递上来的东西,没有拒绝,也不怕下毒,张嘴就吃。 等到曹利用吃饱了,喝足了,二人收拾了残骸,重新回到了囚车两边守着。 自始至终。 三个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还真是奇怪啊……” 一声略带戏谑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守卫在曹利用囚车两边的军卒,立刻抽出了武器,准备应敌。 只是刚有动作,就愣在了原地。 在他们脖颈上,各出现了一柄匕首。 “别伤害他们性命……” 曹利用沉声喊道。 “那就先擒下……” 两个军卒瞬间被按在了地上。 寇季缓缓从暗处走近。 曹利用借着月光,看到了寇季的脸,略微愣了愣后,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你也想杀我?” 寇季没有回话,只是走近了曹利用身边。 一瞬间。 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入到了寇季鼻中。 寇季皱眉道:“看来你从汴京城出来以后,没少受折磨。” 曹利用咬牙道:“杨怀敏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我。他想折磨我,羞辱我,逼迫我自杀。可我偏偏不如他的意。” 寇季略微好奇的道:“你想让杨怀敏动手杀你,然后再借此,让百官们弄死杨怀敏,为难为难太后,替你报仇?” 曹利用沉声道:“我还不想死……” “你想留着命,亲自报仇?” 寇季笑问。 曹利用没有开口,默认了寇季的说法。 寇季摇头笑道:“可是你如果不死的话,太后会寝食难安的。” 曹利用看向寇季,咬牙道:“要动手你就只管动手,别伤害他们两个。” 寇季目光落在了被擒拿的两个军卒身上,疑惑道:“刚才我在暗处,看见他们两个给你喂吃食,我就觉得奇怪。你能不能先帮我解惑?” 曹利用沉默了片刻,无奈道:“他们跟我是旧识,曾经受过我的恩惠……虽然我不知道我受过他们什么恩惠……他们想放我走,但我拒绝了……我若忍辱负重的活下去,以后还有机会报仇……我若逃了,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机会报仇了。” 寇季笑道:“其实你只是担心,你若是逃了,刘娥追查下来,他们会因此丧命,他们的家眷也会因此丧命,对不对?” 寇季戳中了曹利用的心思,曹利用凶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摇头一笑。 曹利用若真是那种能忍辱负重的人,也不会被逼自杀。 曹利用咬牙道:“你要杀,尽管杀!别说那么多废话。” 寇季笑道:“你先说说,我要杀你的理由。” 曹利用瞪起眼,看着寇季道:“你寇季素来都是睚眦必报。我当初在朝堂上,没少帮着太后对付你们祖孙。如今有机会能要了我的命,你会错过?” 寇季笑道:“我要是说,我不是来杀你的,反而是来救你的呢?” 曹利用一愣,哈哈笑道:“你寇季也有发善心的时候,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寇季瞥着曹利用,笑道:“你曹利用在朝堂上,也属于不善言谈的那种,如今还不是侃侃而谈。为何你能有变化,我就不能有变化?” 曹利用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寇季,“谁告诉你我不善言谈的?我若不善言谈的话,当年又怎么可能代替朝廷,出使辽国?” 寇季微微一愣,“那你在朝堂上……” 曹利用冷哼道:“我在朝堂上不说话,不是我不会说,而是没人给我机会说,也没人愿意听到我说话。王钦若不喜欢,你祖父不喜欢,丁谓也不喜欢,太后更不喜欢。 他们总觉得,我是朝廷的一把刀。 朝廷能用得着我的时候,我才有资格开口。 朝廷若是用不着我的时候,我就没资格开口。 久而久之,朝堂上新进的那些官员,也就误以为,我不善言谈。” 寇季恍然道:“原来如此……” 曹利用盯着寇季,郑重的道:“你真的会救我?” 寇季愕然道:“你刚才不是不信吗?” 曹利用认真道:“你寇季若是要杀一个人,不会说这么多废话。更不会跟一个死人多聊。就像当初那个刺杀你的女刺客一样,你审完了她,就立马让人掐死了她。 据我所知,那个女刺客可是一等一的绝色。 可你杀她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犹豫。” 寇季缓缓点头。 曹利用看向寇季,声音更加沉重的道:“你要什么?” 寇季一愣。 曹利用继续道:“你寇季不会平白无故的救一个仇人。” 寇季闻言,乐了。 “你倒是了解我。” 曹利用认真道:“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么说,太后暗中调查过我。” 曹利用闭口不言。 因为寇季说了一句废话。 寇季盯着曹利用笑道:“你要你这个人。” 曹利用一点儿也不惊讶,“我猜到了,你是打算招揽我,让我帮你对付太后?” 寇季摇头,“不不不……我要你从今往后,消声灭迹。” 曹利用一愣,皱起眉头道:“什么意思?” 寇季淡淡的道:“太后要你死,你就必须死。你若不死,太后寝食难安。纵然我救下了你,太后也会借着你的家眷,逼你现身。 我可以救你一次,却不能次次救你。 毕竟,每一次救你,都要承担一部分的风险。 我和你没有过命的交情,不需要舍命救你。” 曹利用眉头皱成了一团,咬牙道:“我知道太后很多秘密!” 寇季略微失望的道:“曹利用,你该醒醒……我并不是非要救你不可。你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所以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寇季盯着曹利用,淡淡的道:“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为我所用,能不能成为我手底下最忠心的人,能不能对我唯命是从。 若是能,我救你。 若是不能,那我就等你被杨怀敏折磨死的时候,帮你收尸。” 曹利用听到这话,有些急了,“太后有许多大秘密,有许多足以震惊朝野的大秘密,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寇季听到此处,更加失望,扭头就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8章 障眼法(抱歉,今晚一更,有点麻烦要处理……) 曹利用见此,更急了。 他以为寇季是在钓鱼,在跟他斗心机,是想借机获取更多刘娥的秘密,却没料到。 寇季是真的不在乎刘娥的秘密。 “等等!” 曹利用赶忙出声,喊住寇季。 寇季却充耳不闻,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路过那两个看押曹利用的军卒们身边的时候,对擒拿着他们的精骑淡淡的说了一句。 “掐死他们……” 杀人灭口! 就当从没出现过。 如此熟悉的一幕,曹利用看着眼珠子都红了。 以前都是他杀别人的人灭口的,现在轮到了别人杀他的人。 “汪汪汪……” 曹利用眼珠通红的身长了脖子,大声的喊着。 寇季終于停下了脚步,回过身,一脸愕然的看向曹利用。 他没料到,一个枢密使,真要放下架子的时候,居然可以卑微到这个地步。 一瞬间。 寇季觉得,史书上的记载,恐怕有偏差。 一个为了救人,为了报仇,可以卑微到这种地步的人,怎么可能自然。 那么史书上记载,曹利用在被发配往房州的时候,被杨怀敏逼迫的自杀身亡,就充满了水分。 曹利用恐怕不是自杀。 很有可能是杨怀敏在屡次逼迫曹利用不成以后,派人杀了曹利用,然后伪装出了一个自杀的假象。 以刘娥的手段,将此事落实成自杀,也不是什么难事。 寇季重新回到了曹利用身旁,叹气道:“你只需要说一声,你答应了即可。用不着这么卑微。” 囚车里的曹利用盯着寇季,狠声道:“放了他们!” 寇季摆摆手。 擒拿着两个看押曹利用的军卒的精骑,松开了手。 两个看押曹利用的军卒起身以后,迅速的躲在一旁,蹲下身,捂着脑袋,就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寇季意外的道:“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是你的亲信。” 曹利用眼中的猩芒缓缓褪去,有些黯然的道:“他们不是我的亲信……只是曾经在我帐下听用过几日……”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仅仅在草利用帐下听用过几日,就敢冒着性命危险救草利用,看来曹利用的人格魅力不低。 曹利用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也没有心思去猜测寇季心中所想,在寇季面前露出了最卑微的姿态以后,他反而变得光棍了许多。 曹利用盯着寇季,淡淡的道:“先说好,我这人只会带兵,其余的什么也不会。” 寇季缓缓点头。 曹利用眼中略微闪过一道意外,继续说道:“想要我给你卖命,你就必须救下我的家眷。唯有如此,我才能一心为你卖命。” 寇季赞同的点头道:“应由之理!” 曹利用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寇季只救他,不管他家人死活。 曹利用目光落在了那两个看押他的军卒们身上,“你得放他们一条生路。” 寇季思量了一下,点头道:“可以……但是他们和你一样,从今日起,得消声灭迹。” 曹利用一脸疑惑的盯着寇季,“我很好奇,一旦我们逃了,朝廷一定会追究到底,你又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避开朝廷的追查,活下去。” 寇季坦言道:“为了让你们以后不给我惹麻烦,你们必须先死一次。” 曹利用皱眉道:“什么意思?” 寇季笑道:“假死脱身!” 曹利用一愣,眉头皱的更紧,“杨怀敏那厮是坏了一些,可并不蠢,你有什么法子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寇季淡然笑道:“我有什么法子,你不需要多问。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即可。” 曹利用张了张嘴,还想继续发问,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听你的……” 寇季点头笑道:“我所料不差的话,杨怀敏到了襄阳驿,大概就不会往前走了。” 曹利用沉默了一下,咬牙道:“我知道……他此行跟随我的目的,就是想逼死我,襄阳驿站是一个不错的埋身之地。 我若是不死,他不会进,也不会退。” 寇季赞许的道:“你知道就好,你先陪他演两天戏。两天以后,就是你脱身的时候。” 曹利用点头应下了此事。 寇季不再言语,带着自己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驿站外。 看押曹利用的两个军卒,重新守在了囚车旁边,似乎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寇季刚回到了驿站的大院内,就看到了刘亨迎了上来,“四哥,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迷药的效用就过了。到时候,我们只能把驿站里的人杀干净……” 寇季笑问道:“查过了吧?没有清洗的吧?” 刘亨重重的点头,“咱们是在水里下的药,没有一个人逃过去,全部晕过去了。” 寇季点点头,“那就好,让兄弟们回房歇息,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刘亨当即带着人,回房睡下。 寇季也回房睡下了。 此后两日。 正如寇季所料。 杨怀敏确实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他派人将曹利用从囚车里放下来以后,囚禁在了房内,用各种方式方法,羞辱曹利用。 曹利用也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演技。 每次碰到杨怀敏羞辱他,都会气急败坏的跟杨怀敏大吵一架。 两日后。 刚一入夜。 杨怀敏正在厢房里享受一桌山珍海味,驿丞作陪在一旁,驿丞的闺女在帮杨怀敏捶腿揉肩。 “嘭!” 一个小宦官冒失的闯进了房内,打扰了杨怀敏的雅兴。 杨怀敏皱起眉头,训斥道:“跟了咱家这么多年,还慌慌张张的,想死吗?” 小宦官有些惊恐,又有些兴奋的道:“干爹,曹利用上吊了。” 杨怀敏大喜,猛然站起身。 驿丞、驿丞的闺女,惊恐的看着杨怀敏。 曹利用是何许人,驿丞知道。 虽然曹利用如今以阶下囚的身份居住在驿站里。 但是曹利用身上,仍然背着一个节度使的名头。 对驿丞而言,那可是他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攀的上的大人物。 就是如此人物,居然死在了他管理的驿站内。 而且看架势,貌似跟他正在巴结的杨怀敏有关。 杨怀敏惊喜之余,也看到了驿丞、驿丞闺女的反应,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嘴上却惊叫道:“曹将军,曹将军怎么会上吊呢? 咱家去看看……” 话音落地。 杨怀敏就一脸紧张的奔出了房内。 一出房门,脸色一沉,对着守在房门口的两个军卒吩咐道:“灭口……” 丢下了这两个字,杨怀敏脸上重新浮现出喜色,快速的走向了曹利用所在的房内。 房门大开着。 里面点着烛火。 杨怀敏进入到了房内以后,就看到了曹利用用腰带,将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还真上吊了?太后交代给咱家的任务,咱家完成了。” 跟随在杨怀敏身后的小宦官,低声道:“干爹,要不再补一刀……” 杨怀敏瞪起眼,喝斥道:“愚蠢!你见过吊死的人还能活过来吗?曹利用现在是自杀,咱们要是补一刀,那就是他杀。 你想让咱家被满朝文武给掐死吗?” 小宦官赶忙赔罪道:“孩儿不敢……那干爹,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杨怀敏冷哼道:“派人去找襄州知州,验明曹利用是上吊自杀。有他作证,就算以后有人借此事闹上了朝堂,咱们也不会惹上麻烦。” “孩儿这就去……” 小宦官匆匆离开了房内。 杨怀敏盯着挂在房梁上的曹利用,幽幽的道:“曹利用啊曹利用,你英雄一世,却落得今日这个下场,可惜了…… 你到了九泉之下,可别埋怨咱家。 咱家也是奉命行事。 你活着,对太后而言,是个麻烦。 对郭大伴而言,也是个麻烦。 你一死,大家就解脱了。” 小宦官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襄州知州得知了曹利用在襄阳驿站吊死了,差点没被下死。 从床榻上爬起来以后,连官服也没换,匆匆赶到了驿站,看到了吊在了房梁上的曹利用。 仅仅瞥了一眼,还没开口说话。 “走水了!” “走水了!” “……” 一场熊熊大火就在襄阳驿站内燃烧了起来。 襄州知州一瞬间就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里,差点没当场逃了。 杨怀敏差点没被气死。 曹利用吊死,那是自杀。 有尸体为证,经过仵作检验以后,他就可以逃脱所有的罪责。 可如今大火一起,瞬间燃便了整个驿站。 曹利用的死,就算没有猫腻,也变得有猫腻了。 “给咱家救火……” “救火!” 杨怀敏为了躲避火势,逃到了驿站内的庭院里。 恼怒的提着拂尘,驱赶着那些军卒们去救火。 可那些军卒们也不傻。 不可能进去送死。 驿站里的大多屋舍,皆是以土木搭建的,木料用的比较多,所以起火以后,迅速的就连成了一片,化成了一片火海。 冲进火海里去抢一具尸体? 除非他们疯了。 杨怀敏、襄州知州,一众军卒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挂着曹利用尸体的屋舍,化成了一堆灰烬。 等襄州知州派人召集来了州府内的水龙车灭了火以后,就看到了三具焦尸,躺在灰烬里。 其中有两具是驿站的驿丞、驿丞闺女。 剩下的一具,所有人自然而然的以为,那是曹利用。 距离驿站不远处的山林里。 寇季、刘亨、曹利用并肩而立,盯着那浓烟散尽,火把映照的红彤彤、黑糊糊的驿站。 曹利用一脸敬佩的道:“没想到,寇工部还有这等手段,居然能让我光明正大的死在人前。” 寇季淡然道:“一叶障目罢了,不值一提。” 上吊这种事,在古代,那叫自杀。 可后世很多人,却将它变成了一个障眼法。 仅凭几根绳索,就能造成自杀的假象。 寇季收回了盯着驿站的目光,落在了曹利用身上,淡淡的道:“你现在可是一个死人!” 曹利用收回了目光,哀叹一声,“我知道……世间再无曹利用。” 寇季点点头,又道:“我叫寇季,不叫寇工部。” 曹利用愣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的道:“小人曹利用,见过少爷。” 寇季淡然一笑,“我知道你心不甘,情不愿。可这世间,能帮你报仇的,就只有我。你明白?” 曹利用点头,“小人明白。” 寇季继续道:“以后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什么小人,你曹利用从来都不是什么小人。一会儿我会派人,送你去一个地方。 到了地方以后,会有人交给你锻炼。 我希望你能尽快的让那些人,变成真正的悍卒。” 曹利用微微眯起眼,“保州吗?” 寇季淡然道:“谁告诉你,我手里只有保州的?” 曹利用一瞬间瞪大了眼。 居然不是保州? 寇季居然还有其他藏兵的地方? 他藏那么多兵做什么? 一瞬间,无数疑问,涌上了曹利用的心头。 寇季却没给他开口发问的机会,他继续说道:“回头我回到了汴京城,会找个由头,送你的家眷过去跟你团聚。 等你的家眷们到了以后,你最好约束着他们,不要乱跑,更不要胡说八道。” 顿了顿,寇季盯着曹利用,认真的道:“不然……后果十分严重,比你经历过的任何的后果都严重。” 曹利用听到这话,咬咬牙,“明白……” 应答了寇季以后,曹利用的目光落在了刘亨身上。 寇季见此,淡淡的道:“你不用担心他会出卖你。他是我兄弟,最先对你生出同情心的,就是他。若不是他想救你,我也不会冒着风险出手。” 曹利用闻言,依旧盯着刘亨,沉声道:“他可是太后的侄子……” “留着一样的血吗?” 开口的并不是寇季,反而是刘亨。 曹利用一愣,突然咧嘴笑了,“很好……我信你……” “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了,尽快上路吧。你现在不适合再在人前路面。” 寇季摆手说了一句,从身后的精骑中挑选出了几人,吩咐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带着曹利用,连夜离开了襄阳。 曹利用走后,寇季陪着刘亨坐在一个小山丘上。 “曹利用救下了……” 寇季淡淡的说了一句。 刘亨对寇季拱手道:“为了我,四哥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刘亨的话还没有说完,寇季就抬手打断了他。 寇季盯着刘亨道:“曹利用救下以后,你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不过,从今往后,你姑母也就多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强劲对手。只要他不死,你姑母迟早会死在他手上。” “你……后悔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29章 回京 “为什么要后悔?” 刘亨侧头,盯着寇季,认真的发问。 寇季一愣,低声笑道:“她终究是你姑母,你真的忍心看着曹利用暗中对付她,最后杀死她?” 刘亨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四哥听信了曹利用的话,怕我给我姑母通风报信?” 寇季摇头,失笑道:“我若担心你会给你姑母通风报信,就不会带你来此。我只是觉得,你姑母始终对你刘家有恩,若是有一日,曹利用真有能力杀她的时候,你会不会为了今日救下曹利用的事情而感到苦恼。” 刘亨一愣,低头笑了笑,“若真有那么一日,最苦恼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四哥你。” 寇季愕然。 刘亨继续笑道:“四哥和官家交情莫逆,官家对我姑母亦有母子情分。若有一日,曹利用真的要杀我姑母的话,官家和你,皆会夹在中间。” 寇季一愣,失笑道:“你小子倒是看得清楚。” 刘亨咧嘴笑道:“从出汴京城到现在,我想了很多,有些问题,以前想不明白,有些事,以前看不清楚。现在都想明白了,看清楚了。” 寇季瞥着刘亨道:“你能想清楚、看明白就好……解开了心结,以后会活的轻松一些。” 刘亨点点头。 “走……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上,明日回京。那两个看守曹利用的军卒,回到了汴京城以后,你找个由头带走他们,然后再找个由头,将他们连同他们的家眷,一起发配到雷州去。” “……” 刘亨愕然的张大嘴,跟着寇季到了驿站外不远处的一座破庙里。 破庙里点着一团篝火。 点点火星徐徐四散。 刘亨见到寇季用一张羊毛毯裹紧了自己,躺在了草垛上准备入睡,忍不住开口道:“四哥,你在雷州藏了人?” 寇季用被子捂着自己,瓮声瓮气的道:“什么叫藏了人……搞得我好像是有诸多外室似的……我只是闲暇的时候在雷州做了一些布置,以防万一。” 刘亨心思复杂的抱着羊毛毯,坐在了寇季身边,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你在雷州私藏了兵马?欲意何为?” 寇季没好气的道:“当然是关键的时候,带着全家人坐着大船跑路啊。难道造反啊?” 刘亨一愣,脸上的神色居然有些失落。 旋即。 刘亨又愣住了。 为何我听到了四哥不造反以后,会失落呢? 难道我天生反骨? 喜欢干一些不良的勾当? 造反明明对我没啥好处啊? …… 复杂的思绪在刘亨脑海里扭成了一团乱麻。 闹的他一夜未眠。 翌日。 刘亨盯着两个熊猫眼,陪着寇季,跨上马,往汴京城奔去。 来的时候,二人策马狂奔。 回去的时候,亦是如此。 刘亨消失个十天半个月的,无人在意。 寇季却不行。 寇季身负重任,官高爵深,没有理由的消失十天半个月的话,满朝文武会想尽办法把他揪出来。 所以寇季没办法在汴京城外多留。 二人星夜兼程回到了汴京城。 在汴京城外的官道上,分道扬镳。 刘亨回了汴京城。 寇季折道去了瑞安别院。 到了瑞安镇外的时候,就看到了有许许多多的百姓,围绕在瑞安镇外。 四五千的禁军将士,阻拦者百姓,不让他们进去。 “小少爷……” 寇季刚想跨马上去,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声。 循声望去。 就看到寇忠身穿一身粗布麻衣,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出现到了他马前。 “你怎么在这?还这身打扮?” 寇季坐在马上疑问。 寇忠憨厚的一笑,低声道:“老仆是特地在此等小少爷您呢。” 寇季皱眉道:“府上有事?” 寇忠摇头道:“府上没事,以老爷如今的身份,谁敢在府上闹事。” 寇季张口,刚要询问,就听寇忠继续道:“是老爷吩咐老仆在此处等您的。近几日拜访老爷的人颇多,瑞安镇上的禁军将士们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就堵住了瑞安镇各处要道。老爷怕您一路面,被人缠上,所以就派老仆带您从别的地方回去。”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还有这档子事?那些人闹腾的大半个月了,他们不累吗?” 寇忠失笑道:“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累着。” 寇季摇着头,跳下了马背。 寇忠挥挥手,便有人从不起眼的角落走出来,牵走了寇季的马。 至于那些跟随着寇季的精骑,早在寇季入汴京地界以后,就四散而去。 寇季跟着寇忠,七绕八绕的,沿着一条鲜有人知的小路,回到了别院。 进了别院。 就看到了寇准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厅内,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祖父……” 寇季入了正厅,躬身施礼。 寇准缓缓回神,看到了寇季以后,脸色微微一冷。 “寇忠,你带着其他人先下去。” 寇准吩咐了一声,寇忠拱了拱手,带着其他的丫鬟、仆人们离开了正厅。 寇准盯着寇季,冷声道:“曹利用死了?” 寇季假装意外的道:“祖父您已经知道了?” 寇准冷哼道:“两日前,襄州知州,就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诉给了朝廷。” 寇季低声笑道:“朝廷的消息,还真是快。” 寇准瞪起眼,质问道:“你杀的?” 寇季一愣,失笑道:“祖父,那可是一位做过枢密使的人物,岂是我想杀就能杀的。” 寇准又问道:“那你这几日去了何处?” 寇季没有隐瞒,坦然道:“襄阳……” “嘭!” 寇准拍桌而起,恼怒道:“那你还说不是你杀的!” 寇季苦笑道:“祖父,我去襄阳,就是随便看看,我可没动曹利用,碰都没碰一下。” 寇准皱起眉头,冷哼道:“你没动手?” “没有!” 寇季果断回答。 寇准脸色缓和了几分。 寇准重新坐下,沉声问道:“那曹利用是怎么死的?” 寇季道:“曹利用是被杨怀敏逼死的。” 寇准瞬间瞪起了眼珠子,“杨怀敏?他怎么敢?!” 寇季低声笑道:“杨怀敏不敢,但他背后的人敢。” 寇准冷哼道:“老夫会将风声透露给王曾、李迪二人。王曾和李迪一定不会让杨怀敏好过。” 寇季沉吟道:“祖父很在意曹利用?” 寇准一愣,摇头道:“老夫不在意……老夫只是觉得,似曹利用这等与国有功之臣,要杀也得用国法杀,而不是用私刑。” 寇季拱手道:“祖父高义……” 寇准翻了个白眼,“用不着你给老夫戴高帽子。赶紧滚去工部处理你那些琐碎的政务。若是王云升再找到老夫头上,老夫饶不了你。” 寇季愕然道:“王云升找您?” “滚蛋!” “哦!” 寇季还想找寇准问个清楚,但是寇准明显没有跟他聊下去的心思,寇季就只能出了别院,自己去工部找王云升问个清楚。 寇季在府上歇息了半日,洗漱了一番,换上了官府以后,出了瑞安镇,直奔汴京城。 一路奔到了工部衙门。 在属官们的恭维声中,找到了正在处理政务的王云升。 细细一打听后,才知道,工部近几日确实遇到了一些琐碎的麻烦,王云升拿捏不定,就去寇府找寇季。 寇季不在。 寇准出手帮忙,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你是说,我祖父已经处理完了所有的琐事?不需要我再处理了?” 寇季有些不确定的问王云升。 王云升笑着点头道:“有太师出面签判文书,谁还敢再为难咱们工部?”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准在朝堂上理政多年,他的字迹,满朝文武皆熟悉。 他签判的文书,递到了其他各级衙门,各级衙门的人都得给面子。 为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去跟寇准对着干,划不来。 “这么说工部现下不需要我坐镇了?” “对,您有什么事情要做,尽管去做。下官会帮你把工部的所有事情打理的妥妥贴贴。” “那我走了……” “恭送上官……” “……” 寇季漫步出了工部衙门,往城外走去。 刚踏上了御街,就被人蛮横的拦下。 拦下他的人,身份有些高,他打不过,只能挤出一副笑脸,走了过去。 “李爷爷……” 寇季走到骑在马背上的李迪面前,躬身一礼。 李迪缓缓点头,指着寇季牵着的毛驴,“驴不错……” 寇季赶忙道:“李爷爷若是喜欢,就送给您。” 李迪满意的点点头,“算你小子有孝心,老夫刚好却一个代步的。看在你小子有孝心的份上,老夫请你吃饭。” 寇季一愣,点头答应了此事。 李迪跨着马,带着寇季到了李府上。 李迪吩咐人准备了一大桌吃食。 也没叫旁人。 就他们两个人坐在桌前,大吃大喝。 饭吃了一半,李迪淡淡的道:“老夫之前说过的话,你就当没听见……” 寇季嘴里叼着菜,愣愣的抬起头,一脸茫然。 李迪摆摆手,“吃饭吃饭……” 寇季点点头,继续闷头吃饭。 李迪哀叹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李迪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寇季自然知道。 寇季只是不想戳穿此事,让李迪难堪,所以才装傻充愣的。 李迪之前可是光明正大的在寇季面前说,要防着寇季的。 寇准请辞,等于在他脸上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 让他明白了,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迪此次请寇季吃饭,其目的也是为了向寇季致歉的。 只是他身为长辈,要维护自己身为长辈的尊严,自然不可能直接跟寇季道歉。 只能隐晦的向寇季道歉。 只是寇季像是没听明白他刚才道歉的话,让他心中生出了要不要继续道歉的犹豫。 李迪没滋没味的吃着饭,几次张口,都欲言又止。 寇季却不在乎李迪的心思,大口吃喝,吃的香甜。 今日这一餐饭,应该是寇季认识李迪以来,李迪请他吃的最好的一餐。 酒足饭饱以后。 寇季擦嘴漱口以后,陪着李迪到了正堂里坐下。 眼见李迪仍旧在犹豫,寇季就开口笑道:“李爷爷,有些事情,小子早就忘了。您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李迪愣了愣,失声道:“你刚才听出了老夫话里的意思?” 寇季笑着点头。 李迪哭笑不得的道:“那你为何不回答老夫,反而装傻充愣?” 寇季腼腆的笑道:“这不是怕您尴尬嘛。” 李迪指着寇季埋怨道:“你小子……” 寇季继续笑道:“此事已经过去了,李爷爷您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影响您我二人的情分。” 李迪点点头,感叹道:“还是你小子看的开,是老夫过于执着了。” 心里的门槛迈过去了,李迪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拉着寇季询问道:“你祖父在城外过的可好?” 寇季笑道:“挺好的……比在宫里过的舒坦。” 李迪点点头,“那就好……你祖父一朝成圣,我等不如也。” 寇季摇头笑道:“李爷爷无需妄自菲薄。” 李迪摇头道:“不是老夫妄自菲薄,老夫说的是实话。自古以来,处在你祖父所在的位置上的人,能洒脱的扔下权势的人,少之又少。 老夫若是处在你祖父所在的位置上,恐怕不会那么洒脱的扔下权势。 老夫对你祖父的所作所为,甚是敬佩。 早知你祖父如此洒脱,老夫当初也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寇季苦笑道:“咱们不是刚说过,不提此事的吗?” 李迪一愣,失笑道:“对对对,不提此事……” 顿了顿,李迪脸色一沉,问道:“此前,你祖父派人过来告诉老夫,说是曹利用的死和杨怀敏有关。你可知道此事?”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知道一些……杨怀敏负责护送曹利用,却导致曹利用在襄阳驿内身亡。无论曹利用是怎么死的,他都难辞其咎。” 李迪缓缓点头,“朝堂上的文武也是这般说。只是杨怀敏那厮,一口咬准,曹利用是自杀身亡,与他无关。有襄州知州为他作证,老夫和王曾也不好问罪于他。 可满朝文武对于曹利用的死,义愤填膺。 若不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此事恐怕难以平息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0章 寇准要教书育人? 寇季点头道:“那倒是……无论曹利用的死,跟杨怀敏有没有关系,满朝文武都不容此人活在世上。” 诚如寇准所言。 依照曹利用的身份、地位,以及他对朝廷的功劳,想要处死他,都必须通过国法。 一切非国法的私刑,满朝文武都不能容忍。 满朝文武在朝堂上闹,可不是为了帮曹利用报仇。 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 生怕自己在落魄的时候,遭受到和曹利用一样的待遇。 李迪皱眉道:“可杨怀敏终究是太后身边的人,要动太后身边的人,没有证据,恐怕不行。” 寇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襄州知州的奏表中,可曾提到,亲眼见到曹利用自杀身上。” 李迪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襄州知州的奏表,低声道:“襄州知州的奏表中只提到,曹利用在襄阳驿自杀身亡,他到的时候,曹利用已经死僵,恰逢有贼人偷袭襄阳驿,曹利用的尸体被烧成了一块焦炭。” 寇季幽幽的道:“李爷爷不觉得此事存在猫腻吗?”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沉吟道:“老夫自然知道有猫腻,此事就像是杨怀敏自己编排的一场戏。” “即使如此,李爷爷只管去问太后讨要人即可。太后若是不肯交人,李爷爷只管将此事推脱到太后头上。到时候满朝文武只会埋怨太后,又不会埋怨你。” 寇季有些不明白,此事处理起来,很简单,李迪长吁短叹个什么劲? 李迪盯着寇季,咬牙切齿的道:“老夫也不想放过杨怀敏那厮。杨怀敏那厮这么一闹,险些坏了老夫和你祖父三人谋划的大事。” 寇季听出了李迪的画外音,试探的问道:“杨怀敏差点坏了您和我祖父商定好的,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大事?” 李迪没有隐瞒,咬着牙点头道:“不错……老夫三人好不容易借着册立皇后的事宜,让武勋们占到了一些便宜,本想借此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不引起武勋们太大的反弹。 却没料到,杨怀敏闹了这么一出。 曹利用一死,武勋们风声鹤唳。 老夫再出手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肯定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寇季迟疑道:“所以……您和王公有退缩之意?” 李迪摇头,沉声道:“事已至此,岂能半途而废。武勋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去。中原腹地内的厢军,必须裁撤。” 寇季沉吟道:“那您可得想办法,尽快处理曹利用死后的事宜。” 李迪咬牙道:“老夫一会儿就去找王曾,一起去找太后讨要杨怀敏。” 寇季点点头。 李迪有了主意,寇季也不打算再多言。 陪着李迪有闲聊了一会儿,寇季离开了李府。 回到了寇府以后,见寇准还在正厅里坐着。 寇季有些意外的迎上前,“祖父,您不去找那些闲散的老头们闲聊了?” 寇准不满的道:“还闲聊个屁……镇子外面那些棒槌们来了以后,老夫的身份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了……那些个老头们,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跟老夫敞开了聊了……老夫出去接受他们的吹捧,还不如在府上坐着……” “哦……” 寇季随后应了一声,准备离开。 却听寇准喊道:“过来!” 寇季重新回到了寇准身边。 寇准哼哼道:“你帮老夫想个法子,老夫不想一直闲在府里。” 寇季挑眉道:“闲在府上不好吗?” 寇准撇嘴道:“老夫忙碌了大半辈子,闲不住。不找点事做,老夫的心肝就像是被狸猫在爪挠一样。” 寇季思量了一下,提议道:“镇子上有一个私塾,要不您去给那些孩子们教书如何?” 寇准闻言,一愣再愣。 “让老夫去教书育人吗?” “不行吗?” 寇准沉吟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镇子上的私塾里,皆是一些稚子顽童,学的也是一些蒙学的东西……” 寇季愣愣的盯着寇准,不解其意。 寇准顿了顿,有些犹犹豫豫的道:“蒙学的东西老夫倒是精通,可是教育那些稚子顽童,老夫有些不太擅长。” 寇季一愣,缓缓裂开了嘴。 寇准瞪起眼,喝道:“不许笑……并非老夫学问不够,而是老夫学问太高,经历的又多,教书育人的话,会时不时的引经据典,又或者引用一些朝堂上的时政。 那些个稚子顽童里面,没一个人能听得懂。 老夫不想因此误了他们的前程。” “哈哈哈……” 寇准不让寇季笑。 寇季还是笑出了声。 引得寇准直瞪眼。 寇季笑道:“还有您这位圣贤不会的啊。” 寇准恼羞成怒的道:“再笑,老夫让你去祠堂跪着!” 寇季赶忙收起了笑容,憋着笑意道:“您老既然没办法去教那些稚子顽童,那就在瑞安镇上建立一座学馆,招收一些已经过了蒙学的学子教导,不就行了。” 寇准长叹一声,道:“老夫也想过此事……总觉得有些不妥。” 寇季满脸疑问的看向寇准。 寇准无奈的道:“老夫若是建立学馆,恐怕太学、国子监,就没学生了……” 寇季闻言一愣。 仔细想了一下以后,觉得寇准说的没错。 以寇准如今的身份、名望。 他要是开学馆教授读书人的话,天下的读书人怕是要削尖了脑袋往他门下钻。 毕竟。 只要能成为寇准的学生,以后的仕途,几乎不用担忧。 学问高深的,自然可以走科举入仕。 寇准在朝中的那些门生故旧、寇季在朝中的那些门生故旧,皆会照应他们。 学问低的,没办法借科举入仕的。 也可以借着寇准学生的名头,举荐入仕。 可以说,只要能拜在寇准门下,做官那就是铁板上顶钉的事。 那些学子们,苦心读书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做官。 有捷径走,他们为什么不走? 寇季思量了一下寇准的问题,脸上缓缓浮起了一丝笑意。 寇准见此,就知道了寇季已经有了主意,赶忙催促道:“你有办法了?” 寇季点头道:“祖父若是怕学生太多的话,可以设立多项考核,把大多数人挡在门外。” 寇准疑问道:“怎么个挡法?” 寇季笑道:“祖父可以将瑞安镇上的私塾,纳入到学馆管辖下,在私塾的基础上,再设立一个镇学,然后再设学馆。 祖父在开设学馆的时候,言明,只收从瑞安镇私塾、镇学,结业的学子。 如此一来,没读过瑞安镇私塾、镇学的学子,就没资格入您的学馆。 许多想要钻营的人,就会被拦在门外。” 寇准闻言,嘴角抽搐着道:“你的法子……有些阴损……老夫真要把这话说出去,恐怕明日,瑞安镇私塾里,就会多出一批二三十岁的学生。 那些私塾里的先生,学问恐怕还没有学生高。 到时候是先生教学生,还是学生教先生。” 寇季淡然笑道:“他们既然想投入您的门下,总的要受一些委屈吧?若是一点委屈都受不了的话。那他们凭什么入您门下。” 寇准愣了愣,点头道:“那倒也是……” 寇准思量了一下,又道:“可如此筛选出的人,大多都是心思阴沉之辈,他们若是入了朝堂,只会成为祸害。” 寇季笑道:“祖父不必担忧……孙儿设定的考核,自然没有那么容易。等他们从瑞安私塾、瑞安镇学走出来以后,还要去游历天下,见识一下我大宋的大江南北,然后再写一卷游历记,由祖父评判,看看是否有入学的资格。” “嘭!” 寇准拍着桌子,站起身,嚷嚷道:“你这那是帮老夫挑学生,分明是想把所有人挡在门外。” 寇季见寇准生怒,赶忙道:“祖父不必生气,祖父既然不喜欢这个法子,那我再帮你想一想其他的。” 寇准冷哼一声,嚷嚷道:“你若是不帮老夫想一个满意的法子,老夫一定罚你去祠堂跪着。” 寇季赶忙思量。 思量了许久以后,提议道:“祖父,您看这样如何……您可以先考校一番他们的学问,分派他们去各地,隐姓埋名的生活三年。 再录入学馆教导。 学有所成以后,再让他们隐姓埋名的去各地,为吏三年。 若有成绩,再录入门墙。 或举荐他们入仕,或让他们科考入仕。” 寇准听闻寇季此话,倒没有再喝斥寇季,沉吟道:“你是想让他们去民间历炼一番,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寇季点头道:“不尝一尝民间疾苦,又怎么知道百姓苦不苦。” 寇准皱眉道:“那你为何又要让他们为吏三年?” 寇季沉声道:“唯有在小吏的位置上磨练一二,才能看出谁正,谁邪。正者,自当秉持本心,为国为民。邪者,必然会同流合污。” 寇准若有所思的道:“见识了民间疾苦以后,还跟那些小吏们同流合污的话,那就是大恶,入了官场,只会成为祸害。 在入仕之前,就辨明他们是忠是奸,择忠而取,也能免去一方百姓遭受祸害。 此举甚妙。” 寇准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幽幽的道:“只是三年三年又三年,又有几人能挨得住?” 寇季淡然道:“想要人前显贵,就必须在人后受罪。若是连一点点苦也不肯吃,入了仕途以后,迟早会成为一个祸害。 与其到时候刀斧加身,还不如趁着他们没入仕之前,绝了他们入仕的心思。” 寇准皱眉道:“朝野上下,没有人这么做,老夫若是这么做的话,怕是会遭人非议。” 寇季愣了愣,“祖父在乎别人非议吗?” 寇准没有开口。 寇季沉声道:“祖父,我在乡下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位医者,此人医术高明,想要拜在他门下学医的人,多不胜数。 可此人收徒,有一个怪癖,那就是要入他门墙的学徒,得先折断手指,过几日,再接上。 一些没能拜入到此人门下的学医者,暗中诽谤他,埋怨他残忍。 祖父觉得,他是真残忍吗?” 寇准一愣,摇摇头,沉声道:“此人乃是大贤,更是天下一等一的心善之人。” 寇季点头道:“孙儿也是这么认为。此人之所以让跟随他的学徒折断手指,过几日,再接上。并非是他残忍,而是他想借此,告诉那些学徒一个道理。 一个医者,不能体会病患的痛苦,面对病患的时候,就总会有所懈怠。 唯有体会过病患的痛苦,才能明白,任何一个出现在你面前的病患,都有痛苦加身。 如此,你才不敢懈怠,不敢浪费一分一秒。 同理。 那些读书人,若是不能体会民间疾苦,不知道百姓在恶政之下,会遭受到怎么样的磨难。 又怎么能常怀仁心,踏踏实实为百姓们做事呢?” 寇季顿了顿,继续说道:“以祖父您如今的身份、名声,教导出的学生,出仕是必然的。祖父既然有育才之心,为何不教授一批良才呢? 要我说,不仅要让他们尝一尝民间疾苦。 还要让他们尝一尝衙门里的那些刑罚。 也唯有如此,他们在入仕途以后,才不敢把百姓视作牛马。 才不敢对百姓滥用私刑。”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道:“老夫听你的,不过你要帮老夫做一件事。” 寇季一愣,疑问道:“何事?” 寇准沉声道:“你帮老夫找出那一位医者,老夫想请他一起,帮老夫建立学馆。”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他只不过是把在后世随口听来的一个故事,告诉给了寇准。 寇准却非要让他去找这么一个医者。 他到哪里去找? 看来以后借用故事的时候,还真不能随便借用。 得慎重再慎重。 寇季讪讪的道:“我一会儿就派人去找,找到以后,派人给您送过来。” 寇准瞪眼道:“什么派人送过来?如此大贤,当礼待。” 寇季赶忙道:“我派人把他请回来。” 寇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寇季陪着寇准又闲聊了一些办学的细节,然后逃出了正厅。 他口中所说的那位贤才,他会派人去找,实在找不到,就只能花大价钱,请人扮演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1章 嚣张跋扈郭御女 翌日。 寇季起床以后,就听到了府上的仆人们禀告,说寇准带人去了瑞安私塾。 “祖父这是办学心切,等不了一刻……反正府上不缺办学的那些钱,就随祖父去折腾吧……” 寇季吩咐了府上的账房,准备好银钱,供给寇准取用,就不再管此事。 他不知道。 寇准带着寇忠,以及一众豪仆到了瑞安私塾以后,果断接手了瑞安私塾一切事务。 又大手一挥,将瑞安镇外,无数的空地,数个小山头,一并纳入到了私塾辖下。 并且依照自己的心思,将这些地方划分成了三个区域。 分别用于建造私塾、镇学、学馆。 瑞安镇上上下下,皆知道寇准的身份。 寇准要做什么,他们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只能看着寇准带着人在哪儿折腾。 寇准自己折腾了两日,觉得不过瘾。 于是乎一纸文书丢进了宫。 大意是:老夫要建立学馆,为朝廷培育良才,给点钱。 当天下午。 陈琳带着一帮子宦官,押送着好几车的金银,送到了寇准手里。 寇准手里有了钱,财大气粗的招揽张贴出了告示,招揽人手,开始营造瑞安镇学,以及学馆。 一听说寇准要办学。 朝野震动。 朝堂上的百官们不知道寇准要闹什么妖,就暗中观望着。 汴京城的百姓,则热心的涌到了瑞安镇,要帮寇准营造学馆。 他们自带干粮,分文不取,干活还特别卖力。 用他们的话说,能为圣贤出一份力,那是祖上积德的事情。 给钱? 那是看不起我! 硬给? 你在羞辱我吗?你信不信我撞死给你看! 寇忠哭笑不得的将此事告诉给寇准以后。 寇准大手一挥,让寇忠将钱财,换成了钱粮、酒肉,分发给了那些前来帮工的百姓们。 对此,百姓们倒是没有拒绝。 只是寇准明显小逊了自己圣贤的名头。 从他张贴出去告示以后,不到三日。 瑞安镇上多了十万人。 对。 十万。 全是来帮工的。 寇准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吓了一跳。 赶忙亲自出面,亲自劝诫着一帮百姓们离去。 随后又请示了一封朝廷的皇榜,劝诫了一些开封府内的百姓。 如此,涌来瑞安镇的百姓们人数,才少了几分。 在庞大的财力、人力支持下。 瑞安镇学、学馆,开始同时修建。 在确保了质量的情况下,修建的速度依旧飞快。 些许读书人看到了机会,纷纷蜂拥到了瑞安镇上,表明心迹,想进寇准办的学馆读书。 寇准却没搭理他们。 而是再次张贴出了一张告示。 大意是:我,寇准,要办学。在辞仕前,担任五品以上职位的老头子们,速来。五品以下的滚蛋,老夫没闲心思搭理你们。 告示一出。 读书人们都疯了。 国子监、太学的官员们也疯了。 好家伙。 寇准这那是要办学啊。 这分明是要罢黜国子监、罢黜太学啊。 国子监、太学内的学子,人心浮动。 国子监、太学内的官员们,跑进宫去,趴在赵祯寝宫门口哀嚎。 赵祯劝不走那些官员,只能派人出宫去请寇季进来帮忙。 寇季刚一入宫,一帮子国子监、太学内的官员,就像是看着仇人一样,看着他。 寇季一脸认真的道:“诸位对我祖父办学有异议,大可以去找我祖父啊?堵着官家寝宫做什么?” 一帮子国子监、太学官员,齐齐翻了一个白眼。 我们要是能惹得起你祖父,至于跑到宫里来欺负官家吗? 寇季见此,低声笑道:“好了好了,我祖父办学,只收寒门子弟,而且条件极为苛刻。入门必须去务农三年,你们觉得,你们手下的那帮学子,能吃得了这个苦吗?” 国子监、太学的官员们听到这话,果断起身,对着赵祯的寝宫拱了拱手,离开了皇宫。 寇季入了赵祯寝宫,就看到了赵祯正坐在龙椅上揉眉心。 见到了寇季以后,让陈琳帮寇季取了一张凳子,然后哭笑不得的道:“还是你有办法,你一来,那帮子官员,全走了。在你来之前,朕再三劝诫,他们也不肯走。” 不等寇季开口,赵祯又叹气道:“他们就是觉得朕好欺负!”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真要是不愿意听他们哀嚎,直接让人锁了宫门,不让他们进来就是咯。” 赵祯愣了一下,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朕要是锁了宫门,不让他们进来,他们能在朝堂上吵翻天不可。” 寇季沉吟道:“他们有事,完全可以上书给内庭,再由内庭递给官家。他们越过了内庭,直接来找官家,此举不可取。” 赵祯苦笑道:“朕又不是不知道这个理,只是他们要见朕,朕总不能避之不见吧?” 寇季正色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若是官家纵容他们一次,其他人必定纷纷效仿。届时,各种麻烦都会找上官家。 那要内庭还有何用?” 赵祯微微一愣,笑道:“你在劝诫朕?” 寇季点头道:“官家若是这么认为的话,那么臣就是劝诫。官家如今已然亲政,那么就要恩威并施,若只施恩,却不施威的话,百官们会对官家生出轻怠之心。” 赵祯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幽幽道:“你说的对,得恩威并施。” 赵祯看向一旁的陈琳,吩咐道:“你去传朕旨意,除了朕辖下的直属衙门外,其他衙门以后有事请示朕的,可以先交由内庭裁定,再由内庭呈报给朕。 若是越过了内庭,前来找朕。 杖三十。” “喏……” 陈琳答应了一声,下去传旨。 陈琳一走。 赵祯起身,拉了个凳子在寇季身旁坐下,沉声道:“四哥,此番我请你进宫,除了让你帮忙解决宫外跪着的那批官员以外,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寇季疑问道:“何事?” 赵祯拍了拍手。 一个宦官捧着一个盒子,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打开!” 赵祯吩咐了一声。 盒子被宦官缓缓打开。 里面露出了一个人头。 寇季盯着那人头,微微一愣,“杨怀敏?!” 赵祯点点头,道:“杨怀敏奉旨护送曹利用至房州,却没看护好曹利用,使其在襄阳驿内自杀身亡。此事内庭已经派人去查探了一番,并未找到有人害死曹利用的证据。 但满朝文武,皆觉得此事疑点重重。 朝野上下闹得是沸沸扬扬。 朕觉得,杨怀敏也许没有伤害曹利用,但他看护曹利用不周,一样有罪。 所以朕就取了杨怀敏的头颅,也算是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只是朕不知道,该如何向满朝文武开口。” 寇季沉吟了片刻,对赵祯身边的宦官道:“送去李府,交给李公……” 宦官一愣。 赵祯赶忙道:“照做……” 宦官答应了一声,抱着盒子出了宫门。 寇季盯着赵祯,淡然笑道:“那杨怀敏的人头,恐怕不是官家取的吧?” 赵祯干巴巴一笑,“杨怀敏是大娘娘宫里的奴婢,是大娘娘觉得杨怀敏有失职之罪,所以取了他的头颅,让人送给了朕。 朕也不想让大娘娘为此事抛头露面,所以就将此事揽在自己头上。” 寇季闻言,不动声色。 曹利用跟刘娥走的近,赵祯必然知道。 曹利用死在杨怀敏手里,赵祯必然也怀疑过是刘娥授意的。 赵祯应该是觉得,曹利用掌握了刘娥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刘娥才杀人灭口的。 赵祯揽下此事,是想帮刘娥做一下演示。 可惜他不知道,刘娥正在布局,想把他架空成一个傀儡皇帝。 不然,他绝对不会如此帮着刘娥。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有事,尽管交给手下的臣子去作即可,没必要事事都自己操心。” 赵祯重重的点头道:“朕还在学,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官家。所以偶尔做一些错事,也是在所难免的。” 顿了顿,赵祯叹气道:“可惜太师不愿意继续留在朝堂上帮朕,不然朕也不需要走这些弯路。” 寇季笑道:“别人领您走一百次,也不如您自己跌跌撞撞的走一次。” 赵祯一愣,点头道:“是这个理……朕以前太依赖他人了,以后得学会自己独自理事。” 寇季刚要开口继续说话。 就见一道靓丽的身影,风风火火闯进了赵祯的寝宫。 也不施礼,张嘴就喊,“官家,臣妾刚才在曹氏宫里,看到您赐给她的一块玉如意,妾身也想要……” 寇季看清了那靓丽身影的面孔以后,微微愣了一下。 竟然是郭氏。 看郭氏那跋扈的架势,似乎在宫里很受宠。 寇季看向了赵祯。 赵祯冲寇季眨眨眼。 二人脸上同时浮起了一丝笑意。 很明显。 寇季交给赵祯的法子,赵祯已经用上了。 郭氏风风火火的冲到了赵祯面前,见到寇季和赵祯并肩而坐,顿时瞪起眼,喝斥道:“寇季,你区区一个工部主事,也敢跟官家并肩而坐,谁给你的胆子。 还不快点滚开。” 郭氏至今仍旧记得,在延福宫内,赵祯选后的时候,寇季、寇准祖孙偏袒曹氏的场面。 所以她对寇季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 她认为,若非寇准祖孙在中间捣鬼,后位就应该非她莫属。 然而。 她的话音刚落。 寇季、赵祯二人脸色齐齐一变。 寇季略微有些惊愕。 赵祯眼中却闪过了一道寒光。 寇季、郭氏二人,皆不知道。 赵祯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了杀心。 寇季目光从郭氏身上收回来,见到赵祯脸色冰冷,赶忙大声道:“臣冒犯了陛下,请陛下恕罪,臣先告退。” 赵祯听明白了,寇季这是在提醒他。 赵祯立马收起了脸上的寒霜,淡淡的道:“退下吧……” 寇季躬身,出了赵祯寝宫。 郭氏没眼色的盯着寇季离去的背影,跳脚道:“官家,您看到了吗?您看到了吗?他居然不给臣妾施礼。如此无礼的朝臣,就不应该存在在朝堂上。” 赵祯抿着嘴,咬着牙,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你说的有理……赶明朕就罢了他的官。” 郭氏闻言,得意的仰起头。 “官家,曹氏那柄玉如意,妾身也想要一个……” “给你给你,朕给你一个更大的……大理进献了一块通透的玉璧,乃是稀世珍品,朕也一并赐给你……” “那官家今晚还在臣妾宫里歇息吗?” “什么今晚?朕决定了,以后每晚都在你宫里歇息。” “真的吗?” “真的……” “……” 赵祯寝宫外。 寇季回身望着郭氏那得意的神情,淡然一笑。 “还真是一个不可救药的蠢货……难怪太后会力推她当皇后……蠢人好控制……” “刘娥也够狠……为了在这关键时候不惹上麻烦,果断砍了杨怀敏……” 寇季摇了摇头。 迈步往宫外走去。 今日郭氏在赵祯寝宫里几句话,让他轻而易举的看清了后宫里诸女谁更获宠。 赵祯心里最宠爱的,依然是张氏。 只是他听信了寇季的话,为了保护张氏,还没有去碰张氏。 其次便是曹皇后。 赵祯心里有人,还能赐给曹皇后珍贵的玉如意,那就说明曹皇后在为人处世方面,十分得体,深得赵祯的心。 而看似受宠的郭氏女,却不在此列。 赵祯宠爱她,赐给她东西,只是为了让她能死的更快一些罢了。 被一个蠢人欺负了,寇季没啥好计较的。 因为这个蠢人,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死人。 寇季出了宫,回到了府上以后,就再也没出去。 他坐在府上,静静的看着汴京城里的风云变幻。 杨怀敏的人头,被赵祯送到了李迪手里。 李迪拿到了杨怀敏的人头以后,果断让人送去了曹府。 曹利用的儿子,直接将杨怀敏的人头,摆在了供桌上。 不需要多言。 满朝文武也知道,杨怀敏已死。 声讨杨怀敏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排除了障碍。 李迪、王曾二人,以内庭的名义,果断下发了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命令。 一瞬间。 刚刚平静下的朝堂,再次变得风起云涌。 而曹佾在内庭下发了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命令的第二日,悄然出现在了寇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2章 又诱人又可怕的玩笑 曹佾到寇府的时候,寇季一个人在吃饭。 寇府里能跟寇季趴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也就两个人。 一个寇准,一个向嫣。 寇准如今为了自己的教育大业,忙的不可开交,每日不是在工地上建工,就是在书房里招待那些前来找他的已经辞仕的官员,以及自荐的大儒。 向嫣去了向府。 入秋以后,向敏中又一次病倒了。 向嫣作为孙女,自然要去照看一二。 也不知道向敏中拜的是那一路神仙,每到入秋,总是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却偏偏怎么也死不了。 浑浑噩噩的一熬,又是一年。 寇季觉得,他大概是真想见一见曾外孙再走。 寇季也为此努力过。 只是向嫣始终怀不上。 夫妻二人背地里找医术高明的御医看过。 二人都没有什么病症。 但就是怀不上。 曹佾入了膳厅,见寇季一个人在吃饭,也就没有客气。 瞧了瞧桌子,让寇府的仆人给自己拿一副碗筷,添一碗饭。 然后抱着饭碗,坐在寇季对面,学着寇季的样子,狼吞虎咽。 二人如今关系亲密,也不需要客套什么。 寇准若是愿意跟曹玮密切交往的话,那么两家可以再进一步,结成世交。 寇季若是犯浑,去曹府讨要一两个曹佾的小妾回府耍,又或者再取一个曹氏闺女的话,两家可以再进一步,结成通家。 寇季去曹府,讨要曹佾小妾,一点儿也不需要担心曹佾不快乐。 互送小妾的风俗,最早就是从将门世家里传出来的。 吃过了饭,寇季如同一条咸鱼,瘫在椅子上,取了一杯茶水,浅尝着。 曹佾学着寇季的样子,瘫在寇季身侧。 “我四伯父答应了……” “嗯……” 曹佾坐起身,惊讶道:“你不觉得奇怪?” 寇季放下了茶水,回身对身后的仆人道:“有些发苦,下去给我换一盏。” 仆人端着茶碗,出了膳厅。 寇季瞥向曹佾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字交子铺的存钱,已经超过了人们的想象,俨然成了大宋的另一个户部。 用几个部曲的性命,换取一字交子铺的管理权,没有理由不答应。” 曹佾愕然道:“你早算到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这还用算?” 曹佾叹了一口气,疑问道:“我太蠢了吗?” 寇季摇头,道:“不是你蠢,而是你还没了解清楚勋贵的本质。” 歪着脑袋想了想,寇季又补充道:“或者说,你还不够贪婪。” 曹佾闻言,一脸苦笑。 “既然我四伯父已经答应了,你打算怎么做,快跟我说说。我也好回去告诉我四伯父。” 寇季侧过身,看着曹佾道:“朝廷已经下令,要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你可知晓?”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除了我曹府,还有李府外,其他各府已经闹起来了,我怎么能不知道。” 寇季淡然道:“你曹府已经暗中向朝廷纳了投名状,那就相当于已经舍弃了中原腹地内的厢军。一些统领厢军的将领们,在得不到你们曹府支持的情况下,必然会对你曹府心生不满吧?” 曹佾点头道:“确实如此……已经有人跟我曹府闹掰了,我四伯父正为此事发愁呢。” 寇季笑道:“那你回去告诉你四伯父,无需为此事发愁。他们之所以闹,无非是少了一座靠山。如今你曹府不愿意让他们依靠,但你们可以帮他们找一个更大的靠山。” 曹佾摇头苦笑道:“找谁去?各家虽然都在闹,但也都做好了被朝廷割肉的准备。一旦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政令落到实处。 那么各家都要抛掉一些统领厢军的将领。 各家连自己门下的厢军将领都没办法安置,又怎么可能接受其他的呢?” 寇季笑眯眯道:“你觉得八王府如何?” 曹佾一愣,愕然瞪起眼,“把人给八王府……我滴个乖乖,那八王还能甘心坐在一个王位上……他还不……” 后半句话,曹佾没说。 但是他的意思,已经清晰的表露出来。 寇季淡淡的道:“赵元俨满不满足王位,与我等有何关系?” 曹佾急声道:“怎么能没关系呢?八王要是起兵,汴京城一定会产生大动荡。” 寇季撇撇嘴,道:“那不刚好可以出兵平叛,借此表忠心,揽功劳吗?” 曹佾噌一声站起身,惊恐的盯着寇季。 “你……你之前所说的表忠心的机会,就是平叛?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寇季没有隐瞒,点头道:“八王在密谋篡位,不光我知道,我祖父也知道,太后也知道。” “这……这……这……” 曹佾瞪目结舌,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良久以后。 曹佾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何不出手阻止?” 寇季一脸奇怪的道:“太后想借此重临朝堂,所以给赵元俨手底下塞了不少文武官员,借此补充他的羽翼。我想借此给太后沉痛一击,让她永远握在宫里别出来,所以我也想给赵元俨手底下塞一些人,让他尽快起事。” 曹佾攥着拳头,浑身哆嗦着,低吼道:“你们这是在玩火!” 寇季不紧不慢的道:“赵元俨身边,最大的依仗王钦若,那是太后的人。四个武艺高强的贴身侍卫,是太后派遣过去的器械监高手。 手下一帮子官员里面,有五成是太后塞进去的废物。 招揽的数位将领,手里也不过一两万兵马而已,里面还充满了皇城司的探子。 你告诉我,赵元俨怎么赢?” 曹佾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寇季继续说道:“我再从你曹家借一些人塞进去,那么赵元俨脚下的水,就变得更浑浊。你告诉我,他怎么赢?” 曹佾咬着牙,沉声道:“那也不能赌!赵元俨一旦成事,对我们而言,那可是一场灾难。” 寇季撇嘴道:“守卫皇城的龙神二卫的将士,已经换成了训练有素的良家子。我手下的虎字军,已经秘密调遣入京。 天武、捧日两军,皆在你们各家手里掌控着。 十多万精锐的悍卒,静等着赵元俨率领着一群虾兵蟹将起事,你告诉我,赵元俨怎么赢?” 曹佾嘴巴一寸一寸的长大。 赵元俨还没起事,前路就已经被寇季、刘娥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他已经不担心赵元俨能赢了,心里反而对赵元俨充满了怜悯。 赵元俨真要是起事了,到时候想弄死他的兵马,可能不仅仅只有寇季口中所说的那些。 开封府四周的那些禁军,随时都可以杀过来勤王。 各武勋世家中的那些百战老卒,随时都能拉扯起来,凑出一支战斗力强横的大军。 此前。 周怀正叛乱的时候,就终结在各武勋世家拉扯起来的大军中。 周怀正叛乱,那是手持着官家的兵符,调动了禁军精锐的。 跟赵元俨杂七杂八凑出来的那些杂牌军,完全不同。 周怀正可以率领着禁军精锐杀到皇城下。 赵元俨能不能率领兵马突破外城,还很难说。 没有一家武勋,会在没有玉符、诏书征召的情况下,跟着赵元俨作乱的。 当年,太宗赵光义在宫内发动政变的时候,各家武勋就没动。 同样的,赵元俨要作乱,各家武勋也不会跟随。 不是武勋们不够忠心。 而是武勋们默契的选择了效忠于皇位上的那个人。 不论是谁,不论用什么方法,坐上皇位。 武勋们皆会选择效忠。 除非皇位上坐上去的那个人,会威胁到他们性命。 不然他们绝对不会动。 武勋们就是借此,在一次次动乱中,安安稳稳的保存下来的。 “咕嘟……” 曹佾在原地愣了许久,暗吞了一口口水,强压着心头的震惊,难以置信的道:“情势对赵元俨如此不利,赵元俨真的会作乱? 他会那么蠢吗?” 寇季撇撇嘴道:“在没有获得你们几家中任何一家的支持的情况下,就开始招揽人手,为篡位做准备,难道还不蠢? 我若是要作乱,首先会拉上你曹家,还有李家,再加上杨家。 如此,我才敢背地里招揽人手。 如若不然,我连作乱的念头都不会动一下。” 曹佾张了张嘴,想开口反驳寇季。 可思来想去,都想不出辩驳寇季的话。 诚如寇季所言。 没有武勋支持的话,最好就别动作乱的心思。 因为不可能成功。 武勋,代表的不仅仅是武勋。 同样代表着大宋禁军。 没有武勋参与作乱,就不可能调动得动大宋禁军。 调动不了大宋禁军,纵然成了,武勋们不愿意拥护你,也能随时掀翻。 太祖皇帝赵匡胤,虽然从武勋们手里拿走了直接调动大宋禁军的权力。 可却没有阻止武勋家中走出来的子弟,到大宋禁军中担任要职。 如今。 武勋家中的子弟,已经渗透到了大宋禁军各处。 平日里,有朝廷制约着,武勋们联合不到一起,也没办法展现自己的力量。 可一旦产生动乱,那么武勋们在各大禁军中安插的子弟,就能瞬间掌控整个禁军。 寇季见曹佾陷入到了沉思中,就继续道:“就算赵元俨发现了什么端倪,他也停不下篡位的脚步。太后不愿意看到他停下,我也不愿意看到他停下,那么他就停不下来。 太祖可以被黄袍加身,赵元俨同样也可以被黄袍加身。” 曹佾长叹一口气,低声道:“赵元俨也太惨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他有什么可惨的?他若不起篡位的心思,安安心心的当他的贤王,谁又能算计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归根结底,还是他起了歹心惹的祸。 怨不得旁人。” 曹佾不知道,赵元俨之所以生出篡位的心思,之所以敢篡位,归根结底也是受了寇季的影响。 他若是知道,一定会狠狠的啐寇季一脸。 曹佾缓缓坐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赵元俨作乱,确实是我曹家表忠心的一个好机会。” 寇季突然眯起眼,笑道:“你忘了我的功劳……” 曹佾一愣,苦笑道:“四哥的恩情,我曹家自然记得。” 寇季笑问道:“那你曹家怎么还?” 曹佾大方的道:“四哥想要什么,只要我曹家能拿得出手,一定给你。” 寇季幽幽的道:“你曹家门下,掌控着的禁军也愿意给吗?” 曹佾脸色一变,干笑道:“四哥在跟我开玩笑?” 寇季笑道:“如果不是开玩笑呢?” 曹佾脸上的笑意瞬间全无,“四哥,没了禁军,我曹家就没办法在大宋立足了,你这是要我曹家的命啊。” 寇季继续笑道:“我若是拿锻铁作坊的两成份子换呢?” 曹佾一愣,干巴巴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呢?若是一字交子铺的份子,那我曹家愿意换。”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一字交子铺,成立近一年了,辖下有一个总铺,七个分铺,还有十六个正在铺设中的铺子。预计三年以内,一字交子铺会铺设到各府城。 其实一字交子铺还可以铺设的更快。 只是管理一字交子铺的人手,比较少,阻碍了一字交子铺的发展。 但却并不妨碍一字交子铺吸引储户。 如今,开封境内、江宁境内、川府境内,一贯以上的买卖交易,已经不见铜钱的踪影。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用交子直接交易。 你觉得三年以后,一字交子铺铺设满各府城的时候,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届时,我给你们曹家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你们曹家拿得稳吗?” 曹佾暗吞了一口口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一字交子铺有多吸金,汴京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 真若是如寇季所说的那样,铺设到各府城。 那一字交子铺里存的钱财,就会超过所有人能够想象的数额。 一字交子铺能够调动的钱财,也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一字交子铺动一动手指头,山呼海啸,不在话下。 如此权力,大宋朝只有一个人能掌握。 余者,窥视它,存粹是找死。 寇季见曹佾表情生硬,就咧嘴一笑,“我跟你开个玩笑,你还真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3章 汴京城里没傻子(今晚苟了……一更……) 曹佾语气生硬的道:“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可以当我没说……” 寇季随口说了一句。 曹佾苦涩的道:“你说过的话,我字字句句都记在了心里,怎么可能当你没说……” 寇季起身,拍拍曹佾的肩头,“行了,别纠结此事了,快回去找你四伯父,把我的话如实转达给他,让他尽快将手里的人塞给赵元俨。 如果了别人发现了赵元俨的图谋,先手一步,把人塞给了赵元俨,那你曹家再想把人塞给赵元俨,可就不容易了。” 曹佾拱手道:“我会把你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我四伯父。” 曹佾离开了寇府别院。 回到了曹府。 曹玮、曹玘正坐在曹府正堂里烹茶,目光有意无意间,总是在门口晃荡。 显然。 他们兄弟二人是特地在此处等曹佾。 曹佾出现在了正堂里以后,兄弟二人齐齐放下了茶盏。 曹玘急忙追问,“寇季那小子,到底要做什么?” 曹佾孤零零的站在正堂正中,盯着曹玮、曹玘二人,一言不发。 曹玮、曹玘二人对视了一眼。 曹玮吩咐身边的管事道:“你们先下去……” 伺候在正堂里的仆人,在管事引领下,离开了正堂。 曹玘盯着曹佾,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曹佾酝酿了好一会儿,语气沉重的道:“八王赵元俨,要篡位!” 曹佾以为,他说出如此重大的秘密,曹玮、曹玘会震惊的说不出话。 却没料到。 曹玮、曹玘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寻常的事情一样,一点也不吃惊。 曹佾愕然的瞪起眼,“四伯父……爹……你们早就知道此事?” 曹玘看向曹玮,曹玮轻轻点头。 曹玘瞥向曹佾,淡然道:“佾儿,我们将门在朝堂上虽然一直被文官们压着,可并不代表,文官们事事都比我们强。 就拿八王赵元俨篡位一事说。 八王赵元俨,在动了篡位的心思的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了他要篡位。 而那些文官,至今仍旧被蒙在鼓里。” 曹佾愕然的道:“为何会这样?” 曹玘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曹佾,提点道:“我们是什么?我们是将门。你见过不需要将门支持的篡位吗?” 曹佾傻傻的愣在原地。 今日他听到的惊世骇俗的消息实在太多了,多到他难以消化。 他原以为,赵元俨想要篡位,只有少数人知道。 如今听到了曹玘的话,他才发现,知道赵元俨想要篡位的人,只怕数量不少。 曹玘见曹佾愣在了原地,也知道他心中不平静,曹玘怜惜的瞥了儿子一眼,语气温柔了几分,继续道:“所以,不论谁想篡位,最先要拉拢的,就是我将门。 同样的,最先得到消息的,也是我将门。” 说到此处。 曹玘看向曹玮。 曹玮板着脸,沉声道:“大宋立国至今,已经有六十余载,我将门虽然被削了兵权,可我将门的势力,依旧庞大。 六十余载的沉淀,已经让我将门在军中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赵元俨在起了篡位心思,暗中招兵买卖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把消息传递给了我们。 如今赵元俨手里有多少兵马,由何人掌控,屯居在何出,我们了如指掌。” 曹佾愕然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曹玮继续说道:“太后暗中派人接触过捧日、天武两军的监军,所为何事,你应该清楚,不需要我多说。 朱能更换了皇城上的兵马,所为何事,更不需要我多说。 至于寇季那小子暗中调动虎字军入京,就更加不需要我多说。 只要是跟兵马有关的消息,就没有我将门不知道的。” 其实。 曹玮的话有些夸大。 其他的兵马暂且不论,就虎字军而言,曹玮是没办法掌控他们全部动向的。 虎字军驻扎在保州的时候,将门一点儿消息也探听不到。 唯有出了保州,行军在外的时候,将门才能通过他们行军的痕迹,推断一下他们的动向。 毕竟。 虎字军一万多人马,连带着马匹,军械等一系列辎重,目标十分庞大,不论是行军,还是换地驻扎,总会留下痕迹。。 只要露出痕迹,就有可能被抓住。 当然了,虎字军行军的时候,不可能蠢到留下痕迹让人抓。 虎字军在行军过程中,有专人负责清理他们行军的痕迹。 曹玮之所以能发现虎字军已经出现在了汴京城外,那是他在查阅兵部文书的时候发现的。 曹玮在清点城外空营的时候,发现了几处废弃的营房,被朱能借用。 曹玮派人去查验了一下,刚进入到营地范围外三里处,就被人挡下。 曹玮派去的人也没有硬闯。 回到了兵部以后,就把消息告诉了曹玮。 曹玮结合赵元俨篡位的事情,以及城外空营的占用量,推断了一下,很容易推断出真相。 此事,曹玮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甚至还出手帮忙隐瞒了一二。 曹佾神色十分复杂的道:“四伯父既然早知道此事,为何不告知给官家?” 曹玮淡然道:“太后也知道,寇季也知道,他们同样没告诉给官家。” 曹佾沉声道:“太后,寇季,皆有谋划,难道四伯父也有谋划吗?” 曹玮沉默不语。 曹佾一愣。 曹玘在一旁幽幽的道:“皇家的家事,我们很少插手……” 曹佾赶忙道:“现在也不插手吗?” 曹玮摇头道:“现在自然得插手。” 曹佾急忙追问道:“为何?” 曹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因为你妹妹是皇后!” 曹玮长叹一声道:“我们曹家的爵位,已经混到头了。一门两公,已经站在了诸多将门之首。王爵,一门三公之类的事情,根本不用想。 因为不论谁坐上了那个皇后,都不会容得下我们曹家有王爵,也容不下我曹家一门三公。 昔日,符老太爷活着的时候,被封为王爵,何等荣耀。 可是下场呢? 符家满门被斩。” 曹佾撇撇嘴道:“那是符家自己找死,犯上作乱……” 提及此事,曹玮脸色冷峻了不少。 曹玮目光冰冷了橫了曹佾一眼。 曹佾赶忙闭上嘴。 曹玮冷声道:“你以为符家是真的想作乱?那是被逼得没办法。不作乱,全家得死;作乱,全家也得死,那为何不做乱? 就像是现在的八王赵元俨一样。 你以为他现在想不想作乱,还由得了他吗?” 曹佾愕然道:“太宗……” 曹玮冷哼一声,打断了曹佾的话,道:“太宗终究是我曹家效忠过的皇帝,有君臣名分在,不可妄议。” 曹佾果断闭上嘴。 曹玮盯着曹佾道:“八王赵元俨要作乱的事情,是寇季告诉你的吧?” 曹佾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曹玮继续问道:“寇季所说的表忠心的事情,也跟此事有关吧?” 曹佾再次点头。 曹玮沉吟道:“寇季打算怎么做?” 曹佾赶忙将寇季说过的话,如数告诉了曹玮。 曹玮听完了曹佾的话以后,盯着曹佾,长叹一声道:“寇小子是真心待你,不然也不会如此照顾你。” 曹佾一脸茫然的盯着曹玮。 曹玮却没急着解释,而是叹气道:“我以为,我曹府纳了投名状,配合朝廷裁撤了中原腹地内的厢军,朝廷就不会对我们手里的禁军动手。 却没想到。 朝廷终究还是惦记上了禁军。” 曹玘、曹佾父子俩,一脸愕然。 曹玘疑惑道:“寇小子不是说他是开玩笑的吗?” 曹玮冷哼道:“开玩笑?你们见过那个朝中重臣,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曹玘、曹佾父子俩,面面相觑。 曹玮哀叹了一声,“寇小子是在敲打我们,让我们别惦记一字交子铺,因为除了官家以外,他不会把一字交子铺交给任何人。” “那他让佾儿掌管一字交子铺,又是何意?” “……” 曹玮沉默了一下,突然扯起嘴角,自嘲的笑了一声,“他是在给我们曹家开价!” 曹玘、曹佾父子俩齐齐拧起了眉头,不明所以。 曹玮细细的解释道:“寇小子是想给我们曹家一个一字交子铺管事的位置,一份锻铁作坊的份子,让我曹家,交出手里掌控的禁军。” 曹玘瞪起眼,“这怎么可能?禁军是我们曹家的根本,也是其他几家的根本。朝廷若是真的出手,铲除我们在禁军中所有的力量,那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 曹玘咬紧了牙。 曹玮苦笑一声,道:“五弟不必生怒。寇小子抛出这些,也是一个试探而已。” 曹玘冷声道:“试探也不行……禁军是我曹家的根本,若是没了禁军,我曹家只会任人宰割。” 曹玮沉默了一下,低声道:“那倒不会……寇小子将一字交子铺的管理权给了我曹家,就是给了我曹家一道护身符。 若是佾儿能顺利的成为一字交子铺的管事,再在一字交子铺中安插一些我曹家的人手。 那么朝廷想动我曹家,得好好考虑考虑才行。 至于锻铁作坊,那是寇小子用来弥补我曹家失去了兵饷来源的一份收入。” 曹玘刚想开口。 曹玮却继续说道:“早在朝廷对厢军动手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朝廷在裁撤完了厢军以后,必然会对禁军动手。 所以我才会提早找上寇季,想要借着支持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功劳,换取我曹家能保留禁军掌控权的资格。 但他们,似乎不答应……” 曹玘咬牙道:“跟我们所有的将门作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曹玮幽幽的道:“经过了数十年的安逸生活。 一些禁军已经糜烂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 太宗在朝的时候,我们还能北望江山。 先帝登基以后。 我大宋就只能借着向人朝贡换取平安。 再无半点进取之心。 一些人已经在汴京城中的荣华富贵的侵蚀下,变成了一个个贪图享乐的无能之辈。 但仍有一些不甘心的人,在为我大宋北望江山做准备。 寇准、李迪、王曾、寇季等人,皆在此列。” 曹玘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想批判寇准等人的所作所为,但他发现自己没资格。 可他也不赞同寇准等人的做法。 因为寇准等人的做法,触及到了曹家的根本利益。 曹玮话音落地以后,正堂里陷入到了一阵沉默当中。 良久以后。 曹玘盯着曹玮道:“四哥,难道我们就要任人宰割不成?” 曹玮一脸奇怪的道:“我曹家怎么会任人宰割呢?寇小子可是给了我曹家足够的利益。纵然我曹家手里没了禁军掌控权,我们一样可以借着一字交子铺保身,也可以借着锻铁作坊,一直富贵下去。 比起我曹家,其他几家才是真正的任人宰割呢。” 曹玘微微瞪大了眼,“四哥,您不会要答应那小子吧?” 曹玮瞥了曹玘一眼,好笑道:“五弟,你想的有点多。眼下朝廷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就已经引起了各家不满,我听说一些人已经忍不住开始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又恰逢赵元俨篡位在即。 若是两件事撞在一起,够朝廷喝一壶的。 朝廷裁撤厢军,就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弹。 朝廷若是裁撤禁军,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弹。 朝堂上那些个文官,还有没有胆量继续下去还两说呢。” 曹玘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禁军是我曹家的根本,坚决不能退让。” 曹玘的话掷地有声。 可他却不知道。 曹玮、曹佾二人心中,同时叹了一口气。 有些话,曹玮没有告诉曹玘, 将门可并不是铁板一块。 在对付文官的时候,将门是一体的,同仇敌忾。 可私底下,内斗也十分频繁。 朝廷若是抓住这一点,逐个击破的话。 很容易从将门手里收拢走禁军的权力。 这个缺点,不光曹玮知道。 李昭亮、高处恭等等将门的家主都知道。 可他们却没办法解决此事。 因为他们谁也不服谁。 谁也不愿意成为谁的附庸。 有资格让他们所有人俯首的,只有官家赵祯。 可官家赵祯总不可能领着他们跟自己做对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4章 反 曹佾心里一样有想法,但却没往外说。 曹佾了解寇季,寇季不是那种喜欢说大话的人。 寇季既然有意要整顿禁军,那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达到目的。 不会因为有困难阻碍而退缩的。 曹玘不知道兄长和儿子心中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计较下去,而是看向曹玮问道:“寇季既然有心借着赵元俨篡位的事情,推佾儿一把,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曹玮思量了一下,道:“照寇小子说的做。” 曹玘沉吟道:“塞人到赵元俨麾下?” 曹玮点头。 曹玘犹豫道:“我们若是给赵元俨手底下塞人,其他几家瞧见了,恐怕也会给赵元俨手底下塞人。赵元俨手底下的人,将会在极短时间内,暴涨到一个庞大的数字。 万一尾大不掉,难以收场,怎么办?” 曹玮淡然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赵元俨的目的是篡位,而不是横扫天下。所以他只会围绕着汴京城做部署。 所需的兵马人数不会太多。 不然不好隐藏。” 曹玘缓缓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曹玮三人有了定计,就开始依照寇季的安排布置。 曹家需要保留的将士们,在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政令送达之前,已经纷纷被曹玮调离了厢军所属,安排到了禁军中隐藏。 剩下的那些被曹家舍弃的将士们。 在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政令送达之后,纷纷闹了起来。 赵元俨手底下招揽的一位偏将,借着这个机会,从这些被曹家舍弃的将士中,招揽了许多能用的人。 赵元俨的羽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暴涨。 高、李、石等几家将门,见到了曹家的作为以后,也纷纷开始效仿。 一时间,投入到赵元俨麾下的将士们变得更多。 赵元俨对此喜不自胜。 他丝毫没有怀疑,这是别人在算计他。 反而觉得,朝廷下了一步昏棋,让他占了便宜。 他甚至觉得,天命在他。 不然的话,朝廷为何会在他即将篡位的时候,裁撤中原腹地的厢军。 明显是在他瞌睡的时候,给他送枕头。 朝廷裁撤中原腹地厢军的政令推行了两个月,赵元俨门下招揽的武将,超过了百人。 几乎一大部分被将门舍弃的武将,选择投入到了赵元俨门下。 当然了。 也有一些不愿意投入到赵元俨门下的武将。 他们选择了更加激烈的方式,向朝廷表达自己的不满。 十二月低。 屯驻在永州的厢军造反。 叛军将领郭易,斩杀了监军,率众一万人,突袭了零陵县。 零陵陷落。 零陵知县举家被斩。 县内大户,皆被抄家灭门。 郭易率领叛军攻占了零陵后,在剿灭了零陵县内的富户,获得了足够的粮草以后,又率军逐渐占领了永州全境。 此事传至内庭以后,朝野震动。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王曾,会同李迪下旨,着荆湖南路安抚司安抚使,调遣荆湖南路驻扎的禁军,入永州平叛。 一个月初。 双方于道州境内的营道县展开了一场大战。 双方鏖战十五日,不分上下。 王曾、李迪二人再次下旨,着李昭亮率一千精兵,赶往道州,指挥作战。 又遣王云升为监军,随同李昭亮一起赶往道州。 一月底。 永州叛乱尚未平定。 黄州、达州、海州、渭州等十五个州屯驻的厢军,先后叛乱。 百官纷纷上书,弹劾王曾。 王曾被迫乞骸骨。 赵祯罢黜了王曾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改任刑部尚书。 李迪迁任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迪迁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后,果断前往城外的瑞安镇,请正在办学的寇准出面,重临朝堂。 阔别多日。 寇准再次出现在朝堂上。 身上虽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但他说的话,却万人敬从。 寇准先是让赵祯下旨,召吕夷简还朝,出任参知政事。 随后又强行抽调各家将门的子弟,奔赴战场。 曹玮、高处恭、石元孙等各家将门家主,先后被派出,率军剿灭叛乱。 李迪、吕夷简、王曾等重臣,被派往各个军中,充任监军坐镇。 朝中重臣,几乎全部被派出了汴京城。 对于王钦若、李谘等人提出的招降、安抚等策略,寇准一个也没有采纳。 寇准用强硬的姿态,告诉天下所有人。 朝廷要办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要存在任何侥幸心理。 朝廷要办你,你只有两条路可选。 要么憋着,要么死。 没有第三条路。 身上没有了官位束缚的寇准,办起事,异常霸道。 事实证明。 寇准的手段相当有效。 随着各将门家主,以及各位重臣到达地方以后,各地捷报,相继传来。 李昭亮在湘江江畔,阵斩郭易部叛军三千人,俘虏五千余人,招降跟随郭易叛乱的叛民五万余人。 郭易部主力被斩以后,李昭亮又率领人马,奔赴永州境内,收复永州全境。 曹玮、李迪二人到达黄州以后,率军足成了一个口袋阵,全歼了黄州境内的叛军。 高处恭率领大军,一路追赶着达州境内的叛军,追杀到了川府境内。 海州、渭州等地,也皆有斩获。 就在汴京城的臣民们,沉浸在一封封捷报的喜悦当中的时候。 准备了数年,羽翼已丰的赵元俨,終于忍不住了。 朝中大部分重臣,皆在各地平叛。 能征善战的将军,也分别被派往了各地。 对赵元俨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三月初四。 黑云笼罩了整个汴京城,却一滴雨也没下。 寇季懒洋洋的陪着圆滚滚躺在毯子上打哈欠。 刘亨急匆匆的闯进了寇季休息的院子,快步走向了寇季。 寇季见此,做起了身。 随手推到了爬过来要抱抱的圆滚滚,眯着眼盯着刘亨走近以后,开口道:“有动作了?” 刘亨神色肃穆的道:“有八骑离开了八王府,前往汴京城外的藏兵地。” 寇季揪住了圆滚滚脖颈上的皮毛,想要提起它,却发现圆滚滚已经变得很胖,胖到他一只手已经提不起来的地步。 寇季只能退而求其次,薅住圆滚滚两个软软的耳朵,拽着它,对刘亨笑道:“我以为他会在曹玮等人离京以后就动手,没想到他居然忍得住,一直忍到现在。” 刘亨苦笑道:“等曹玮、高处恭等人得胜还朝以后,他就只能另等机会了。” 寇季愣了一下,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寇季招了招手。 伺候在一旁的仆人上前。 寇季指了指在它面前卖萌的圆滚滚,“照顾好它……” 仆人答应了一声。 寇季推开了抱着自己大腿的圆滚滚,穿上了靴子,站起身,对刘亨道:“我们进宫……” 刘亨点了点头,跟随着寇季的脚步,出了寇府。 二人跨马,先后进了汴京城。 一路奔到了皇宫门口,亮出了腰牌以后,踱步到了资事堂。 资事堂内。 赵祯在辛勤的理政。 寇准如同大爷一样,侧躺在他下首的一张美人榻上,享受着宫里的宫娥们服侍。 普天之下。 有资格在赵祯忙碌的时候,躺在他身边享受的,恐怕就这一位了。 见到了寇季进了资事堂。 寇准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身旁的宫娥摆摆手。 “你们先下去!” 宫娥愣了一下。 寇准瞪起眼,看着宫娥,以及那些听到了他的话,却没反应的宦官、宫娥们,喝斥道:“老夫是指使不动你们吗?” 寇准一语,惊醒了正在批阅奏折的赵祯。 赵祯放下了笔,笑问道:“你们是怎么得罪太师了,还不快给太师赔不是?” “臣寇季……” “臣刘亨……” “参见官家……” 赵祯闻言,目光落在了门口处,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陈琳,去给他们两个搬凳子过来。” “……” 就在陈琳前去搬凳子的时候,寇季对赵祯拱手道:“回官家,臣有大事要禀告。” 赵祯点点头,“难怪太师要让这些奴婢们先下去。” 赵祯看向宫娥、宦官们,淡然笑道:“你们给太师赔个不是,然后退下去。” 宦官、宫娥们,齐齐向赵祯施礼。 然后再向寇准施礼赔罪。 寇准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们。 宦官、宫娥们赔罪过后,立马退出了资事堂。 资事堂内,就剩下了赵祯、寇准、寇季、刘亨四人。 等陈琳搬来凳子以后,加上陈琳,就是五人。 赵祯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要来了吗?” 寇季点头,沉声道:“根据皇城司的探子查证,刚才有八骑出了八王府,想必是去藏兵地调遣兵马。臣所料不差的话,今日入夜时分,叛军就会兵临城下。” 对于此事。 赵祯没有一点儿意外。 早在王曾被罢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前,赵祯就知道了此事。 在王曾遭到百官弹劾,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赵祯亲赴城外的瑞安镇,寇府别院,请教寇准,他该如何做。 是寇准给出了赵祯建议,让赵祯先罢免了王曾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 寇季趁着这个良机,把赵元俨要篡位的消息告诉了赵祯。 寇季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寇准提醒他的。 寇准提醒过寇季,此事不应该瞒着赵祯,不然容易生出君臣隔阂。 赵祯和寇季关系密切,几乎是无话不谈的两个人。 寇季若是在这种事情上一味的隐瞒赵祯。 那么等到赵祯知道真相以后,一定会疏远寇季。 到那个时候,二人此前的关系有多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有多远。 寇季不是刘娥。 刘娥可以置赵祯的情感于不顾,但是寇季不能。 在寇季告诉了赵祯真相以后。 赵祯震惊的许久没说出话。 还是在寇准多番安抚下,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同时也答应了配合寇季,引蛇出洞,一举歼灭。 如今。 赵元俨已然上钩,赵祯也无需再假装自己不知道此事。 赵祯愣愣的盯着资事堂外,喃喃自语,“八皇叔真的反了吗?” 赵祯收回了目光,落在了自己坐下的龙椅上,自问道:“为了这张龙椅,八皇叔真的连亲情都不顾了吗?” 自言自语过后。 赵祯看向了寇季,哀声道:“朕原本想着,只要八皇叔不起兵篡位,他在底下做什么,朕都可以假装不知道。 可如今看来,朕有些假装不下去了。” 寇准沉声道:“官家,事到如今,没办法再论私情了,当务之急,是准备迎敌。” 赵祯点点头,看向寇季道:“此事就全权交给寇爱卿处置。朕就坐在此地,哪里也不去,静等爱卿的消息。” 寇季拱了拱手,问道:“官家是要活的,还是死的?” 赵祯闭口不言,沉默了良久,痛苦的闭上眼,道:“八皇叔兵败以后,若是讨饶,就放他一条生路。若是冥顽不灵,那你就看着办吧。” 寇季一愣,愕然道:“官家,饶不饶恕八王爷,得官家你做主,臣可没办法看着办。” 赵祯哀叹道:“终究是朕的血亲皇叔,朕实在开不了那个口。” 寇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刘亨果断抱拳道:“此事就交给臣去办。” 赵祯、寇季、寇准,齐齐瞪起眼,看向了刘亨。 他们谁也没料到,刘亨居然如此胆大,敢接下这个差事。 寇季拽了拽刘亨的衣袖,很想让刘亨收回刚才的话。 赵祯不亲口下令要赵元俨人头,谁也没办法对赵元俨下杀手。 谁下杀手,谁以后就得穿小鞋。 刘亨拱着手,沉声道:“臣在皇城司任职,干的就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解的就是官家难以启齿的忧愁。” 寇季心头苦笑一声。 刘亨的话倒是没错。 他这么说为了什么,寇季也知道。 无非是想向赵祯表忠心,借此为刘家多谋取一条路。 可对赵元俨下杀手的事情,寇季还是不愿意让刘亨插手。 寇季当即踏前一步,拱手道:“还是臣去办吧。” 赵祯见此,哀叹了一声,道:“八皇叔若真是冥顽不灵,那就送他去伺候我父皇吧。但此事千万别告诉朕的大皇叔,一点儿风声也别让他知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5章 豪赌的刘娥 寇季、刘亨二人的心思,赵祯懂得。 也正是因为赵祯懂得,所以赵祯才不愿意再继续给他二人出难题。 他强忍着心里的不适,说出了杀赵元俨的话。 寇季肃穆的拱手道:“臣遵旨……” 寇季收回了手,看向了寇准。 寇准笑呵呵的道:“放心去吧……” 寇季点点头,对站在赵祯身边一言不发的陈琳拱手道:“有劳陈公公,护着官家和我祖父。” 陈琳微微躬身,低声道:“寇工部只管去做大事,官家和太师,咱家自会照顾周全。” 寇季不再多言,带着刘亨出了资事堂。 寇季一走。 陈琳朗声道:“着御前卫,驻守资事堂。” 随着陈琳一声令下。 宫里的御前卫,齐齐簇拥到了资事堂前。 一个个披甲持刃,一身肃杀气息。 赵祯坐在龙椅上,盯着资事堂外的御前卫,咬着牙道:“她明知道八皇叔要篡位,却不告诉朕。朕心头十分不痛快。 但不痛快归不痛快。 朕还是要保她周全。 陈琳,分八成御前卫,去太后、李太妃、杨太妃三人的寝宫。” 陈琳吓了一跳,急忙劝诫道:“官家,万万不可。若是有贼人潜藏在宫里,那两成的御前卫,可护不住您。” 赵祯沉声道:“照朕吩咐的做。” “官家!” “你是奴婢,还是朕是奴婢……” 陈琳苦着脸低下头,哀声道:“奴婢……遵旨……” 就在陈琳准备离开的时候,寇准拍着坐下的美人榻,嚷嚷道:“顺便去一趟御膳房,让御膳房的大厨,做一些老夫爱吃的送过来。” 陈琳脚下一顿,面向寇准,答应了一声,才退出了资事堂。 陈琳走后。 赵祯盯着寇准,哀声道:“太师,您说说,朕该怎么办?” 寇准一愣,面向赵祯,疑惑道:“该做的,寇季都会帮您做,您只管坐下等消息即可。” 赵祯目光望向刘娥寝宫的位置,无奈的道:“朕是说……太后今日万一出现在资事堂内,朕该如何应对。” 寇准又愣了,假装很随意的道:“那就要看官家愿不愿意把手里的权力交出去。此事全凭官家心意,您问老臣,老臣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赵祯语气有些焦急的道:“太师素来多智,就不能给朕出一出主意吗?” 寇准拍了拍额头,撇嘴道:“老臣已经辞仕,朝堂上的事情,老臣不应该多管的。此次重临朝堂,也是王曾、李迪二人苦苦哀求,老臣才不得已不出来主持大局的。 一旦天下靖平,老臣还是要回到瑞安镇上,继续去开办学馆的。” 赵祯脸色难看的道:“朕不想把权力交出去。太师你不辞辛劳的培养朕多年,手把手的教导了朕多年。现在正是朕印证太师传授的知识的时候,朕不想居于幕后。 可朕也没有办法阻止太后把手伸进朝堂上。” 寇准撇撇嘴,淡然道:“老臣也没办法……” 赵祯固执的道:“朕不相信太师没办法。” 寇准幽幽的道:“老臣现在扳着指头过日子,活一天少一天。老臣还要用余生为我大宋多培养良才呢。哪有闲暇干涉您的家事。” 赵祯沉声道:“朕听闻太师在城外办学,尚缺一面匾额,朕可以亲笔书写一面匾额赐给学馆。” 寇准沉吟道:“老臣的学馆,招收的皆是寒门子弟,官家的御笔,可有可无……” 赵祯继续说道:“朕每年从内库拨出一万两黄金,资助那些贫寒学子求学如何?” 寇准摸索着下巴上的胡须,低声道:“老臣有意安插那些学子在入仕之前,去各地府衙出任小吏历练,不知道官家能否帮助老臣?” 赵祯郑重的道:“朕会让皇城司的人着手去办此事。” 寇准闻言,点点头,“那就好……老臣有一句话可赠予官家。” 赵祯赶忙问道:“什么话?” “后宫不得干政!” 寇准淡淡的说出了六个字。 赵祯愕然道:“后宫不得干政?!” 赵祯有些弄不明白寇准的用意。 寇准淡淡的解释道:“官家既然要送老臣开办的学馆一张匾额,那不如就多做一块,上面写上‘后宫不得干政’六个字,悬挂于垂拱殿上。” 赵祯脸上的神情一僵。 心里五味杂陈。 赵祯若是真的按照寇准所言,题一个牌匾,挂在垂拱殿上。 那就等于狠狠的在刘娥脸上扇了一个巴掌。 满朝文武不需要多问,也知道赵祯在垂拱殿上悬挂这种牌匾,是为了谁。 此举固然能解决刘娥重临朝堂的事情,但同样也会把刘娥得罪死。 赵祯为难的道:“太师……此举是不是有些有失妥当?” 寇准淡淡的道:“老臣只是给了官家一个一劳永逸的建议,取不取,在官家。但是官家答应老臣的条件,可必须兑现。” 赵祯沉吟着点点头。 就在赵祯为了阻碍刘娥把手伸进朝堂的事情而发愁的时候。 刘娥却在寝宫内激动的来回踱步。 “赵元俨終于有动作了……” 晏殊笑容灿烂的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今日,就能重临朝堂。” 夏竦却一脸淡然的开口道:“娘娘,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刘娥脚下一顿,盯着夏竦,皱眉道:“什么意思?” 夏竦淡淡的道:“适才,有人向臣传话,说官家调动了一批御前卫,前来保护娘娘。很明显,赵元俨将要篡位的消息,官家依然知晓。” 刘娥微微眯起眼,沉声道:“寇季告诉他的?” 夏竦点点头,“臣也是这么觉得的。” 晏殊淡淡的笑道:“就算官家知道了又如何?赵元俨起兵在即,曹玮、高处恭等人又不在汴京城。官家想要临时想出对策,根本不可能。 事情还是掌控在我们手里。 谁也不能阻拦娘娘重临朝堂。” 刘娥闻言,赞同的点头。 夏竦却摇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官家可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寇准祖孙。寇准善断,寇季善谋,有他们祖孙二人出手,未必没有化解赵元俨叛乱的办法。” 刘娥沉声道:“曹玮、高处恭等人被调遣出京,捧日、天武两军,现在已经归我们调遣。难道寇准祖孙,还能凭空变出兵马不成?” 夏竦盯着刘娥,沉声道:“娘娘难道忘了,皇城守将朱能,手里还握着龙神二卫。” 刘娥皱眉道:“朱能还能扔下皇城,领兵去平叛不成。” 夏竦沉吟道:“难说……官家若是听信了寇准祖孙的谗言,让朱能分派一部分兵马出去平叛的话,赵元俨未必挡得住。 朱能此人随名声不显,但领兵打仗的本事却不弱。 若不是他出身不好,说不定早就成了朝中重臣。 他若领着一部分龙神二卫的将士们出去平叛,借着城墙之利,未必抵挡不住赵元俨的叛军。” 刘娥眉头紧皱着,沉声道:“事已至此,再做布置,也晚了……” 夏竦摇头道:“那倒也不是……” 刘娥盯着夏竦,疑问道:“你有办法?” 夏竦盯着刘娥,认真的道:“娘娘可以派人在外城城门口候着,只要赵元俨领兵出现在汴京城外,就让人打开汴京城外城大门,放他们进来。 如此一来,赵元俨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突破外城,直奔内城城墙下。 到时候,寇准祖孙纵然派遣朱能率众去平叛。 娘娘也可以以情势危急为由,出现在朝堂上,诏令捧日、天武两军出兵平叛。” 刘娥闻言,脸色一变,果断道:“不行!外城城墙高大厚重,城墙上大型军械也多,是损耗赵元俨兵力的最好屏障。 若是少了这层消耗,赵元俨率军攻破内城的几率就大大增加。 哀家不能拿官家的性命,赵氏的江山社稷冒险。” 夏竦急声道:“可娘娘若是不这么做,万一朱能率军在外城城墙下歼灭了赵元俨的叛乱。那娘娘您如何以力挽狂澜之姿,出现在朝堂上?” 刘娥抿着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夏竦继续劝诫道:“娘娘,我们谋划了大半年,为的就是今日。若是因为您一时犹豫,失去了机会,那我们大半年就白谋划了。 王钦若、器械监的高手,皆潜藏在赵元俨身边。 万一有变,他们会迅速出手,杀死赵元俨。 有他们在,赵元俨是不可能攻破内城的。” 晏殊在旁边听了许久,渐渐的有点被说服了,当即拱手道:“娘娘,臣觉得,夏竦言之有理。当初我们设下了诸多暗手,就是为了防止赵元俨攻破内城。 可若赵元俨连外城都攻破不了,那我们设下的诸多暗手,就白设了。” 刘娥挣扎道:“哀家不愿意拿官家的江山社稷冒险。” 夏竦逼近刘娥一步,沉声道:“可失去了今日的良机,娘娘以后就别想再出现在朝堂之上。寇准虽然退了,可官家、寇季二人依然长成。 娘娘若是失去了此次良机,那么再要谋划,就得继续等下去。 可您等的时间越长,官家、寇季二人的成长速度就越快。 一旦让官家熟悉了朝政,寇季再进一步。 那么他二人联手,就足以把朝堂打造成一个铁桶。 到时候娘娘您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再难重临朝堂。” 晏殊在一旁补充道:“失去了此次机会,以后娘娘您恐怕只能一辈子躲在深宫里。此前官家选后,您强硬的插手,已经让官家对您生出了隔阂。 此次为了重临朝堂,赵元俨要篡位的事情,您选择隐瞒了官家,暗中谋划。 一旦官家发现了此事,您跟官家之间的隔阂会变得更大。 您终究不是官家的亲生母亲啊。 官家若是对您生出了怨气,要暗中对付您,谁也拦不住。” 夏竦、晏殊二人为了劝诫刘娥,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统统说了出来。 句句戳中的刘娥的软肋。 无论是失去了重临朝堂的机会,还是被幽居在深宫里,都是刘娥所不能忍受的。 刘娥咬着牙,看向夏竦、晏殊,颤声道:“哀家……哀家听你们的便是……” 夏竦脸上难得的闪过了一丝喜色。 “此事就交给臣去办。” 夏竦扔下这句话,不等刘娥再开口,就退出了刘娥寝宫。 刘娥望着夏竦离去的身影,长叹了一声。 “哎……” 皇城上。 朱能同样长叹了一口气,望着所在垛口下,等着自己烤肉吃的寇季,幽幽的道:“你何必跑来趟这浑水?” 在朱能面前,架着一个小火炉,火炉里燃烧着银霜炭,银霜炭燃烧散发出的炽热,寇季隔着三尺远,也能感受到。 朱能手里抄着两根一尺半左右的铜钎,铜钎上扎着两只羊腿。 羊腿在火上已经烤了许久了,面部焦黄,散发出淡淡的肉香。 朱能拿着小刀,在羊腿上划拉两下,割开一道道口子,听着那滴滴羊油,滴落在银霜炭上,发出的噗噗声响。 寇季贪婪的盯着羊腿,耸动了一下鼻子,疑问道:“什么时候烤好?” 朱能一边往羊腿上抹油,一边下意识的回答道:“还得半个时辰……” 顿了顿,仰起头,愕然的盯着寇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难道你不放心我朱能,害怕我朱能守不住皇城,所有特地赶来督战的?” 寇季盯着羊腿,淡然笑道:“我怎么可能信不过朱叔叔你呢。有你在皇城上坐镇,就算赵元俨领百万大军杀过来,也不是你的对手。” 朱能瞪起眼,没好气道:“夸张了!赵元俨要是真的领着百万大军杀到皇城脚下,我除了投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寇季指了指其中一个羊腿,“快抹油,不然干了。” “哦!” 朱能经过了提醒,赶忙往羊腿上看去,瞧见了那个没刷油的羊腿被烤的有些发干,赶忙抹油。 等朱能给两个羊腿上都抹上了油以后,突然一愣,盯着寇季,没好气道:“你小子跟我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告诉我,你到底到城头上来干嘛?” 寇季淡然道:“来睡觉的,顺便吃一吃羊肉。” “嗯?” 朱能一脸懵。 寇季见此,解释道:“赵元俨篡位可是一件大事。官家总得派遣一个亲信过来看着,并且随时向他汇报消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6章 杀气近…… 朱能微微一愣,有些嫌弃的撇嘴道:“你和太后不知道布置了多少阻碍,赵元俨要是能杀到皇城根下,那就是怪事了。 官家也是白担心。” 寇季收回了盯着肉的目光,落在了朱能身上,认真的道:“万一呢?” 朱能张了张嘴,翁声翁气的道:“就算赵元俨有神鬼相助,能突破外城、内城两道阻碍,杀到皇城根下。他也过不了我朱某这一关。” 寇季侧着头,沉吟道:“应该不会……” 朱能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淡淡的道:“我已经吩咐狄青,率领着虎字军,在瑞安镇上藏着,一旦赵元俨突破了外城,狄青就会率军,从他背后杀出。” 朱能郁闷的盯着寇季,撇嘴道:“那你刚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寇季淡然笑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纵然我们已经做了多手准备,也得小心的应付着。万一出了岔子,我们谁也不会好过。” 朱能闻言,重重的点头。 随后。 二人便不在多言。 静等着羊腿烤好。 羊腿烤好以后,刘亨刚巧在城头上巡视了一圈回来。 三人坐着吃了一些。 刘亨摸着嘴角的油星,道:“刚才我巡视城墙的时候,在东城门口撞见了两个闯门的人。” 寇季丢掉了手里的羊骨头,沉吟道:“应该是赵元俨安排进宫里的人,见到了宫里有动静,知道了事情败露,想出去给赵元俨通风报信。” 刘亨冷笑道:“人我已经宰了。” 朱能听完刘亨的话,迅速招来了亲随,吩咐了一声,“出传我的命令,今日皇宫只许进,不许出。擅闯者,斩立决!” 朱能才传完令。 就听到下属禀报,说东华门处,有人拿着太后寝宫的腰牌,说要出宫。 朱能手下的人不好阻拦。 朱能亲自出面,把人挡了回去。 朱能率人封锁了皇宫,却没挡住太后宫里的人把消息传出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 皇城上的一个军卒出了问题。 他向城外射出去了一支箭矢,钉在了皇城对面的一棵树上。 人当场被拿下。 可寇季派人出去寻找他射出去的箭矢的时候,箭矢已经不见了踪影。 而那个射箭的人,也在被擒以后,咬舌自尽。 死的很果断。 根本不给人阻拦的机会。 朱能、寇季、刘亨三人脸上再无笑意。 三人也不知道那人传信给的谁。 所以只能尽最大可能的做好万全的准备。 寇季派遣了刘亨,率领了一队人,去资事堂,给赵祯、寇准二人添了一层保险。 他害怕宫里还有其他的叛徒会借机发难。 朱能则率领着亲军,在皇城上开始巡视,凡是发现可疑的人,就迅速调遣下皇城,关押在皇城内的一座空营内。 寇准、朱能二人脸上没有笑意。 八王府上。 赵元俨却乐的找不着北。 “王爷,我们手下的兵马,已经赶至城外十里处,只要天一黑,六万兵马,就会奔袭汴京城,杀进皇宫里去……” “哈哈哈……” 赵元俨朗声大笑,“好!好!好!本王此次若是事成,一定会为你加官进爵。” 身躯魁梧的大汉,单膝跪倒在赵元俨面前,略显激动的道:“多谢王爷赏赐……” 王钦若捏着胡须,在一旁幽幽的道:“还叫王爷吗?” 那大汉一愣,果断道:“多谢官家!” 赵元俨闻言,脸上的笑容更胜,“好……此番若是事成,朕许你一个侯位。” 李谘轻咳了一声,提醒道:“王爷……” 赵元俨竖起眉头,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李谘赶忙正色道:“官家,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尽快赶往城外,去跟大军会合。” 赵元俨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那咱们就速速出城。” 当即。 赵元俨带着一众心腹、谋士、侍卫们,往城外赶去。 临出门的时候,他对跟随在身后的一个瘦弱的汉子道:“朕此次能否成事,你是最关键的一环。只要你能在朕率领大军杀到城门下的时候,打开门户,接应朕。 朕登基以后,高官厚爵任你挑选。” 瘦弱的汉子拱着手,郑重的道:“臣一定不辱使命。” 当即。 赵元俨也不在多言,率领着人,秘密的离开了汴京城。 赵元俨走后。 潜藏在他府里的那些精锐将士,快速的出现在了王府内的演武场。 瘦弱的汉子带着人给那些精锐的将士们分发兵器。 诚如赵元俨所说。 今夜起事,他们是最重要的一环。 他们负责从内侧攻打城门,掌控城门,放赵元俨进来。 赵元俨手下招揽了那么多人,总有不蠢的替他出谋划策。 攻打城门,里应外合,就是他手下的一个谋士提出来的。 赵元俨也听从了谋士的建议,做了一些准备。 此事刘娥、夏竦等人也知道。 但他们信不过赵元俨手里的人,所以还要自己插手。 赵元俨出了汴京城,跨上了马,直奔兵马所在之处。 奔出了五里地。 就撞见了正在往汴京城急行的大军。 经过了刘娥、寇季、曹玮等人帮忙,赵元俨手里叛乱的兵马,从一万多人,一跃暴涨到了九万人。 其中精兵有三万人。 皆是那些投靠在赵元俨麾下的武将的亲兵。 赵元俨和兵马会和以后,在数百武将,数百文臣,以及九万将士的簇拥下,披上了黄袍,喊出了‘杀昏君,诛谗臣’的口号。 九万将士,山呼海啸的杀向了汴京城。 一时间。 汴京城内外皆惊。 当九万将士冲到汴京城城下的时候,汴京城内外的人,皆被惊醒。 知道内情的人,纷纷让家丁仆人紧闭门户,吩咐侍卫们固守墙院。 不知道内情的人,则快速派出了身边的心腹,出去查探消息。 八王府冲出的一千甲卒,杀向了南城门处。 撞见他们的人不计其数。 八王赵元俨造反的消息,犹如一阵风一样吹遍了汴京城。 官员们迅速的往皇宫内跑。 百姓们则奔走着找安全的地方躲藏。 汴京城乱成一团。 八王府冲出的一千甲卒,杀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遭到了守城的禁军将士们有力的抵抗,双方杀成一团,喊杀声震天。 然则。 守城的将士们有限。 城头上的将士们需要抵御城外叛军的进攻,根本没办法派遣更多的人抵御八王府的一千甲卒。 城头上的守将,先后派遣出了三千多人,借被这一千甲卒杀退。 赵元俨谋划不成,是个草包。 可篡位毕竟是大事,为了篡位,他也做了许多准备。 为了装备一千强横的甲卒,赵元俨可是花了大价钱,从民间收购了近十万的新犁,拆卸了新犁上固定用的钢片,为甲卒们拼凑出了一千钢制的鱼鳞甲。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千鱼鳞甲帮忙,八王府的一千甲卒,才能在城门口称雄。 八王府一千甲卒,杀穿了挡在面前的守城将士,奔向了城门口。 眼看他们就要打开城门的时候。 从西侧,杀出百起。 为首的是一位手提铁枪的老太婆,身后跟随着的是一百身披铁甲的骑兵。 老太婆提起铁枪就要冲阵,从后面又奔出一骑,喝道:“姑婆且慢,让孙儿来。” 老太婆一愣。 从后面冲上来的小年轻,就取代了她的位置。 小年轻也勇猛,领着百骑,冲进了八王府的一千甲卒中。 虽然只有百骑,但战斗力异常彪悍。 一个照面,就冲破了八王府一千甲卒的阵型。 “当……” 铁刀砸在了一千甲卒的鱼鳞甲上,闪出一道火花。 小年轻一愣。 他背后的军卒低喝道:“少爷,砍脖子!” 小年轻经过背后的军卒提醒,立马看向了甲卒的脖子。 八王府的一千甲卒,浑身套着鱼鳞甲,可脖子、手掌,却漏在外面。 小年轻和他麾下的骑兵瞅准了弱点,挥刀就砍他们的脖子。 一颗颗脑袋顺着甲卒们的身躯滚落下来。 骑兵们杀甲卒们杀的欢。 甲卒们却奈何不了他们。 一炷香后。 甲卒们被杀的干干净净。 城头上有校尉下来感谢小年轻。 小年轻却没搭理他,而是策马回到了老太婆身边,朗声笑道:“我爹说,汴京城里的兵马异常强横,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老太婆帮小年轻擦了擦身上的血珠,翻了个白眼,嗔怒道:“不要小逊天下英雄……你身后带着的可都是家里的百战老卒,自然不弱。可这汴京城里,比他们强的,也不是没有。” 小年轻傲然道:“那姑婆您就叫他们出来,跟我比划比划,看看谁强谁弱。” 老太婆帮小年轻打理了身上的血渍,拍着他肩头道:“你爹让你到汴京城里来探亲,老身却把你拉扯到了战事当中,你可有埋怨老身?” 小年轻摆手道:“不怨不怨,刚好让汴京城里的人,见识见识我折家军的厉害。” 老太婆瞪眼道:“你这骄傲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小年轻似乎不愿意再听老太婆的说教,当即道:“姑婆且回去歇着,孙儿再去冲杀一阵。” 当即。 小年轻领着百骑,冲向了其他地方。 老太婆在他身后喊道:“继宣娃儿,莫要逞强,该退的时候一定要退。” 折继宣头也不回的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PS:并非稻草辱没折家军,折家世代忠良,就出了这么一个跋扈,有史可查,所以自然要把他写的跋扈一点。) 折老太君见折继宣走远,哀叹了一声。 弓着腰,跨马,往府里跑去,准备请府里的老卒出来,保护折继宣。 折家久居府州,可在汴京城里也有宅子。 宅子一直是折老太君没事的时候派人打理着。 今日折继宣奉父命,到汴京城探望折老太君。 探望过后,折继宣就提出了要看一下折府在汴京城的宅子。 折老太君心慈,亲自带着折继宣到了折府。 在折府里转悠了半日,天色已晚,准备回府的时候,撞见了八王府的一千甲卒攻打南城门。 折老太君当即就察觉出,有人要叛乱。 眼见守城的将士们被打的溃不成军,她当即就率领着折家兵马前来帮忙。 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且不说折继宣率领着百骑去了何处。 八王府一千甲卒在南城门口折戟以后。 等待在城门外的八王赵元俨有些心机,于是就下令麾下的兵马,强攻汴京城。 然而。 三次攻城,皆被城头上的守军以各种弩箭给逼退。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 有手下的将士高喊。 “东城门破了!” 赵元俨闻言,喜出望外,率兵杀向了东城门。 到了东城门以后发现,东城门大开。 城门口已经被自己麾下的人所掌控。 当即。 赵元俨大喝一声,“杀进去!” 近九万将士,呼喝着冲进了城门,一路沿着新宋门边上的街道,杀到了内城宋门所在的位置。 杀到了内城门下。 赵元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令强攻。 九万将士,如同浪潮一样,扑上了内城门。 皇城上。 一直关注着战事的寇季、朱能皆拧起了眉头。 寇季沉声道:“南城门久攻不下,东城门却一鼓而下,什么情况?难道东城门上的守军,是摆设?” 朱能眉头紧锁着道:“恐怕不是!应该是有人里应外合,帮他们打开了城门。” 寇季咬牙道:“没了外城墙上的这一层消耗,内城墙上的兵马,能挡得住吗?” 朱能摇头道:“不好说……” 寇季皱眉道:“什么意思?” 朱能沉声道:“就看太后何时让捧日、天武两军出兵。若是早些,里应外合之下,还能把赵元俨的兵马阻挡在内城外。 若是晚一些,我们难免要跟赵元俨打一场。” 寇季沉声道:“我这就让人点燃药发傀儡,让虎字军出击。” 朱能重重的点头。 当即。 寇季快步跑到了放置着药发傀儡的地方,让军卒点燃了药发傀儡。 皇城距离瑞安镇,可不是一丁点远。 寇季想要传令,只能用药发傀儡。 “嘣!” 一枚药发傀儡升天。 在空中绽放出了绚丽的烟火。 瑞安镇口。 狄青缓缓仰起头,盯着那药发傀儡扫了一眼,快速放下了脸上的面甲,冷冷的低吼了一声。 “冲!” 当即。 狄青一骑当先,冲了出去。 三千重甲,一人双马,紧随其后。 三千重甲之后,便是三千轻甲。 三千轻甲之后,便是四千坐在战车上的火箭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7章 杀气催人心彻寒 火箭兵之所以要乘坐战车,其一是为了赶上重甲骑、轻甲骑的机动力,其二是因为他们所配备的火箭,可不是寇季送给朱能的那种火弩流星箭,而是更进一级的百虎齐奔。 火弩流星箭是十箭齐发,而百虎齐奔,则是一百支箭矢齐发。 杀伤力十分惊人。 狄青率军,一路奔袭到了外城城墙下。 城墙上一部分守军,正在守城将领的指挥下整军,准备入城去剿灭叛贼,另一部分守军发现了狄青一行后,快速射出了响箭,并且手持着床弩等物,准备攻击狄青一行。 狄青立马命军中斥候射出了响箭,同时坐在马背上,冲着城头上呐喊。 “我乃官家亲军虎字军统领狄青,奉寇季寇统制命,剿灭叛贼!” “贼人去了何处?!” 城墙上的守军听到了狄青的呐喊,却没有轻信。 守城的将领趴在垛口上,怒吼道:“贼人去了新宋门,新宋门已破,贼人正在攻打内城宋门,尔等速去驰援,稍后我会带兵前往……以三支响箭为号,区分敌我。” 狄青闻言,也不再搭话,驱使着胯下的马儿,冲向了新宋门。 新宋门,即东城门。 狄青率军到了东城门口的时候,碰见了一群散兵游勇,脱离了大军,在东城门外的皇家园林,宜春苑内劫掠。 狄青分出了一支三百人的轻骑,去剿灭贼人。 狄青率领着剩余的将士,冲进了东城门。 一冲进城门。 狄青愣了。 近九万的叛军,塞在新宋门通往宋门的街道上,将街道塞的满满的。 有叛军将士,正率领着将士们四处劫掠。 也有叛军将士们,正在收拢兵马,打算沿着新宋街、新曹街,两条街道中间陈桥大街,前去攻打曹门。 街道上乱成一团。 狄青面色冷峻,当即以重枪指天,准备下令冲锋。 却见曹二姐跨马上前,急声道:“统领,从此处杀进去不妥。” 狄青握着重枪,皱眉道:“为何?” 曹二姐赶忙道:“叛军堵住了新宋街,我们若是率军杀进去,不出三百丈,一定会被叛军的尸骸,阻挡住冲锋的脚步。 所以新宋街,并不适合我们麾下的虎字军作战。” 狄青眉头皱的更紧。 眼见叛军冲进街道两侧的民居里烧杀抢掠,他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朱由在此事,跨马上前,“统领,叛军们一窝蜂的冲进了新宋街,新宋街被堵的严严实实,不利于我们作战,我们应当由新曹门入京。 然后剿灭赶往曹门的叛军,再沿着陈桥大街杀过去,从中间将叛军拦腰斩断。” 狄青沉声道:“可我们是被统制秘密的调遣入京的,手里没有兵符印信,新曹门的守军,未必肯给我们打开门户。” “此事交给咱家……咱家有官家手书的密诏一份。” 一位宦官策马上前,郑重的道。 狄青闻言,再也没有迟疑,果断道:“走……去新曹门……” 当即,狄青率领着兵马,冲向了新曹门。 到了新曹门。 军中的宦官让人用箭矢,将赵祯的手书密诏,射上了城头。 城头上的守将,立马给狄青一行打开了门户,并且分派了三千精兵,跟随着狄青一行赶往了曹门。 狄青一行才入了新曹街,就看到了一支前去攻打曹门的叛军。 “百虎开道!” 重甲! 轻甲! 分别奔到了街道的两侧。 架着百虎齐奔的战车,快速的冲到了叛军身前。 “射!” “砰砰砰!” 一声声犹如炮仗一样的声音响起。 一道道的箭矢,从战车上架着的大匣子中暴射而出。 箭矢组成了一道道密集的箭网,射向叛军。 叛军们刚接到了赵元俨的命令,分兵过来攻打内城的曹门,还没跑到曹门,就撞上了虎字军。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虎字军一轮轮齐射,打的他们抱头鼠窜。 一个个丢盔弃甲的往后躲。 他们可不是赵元俨率领的那些精锐,而是被赵元俨手下的那些将领们招揽过来凑数的。 战斗力强横的,不过三五百人。 其余人,以前皆是在厢军中混粮饷的。 面对虎字军如此强横的攻势,他们那是对手,只能边防边退。 “再射!” 狄青再次下令。 又一轮战车上前,射出箭矢。 叛军们被逼得缩进了新曹街和陈桥大街交界处,通往曹门的街道上。 眼见大部分叛军多了进去。 狄青冷冷一笑,喝道:“朱由、曹部将,命你二人,率领重骑一千,轻骑一千,剿灭叛军。” 曹二姐得令,提着一杆比狄青的重枪还重的大枪,率先冲了出去。 在她身后,一千重甲,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轰隆隆……” 马蹄声如雷。 那一个个移动的钢铁疙瘩,在火光照耀下,散发着摄人的寒光。 “嘭!” 曹二姐抱着重枪,也不见耍什么招式,直挺挺的对准前方,蛮横的冲进了叛军之中。 一瞬间。 狼入羊群,喊杀声四起。 挡在重甲骑面前的叛军,不需要多余的手段清除。 身披着重甲的马匹,蛮横的冲击,就将他们冲的四分五裂。 躲在两翼的叛军,则被马背上的重甲骑,挥舞着长刀,收割着性命。 仅仅一次冲锋。 通往曹门街道上的叛军,就犹如风吹倒的麦子,倒下了一大片,出现了一个陷坑。 狄青见此,不不再搭理此地战事,率领着剩余的重甲骑,沿着陈乔大街中断,杀向了新宋街。 一时间。 火光冲天。 喊杀声震透了汴京城。 宋门处。 赵元俨身披黄袍,手里握着长剑,怒吼着让手下的将士强攻宋门。 将士们扛着云梯,犹如潮水一样,涌上了宋门处的城墙。 巨大的攻城凿,在数百将士的推动下,狠狠的撞在了宋门的大门上。 门上面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豁口。 “官家……去攻打曹门的将士们,撞上了虎字军!” 一个满脸鲜血的斥候,跨马冲到了赵元俨身边,高声喊道。 喊完这句话,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在他背上,扎着三支箭矢。 赵元俨的眼珠子,一瞬间红了。 “虎字军怎么会出现在汴京城?” 赵元俨怒吼着,“朕需要一个解释?” “王钦若,滚出来,告诉朕,为何虎字军会出现在汴京城。” “……” 由不得赵元俨不愤怒。 此前,虎字军在汴京城外的演武场上较技,挫败了三支禁军上四军。 其强横之名,已经深入人心。 虎字军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战,但是没有人否认他们是一支强军的事实。 虎字军的出现,对赵元俨篡位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变数,赵元俨怎么不怒? “王钦若!” 赵元俨一连呼喊了四五次王钦若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谁能告诉朕,王钦若在何处?” “官家,王钦若入城的时候,还跟在您身边,入城以后,他就不见了……” “臣等在入城以后,都没见过王钦若的踪影……” “……” 听着手下的将士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赵元俨挥动着手里的长剑,胡乱砍杀,愤怒的声音传遍了新宋街,“王钦若,你个逆贼!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出卖了朕!朕要诛你九族!” 李谘跌跌撞撞的扑到了赵元俨身边,一把抱住了发癫的赵元俨,大喊道:“官家,此刻不是追究王钦若罪责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攻下宋门。 一旦攻下宋门,我们就能一路杀到皇城脚下。 只要再杀进皇城,杀了赵祯,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宋官家。 到时候,再遣人诛杀王钦若此贼,也不迟。” 赵元俨在李谘劝诫下,生生压制了心头的怒火,咬牙道:“你说的对,等朕登基以后,这天底下就没有王钦若容身之地。” “狗贼!你给朕等着!” 赵元俨用一声愤怒的咆哮声,宣泄了一下心头的怒火。 然后回头盯着宋门,怒吼道:“先杀入皇城者!封王!” 赵元俨疯了。 周遭的将士们也疯了。 赵元俨为了得到皇位,违背了祖先们定下的异姓不封王的规矩。 将士们看到了一步登天,福延三代的机会。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赵元俨以王位为代价,驱使将士们。 将士们自当以性命相拼。 疯狂的叛军,看城头上每一个守城将士们的人头,都像是看脚下的柱石。 那是奠定他们封王之机的柱石。 汹涌的攻势,变得更加汹涌。 宋门在叛军们一击一击的捶打下,变得残破不堪。 城头上的守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人命在这一刻,变得比草芥还轻薄。 “嘭!” 宋门破了。 在叛军们推动的攻城凿的捶击下,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叛军用手里的长刀,将豁口砍的更大。 当一个个叛军沿着豁口出现在内城的时候,城门彻底打开了。 就在内城的宋门被攻破的时候。 皇宫内。 垂拱殿的大门。 也被刘娥领着晏殊、夏竦蛮横的推开。 阻挡在垂拱殿门口的御前卫将士,在面对刘娥快步走过来的时候,只能收起对外的兵刃,让出一条路,让刘娥进入其中。 刘娥踏进了垂拱殿,就看到了赵祯愁眉不展的坐在龙椅上。 寇准躺在御阶下的美人榻上打瞌睡。 汴京城内仅剩的为数不多的重臣,皆在殿内心绪不宁的坐着。 刘娥厌恶的瞥了躺在哪里酣睡的寇准一眼,在夏竦、晏殊护持下,快速的走到了赵祯面前。 那些为数不多的重臣赶忙起身,向刘娥施礼。 刘娥却懒得搭理他们,而是盯着赵祯,沉声道:“官家,赵元俨造反了!” 赵祯揉了揉眉心,哀叹道:“朕知道……” 刘娥又道:“当务之急,应当尽快调遣捧日、天武两军入京,剿灭叛乱。” 赵祯放下了揉着眉心的手,盯着刘娥,叹气道:“大娘娘,朕已经派人去天武、捧日两军传旨了……” “还不够!” 刘娥掷地有声的道。 赵祯坐直了身子,盯着刘娥,认真的问道:“大娘娘想怎样?” 刘娥一愣,微微皱起了眉头。 赵祯的语气让她听着格外不舒服。 在赵祯的语气中,她听到了温怒,听到了责怪。 但刘娥却并没有在此事上计较。 刘娥直言道:“如今汴京城里兵荒马乱,官家派遣去的人手,未必能及时将旨意传达到天武、捧日两军中。” 赵祯心里哀叹了一声。 事到如今,他就算再蠢,也明白了刘娥此前不告诉他赵元俨叛乱的原因。 无非是想借此,从他手里夺权。 重新走到朝堂之上。 赵祯很想质问刘娥一句:大娘娘,在您心里,权力比朕还重要吗? 可赵祯却没有问出口。 而是顺着刘娥的话道:“那么……大娘娘有什么尽快传令的法子吗?” 刘娥当即道:“哀家监国时,曾经见过几次捧日、天武两军的监军,以及捧日、天武两军中的虞侯。此前周怀正叛乱以后,哀家又见过他们几面。 哀家曾经跟他们有一个约定。 若有一日,再有周怀正叛乱之类的事情发生,哀家来不及向他们传令,就以金光佛陀的药发傀儡为号,诏令他们入京平叛。 哀家没想到,昔日随口一言,如今却成了保官家江山的护身符。 哀家宫中藏有一支金光佛陀的药发傀儡,还请官家将玉符交由哀家,由哀家调兵入京。” 赵祯一愣,暗中咬了咬牙,侧头看向了寇准,低声询问道:“寇爱卿,你觉得,朕该不该答应太后?” 刘娥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看向了寇准。 寇准却连眼睛也没睁,淡淡的道:“官家,老臣已经乞骸骨,不该过问如此重大的政事,如此重大的事情,官家应当和满朝文武商量才是。” 赵祯埋怨的瞥了寇准一眼。 带着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垂拱殿内为数不多的重臣身上。 “诸位爱卿以为呢?” 当即。 晏殊率先出班,道:“官家,时间不等人。如今多等一刻,官家的安危就多一份威胁。” 夏竦上前一步,沉声道:“官家,八王赵元俨叛乱,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官家您登基不久,处理此等大事,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此事还是交由娘娘处置,才妥帖。 娘娘监国多年,所处理的政事,没有一项有疏漏。 由此可见,在处理政事一道上,娘娘远胜官家三分。” 夏竦的话,给了那些心头充满了慌张的重臣们一个暗示。 暗示重臣们,赵祯年幼,难以主持大局。 而刘娥监国多年,颇有建树,临危之际,刚好能总览大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8章 赵祯的强硬 有夏竦递话,其他重臣们纷纷开口,支持由刘娥出面主持大局,恳请赵祯交出调兵的玉符。 重臣们这么容易轻信夏竦的话,其实也不是夏竦的话十分有蛊惑性。 问题的关键还在赵祯身上。 从赵元俨叛乱爆发,到重臣们急急忙忙入了垂拱殿。 赵祯除了派遣枢密承旨外出宣旨,调遣天武、捧日两军入京平叛以外,并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动作。 更没有出声安抚重臣们。 地位崇高的寇准,躺在哪里装糊涂。 没有出面总览大局。 重臣们心里也慌。 如今刘娥出现,扬言要总览大局,给了他们不少的安慰,他们在听到了夏竦的话以后,自然顺水推舟的顺着夏竦的话说。 赵祯不知道重臣们心里的想法,不然他一定会想重臣们埋怨一番。 朕什么都没做,是朕的错吗? 不是! 是寇季的错! 寇季把一切能干的,都干了,什么也没留给朕,朕能怎么办? 可惜。 赵祯一门心思的在想着刘娥出现的目的,再为刘娥出现在垂拱殿内的目的,黯然伤神,没有细细去揣测重臣们的心思。 面对,刘娥、夏竦、晏殊,以及一众重臣们的逼迫。 赵祯面无表情,心中却升起了一团怒火。 刘娥要借着赵元俨叛乱,趁机重临朝堂,赵祯猜到了几分。 可刘娥在叛军正在攻城的时候,趁机逼迫他交出兵权,赵祯却没猜到。 什么时候了? 叛军兵临城下了! 不想着先众志成城的剿灭叛军,却先想着借着剿灭叛军为由,夺取兵权。 赵祯如何能不怒? 你真以为,做了朕的大娘娘,就可以随便欺负朕吗?! 赵祯握起了拳头,语气生硬的道:“大娘娘若是有法子急召天武、捧日两军,那就尽管施为。若有人因此弹劾大娘娘,朕一肩担着。” 刘娥皱起眉头,沉声道:“哀家手里没有兵符,冒然调兵,于理不合。” 赵祯噌一下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朕可以写一份调兵的诏书!” 刘娥一下子眉头皱的更紧。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祯在她面前用如此强硬的口吻说话。 刘娥心里也升起了一团怒火,她瞪着赵祯道:“没有兵符,哀家无法调兵。” 赵祯一甩袖子,稳稳的坐在了龙椅上,朗声道:“大娘娘既然有办法尽快调兵,却不愿意调兵,那就陪朕在这里等着吧。 八皇叔若是真的攻破了皇城。 朕也认了。” 刘娥,一众重臣,吓了一跳。 刘娥噔噔噔的扑到了赵祯近前,难以置信的喊道:“官家这是要拿祖宗的基业开玩笑?” 赵祯瞪起眼珠,咆哮道:“是朕拿祖宗的基业开玩笑,还是大娘娘你在拿祖宗的基业开玩笑?数万叛军杀进了城内,大娘娘有办法调兵,却不愿意调兵。 朕已经许诺了承担一切的责任,朕已经许诺了给大娘娘调兵诏书,大娘娘却仍旧不愿。 非要让朕交出兵符! 非要让朕交出兵符! 大娘娘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在逼宫吗?” 刘娥一脸愕然的盯着赵祯,全然没想到,赵祯居然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一番话。 夏竦见情形不妙,赶忙道:“官家,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官家……” “你给朕闭嘴!” “还有你们,统统给朕闭嘴!” 赵祯指了指夏竦,又指了指其他重臣,继续咆哮道:“朕没有准许你们开口,谁给你们开口的资格?!” 一众重臣,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赵祯发起威风来,如此霸道。 刘娥站在御阶下,浑身颤抖的指着赵祯。 “哀家……哀家真是白养了你这些年,早知道你会如此对哀家,哀家就不该护佑着你。” 赵祯面色铁青的刚要开口,就见一直躺在美人榻上装睡的寇准,突然抢先一步开口,“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官家乃是真龙天子,自有上苍,自有先帝护佑,还轮不到娘娘您。 至于官家如此对娘娘,也不是官家的错。 官家已然亲政,就连老夫这个三朝老臣,也不敢阻碍官家独裁。 娘娘却想着插手官家的权柄,甚至还想着借贼人叛乱之机,夺取官家手里的兵权。 归根结底,是娘娘手伸的太长,怨不得官家。” 寇准训斥完了刘娥,目光又落在那些重臣们身上,“尔等乃是官家的臣子,不替官家说话,反而助纣为虐,该打!” 刘娥怒火冲天的瞪着寇准,喝骂道:“寇准,你个老匹夫,你已经乞骸骨了,这里有哪有你说话的份。” 寇准坐起身,冷哼道:“老夫一个三朝老臣,若是没资格在此处讲话,你又有什么资格?” 刘娥气的浑身哆嗦,“寇贼,你安敢对哀家无礼?!” 寇准对赵祯抱了抱拳,不屑的道:“你堂堂一个太后,不在后宫里待着,却跑到垂拱殿上来大放厥词,来逼宫。老夫凭什么对你有礼? 昔年太宗皇帝不听老夫劝告,老夫尚敢追到御阶上,拽着太宗皇帝的衣袖,向其谏言。 更何况是你? 莫非你还想凌驾于太宗皇帝之上不成?” 刘娥气的脸色涨红,刚要破口大骂,就听寇准朗声喊道:“陈琳,你这条老狗,不知道护主,难道要让老夫这头老牛在此狂吠吗? 还不请太后娘娘回宫?!” 陈琳闻言,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普天之下。 敢指着刘娥鼻子骂刘娥的,恐怕就寇准一人了。 寇准今日指着刘娥鼻子破口大骂,可是给所有受刘娥欺压的人,出了一口恶气。 陈琳当即跑下了御阶,到了刘娥面前,躬身道:“娘娘,奴婢送您回宫……” 一帮子重臣见此,想开口。 寇准虎目瞪过去,重臣们一个个乖巧的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夏竦踏前一步,挡在了陈琳身前,盯着寇准,喝斥道:“寇准,你这是以下犯上!” 寇准不屑的道:“那又如何?大不了老夫辞了爵位,辞了身上的加官。以一个六旬老叟的身份,骂一骂当朝太后,你又能奈我何?” 夏竦闻言,脸色铁青,却不好再多说一句。 年龄大就可以不讲道理。 身上什么爵位、官职也没有的老臣,更可以不讲道理。 谁也拿他没脾气。 借着以下犯上的罪名弄死寇准? 根本不可能。 天下百姓们不答应。 赵祯也不会答应。 寇准是在帮赵祯说话,若是赵祯因此处置了寇准的话,那以后谁还会帮他说话? 刘娥浑身哆嗦着,盯着赵祯,一字一句的道:“官家,你就看着一个外人,如此对哀家?” 赵祯张了张嘴,刚要开口。 就见垂拱殿外冲进来一个宦官,一下跌在了地上,匍匐着往前爬着,一边爬,一边惊恐的喊道:“官家,不好了,叛军已经打进了内城了。” 赵祯、寇准、刘娥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刘娥要开口。 夏竦凑到了刘娥身边,低声道:“娘娘,官家对您不仁,您不能对官家不义。” 刘娥一愣,明白了夏竦这句话的意思。 当即。 刘娥咬牙切齿的道:“官家对不起哀家,哀家却不能为了跟官家赌气,葬送了祖宗的基业。晏殊,速速去哀家宫里,燃放药发傀儡。 待到叛军平灭以后,哀家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问一问官家,何为孝道!” “娘娘高义……” “娘娘高义……” 一帮子重臣开口吹捧。 赵祯却没有搭理那些吹捧刘娥的重臣,而是一脸担忧的看向寇准。 寇准淡然道:“官家宽心,不会有事的。” 赵祯缓缓点头,一言不发的坐在龙椅上。 静静的等着消息。 没等多久,就听到了皇宫外响起了喊杀声。 皇宫外。 赵元俨率众冲破了宋门以后,直奔东华门。 叛军将士们得到了赵元俨许诺,一个个亡命的往皇城下冲。 城头上。 朱能见到了冲进内城的叛军以后,立马下令,让城头上的弓弩手,开始放箭。 一道道的箭雨落下。 城下的叛军犹如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十连射的火弩流星箭,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杀伤力。 一道道的炮仗声响起。 一道道急速的箭雨随之落下。 以火药推动的箭矢,杀伤力极强。 叛军穿戴的皮甲,被一穿而过。 往往一次火弩流星箭暴射,就能一波叛军的性命。 “还真让赵元俨打进了内城……” 朱能披甲持刃,站在垛口处,盯着城下的叛军,皱眉道。 寇季站在朱能身后不远处,没有凑到垛口处去。 他手里握着一柄长刀,却没杀敌的心思。 不是他不愿意杀敌,而是此时此刻,他不适合凑到垛口处去迎敌。 以他的身份,凑到了垛口处去以后,朱能就得分派出十几个禁军将士护卫在他左右。 叛军已经攻进了内城,皇城上的每一个禁军将士,都是不可或缺的战斗力。 寇季不能因为自己一时任性,拖住十几个战斗力强横的禁军将士。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略微愣了一下,沉声道:“赵元俨能攻破内城,在意料之外。潜藏在赵元俨身边的器械监高手,至今没有动手,任由赵元俨攻入内城,恐怕是太后临时换了命令。 我所料不差的话,之前从城头上传信出去的那个禁军将士,应该是太后的人。” 朱能闻言,咬着牙,阴沉着脸。 若不是顾及刘娥的身份,他真想破口大骂。 “太后这是在玩火……” 寇季皱眉道:“现在已经不是追究太后做什么的时候了。赵元俨率军攻到了皇城下,你必须率领你的人,挡住他。 只要你挡住他们一炷香时间,虎字军就能杀进来。 天武、捧日两军也能赶过来驰援。” “一炷香?” 朱能冷冷的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提早得到了你的通报,早就在皇城上做了诸多布置,加上你送给我的火弩流星箭,我不仅能拖住赵元俨,还能打败他。” 寇季点点头,提醒道:“稳中求胜……现在这个局面,不能冒风险。” 朱能点头道:“明白……” “放箭!” 朱能刚跟寇季说完话,见城墙下叛军攻势迅猛,立马下令放箭。 赵元俨指挥着手下的将士们冲锋了三次,三次都被朱能打退。 恼怒的赵元俨,提着剑,跨着马,亲自冲进将士们中间,开始督战。 朱能见叛军的攻势越来越迅猛,当即让城头上的将士们,开始投放滚木、礌石、金汁等物。 滚木、礌石,那是守城的大杀器。 一根粗壮的滚木滚下城头,砸在攀登在云梯上的叛军将士身上,连带着他身后的其他叛军,一起砸落到了地上。 惨叫声不绝于耳。 圆溜溜的礌石落下了城头,砸碎着叛军们的脑袋。 叛军们的尸体,在城墙下逐渐堆高。 叛军们的攻势依然不减。 双方一时间杀成了一团。 互不相让。 陈桥大街上。 战事却在向一边倒的方向发展。 狄青率领的重骑,就像是一个钢铁机器一样,从陈桥大街和新曹街交界处,一路猛冲到了陈桥大街和新宋街交界处。 长达数百丈的街道上,愣是没有虎字军一合之敌。 虎字军几乎没有多少繁琐的砍杀招式。 只是凭借着兵甲之利,一路横冲了过去。 在这种敌军堆积成一团的战事中,虎字军中的重甲骑们,能大幅度的发挥自己的优势。 在大规模的战场上,为了发会重甲骑的作用,在战事最开始的时候,一般都是由辅兵、仆从军,驱赶着敌人,将敌人堆积在一起,创造出有利于重甲骑冲杀的战场,让重甲骑冲杀。 在这一场战事中,却不需要这么做。 叛军在攻入汴京城以后,并没有选择十分宽阔的御街作为主战场,反而选择了相对狭窄一些的陈桥大街、新宋街作为战场。 天然的为重甲骑,创造出了冲锋的战场。 狄青率领的重甲骑,根本不需要多想,只需要一路蛮横的冲过去即可。 也是赵元俨没有想到,虎字军会潜藏在汴京城,不然他打死也不会选择新宋街、陈桥大街为主战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39章 八王已死 狄青率军杀到了新宋街路口,就看到了折继宣率领着数十骑,在另一个路口冲杀。 折继宣作战的方式很莽。 也不知道珍惜折家多年积攒下的老卒,面对数倍的敌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选择了正面冲杀。 叛军中的精锐被赵元俨率领着杀进了内城,留在内城外的皆是一些凑数的叛军,战斗力虽然不强,可人数却十分庞大。 折继宣率领的百骑,又不是重甲,根本对叛军形成不了任何威慑力。 当叛军第一次在折继宣手里的百骑手里吃亏以后,立马聚拢在了一起,足成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向折继宣冲杀了过去。 折继宣手里的百骑,也开始折损。 若不是折老太君回府以后,调遣了杨府内为数不多的老卒过来支援,恐怕折继宣手下的骑兵,会折损的更多。 就这。 折继宣的冲势依旧勇猛。 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仗着老卒们护持,频频在叛军中冲杀。 狄青到了以后,仅仅瞥了折继宣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百骑断阵!” “其余人随我组成铁墙,阻断叛军!” “百虎齐奔,装箭!” 狄青快速的下令。 背后冲出了一百骑的重甲,顺着陈乔大街和新宋街的十字冲杀了过去,拦腰斩断了新宋街上的叛军。 其余的重甲,在百骑斩断了叛军以后,一拥而上,分别占据了陈乔大街十字的南北两侧,阻挡着新宋街上的叛军汇合。 同时,重甲骑压制着叛军,往后退,给火箭兵腾出了战场。 折继宣见半路杀出的虎字军抢了自己的敌人,顿时不乐意的策马上前,怒吼道:“你们凭什么打扰我作战?!” “退!” “否则死!” 彭越率领着百骑,阻挡了折继宣继续冲杀。 面对折继宣的质问,彭越冷冷的说了一句。 彭越脸上带着面甲,配合着他那冰冷的语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折继宣却没有被他的气势吓到,反而不屑的道:“还没有那一支兵马,赶在我折家面前如此跋扈!” “唰~” 彭越手里的长刀,划过了他的盔甲,闪烁出一道寒光。 刀尖直指折继宣,冷冷的重复道:“退!否则死!” 折继宣恼羞成怒的准备继续开口,却被身后的老卒拦住。 “少爷……对方乃是天子亲军,曾力压三支禁军上四军,不必家里的亲兵差……” 虎字军虽然从未涉足府州,但虎字军的名头,老卒却也听说过。 整个大宋,人马皆披甲的,除了已经糜烂的静塞军外,就只剩下了虎字军。 所以当虎字军出现的那一刻,折家老卒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折继宣不满的甩着胳膊。 老卒却强硬的拖着他往后退了几步,还焦急的在他耳边道:“老爷虽然荣升经略,贵为一方大吏。可汴京城里我们折家得罪不起的人很多。 其中就包括虎字军背后的寇家…… 更别提虎字军名义上的掌控着,官家…… 虎字军不是那些您在西北碰见的草包禁军,不会听见我们折家的名头就卑躬屈膝。 他们虽然没经历过多少大战,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却不容小逊。 人家有资格不给您面子。 您别再开口了,免得为老爷招祸。” 老卒推心置腹的跟折继宣讲了很多。 折继宣依旧一脸的不满,但却也没再开口。 彭越收起了长刀,盯着折继宣道:“折家世代忠良,自然可敬。但这其中却不包括你。” 折继宣一听这话,恼了,“我乃是折家的嫡长子!” 彭越瞥了折继宣一眼,“那又如何?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浴血冲杀的折家人,才配以折家人的身份自居。你只想借着折家的名头耀武扬威,只会给折家蒙羞。” 折继宣刚要反唇相讥,就看到了一个个装载着百虎齐奔的战车进入战场。 密集的炮仗声再次响起。 密密麻麻的箭矢,暴射而出,犹如雨幕,黑压压的笼罩了过去。 一轮齐射。 十丈之内,无一人生还。 折继宣惊愕的张大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再射!” 狄青冷冷的下令。 炮仗声再次响起。 二十丈内无人生还。 随着狄青一次一次的下令,密集的炮仗声就没断过。 十次以后。 百丈之内,无一人生还。 刚开始百虎齐奔暴射的时候,叛军还在反抗。 等百虎齐奔射过了第四轮以后,叛军们只能狼狈逃窜。 面对重甲骑和箭矢的封锁,他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冲锋。 “重甲准备追击!” “百虎齐奔再射!” 耳听着狄青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 距离虎字军最近的叛军们腿肚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我们降了!” “我们降了!” “别杀我们!” “……” 叛军们大声的哀嚎着。 狄青摆了摆手。 让重甲骑停下了准备冲锋的势头,让战车上的军卒们放下了点燃百虎齐奔的火折子。 “彭越!” “属下在!” “命你率领重甲五百,轻骑一千,两千火箭兵,会同朱由部,清剿街上的叛军,收拢投降的俘虏。” “喏!” “其余人,随我杀进内城,解皇城之围!” 话音落地。 狄青率先跨马冲向了宋门。 一千五百的重甲骑,一千轻骑,两千火箭兵,跟随着狄青,冲向了宋门。 在冲向宋门的路上。 凡是跪地请降的叛军,狄青一行都没有理会。 狼狈的往内城逃跑的叛军,遭到了轻骑的致命打击。 轻骑在入了新宋街以后,从重骑的左右两侧绕过,冲锋在前,一面追杀逃跑的叛军,一面清理地上阻碍重甲骑冲锋的东西。 内城外的战事一边倒。 内城内的战事,却乱成一团。 赵元俨率领着叛军,对皇城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却不见任何效过。 从头到尾,酣战了近半个时辰,依然没有叛军能攻上城头。 城头下的叛军尸骸,倒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高。 赵元俨大声的喊着,许诺出诸多好处,鼓励着叛军们攻城。 就在叛军们对皇城发起第八次冲锋的时候。 一支百人的老卒,从东华门侧面的樊楼处杀了出来。 老卒们自知敌不过人数众多的叛军,所以在杀出了樊楼和皇城交界的街口以后,就不再上前一步。 而是站着街口狭小,叛军们无法大批涌入的优势,开始不断的骚扰,进攻叛军。 城头上。 朱能见此,略显疑惑的道:“为何会有一支数量在百人左右的援军出现……” 寇季闻言,略微愣了一下,咧嘴笑了,“曹家的人到了……” 朱能也一愣,回过头,意外的道:“曹家的部曲?” 寇季笑着点头。 朱能低声咕哝道:“曹玮又不在皇城头上,曹家的部曲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送死吗?” 寇季笑而不语。 在听到了曹家的部曲出现以后,寇季就知道,此番战事,已经落下了帷幕。 曹家部曲在曹玮不在的情况下拼死出阵,是为了表忠心。 这个寇季知道。 因为是寇季出的主意。 此外。 曹家部曲的出现,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那就是逼迫其他将门纷纷出兵。 皇城被围。 曹家出兵平叛,不仅表示了忠心,也反应出了曹家在此次赵元俨篡位中的态度。 其他的将门,自然不能继续坐山观虎斗。 曹家出兵了,其他将门不出兵,这是要闹哪样? 不服赵祯坐上帝位? 还是对赵元俨篡位,表示隐隐的支持? 等到赵元俨叛乱被平,赵祯会怎么想? 赵祯会怎么做? 秋后算账是必然的。 所以,在曹家出兵以后,其他的将门就算舍不得府上的部曲们,也必须带着部曲们纷纷加入战场。 果不其然。 曹家的部曲到了没有一炷香时间,李家的部曲就到了。 随后便是高家、石家、潘家等等。 那一支在周怀正叛乱的时候,临时拉扯起来的部曲大军,再一次组建了起来。 部曲们组成了大军以后,便不再在街道口打消耗战,而是选择主动进入到了战场内,开始跟叛军交手。 赵元俨看到了部曲组成的大军出现,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可恨!” “可恨啊!” “……” 皇城久攻不下。 各处赶往皇城的兵马,会越来越多。 赵元俨开始觉得,攻入皇城的希望,变得渺茫了起来。 叛军们在城头上的禁军将士,以及部曲们组成的大军绞杀下,开始生出了退缩之意。 赵元俨疯狂的挥舞着手里的长剑,逼迫着叛军们继续攻城。 “不要害怕!继续攻城!继续攻城!朕在宫里埋伏了暗棋!” “朕在宫里埋伏了暗棋!赵祯必死!” “……” 叛军们听到这话,心里的退缩之意淡了几分,又开始攻城。 城头上。 朱能听到这话,脸色变得煞白,他猛然回过身,对寇季吼道:“赵元俨说他在宫里埋伏了暗棋,你祖父有危险!” 寇季闻言,吓了一跳,大喊道:“刘亨!随我去垂拱殿!” 刘亨得到了属下传信以后,匆匆往寇季身边赶。 就在朱能准备抽调一部分兵马,跟随寇季入宫的时候。 狄青一行終于剿灭了挡在宋门前的叛军,杀入到了内城。 一路疾驰,杀到了东华门战场上。 与此同时。 一声震的皇城晃动的爆炸声在宫内响起。 一枚药发傀儡划着彗尾升空。 药发傀儡在空中绽放。 映照出了一道金佛虚影。 守在赵元俨身侧的四个器械监高手见此,瞳孔同时一缩。 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抽出了手里的利刃,刺向了赵元俨。 刘娥藏在宫里的药发傀儡,不止是用来调遣城外的天武、捧日两军,同时也是为了向四个器械监的高手下令,让他们刺杀赵元俨。 “噗噗噗噗……” 四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正大喊大叫着催促叛军攻城的赵元俨,僵在了马背上。 瞳孔一点点的放大。 赵元俨难以置信的瞪向了四个贴身侍卫。 “你……你们也是……叛徒……” 也许是要死了。 也许是赵元俨通过王钦若的背叛,察觉出了什么。 赵元俨脑子前所未有的灵光。 “是刘娥对不对!是刘娥对不对?!” 赵元俨嘴里冒着血,盯着四个贴身侍卫发问。 不等四个贴身侍卫开口。 赵元俨仰天吐出了一口逆血,用平生最悲壮,最惨烈的声音,大吼了一声。 “刘娥!” 这一声,用光了他所有力气。 他脑袋一歪,伏在了马背上。 守卫在赵元俨身侧的李谘,惊恐的愣在了原地。 叛军将领们率先反应了过来,杀向了四个器械监的高手。 器械监的高手们奋起反抗。 其他的叛军将领,再看到了赵元俨身死以后,大吃一惊,扯着嗓子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其他将士们。 “八王已死!” “八王已死!快逃!” “……” 叛军瞬间乱作一团。 城头上。 朱能见到这一幕,赶忙跑到了城墙的内垛口处,对着正率领着兵马,准备去垂拱殿救驾的寇季大喊了一声。 “等等!” “做什么?” 寇季脚下一顿急忙问。 朱能嘴皮子哆嗦了一下,沉声道:“八王赵元俨,死了!” 寇季一愣,眯起了眼,“谁干的?” 虽然寇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朱能颤声道:“八王赵元俨在死前,喊了太后的名字!” 寇季缓缓点头。 “我知道了!” 朱能不再多言,回去守城。 寇季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刘亨,略微讥讽的道:“你姑母还真是一位勇士!” 刘亨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二人率领着一众兵马,赶往了垂拱殿。 一路疾奔到了垂拱殿门口,就看到了让人惊愕的一幕。 垂拱殿门口。 尸骸遍地。 细数一下,足足有上百人的尸骸。 皇后曹氏手持着一柄大戟,横拦在垂拱殿门口,在她身旁,是两个持枪而立的宫娥。 仔细观看,会发现,皇后曹氏,以及那两个宫娥手里拿着的是礼器。 御前卫们手里的兵刃们纷纷染血,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但不知为何,皇后曹氏挡在垂拱殿门口,不让他们接近垂拱殿。 寇季扫了一眼地上躺着的尸骸们身上同样穿戴着御前卫的盔甲,就明白了缘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0章 乐子大了 寇季领着一众兵马到了垂拱殿前,曹皇后见到了寇季,也是松了一口气。 曹皇后背覆大戟,躬身道:“寇家哥哥……” 寇季赶忙躲开,并且快速还礼,“臣寇季,参见皇后娘娘,不敢受皇后娘娘大礼。” 曹皇后也没有再此事上多言,指着地上的那些御前卫的尸骸,平静的道:“本宫适才前往太妃宫里请安,撞见了这群贼人密谋,说要谋害官家。 本宫怕惊扰了贼人,就悄悄的赶到了垂拱殿,辨明了垂拱殿御前卫中潜藏的贼人,随同一众御前卫,击杀了来犯的贼人。 只是本宫尚不知道,是否还有贼人潜藏在御前卫中,所以不敢擅离宫门。 如今寇工部到了,本宫也能松一口气。 不知城外战事如何?” 一众御前卫们,听到了曹皇后的话,苦笑了一声,却没人开口反驳。 虽说他们杀贼有功,可贼人却出自于御前卫中。 曹皇后有此怀疑,也是理所应当。 寇季借着垂拱殿内映出的光芒,打量着曹皇后衣服上沾染上的血迹,暗中赞叹了一声。 曹家出来的女子,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一个个皆是将门虎女。 曹皇后能临危不惧,快速的辨明了忠奸以后,率领着御前卫反杀。 这不单单是拥有强横的武力就能做到的,还要有过人的胆识,以及精明的智慧。 有她陪伴在赵祯左右,确实不错。 寇季心里赞叹着曹皇后,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他对着曹皇后躬身一礼,道:“回娘娘,恶首已死。援军们正在清剿残余的叛军。” 曹皇后闻言,长出了一口气。 “劳烦了寇工部!” “不敢!” “请寇工部随本宫入殿,向官家通禀战事,以安官家的心。” “理当如此。” 寇季留下了刘亨率领着皇城上的兵马,陪着御前卫守在了垂拱殿门口。 他跟随着曹皇后入了垂拱殿。 一入殿内。 不等寇季施礼。 就听赵祯急忙问道:“寇季,城外战事如何?” 寇季一边环视垂拱殿里所有人的神情,一边拱手道:“回官家,恶首已经伏诛,各处赶来的援军,正在清剿残余的叛军,相信不久以后,就能平定叛乱。 臣在城头上镇守的时候,听闻叛军在宫里有埋伏,所以立马带人前来保护官家。” 赵祯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却没有劫后余生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赵祯自我安慰了两句以后,脸上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意,道:“朕的安慰,寇季你不必担忧。有皇后护着朕,朕可以高枕无忧。” 寇季淡然笑道:“皇后英武,自然能护得住官家周全,官家能得此贤后,是社稷之福。” 赵祯听到这话,目光落在了曹皇后脸上,眼中充满了温柔。 以前,赵祯一门心思的惦记着张氏,经历了此次劫难,他心里也有了一些曹皇后的位置。 曹皇后感受到了赵祯目光中的温柔,心头也是一暖。 就在赵祯、曹皇后二人眉目传情的时候,寇准大煞风景的嚷嚷道:“太后还想借着天武、捧日两军出兵夺取兵权,如今看来,天武、捧日两军用不上啊。” 刘娥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夏竦、晏殊齐齐皱起了眉头,同样没有开口。 郭槐却自作聪明的叫嚷道:“此次叛乱能够这么快平定,那也是太后娘娘的功劳。若非太后娘娘提早派人潜藏在八王赵元俨身边,临机斩杀了恶首,城里的兵马想剿灭叛军,也没有那么容易。” 郭槐叫嚣完了以后,还不忘向刘娥请功。 “是吧?娘娘!” 卧槽! 猪队友啊! 寇季嘴角抽抽着,在心里直骂脏话。 郭槐是在帮刘娥请功,但同时也往刘娥心头狠狠的插了一刀。 刘娥在背后做的那些事,真的能拿到朝堂上说的话,还轮得到郭槐吗? 夏竦、晏殊是吃干饭的吗? 刘娥怒发冲冠,浑身哆嗦着,恨不得生吞了郭槐。 夏竦、晏殊盯着郭槐,惊愕的说不出话。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身边居然潜藏了这么一位猪队友。 郭槐通过三人的反应,也察觉出了自己说错了话,吓的跌坐在了地上。 “呵……” 一声充满了嘲讽的讥笑,在垂拱殿内响起。 寇准抚摸着胡须,幽幽的道:“太后居然提早知道八王赵元俨要篡位……” 顿了顿,又道:“却没有告知满朝文武,也没有告知官家……” “厉害啊!” 最后三个字,寇准以讥讽的口吻说出。 垂拱殿内所有人,看向刘娥的目光,变得十分怪异。 那些个之前还帮刘娥说话的重臣,此刻恨不得躲得刘娥远远的。 赵祯咬着牙,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有些事,他心里知道,却没有宣之于众,那就有掩饰的机会。 但宣之于众后,那他就必须表态。 刘娥的作为,用‘心怀叵测’形容,毫不为过。 赵祯必须对刘娥做出一定的惩处,才能给百官,以及那些在叛乱中死去的将士、百姓们一个交代。 “哎……” 赵祯哀叹了一声。 他努力维护的母子情份,最终却葬送在了刘娥手里。 赵祯准备张口,让陈琳再次护送刘娥回宫。 然而,他刚张开嘴,还没发出声。 就听刘娥咬着牙关,沉声道:“赵元俨终究是太宗嫡亲血脉,先帝的嫡亲兄弟,官家的亲叔叔。他有心篡位,却隐忍不发的话,谁能奈何他? 纵然哀家说出来,谁有能治罪于他? 哀家派人潜藏在赵元俨身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哀家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官家。” 寇准闻言,不屑的朗声道:“好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太后若是真的为了官家好,为何不在赵元俨挥兵入汴京城的时候,就让人杀了他。反而要等到赵元俨打到了皇城皇城脚下,岌岌可危的时候再动手呢? 太后若是真的为了官家好,又岂会借此,向官家逼宫,逼迫官家交出兵权呢? 说什么为官家好。 通通都是借口。 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你只是想借此重新出现再朝堂上,架空官家,当一个隐皇帝。 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欲望。 既然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就不要总是拿官家说事。 老夫听了觉得恶心。” 刘娥刚要反唇相讥,就听寇准继续说道:“常言道,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没错。你终非官家生母,对官家就没有存一点好心。 你就是想利用官家,达到你掌控朝廷的目的。” 刘娥听到这话,浑身巨震。 寇准说了这么多话,最狠的就是那句‘你终非官家生母’。 这话可不是对刘娥说的,而是对赵祯说的。 这是在离间她和赵祯的感情。 “哀家……哀家……” 寇准冷哼一声,“够了!事到如今你还想巧舌如簧?谁允许你杀的赵元俨?谁给你的资格,让你杀了赵元俨?” 夏竦见刘娥被寇准怼的说不出话,就果断开口帮腔,“太后诛杀叛贼,难道不对吗?” 寇准冷笑道:“未曾请示官家,就诛杀一位皇叔,你们致官家于何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官家?” 夏竦张了张嘴,刚准备开口。 就听寇准继续道:“还有!你们派人诛杀赵元俨时,可曾考虑过,该如何向楚王交代?!” 刘娥、夏竦、晏殊,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们在设局的时候,可从没有考虑过楚王赵元佐。 寇准骂的刘娥三人说不出话,便不再搭理他们。 而是对寇季道:“一会儿平叛过后,速速送老夫去瑞安别院。老夫可不想陪着一些蠢货,被楚王烧死在宫里。” 寇季闻言,赶忙答应了一声。 昔年。 楚王赵元俨,为了两个堂兄弟,点了东宫。 如今死的是他亲兄弟,他大概会点了整个皇宫吧。 皇宫的危局,并没有因为赵元俨的死,消声灭迹。 反而因为赵元俨的死,变得更危险。 赵祯听到寇准这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赵祯脸色难看的看向寇准,低声道:“太师千万别离开皇宫,大皇叔闹起来的话,还得您出面阻拦一二。” 寇准板起脸,不乐意的道:“官家,老夫六十多了,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起折腾。” 只要不是寇季杀的赵元俨,楚王赵元佐如何闹腾,寇准一点也不在乎。 无论楚王赵元佐如何闹腾,那都是刘娥的锅。 没人会去指责一位真性情的汉子。 直会指责惹出祸端的刘娥。 赵祯苦着脸道:“朕和寇季,可拦不住大皇叔啊。” 毕竟,楚王赵元俨发起疯来,连触手可及的皇位都不会在乎,又怎么会在乎这位刚登上皇位没多久的侄子。 赵祯倒是能派人强行拿下楚王赵元佐。 可楚王赵元佐若是以自残相逼的话,他就只能眼看着楚王赵元佐烧掉点什么泄愤。 寇准挑起了眉头,哼哼道:“那可不行,寇季要随老夫回府。老夫近些日子身子骨不行,需要寇季在床前伺候着。” 赵祯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寇季。 寇季耸了耸肩膀,手掌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曹皇后看出了赵祯的窘迫,微微上前一步,“还请太师留在宫里,帮官家解围。” 寇准目光落在了曹皇后身上,略微恭敬的道:“此次皇后挺身而出,着实让老夫看到了巾帼英豪。远比某些在背后里捣鬼的人要强太多。 大宋有您这么一位皇后,是大宋之福。 你若真心为官家好,就应当带着官家外出避祸,任由楚王赵元佐去闹。 等他闹完了,气消了。 再派人从中调和。” 曹皇后对寇准一礼,认真的道:“官家若是临阵脱逃,将麻烦丢给一群奴婢,并不妥当。听闻太师在城外创办了一家学馆,转收寒门子弟,本宫愿意从月例中节俭一些银钱,供养学子一百人。” 寇准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 赵祯见此,赶忙道:“朕愿意从内库中支出一些钱财,供养太师创办的学馆中的所有贫寒学子。” 寇准闻言,晃着头,道:“钱不钱的,老夫倒是不在乎,老夫又不缺钱。老夫身为人臣,自当为官家解忧。” 殿内的人,心中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非但没有觉得寇准趁机敲竹杠不对,反而觉得寇准敲的有些轻。 寇准创办的学馆,招收的是贫寒学子,是为了给朝廷培养良才。 让朝廷出一些钱,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事实上。 有寇准的身份,创办学馆,纵然什么也不说,赵祯也应该不定时的赏赐一笔钱财出去,补贴学馆。 然而。 坏事总喜欢接二连三的涌到一起。 就在寇准刚答应了赵祯,留在宫里,帮赵祯应对楚王赵元佐的时候。 两个浑身浴血的器械监高手,提着赵元俨的人头,进了垂拱殿。 不等器械监高手们向刘娥复命。 就见寇准惊恐的盯着器械监高手们手里的人头,颤声问道:“谁的?!谁的?!” 赵祯脸色铁青的喊道:“回话!” 器械监高手,虽说明面上由刘娥掌控,可他们也不敢在公开场合忤逆赵祯的意思。 当即。 提着人头的器械监高手沉声道:“回官家,此乃叛军恶首的头颅!” 赵祯跌跌撞撞的从御阶上跑下来,跑到了器械监高手面前,盯着那人头仔细瞧了一番,瞧清楚了以后,惊恐的往后退了三五步。 寇准如同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从美人榻上跳起来,惊叫了一声。 “闯祸了!” 寇准快步窜到了寇季身边,拉着寇季就往宫外跑。 一边往外跑。 一边对着曹皇后喊道:“还请皇后带着官家到城外皇家别苑里小住几日,避一避祸。” 器械监的高手把赵元俨杀了,留下了全尸,那寇准还能周旋一二。 毕竟,错在赵元俨。 寇准有理和楚王赵元佐辩驳。 可如今器械监的高手不仅把赵元俨杀了,还砍了赵元俨脑袋,那乐子就大了。 赵元俨纵然犯了天大的错,那也不应该被砍脑袋。 那是他身为皇族,最后的体面。 如今这点体面没了。 楚王赵元佐必然发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1章 逼 年迈的寇准,身手突然变得矫健了不少,拉着一脸愕然的寇季,数十步就迈出了垂拱殿。 一出殿门,就碰见了披甲持刃,匆匆赶过来的朱能。 朱能见到寇准祖孙,也是一愣。 “太师,您这是?” 寇准急声催促道:“什么也别说,速速逃离此地。” 朱能听到这话,吓了一跳,铜铃大的眼睛,瞪的圆圆的,惊声道:“官家?!” 寇准沉声道:“官家无忧,是刘娥惹出了大祸。” 朱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叛乱已经平定,皇城内外,大部分都是咱们的人。” 言外之意。 刘娥就算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只要寇准一声令下,他立马能率军拨乱反正。 寇准跺了跺脚,哀叹道:“刘娥让人砍了赵元俨的脑袋。” “嘶……” 朱能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道:“那真是闯下大祸了……” 寇准瞥向朱能,催促道:“皇宫马上就要沦为楚王撒泼的地方,我们尽快离开此地,免得被楚王误伤。” 说完这话,寇准拽着寇季就要离开。 朱能却抬手,一把拽住了寇准。 寇准瞪起眼,“你做什么?” 朱能苦着脸道:“我从皇城头上下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楚王的车架,出现在了东华门外。楚王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赵元俨已死。 您现在出去,必然撞上楚王。 您会首当其冲的承担楚王的怒火。” 寇准不甘的捶胸顿足道:“老夫就不该贪官家和皇后赐下的钱财……” 寇准嘟囔了一句以后,又拽着寇季,带着朱能往垂拱殿内走去。 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叮嘱寇季、朱能二人。 “一会儿楚王赵元佐到了以后,你们就往人后躲。等他在别人身上撒气撒够了,咱们在借机逃出宫。” 寇季、朱能闻言,面面相觑。 朱能在垂拱殿门后,卸了剑。 三人入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上至赵祯、刘娥,下至陈琳、郭槐等一类的宦官,一个个皆愁眉不展。 见到了寇准重新出现在了垂拱殿上。 垂拱殿内的人也是一愣。 赵祯略微有些惊喜的道:“太师可是打算留下来,帮朕解忧?” 寇准晃了晃脑袋,瓮声瓮气的道:“楚王的车架已经到了宫外,老臣出不去了。” 垂拱殿内。 所有人心头皆是一跳。 刘娥一脸铁青。 夏竦凑到了刘娥身边,低声道:“娘娘,楚王发起疯,那可是六亲不认。昔年太宗皇帝,都拿他无可奈何,您还是避一避吧。” 刘娥咬着银牙,极其屈辱的点点头。 “唰……” 刘娥甩了甩衣袖,一句话也没说,果断的往垂拱殿外走去。 垂拱殿内所有人惊的说不出话。 麻烦是你惹出来的? 你还想一走了之? 垂拱殿内大部分人都不愿意让刘娥走。 可他们却没资格强留下刘娥。 有资格强留下刘娥的只有寇准、赵祯二人。 赵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眼看着刘娥离开了垂拱殿。 寇准盯着刘娥离去的身影,冷笑了一声,却没说话。 刘娥走后。 陈琳突然向前迈了几步,对着瘫在地上的郭槐,踹了几脚,用极其不满的声音,喝斥道:“还不滚到垂拱殿后面去等罚?” 郭槐闻言,慌忙起身,连滚带爬的往垂拱殿后跑去。 这一幕。 除了寇季以外,没人关注。 赵祯在刘娥走后,一脸苦涩的询问寇准,“太师,现在该怎么办?” 寇准长叹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器械监高手身上,“刺杀八王的,只有你们两个?” 其中一位器械监的高手,拱了拱手,沉声道:“卑职一行有四人,有两个葬身在了乱军当中。” 寇准缓缓点头,看向了赵祯,刚要开口。 就见另一位器械监的高手,沉声道:“卑职等人也是奉命行事,如今太后为了避祸,撇下了卑职二人,卑职二人也不愿意将麻烦带给官家。 卑职二人愿意以死谢罪,以平息楚王的怒火。” “不可!” 寇季脱口喊出了两个字。 但是垂拱殿上的其他人,却没有阻止两个器械监的高手。 两个器械监的高手猛然起身,奋力的装在了垂拱殿内的柱子上。 寇季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不再开口。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陈琳身上。 刚才他还在猜测,为何刘娥身边的人,会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蠢。 郭槐一个经历了两朝,恩宠不衰的老宦官,居然会当着众人面,说出那么愚蠢的话。 器械监的高手,居然在没有请示刘娥的情况下,砍了赵元俨的脑袋。 如今看到了两个器械监的高手,心甘情愿的自杀身亡,寇季就感觉出,在这件事背后,有其他的推手。 而这个推手,八成就是陈琳。 陈琳曾经告诉过寇季,郭槐跟随过他。 也就是说,陈琳很了解郭槐。 以郭槐贪婪的性子,陈琳要拿捏着郭槐的把柄,轻而易举。 逼迫郭槐,干一些蠢事,更是轻而易举。 刘娥能调遣器械监高手,陈琳同样可以。 而能越过刘娥,直接向器械监高手下达命令的,只有陈琳这位器械监真正的掌控着。 也唯有他,才能逼迫器械监内那些万一挑一的高手们,心甘情愿的自杀身亡。 陈琳这个老货,还真是厉害。 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将刘娥逼进了万丈深渊。 陈琳似乎感受到了寇季的目光,略微瞥了寇季一眼,给了寇季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以后,弓着腰,回到了赵祯身边,如同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一样站着。 寇季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陈琳。 站在龙椅前的赵祯,望着撞死在垂拱殿上的两个器械监高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眼中有些黯然。 有重臣缓缓上前,奏道:“官家,应当将这两个贼人的脑袋装入到锦盒里,以此平息楚王的怒火。”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他们不是贼人!” 赵祯吩咐身旁的陈琳道:“派人收敛他们的尸骸,等大皇叔到了,给大皇叔一观。” 陈琳答应了一声,派人收敛了器械监高手的尸骸。 随后。 赵祯、寇准、寇季等人就在大殿里静悄悄的等着。 没过多久以后,狄青领着朱由,到了垂拱殿内,单膝跪地,汇报战果。 赵祯让狄青等人先在一旁待着,等到事情全部平定以后,再论功行赏。 狄青进了垂拱殿没多久。 高、石、曹、潘等几家也派出的代表,到了宫里,向赵祯表忠心,汇报战果。 折继宣也在此列。 楚王赵元佐是最后一个进宫的。 他头上的金冠不知道被他丢到了何处,身上穿着一身内衬,迈步进入到了垂拱殿内。 在他身后,几个侍卫抬着一具尸骸,他的蟒袍就盖在那具尸骸上。 垂拱殿内的众人见到了楚王赵元佐,一个个提起了心。 楚王赵元佐进入到了垂拱殿内以后,双眼似乎喷着火,极其无礼的在殿内环视了一圈。 “谁……谁杀的?” 赵元佐的声音很沙哑,似乎刚刚痛苦过,声音里似乎压着汹涌澎湃的怒火。 赵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大皇叔,八皇叔身死,非我所愿,我……” 赵元佐仰起头,双眼通红的低吼道:“冠冕堂皇的话,不要跟我多说,我就想知道,是谁杀的?” 赵祯咬牙道:“杀死八皇叔的人已死。” “尸体?!” 赵元佐质问。 赵祯赶忙派人抬出了那两个器械监高手的尸骸。 赵元佐目光在那两具尸骸上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赵祯身上。 准确的说,是赵祯背后的那张龙椅上。 “皇位,真的就那么好?好到让人连亲情都不顾?” “为了那个位置,弟弑兄,兄逐弟,叔诛侄,侄杀叔……” “为了那个位置,血亲相残……” “……” “唰!” 赵元佐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红着眼奔向了赵祯。 垂拱殿内所有人吓了一跳。 陈琳惊叫道:“护驾!护驾!” 狄青、朱能等人出面,挡在了赵元佐的必经之路上。 赵元佐面对狄青、朱能等人的阻拦,挥剑就砍。 “快躲开!” “官家也躲开!” “让楚王过去!” “……” 关键时刻。 还是寇准大喊着,提醒了所有人,让开了路。 不然,朱能、狄青等人,得生受了赵元佐的砍杀。 赵祯被寇准拽着,退到了一边,狄青等人赶忙上前,挡在了赵祯身前。 赵元佐一跃,跳上御阶,挥舞着手里的剑,劈砍着龙椅。 垂拱殿内所有人就那么愣愣的看着赵元佐劈砍龙椅。 几个呼吸。 龙椅就被劈砍的四分五裂。 砍完了龙椅,赵元佐红着眼,盯着赵祯,低吼道:“以后不许再坐龙椅!” 赵祯生硬的点点头。 “谁指使的?” 赵元佐疑问,垂拱殿里却鸦雀无声。 “算了……你们不说我也知道……” 赵元佐自语了一句。 “刘娥!你该死!” 赵元佐拎着剑,迈步出了垂拱殿,奔向了刘娥的寝宫。 赵祯吓了一跳,追着赵元佐的脚步冲了出去。 垂拱殿内所有人追着一起冲了出去。 一路冲到了刘娥的寝宫,就看到赵元佐正在放火点燃了刘娥寝宫四周的其他宫殿。 赵祯等人就愣愣的看着。 没人敢上前阻拦。 几个从旁边的宫殿内冲出来的宦官、宫娥去阻拦,已经被赵元佐砍翻在地。 赵元佐点燃了四周的宫殿以后。 又提剑杀到了刘娥寝宫门前,砍死了刘娥寝宫门口的女官,守在刘娥寝宫门前,不仅也不退。 赵祯、寇准等人见到这一幕,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完全不明白,赵元佐火烧了刘娥寝宫四周的宫殿,准备做什么。 也不知道赵元佐到了刘娥寝宫门口以后,为何不冲进去,手刃仇人。 “大皇叔……” 赵祯在寇准陪伴下,走到了赵元佐身边,轻呼了一声。 赵元佐声音低沉的道:“肃清寝宫四周的宫殿,在寝宫门口,给我建一个屋舍,我要一直守在这里。” 赵祯哀声道:“大皇叔这又是为何?” 赵元佐没有回答赵祯的问题,反而回过头,盯着赵祯道:“大伯毁了你几座宫殿,占了你宫里的一角,大伯愿意用身上的官爵,以及名下的食邑做补偿。” 赵祯、寇准等人闻言,皆是一愣。 刚才还杀气腾腾的赵元佐,怎么突然间像是变了性子。 难道是在府上宅了多年,那股性子给抹平了? 一想到此处,赵祯、寇准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赵祯看向赵元佐,道:“大皇叔……” “叫大伯……” “大伯,您这又是为何啊?” 赵元佐残忍的一笑,“因为我突然觉得,直接杀死刘娥,太便宜她了。我准备守在此处,堵住宫殿大门。让她永远也出不去。” “囚禁……” 有人小声的嘀咕了一声。 却听赵元佐继续说道:“我还要拦下给里面送吃食,送水的人……” 赵祯、寇准等人瞬间瞪起了眼。 刘娥寝宫里少说也有百人。 里面有没有存粮的地方,若是没人送吃食、送水,那里面的人想活下去,就只能…… 一想到近百人没了吃食,没了水以后,会发生怎么样的场面。 寇准、寇季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祯一瞬间则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瞬间。 刘娥寝宫门口,变得静悄悄的。 沉默了良久。 赵祯忍不住开口道:“大伯……” 赵元佐低声笑道:“你可以派人进去送吃食、送水。只要你派人送了东西进去,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烧死里面所有的人。” 顿了顿,赵元佐又将手里的剑递到了赵祯面前,“当然了,你也可以宰了我,救下刘娥。” 赵祯浑身哆嗦着,愣是不敢去接剑。 一瞬间。 刘娥寝宫门口,又变得静悄悄的。 所有人期盼的赵元佐暴怒的场面,没有发生。 赵元佐似乎很冷静。 但冷静下来的赵元佐,变得更加可怕。 “官家,先回垂拱殿再说……” 寇准开口打破了僵局,让人扶着发懵的赵祯,离开了刘娥寝宫门口。 其余人也跟着离开了刘娥寝宫门口,只剩下了赵元佐,以及几个忠于赵元佐的侍卫,守在了刘娥寝宫门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2章 溜了溜了 寇准等人簇拥着一言不发的赵祯,回到了垂拱殿。 进殿门的时候,寇季稍微停了停脚。 陈琳也停下了脚,等着群臣们进了殿内以后,再进。 寇季踱步到了陈琳身边,幽幽的道:“陈公公真是好手段……”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咱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寇季眯起眼,哼哼道:“你敢说郭槐不是你的人?你敢说那两个器械监的高手,杀人砍头,不是得了你的命令?” 陈琳不屑的道:“捉贼捉赃,没有证据的事情,寇工部还是不要瞎说的好,咱家可不想被楚王盯上。” 寇季冷哼道:“这就是陈公公高明的地方。人证已死,谁也抓不到你的把柄。” 陈琳冷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寇季,迈步进入到了垂拱殿。 进入到了殿内以后,就看到了赵祯一脸愁容的询问寇准。 “太师,现在如何是好?” 赵元佐堵在刘娥寝宫门口,大有一副不死不退的架势。 赵祯不好强拿了赵元佐,却又不愿意看到刘娥死在寝宫里。 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寇准叹了一口气,“楚王胸膛里有一口怒气,在他胸膛里的怒气没有泄尽之前,谁也拿他没办法。” 垂拱殿内的重臣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有人提以,效仿太宗皇帝的做法,罢黜了楚王赵元佐的官爵,贬为庶民,驱逐出宫。 也有人提以,削了刘娥的太后之位,囚禁在宫里,以赎其罪,以此平息楚王赵元佐的怒火。 一时间,众说纷纭,却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建议。 也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赵祯再一次觉得,朝廷养了一帮子酒囊饭袋。 赵元俨叛乱的时候,一帮子重臣,像是鹌鹑一样,跑进宫里来,寻求庇护。 刘娥出现在垂拱殿内,夺权的时候,一个个见风使舵。 如今没有了性命之忧,一个个又开始满嘴喷粪。 “嘭!都给朕闭嘴!” 今夜算得上是赵祯自出生以来,最受折磨了一个晚上。 如今被一帮子重臣七嘴八舌的吵得脑仁疼。 当即拍桌喝斥。 一帮子重臣们见此,纷纷闭上嘴。 赵祯不再搭理他们,把目光投在了寇准身上。 赵祯觉得,此时此刻,垂拱殿内,能帮他拿主意的,唯有寇准。 寇准心中哀叹了一声,缓缓起身,对赵祯拱手一礼,“老臣已经乞骸骨,原本不该多言。可如今官家被诸事惊扰了心神,拿不定主意,那老臣就冒犯一次,再帮官家做一次主。” 赵祯一脸感激的道:“一切全凭太师做主。” 说完这话,赵祯又赶忙对御阶下的群臣们道:“太师的话,就是朕的意思,尔等必须遵从。”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答应了一声。 寇准迈步走到了二层御阶正中,朗声道:“八王赵元俨意图篡位,现已被诛,着管勾工部主事寇季,会同封桩司主事刘亨,开封府府尹薛田,率领皇城司人马,开封府衙役,刑部衙役,捉拿其余党,抄没一应叛党家产,没入国库。 八王府上上下下,贬为庶民,发配永定陵,遇赦不赦,终生不得还朝。 凡是参与叛乱的大小官员,一体斩绝,其家眷,刺配西平路西平府,由西平路安抚使种世衡管束,遇赦不赦,终生不得还朝。” 寇季、刘亨二人出列,齐齐道了一声喏。 寇准继续开口道:“着朱能、狄青等人,率领虎字军、龙神二卫、节制统帅天武、捧日等一众兵马,清剿汴京城内的残余叛军,清扫汴京城内叛军的尸骸,看管叛军俘虏,捉拿趁机作乱的乱民。 一应叛军残余、俘虏、乱民,捉拿归案以后,刺配邕州。” 朱能、狄青二人出列,齐齐道了一声喏。 寇准点点头,声音略微低沉了几分,继续道:“太后刘娥,明知赵元俨意图篡位,却知情不报,有欺君之罪。 未曾请示官家,擅自做主,杀害皇族,辱其尸骸,亦是欺君之罪。 两罪并罚,削其后位,幽居寝宫。” 赵祯听到此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阻拦的话。 寇准没有提及刘娥在垂拱殿内逼迫他,要他交出兵权,也算是维护了皇家言面。 刘娥做了那么多错事,细细追究下来,怕是要罗列许多。 到时候,不仅刘娥会颜面扫地,而且整个皇家也会跟着颜面扫地。 况且。 赵元佐如今堵在刘娥寝宫门口,明显要逼死刘娥,刘娥若是待在后位上,被赵元俨给逼死了,那就是一桩皇家丑闻。 寇准却没有在意赵祯的心思,他在处理此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公报私仇的想法,全凭着一个公正之心,依照着朝廷律法在处理。 寇准削了刘娥后位以后,继续道:“楚王赵元佐,持剑在宫内行凶,有藐视官家之嫌,又火烧宫廷,罪不可恕。 削其食邑,暂留其楚王爵位,以观后效。” 寇准出声处置赵元佐,倒不怕赵元佐发飙。 刚才在刘娥寝宫门口的时候。 赵元佐已经明确表示,要交出身上的爵位,名下的食邑,打算跟刘娥死磕到底。 寇准只不过是顺着赵元佐心思做而已。 至于以后,赵元佐胸膛里的怒火消了,赵祯想要厚待他,可以再给他恢复爵位,恢复食邑。 “吏部尚书王钦若,随同八王赵元俨篡位作乱,罢黜其一切官职,抄没其一切家财,此事由寇季、薛田、刘亨三人论罪处置。” “三司使李谘,随同八王赵元俨篡位作乱,罢黜其一切官职,抄没其一切家财,此事由寇季、薛田、刘亨三人论罪处置。” “左庶子晏殊,蛊惑太后,谋害皇族,乃是死罪,罢黜其一切官爵,抄没其一切家财,交给刑部看押,待到内庭三宰聚首以后,由其定夺。” “夏竦,蛊惑太后,谋害皇族,乃是死罪,罢黜其一切官爵,抄没其一切家财,交给刑部看押,待到内庭三宰聚首以后,由其定夺。” “……” 寇准一次次开口,一个个重臣,就此沦为了罪囚。 其中最耐人寻味的便是王钦若。 王钦若善于投机,在赵元俨、刘娥二人身上同时下注,却没料到,刘娥和赵元俨二人,一起倒下。 他帮着赵元俨作乱的事情,如今朝野皆知。 他原本还想借着刘娥重新临朝,洗干净自己,捞足功劳。 可如今刘娥自身难保,没办法保他。 他也只能落一个被论罪的下场。 寇准处理完了罪臣以后,又对寇季、朱能、刘亨、狄青等人道:“尔等此次平叛有功,待到一应收尾处理干净以后,朝廷自然会论功行赏。” 寇季等人齐齐道谢。 寇准在处理完了所有事情以后,对赵祯拱手道:“官家,此次赵元俨叛乱,太后牵连其中,被罢黜了后位,无法再统领后宫。 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所以老臣奏请,由皇后娘娘,接掌后宫诸多事宜,统领后宫。” 殿内的文武们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一些文臣们不愿意看曹家坐大,所以有心阻拦,但阻拦的话却说不出口。 因为在此之前,是曹皇后这位女流,手握大戟,守在垂拱殿门口,在一众作乱的御前卫手里,保下了他们的性命。 赵祯听到寇准的话,略微一愣,目光落在了曹皇后身上,眼中多了一些柔和。 “太师言之有理……从今日起,就由皇后统领六宫……” 赵祯以前对曹皇后没有多少情谊。 可此次共同患难,见识到了曹皇后的英姿以后,对曹皇后产生了一些情谊。 寇准听闻此言,笑着点点头,道:“诸事已经处理妥当,老臣也就不再宫内久留,免得别人弹劾老臣胡乱干预政事。” “老臣告退!” 寇准一甩袖子,迈步往外走去,路过寇季身边的时候,瞪起眼,喝斥道:“没看到老夫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还不过来扶着老夫?” 寇季一愣,赶忙上前,扶着寇准的胳膊,祖孙二人迈步离开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 众人还沉浸在寇准刚才处事果决的雄姿当中。 “官家!” 直到曹皇后开口提醒,赵祯才缓缓回过神,感慨道:“太师不愧是太师,处事果决,老成持重啊!” 曹皇后哭笑不得的道:“官家,您被太师给骗了。” “嗯?” “真正的麻烦,太师并没有帮您解决……” 赵祯愕然的瞪起眼。 “大皇叔?!” “快!速速派人去把太师请回来。” “……” 当即,就有宦官追出宫,去追寇准祖孙。 然而。 寇季扶着寇准晃晃悠悠的出了垂拱殿以后,寇准立马直起腰,瞪起眼,迈开步子就往外跑。 一边跑,还一边冲着傻愣的寇季喊着。 “还不跑?” “等着被送到楚王面前挨劈吗?” “……” 寇季一瞬间回过了神,追着寇准的脚步就往外跑去。 祖孙二人的腿脚十分快。 愣是让身后小跑着的小宦官没追上。 小宦官在背后喊着二人的官职名。 二人充耳不闻。 一路冲到了皇宫外。 寇季点了一支正在皇宫外等候命令的虎字军,护送着他们祖孙一路逃到了府里。 祖孙二人回到了府里,关上了门以后,坐在空荡荡的正堂内,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 “哈哈哈……” “总算甩开了那个大麻烦……” 寇准涨红着脸,一边喘气,一边对寇季叮嘱道:“近几日,别进宫,一进宫就会被官家抓住,去面对楚王。楚王现在疯的厉害,一点道理也不讲,被砍了也是白砍。” 寇季重重的点头。 喘均了气以后,寇季盯着寇准,疑问道:“祖父就真的没有办法解决楚王?” 寇准撇嘴道:“让人抓了楚王,快马加鞭的丢到几千里之外就行了。老夫真要是下令让人这么做了,谁也没办法说老夫不对。” 寇准侧过头,盯着寇季,声音拔高了几度,哼哼道:“可老夫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对老夫有什么好处?” 寇季闻言,一脸愕然。 寇准继续说道:“左右都是皇家的家事,让官家自己去头疼去。” 寇季哭笑不得。 寇准却不在意寇季的心情,大大咧咧的道:“明日,记得点齐兵马,去查抄王钦若府邸。” 寇季一脸愕然的道:“祖父还挺记仇啊?” 寇准冷哼道:“老夫被那个老鬼欺负了两次,自己没办法报仇。如今他落到了你手里,难道你不应该帮老夫报仇吗?” 寇季干笑道:“应该……应该……” “说起来,祖父今夜在垂拱殿里指点江山的场面,格外霸气。” “哼……老夫虽然已经远离的中枢,但是老夫说话,他们还得听着。” “祖父完美的阐释了那一句,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你大爷!府上的摆设呢?府上的护卫呢?老夫不过在别院住了几个月,你就把老夫这些年攒的家底全败光了?” 寇准跟寇季聊完了正事以后,正准备回房去歇息,才发现正堂里空荡荡的。 当即暴跳如雷的指着寇季鼻子喝问。 寇季干巴巴一笑,解释道:“祖父您急流勇退,一跃成了圣贤,跑到府上来求见的人多不胜数。那些人每日里堵在府外,府上压根就住不成。 所以我就把府上大部分东西,搬到了别院里,一些用不上的,或者老旧的东西,我就作主发卖了。 我又担心府上没个主人镇着,府上的家丁、仆人们借着你我的名头胡作非为,所以又遣散了一部分的仆人、家丁。” 寇准听完了寇季的解释,安静了不少。 他指着空荡荡的正堂,冷哼道:“那你好歹留一些桌椅板凳啊。” 寇季赶忙道:“四君园里有全套的家具、摆设,我带您过去。” “哼……” 寇准冷哼了一声,任由寇季带着他到了四君园。 安顿下了寇准以后。 寇季在府里搜寻了一圈,找到了那几个被他留在府里,看守府邸的仆人。 几个仆人皆是寇府的老仆,跟随寇准多年,无儿无女。 寇季就留着他们看守寇府的府邸。 几个仆人也上心此事。 每到了夜晚,总是结伴巡视府邸,以防贼人偷入寇府。 所以寇季想在晚上找他们,得好好搜寻一番。 寇季找到了他们,吩咐他们去准备了一些吃食,准备了洗漱用的水。 祖孙二人在四君园里,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了一餐饭以后,倒头就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3章 躲不过去的麻烦 祖孙二人在府上睡得很舒坦。 可待在皇宫内的人,却无法入眠。 首先是刘娥。 刘娥自以为逃回了寝宫以后,赵祯、寇准二人会帮她挡下赵元佐。 却没料到。 赵祯、寇准皆没有出手阻拦赵元佐,任由赵元佐杀到了她的寝宫。 赵元佐杀到了她寝宫门口以后,点燃了她寝宫四周的其他几座宫殿,着实吓了她一跳。 熊熊的烈火。 滚滚的浓烟。 让她清晰的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 更让她感觉到绝望的是,当她想找个人商议一下的时候,才发现。 晏殊在赵元佐杀到了她寝宫的时候,浑身直哆嗦,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而夏竦那厮,在陪着她逃往寝宫的路上,不见踪影。 而那些宦官、宫娥们,一个个跪倒在地上,只会浑身发抖,却没有一个能帮她出主意的。 她只能干坐着在寝宫里,感受着内心升起的一丝丝煎熬,不断的放大,再放大。 死亡,并不是最恐怖的。 最恐怖的是等待死亡一步步临近的时候。 那种煎熬。 那种恐惧。 让人难以忍受。 刘娥在宫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赵元佐点燃她的寝宫。 她驱赶着宫娥出去试探。 驱赶着宦官出去试探。 每一个宫娥,每一个宦官,离开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寝宫,似乎变成了她的牢笼,她变成了那一只待在牢笼里,等待宰割的羔羊。 当寝宫里的宫娥、宦官们只剩下不到四十多人的时候,她再也不敢驱赶人出去试探。 她和宫娥、宦官、晏殊,孤坐在寝宫的大殿内,彻夜难眠。 没人敢睡。 因为她们害怕,自己睡着了,赵元佐会点燃寝宫,让她们悄无声息的死在烈火当中。 也害怕自己睡着了以后,赵元佐会提着一柄染血的长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们背后,一点一点的割下她们的头颅。 寝宫门口的赵元佐,同样没有睡。 他胸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根本睡不着。 今时、往日,所有所有的回忆,不断的在他心头萦绕。 像是一根根柴薪,填进了心头,促使着心头的那股怒火,燃烧的更旺。 昔年。 他的皇祖母,他的皇伯父,他的父皇,他的皇叔,他的堂兄堂弟,他的兄弟姐妹,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宫里长叹饮宴。 慈祥的皇祖母,喜欢拉着他和他堂兄的手,让他们分别坐在两侧,把最好的吃食分给他们,和善的告诉他们,兄弟们在一起,一定要和和睦睦、亲亲善善的相处。 他皇伯父、他父皇、他皇叔,兄弟凑在一起,杯盏交错,爽朗的笑声传遍大庆殿。 年幼的堂弟妹、年幼的弟妹,在大庆殿内欢腾、跳跃、追逐、打闹,十分开心。 那时候。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可所有的幸福,在他皇祖母过世以后,就变了。 他的皇伯父莫名其妙驾崩在寝宫内。 他的父皇莫名其妙的代替了他的堂兄,坐上了皇位。 有人告诉他,他父皇之所以登上了皇位,是因为他父皇谋害了他的皇伯父。 他愤怒的找到了他父皇去质问,却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应。 紧接着。 他的堂兄随着他的父皇出征,发生了哗变。 回京以后。 他的堂兄为了自证清白,自缢而亡。 有人又告诉他,他堂兄之所以会自缢而亡,是他父皇编排的一出戏,为的就是逼死他的堂兄,免得他堂兄伺机篡位。 他再次找到了他的父皇,逼问此事。 依旧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甚至还挨了板子。 紧接着。 他的堂弟暴毙而亡。 他皇叔因为密谋造反,举家被发配到了房州。 原本幸福的一家,自此分崩离析。 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他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向父皇质问无果以后。 他点燃了自己居住的东宫。 借此向他的父皇示威。 也借此告诉所有皇家子弟,皇位真的没有亲情重要。 他因为被罢黜了太子之位,沦为了一介草民。 但他无怨无悔。 因为在他火烧了东宫以后,皇家就再也没出过什么为了争夺皇位而丧命的事情。 他原以为。 血淋淋的皇位争斗,会因为他火烧东宫,而消声灭迹。 却没想到。 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在了他眼前。 他的嫡亲弟弟,为了跟他的侄子争夺皇位,失去了性命。 他胸膛里平息了多年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燃烧的比之前更加猛烈。 上一次。 他只惩罚了自己,火烧了东宫,扔下了太子之位,未杀一人。 他心怀仁慈,却没能阻挡此类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一次。 他准备用最残酷的手段再次告诫所有人。 他拄着长剑,站在刘娥寝宫门口。 不论是从寝宫里逃出来求饶的,还是被赵祯派遣过来说好话的,皆成了他剑下的亡魂。 他杀到了寝宫里无人敢出逃。 他杀到了无人敢来劝解他惩罚刘娥。 垂拱殿内。 赵祯坐在一张没有雕刻着龙头的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目视前方。 在他身侧,曹皇后在低声哀叹。 在他面前。 杨太妃、李太妃,在纷纷出声为刘娥求情,请求他去救出刘娥。 在他不远处。 御女郭氏,被两个宦官架着,陈琳拿苍老的手,狠狠的在郭氏脸上扇着巴掌。 郭氏脸颊红肿,口吐鲜血,低声哀嚎。 却无人理会。 就在刚才,杨太妃、李太妃纷纷赶过来为刘娥求情的时候。 郭氏蛮横的闯进了垂拱殿。 当着所有人面,大声向赵祯抱怨,宫外的厮杀声,惊扰了她养的小宠,她要让赵祯再帮她找一个更好的,以安她的心。 不等赵祯开口。 李太妃下令,掌嘴三十。 杨太妃下令,再加三十。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场面。 往日里异常宠爱郭氏的赵祯,此次却并没有开口为郭氏求情。 御阶下。 文武大臣分两班站着,如同鹌鹑一样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文武大臣当中,除了早就脱身的寇准祖孙外。 刘亨、朱能、狄青、朱由也不在里面。 刘亨去准备捉拿叛党、抄家等事宜。 朱能、狄青、朱由等人分别依照自己的指责,出去做战后的善后工作。 除此之外。 其他的文武大臣,皆在垂拱殿内,一个也没有少。 他们可不似寇准,有资格在不经过赵祯允许的情况下,从垂拱殿内溜走。 赵祯不允许他们走。 他们就只能待在垂拱殿里。 哪怕是要死了,也要死在垂拱殿里。 面对着杨太妃、李太妃二人苦苦哀求,赵祯揉了揉眉心,哀声道:“小娘娘,娘娘,你们只是让朕去救大娘娘,可朕怎么去救? 大皇叔堵在大娘娘宫门口,寸步不让。 朕如何去救人。” 李太妃沉声道:“一个臣子,堵住当朝太后,那怎么使得,官家应当治他。” 赵祯无奈的道:“怎么治?派人抓了他,还是派人杀了他?他若是死在了宫里,您让朕这个皇帝怎么当下去? 朕死了以后,又怎么去面对父皇,太宗皇帝? 若是传扬了出去,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朕? 八皇叔作乱而死,大皇叔被朕逼死? 朕在做什么? 铲除异己吗? 天下间万民,会把朕当成一个心狠手辣的皇帝。 他们又怎么会对朕心生敬意? 朕又如何凌驾于他们之上? 让他们心服口服的让朕治理? 再者说,太师刚才帮朕处理政务,已经罢了大娘娘的太后之位。 如今大娘娘的身份,在楚王之下。 又如何以君臣之规处置。 难道要让朕失信于天下人?” 李太妃听完赵祯这一席话,有些六神无主的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她出身低微,入宫以后,先是伺候在刘娥身旁,随后又被幽居在深宫多年。 没太多见识,也没多少权谋心思,朝野上下的许多门道,她知道,但不熟。 她心里只在意赵祯。 求赵祯救刘娥,也是为了情谊。 可救刘娥会影响赵祯名声的话,她又不愿意。 所以陷入到了纠结当中。 杨太妃比她聪明,入了垂拱殿以后,从没说过让赵祯硬拿赵元佐的话。 反而在一旁低声劝诫,“如今楚王只跟官家你亲近,你去求一求楚王。纵然不能让他放过姐姐,也能让他松一松口,让咱们送一些吃食、水进去。” 杨太妃心里也清楚。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刘娥再想出现在人前,就很难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从赵元佐手里保住刘娥的性命。 只要能保住刘娥的性命,就足够了。 至于赵元佐会不会堵着刘娥,让刘娥一辈子也不能出宫门。 那也只能认了。 赵祯听闻此言,哀叹了一声,“朕差遣了十几个人过去找大皇叔说项,皆被他斩于剑下。朕也想自己过去,可朕怕大皇叔见到了朕,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适才,大皇叔跟朕说,真要是敢送水、送吃食到大娘娘寝宫,他就火烧了大娘娘的寝宫,烧死大娘娘。” 杨太妃咬着牙,低声道:“官家还有没有想过其他的法子?” 赵祯坐在椅子上,沉吟了许久。 “如今能解决此事的,恐怕就只有寇太师了……可寇太师明知道此事麻烦,已经逃了,再想请他回来,可就难了。” 赵祯见李太妃要张嘴,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寇太师乃是三朝老臣,辅佐朕多年,功成身退,亦然成了圣贤。他若是不来,朕也没办法强请。” 赵祯知道,他这位亲娘,性子太直,嘴太快。 为了维护他,为了帮他解忧,那是什么话都敢往出说。 “那可如何是好?” 李太妃苦着脸,焦急的搓了搓手。 杨太妃咬咬牙,哀声道:“若是姐姐被人逼死在宫里,我这心恐怕一辈子也不得安宁,官家的心怕是也不会安宁。” “罢了……” 赵祯起身。 “朕亲自去请!” 杨太妃、李太妃闻言,皆是一愣。 李太妃嘀咕道:“你是当今官家,亲自去请一个臣子,像什么话。” 赵祯叹气道:“朕不亲自去,他不会入宫。” 李太妃刚要张嘴。 杨太妃低声道:“我朝唯一活着的圣贤,有资格让官家亲自去请。此事传扬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李太妃果断闭上嘴。 垂拱殿内。 文武大臣们听到了赵祯要亲自去找寇准,如蒙大赦。 齐齐躬身高喊。 “官家英明!” 此前他们一言不发,就是怕赵祯点名让他们去赵元佐面前试剑。 如今赵祯要去请寇准。 他们心里担忧的事情,自然迎刃而解。 文武大臣们齐齐吹捧着赵祯。 赵祯看他们,却犹如看一群棒槌。 “近百臣子,加起来不如一个寇准,朕还真是养了一帮子‘好官’……” 赵祯心里嘀咕了一句。 让人准备了车架,铺开了仪仗出了宫。 由于叛乱刚刚平定,尚有一些零星的叛军在汴京城里游荡。 所以护送赵祯出宫的队伍,十分庞大。 除了原有的御龙直以外,还有御前卫、金甲卫、三千禁军、四千虎字军火箭兵。 一行人到了马行街,瞬间将马行街堵的死死的。 赵祯到了寇府门前以后,守在寇府门前的虎字军将士赶忙施礼。 他们一个个要高喊,却被赵祯抬手制止了。 赵祯让人叩开了寇府的大门。 在寇府里为数不多的仆人们惊愕的目光中,迈步进入到了寇府。 御龙直手里挑着的灯笼,一瞬间照亮了寇府前院。 赵祯望着寇府前院,有点发懵。 空荡荡的寇府前院,比狗舔过还干净。 “太师为了办学,变卖了家当?” 赵祯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酸楚。 只是这酸楚还没有在心里存留多久,就听陈琳在他耳边小声的道:“官家怕是忘了,寇工部手里握着的各项生意,日进万金……” 赵祯一愣,心中的酸楚缓缓褪去,指了指寇府前院,一脸疑问。 陈琳赶忙解释道:“自寇太师成了圣贤以后,前往寇府求见的人络绎不绝。寇太师和寇工部就躲到城外瑞安镇去住了。” “你快帮朕找找,看太师在不在府邸内。” “奴婢这就差人去找。” “太师若是睡了,莫要惊扰了太师。” “奴婢明白。” “……” 事实证明。 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纵然躲得了一时,迟早也会找到你头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4章 寇季出马 一大群虎贲之士绕过了寇府前院,启开了中院、后院门户,控制了寇府内所有的要道,恭迎着赵祯一步步走到了四君园。 卧房里。 年迈的寇准睡觉很轻,在御前卫进入到了四君园内以后,他就被那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寇准悄无声息的从床榻上爬起身,抹黑凑到了窗户前,用手指在窗户纸上捅出了一个破洞,往外一瞧,就看到了火红的灯笼映照下,赵祯迈着步子踏入到了四君园。 寇准揪了揪胡须,蠕动着嘴唇,低声嘟囔了一声,“居然追到了府里,看来宫里的情形不妙啊……” 借着窗户外御前卫撑着的火把映照出的淡淡的光芒,寇准回过身,看向了床榻不远处,用几张长凳拼出了一张床榻,呈大字形酣睡在上面的寇季。 寇准低声埋怨道:“臭小子倒是睡得挺香,有人闯进了园子,也不知道。要是被人趁着夜色摸了脑袋,估计也不知道。” 寇准也就随口埋怨了一句。 他心里也清楚。 有哑虎暗中守着寇季,寇季可以放心的入睡。 真要有人趁着夜色,潜入到寇季身边,估计不及寇季身前一丈,就会被哑虎一刀两断。 寇准小心翼翼的离开了窗前,回到了床榻上,瞥着寇季,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老夫也要睡踏实一些,就当没发现官家到了。” 寇准小声嘟囔着,用被子裹住了自己,假装已经睡熟。 卧房外。 赵祯踱步到了卧房门口,仔细的聆听了一下屋里的动静,什么也没听到,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陈琳目光幽怨的瞥了一眼卧房,准备上前敲门。 赵祯拦下了他。 “既然太师现在不愿意见我们,那我们就在此处等等吧。” 陈琳声音微微拔高了一些,往卧房方向,嘟囔道:“也太委屈官家了吧?” 赵祯、陈琳之所以有这种反应,那是因为寇准装睡装的不够真实。 寇准之前在宫里熬了无数个夜晚,寇准的一些习性赵祯、陈琳二人也知道。 寇准在睡熟以后,有轻微的呼噜声。 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几乎听不到。 可在寂静的深夜里,却格外清晰。 赵祯、陈琳,也是帮寇准数次盖过毯子、被子的人,自然知道。 赵祯踱步到了卧房门外,仔细聆听,没有听到寇准的呼噜声以后,就知道寇准没睡,而是在房里装睡。 陈琳觉得寇准明知赵祯到了,却故作不知,有些失礼。 才会拔高了声音,提醒寇准。 卧房内的寇准,已然成精。 耳听赵祯阻止了陈琳打扰自己,陈琳还拔高了声音呼喊他,寇准就知道,自己装睡露出了破绽。 仔细想了一下以后,寇准意视到了自己的破绽在哪儿。 于是乎。 犹如旱雷炸响的呼噜声,在四君园内响起。 赵祯哭笑不得的道:“还真是难为太师了……” 陈琳撇撇嘴,对寇准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充满了鄙夷,再一次拔高了声音,“那可不……” 卧房里。 寇准恼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还让不让人好好装睡了。 当即。 寇准也不打呼噜了,窝在被窝里哼哼了两声,不再应付卧房外的赵祯。 爱谁谁! 只要你不闯进卧房,戳破老夫,老夫就当自己一直在睡。 寇准翻身,面向拔步床墙面的一方,捂着被子,继续睡。 没一会儿,轻微的呼噜声响起。 还真睡着了。 还真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寇准执意装睡,却睡不着。 不装睡的时候,却很快睡了过去。 卧房外。 赵祯、陈琳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响起的时候,对视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一丝苦笑。 赵祯长叹一声,吩咐陈琳道:“让人在此地搭建一座帐篷,我们静等太师睡醒。” 陈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赵祯瞥了他一眼。 陈琳长叹了一声,乖乖的带人去搭建帐篷。 帐篷很快就搭建好了。 陈琳还吩咐宦官、宫娥们,从赵祯车架上抬下了软榻等物,给赵祯铺设好。 赵祯进入到了帐篷内,躺在床榻上。 其余人等,则乖乖的守在帐篷外,瞪着大眼睛,静静的站着。 宦官、宫娥们在陈琳吩咐下,四处走动,准备着赵祯明日清醒以后,洗漱要用的东西,以及一应早膳,愣是没弄出一点响动。 寇季若是醒着,看着那些宦官、宫娥们的做派,一定会好好的批判一番。 一个个鲜活的人,硬生生被宫里的教条,捆绑成了一个个机器。 可耻! 批判过后。 寇季会毫不犹豫的找上赵祯,问他把这些人借到寇府,伺候自己。 至于什么时候还? 那得看他什么时候想起来这些人是借的。 说来也怪。 在宫里死活都睡不着的赵祯,到了寇府安顿下以后,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琳稍微的掀开了帐篷的帘子,瞧着里面熟睡的赵祯,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 他心中已经准备了无数训斥寇准祖孙无礼的话,可这一刻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经历了那么多大事以后,赵祯早已身心俱疲。 赵祯在别的地方睡不着,甚至还有些烦躁。 可到了寇府以后,却变得十分宁静,十分平和,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赵祯十分依赖寇准祖孙、十分信赖寇准祖孙。 他觉得,纵然有天大的麻烦,出现在他面前,寇准祖孙也会帮他处理的妥妥当当。 所以,赵祯才能安稳的在此地睡熟。 寇准祖孙二人,可以说是简在帝心。 只要赵祯还活着,寇准祖孙二人就会一直圣眷不衰。 陈琳不想得罪两个简在帝心的人。 此前他暗中出手,指使郭槐,指使器械监高手,背地里对付刘娥。 并没有知会寇季,已经引起了寇季不满。 现在他应该想方设法的缓和双方的关系,而不是去激化双方的矛盾。 陈琳放下了帐篷的帘子,目光幽幽的看向了寇准祖孙所在的卧房。 没由来的感慨了一句。 “若寇季是个女子,该多好……有他在宫内辅佐官家,官家一定会成为一个千古圣君……咱家也不用跟他勾心斗角……” “……” 陈琳的心思,寇季不知道。 寇季若是知道的话,大概会用百虎齐奔,将他射成一个筛子。 卧房里的寇季,毫无形象的翻了个身,犹如蛤蟆一样,趴在床榻上,睡的香甜。 一睡就是一夜。 翌日。 天光大亮的时候。 寇季被一阵淡淡的茶香味勾醒,睁开眼,一脸惊愕的往后缩了一下,跌下了长凳。 “卧槽!” 寇季跌坐在地上,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惊愕的盯着卧房。 卧房里站满了人。 密密麻麻的。 赵祯、寇准二人,坐在卧房里的窗边的椅子上,正在品茶。 陈琳弓着腰,在一旁斟茶。 一个个耸着肩膀,在憋笑。 “哈哈哈……” 率先笑出声的是寇准。 随后。 赵祯、陈琳,以及站在房内随时等着伺候赵祯的宫娥、宦官们,齐齐笑出声。 寇季从地上爬起身,略微拍了拍屁股,郁闷的嘀咕道:“好玩吗?多大人了,还外小孩子的把戏,幼稚!” “嗯?!” 寇准横起了眉头,不满的嗯了一声。 寇季赶忙摆出一副笑脸,上前拱手道:“参见官家,见过祖父……” 寇准冷哼了一声,“快去穿衣吧。” 赵祯摆了摆手。 陈琳放下了茶壶,甩着拂尘,高声道:“官家有命,让尔等帮寇工部穿衣。” 然后。 寇季就伸长了胳膊,任由那些宫娥们给自己穿衣,帮自己洗漱。 帮他收拾完了以后,又乖巧的帮他收拾了床榻。 寇季抖了抖官服,站到了寇准身边。 赵祯才开口谈论正事,“太师,朕此次前来,是想请太师往宫里一行。” 寇准拱了拱手,道:“官家亲自上门相请,老臣惶恐。” 赵祯笑道:“太师乃是我朝圣贤,自当受万人敬仰。朕虽然是我朝官家,却也要敬太师三分,自当亲自上门。” 寇准再次拱手,“官家隆恩,老臣感激莫名。” 赵祯顿了一下,略显无奈的道:“太师劳苦功高,朕厚待太师,也是应该的。” “……” 寇季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赵祯、寇准二人在打太极。 赵祯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以后,寇准并没有回应,而是东拉西扯的说其他的,就是不接赵祯的话。 寇季见二人打太极,打的没完没了,心中长叹了一声,开口道:“我祖父年迈,受不得惊。官家还是不要为难我祖父了。 我愿代替我祖父入宫一趟。” 赵祯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咧嘴笑了。 寇准则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自然知道,寇准瞪他,是埋怨他接下了去说和楚王赵元佐的差事。 在寇准眼里,那是一个大麻烦,还是不招惹为妙。 寇季拱手道:“楚王乃是千金之躯,臣也不敢伤及楚王,只能仗着楚王对臣的欣赏,攀上去说两句话,能不能成,臣不敢保证。” 寇准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 寇季话里的意思,很符合寇准的心思。 入宫去说和,可以。 能不能成,不敢保证。 没有把后路堵死,没有立下军令状。 有周旋的余地,也不用怕落人话柄。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浮现出了一道喜色。 成不成先不提。 寇季能找上赵元佐说几句话,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之前派去的人,连话都跟赵元佐说不上,就被赵元佐给宰了。 “事不宜迟,速速入宫!” 赵祯起身,拉着寇季就往宫里跑。 陈琳小跑着跟在后面,大声呼喊着那些侍卫、宦官、宫娥,给赵祯准备车架。 赵祯、寇季一行入了宫。 赵祯一路把寇季送到了距离刘娥寝宫不远处的岔路口,吩咐了近百的虎字军护卫在寇季左右,才让寇季去见赵元佐。 寇季到了刘娥寝宫门口,就看到了一地的尸骸,以及那已经干枯了的血迹。 赵元佐提着剑坐在刘娥寝宫门口的门槛上,在假寐。 赵元佐的侍卫们,盘腿坐在地上,堵着刘娥寝宫的门口,也在闭眼假寐。 一个刘娥寝宫的宦官,试图在他们假寐的时候,闯出宫去传信。 刚步入到了寝宫大门的范围内,一柄长枪暴射而出,射穿了宦官的胸膛,将他钉在了大门后面的柱子上。 宦官瞪着眼,吐着血,双脚扑腾了几下,气绝身亡。 赵元佐,赵元佐的侍卫们,齐齐睁开了眼。 其中一个侍卫,缓缓的收回了手,迈步进入到了寝宫大门后的柱子前,拔下了自己的长枪。 随后。 所有人目光落在了寇季,以及寇季身后一干虎字军将士身上。 赵元佐布满血丝的双眼落在了寇季身上,声音沙哑的道:“寇准让你来抓我?” 寇季脚下一顿,略微愣了愣,道:“为何不是官家?” 赵元佐擦拭了一下手里的长剑,淡淡的道:“我那侄儿要是有这种胆色,我八弟也不会作乱,刘娥更不敢在背后做手脚。 满朝文武当中,有胆子派人拿我的,只有你祖父和李迪。” 寇季愣了愣,居然发现赵元佐说的十分有道理。 “官家还是很厉害的……” 赵元佐淡然道:“比得上我皇伯父?” 寇季苦笑一声,道:“普天之下,也只有您敢讥讽官家。” 赵元佐皱眉道:“废话少说,有没有水和干粮?” 寇季一愣,赶忙在身上搜寻了一下,又在身后的虎字军将士们身上搜寻了一下,只搜寻到了一囊水。 寇季将水扔给了赵元佐,赵元佐拿起水囊,灌了一口。 寇季愣了一下。 因为赵元佐看似在喝水,但是喉头却没有动。 赵元佐将水囊递给了侍卫们。 侍卫们拿着水囊,晃荡了一圈,又交到了赵元佐手里。 赵元佐掂量了一下水囊,哀叹了一声,“是我连累了你们……” 侍卫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直直的盯着赵元佐。 赵元佐体恤他们,只是用水润了润嘴唇,他们亦是如此。 所以水囊递到了赵元佐手里的时候,依然装满着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5章 残留的祸患 赵元佐捧着水囊,猛灌了一口,重新递给了侍卫。 侍卫们见赵元佐是真的喝了,才传递着水囊喝水。 一个水囊,传了一圈,还剩下一半。 侍卫们虽然渴,却也没有抱着水囊痛饮,只是喝了一小口,解了渴,把多余的水,留给其他人。 寇季看到了这一幕,略微叹息了一声,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去找陈琳,让陈琳吩咐御膳房,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要陪着楚王痛饮一番,促膝长谈。” 虎字军的将士们答应了一声,快速的跑去传话。 寇季对赵元佐深深一礼,“下官寇季,参见楚王殿下。” 赵元佐将侍卫递过来的水囊拿到了手里,系紧了囊口,挂在腰间,蹲坐在了门槛上,略微有些意外的道:“朝廷居然没有罢了我的爵位?” 寇季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祖父昨夜削了您的食邑,并没有罢黜您的王位。” 赵元佐也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道:“原来如此……” 寇季缓缓往前走了一步,疑问道:“官家没派人给您送吃食和水?” 看刚才赵元佐喝水的架势,应该是一晚上滴水未进了。 虽然赵元佐此时此刻的作为不对,但赵祯不应该如此苛待他吧? 赵元佐淡然道:“送了……但我又让人送回去了……” 寇季愣了一下,明白了赵元佐为何这么做。 赵元佐是害怕赵祯救刘娥心切,又不愿意伤害他,在吃食和水里下迷药。 寇季沉吟道:“那您就不怕下官在水里下药吗?” 赵元佐瞥了寇季一眼,淡然道:“你不会……” 这么相信我? 寇季略微有些愣。 然后就听赵元佐继续道:“因为你不希望看到刘娥继续出现在朝堂上,所以不会对我出手。” 寇季愣了愣,心里苦笑了一声。 他没想到,赵元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一位难得的明白人。 寇季静静的站在那儿,再也没开口。 直到陈琳派人送过来了吃食。 寇季才让人摆开了桌子,亲自尝试了一遍所有的菜,才请赵元佐坐下,一起吃喝。 赵元佐将桌上的酒菜,大半赐给了自己的侍卫,只留下了两道菜,一壶酒。 寇季陪着一边,陪着赵元佐吃饱喝足以后。 赵元佐放下了碗筷,盯着寇季,疑问道:“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吗?为何不见你说什么劝说我的话。” 寇季干巴巴一笑,道:“听说……之前来劝你的人,可都被你斩了,我可不想死。” 赵元佐沉默了一下,淡然道:“我不会杀你的。” 寇季略微一愣,试探的道:“那我可说了……” 赵元佐瞥了寇季一眼,平淡的道:“任你说破大天,我也不会放过刘娥。” 寇季淡然笑道:“您放不放人,我可没向官家保证。” 赵元佐一愣,缓缓点点头,“你小子做官不久,官场上那套趋利避害的手段倒是用的纯熟。” 寇季就当赵元佐是在夸自己。 寇季笑着道:“我觉得,您不该堵在此处,让所有人为难。” “嗯……” 赵元佐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的给了一点回应。 寇季继续道:“寝宫里的那位,若是死在了宫里,对您,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赵元佐瞥向了寇季,语气幽幽的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想办法把人弄到宫外?” 寇季没有回应赵元佐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位若是被您逼死在宫里,您就得遭受天下所有人口诛笔伐。 当然了,您现在可能不在乎这些。 但是官家却会因为您的所作所为,沾染上恶名。 届时,民间辱骂官家的声音,恐怕不会小。 一些宵小之辈,也会借此作乱。 满朝文武,要为此事蒙羞。 江山社稷,说不定会因此动荡。” 赵元佐讥笑道:“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寇季干笑道:“总之,您在宫里逼死那位,对谁都没有好处。” 赵元佐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寇季见赵元佐陷入到了沉思中,也不再多言。 他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此地。 出了刘娥寝宫所在的宫群以后,就看到了赵祯一行,焦急的等待在哪儿。 赵祯见到了寇季,赶忙迎上前,询问道:“如何?” 寇季摇摇头。 赵祯脸上的神情一变,呢喃道:“连你也没办法吗?” 寇季长叹一声,幽幽的道:“那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人斩了八王的头颅。” 赵祯咬牙道:“朕再去请太师……” 寇季挡在了赵祯身前,拱手道:“没用的……楚王心意已决,谁去也没用。” 赵祯脸色微微一白,咬牙道:“朕不能眼看着大娘娘被逼死。” 寇季坦然道:“臣向楚王讲明了在宫里逼迫那位的害处,楚王若是有心,应该会找上官家,跟官家谈一些条件。 官家现在要做的,就是静等着楚王开出条件,再看看有没有法子救那位一命。” “只能如此了吗?” “只能如此。” “……” 寇季在赵祯忧伤的神情中,躬身一礼,“臣告退!” 赵祯哀叹了一声,眼看着寇季离去,随后在陈琳的陪伴下,回到了资事堂。 寇季出了宫,回到了府上,就看到了寇准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张软榻,侧躺在正堂里,犹如一尊睡佛。 听到了寇季的脚步声以后,寇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隔着半个院子,幽幽的问道:“如何?楚王没发疯砍人吧?” 寇季进入到了正堂内,先施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楚王的怒火,那也是挑人的。我又没惹过他,官职也不低,他岂会随便砍我。” 寇准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理是这个理……你是怎么跟楚王说的。” 寇季摊开手,“我只是告诉了楚王,他若是在宫里逼死刘娥的话,会给很多人带来麻烦。” 寇准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算是抓到了楚王软肋了,楚王最重情义,若是因为他的错,给官家带来许多麻烦,他肯定不愿意。” 寇季疑惑道:“祖父很了解楚王?” 寇准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老夫可是一步一步的看着楚王葬送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又再次恢复官爵的。” 言外之意。 他很了解楚王。 寇季疑问道:“那祖父觉得,楚王接下来会怎么做?” 寇准却没有直言,卖了个关子,摇着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不等寇季追问。 寇准从软榻上坐起身,穿上了靴子,道:“皇家的事情,就让皇家的人去操心吧。我们祖孙管不了那么多。” 寇准嫌弃的瞅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嘟囔道:“府上要啥没啥,老夫还是会瑞安别院,继续去操持学馆的事宜。” 说完这话。 寇准背负双手,晃晃悠悠的出了府门。 寇忠不知道何时到了府门外,领着一群人,护送着寇准离开了马行街。 寇季一个人待在府里,也无趣。 他出了府门,一路奔到了开封府,见到了开封府知府薛田和刘亨。 二人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太好。 见到了寇季出现,刘亨迎上前,愁眉不展的道:“随同八王叛乱的大小官员,基本上已经捉拿归案,各家府邸也尽数查抄,一应财物已经充入了国库。 只等户部派人过来交接了账本,刑部、大理寺派人核准犯官,以及其家眷的罪名以后,就可以处决、发配。 我们要做的一应事务,也就全部做完了。” 寇季疑问道:“既然都要做完了,你们二人为何还愁眉不展?” 薛田哀叹道:“寇工部有所不知。尚有三个重要人犯,没有捉拿归案。” 寇季愕然道:“谁?” 刘亨沉声道:“王钦若!夏竦!晏殊!” 寇季微微瞪大了眼,“夏竦、晏殊,如今应该被楚王困在刘娥寝宫里,楚王不退,我们没办法抓人。可王钦若为何也没抓到?” 薛田苦着脸道:“我二人带着人马去了王府,倒是抓住了王钦若的家眷,却没撞见王钦若。派人在汴京城里四处搜寻,也没有找到王钦若的踪影。” 寇季皱起了眉头。 王钦若这只老狐狸,不仅是朝廷要捉拿的,也是寇准点名了要惩治的。 赵元俨造反,王钦若有很大的责任。 他若是跑了。 寇季不仅不能帮寇准报仇,还没办法向朝廷交代。 “王钦若的籍贯地,派人去了吗?” 刘亨点头,“已经派人去了……但不能抱有太大希望。王钦若年事已高,就算逃离了汴京城,也不可能走的太快。 我们派出去的快马,并没有发现王钦若逃离的踪迹。 也就是说,王钦若很有可能没逃出汴京城。” 寇季听到刘亨的话,陷入到了沉思中。 王钦若此人既然没有逃离汴京城,那么就一定会在暗中谋划一些什么,保住自己的性命。 此人最善于钻营。 保命的法子,八成也是找一个能保得住自己的靠山。 只是如今赵元俨已死。 刘娥自身难保。 王钦若不可能从这两方获救。 那么他就必须找其他的靠山。 赵元佐? 不对。 赵元佐见到了他,估计会毫不犹豫的砍死他,他不可能自己找上门去送死。 官家赵祯? 也不对。 赵元俨篡位,赵元佐堵住刘娥寝宫,他有很大的责任,赵祯恨不得杀了他,如何会庇护他? 就算他拿出了足够的筹码,去换取活命的机会。 赵祯也不会答应。 寇准在垂拱殿里,当着文武大臣的面,确定了他叛贼的身份,斩断了他求赵祯庇护的路。 那就剩下了一个人,能保得住他。 官家赵祯的生母,李太妃。 李太妃心机不深,很容易被他蛊惑。 寇季猜到了王钦若会找谁庇护以后,抬起头,冷笑道:“王钦若八成会去找李太妃!王钦若如今是钦犯,不可能出现在宫里。他只会窝在宫外静等时机,静等李太妃出宫的时候,找上李太妃乞命。 派人查一查,看看李太妃是不是经常出宫。 出宫以后又喜欢去什么地方。” 薛田、刘亨二人听完了寇季的话,立马奔出了府衙,去安排人手查探此事。 他二人也是聪明人。 不需要寇季多做解释,他们就能明白,王钦若为何会去找李太妃。 安排完了人手以后。 寇季、薛田、刘亨三人就在府衙里等消息。 傍晚的时候。 皇城司的探子传回了二则消息,引起了三人注意。 李太妃久居深宫,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很少出宫。 自从她被从幽居之所接出来以后,只出过两次宫,皆是去大相国寺内祈福。 倒是李太妃身边的女官,频频出宫。 出宫以后经常会去一个地方。 “交子铺!” “八王赵元俨开设,王钦若府上的人在操持的交子铺。” “王钦若想借着李太妃身边的女官,向李太妃乞命。” “……” 推测出了王钦若藏身之所,以及目的以后。 三人浑身一震。 薛田长出了一口气,低声笑道:“总算抓住他的小尾巴了。” 寇季疑问道:“你们查抄八王府的府邸的时候,没有查处王钦若藏身的交子铺吗?” 刘亨摇头道:“我们在八王府上并没有找到交子铺的地契文书,在王府上也没找到地契文书。细细打听过以后才知道,交子铺的地契文书,在一个外地的女商贾手里。 而那个外地的女商贾跟八王府、王府,并没有交集。 我们手里没有证据,也就没办法查抄此地。 只是派人暗中盯着此地。” 寇季愕然的道:“皇城司办案,什么时候学会讲证据了?” 皇城司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大宋朝的谍报机构,只要怀疑谁有问题,立马可以捉拿,不需要证据。 刘亨下意识看向了薛田。 薛田苦笑道:“刘主事想抓人的,是我开口拦下了刘主事。” 寇季疑问,“为何?” 薛田哀叹了一声,道:“你有所不知。汴京城里的诸多交子铺中,一字交子铺算是最大的,其次便是这家交子铺。 这家交子铺开设以后,发展的很快。 短短一年时间,已经发展到了一家主铺,三家分铺的地步。 收拢的存金多达五百万贯之多。” 寇季皱眉道:“这并不足以让它得到特殊照顾。” 薛田苦着脸道:“若仅仅试如此,自然不需要特殊照顾。可我在查处八王府的时候,发现了几本帐册,帐册上多出了四百万贯来历不明的钱财。 皆被八王用来招兵买马,收拢人心了……” 薛田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 但寇季已经明白了薛田为何会拦着刘亨抓人的原因。 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吸纳了五百万贯存钱,抽走了四百万贯存钱使用。 一旦薛田、刘亨二人冲到了交子铺去抓人,公开了交子铺里面的存钱。 昔日在川蜀上演的一幕,也会在汴京城里上演。 不仅仅如此。 其他各家交子铺,也会跟着受影响。 一场大的经济波动,将会席卷汴京城。 赵元俨叛乱对汴京城造成的伤害还没有平息,若是再引起大的经济波动的话,汴京城内必然动荡。 薛田是寇季认识的官员中,为数不多的一个对交子有深入研究的人。 他大概也是看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阻止了刘亨冒然去抓人,只是派人盯着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 “难怪八王会在收买人心的同时,招揽来那么多兵马,原来是借调了交子铺的钱财……还真是会惹麻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6章 撞破 寇季沉吟了一二,道:“窟窿是八王捅出来的,那就不该让百姓们承担损失。八王已死,八王欠下的债,就应该由朝廷偿还。 我稍后会上书朝廷,申明此事。 同时会奏请官家,拿从八王、王钦若、李谘等一众犯官家中抄没的家财,填补这个窟窿。” 薛田一脸悲苦。 他是开封府知府。 开封府内的百姓们若是因此闹起来了,那他无论有没有错,都会被朝廷惩处一二,用来安抚百姓。 薛田抿了抿嘴道:“查抄的八王、李谘、王钦若等一众犯官的家财,已经充入了国库。想从国库里拿钱,帮八王填补窟窿,恐怕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寇季背负双手,冷哼道:“八王叛乱的时候,他们在哪儿?一个个不是躲在府邸里当鹌鹑,就是在垂拱殿里当泥塑。 现在解决事情的时候想跳出来? 由得了他们吗?” 薛田听到此话,脸上浮现出一道喜色,“寇工部准备请太师出来坐镇吗?” 寇季淡然道:“我只是觉得,八王叛乱,株连的犯官有些太少。若是有人趁机不安分的话,我不介意再查查,再株连一批。” 薛田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没有了喜色,只有浓浓的忧愁。 倒是刘亨,从头到尾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寇季抬手瞧了瞧三人面前的桌子,吩咐道:“刘亨,你带皇城司的人,秘密的包围八王暗中开设的交子铺,堵死交子铺所有的门户,不许任何人出入。 薛知府,你吩咐开封府内的衙役,即可赶往交子铺所在的街道。 趁着天色刚刚入夜,街道上百姓们正在归家,以清剿叛党为名,封锁了街道。 然后我们一起去会一会王钦若。” 刘亨点点头,没有言语,抱了抱拳,出了开封府正堂。 薛田拱了拱手,也有再开口,一脸忧愁的出了正堂,吩咐开封府的衙役们,依照寇季的吩咐去作。 入夜以后。 八王暗中开设的交子铺所在的龙津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街道两侧,站满了开封府的衙役,以及巡检司派来配合开封府办案的军卒。 兴许是八王赵元俨叛乱刚平,余威犹在。 所以百姓们在看到了开封府衙役、巡检司的衙役、军卒们以后,纷纷避让,匆匆归家。 寇季到了龙津街的时候,龙津街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寇季、薛田二人,一起步行到了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前。 交子铺大门紧闭着。 在交子铺四周,有一些人影在晃动。 寇季和薛田二人在交子铺门口停留了几个呼吸,刘亨从暗处走了出来,跟二人汇合。 寇季询问道:“没有什么东境吧?” 刘亨拧着眉头道:“静的出奇,我甚至怀疑,里面的人已经跑空了。” 寇季微微皱眉,“让人破开门!” 薛田摆了摆手。 两个开封府的衙役,手持着巨斧,到了交子铺的百叶门前,挥动着斧子就砍。 半炷香后。 交子铺的百叶门,被劈成了柴火。 交子铺里依旧没有动静。 寇季的眉头皱的更紧。 开封府衙役们破开了门,一众巡检司的军卒、开封府衙役、皇城司探子,一拥而上,冲进了交子铺内。 寇季三人就静悄悄的站在门外等候。 少顷。 一个开封府衙役班头,快步跑出了交子铺,到寇季三人面前,低声道:“铺子里就剩下了一个活人,还是个女子,其他人,全死了。 没有搜到钦犯王钦若。” 薛田率先开口问道:“可有搜到钱财?” 薛田的语气很焦急,看得出,他对交子铺内钱财的关注,多过钦犯王钦若。 班头躬身道:“只搜到了一些金银,一些一字交子铺的交子,其他的东西皆被焚尽。” 薛田听闻此言,脸色有些微白。 根据他查抄的账目可知,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当中,可是有近五百多万贯存钱。 八王赵元俨为了招兵买卖,收拢人心,用了四百万贯,还剩下一百多万贯。 如今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中,却没有那一百多万贯钱。 那就说明。 那一百多万贯钱,不翼而飞了。 朝廷要填补窟窿的话,又要多填补一百多万贯。 此事要是报到了朝堂上,满朝文武还不得拿唾沫星子淹死他。 寇季似乎看出了薛田的担忧,皱眉道:“那一百多万贯钱财,既然没被运出汴京城,那就还在汴京城内,迟早会挖出来。薛知府不必担心。 此事我会在官家面前,替你分说。” 薛田赶忙拱手道:“多谢寇工部。” “一起进去看看。” 寇季沉着脸率先迈步进了交子铺。 在开封府衙役班头的引领下,绕过了交子铺的商堂,到了后院。 然后。 就看到后院当中,有一个巨大的石桌,桌上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一**子铺内管事、伙计打扮的人,倒在地上,七孔流血。 应该是中毒而死。 在石桌上座上。 一个女子端坐在那儿,一手持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见到了寇季一行出现以后,对寇季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许久不见,寇公子依然风采依旧。” 寇季盯着那女子,皱眉道:“苏蝉儿?!” 苏蝉儿淡然一笑,略显骄傲的道:“妾身现在可不是什么万花楼的头牌苏禅儿,妾身现在是苏州豪商苏润娘。” 寇季冷着脸道:“你就是那个交子铺的神秘女东家?” 苏蝉儿笑着点点头。 寇季沉声问道:“交子铺里的人呢?” 苏蝉儿放下了手里的酒壶、酒杯,指着倒在桌子边上的那些管事、伙计们,低声笑道:“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都在这儿。” 薛田快步上前,急忙问道:“交子铺里的钱呢?” 苏蝉儿淡然笑道:“交子铺里的钱,已经被王吏部兑成了一字交子铺的交子,交子在他手里。” 寇季追问道:“王钦若人在何处?” 苏蝉儿略做思索状。 旋即。 笑容灿烂。 “这会儿……大概进宫了吧。” 寇季、薛田、刘亨三人脸色皆一变。 寇季快步往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对薛田、刘亨二人喊道:“入宫!” 薛田吩咐了一声开封府的衙役们,看守好此地。 跟着寇季赶往了皇宫。 刘亨亦是如此。 坐在石桌前的苏蝉儿,突然放声大笑,“已经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越张狂,越笑越大声。 鲜血顺着她的嘴里奔涌而出。 眼角、耳中,皆有黑血流出。 当眼角的黑血流淌到了她鼻下的时候,她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没人在意她。 寇季三人现在只想生长出一对翅膀,快速的飞进宫,抓住王钦若。 就在寇季三人奔往皇宫的时候。 王钦若已经进入到了皇宫内,正跟随着一个女官,沿着御道,一路前行。 王钦若身上套着一身宦官的衣服,那是为了混入皇宫,特地换上的。 女官一边引领着王钦若前往李太妃的寝宫,一边低声对王钦若道:“为了能引你入宫,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帮你瞒过了宫门口盘查的守卫。” 王钦若人老成精,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 他能入宫,可跟女官没有半点关系。 全凭着李太妃赐下的一面玉牌,避过了盘查。 女官明显在索贿。 王钦若果断的塞了一张交子过去。 女官借着路上的宫灯,看清楚了交子上的数额以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脚下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二人在宫里复行了数百步,到了寝宫范围内。 女官见前面有人影晃动,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提醒了王钦若一句。 “一会儿别说话……悄悄的跟着我走……” 王钦若答应了一声,跟着女官往前走去。 二人临近了晃动的人影以后,发现是一众宦官,簇拥着两顶轿子,在宦官们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侍卫。 那几个侍卫,似乎被宦官们挤到了距离轿子很远的地方。 两顶轿子不知道怎样,撞在了一起。 王钦若瞧着其中的一顶轿子,略微愣了一下。 “李娘娘的轿子?” “深更半夜的,李娘娘为何会在宫里行轿?” “……” 女官也看到了李太妃的轿子,当即脸上闪过一道喜色。 “既然是娘娘的轿子,那我们就赶尽过去吧。你所求的事情,宜早不宜迟。” 女官拿了王钦若的好处,自然替王钦若着想。 王钦若点点头。 二人快步走向了轿子。 走到了轿子近前以后,女官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为何抬着娘娘的轿子?为何我从未在娘娘宫里见过你们。” 一众抬着李太妃轿子的宦官们见此,下意识握起了拳头。 有个身手矫健的宦官,从李太妃的轿子旁窜了出来,一个手刀,砍晕了女官。 “快走!” 宦官砍倒了女官以后,立马低吼了一声。 那几个一直跟随着轿子的侍卫,发觉了不对劲,要追上前查看。 却被一众宦官给拦下。 王钦若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里空荡荡的。 几个呼吸以后,才缓缓回过神。 ‘有人暗中劫持了李太妃,想图谋不轨?!’ 这个念头一下钻入到了王钦若的脑海里。 王钦若大喜过望。 “机会啊!救下李太妃的功劳,足以弥补我的过错!” “快来人啊!有贼人挟持李太妃!” “有贼人挟持李太妃!” “……” 不远处。 正被赵祯搬住脚的赵元佐听到了王钦若的呼声,脸色十分难看。 “好侄儿!学会给我耍手段了?” 赵祯脸色也十分难看。 赵元佐愤怒的道:“我听了寇季的劝诫,想着在宫里杀人,对你不利。你年纪不大,坐上皇位也不久,已经经历了八弟篡位,再经历其他动荡的话,恐怕皇位坐不稳。 所以才向你提出,送刘娥出宫的条件。 也答应了你。 只要刘娥离开了皇宫,我就不对她直接下杀手。 可你居然出尔反尔?” “大伯……” “别叫我大伯,我没你这个侄子!” 赵祯势弱的想跟赵元佐搭话。 赵元佐却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左右何在?!” “属下在!” “杀过去!一个不留!” “……” 不等赵祯阻止。 赵元佐已经红着眼,提着剑,领着自己的侍卫,追着刘娥的脚步而去。 “陈琳!快!快派人阻止大皇叔!莫要让他伤了大娘娘!” 陈琳答应了一声,小跑着追了出去。 护着刘娥的那一帮子宦官,除了几个身负武艺的,其他的宦官根本跑不快。 赵元佐带人很快追上了他们,一路砍杀了过去。 血流了一地。 杀到最后,就剩下了几个身负武艺的宦官。 他们抬着刘娥一路奔逃。 赵元佐一行紧追不舍。 終于在一座寝宫的门口。 拦下了刘娥。 经过了一番厮杀。 赵元佐折损了几个护卫,抢下了坐着刘娥的轿子。 刘娥窜出了轿子,想逃跑。 却被一剑砍中了腿。 赵元佐揪着刘娥的头发,将刘娥塞进了轿子,吩咐剩下的护卫。 “回去!” 陈琳带着一群人,姗姗来迟。 “楚王殿下……娘娘呢?” 赵元佐语气冰冷的道:“放心,我没有一剑宰了她。” 陈琳长出了一口气。 赵元佐让人抬着轿子,往刘娥寝宫走去。 走到了半道上。 撞上了急急赶来的赵祯。 赵祯见到了赵元佐,惊恐的开口问,“大伯,朕的大娘娘在何处?” 赵元佐用剑指了指轿子。 “放心,还没死……” 轿子里的刘娥,听到了赵祯的声音,立马哀声喊道:“皇儿,救哀家……” 赵祯见赵元佐没有杀了刘娥,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有心跟刘娥说几句话。 但刘娥的性命如今掌握在赵元佐手里,他要先平复赵元佐的怒气先。 “大伯,是朕不对……” 赵元佐冷冷的打断了赵祯的话,“不必多说……我现在谁也不信!我要押解刘娥回宫,你可要阻拦!” 赵祯咬着牙,低声道:“不敢!” 赵元佐带着侍卫,抬着刘娥,回到了刘娥的寝宫。 赵元佐让人将刘娥的轿子,丢进了刘娥寝宫。 刘娥在得知了自己到了寝宫里以后,赶忙连滚带爬的出了轿子,准备躲进宫里去。 赵元佐注视着刘娥躲进了寝宫以后,拄着长剑,重新坐在了刘娥寝宫的门槛上。 一直跟随在赵元佐身后,盯着赵元佐动向的赵祯见此。 終于放下了心。 赵元佐虽然被他的手段给激怒了,但是并没有直接要了刘娥的性命。 刘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他可以继续想办法救刘娥。 赵祯向赵元佐告罪了一声,带着陈琳一行,离开了刘娥寝宫门口。 赵元佐在赵祯走后,脸上闪过一道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回过头盯着刘娥的寝宫。 赵元佐幽幽的道:“还真是……夜长梦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7章 尘埃……尘埃…… 一根火把,从侍卫手里,递到了赵元佐手里。 赵元佐撑着火把,火光映红了他的面孔,却无法温暖他的胸膛。 两朵火苗,在赵元佐眼中不断的跳动。 赵元佐顺势将手里的火把,丢进了刘娥寝宫。 火把在地上砸出了一声脆响,弹到了拜在寝宫门口的轿子上。 轿帘子沾染上了火星,瞬间燃起。 楚王府的侍卫们,一个个撑着火把,进入到了刘娥寝宫内。 片刻过后。 刘娥寝宫内四处燃起了火光。 那些楚王府的侍卫们,却没出来,而是犹如一道人墙一样,堵在刘娥寝殿门口。 任由刘娥在寝殿里面哀嚎,也一动不动。 任由汹涌的火苗烧尽了寝殿四周的纱帘,任由纱帘上的火苗蔓延到寝殿的梁柱上。 任由那零星的火星,滴落在自己身上。 半炷香后。 刘娥寝宫里的大火,映红了皇宫。 垂拱殿内。 赵祯用吃人的目光盯着还剩下一口气的王钦若,用平生最恶毒的语气,质问王钦若,“你怎么还没死?!” 赵祯第一次对一个臣子,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王钦若嘴里吐着血,说不出话。 他无力的从怀里取出一张又一张染血的交子,推向了赵祯所在的方向。 又从怀里取出了一些丹方,一些长生秘术书籍,推向了赵祯所在的方向。 “噔噔噔……” 赵祯怒气冲冲的冲下了御阶,愤怒的咆哮道:“若不是你蛊惑朕的大娘娘,朕的大娘娘如何会插手八皇叔叛乱的事? 若不是你蛊惑朕的八皇叔,朕的八皇叔就不会叛乱。 朕更不用眼睁睁的看着大皇叔堵在大娘娘寝宫门口,逼死大娘娘。 朕好不容易想出办法,救出大娘娘,平复大皇叔的怒火。 可被你毁了! 被你毁了! 你这个奸佞! 大奸佞! 朕瞎了眼,没早早的杀了你!” 赵祯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垂拱殿。 “官家!” “官家!” “……” 一个小宦官,在赵祯咆哮的时候,冲进了垂拱殿。 垂拱殿的门槛很高。 小宦官跑的太急,被门槛扳倒,鼻子摔破了,流淌出两行鲜血。 可他并没有在意。 而是趴在地上,冲着赵祯惊恐的哀嚎。 “楚王!楚王放火点燃了太后娘娘的寝宫!” 小宦官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 赵祯惊的瞪圆了眼睛。 “快!快派人救火!” 赵祯歇斯底里的在垂拱殿内怒吼。 陈琳急声呼喊着殿内的宦官,让他们赶尽去传令,调水龙车救火。 赵祯跌跌撞撞的往垂拱殿外跑去。 陈琳吩咐完了宦官以后,跟了出去。 就在赵祯、陈琳一行赶往刘娥寝宫的时候,寇季三人也赶到了皇宫门口。 见到宫内大火冲天。 三人吓了一跳。 “坏了!” 三人就怕王钦若在宫里闹出什么乱子,所以着急忙慌的赶往宫里。 如今看到了宫内起火。 三人毫不犹豫的觉得,王钦若真的闹出了乱子。 王钦若可是他们三人负责抓捕的钦犯。 如今他三人没抓到王钦若,还让王钦若混进了宫,闹出了乱子。 那么他们三人就有失职之罪。 失职不失职的。 寇季其实不在乎。 刘亨也不太在乎。 但薛田在乎。 薛田脸像一个茄子一样,又青又紫的,十分难看。 “快进去!” 寇季没心思安慰薛田,他催促了一声。 宫门落了锁,寻常人一般是不允许出入的。 但寇准在宫里的时候,寇季经常夜晚入宫,守在宫门口的禁军将士也习惯了看到他半夜入宫。 加上寇季和他们的顶头上司朱能相熟。 所以在寇季讲明了来意以后,守在宫门口的禁军将士并没有为难他们三人。 而是派遣了几个禁军将士,带着他们入宫。 三个人赶到了刘娥寝宫的时候,就看到了赵元佐背对着熊熊燃烧的刘娥寝宫,持剑而立。 赵祯站在门口,正红着眼冲着赵元佐咆哮。 “大皇叔,朕才是皇帝,你在朕的宫里行凶,当真以为朕不敢治你?!” 赵元佐十分平静的盯着赵祯道:“你是皇帝,你可以。就像是昔日你祖父一样,将我贬为庶民,发配到千里之外。” 赵祯咬牙切齿的喊道:“朕会让你如愿的!朕不仅要将你贬为庶民,还有楚王府一脉,朕要一并贬为庶民。” 赵元佐淡然笑道:“那挺好……或许他们沦为了庶民以后,会比皇亲贵胄过的更舒坦。就算过的不如皇亲贵胄,至少也不用为了权力争斗,互相残杀。” 赵祯狠声道:“让开,朕要带人进去救大娘娘!” 赵元佐摇摇头。 赵祯瞪着眼,怒吼道:“陈琳,给朕拿下他。” 赵元佐一愣,咧嘴笑了。 “倒是有了几分帝王的样子,可惜依旧优柔寡断。” “你……谁也救不了。” 在一众御前卫扑向赵元佐的时候,赵元佐笑着进入到了火海里。 寇季三人愣愣的看着赵元佐进入到了火海中。 火海瞬间吞没了赵元佐的身影。 火势一瞬间变得更大。 不需要赵祯再去吩咐,那些个宦官、宫娥、御前卫们,大呼小叫的开始救火。 一些有心搏一个大富贵的御前卫,还准备冲进火场内去救人。 但刚接近寝宫门口,就被那汹涌的火势逼得不得不后退。 赵祯双眼无神的站在哪儿,盯着那熊熊燃烧的寝宫。 一架架的水龙车,被宦官们推着,冲到了寝宫前,喷着水,在灭火。 御花园里的水。 被抽的下陷了一尺多深,才剿灭了刘娥寝宫里的火焰。 火焰浇灭以后,只留下了一地的残骸。 刘娥寝宫门口围满了人。 李太妃、杨太妃、曹皇后等等等等,凡是宫中的女眷,皆到了此处。 曹皇后暗自垂泪。 李太妃低声抽搐。 杨太妃嚎啕大哭。 场面十分混乱。 御前卫在残骸里面翻翻找找,找到了赵元佐的焦尸。 而刘娥、以及楚王府一众侍卫们的尸骸却没找到。 刘娥的寝殿,是火势燃烧的最凶猛的地方。 刘娥、楚王府一众侍卫们,恐怕已经随着那寝殿,一同烧成了灰烬。 薛田手脚哆嗦着,想上前去请罪。 却被寇季拦下。 “你现在上去,就是找死!” 薛田嘴皮子哆嗦着,颤声道:“不去……八成也会死……” 寇季摇摇头,长出了一口气。 “我去吧……” 寇季拦下了薛田、刘亨二人,迈步走到了赵祯身边。 “臣寇季,参见官家……” 赵祯双眼无神的道:“朕……是不是很懦弱?朕若是强硬一些,让人提早拿了大皇叔,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如此惨剧?” 寇季哀叹了一声,“依照楚王的性子,他是不会罢手的。您能阻止他一次两次,却不能阻止他一辈子。” 赵祯凄惨的低声道:“朕的大娘娘……没了……” 寇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安慰的话。 赵祯双眼垂泪,哀声道:“朕已经将大皇叔贬为了庶民……” 寇季躬身听着。 赵祯继续说道:“你看着帮朕安葬了大皇叔,抄没其家财,将其家中的子弟、女眷,尽数发配到沧州去,终身不许其还朝。 再帮朕请太师还朝,暂代朕理政。” 寇季愣愣的盯着赵祯,一脸愕然。 赵祯却没有在意寇季的神情,继续说道:“钦犯王钦若,擅闯宫闱,谋害朕的大娘娘,朕的大皇叔,九族尽诛。 赐其谥号‘人奸’,铭刻成碑,立在其坟前。” 寇季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沉声道:“王钦若该如何处置?” 赵祯眼珠子通红的道:“朕要……一道道活劈了他……” 不等寇季反应过来。 赵祯就从御前卫手里抢过了一柄刀,迈着沉重的步子,前往了垂拱殿。 寇季、陈琳二人大惊,紧随其后。 赵祯冲到垂拱殿以后,挥起了长刀,狠狠的砍断了王钦若的腿。 鲜血溅了赵祯一脸,赵祯浑然未觉。 王钦若哀声大嚎,“夏竦,你害我!” “噗呲!” 赵祯再次落刀,砍断了王钦若另一条腿,随后又是双手。 寇季脸色难看的盯着赵祯行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止。 陈琳脸色煞白的站在垂拱殿门口,不敢挪动一步。 寇季暗吞了一口口水,对陈琳道:“你还不去阻止……官家再这样下去,就要入魔了。” 陈琳哆嗦了一下,咬着牙,颤声道:“官家需要发泄一下……不然才真的会入魔……” 寇季闻言一愣,暗自点了一下头。 两日时间。 赵祯经历了自己的亲叔叔挥兵叛乱,经历了自己的大娘娘夺权,经历了自己亲叔叔烧死了自己的大娘娘,经历了自己的亲叔叔葬身火海。 死去的每一个人,跟他都有密切的关系。 他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但到最后,却伤害了所有人。 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了碾子里,反复的碾压。 寇季看着赵祯砍死了王钦若以后,依然没停手,忍不住闭上了眼。 “王钦若刚才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试图通过和陈琳攀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陈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祯行凶,嘴上却也回答了寇季的问题。 “夏竦跑了……占据了王钦若给自己准备的逃跑用的马匹、船、钱、人……” 寇季瞪起了眼,看向了陈琳。 陈琳黯然的道:“咱家的人,没追上……” 寇季刚准备继续找陈琳多问一些消息,就听到垂拱殿内,噗通一声。 循声望去。 就见赵祯倒在了地上,身上沾满了王钦若的血。 王钦若早就被砍的面目全非。 寇季、陈琳二人快速扑了上去。 陈琳慌忙扶起了赵祯,试了试赵祯的鼻息、脉搏,抱起了赵祯,对寇季道:“官家无碍,只是晕过去了。朝堂上的事情,就由你和太师操劳了。” 说完这话。 陈琳抱着赵祯大步流星的离开。 寇季哀叹了一声,招来了在垂拱殿内伺候着的宦官、宫娥们,打扫垂拱殿里的血迹,并且下了封口令。 有没有用,寇季不管。 他只做自己应该做的。 宦官、宫娥们清扫完了垂拱殿内的血迹以后。 薛田、刘亨二人,跟随着一众宦官、宫娥出现在了垂拱殿。 薛田到了垂拱殿,没看到赵祯,急忙跑到寇季面前,疑问道:“官家如何?” 寇季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官家无碍,已经会寝宫里歇下。临走之前,让我请我祖父入宫,主持大局。” 薛田长出了一口气,“官家无碍就好,官家无碍就好……” 寇季对薛田拱了拱手,道:“劳烦你出宫一趟,请我祖父入宫。” 薛田点点头,有些犹豫的道:“交子铺的事情,官家是怎么交代的?” 寇季皱了皱眉,道:“此事我会处理妥当,你不需要再担心。” 薛田点了点头,匆匆离开了垂拱殿,去请寇准。 寇季在薛田走后,对刘亨道:“夏竦逃了……你派人速速去追……” 刘亨点点头,准备离开。 寇季叫住了刘亨,道:“派人去追夏竦以后,回府一趟。” 刘亨愣了一下,沉默着点点头。 寇季为何让他回府,刘亨心里清楚。 他爹刘美是刘娥名义上的兄长,如今刘娥已死,他爹会不会伤心,他不知道,但作为儿子,有必要回去看看。 刘亨离开以后。 寇季望着王钦若死去的地方,略微长叹了一声,嘟囔道:“夏竦抢了你逃命用的东西,逼得你不得不入宫找李太妃求活,却撞破了官家偷龙转凤的事情…… 还真是造化弄人…… 其实我有很多疑问想问你的。 比如,夏竦如何抢了你逃命的东西的。 你既然要逃命,那么安排的肯定都是一些心腹接应。 夏竦如何指使得动你的心腹。 再比如,你是用什么打动的李太妃,让她帮着你混入的皇宫。 再比如,你为何执意要做一个奸臣呢。” 寇季盯着王钦若死去的地方,絮絮叨叨的问了一大堆问题。 可是没人回答。 没人告诉他,夏竦之所以能抢了王钦若逃命的东西,那是因为其中有一大部分东西,是夏竦帮忙准备的。 也没人告诉他,夏竦、王钦若二人早就商量好,事情败露以后,一起逃命。 更没人告诉他,王钦若曾经给过夏竦一枚印信,可以借此调动王府的人手,夏竦就是凭借着印信,获得了王府接应王钦若逃命的人的信任,占据了王钦若逃命用的船、马、钱,再杀死了王钦若的亲信,断了王钦若的后路,逼得王钦若不得不找李太妃乞命。 寇季想要知道这些,大概只能等到抓到了夏竦以后,才会知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8章 人走茶凉 陈琳抱着赵祯回了寝宫,刘亨、薛田出了皇宫各自去做事,垂拱殿内剩下了寇季一人。 那些负责在垂拱殿内伺候着的宫娥、宦官们,见赵祯不在殿内后,也没有进来,各自回到自己所在的寝院。 寇季在垂拱殿内等了许久,没等到寇准,却等到了一场豪雨。 豪雨下的很不讲道理。 挥洒威风前,没有一丝征兆。 豆大的雨珠凭空而生,急速落下。 砸在地上,响起了劈里啪啦的声音。 用雨打芭蕉,已经不足以形容。 似是有人从空中摔下东西,在地上砸的啪啪作响。 急雨下了一幕。 雨水侵湿了汴京城内外。 似乎是想借着天地之威,冲刷干净汴京城里存在的一切罪恶。 急雨之后,便是狂风。 狂风在惊雷的号令下,疯狂的在汴京城内外肆虐。 第二慕的急雨伴着狂风落下。 一队宦官,顶着狂风急雨,抬着一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轿子,在宫内艰难前行。 轿子到了垂拱殿门口。 宦官们早已累的精疲力竭。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侵湿,滴滴水珠,从衣角滴落。 宦官们却不敢歇息。 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包裹在轿子上的皮帐,掀开了轿帘,露出了寇准那张苍老的脸。 寇准抖了抖身上的衣服,怜悯的看了那些正在偷偷擦拭额头雨水的宦官。 “下去休息……” 宦官们闻言,如蒙大赦,告罪了一声后,离开了垂拱殿。 寇季在看到了寇准的轿子到了以后,赶忙迎上前。 寇准在寇季搀扶下,进入到了垂拱殿内,见到垂拱殿内空无一人,就皱起了眉头。 “官家呢?” 寇季扶着寇准到垂拱殿内一角的座椅上坐下,疑惑的问道:“薛知府没有把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您吗?” 寇准不悦的道:“薛田那厮,半夜赶到了老夫的卧房外,硬生生的吵醒了老夫,只丢下了一句‘宫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就不见了踪影。” 寇季略微一愣,干笑了一声。 他大概猜到,薛田急着离开的原因。 必然是去处理交子铺的事宜了。 在薛田眼里,交子铺的事情,远比宫里的事情重要。 不是说薛田分不清楚轻重,而是他一直奉行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为官理念。 寇季陪坐在寇准身边,小声的将今夜宫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寇准。 寇准听完以后,幽幽的长叹一声,“时隔多年,楚王做事,还是那么刚烈,他不该生在帝王之家的……” “刘娥死了,对官家而言,是一种伤害,但对我大宋而言,却是一桩好事……” “王钦若,该死之人,官家生劈了他,有些不合国法。但,做官家的,又怎么能没脾气呢。还是得有点脾气,才能镇得住群臣,镇得住一应宵小。” “……” 寇准长吁短叹的评价完了赵祯等人。 “官家让老夫代他理政?” 寇准望向寇季,询问了一声。 寇季点头。 寇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道:“不知道官家的龙体如何?” 寇季迟疑了一下,“我去官家的寝宫悄悄。” 寇准刚要点头应允,就见陈琳小跑着从后殿进入到了垂拱殿。 “奴婢参见太师……官家多日未眠,龙体欠安,经过御医诊治,服了药,已经睡过去了。” 陈琳躬身站在寇准面前,小声的说着。 寇准皱眉道:“只是累到了?” 陈琳点点头,认真的道:“只是累到了。” 寇准眉头一展,“那就好……” 确认了赵祯没有什么大碍以后,寇准板起了脸,吩咐道:“调一些宦官,到垂拱殿里听用。” 陈琳躬身道:“理当如此。” 陈琳退出了垂拱殿。 稍后,便有一群身躯比一般宦官强健的宦官,进入到了垂拱殿,他们一个个披着蓑衣,挑着皮质的灯笼,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寇准要做什么。 寇准将座椅挪到了殿中,大马金刀的坐在哪儿,颇具威势。 他声音略显庄重的吩咐道:“去一人,召中书舍人入宫,去一人请钦天监监正入宫……” 寇准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他每说一条,便有一个宦官挑着灯笼,窜进雨幕中。 半炷香过后。 垂拱殿内就剩下了寇准、寇季祖孙二人。 寇准瞥向寇季,“你一夜未睡,去偏殿内歇息一会儿。明日你还要帮着老夫,处理好多事宜。” 寇季答应了一声,找了一个管事的宦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距离垂拱殿最近的偏殿,进去以后,找到了床榻。 倒头就睡。 翌日。 寇季起床以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出了偏殿,就看到了一个个文武大臣,频繁的出入在垂拱殿。 寇季走到垂拱殿门口以后,已经打听到了,寇准一夜之间,做了多少事。 寇准先是召见了中书舍人,草拟了一批诏书。 落实了赵祯昨夜说过的那些话。 褫夺了赵元佐的王位,贬楚王府上上下下为庶民,尽数发配。 收缴了楚王府的钱财,没入了国库。 定了王钦若谥号‘人奸’,明发天下。 吩咐钦天监的人,给出了一份判词,将宫内大火的事情,推给了几个已经被楚王赵元佐砍死的宦官,借此掩饰了皇室丑闻。 此外。 寇准将准备留给李迪、吕夷简等人处理的一些政务,也一并处理了。 狄青、朱能、刘亨等等平叛有功的人,分别给加了官进了爵,赏赐了金银。 狄青虽然加了官,进了爵,但依然是虎字军的统领,职位上并没有多大变动。 只是虎字军暂时不能回到保州去。 而是要协助龙神二卫,守卫皇城。 朱能的职责一样没有变动,不过身上多了一个殿前副都指挥使职位。 权力颇大。 刘亨在皇城司内的职位,上提了一级,无限的逼近了他爹刘美在皇城司的地位。 刘娥已死。 刘美以后必然会在满朝文武的攻坚下,被边缘化。 寇准也是看在了寇季和刘亨交好的份上,在刘美没有被针对之前,帮了刘家一把。 只要刘亨能获得赵祯足够的信任。 他就会在他爹刘美被满朝文武搬倒以后,接替他爹,成为皇城司的掌控者。 寇准再处理完了,这些以后,又派人快马加鞭,去给李迪、王曾、吕夷简等一众被派遣出去的重臣们传令,让他们速速处理好各地叛乱被平定以后的首尾,尽快回京。 寇季迈步进了垂拱殿。 忙碌了一夜的寇准,丢给了寇季两份文书,没有多说话。 寇季拿着文书看了一下。 一份是处决文书。 由寇季监斩,处决那些参与到八王赵元俨叛乱中的官员,以及被株连的家眷。 一份是有关于薛田递上来的交子铺的后患的处理文书。 寇准在上面给了披红。 处决文书上写明,一切由寇季酌情处理。 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的后患处理文书上,则写着长长的一连串的评语。 对于寇季提出的以抄没的犯官们的家财,弥补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亏空一事,寇准表示赞同。 但此事不允许光明正大的去作,更不能宣之于众,避免有人效仿。 所以,寇准给出的建议是,由一字交子铺出面,收购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朝廷会以各地平叛,需要快速将钱粮送到各地军中为由,向一字交子铺里存入解决八王赵元俨暗中开设的交子铺后患的钱财。 中间倒了一次手,瞒不住满朝文武,但却足以瞒得住百姓。 至于如何防止满朝文武薅朝廷羊毛,寇准也想到了办法。 寇准在递给寇季的文书评语中,明确指出,希望寇季能够配合朝廷,拟定一些针对于交子铺的律法,加以约束。 寇季拿到了两份文书以后,对正在忙碌的寇准拱了拱手,退出了垂拱殿。 回到了汴京城外的寇府别院,寇季有好好的洗漱了一番,才去了刑部。 那些被查抄的犯官,以及犯官的家眷,就在刑部大牢里关押着。 寇季到了刑部以后,负责接待他的,正是曾经跟随曹佾的人。 如今曹佾虽然退了,但是他的人却依然留在刑部。 而且看起来混的远比曹佾在的时候要好。 他们见了寇季也十分亲切。 等寇季递交了文书以后,不需要寇季多吩咐,他们就前往了刑部大牢里,帮着寇季验明了犯官们的身份,以及其家眷们的身份。 确认了没有人逃脱,验明了正身以后,回到了押房里向寇季汇报了一番。 寇季也没有去详查。 此次被抓捕的,几乎全是跟叛乱有关的官员,一个个皆是钦犯。 那些习惯了在罪囚身上做手脚谋好处的狱卒们,也不敢插手。 一旦被发现,那就是举家灭门的重罪。 狱卒们虽然贪婪,可没有人愿意拿着全家人的性命冒险。 验明了正身,确认了斩首的日期以后,寇季吩咐刑部官员看押好罪囚,然后离开了刑部大牢。 刚出了刑部大牢门口,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刘亨?” 刘亨引领着两个服装怪异的人,骑着马到了刑部大牢门口。 寇季仔细观看了一下,发现刘亨带着的两个人是青塘人。 寇季呼喊了一声。 刘亨也注意到了寇季,立马跳下了马背,快步走到了寇季近前。 寇季疑问道:“你跑到刑部里来做什么?莫非有遗漏的重犯没有抓获,还是有人被冤枉了,需要你亲自过来澄清一番。” 刘亨苦笑了一声,“此事跟朝廷政事无关,是我在青塘的几个旧部,在护送我妻儿回汴京的时候,撞上了城外巡视的禁军,发生了一些口角,被押送到了刑部。”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意外的道:“禁军拿人,什么时候也这么守规矩了。” 刘亨长叹道:“他们撑着我刘府的信旗,禁军也知道是我刘府的人,所以没太为难。” 寇季沉吟道:“禁军这是看到了刘府没了靠山,所以不给你们刘府面子,以前禁军可不敢为难你刘府的人。” 人走茶凉,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刘美的官职没有变动,刘亨的官职还大幅度升迁了一下。 看着刘府更进一步了。 可是在汴京城一众权贵们眼里,刘府没了刘娥做靠山,刘家父子的官职坐的再高,那也是破落户。 不然。 那些个禁军将士,如何会在刘娥死讯刚传出去以后,就开始出手为难刘府的车马。 刘娥活着的时候,那些个权贵们,比刘美职高权深,也得敬刘美三分。 那些权贵家里的纨绔子弟,很少得罪刘府的人。 刘娥一死,刘府的人在朝中的地位就很尴尬。 刘府根基浅,那些曾经在刘娥手里吃过亏的人,自然要在刘府报复一二。 刘亨坦率的道:“迟早要经历这一遭,早经历比晚经历好。” 寇季缓缓点头,“回头我会去口信给朱家叔叔,让他帮忙给你讨一个公道,你既然是我兄弟,就不是谁轻易能够招惹的。” 刘府没了刘娥做靠山。 但刘府的公子刘亨,却还有寇季这个兄弟。 刘亨灿烂一笑。 寇季继续问道:“伯父的精神如何?” 刘亨闻言,愣了一下,低声道:“我爹只是饮了一壶酒,在屋里帮着那位摆了一个牌位,倒没有多忧伤。只是提醒我,还有我兄长,以后出去了莫要惹事,因为我刘家的靠山没了,以后要夹起尾巴做人。 倒是我大兄失踪的事情,让他有些哀伤。” 寇季一愣,皱眉道:“你大兄?刘从美,失踪了?” 刘亨点点头。 “从八王叛乱开始,就没有见到他的踪迹,我爹派人多方打探了一下,也没有找到人影。” 寇季沉吟道:“八王叛乱的事情中,并没有你大兄的影子存在,又牵连不到他,他为何会失踪。” 刘亨摇摇头道:“此事我爹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有结果,四哥不必挂怀。” 寇季缓缓点头,道:“我陪你一起去刑部走一趟。若是刑部为难你,那我们兄弟少不了在刑部闹一趟。” 刘亨没有推辞,随着寇季一起进入到了刑部。 有寇季出面,刑部的人自然不敢为难刘亨。 当即。 护送刘亨的妻儿回汴京的那几个青塘勇士,立马被刑部放了。 刘亨让跟随他而来的青塘人,先带着那几个青塘勇士回去。 他陪着寇季漫步在刑部衙门前的街道上。 寇季一脸疑惑的道:“你把安子罗的妹妹当成妻室的事情我知道,可你什么时候有的儿子?还有,安子罗为何会允许孩子在如此幼小的情况下,就跋山涉水的跑到汴京城里来找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49章 終见果 “我在青塘的时候,内子已经有了身孕,只是你急召我回京,我没有看着孩子出生……” 刘亨随口一说。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一脸歉意的道:“我没想到……” 刘亨淡然笑道:“四哥不必内疚,你我兄弟,也无需生分。你急召我回京,也是因为汴京城中发生了大事。我不能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情,丢下这些大事不管。 若是我此次没有回京,没有劝诫我爹躲在府里,不插手我姑母的事情。 只怕,我刘府今日,也会落得和王府一样的下场。” 寇季缓缓点头,“那就好……” “回头带你儿子过来,让我见见……” “那是应该的……” “……” 二人皆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纠缠不清。 闲聊了几句以后,寇季继续询问道:“所以,你妻子抱着不足一岁的儿子到汴京城里来,究竟所为何事?” 提到此事。 刘亨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月前,违命侯李德明之子李元昊,率领三千铁骑,四万仆从军,突袭了甘州回鹘,攻破了西凉、宣化,在宣化城外,阵斩了甘州回鹘可汗,如今正在收复甘州全境。 此事传到了青塘,青塘内部一些亲近西夏的头人,隐隐有所动荡。 青塘赞普角厮罗察觉此事后,一面令安子罗率众,前往边疆,防止西夏借此侵入青塘。 一面又派人在青塘境内铲除异己。 为了避免内子在这场波动中有所损伤,安子罗将内子派人护送到了汴京城。” 寇季听到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沉声道:“李元昊率众突袭了甘州回鹘,阵斩了甘州回鹘可汗,此事我为何没有听人提及?” 刘亨沉声道:“李元昊仅仅花了三日,就攻破了西凉,七日就攻破了宣化。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打甘州回鹘,消息根本就来不及传出来。 而且我听说,李德明故技重施,为了避免甘州回鹘向我大宋求援,再次封锁了大宋通往甘州回鹘的所有要道。” 寇季皱着眉头重复着刘亨话里的关键字眼,“三日破西凉……七日破宣化……三千铁骑……四万仆从军……铁鹞子?!” 刘亨疑问,“什么是铁鹞子?” 寇季沉声,“一支重甲骑……” 刘亨听到此话,脸色十分难看。 重甲骑的战斗力有多强横,刘亨心知肚明。 此番八王作乱,虎字军在平叛的时候,可是起了关键作用的。 虎字军的战斗力如何,那也是有目共睹的。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辅兵能够营造出对虎字军有利的战场,虎字军就可以以一敌百。 西夏的重甲骑,比起虎字军,只会更强,不会弱。 “四哥您打造虎字军的时候,往里面投了多少钱财,我可是知道的。西夏此前接连战败,频频失地,还赔偿了朝廷不少钱财……西夏怎么可能打造出重甲骑?” 言外之意。 西夏那么穷了,哪有钱去打造重甲骑。 寇季摇头道:“西夏筹建铁鹞子,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辽国的铁林军,大宋的静塞军在战场上称雄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秘密的筹建铁鹞子。 此前西夏跟我大宋大战的时候,铁鹞子应该还只是一个雏形。 西夏战败以后,西夏为了一雪前耻,应该加紧了筹建铁鹞子的时间。 西夏使节在我大宋见识到了虎字军的厉害以后,回到了西夏,应该将此事告知给了李德明。 李德明见过静塞军,见过铁林军。 再加上虎字军的经验做指导,快速的催生出了铁鹞子。 虽说西夏频频失地,又赔偿了大批钱财,可西夏依然有足够的财力,筹建铁鹞子。” 以李德明、李元昊父子的秉性,在大宋吃了亏以后,为了一雪前耻,即便是让西夏所有人勒紧裤腰带,也会筹建出铁鹞子的。 刘亨长叹了一声,一脸担忧的道:“李德明、李元昊,挑了一个好时候啊。” 刘亨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和无奈。 李德明、李元昊父子,对大宋疆土的窥视,从未断绝过。 如今他们父子手里多了一支强大的重甲骑,对大宋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可大宋却暂时拿他们没办法。 八王赵元俨叛乱,已经将汴京城里弄的动荡不安,大宋四处也动荡不安。 在大宋的内政没有处理妥当之前,朝廷是不可能派遣兵马出去和西夏对战的。 寇季沉声道:“他们父子大概就是挑准了这个时机,才选择动手的。” 寇季侧头看向刘亨,“此事你尽快整理成册,递到内庭。再派人去一趟西夏边陲,清查一下皇城司在西北的探子们。为何青塘已经知道了的消息,我大宋到现在,还不知道。还要靠青塘人来告诉我们。我会上书给我祖父,让他下旨给东平路和西平路的两大经略,让他们严防西夏犯边。” 刘亨点了点头,离开了街道。 寇季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趟一字交子铺,将寇准给他的文书,交托给了慕崇三人,由他们三人出面,配合朝廷解决交子铺的麻烦。 交代了此事以后。 寇季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府上。 歇息了两日。 刘娥递到内庭的奏疏,很快得到了寇准批复。 寇准命令刘亨,暂时以皇城司二把手的身份,统管整个皇城司,秘密的监视西夏所有的动向。 除此之外。 并没有其他反应。 如今大宋内部动荡不安,寇准也不好在没有和李迪、吕夷简二人商量的情况下,就派遣兵马去征讨西夏。 虽说在八王赵元俨叛乱的时候,龙神二卫,天武、捧日两军,并没有伤筋动骨。 可随着八王赵元俨率领重兵叛乱,一些潜藏的问题,也显露了出来。 汴京城的城防有着严重的问题。 周怀正叛乱的时候,率人攻打到了皇城下,还可以推脱说周怀正调遣的乃是大宋的精锐。 可八王赵元俨领着一帮子虾兵蟹将,攻打到了皇城下,那就没办法推脱了。 所以在汴京城的城防重新布置完成以前,龙神二卫,天武、捧日两军不能擅自出击。 西夏有重新崛起的时候,固然可怕。 可汴京城作为大宋的都城,如同纸糊的一般,被人攻破了两次,那更可怕。 必须解决。 寇季早就知道有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缠下去。 他在薛田、刘亨二人协助下,派人去抓夏竦。 耗费了半个月,也没有摸到夏竦的踪迹。 夏竦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如同泥牛入海一样,一点儿踪影也摸不到。 寇季觉得,除非以后夏竦主动跳出来,不然想要抓到夏竦,恐怕很难。 值得一提的是。 晏殊此人。 并没有被烧死在刘娥的寝宫内。 在赵祯偷龙转凤的时候,晏殊被刘娥抛弃,并没有跟着刘娥一起走。 在赵元佐率领着人马去追刘娥的时候,晏殊找到了逃跑的机会,从刘娥宫里逃了出来。 在宫里如同耗子一样,躲躲藏藏了两日。 最终被陈琳手下的人抓获,送到了寇季手上。 此人是一位名垂青史的名人。 可惜寇季并不打算搭救他。 沾染上了叛乱这种事,还是被点了名的重犯,寇季也不好搭救他。 死在寇季手里的名垂青史的名人又不是没有。 寇季不介意多一个。 四月中旬的时候。 一应需要被诛灭九族的犯官家眷们,尽数被押送到了汴京城。 寇季穿戴着官服,赶往了菜市口。 陪着刑部的侍郎,一起斩了那些犯官,以及犯官的家眷。 数十名刽子手,开刀以后,砍杀了足足十日,才将一众犯官、以及犯官家眷砍杀了一个干净。 寇季监斩完了以后,向寇准复命以后,又被寇准另派了差事。 由寇季引领着工部上上下下,在汴京城内主持兵灾以后的重建工作。 五月初旬。 前往各地剿灭叛乱的重臣,皆凯旋而归。 皇宫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庆典,为他们庆祝。 同时。 寇准在和李迪、吕夷简二人商议过后,对朝廷的制度,做出了重大的改变。 原守卫皇城的龙神二卫,被罢黜了守卫皇城的职责,从皇城上迁移到了城外的军营。 守卫皇城的重责,落在了天武、捧日两军的头上。 由天武、捧日两军开始把守汴京城的三重门户。 天武、捧日两军中的一些职位,也做出了重大的变动。 此外。 李谘被诛以后。 三司群龙无首。 寇准会同内庭两宰,商议过后,罢黜了三司,将三司的权力,分派到了六部。 各宫武使,在叛乱期间,并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除了景灵宫使、延福宫使外,其他的武使皆被罢黜。 权力被分派的了六部。 六部的权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 除了兵部外,其余五部,成了完完整整的实权衙门。 六部成了除内庭、枢密院外,最大的实权衙门。 除了朝廷的制度上的变化外。 官员上面的变动,也是巨大的。 八王赵元俨叛乱,牵连到其中的官员多不胜数。 刘娥在背地里谋划,牵扯到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这些官员被清除以后,朝堂上空下了许多的空位。 在寇准主持下,朝堂上的官员做了一次大的变动。 高处恭,因功被授为枢密使,接替了曹利用的职位。 薛田捡到了一个便宜,补入到了内庭,成为了参知政事。 张知白被从南京调往到了汴京城,担任礼部尚书。 寇季被调往了吏部,担任权吏曹尚书。 原吏部尚书王钦若被斩,吏部并没有尚书,所以寇季这个权吏曹尚书,算得上是吏部最大的执掌者。 王曾仍旧担任刑部尚书。 户部尚书一职,则是由原江宁知府、集贤殿大学士张士逊出任。 工部尚书一职,则由工部侍郎王云升出任。 让寇季意外的是,兵部尚书出现了极大的变动。 寇季愿意为,曹玮会在兵部尚书的职位上一直坐下去。 却没料到,朝廷把曹玮升迁到了枢密副使的位置上,高高挂起。 兵部尚书由李昭亮出任。 寇季细思了一下,明白了朝廷这么做的用意。 在曹家表了忠心以后,寇季一力推荐之下,曹佾坐上了一字交子铺管事的位置上。 曹皇后在寇准推荐下,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六宫之主。 曹家的势力一下子变得十分庞大。 朝廷自然需要出手制约一下,避免曹家势力太大。 先有周怀正叛乱,后有八王赵元俨叛乱,朝野上下的官员们心里,已经变得十分敏感,自然不愿意看到类似的事情出现。 辛苦数年,終于见到了成果,寇季心里也很欣慰。 所以向朝廷请了两个月长假,打算好好方送一下。 寇准却没有着急离宫,又在宫里处理了许久的政务。 赵祯在寇季、曹皇后二人一起安慰下,心情好了不少,重新出现在了朝堂上。 寇准才撂了挑子,回到了城外,继续创办自己的学馆。 只是寇准刚回到府里没多久,李迪就找上了门。 李迪到了寇府,一进寇府别院的门,就看到了寇季正扶着向嫣在遛腿。 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胖家伙,四肢着地,跟在寇季二人身后,憨态可掬的爬行着。 李迪见到了寇季小心翼翼的扶着向嫣,略微不满的道:“寇吏部,嫣丫头怀上孩子不到两个月,还没有显怀,你就如此做派,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 自从得知了刘亨有了儿子,曹佾的两个妾室也怀上以后。 寇季就不甘示弱的辛勤耕耘,经过了一番辛勤劳作,成功的让向嫣怀上了孩子。 向嫣怀上了以后,可把寇府、向府两府的人激动坏了。 寇准每天处理完了学馆工地上的琐事以后,都要回来看看。 只剩下了一口气在吊命的向敏中,吵着闹着,搬到了寇府上,每天非要看一看向嫣的平平的肚皮,让人帮向嫣诊脉,确认是喜脉以后,才会入睡。 寇季在两个老倌的感染下,也变得十分紧张。 每日闲暇的时候,总是要扶着向嫣遛一遛腿。 寇季扶着向嫣,听到了李迪不满的声音,撇嘴道:“你管我……我祖父在半山上盯着匠人们在营造屋舍,你找我祖父,去山上……” 如今寇季也算得上是朝堂上的大员。 有资格跟李迪大声说话。 李迪听到了寇季的话,吹胡子瞪眼的道:“臭小子,刚升了官,就涨脾气了。一点儿礼数也不讲,你祖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寇季撇撇嘴道:“我祖父说了,见到了你,不要给你好脸色。他还说,若不是你阻拦,官家和皇后赐下的那些钱财,足够他为朝廷培养上万寒门学子。 他说你这人明明是寒门出身,却不愿意为寒门学子们谋福,良心坏了,让我少跟你交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0章 百虎齐奔 “胡说八道!” 李迪气的跳脚,“朝廷内乱刚平,各地都需要钱粮救助,国库里刚刚积攒下的盈余,几乎被耗费一空,还向一字交子铺借贷了一些钱。如今朝廷的每一分钱,那都是百姓的救命钱,这个时候你祖父向朝廷狮子大张口,那就是在掠夺百姓的救命钱,老夫身为宰相,怎么能不阻止?” 寇季翻了个白眼,“您老骗鬼呢?国库里积攒了几年的盈余,哪有不少钱呢。我带人抄没了那些犯官的家财,收缴了楚王府的家财,塞满了国库。 除去了填补八王开设的交子铺的亏空以外,还剩下了不少。 足够朝廷安抚百姓之用。 分明是你,瞧着一字交子铺赚钱,却又不归朝廷掌控,所以觉得心里不舒服。 就将国库里的一部分钱,充入了官家的内库,供给官家三年花销。 然后又跑到一字交子铺哭穷,借着减免税赋为由,坑走了一字交子铺一大笔钱。” 李迪瞪起眼,喝斥道:“你管辖下的一字交子铺,每年获利良多,缴纳的税赋,却只有一点点。长此以往,朝廷的钱,还不都被你刮去了。 老夫这么做,也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 再说,楚王烧毁了宫里诸多宫室,如今宫内一片焦土,老夫给官家划拨一些钱财,让官家重新营造宫室,有何不妥。 我大宋乃是天朝上邦,若是让那些番邦使节们,看到我大宋皇宫内一片焦土,他们还不笑话死我大宋。” 寇季刚要还嘴,就听向嫣哭笑不得的道:“相公,妾身还是自己回屋里歇着吧。你带着李公,去正厅坐坐吧。” 寇季义正言辞的道:“那不行,你怀着身孕呢,必须有人照顾。” 向嫣望着自己平平的肚皮,哭笑不得的道:“妾身没那么娇弱,况且妾身如今尚未显怀,不需要精心照顾。有两位祖父派遣过来的丫头们伺候着,就足够了。 相公你如今是朝中重臣,处理的都是朝中大事,就不要为了妾身浪费时间。” 寇季抿了抿嘴,勉为其难的将向嫣交给了跟在身后伺候着的丫鬟。 向嫣如释重负的在丫鬟陪伴下,匆匆离开了庭院。 无论是自己的相公,还是两位祖父,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以后,表现的太过夸张,太过热情,让她有些受不了。 她又哪里知道。 她肚子里那个小生命,对寇准、向敏中、寇季三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对寇准而言,那就是香火传承。 对向敏中而言,那是向家以后能否继续富贵的保障。 对寇季而言,那是真正落地生根的魂。 在一定程度上,向嫣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代表的就是寇准三人的命。 寇准三人怎能不重视。 向嫣走后,寇季不满的带着李迪到了寇府正厅。 坐定以后。 李迪阴阳怪气的道:“寇吏部如今升了官,脾气也涨了不少啊?在老夫面前,都开始没大没小了。” 寇季就当没听见李迪的话,撇撇嘴道:“一字交子铺,已经交给了曹佾掌管,曹佾乃是国舅,乃是官家的亲戚,乃是官家的亲信。 一字交子铺最大的东家,也是官家。 一字交子铺交不交税赋,交多少税赋,你去找官家,跟我说什么。 宫里的宫室被毁,要重新营造,那是朝廷的事情。 官家和皇后赐给我祖父钱财,让他有足够的钱财厚待那些寒门子弟,那是恩典,你却非要出面阻拦。 我祖父为此气的三天没吃下饭。 扬言要跟你割袍断义。” 李迪嘴角抽搐了一下,恶狠狠道:“你寇府缺那一份钱吗?” 寇季一脸奇怪道:“谁会嫌自己钱多?我寇府的钱财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所拥有的每一份钱,那都是自己赚的。想花在哪儿,也仅凭自己的心思。 我祖父创办学馆,也是为了朝廷。 难道朝廷不应该出钱。” 李迪咬牙道:“朝廷没钱!” 寇季撇嘴道:“以前可没发现,您老这么抠。” 李迪瞪着眼,咬牙切齿的道:“你小子还有完没完?你祖父埋怨老夫拦下了官家和皇后赏赐给他的钱财,那是他埋怨。 他有资格,你没有。 你真以为老夫不敢治你吗?” 寇季突然咧嘴一笑,“小子就是过一过嘴瘾,您老别生气嘛。” 李迪冷哼道:“老夫看出来了你小子是在过嘴瘾,所以才没有跟你计较。不然早就把你吊起来打了。别以为你现在升任到了权吏曹尚书,老夫就不敢打你。” 寇季干巴巴一笑,“您老如今是大宋第一人,自然是想打谁就打谁。” 李迪瞪眼,喝斥道:“胡说八道。官家才是大宋第一人!” 寇季赶忙道:“对对对,官家是大宋第一人,您是大宋第二人。” 李迪张了张嘴,却懒得再跟寇季辩驳。 寇季见此,笑道:“您老要找我祖父的话,恐怕要等到晚上。我祖父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老夫不找你祖父,找你。” 寇季略微一愣,“找我?” 李迪点头。 寇季狐疑道:“吏部的差事,我已经交给了范仲淹去做,莫非范仲淹出了什么岔子?” 李迪摇头,沉声道:“老夫找你,是有两件事要跟你说,这两件事跟吏部无关。” 寇季沉默不语,盯着李迪,静等下文。 李迪沉声道:“违命侯李德明,派遣其子李元昊,突袭甘州回鹘,占据了甘州的事情,你知道。朝廷最新得到消息,李元昊在占领了甘州以后,并没有率军回程。 而是率军攻打了沙州回鹘。 瓜州归义军不敌,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向高昌回鹘求援。 求援未果,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向我大宋求援。 经过内庭商议,决定派遣兵马去驰援沙州回鹘。” 寇季听完了李迪的话,若有所思。 沙州回鹘比邻甘州回鹘,李元昊率领兵马攻占了甘州回鹘以后,转手去打沙州回鹘,也在意料之中。 如今西夏以南的大部分疆土,已经被大宋侵占。 有种世衡,折惟忠二人镇守在西夏和大宋交界处,西夏南侵,无比艰难。 东面的辽国,如今称霸天下,西夏惹不起。 西夏想要再度崛起,那就只能向西、向北。 寇季觉得意外的是,沙州回鹘遇袭以后,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居然不先向大宋求援,反而向高昌回鹘求援。 高昌回鹘,又名西州回鹘。 轮台、西州等一些汉时,归大汉统治的名城,如今皆被高昌回鹘。 诸如龟兹回鹘等一些人数少的回鹘,皆是高昌回鹘。 在西域,高昌回鹘算得上是诸多回鹘中,最强大的一支。 其实力足以和现在的西夏媲美。 但即便如此,高昌回鹘的实力,比大宋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曹贤顺乃是汉人,在其所治理的沙州回鹘,遇袭以后,不先向大宋求援,却先向高昌回鹘。 曹贤顺是信高昌回鹘,多过信大宋? 在向高昌回鹘求援失败后,才选择的大宋? 李迪见寇季陷入到了沉思,沉声道:“你也看出了问题?” 寇季皱眉道:“曹贤顺,信不过我大宋,准确的说,他相信高昌回鹘,多过信我大宋。” 李迪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朝廷决定,答应曹贤顺的请求,派遣兵马去驰援。其一,是为了打击西夏崛起的时候,其二是为了给那些依附于我大宋膝下的番邦做一个榜样。” 寇季恍然大悟道:“难怪你突然变得这么抠门,原来是为了远征在做准备啊。” 李迪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有些为难的道:“嫣儿有孕在身,我不便离京。向公身体欠安,我这个孙女婿,得待在汴京城里照顾他。” 李迪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内庭没有派随军远征的意思。”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 听李迪说朝廷要派兵去驰援沙州回鹘,寇季的第一反应就是,李迪准备让他出任参军,去西域。 所以立马旁敲侧击的开始拒绝。 李迪盯着寇季道:“内庭原本打算让种世衡,率军去驰援沙州回鹘。但种世衡上书申明,说此事未必不是西夏的调虎离山之计。 毕竟,比起西域诸地,长城以南的大宋,更加富庶。 老夫和吕夷简二人商量了一下,觉得种世衡说的有理,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 朱能以龙神二卫久不经战事,军卒战斗力低下为由,主动请战。 老夫和吕夷简二人,还有官家,商量了一番,答应了朱能的请求。 准许朱能率领龙卫,赶赴西域,去驰援沙州回鹘。 薛田也主动请缨,要去担任监军。” 寇季有点发愣,沉吟道:“那你找我做甚?领兵的统帅有了,监军的重臣也有了,还是一位参知政事,也用不到我啊。” “不!” 李迪摇头道:“朱能上书朝廷,说你手里有一些杀伤力极大的军械,非常适合应对西夏的骑兵。” 寇季挑起了眉头,“火弩流星箭?我不是给朱能配备了一万架吗?” 李迪瞪眼道:“那个百箭齐飞的匣子。” 寇季愕然道:“朱能惦记上了百虎齐奔?” 李迪若有所思的道:“原来那么东西叫百虎齐奔啊……名字倒是不错……” 寇季吧嗒着嘴道:“百虎齐奔,造出来就是给朝廷用的,倒不是不可以给朱能。只是那东西造价不低……” 李迪挑起了眉头,追问道:“比得上步人甲?” 寇季摇头道:“那倒没有……” 李迪大气的道:“那就先来十万架!” 寇季瞪起眼,“你疯了?” 李迪翻了个白眼道:“不是老夫疯了,是所有的禁军疯了。自从见识到了那个百虎齐奔的威力以后,驻扎在汴京城内外的禁军将领,皆向朝廷申请,要装备此物。 外地的那些禁军将领知道了此物以后,也想朝廷神情,要装备此物。 十万架,固然多,可分到了各地,也就没多少。 一支弓弩营,能配备一两架,已经是奇迹了。” 寇季愕然的盯着李迪,疑问道:“朝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您和吕夷简、薛田,是不是被人换了心脏?朝廷重文抑武的策略,是不是被你们偷偷给改了?” 李迪不咸不淡的道:“抑武一道,需要一张一弛,不能一味的压制。内庭做主精简了大宋境内所有的厢军所属,将数十万的厢军、乡兵、藩兵,精简到了十几万。 狠狠的在武勋们身上割了一刀子肉,自然需要补偿一二。” 寇季听到这话,撇撇嘴道:“我还以为你们良心发现了呢。” 李迪瞬间瞪起眼。 寇季干笑道:“十万架百虎齐奔,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造出来的。就算城外的锻钢作坊和工部的匠人们联手,一个月也只能出一千架。 朱能要外出打仗的话,我可以先将虎字军手里的一千多架,还有锻钢作坊存储的一千架百虎齐奔,卖给朱能。 其他的,只能边做边卖。 那个做出百虎齐奔的匠人,还有做出火弩流星箭的匠人,朝廷要给予一定赏赐。” 李迪皱了皱眉头道:“赏赐匠人的事情,你直接去跟工部尚书王云升商量。只要王云升呈报上来相关的奖赏文书,老夫三人会果断签署。” 寇季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李迪继续道:“接下来就是有关于朝中官员的事情。”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钱呢?” 李迪装傻道:“什么钱?” 寇季喝道:“朝廷购买百虎齐奔的钱。” 李迪皱眉道:“内庭作主,减免了锻钢作坊三成的赋税,以偿十万百虎齐奔的债务,你还要什么钱?” 寇季顿时就不乐意了。 “合着您老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啊?” 李迪嚷嚷道:“减免锻钢作坊的三成赋税,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寇季拍桌而起,怒道:“锻钢作坊,也有官家的份子。你怎么不去跟官家说此事,却跑来跟我说。你肯定是先找了官家,官家没答应你,所以你才来忽悠我,当我蠢吗? 官家既然都没有答应,我为什么要答应? 官家要是追究下来,我怎么跟官家交代? 再说了。 一旦锻钢作坊承接了帮朝廷锻造百虎齐奔的差事。 锻钢作坊内的所有工匠,接下来几年时间,都要帮朝廷打造百虎齐奔。 他们要吃饭的。 他们要工钱的。 朝廷不给钱,想看着他们一家老小饿死吗?” 李迪听到这话,有些势弱。 锻钢作坊内的那些匠人们,基本上都是大宋普通的老百姓,人家手里拿着的是清清白白的大宋户籍。 可不是什么奴仆契书。 人家不仅要吃饭,还要工钱。 朝廷要用人家,就得给钱,没啥道理可讲。 朝廷到可以征召他们服役,但也只有三两个月的时间,根本不能长久的白用人家。 朝廷也可以派人接手锻钢作坊。 但那是赵祯、寇季等人的产业,目前还是私产。 李迪三人可以欺负一下寇季,欺负一下慕崇三人,却没办法欺负锻钢作坊的大东家赵祯。 李迪就是因为在跟赵祯谈工钱的时候没有谈妥,所以才打算出来忽悠一下寇季的,却被寇季当场拆穿。 李迪脸色难看的道:“朝廷现在没钱!”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作坊里也没有百虎齐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1章 朱能出征 “朝廷出兵,并非儿戏,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 李迪沉声提醒。 寇季认真的道:“我是啥脾气吗?你们明显实在欺压良善。以前朝廷军械掌控在将作监的时候,怎么不见朝廷拖欠军械营造的款项。 不仅没有拖欠,而且还给的特别痛快,甚至还多给。 养了一帮子贪官污吏。 如今铸造军械的权力落到了工部,落到了合法商贾头上,怎么就不愿意给钱了? 是觉得我们好欺负,还是怎么了?” 李迪脸颊微红,咬牙道:“国库里已经没钱了……” 寇季哼哼道:“你可以从官家手里,将营造宫室的钱讨要回来。” 李迪瞪眼道:“任何钱都可以追回,唯独这个钱绝对不能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官家的内库,如今富的流油……” 赵祯的内库里有多少钱,寇季远比李迪更清楚。 毕竟。 赵祯内库里面有一大部分钱,就是从他府上抬走的。 李迪冷哼道:“官家说,你更有钱……” 寇季一脸愕然。 赵祯不讲义气。 寇季没好气的道:“那是我的钱,跟其他人无关。总之,朝廷不给钱,别想拿到百虎齐奔。” 李迪面色冷峻的道:“你可以将造出百虎齐奔的匠人交出来,由朝廷自己造百虎齐奔。” 寇季一愣,撇嘴道:“那恐怕不行……” 李迪瞪起眼,冷声道:“如何不行?军国利器,你还想藏在自己手里不成?” 寇季淡然道:“造出百虎齐奔的匠人很忙……” 李迪不悦的道:“一个小小的匠人,朝廷征召,他敢不来。” 寇季淡然摇头道:“朝廷真要征召的话,他自然不敢不来。只是他还要忙着处理吏部的公务,没那么多时间帮朝廷制作军械,也没时间把制作军械的法子教授给其他人。” “噌!” 李迪猛然站起身,愕然的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百虎齐奔是你造的?” 寇季摊开手,淡淡的道:“不然呢?若是寻常的工匠,造出这等军国利器,早就找朝廷邀功请赏了,又哪会无偿的拿出来让朝廷用? 也就是我,在造出了军国利器以后,才会无偿的拿出来给朝廷用。 毕竟,朝廷赏赐给匠人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就是苍蝇腿。” 李迪盯着寇季,满脸愤怒的道:“所以……你刚才是在逗老夫玩?” 寇季瘫坐在了座椅上,撇嘴道:“不是你先逗我玩的吗?” 李迪咬牙切齿的道:“朝廷可以给钱,但是朝廷现在没钱,先赊账。” 寇季挑起眉头道:“匠人们的肚子也可以先饿着?” “你可以先垫付……” “寇府私库又不是国库。要不你找曹家、高家、潘家等各家,从他们私库内搬出一些钱来用?” “可是如今朝廷真的没钱!” “可以找一字交子铺借贷……” “……” “好!贷!” “……” 李迪妥协了。 寇季笑眯眯的请李迪坐下,语重心长的道:“李爷爷,朝廷做事,有朝廷的规矩,你不能为了做事,破了朝廷的规矩。 今日你不花钱,从锻钢作坊,拿走了军械。 明日,别人也可以不花钱,从别的商家,拿走其他的东西。 此风不可涨。” 李迪气咻咻的道:“不需要你向老夫说教。若不是国库里剩余的钱,要支应朱能远征,老夫才不愿意给你耍这个嘴皮子。 你当老夫不知道这么做的害处? 可朱能远征在即,继续钱粮,继续军械。 老夫总不能克扣朱能的粮饷吧? 若是因为少了一部分粮饷,让我大宋儿郎们葬身在了西域。 老夫后半辈子,如何能安稳的活下去。” 李迪说的如此悲苦,寇季听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沉吟了一下。 寇季说道:“朱能手里的百虎齐奔,我可以送给他。不会阻碍他出征,也不会让大宋的儿郎们因为短缺粮草,葬身西域。” 李迪怒气消散了几分,瞪着寇季,哼哼道:“算你小子还有几分良心。” 寇季低声笑道:“我好歹也是朝中重臣,自然要为国之大事考虑。” 李迪听到此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自己是朝中重臣,老夫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只当自己是个奸商呢。” 寇季干巴巴一笑,也不再跟李迪斗嘴。 李迪坐在座椅上,冷哼了许久,心头的气消散了一些以后,才道:“老夫此次来找你,除了讨论有关百虎齐奔的事情以外。 还有一件事要找你。” 寇季拱手道:“李爷爷您尽管吩咐。” 李迪冷哼道:“自从你小子入了汴京城以后,刽子手的刀就没封过,一个个斩杀的还是朝中官员。朝廷裁撤了提刑司、裁撤了将作监、裁撤了各宫使、裁撤了三司。 分调了一些官员,可依然不够用。 所以老夫三人和官家商议以后,准备加开恩科。” 寇季听到李迪这话,有些发懵。 冗官冗员严重的大宋朝,居然有官员不够用的时候?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李迪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冷哼道:“你小子入了汴京城以后,揭发了丹毒案,牵连的官员数千人,一个个不是被斩首,就是被流放。 周怀正叛乱,也牵连了数百官员。 吕夷简代天巡视的时候,更是杀的人头滚滚。 你小子任职吏部的时候,坑死了数百官员。 汴京城水患,查处各地常平仓的时候,老夫和王曾斩杀了斩杀了数百,流放了数千官员。 各地作乱,被叛军斩杀,因为失职被朝廷罢黜的官员,多达上千。 八王赵元俨叛乱,牵连的官员更是多不胜数。 朝廷连着砍了几年脑袋,你说朝野上下的官员还剩下多少?” 寇季听完了李迪的话,有些心虚。 李迪上述的这些诛杀官员的事情,背后几乎都有他的影子。 “牵扯到丹毒案中的官员,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我提前揭发了此事,总比此事继续酝酿下去要好。官家若是因为此事,子嗣难昌,到时候发现了此案以后,一定会杀更多人。 我任职吏部期间,也是依照官家的心思办事的。 有多少人死在了我任职吏部期间,跟我没多大关系。 皆是官家受益的……” 寇季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李迪脸上布满了讥笑。 寇季也不再为自己开脱,干笑道:“朝廷不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刑不上大夫吗?” 李迪冷哼道:“王钦若被官家砍成了十几块,你觉得朝廷还有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吗?李谘、晏殊等人的脑袋,被你悬在了菜市口示众,你觉得刑不上大夫的规矩还存在吗?” 寇季干巴巴一笑,“聊正事……聊正事……官家要加开恩科,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迪撇嘴道:“此次恩科,由你、张知白、张士逊三人主持。” 寇季一脸狐疑。 他已经招揽了一届门生了,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快继续被委派主持科举的。 寇季不确定的问道:“您推举的我?” 李迪翻了个白眼,“老夫可没办法让你连任两届考官。” 寇季更疑惑了,“那是为何?” 李迪迟疑了一下,幽幽的长叹了一声,“谁叫你祖父名气太大呢?” 寇季眨巴了一下眼,依旧不懂李迪的意思。 李迪解释道:“此次朝廷要取的进士人数,会达到历年来之最。为了吸引更多有才之士,朝廷有意借用你祖父的名头。 只是你祖父如今一心忙着办学,无心担任考官。 所以就只能由你来担任考官。 你是你祖父唯一的孙儿。 你担任考官,就相当于是你祖父担任考官。” 寇季挑起了眉头,“难道不是因为你阻拦了官家、皇后赐给我祖父钱财,我祖父不愿意搭理你,所以你才退而求其次吗?” 李迪被戳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的道:“老夫就问你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这可是好事,如何能不答应!” 寇季急忙道。 朝廷强硬的要给他门下塞门生,他为何不答应? “哼!到了秋日,自有让你担任开封府秋闱考官的旨意送到你手上。” 李迪丢下了这句话,甩着袖子离开了寇府正厅。 出了正厅。 李迪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嘟囔道:“任你小子奸猾如鬼,还不是得喝老夫洗脚水。两千架百虎齐奔,那可得不少钱呢。 老夫又帮朝廷省了一笔。” “李爷爷,您之前说的减免锻钢作坊三成赋税的事情,可别忘了。不然,送给朱能的那两千架百虎齐奔,可就得拿真金白银来换。” 寇季的声音在李迪背后响起。 李迪脸上的笑容一僵,气的直跺脚。 “竖子!你想都别想。” “嘿嘿嘿……我手里可不光有百虎齐奔,还有火弩流星箭、神臂弩等等好用的军械在手。除非朝廷不愿意要这些军械。” (注:神臂弩,是宋神宗时期,一个在西夏名叫李宏的匠人发明的。) “……” 李迪气的七窍生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寇府正厅外。 其实以寇季如今的财力,完全可以将百虎齐奔、火弩流星箭等军械,无偿的送给朝廷用。 但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无偿的送出去的东西,不仅不会被珍惜,反而还会助长朝中一些人的贪心。 时间一长。 朝廷中的一些人,会将锻钢作坊当成一个薅羊毛的地方。 有事没事就会薅一撮下去。 直到将锻钢作坊薅到不存在为止。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寇季可是深有体会。 李迪回到了汴京城没多久以后。 减免锻钢作坊内的税赋文书,就送到了寇府。 寇季拿到了减免税赋的文书以后,大方的让人将库存的百虎齐奔,以及虎字军手里的百虎齐奔,送到了龙卫军驻扎的军营里。 反正百虎齐奔对寇季而言,只是一个生产出来过度用的东西。 交出去以后,虎字军还有更好的东西。 三日以后。 万胜门外(汴京城西门)。 朱能率领着精编的三万龙卫军,雄赳赳气昂昂的踏上了征程。 薛田坐在一辆马车上,一脸愁容的跟在朱能率领的大军身后。 很明显,此去沙州,非他所愿。 八成是内庭三宰决定不了让谁去监军的时候,选择了抽签。 薛田很不幸的抽中了。 那就没办法推辞。 所以才会在朝堂上主动请缨,担任监军。 其实,朱能在向朝廷请战的时候,有意将龙神二卫,皆拉出去磨练一番。 只是并没有得到朝廷的许可。 朝廷觉得,远征沙州,出动龙卫军,就已经足够了。 龙神二卫齐出,有些兴师动众。 而且。 此去沙州,是在荒漠、戈壁滩、茫茫草原等等地形中作战,对辎重运送,有着极大的考验。 兵马越多,所需的辎重就越多。 不仅不利于作战,有时候还会成为累赘。 虽然朝廷没有准许龙神二卫齐出。 但朝廷也给予了朱能一定的自主权。 必要的时候,朱能可以向西平路的种世衡求援,也可以向西宁州的守军求援。 同时还可以征召押送辎重的民夫作战。 此去沙州,作战的龙卫军只有三万人,可征召的民夫,却足足有六万人。 其中有一部分是百姓,还有一部分是此前跟着八王赵元俨作乱,朝廷还没来得及刺配的降卒。 寇季跨马,将朱能送出了二十里之外。 为了让朱能在沙州作战,能过的舒服一些,寇季给朱能准备了很多小东西。 其中包括钢制的水壶、小巧的指南针等物。 以及一些在沙漠中、沼泽地里求生的小物件。 朱能征战多年,在各种地形中如何作战,如何应对各种地形中出现的问题,他也知道一些,自己也准备了一些东西。 但是当寇季将一些小物件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满心欢喜的收下了。 因为那是寇季的一片心意。 而且,指南针、钢制水壶等物,朱能看着也新鲜,少不得拿在手里把玩一二。 朱能收下了寇季的东西以后,向寇季承诺,等他帮沙州解围以后,就找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讨要一些黄金、美人,给寇季送回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2章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寇季一路将朱能送出了汴京城外十里。 临别之际,暗中塞给了朱能一个小小的玉佩,并且秘密的告诉了朱能一句话。 朱能拿到了玉佩以后,愣了许久。 直到寇季消失以后,朱能才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一块玉佩。 玉佩的用途,只有他和寇季知道。 寇季回程的时候,同行的人很多。 为大军送行的亲朋好友,多不胜数,远不止寇季一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行人。 寇季为了给朱能送一些常用的东西,所以带着的队伍十分庞大。 有些占道。 寇季也不着急回城,所以策马徐徐而行,走的有些慢。 在他身后,有两架牛车。 其中一架牛车上,坐着一位老者,三个读书人打扮的少年,青衣、长衫,昂首挺胸,朝气蓬勃。 另一个牛车上,似乎坐着一位老妇人,带着几个女眷。 女眷中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子,脸上还蒙着幕篱,灵动的双眼偷偷的打量着四周。 在他们牛车后面,还跟着一些配着刀剑的豪仆。 一行人似乎有些急着赶路,偏偏寇季带着人挡了大半的官道,让他们绕不过去。 所以就引起了他们的不满。 坐在牛车上的三个少年中,其中一人仰着头,一脸鄙夷的盯着寇季的背影,不屑的道:“定是那家纨绔子弟,跑到汴京城外来耀武扬威了。” 另一个少年对寇季挡路的行为,也有些不满。 “怎么就没人治一治这些纨绔子弟?” “他们在汴京城跋扈惯了,背后又有高官庇佑,自然没有人敢招惹。” 最先开口的少年,哼哼道:“等我们做了官,一定要好好惩治一下这些纨绔子弟。” 坐在牛尾部,那个一直没开口的少年,揉了揉被颠簸的有些发痛的屁股,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你昨晚大概没睡……” 最先开口的少年闻言,瞪起眼,喝斥道:“文宽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幼的文彦博瞥了一眼不远处,骑在马背上慢慢悠悠前行的寇季,依旧不咸不淡的道:“先生刚给我取的字,我还没有习惯,你倒是先叫上了。” 最先开口的少年,咬牙道:“文宽夫,你少给我岔开话题,我问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文彦博挪了挪屁股,坐舒服了以后,瞥了叫嚣的少年一眼,淡淡的道:“我只是提醒你,别白日做梦。” 此话一出。 另外两个少年,怒目相向。 “难道我被读书人,做官以后,还惩治不了一个武夫。” “武夫?” 文彦博好笑的道:“谁告诉你,骑马挎刀的就是武夫?” “那人难道不是武夫?” “好好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他的那些随从,别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就你聪明?难道我们看不出他的随从也是武夫吗?” “对对对……” “……” 年迈的大儒史炤,耳听着身后三个弟子在吵闹,抚摸着胡须,略微叹了一口气。 人跟人的差距,太大了。 一起进门的弟子,学习的一样的学文。 眼力、学识,差别却十分大。 以前在乡里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 一出门,差距立马显现了出来。 耳听着三个弟子声音越吵越大,引来了前面马背上的那位男子的注意。 史炤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够了!” 在史炤训斥下,三个弟子顿时闭口不言。 互相在用眼睛斗气。 史炤假装没看见。 眼见马背上的那个男子停下了马,史炤让仆人赶着牛车,到了男子面前。 史炤对寇季遥遥拱手,略表歉意。 他三个弟子的争吵声那么大,在官道上传的也很远。 他不认为寇季听不到。 寇季若是听不到的话,也不会勒马停步。 “老夫教徒无方,让你看笑话了。” 寇季目光在史炤以及他那三个弟子身上打量了几眼,笑道:“少年人,口不择言,是常有的事情,老丈不必挂怀。” 史炤点点头,再次拱手表达歉意,还让自己的三个弟子拱手表示歉意。 寇季只对史炤回了一礼,对史炤的三个弟子置之不理。 “相逢既是有缘,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如何?” 史炤在表示了歉意以后,主动开口邀请。 寇季思量了一下,点头答应。 一行人结伴上路。 那两个对寇季不满的少年人,对寇季不加以颜色,其他人倒是对寇季充满了兴趣。 寇季坐在马背上,随口闲聊,“老丈急着赶路?” 史炤笑道:“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赶在天黑前,到汴京城外就行。” 寇季一愣,疑问,“不入汴京城?” 史炤呵呵笑道:“老夫受寇公相邀,前往汴京城,担任寇公开办的学馆里的经学先生。” 寇季又愣了一下,对史炤拱手一礼道:“没想到是史公当面。” 史炤愣了,“你认识老夫?” 寇季摇头笑道:“不曾见过,但史公的大名,我却听过,史公可是我大宋少有的野贤。” 史炤摇了摇头,抚摸着胡须道:“虚名而已……若论贤,大宋朝谁又能比得上寇公。” 寇季笑道:“论治经,寇公可不如你。” 史炤愕然一愣,盯着寇季看了许久,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叫破寇季的身份。 史炤有意对寇季郑重的施礼,却被寇季出声制止。 “史公可别,没泄露身份之前,我尚敢受您一礼。如今我们彼此已经知道了身份,我一个晚辈,又怎么受得起您的礼。” 史炤重重的点头。 寇季拱了拱手道:“史公,我还有事要做,先行一步。我留几个侍卫,送您去学馆。” 史炤赶忙拒绝。 “不必不必……” 寇季笑道:“瑞安镇居住的百姓良多,又有禁军守卫,不好进,卧榻之地也不好寻。史公就不必推辞了。” 史炤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寇季再次拱手,策马离开。 有四个侍卫,自动从寇季的队伍里脱离出来,跟随在了史炤一行的两侧。 坐在史炤背后的三个弟子,早已看傻了眼。 他们就算是再傻,也明白了寇季身份不一般。 不然。 史炤不可能给寇季什么好脸色。 毕竟,平日里上门拜访史炤的达官贵人不少,更有不少达官贵人,将家中的子弟交给史炤调教。 史炤对那些达官贵人们都不加以颜色,却偏偏对寇季态度不一般。 足以说明寇季的身份不一般。 其中一个弟子喃喃的张嘴询问,“先生,刚才那人是……” 史炤瞥了自己弟子一眼,没有说话。 坐在牛车尾部的文彦博瞧着寇季离去的背影,幽幽的道:“他就是往日里,你们口中最崇拜的那个人。” 另一个弟子瞪大两眼,惊愕的道:“寇……寇……寇……” 他显然有些震惊的说不出完整的话。 还是文彦博帮他补充完整的。 “寇季,寇长生……” “噗通……” 另外两个少年瘫坐在了牛车上。 也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 “怎么……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普天之下,敢说寇公不如人的,只有他一人……” “……” 两个少年坐在牛车上,傻傻的张大嘴。 简单的一次碰面,偶然的一次相会。 也许会影响他们一声。 但对寇季而言,却是一个小插曲。 寇季知道史炤是谁,也知道三个少年中那个被喊做文宽夫的少年是谁。 但他却没有表露出任何神色。 以前的时候,他见到了史书上有名的名人,就有心招揽、拉拢。 直到他经历了提携柳永的事情以后,被人提醒一番。 他才明白。 那些个史书上有名的名人,不需要他刻意招揽。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以他祖父如今的名望。 那些个史书上有名的名人,会慢慢汇聚到他手下。 他可以随意选用。 史书上的有名的名人又如何? 我寇季若是用你,你便能再次名垂青史。 我寇季若是不用你,又或者你违背了我的意愿做事,柳永、晏殊就是你们的下场。 在没有我寇季的史书里,你们是时代的弄潮儿。 在有我寇季的时代里,我寇季才是弄潮儿。 …… “驾!” 寇季跨马入了汴京城。 去内庭领了一大批文书以后,回到了吏部衙门。 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战争,不是一个统帅,领三五将军,数万军卒,押送着足够的粮草,奔赴沙场就完了。 战争的背后,还有很多人在默默的付出。 人们往往只看到了战场上将士们厮杀的勇猛,攻城略地,无往不利,却不知道。 他们之所以能放心的厮杀,放心的攻城略地,那是因为背后有无数人在帮助他们。 朱能率领的兵马,要赶往沙州。 后勤补给线十分的狭长。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内庭在商量过后,采用的是分段供给法。 朱能率领着大军出了开封府,进入到京兆府境内的时候。 京兆府会打开常平仓,给朱能补充一部分的粮草。 过了京兆府,进入到了凤翔府以后,凤翔府境内,又会给朱能补充一部分的粮草。 如此往复。 等朱能率领着大军到了大宋边陲的时候,他所携带的粮草,不仅不会耗尽,反而还会变得更多。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极大的减少了民夫的征召,为朝廷节省出一大批的粮草。 为此。 户部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做大量的工作。 此外。 朱能率领大军出了汴京城以后,为了在军中安插足够的亲信,以便于掌控全军,需要向朝廷申请许多临时的任命。 寇季携领的吏部,就必须尽快的给出回应。 除此之外。 兵部、工部、刑部,也得付出大量的时间,做大量的工作。 刑部得配合地方,抓捕逃兵、抓捕在行军途中作奸犯科的兵卒。 兵部得配合朱能掌军。 工部得配合着地方,疏通官道,架桥补路,确认大军畅通无阻。 所以。 在朱能领兵出了汴京城以后。 朝廷中的大部分衙门,皆会为了他们顺利出征,做出很大的工作。 寇季到了吏部衙门里以后,一忙就是大半个月,直到朱能率领的大军过了京兆府以后,寇季手里的政务,才少了许多。 朱能率领大军出征,出现的琐事,远比此前曹玮率军出征的时候要多得多。 朱能此次出征,率领的是龙卫军,龙卫军中的纨绔子弟,可比捧日、天武两军中的多得多。 加上龙卫军常年不出征,那些纨绔子弟们就变成了一个个的少爷兵。 以前在汴京城安安稳稳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 一踏上征程,各种问题接踵而至。 朱能似乎有意清理龙卫军中的那些少爷兵,所以十分纵容那些少爷兵们闹事。 那些个少爷兵们,在朱能的纵容下,闹出了许多事情。 也因此,给寇季带来了海量的麻烦政务。 若不是监军薛田,写了一封奏疏,递进内庭,借着那些少爷兵们的作为,好好的羞辱了武勋们一番。 那些少爷兵们恐怕会闹一个没完没了。 武勋们眼见家中子弟一个个因为闹事被押回了汴京城,心里十分不痛快。 被薛田羞辱了一番以后。 一个个纷纷派人去告诫了一下那些随军的家中子弟。 一些性子刚烈的,直接砍了那些被押解回京的家中子弟,将脑袋送到了朱能军中。 在武勋们狠辣手段的震慑下。 那些在龙卫军中的纨绔子弟们,一个个变的前所未有的乖巧。 寇季为此,还去信给朱能。 夸赞朱能借刀杀人的手段十分妙。 朱能回信称,那些纨绔子弟,他若是不想办法在大宋境内惩治一番的话,出了大宋境内,那些纨绔子弟们就会变成祸患。 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其他人葬送性命。 寇季深以为然。 寇季在兵部衙门,帮着朱能处理了大小的琐事,确认了朱能率领的大军,可以安稳的出征以后,就把剩下的琐事,丢给了范仲淹。 回到城外别院去歇息。 久不回别院。 一到别院门口。 寇季就有些发愣。 若不是看见寇忠笑呵呵的站在别院门口,寇季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3章 天下英才皆入寇手 往日里冷冷清清的瑞安别院,如今门庭若市。 进进出出的皆是读书人。 有老有少,有矮有胖。 一个个大袖飘飘,张口闭口之乎者也。 寇忠慈祥的如同佛陀,笑眯眯的向过往的每一个人施礼打招呼。 寇季到了别院门口,寇忠眼前一亮,向正在打招呼的客人告罪了一声,主动迎了过来。 寇季下了马车,对着迎上前的寇忠发问,“什么情况?” 寇忠弓着腰,笑着解释道:“老爷筹建的学馆,历经数月营造,已经落成了一部分。各地前来投奔老爷的大儒、辞仕官员,纷纷到了汴京城。 老爷有意在月底,开馆招收学子,所以特地设宴在府上招待他们。” 寇季缓缓点头,“我从后门回府……” 寇忠上前了几步,拦下了寇季,略微有些苦涩的道:“府上的仆人,有些不够用……” 寇季沉吟了一下,提议,“再招一些?” 寇忠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老仆的意思是,您看看能不能从宫里借一些。” 寇季愕然的挑起眉头。 宫里的宦官、宫娥们,是能随意借用的吗? 寇忠见寇季似乎误会了,赶忙解释道:“宫里的诸多宫室被毁,用不到那么多宫娥伺候。曹皇后心慈,有意将一批宫娥放良。 咱们可以借一些过来用一用。 若是好用,就留在府里,若是不好用,就给些钱财,送她们回乡。” 寇季思量了一下,“那你就看着办,切记查清她们的底细,有些人,府上不能用。” 寇忠点头笑着,“老仆自然知道……老仆也是见宫里的宫娥,调教的十分得体,所以再听到了宫里要将宫娥们放良的时候,起了几分意。” 寇季点点头,将马车交给了寇忠,绕过了别院的围墙,从后门进了别院。 一进后院。 就看到了向嫣在招待一众莺莺燕燕,在吃吃喝喝。 寇季一个也不认识。 她们皆是那些大儒、辞仕官员家中的女眷。 她们见到了寇季,也不生分,一个个招呼着寇季过去玩。 寇季拱了拱手,随口敷衍了几句,逃离了后院。 引的一众女眷,哄堂大笑。 寇季穿过了后院,有一种从盘丝洞里游荡了一圈的感觉。 那些个女眷们,平日里在外面的时候,倒是矜持。 一旦凑在了一起,就会原形毕露。 一些未出阁的姑娘,也许会调皮一些,但撞见了男子,也会矜持一二。 那些已婚的妇人,就有些不讲道理。 不怕生,什么都敢讲。 前院里。 寇准在招待一众大儒、老官宦,寇季不想去。 若是被人逮住了,非要考校他学问,他可吃不住。 后院里。 向嫣领着一群女妖精,在瞎胡闹,寇季也不敢去。 生怕被女妖精抓住。 逃出了后院以后。 寇季在狭长的廊道上晃荡了一圈,见到了几个小家伙,坐在地上,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酒肉,放浪形骸的在比拼学问。 其实那些小家伙年龄也不小,最年长的二十岁,最小的十四岁。 仅仅比寇季小一岁。 寇季之所以觉得人家是小家伙,那是因为他心里上在作祟。 他平日里一直混迹在一群四十岁以上的朝廷重臣之间,还要跟他们勾心斗角,自觉比别人成熟。 所以看有些同龄人,总觉得人家是小家伙。 寇季无处可去,见一群小家伙们聊的开怀,也就舔着脸凑了过去。 其中有三人,见到了寇季出现,略微一愣,有心起身施礼,却见寇季已经快步的走到了他们坐下的毯子上坐下,就猜到了寇季不愿意暴露身份。 三人也是聪明人,心照不宣的选择了闭嘴。 有人认识寇季,自然有人不认识寇季。 当即,最年幼的那个小家伙,仰起头,撇嘴道:“你谁啊?到了别人的地头上,也不通禀姓名,也不问主人家愿不愿意让你坐,你就坐下了。” 那三个知道寇季身份的人,嘴角抽搐了一下,盯着那个小家伙,却没说话。 寇季笑着道:“此地还有主人家?” 小家伙拍了拍胸膛,傲然道:“你坐的毯子,是苏某取的,毯子上摆放的酒肉,有一半也是苏某的师长赐下的。你说苏某算不算此地之主?” 寇季拱了拱手,笑眯眯的道:“还未请教,这位苏某,姓甚名谁?” 小家伙撇撇嘴道:“眉山苏洵也……” (此地并非黑苏洵,苏洵年少时,性子多少有些倔,有些傲,喜欢嬉游,其父对此纵而不问。简单的说,就是被惯着长大的孩子,多少有些臭屁。) 寇季做恍然状,“原来是眉山的苏洵小兄弟。” 苏洵仰起头,不悦的道:“谁是你小兄弟,我跟你很熟吗?你问了我姓名,你自己还没有通禀姓名呢。” 寇季笑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苏洵顿时不乐意了,觉得寇季此人有些没诚意。 刚要张嘴,就听寇季继续笑道:“想要加入你们,还有什么章程吗?” 苏洵哼哼道:“赋诗一首,只要我等认同,你才有资格加入我们。” 寇季一愣,笑问道:“以何为题?” 苏洵沉吟了一下,目光瞧见了廊道的美人靠上,摆着几盆兰花,顿时眼前一亮。 “就以兰花为题!”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有了主意,笑眯眯的盯着苏洵道:“偶得了一句佳句,不知道能否过关。” 苏洵大大咧咧的道:“吟出来,我等品评一番再说。” 寇季点头笑道:“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 苏洵一愣,在座的众人皆是一愣。 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寇季这一佳句以后,苏洵赶忙追问,“后面呢?” 寇季故作失望的道:“后面……没了……” 在座的众人闻言,流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 苏洵嘀咕了一句,“可惜了一个好句……” 寇季笑眯眯道:“我是否过关?” 苏洵瞥了寇季一眼,嘀咕道:“你作的句子不错,倒是能过关……只是你刚才作句的时候,盯着我的目光里不怀好意,这又是为何。” “呵呵……” 寇季笑了一声,却没有解释。 难道我要告诉你,这句子是你儿子作的,我借来一用? 我敢说,你也不敢信啊。 毕竟你现在别说是儿子了,连媳妇也没有。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 苏洵直直的盯着寇季。 寇季摆手道:“既然我已经过关了,那是不是就可以加入你们了。” 三个认识寇季的人,面上挤满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生硬的点点头。 其他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寇季见在座的众人答应了,便在苏洵警惕的目光中坐下。 “我还不认识诸位,不知道那位能帮忙介绍一下。” 认识寇季的三人之一,最年长的那位,表情生硬的道:“洛阳富弼,承蒙范员外郎抬爱,荐入文昌学馆求学。” 寇季听到此话,略微一愣。 一是此人的身份,让寇季觉得惊奇。 二是此人口中的范员外郎,应该指的是范仲淹。 三是祖父寇准创办的学馆名称。 寇季不记得范仲淹给自己提过,他和富弼相熟。 也不知道祖父寇准,已经将学馆名称,定为文昌。 寇季上下打量了富弼几眼,四方脸,略微有些发福,下巴上有一些隐约可见的绒须,若是身上的青衫换成丝绸制的长衫的话,活脱脱就是一个富家翁。 寇季笑着点点头,“想不到你和范员外郎相熟……” 富弼干笑道:“家父在礼部任职……” 寇季一愣,失笑道:“我倒是忘了,富家是官宦世家。” 富弼谦逊的道:“不敢不敢……” 苏洵虽然傲,但也聪明,他通过了两人的对话,听出了不对劲。 刚在在寇季没到的时候,富弼说话虽然和善,但是气势却十分倨傲。 想必是跟他祖上世代官宦有关。 如今见到了寇季,身上的傲气全然不见,隐隐还有一些谦卑的姿态。 苏洵立马意识到了寇季身份不一般。 “你到底是谁?” 苏洵盯着寇季质问。 寇季笑着去拍苏洵的脑袋,苏洵躲了过去,直勾勾的瞪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你猜……” 说完这话,不等苏洵回答,看向了坐在富弼身旁的另外一人。 那人见到了寇季看了过来,赶忙拱手道:“介休文彦博……” 寇季笑着点头,“此前在城外,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文彦博赶忙点头。 寇季笑问道:“你也是来求学的?” 文彦博拱手道:“先生被聘为文昌学馆的五经先生,身为弟子,自然得跟随过来。承蒙先生厚爱,将我荐入文昌学馆求学。” 寇季缓缓点头,低声笑道:“文昌学馆的学业,可不容易。” 文彦博郑重道:“我有信心……” 寇季点头笑道:“有信心是好事……我看好你……” 说完这话,寇季又看向了下一人。 此人在寇季坐下以后,看寇季的目光就十分古怪。 寇季有心询问一下。 “学生永丰欧阳修……” “学生?!” 寇季略微一愣。 仔细打量了一下欧阳修,十八岁上下的年纪,青青嫩嫩,毫无史书上文坛大宗师的风范,面对寇季,还有些拘谨。 寇季笑眯眯的问道:“为何自称学生?” 欧阳修略带尴尬的道:“天圣三年春闱,未中……” 寇季略微一愣,笑着点点头。 他是天圣三年的春闱考官之一。 他没料到,欧阳修居然参加了天圣三年春闱,居然还没被取中。 但即便如此,欧阳修也得在他面前自称一声学生。 苏洵听到此处,已经惊的说不出话了,盯着寇季,惊声道:“你到底是谁?” 见到欧阳修在寇季面前自称学生,苏洵倒也没往春闱上想。 因为在大宋,不仅仅是参加过春闱的学子可以在考官面前自称一声学生,读书人见到了科举出身的官员以后,也可以自称一声学生。 寇季给了苏洵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猜!” “我不猜!” 苏洵赌气的喊着。 寇季却没打理他,而是看向了下一个人。 一个清瘦的少年人。 “安阳韩琦……” 寇季听到他的名字,眉头一挑,“你就是韩琦?” 韩琦略微一愣,疑惑道:“您认识我?” 韩琦不自觉的用上了敬称。 那是因为他通过欧阳修三人的反应,已经猜到了寇季的身份。 在座的,大部分人已经知道了寇季的身份。 也只有苏洵那个钻牛角尖的憨憨,还不知道。 寇季听到了韩琦发问,淡然笑道:“了解过令尊,听说过他有一个聪明的儿子。” 韩琦不疑有他,缓缓点头。 一旁的苏洵已经跳脚。 指着寇季鼻子质问,“你到底是谁?” 寇季并没有打理他,看向了其他人。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自我介绍。 一些人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还十分激动。 仿佛看到了偶像一样。 只是这些人在史书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姓名,所以寇季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但是寇季可以肯定,能在文昌学馆创始之初,就被荐入文昌学馆的,学问、出身方面,肯定有过人之处。 寇季不得不感叹寇准成为圣贤以后的魅力惊人。 仅仅是开办了一个学馆,天下英才,就挤破头了要往里面钻。 太学、国子监,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寇准随随便便招揽来的英才多。 不过想到了文昌学馆的配置,以及文昌学馆的师资力量以后,寇季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文昌学馆随随便便拽出来一个先生,那就是当世大儒,又或者曾今身居五品以上的朝中重臣。 其关系网,恐怕已经笼罩了整个大宋。 傍上了这群先生,以后仕途必然平步青云。 但凡有功利心的,皆会想尽办法往里面钻。 只是寇准当初办学的时候,是准备招收寒门子弟的,如今一大帮子官二代、官三代、富二代、富三代汇聚到了门前,不知道他会不会收。 寇准心里应该有一杆秤,寇季觉得自己没需要插手此事。 听完了欧阳修一众人自我介绍以后,寇季再次把目光落在了气哼哼瞪着自己的苏洵身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4章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小苏洵 苏洵小脸绷得紧紧的,脸颊上微微有些羞怒的红晕,盯着寇季。 “你到底是谁?” 苏洵的声音很高,有些颤抖。 寇季伸出手,在苏洵东躲西闪中,在他脑袋上搓了两下,笑道:“你小子不错……” 苏洵气的大喊大叫。 寇季逗了他两句,目光落在了欧阳修等人身上,见他们恭恭敬敬的看着自己,淡淡一笑,“还想着跟你们一起聊聊,没想到你们都猜出了我的身份,我坐在这里,你们也没办法痛快的玩下去。 我先行一步。 告辞……” 寇季起身,思量了一下,硬着头皮往前院走去。 欧阳修等人起身,齐齐向寇季施礼,恭送寇季离开。 苏洵却没有施礼,而是追着欧阳修等人,大声质问,“他到底是谁?” 年长的富弼,被苏洵这个弟弟逗笑了,含笑道:“他是谁,你迟早会知道,不必急于一时。” “对对对……富兄言之有理。” “……” 一帮子年长的,齐齐出声符合。 气的苏洵哇哇大叫。 寇季出了廊院,进入到了前院,就看到了寇准正跟着一群大儒舞文弄墨。 见到了寇季。 寇准立马招呼了寇季过去。 一帮子大儒,无论是年龄,还是学问,皆比寇季高,寇季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拿大,弓着腰一一见过。 那些个大儒,也纷纷回礼。 为了避免被一帮子大儒逮住考校学问,寇季将话题引到了印刷上。 在答应了帮一大帮子大儒们印刷他们所著的书籍,以及他们的藏书以后,成功的躲过了大儒们的考校。 寇准见寇季不太喜欢在大儒们中间晃荡,就安排他去接待那些已经辞仕的高官们。 寇季也乐得跟那些已经辞仕的高官们中间,讨论一下朝堂上的一些政事,听取一番他们的指点。 老倌们十分健谈,也不知疲倦。 通宵达旦的畅饮、畅谈。 聊时政,聊诗词歌赋,聊美人。 寇准在府上帮文昌学馆招揽先生的聚会,俨然变成了一个诗会。 寇季陪着他们熬到了夜半,才借故逃脱了前院。 后院里的女眷们,并没有离去,寇季也不好回后院,左右思量了一下,准备去瑞安镇的两大作坊里,找一个空闲的地方住下。 刚一出门,就见苏洵拽着一个中年人,指着寇季大喊大叫。 “世伯,就是他欺负我!” 寇季眉头一挑,没料到小家伙如此记仇,还会告状。 中年人见到了寇季,略微一愣,赶忙躬身施礼。 “大理寺丞程文应,见过寇吏部。” 苏洵傻傻的瞪大眼。 “寇吏部?” 程文应赶忙瞪了苏洵一眼,低声喝斥道:“无礼……还不向寇吏部施礼?” 苏洵愣愣的在程文应生拉硬拽下,向寇季一礼。 寇季点点头,笑道:“不必多礼……” 程文应拉着苏洵起身。 寇季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下,盯着程文应,疑问道:“小苏洵是你侄子?” 程文应一愣,不明白寇季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即认真的道:“下官和苏洵的父亲苏序是世交。”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问道:“小苏洵可有婚约?” 程文应听到此话,脸色一变,表情有些生硬的道:“苏洵和小女有婚约在身。” 苏洵刚从寇季身份給他带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听到寇季的问话,脸上升起了两团红晕,气哼哼的道:“你问这个作甚?” 程文应吓了一跳,赶忙喝斥道:“无礼!速速向寇吏部赔罪!” 苏洵在寇季面前十分无礼,着实把程文应吓的心惊肉跳。 程文应乃是眉州眉山富豪,身上的大理寺丞的职位,是找人举荐,得来的。 平日里也不在大理寺衙门里坐衙。 可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寇季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 从寇季入汴京城,到如今,凡是得罪过寇季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其中就包括,当初权倾朝野的奸相丁谓,以及地位稳如泰山的太后刘娥。 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在寇季手里连一个蚂蚱都不算,随手就能碾死。 此前寇季在菜市口斩首了一帮子官员中,随便牵出来一个,有可能官职都比程文应。 正是因为知道寇季的厉害,所以在听到了苏洵对寇季不敬以后,他吓的心惊肉跳。 若是苏洵不知道寇季的身份,他还能借着不知者不为过帮苏洵辩解一二。 可如今苏洵已经知道了寇季的身份,还对寇季如此无礼。 那就有些说不过去。 苏洵在程文应的喝斥下,咬着牙,低头向寇季赔罪。 寇季看破了程文应的心思,笑道:“程寺丞不必紧张,我不怪罪苏洵,反而挺喜欢他的。我也没有招他入我寇府为婿的意思。 毕竟,就算他想入我寇府为婿,我寇府也没有女眷嫁给他。” 程文应听到此处,干巴巴一笑。 心里在揣测,寇季所说的话,又几分真假。 刚才寇季问及苏洵是否有婚约在身的时候,他就十分紧张。 生怕寇季出手,抢走自己的女婿。 虽说苏洵有些孤傲,喜欢嬉游,但品性却不错,跟自己的闺女也是青梅竹马,二人性子也合得来,遇事也会让着自己的闺女。 他不求自己闺女的夫婿可以公侯万代,只求自己闺女能跟着自己的夫婿,平平安安,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 反正他也不缺钱。 在闺女嫁过去的时候,他会给足了嫁妆。 寇季见程文应依旧有些不放心,就笑道:“我只是觉得,此子是一块良才,可惜性子过于跳脱,过于孤傲,应该尽早的娶亲,好好的管束管束才行。” 程文应见寇季言语真诚,顿时放下了心,苦笑道:“实不相瞒,此子生性顽劣,我那世兄纵而不问,任由他在乡间胡闹。 我那嫂夫人有些看不过眼,听闻寇公开办学馆,请了许多名师大儒教授学问,就托我带他入京,想让他拜入到寇公开办的学馆内。” 遁了顿,程文应脸上的苦涩更浓,“我在寇府晃荡了几日,有意资助寇公一些钱财,帮苏洵换一个入学的名额。只是寇公一直忙于公务,没有见我。” 寇季略微一愣,再看向苏洵,见苏洵板着的小脸上有些怒意,就知道他对于程文应花钱让他进入文昌学馆的事情十分不满。 大人有自尊心,小孩也有。 似苏洵聪慧的小孩,自尊心远比别人要强。 只不过,程文应一个小官,为了成功的把苏洵送入到文昌学馆内,混迹在寇府内外,恐怕遭受了不少白眼。 可惜苏洵似乎并不了解他这位岳父的苦心。 寇季笑道:“我祖父创办学馆,从不多收外财,不然有违他办学的初衷。除去一些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外,再就是购置笔墨纸砚,需要花费一些钱财,余者倒是不用。即便是束脩,也只收拜师六礼。” 程文应听到此处,神色有些黯然。 他之所以到了深夜,也不愿意去休息,就是想碰一碰机会,看看能不能碰到寇准,帮苏洵求一个入学名额。 寇季见此,又道:“不过,你也不必灰心。据我所知,此番我祖父招收学生,最重视的不是学生的学问,而是学生的心性。” 程文应略微一愣。 寇季笑道:“你若不放心,可以把这小子交给我,我保他成功入学。” 程文应先是一愣,随后一喜,难以置信道:“真的吗?” 寇季笑而不语。 程文应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赶忙躬身道:“是我失礼了……以寇吏部的身份,自然不需要哄骗我。” 顿了顿,程文应迟疑道:“寇吏部为何要出手帮我?” 寇季笑道:“帮你?我没有帮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小苏洵不知礼数,准备送他到文昌学馆内,好好学习一下礼仪。” 程文应一愣。 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寇季此话要是传出去,恐怕寇府门口会排满读书人,要求寇季送自己到文昌学馆内去接受礼仪课业的惩罚。 他暗中猜测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苏洵跳脱的心性,引起了寇季的注意,寇季有意帮衬一二。 程文应对寇季深深一礼。 施礼过后。 程文应怀着激动的心情,回身叮嘱苏洵,“好好跟在寇吏部身边,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只要你能成功的进入到文昌学馆内读书,回到了眉山,我也能给嫂夫人有一个交代。” 苏洵愣愣的盯着程文应。 ‘岳父!我找你来是帮我报仇的,不是让你来出卖我的!’ 然而。 程文应听不到他的心声。 程文应对寇季拱了拱手,大踏步的离开了寇府。 程文应十分放心的把苏洵交给了寇季。 对于寇季是否会伤害苏洵,程文应一点儿也不担心。 因为程文应清楚,苏洵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寇季图谋的。 程苏两家,没有什么能入寇季法眼的。 程文应走后。 寇季瞥了一眼傻傻的站在一边的苏洵,对不远处的仆人招招手。 “安排他去厢房里歇下。” “我祖父开学馆收学生的时候,需要一个杀给猴子看的鸡,就是他了。” “……” 仆人答应了一声,带着还在发愣的苏洵,离开了寇府门前。 他丝毫不知道,他已经沦为了文昌学馆内要被杀的那只鸡。 寇季出了别院。 碰见了正在带领着人手巡视瑞安镇的陈敬。 陈敬热情的邀请寇季,到自家新造的两进大宅里歇息。 自从瑞安镇上的百姓们在纺织作坊、锻钢作坊赚到了足够的工钱以后,他们中间大多人也摆脱了群居的生活。 在镇子上购买了一些空闲的地方,营造了一些私宅。 如今。 瑞安镇上,除了一些独居的懒汉外,大部分的人已经搬离了寇季最早安置他们的时候营造的土坯房。 一些搬空的土坯房,已经被拆除。 土坯房占据的地皮,也被分割成一块一块,发卖给了百姓。 朝廷借此还收获了不少钱财。 寇季到了陈敬宅院里以后,陈敬烫了一壶酒,陪着寇季坐下聊了一会儿,聊了一下瑞安镇的近况。 然后才让家里人烧了些热水,让寇季洗漱了一番,安排寇季睡下。 寇季在陈敬宅院里躲了三日。 第四日的时候,被寇准派人喊回了别院。 一进别院,就看到前几日围绕在别院内外的那些大儒、辞仕的高官们,纷纷消失不见。 只有寇准一个人愁眉苦脸的坐在正厅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寇季略微上前,躬身一礼,“祖父……” 寇准缓缓回神,见到了寇季以后,赶忙道:“有两件事,需要你帮老夫参详参详。” 寇季走到寇准近前,随手摸了一下寇准身前桌上的茶水,见茶水凉了,吩咐人给换上了一盏,才坐在了寇准身旁,疑问道:“办学的事情出了岔子?” 寇准叹气道:“有个老匹夫告诉老夫,文昌学馆内一应的用度花费,不能用我寇府的钱财。他说文昌学馆内的一应花费,若是一直用我寇府的钱财的话,文昌学馆就办不长久。 你觉得呢?” 寇季思量了一下,缓缓点头,“我觉得他说的有理。” 寇准有些不满的道:“老夫办个学,为何不能用自己府上的钱财。” 寇季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 若是没见过苏洵、欧阳修、韩琦等人的话,他十分赞同寇准的说法。 反正开办学馆,就是用来让寇准解闷的。 只要有他在,文昌学馆就不会因为缺少钱粮,办不下去。 可见过了苏洵、欧阳修等人以后。 寇季就改变了想法。 英才尽入文昌学馆,现在还看不出什么。 可十几年后,当一帮子从文昌学馆出来的英才们,在朝堂上坐上高位以后。 那就不一样了。 届时,受过寇府恩惠的一帮子朝臣们,皆会给寇府几分颜面。 寇府到时候说出去的话,恐怕要比官家说出去的话还管用。 左右皇权,轻而易举。 左右皇权的事情,寇季其实没多少顾忌。 他是怕,到时候,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会借机搞事情,将他苦心营造的一切,毁于一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5章 讨打的赵祯 寇准不似寇季,不知道自己即将招收的学生们有多厉害,所以只会在钱财上计较。 寇季却看到的更多。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祖父,您创办的文昌学馆内的先生们学问高深,数量庞大,恐怕太学、国子监,甚至诸阁学士,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 有这些厉害的先生们,天下英才,自然挤破头的往文昌学馆里钻。 以您的身份、地位、名望,还有那些已经辞仕的先生们的名望。 从文昌学馆内结业的读书人们,一入朝堂,必定会平步青云。 十年后。 朝堂上恐怕就能多出一支文昌党。 他们皆受过我寇府的恩惠,必定会以我寇府马首是瞻。 再过数年,他们坐上了高位,依旧以我寇府马首是瞻的话,您觉得,官家坐得住吗?” 寇准脸色微微一变,通过寇季的几句话,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老夫……老夫一心办学……倒是没往这方面想……你一提醒……老夫就知道了……” 寇准脸色难看的看向寇季,问道:“那你说,老夫该怎么办?四处去求那些富商大贾,让他们资助?还是舍下脸皮,收那些学生们的束脩。 老夫自己定下的规矩,老夫自己若是破了。 那老夫以后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笑道:“祖父不必担忧,此事说起来也容易。” 寇准立马看向寇季,“怎么讲?” 寇季笑道:“可以让一字交子铺出资,资助文昌学馆。一字交子铺的大东家是官家,学生们受了一字交子铺的恩惠,就相当于受了官家的恩惠。 咱们祖孙帮官家收买人心,谁又能挑出错。” 寇准皱着眉头,沉声道:“可是养那么多学生,所耗费的钱财可不少。一字交子铺能一直供应下去,官家能答应?” 一字交子铺给赵祯的小私库送进去了多少钱,寇季没有隐瞒寇准,所以寇准心知肚明。 对如今的赵祯而言,一字交子铺就是一个源源不断为他生产私房钱的地方。 寇季动赵祯的私房钱,寇准怕赵祯不愿意。 寇准当年为了补贴国库,没少惦记赵恒的私产,为此跟赵恒打了好几次嘴仗,愣是没从赵恒嘴里抠出一文钱。 寇季笑道:“此事祖父不必担忧,我自会跟官家分说。” 寇准缓缓点头,提醒道:“若事不可为,千万别跟官家硬来。老夫再想其他的办法就是。” 寇季听出了寇准是在关心他,安慰道:“祖父宽心……官家若是不肯答应,我手里还有纺织作坊呢。纺织作坊内可没有官家的份子。” 寇准点头道:“那就好……还有一事……” 寇准提到了第二件事,脸色又变得十分不好看,“那些个老倌,说老夫考核学生的办法有些过分,不答应,非要让老夫改掉。” 寇季略微一愣,追问道:“具体是那些?” 寇准冷哼道:“夹棍、老虎凳、幽刑……”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当初只是提议寇准用水火棍而已,没料到寇准私自添加了这么多私货。 夹棍、老虎凳,怎么听,怎么像是审讯犯人。 那些个名宿大儒,能答应才奇怪呢。 寇季干笑着,问道:“何为幽刑?” 寇准愕然的看向寇季,“你常用的东西,你不知道?” 寇季略微一愣,迟疑的问道:“把人关在一个漆黑的小房子里?” 寇准点头,冷哼道:“老夫不过是略施惩罚,让那些学生们长长记性而已。比起苏悬壶,老夫这已经算是轻得了。那些老倌居然不答应,说什么有辱斯文。 老夫看,朝堂上的那些贪官污吏,就是他们这些老家伙惯出来的。” 寇准口中提到的苏悬壶,也是一位奇人,更是一位狠人。 还是寇季帮忙寻回来的。 寇季之前跟寇准讲过一个医者收徒的故事,寇准就逼着寇季去給他找这个人。 寇季原以为,自己搜寻天下,也未必搜寻得到。 却没料到。 派人出去打听了一番,居然打听出了不少类似的医者。 他们在收徒的时候,皆会做出一些残忍的事情,让自己的医徒,感受到痛苦,从而体会病患的痛苦。 其中,苏悬壶的手段最狠。 苏家世代行医,家藏的医书颇多,苏悬壶的医术也十分高明。 一些宫里的御医,都未必能比的上他。 王曙曾经奉命去招揽天下名医的时候,也找到过他。 只是苏家一门医术传承的方式,有些激烈,所以王曙将他的名字报到了朝廷以后,朝廷并没有选用他。 苏家医术传承的激烈之处,便在于学习医术之前的一个自残的过程。 必须断一尾指,明心、明志。 所以苏家出来的医者,皆被称之为苏九指,民间好事者,又喜欢称其为九指神医。 寇季招揽到了苏悬壶以后,引见给了寇准。 寇准见到了苏悬壶以后,对苏悬壶十分推崇。 甚至破例在文昌学馆内,加开了一门医科。 苏悬壶的出现,对寇准影响挺大的,所以寇准的手段,也变得激烈了一些。 寇季嘴角抽搐着,低声道:“我也觉得祖父考校学生的手段,有些不妥。” 寇准瞪起眼,“有什么不妥的?若是体会不了百姓的痛苦,以后做官以后,对百姓用刑的时候,又怎会手软? 要知道,一些刑罚,稍微重一些,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老夫现在因为别人的阻拦,放纵了他们。 以后他们做官以后,还不欺负死百姓。” 寇季感叹道:“祖父既然有了主意,又何必跟我商量呢。您老决定的事情,天下间又有几个人敢反对。” 寇准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打哈哈的道:“办学不是做官,老夫不能那么霸道。” 寇季斜起眼。 寇准老脸一红,喝道:“有问题?!” 寇季果断摇头。 “没有……没有……” 寇准瞪起眼,道:“那你还不给老夫想办法?” 寇季思量道:“祖父一次性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出来,那些名宿大儒自然不会答应。不如祖父温和一些,在初考的时候,只打那些学生板子就行。 等到了入学以后,有学生做错事,再施行幽刑如何?” 寇准沉吟着点点头,“那老虎凳呢?” 寇季干笑道:“老虎凳过于酷烈,不适合读书人。再说了,祖父也不希望以后从您名下走出来的学生们,皆是瘸腿的吧?” 寇准一愣,缓缓点头,“你说的也对。那老夫就听你的。” 寇季点头一笑。 寇准继续道:“七日后,老夫要开馆,老夫写了一些请帖,你回头派人去送一趟。” 寇季拱手。 “知道了……” 寇准将请帖交给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请帖以后,甄别了一下,一些不熟悉的,或者说官爵低、身份低的,寇季就让寇忠派遣府上的仆人去送。 一些官爵、身份高的,寇季就让寇忠亲自去送。 剩下了一部分身份太高的,寇季只能自己去送。 倒不是说寇季狗眼看人低。 而是在古代。 身份地位是十分重要的,也是十分被人看中的。 一些官爵低、身份低的人,寇季亲自去请的话,他们恐怕会心生出无数的恐慌。 害怕寇季要图谋他们什么。 再者,就是寇府人丁不旺。 寇季一个人分身乏术,无法按时送完请帖。 寇季交代过了寇忠以后,拿着一叠需要自己亲自送的请帖,跨马入了汴京城。 一路奔到了皇宫门口。 亮了一下腰牌,立马被迎进了宫。 绕过了参政议政的宫群以后,到了后宫。 陈琳出面,引领着寇季,进入到了后宫。 路过一座宫殿的时候,隐隐听见了一些哭泣声,微微皱眉。 陈琳瞧见了寇季神色异样,低声说了一句。 “那是郭御女的寝宫,郭御女昨夜暴毙了……” 寇季略微一愣。 陈琳没有看他,一边前行,一边淡然道:“咱家去看过,是中毒身亡。” 寇季眯起眼,皱眉道:“赐死?” 陈琳摇头,幽幽道:“白才人宫里的奴婢做的……听说郭御女得势的时候,经常欺负白才人,白才人宫里的奴婢见郭御女失势以后,帮着白才人向郭御女下了毒。” 寇季愕然道:“这么容易查到?” 陈琳淡淡的道:“贵人们刚入宫,手段还嫩了些,等过些年,就不好查了,到时候咱家可就有的忙了。” 寇季再次皱起眉头,“你是用毒大家,又掌控着东门药库,只要你愿意,宫里不会有任何毒药出现的……” 陈琳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神色。 “你在羞辱咱家?” “嗯?!” “当初先帝、官家,中了丹毒的事情,咱家就没发现。” 寇季愣了愣,摇头道:“丹毒不在常理当中。” 陈琳无奈的道:“不在常理中的毒药多了……” “那倒也是……” 用毒的手段繁多。 寇季对毒药没有深入的研究,他不认识的毒药,他不知道的下药手段,多不胜数。 “白才人处置了吗?” “没有!” “为何?” “官家说,他想好好的看看后宫的猫腻。” “……” 寇季沉默了一下,感慨道:“官家成熟了不少。” 一个男人,在身边最亲近,最能依赖的人相继离去以后,就会快速边成熟。 没有了依赖,就只能靠自己。 陈琳没有搭话,既不承认,也没有反驳。 二人一路到了御花园,就看到了赵祯在花园里的一处空地上在打拳。 一招一式间,已经有了几分火候。 在赵祯不远处。 曹皇后、张氏,坐在两张软榻上,笑吟吟的看着。 看得出赵祯对曹皇后、张氏二女十分宠爱。 不然。 赵祯站着的时候,她们可没资格坐下。 唯有赵祯特许,她们才有资格在赵祯站着的时候坐下。 一大帮子的宦官、宫娥,捧着各种吃食、各种水果,以及汗巾、铜盆等物,在一边小心的伺候着。 赵祯打了一套太祖长拳,收势而立。 他对着不远处一帮子躬身站着的宦官们招招手。 宦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喊了一声冲了出去。 赵祯挥拳而出。 以一敌十。 短短十几个呼吸,十个宦官就倒在了地上,哀声大叫。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赵祯勇武过人。 然。 赵祯似乎并不满意。 赵祯冷冷的盯着那十个在地上哀嚎的宦官,咬牙道:“你们当朕是傻子吗?” “出溜……” 十个倒在地上的宦官,麻利的爬起身,跪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有些恼怒的道:“朕让你们真动手,不是让你们陪朕耍着玩。” 十个宦官,跪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赵祯愤怒的道:“朕现在命令你们,站起身,跟朕真打一场。谁敢偷懒,杀无赦。” 趴在地上的宦官们听到这话,浑身哆嗦了一下。 为首的宦官哀嚎道:“官家,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们哪敢跟您真打,若是伤到了您,奴婢们就算死一万次,也难赎其罪。” “朕赦你们无罪!” “奴婢们还是不敢!” “……” 赵祯气的直咬牙。 曹皇后缓缓起身,走到了赵祯面前,哭笑不得的道:“官家,您就别为难他们了。他们就算是死,也不敢伤到您丝毫。 您要是真的觉得不过瘾,妾身陪您打一场。” 赵祯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瞥了曹皇后一眼,没好气的道:“朕又不是没跟你打过,你也让着朕。” 曹皇后摇头道:“臣妾可从没着官家,是臣妾学艺不精,才不是官家对手。” 赵祯感觉曹皇后在哄傻子,又好气又好笑的道:“那一夜,在宫里,你手持大戟,面对七八个武艺高强的御前侍卫,也毫不势弱。又怎么可能不是朕的对手呢。” 曹皇后并没有因为赵祯拆穿了自己的谎言赶到害怕,反而假装惊讶了一下,道:“臣妾的谎言被官家拆穿了,臣妾罪犯欺君,恳请官家责罚。” 赵祯失声一笑道:“行了,别跟朕闹了。” 曹皇后笑容灿烂的道:“官家既然不肯责罚臣妾,那就也别为难那些奴婢了。” 张氏踱步到了赵祯身边,低声笑道:“姐姐说的在理,官家就别为难那些奴婢了。” 赵祯长叹一声,“就没有一个敢打朕的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6章 决心、恒心、耐心 御花园门口。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长吁短叹,嘴角抽搐了一下。 陈琳亦是如此。 寇季思量了一下,迈步向赵祯走去。 陈琳愣了一下,抬起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寇季一边走,一边大声的道:“臣寇季,参见官家。” 赵祯闻言,脸上闪过一道喜色。 “寇爱卿到了?!” 赵祯见寇季大踏步的走了过来,心念一转。 对身边的曹皇后、张氏低声吩咐了一声,“你们且在这里待着,朕去试一试寇爱卿的身手。” 曹皇后、张氏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赵祯却没有再跟她们说话,猛然踏步,冲向了寇季。 “寇爱卿看拳……” 寇季见赵祯奔了过来,眉头一挑。 拳头微微一握,待到赵祯扑过来的时候,侧身避开,一拳轰出。 然。 赵祯勤练了多年武艺,闪避的步伐,比寇季还要精通数倍,仅仅一低头,就躲过了寇季的拳头。 寇季见一击不中,迅速拉开距离。 赵祯自从习武以后,谨记着寇季的提醒,对于武艺从未懈怠,勤练了数年,武艺不弱。 寇季仅仅跟随着曹旭,学了些粗浅手段,远不是赵祯对手。 他自然不会傻到跟赵祯去硬碰硬,而是选择以巧应对。 陈琳、曹皇后、张氏三人见到了赵祯、寇季厮打在一起,一脸愁容,全无刚才看赵祯和宦官们嬉戏时候的笑容。 原因无他。 寇季真敢出手。 只要让他逮住了机会,一定会给赵祯一个狠的。 此前赵祯在宫里独自哀伤,寇季进宫安慰的时候,就曾经被赵祯拉着打了一场。 赵祯仗着武艺比寇季高强,压着寇季打。 打的寇季鼻青脸肿。 寇季也够狠。 不喊不叫。 陪着赵祯周旋。 等到赵祯耐心耗尽,露出了破绽的时候,对着赵祯的腹部狠狠一击。 赵祯当场跌坐在地上,数息也没有爬起来。 当时在场观战的曹皇后、张氏、陈琳三人差点没吓死。 若不是赵祯阻拦,恐怕寇季要去刑部大牢里走一圈。 …… “嘭!” 赵祯一拳砸到了寇季胸膛上,寇季感觉五脏瞬间变得火热了起来,十分难受。 赵祯一击中,再次出手。 寇季赶忙后退。 赵祯一边追击,一边喊道:“别跑……” “看流星?!” 寇季正在后退的身形突然站定,盯着天边,一脸惊愕的叫了一声。 赵祯一愣,下意识的回头远望。 曹皇后、张氏见此,急忙大叫。 “官家,您中计了!” 然而,她们的提醒却晚了。 寇季握紧了拳头,扑上前,对着赵祯愕然回转的脸颊,就是一拳。 “嘭!” 鼻血一瞬间顺着赵祯的鼻孔流淌了出来。 曹皇后、张氏、陈琳,以及一众宦官、宫娥们赶忙扑过来。 “寇季!你大胆!” “不关寇爱卿的事!” 陈琳尖叫。 赵祯捂着鼻子,替寇季辩解。 寇季只是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十分应付的躬身道:“臣死罪……” 陈琳叫的凶,却没搭理寇季,快速的扑到了赵祯面前。 所有人都在着急忙慌的扑向赵祯。 寇季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寇季瞧着被人围在中间了赵祯,揉了揉胸口,揉了揉眼窝,疼的扯了扯嘴角,嘟囔了一句。 “幼稚……” 赵祯在众人伺候下,止住了鼻血,鼻孔里查着两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止血物品,推开了众人,出现在寇季面前。 “朕还是被你打到了……” “臣死罪……” 寇季再次请罪。 曹皇后、张氏、陈琳三人,知道寇季和赵祯二人君臣情深,只是幽怨的看着寇季,却没追着寇季喊打喊杀。 赵祯摆手道:“朕赦你无罪,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不会惯着朕。也只有你才能让朕看清自己。” 寇季脸上挤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道:“官家,咱们闹够了吗?” 赵祯脸上的神情一僵,对身旁的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曹皇后、张氏,以及一众宫娥、宦官,退出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只剩下了赵祯、寇季、陈琳三人。 赵祯长叹一声,“四哥,在人前,你就不能帮朕维护维护颜面吗?” 寇季拱手道:“臣也是为了让官家看清自己。” 赵祯撇撇嘴,知道斗嘴斗不过寇季,也就没继续扯下去。 “四哥此番入宫找朕,所为何事?” 寇季捂住胸膛,没好气的道:“官家拿臣出气,伤到了臣,就不打算找御医给臣看看吗?” 赵祯闻言,立马吩咐陈琳道:“去找御医过来,再备上一些山参、鹿茸等物,给四哥带上。”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御花园。 赵祯盯着寇季,幽幽的道:“够了吗?” 寇季淡然一笑,“够了……” 赵祯领着寇季,到了御花园里的凉亭内坐下,询问道:“四哥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寇季从胸膛里取出了一份请帖,放在了赵祯面前。 “七日后,文昌学馆开馆,我祖父请你过去一趟。” 赵祯拿起了请帖,翻看了两眼,沉吟道:“太师相邀,又是为了朝廷育才的大事,朕自然会去。” 寇季点头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跟官家商量。” 赵祯摊开手,“但说无妨。” 寇季道:“臣独自出资,资助文昌学馆,被人诟病。我祖父,以及一些名宿大儒们也觉得由寇府独自出资,资助文昌学馆,有些不妥。 所以臣打算让一字交子铺以官家的名义,出资资助文昌学馆。 不知道官家意下如何。” 赵祯嫩嫩的脸颊上流露出了一种深沉的思索,徐徐说道:“太师创办学馆,也是为了朝廷育才。朕原想着用内库的钱财资助太师。 只是李爱卿觉得不妥当,阻拦了此事。 朕细思以后,觉得朕私底下出资资助文昌学馆的话,恐怕太学、国子监的祭酒、博士们不肯答应。 朕还在为不能出资资助文昌学馆而懊恼,没想到四哥就已经帮朕想出了办法。” 寇季听完了赵祯一席话,翻了个白眼。 赵祯一愣,苦着脸道:“朕近些日子为了应付满朝文武,场面话说习惯了……四哥不要介意。” 遁了顿,赵祯大气的道:“四哥打算让一字交子铺出资资助文昌学馆,也是帮朕扬名,帮朕收买人心,朕自然答应。 只是此事,四哥千万别让李爱卿知道。”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提到了李迪,有些无奈,“为了支持朱爱卿率军远征,李爱卿搜空了国库。如今国库内一文钱也没有,倒还欠了一字交子铺一笔外债。 李爱卿如今视财如命,只要是能逮住机会咬一口的钱财,他绝不松口。 发誓要把国库填满。 若是让他知道了朕用一字交子铺的钱财资助文昌学馆,肯定会察觉出朕从一字交子铺赚取了不少钱,一定会惦记上朕的内库。” 赵祯不提这个茬还好,一提这个茬,寇季心里就有气。 寇季幽幽的道:“臣听李公说,你告诉他,臣富得流油。” 赵祯干笑了一声,道:“朕也是被李爱卿逼得没办法。” 寇季沉吟道:“官家手里有钱,而且还有不少钱。臣没见到官家挥霍,官家藏那么多钱做什么。” 赵祯愣了一下,握起了拳头,沉声道:“朕想让封桩库的存钱变得更加丰厚。” 寇季疑惑道:“据臣所知,封桩库里的存钱已经不少了……” 赵祯神色有些黯然的摇头,“有些事情,朕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一些知情人,不是死了,就是不敢提及此事。 太祖在位的时候,给封桩库里存了不少钱。 太宗登基以后,三伐辽国,耗费一空。 晚年的时候,想尽了办法,将封桩库里的钱财填满。 朕的父皇登基以后,不仅没有给封桩库里存钱,还花去了大半。” 寇季听到这话,一脸意外。 封桩库如今执掌在刘亨手里。 寇季没少跟刘亨聊到封桩库的事情,可刘亨却从没有提及过封桩库内存钱的巨大变动。 刘亨在这种事情上,不会隐瞒寇季。 所以刘亨肯定不知道在他接手封桩库以前,封桩库里面钱财的变动。 必然是太宗皇帝赵光义,真宗皇帝赵恒,在私底下挪用封桩库钱财的时候,做了诸多掩饰,并且扫清了首尾。 赵祯应该是从陈琳,又或者是某些居于深宫的老宦官、老嬷嬷口中知道的此事。 通过赵祯的话,寇季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这些。 太宗皇帝赵光义、真宗皇帝赵恒,二人挪用封桩库钱财的事情,寇季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太宗皇帝赵光义在位期间,南征北战多年。 虽然少有成效,但打了那么多仗,肯定得烧钱,得烧不少钱。 所以动封桩库里面的钱财,是必然的。 真宗皇帝赵恒在位的时候,干出了许多烧钱的荒唐事。 诸如大张旗鼓的去泰山封禅,为修仙大量营造宫室,发动历经十年的‘天书’运动等等,皆是烧钱的事。 国库里的大量钱财,皆耗费做国用,养了一大群闲散无用的官员,以及一大群已经糜烂的兵马。 能供给真宗皇帝赵恒花销的钱财,并不多。 真宗皇帝赵恒要做荒唐事,必然得挪用封桩库里的钱。 所以,寇季对此并不觉得惊奇。 他真正意外的是,在太宗、真宗两朝,藏不住秘密的大宋皇宫,居然藏了一个秘密。 寇季一面心中感叹,一面道:“朝廷每年都会从国库里划拨一部分钱财存入封桩库,官家又何必辛苦自己,为封桩库里贴钱呢?” 赵祯正色道:“太宗在位时间,耗费了封桩库里的大部分钱财,三征辽国,没有结果。朕就想着,可能是钱财还不够多,没办法供给大军长期远征的结果。 朕想多攒一些钱财,比之前太宗耗费的钱财更多的钱财。 等朕有了能力,朕就要挥兵北上,再征辽国。 届时,朕就是用钱堆,也要从辽国身上撕下一块肉。” 寇季听闻此言,有些恍惚。 他有点怀疑,眼前的赵祯,是不是真的是历史上的那位以仁为号的皇帝。 赵祯见寇季神色异样,沉声问道:“四哥怀疑朕的决心?”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没有搭话。 他脑中想了很多。 史书上记载,赵祯在位期间,可是做了不少事情。 有决心改制,所以有了庆历新政。 有决心南征北战,所以出兵西夏。 只是最后皆以失败收场。 有决心,没恒心,没耐心。 这是寇季当时观看史书的时候,对赵祯的评价。 如今在赵祯的影响下,寇季有想起了自己观看史书的时候,对赵祯的评价。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道:“臣不怀疑官家的决心,臣只是怀疑官家的耐心和恒心。” 赵祯疑惑的道:“四哥话里有话?” 寇季认真道:“此次朱能之所以能够出兵驰援沙州,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官家。当时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遣使到了我大宋以后,朝堂上诸公,对是否派兵驰援沙州,众说纷纭。 内庭之中,李公一力主战,认为我大宋应当驰援沙州,扬威四夷,给那些番属们看看。 吕公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薛公以为,我大宋刚刚经历了多场叛乱,应当休养生息。 内庭,以及满朝文武,就此争论不休,还是官家你出面,赞成了李公的主张。 就此,不难看出官家的决心。” 赵祯听到此处,满意的点头,刚准备开口,就听寇季又道:“如果朱能出兵驰援沙州顺利的话,那到没什么可说的。 可若朱能在沙州遭到了惨败,官家又准备如何应对?” 赵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准备说,如果朱能惨败的话,就召回朱能,换一个人去领兵。 又或者直接撤军。 但他看到了寇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时候,就知道,寇季所要的答案,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寇季见赵祯陷入到了沉思,开口问道:“官家只需要凭借本心作答即可,不需要多思。” 赵祯犹豫再三,道:“朕会派一个人,顶替朱能的位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7章 我大宋,不做冤大头!(祝我生日快乐!) 赵祯说完话,直直的盯着寇季,他不知道自己给出的答案,是不是寇季想要的。 寇季轻轻一笑,“臣很庆幸,官家没说出什么撤军的话。” 赵祯心头微微一松。 却听寇季又道:“但臣要帮朱能抱屈。” “何意?” 赵祯疑问。 寇季坐直了,坦言道:“我大宋兵马久不出边,近二十多年没有出边作战。对于疆土外的战事,了解甚少。对于在疆土外如何作战,了解的更少。 兵出西夏,兵出辽国。 我大宋尚有经验可循。 可兵出西域的话,经验十分匮乏。 我大宋有多少年没有涉足西域,官家应该很清楚。 所以此次朱能率军奔赴西域,不仅仅是驰援,更重要的是磨练。 在磨练自身的过程中,吃一两场败仗,那是必然的。” 赵祯皱起了眉头,“四哥不看好西域的战事?” 寇季摇头,“跟看不看好无关,纯粹是经验得出的道理。我们的祖先,耗尽心血,将我华夏版图,延伸到了西域。 可惜后世子孙没能守得住。 在我们失去西域的一段日子里,西域已经变化的面目全非。 祖先们在书中提到的一些东西,已经消声灭迹。 仅凭书中的知识去看待西域,犹如坐井观天。 朱能率军奔赴西域,其实是在帮我们探索西域。 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西域。 让我们看清楚西域。” 赵祯依旧皱着眉头,“历年来,到我大宋进献的西域番属,多不胜数。我大宋可以通过他们的嘴,得知西域全貌。” 寇季感慨道:“西域人口中的西域,不真实。他们在西域裂土封疆,称王称霸。为了掩饰自己的势力,为了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总会用各种谎言,来欺骗我们。 所以,从他们口中得知的西域,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了解的西域。” 赵祯沉吟道:“他们为何要欺骗我们?他们既然选择了向我大宋朝贡,那就说明他们本身的实力,要远远小于我大宋。 实力比我们小,我大宋又不图谋他们什么,他们为何要隐瞒,为何要欺骗。” 寇季沉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赵祯的问题,而是反问赵祯。 “官家可知道西夏?” 赵祯愕然的看向寇季,觉得寇季在侮辱他。 西夏作为大宋的番属多年,大宋人尽皆知,赵祯身为大宋第一人,如何不知。 寇季像是没看到赵祯异样的眼神一样,也不需要赵祯回答,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官家可知道,十年前西夏是什么样子。 二十年前,西夏又是什么样子。 三十年前,西夏又是什么样子。” 不等赵祯作答,寇季就沉声道:“昔年,西夏还不叫西夏,叫党项诸部。他们需要向我大宋乞命,才能苟活下去。 可现在呢? 他们俨然成了我大宋的一块毒瘤。 若不是官家登基之初,我祖父力排众议,悍然出兵西夏。 西夏将会变得更强大。 西夏一步步坐大,何人之过?” 赵祯愣愣的盯着寇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寇季长叹一声,“若是问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他们一定会告诉陛下,那是西夏励精图治的结果。可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寇季自问自答,“并不是……西夏能一步一步坐大,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大宋。昔年,西夏旧主李继捧依附我大宋以后,李继迁率军反叛,抗宋自立。 我大宋做了什么? 屯军边陲,抵御李继迁南侵,却从没有悍然出兵,一举荡平李继迁。 李继迁在见到了李继捧依附我大宋以后,获得了巨大好处,就遣使入京朝贡。 我大宋不仅没有借故处置他,反而一味的对其怀柔。 回赐的丰厚的回礼。 眼看着李继迁在西北一步步坐大。 李继迁去世以后。 李德明继位。 借着我大宋和辽国互相牵制的时机,先向我大宋称臣,谋取了巨大好处。 回头又向辽国称臣,谋取更多的好处。 蛇鼠两端,左右逢源,毫无忠诚可言。 我大宋对他的赏赐,却一次比一次丰厚。 他借着我大宋赏赐的钱财,一步步将西夏发展壮大。” 赵祯脸色难看的道:“养虎……为患……” 寇季点点头,“不错,养虎为患。有西夏这个例子在前,其余的番属,自然纷纷效仿。每到年节,他们就会遣使入京,向我大宋送上朝贡,然后再换取更丰厚的回礼回去。 等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属地以后,他们会用我大宋的钱财,将自己的兵马变得更加强大。” 赵祯脸色微微有些发青,有些气弱的道:“先生们说,我大宋是天朝上邦,应当有天朝上邦的气度。” 寇季好奇的问道:“花钱买来的天朝上邦吗?” 赵祯脸色更加难看。 寇季继续道:“辽国雄霸天下,打的四夷臣服。各番属使节到了辽国以后,进献的朝廷,是进献给我大宋的十倍之多。 你可见辽国回赐丰厚的礼物? 辽皇耶律隆绪,给他们一个笑脸,他们就能乐得找不到北。 我们是天朝不假。 可有辽国在前,我们如何能称得上是一声上邦? 一个上邦,会向别人缴纳岁币?” 赵祯咬着牙,沉着脸,默不作声。 寇季撕开了大宋身上所有的伪装,将一个真真实实的大宋,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看的十分憋屈。 寇季却没有理会赵祯,继续道:“那些番属们既然认了辽国为宗主国,为何又要跑到我大宋,再认一个宗主国? 去岁,那位高丽王子,在你面前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他进献给你的,只有几支不怎么珍贵的百年山参。 而他进献给辽皇耶律隆绪的,是数支千年人参。 你赐给了他二十万钱,绫罗绸缎各千匹,瓷器一百箱。 就这,他暗地里还想礼宾院的官员们透露出不满的意思。 而辽皇耶律隆绪呢? 赏了他一顿鞭子,他还舔着脸说辽皇打的舒坦。” 寇季盯着赵祯,“天朝上邦,不是花钱买来的,而是实打实的打出来的。官家可以试试,从今岁起,减赐回礼,等到了明年,你再看看,还有几个番属,会称呼我大宋一声天朝上邦。” 赵祯不愿意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他咬牙道:“恐怕没几个……” 寇季点点头,“朝堂上溜须拍马着,多不胜数。官家不能被他们所迷惑,要时时刻刻看清现实。” 赵祯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又道:“人,骗自己容易,可是承担恶果的时候,却很难。我大宋,不能做冤大头,更不能做自欺欺人的冤大头。” 赵祯看向寇季,长叹一声,“四哥大概是朝堂上唯一一个肯跟朕讲实话的人。” 寇季淡然道:“官家觉得讲真话的人太少,大可以培育一批讲真话给你听的人。” 赵祯认真道:“朕知道该怎么做。” 寇季点头,道:“回归正题,我大宋从西域番属口中了解到的西域,终究片面。所以需要朱能、薛田等人帮我们好好看看西域。 在这个了解的过程中,肯定需要牺牲一部分人。 这是没办法避免的。 汉时,为征西域,死在西域的汉儿,数之不尽。 我大宋如今重新涉足西域,其实跟汉开拓西域,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 汉时,西域有强敌环伺。 而如今,西域却少有我大宋之敌。 所以我大宋要敷出的性命,也会十分少。 在这个过程中,官家一定要坚定自己的信念。 纵然朱能在西域吃了败仗,又或者因为天象,损兵折将,官家也不应该换将。 官家不仅不能换将,还得派遣一大批懂得西域各国语言的官员,赶赴西域,随军记录西域的一切。”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坐在原地,沉默了良久,盯着寇季疑问,“了解西域,远比驰援沙州更重要?” 寇季失笑道:“了解西域,是为了我大宋自己。驰援沙州,是为了沙州回鹘。沙州回鹘名为我大宋番属,每年也派人向我大宋朝贡。 可沙州等地,终究不是我大宋的属地,曹贤顺此人,对我大宋也不亲近。 他只不过是在模仿李德明的做派,想在西域坐大。 他一面向我大宋称臣,一面又向辽国称臣,甚至背地里还跟西夏眉来眼去。 李德明借着我大宋、辽国的支持,缓缓崛起。 他则想借着我大宋、辽国、西夏,三方势力的支持崛起。 只是他终究不是李德明,也没有学到李德明做派的精髓,所以一直没有在西域坐大。 我大宋驰援他,主要是为了做给那些番邦属国看的。 但却没必要为了他,下死力气。” 顿了顿,寇季继续道:“李公等人的目的,是为了让朱能在西域打出威风,帮沙州解围,让我大宋在四夷面前扬威,想法不错,做法也不错。 但官家你要记住,沙州回鹘治下的土地,不是我大宋的疆土,在对我大宋没有绝对好处的时候,我大宋没必要下死力气。 我大宋现在要做的,就是看清楚西域的形势,看清楚西域诸多势力的强弱。 顺便打压一下西夏想要重新崛起的势头。 余者,皆不需要在意。” 赵祯心有所感,低声问道:“我们摸清楚了西域诸多势力的强弱以后,该做什么?” 寇季淡然一笑,“当然是把它们纳入囊中,让西域成为我大宋疆土。” 赵祯缓缓点头,“听四哥一席话,胜过朕读书千万。” 赵祯看向寇季,感慨道:“有些事情,朕之前觉得很迷茫,如今听完了四哥的话,茅塞顿开。” 寇季灿烂的笑道:“臣说过,官家只管在皇位上稳稳的坐着,臣会帮官家打造一个真正的天朝上邦。” 赵祯点点头,郑重道:“真要有那么一日,朕一定会重谢四哥。” 寇季揉了揉胸口道:“行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御医怎么还不到,臣胸口疼。” 赵祯一愣,紧张的问道:“朕伤到四哥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可不……” 赵祯凑上前,一边打量着寇季,一边道:“朕知道四哥不通武艺,所以留了几分力气。只会会让四哥感觉到疼痛,绝不会伤到四哥。” 寇季无奈道:“疼痛也是伤……” 赵祯一愣,哭笑不得,对御花园外喊道:“陈琳!陈琳!御医怎么还没到?” “到了到了……” 陈琳听到了赵祯的呼唤,领着御医,小跑着到了凉亭。 赵祯立马让御医检查了一下寇季的伤势。 御医检查过了寇季的伤势以后,目光怪异的递给了寇季一粒糖块。 一瞬间。 赵祯、陈琳目光怪异的看向寇季。 寇季老脸一红,干笑了一声,厚着脸皮,拿过了糖块,塞进了嘴里,含糊道:“御医的医术,还真是高明……药也好……药到病除……” 赵祯、陈琳、御医,三人嘴角齐齐抽搐了一下。 御医之所以递给了寇季一粒糖块,那是因为他觉得寇季在羞辱自己。 御医检查了一番寇季身上,发现寇季身上并没有伤势,脉搏也十分强劲,一点儿患病的样子也没有。 只有胸膛上,眼窝上,有淡淡的红印。 估计到不了晚上,就会消退的一干二净。 寇季的做派,就像是一个孩子,跟人打了架,受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皮外伤,非拉着大夫要给自己治内伤一样。 所以御医给了寇季一粒糖块,嘲讽了他一下。 却没料到寇季真的接了,而且还吃了,还夸药效好。 御医也不知道怎么说他。 “臣告退……” 御医确认了寇季没有大碍以后,先行一步。 寇季等陈琳将赵祯赐给自己的东西打包好,送过来以后,大大方方的拿着东西,离开了御花园。 一出御花园。 寇季张嘴吐出了嘴里残留的糖块,哀叹一声,“丢人了……丢人了……” 御花园里。 陈琳躬身站在赵祯面前,低声道:“官家,高丽大使徐讷刚刚派人传话,说高丽使节准备还朝,徐讷已经年迈,以后恐怕不会再出使我大宋,是不是要依照惯例,赐给徐讷一份丰厚的私礼。” “赐个……” 赵祯差点脱口说出了一句骂人的话。 意识到自己身份不适合说粗鄙之语以后,干咳了一声,“国库如今一分钱也没有,如何厚赐?况且天圣元年,高丽已经降了辽国,改用辽国年号,隐隐还有中断跟我大宋往来的趋势。 朕又没疯,为何要厚赐一群白眼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8章 偏向虎山行的李迪 陈琳一脸愕然。 没料到赵祯居然会说出这番话。 “百官们……” 陈琳一边思量着赵祯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吝啬,一边小声提醒。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赵祯淡然说道:“谁若是有异议,就扣发他的俸禄,拿去给高丽使节做私礼。若是心有不服,就让他去找李爱卿。 朕相信,李爱卿会说服他们。” 陈琳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搭话。 赵祯不开口,李迪已经想方设法的对一些官员的俸禄下手了。 从李迪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今,已经削了十数位重臣身上兼任的虚职,减免了他们那一份俸禄。 如今赵祯开了口,李迪还不把朝堂上那些重臣的虚职给削光。 一向大方的大宋朝,何时变得这么抠门? 陈琳在暗中思量,赵祯自顾自的又道:“传旨给内庭,告诉他们,今岁各国、各番属献上了朝贡以后,朝廷理当依照他们献上的朝贡的价值,回一份价值等同的礼物。 一些有求于我大宋的番属除外。” 陈琳微微长大了嘴,一脸震惊。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还不快去?” 陈琳赶忙回神,“奴婢这就去……” 陈琳施礼过后,匆匆出了凉亭。 到了凉亭外,他已经相通了,赵祯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抠门,原因在何处。 必然是今日进宫的寇季,跟赵祯说了些什么。 陈琳往凉亭外走了几步,就听赵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等你去内庭传完了朕的口谕,再去帮朕召刘亨过来。朕现在急需一些人给朕说实话。朕不愿意听朝堂上官员们的那些奉承之词。 朕要好好了解了解,朕的大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 陈琳脚下一顿,赶忙回身,聆听者赵祯的话。 赵祯继续说道:“再去帮朕挑一些武艺跟朕相当的,帮朕磨练武艺,朕要那些真的可以跟朕对战的,不要那些只会哄着朕玩的。 朕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这样的人。 还有,去一趟史馆,取一些史册过来,朕闲暇的时候,要通读。 顺便将今日朝堂上需要朕批阅的奏折,也一并搬过来。” 陈琳躬身道:“喏……” 赵祯摆摆手,“下去吧。” 陈琳再次躬身,离开了御花园。 而早已离开御花园的寇季,已经迈步出了宫门。 寇季出了宫门,随手将手里的大包小包,丢给了正在东华门外等候自己的寇府仆人,让仆人先驾着马车回去,他自己带着两个侍卫,晃晃悠悠的到了李府。 之所以派遣仆人先驾着马车回去,就是怕李迪瞧见了赵祯赐给他的那些个珍贵的药材,动手生抢。 李迪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后,为了帮国库敛财,可是把穷凶极恶四个字,做到了极致。 如今汴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宫外碰见了李迪,都绕道走。 生怕什么事情做的不如意,被李迪逮住了,撸掉了头上的虚职。 到了李府门口,就看到了李府的门子,满脸愁容的坐在门房里。 见到了寇季以后。 李府的门子,十分热情。 “寇公子,您来了,快请快请……” 李府的门子热情的邀请了寇季进了李府。 进了李府以后,寇季稍微在前厅停留了一下,见门子跟在他身旁,一动不动的,略微有些诧异。 “府上的管事呢?” 李府门子点头哈腰的道:“实不相瞒,从今往后,到府上的客人,都由小人接待。” 寇季疑惑道:“为何如此?” 李府门子苦笑道:“老爷一口气请辞了数个虚职,俸禄少了一大半。又先后遣散了府上近六成的仆人、杂役。 如今府上就剩下了不到十三人伺候着。 前院、中院、后院的三个管事,月例太高,皆被遣散。 如今府上只剩下一个大管家在管事,平日里都伺候在老爷身边。” 寇季苦笑一声,“何至于此?” 李府门子干巴巴笑了一声,却没有开口。 寇季可以开口埋怨李迪,李府的门子却不行。 李府门子带着寇季到了李府后院,就看到了李迪带着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正在宅子后院内指指点点。 寇季凑近了以后,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那个衣着华丽的人是牙行的管事,正在跟李迪聊李府宅子出售的问题。 “李爷爷要出售宅子?” 寇季踱步到了李迪身边,疑问了一声。 李迪回过身,见到了寇季,哈哈一笑,“你小子怎么到老夫府上了?” 寇季刚张口要搭话,就见李迪凑上前,拉着他,走到了那个牙行管事身边。 “你小子做生意十分精明,帮老夫跟牙行的管事聊聊,看老夫这宅子定多少价钱合适……” 寇季一脸愕然的被李迪塞给了那个牙行管事。 牙行管事认识寇季,见到了寇季以后,对寇季躬身一礼。 寇季硬着头皮,跟牙行的管事聊了一会儿,最终给李府定下了一个合理的价钱。 李迪全程都在旁边听着,等寇季和牙行管事商量完了价钱,就让牙行依照定的价钱,将宅子挂出去出售。 送走了牙行的管事以后。 寇季满脸疑惑的跟着李迪到了凉亭里坐下。 “李爷爷,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好好的一座宅子,为何说卖就卖?” 李迪随手抄起了桌上的大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示意寇季要喝自己倒。 喝饱了以后,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老夫准备做一些事情,住大宅子,有些不合适。”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李爷爷准备将宅子卖了,把钱捐给朝廷?” “屁!” 李迪喝骂了一声,撇着嘴道:“老夫辛辛苦苦操劳数十年,就得了这么一套宅子,怎么可能把捐给朝廷。” “那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可听过?” “自然。” 李迪抚摸着胡须,哼哼道:“朝廷养士数十年,没养出多少对朝廷有用的人,净养出了一帮子酒囊饭袋,民间的百姓却依旧贫苦。如今这些酒囊饭袋们一个个吃的肚满肠肥的,老夫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们。 老夫既然要敲打他们,就不能住大宅,也不能过的奢靡,不然那些酒囊饭袋们,一定会弹劾老夫。” 寇季微微有些发愣,疑问道:“李爷爷准备廉政?” 李迪郑重的点头,“不错……” 寇季沉吟道:“李爷爷有心廉政,自然是好事。可您如今这个做派,会不会适得其反?” 李迪挑起了眉头,“怎么可能会适得其反呢?” 寇季迟疑道:“李爷爷您又是发卖大宅,又是遣散仆人的。看着过的凄苦,可您手里的钱财并没有变化。只不过是把明面上的钱财,放在了暗地里而已。 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也可以将明面上的吃喝,放在暗地里进行。 他们在明面上做事的时候,还会有所收敛。 可在背地里做事的时候,却会变得肆无忌惮。” 李迪一愣,沉吟道:“你倒是提醒了老夫,老夫回头就和吕夷简商量商量,暗地里也派人盯着。” 寇季愕然,“吕公也有意廉政?” 李迪瞥向寇季,奇怪的道:“最早提出来敲打那群酒囊饭袋的人就是吕夷简,你不知道吗?”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笑道:“吕公应该是巡视天下的时候,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吧?” 李迪郑重的点头,“据吕夷简说,他巡视天下的时候,看到的蝇营狗苟,多不胜数,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堪入目。 他还说,地方上贪污受贿成风。 从上到下,无人不贪。 大到一方大吏,小到一衙小吏,一个个都把贪污受贿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在地方查处了贪官污吏以后,没过多久,那些贪官污吏又出现了。 他深感,巡视天下,根本就起不到清除贪官污吏的作用。 所以打算自上而下的推行廉政。 先朝廷,再地方,彻底杀一杀贪污的风气。 老夫听完了他的话以后,深以为然,决定和他一起,杀一杀贪污的风气。”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思量了一下,道:“李爷爷,我觉得廉政不是说杀一杀贪污就能行的。朝廷应当完善相应的律法,并且做到落实到地方才行。 若仅仅是喊一喊,又或者杀几个贪官污吏,根本起不到作用。” 李迪点头道:“你说的这些,老夫自然知道。老夫已经决定和吕夷简一起,重新修订我大宋的律法。” 寇季微微皱眉。 对于律法的修订,寇季表示赞成。 律法就是需要跟着朝廷不断的变化,做出一定的改变的。 如此才能保证朝廷往有利的方向发展。 他并没有愚蠢的喊出什么祖制不可变之类的话。 祖制只是律法中的一部分,并不是所有的律法都是祖制。 李迪、吕夷简既然有意要修订律法,那么他们肯定会在不动祖制的基础上,修订其他的律法,又或者是往律法中增添许多的条文。 修订现有的律法,触及到了一部分人利益的话,一些迂腐的老臣会站出来,用祖制之类的说辞阻止。 但是往律法中增添新的条文的话,只要内庭商量过关,征得赵祯的同意,就可以推行。 只是不论是重新修订律法,还是往律法里增添新的条文,都会触及到很多人的利益。 若是新增添的条文过多,那么此次修订律法,就无异于是一场改革。 改革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对的声音所淹没,最终闹得身死族灭。 寇季皱着眉头,沉吟道:“李爷爷和吕公打算修订所有的律法,还是说只动一部分贪腐律法?” 听到了寇季的问题。 李迪沉默了一下,声音深沉的道:“吕夷简想动所有的律法。”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 李迪似乎猜到了寇季的心思,继续说道:“吕夷简大概是被你祖父的举动刺激到了,所以准备大动干戈。” 寇季沉吟道:“吕夷简想求名?” 李迪点点头。 寇季盯着李迪,询问道:“那李爷爷你怎么想?” 李迪长叹一声,“老夫的想法和吕夷简的想法差不多。但老夫不是为了求名,老夫只想让百姓们过的好一点。” 寇季沉声道:“听您的语气,似乎不看好大动干戈的修订律法?” 李迪迟疑了一下,长叹一声。 “老夫知道自己的斤两,老夫没有你祖父那种大无畏的精神,更没有你这么个能干的孙儿。老夫面对百官的反抗,面对百官的弹劾,做不到泰然处之,更没办法强势镇压。 老夫很有可能会被那些反对的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寇季担忧的道:“明知道有危险,您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李迪幽幽的道:“你祖父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时候,先后罢黜了提刑司、罢黜了将作监、精简了数十万的厢军、罢黜了三司。 一大帮子的酒囊饭袋,因此被裁撤。 为我大宋每年剩下了近一千万贯被虚耗的钱财。 若不是各地叛乱平定以后,需要钱财安抚百姓。 若不是朱能要远征沙州,需要大量的粮饷。 我大宋国库今年的存钱,会突破一千三百万贯之巨。 创历年来新高。 老夫作为你祖父的继任者,总得做点什么。” 寇季劝诫道:“您没必要跟我祖父比……” 李迪摇头,“老夫没有跟你祖父比。老夫只是觉得,这一辈子,或许只有一次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机会,总要为百姓们做点什么。” “可您……有可能什么都没做好,就会被反对的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寇季沉声说道。 李迪晒笑道:“那也没关系……吕夷简的心思跟老夫是一样的,老夫倒下以后,吕夷简会跟上。 他们扳倒了老夫以后,总得收敛一二。 届时,吕夷简做事,就会顺手许多。 就算吕夷简倒了,还有王曾。 穷老夫三人之力,就算不能修订全部的大宋律法,总能修订其中的一部分。 只要能修订其中一部分的律法,让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一些。 老夫纵然是死,也死而无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59章 负重前行的人 寇季依旧拧着眉,“可您又怎么确定,在您被扳倒以后,吕公、王公二人,会继续沿着您搭的台阶前行呢?” 须知。 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司马光就高呼‘王安石等所立新法,果能胜于旧者存之’,可等他上位以后,立马罢黜了王安石的新法。 李迪有心修订律法,有意给吕夷简、王曾二人搭台阶。 可他又怎么保证,吕夷简、王曾二人以后入了内庭以后,会依照他的心思,踩着他搭建的台阶继续前行呢。 若是他们二人之中,有人被李迪被扳倒的下场吓到,选择放弃了呢。 李迪笑容灿烂的看着寇季,“不是还有你吗?” 寇季一愣。 李迪笑眯眯的道:“你祖父之所以能够罢黜提刑司、罢黜三司、精简各地厢军,背地里可有你不少功劳。你们祖孙二人,已经不知不觉间,将大宋的朝局变了个模样。 以前的时候,由内庭参政、理政、主政,三司、提刑司等衙门议政、行政。 六部衙门,就是一个空架子。 可如今呢? 三司已经被罢黜,提刑司亦是如此。 六部衙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实权衙门。 各地,早已不在奉行提刑司、三司行政。 而是由各地主官,率领各地六曹,在行政。 你们祖孙已经做了一部分了,我们只不过是沿着你们祖孙走过的路继续前行。 我们若是倒下了,还有你小子继续沿着我们的路前行。” 顿了顿,李迪认真的道:“吕夷简此人,老夫看不透,虽然修订律法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但是老夫不能保证,在老夫被扳倒以后,他还会继续奉行自己的主张。 但是老夫可以保证,王曾一定会沿着老夫走过的路前行。 所以,老夫若是被那些反对的人扳倒,老夫一定会向官家谏言,请王曾再任参知政事。 老夫会在王曾再任参知政事的时候,告诉他。 他若是被人扳倒,就推举你入内庭。 穷我三人之力,总会做出一些成绩。” 寇季沉默了一下,疑问道:“您就这么信得过我?” 李迪笑道:“老夫自然信得过你。因为你和你祖父联手已经做出了成绩。若不是你小子过于年幼,老夫一定会推举你进入内庭。 你小子出面去修订律法,一定会做出成效。” “小打小闹而已……” 寇季谦逊。 李迪失笑道:“你和你祖父的作为,若是小打小闹,那老夫的即将要做的事情,恐怕连小打小闹也算不上。” 李迪看着寇季,道:“你小子也不必过度谦逊。你祖父被朝野上下奉为圣贤,你小子官居权吏曹尚书,就是最大的明证。 朝野上下若不认可你祖父和你的功绩。 你祖父如何能成得了圣贤? 你又如何官居权吏曹尚书? 你以为仅凭身退,朝野上下就能奉你祖父为圣贤? 须知,在身退之前,还有功成。” 寇季拱手道:“小子受教了。” 李迪笑着点点头,“老夫一旦开始修订贪腐有关的律法,一定会遭到许多人弹劾,到时候你小子可要帮要老夫说话。” “一定……” “……” 一老一小,做了一个私下里的小约定。 相视一笑。 谈正事之余,寇季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取出了那份请帖,递给了李迪,邀请李迪七日后,去观礼。 李迪满口答应。 临别之际。 李迪笑眯眯的让寇季在瑞安镇上帮他物色一个宅子,准备搬过去跟寇季做邻居。 寇季也满口答应了。 出了李府以后。 寇季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 “哎……” 寇准功成身退,一朝封圣,注定会誉满天下,名耀千古。 此举,给大宋官场开了一个好头。 其继任者,在坐上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为百姓、为天下,做许多事情。 然后在最荣耀的时候,选择功成身退,成为比肩寇准的圣贤,誉满天下,名耀千古。 吕夷简在巡视天下过后,见识过民间疾苦以后,提出了修订律法,怀的应该就是这种心思。 从很早以前,寇季就知道吕夷简做事,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 吕夷简在入仕以后,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投靠刘娥,为的就是借着刘娥掌权的机会,坐上相位。 在看出了刘娥不值得辅佐以后,果断抽身,选择了巡视天下养名,借着巡视天下的积攒的功绩,坐上相位。 如今他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 他在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以后,选择对大宋的律法做出修订,其目的也不言而喻。 为了大功。 为了大功以后,功成身退。 为了成为圣贤。 不然的话,他为何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还得罪人的事情? 他现在已经是参知政事了,只需要熬下去,熬个七八年,李迪就会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退下来。 只要不出意外,在李迪退下来以后,他就会接替李迪的位置,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以他的年纪,位极人臣,那是迟早的事情。 他若是不求名,不求功,犯不着去得罪人。 只是。 吕夷简不等到自己坐上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时候推行修订律法的事情,反而在李迪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时候推行修订律法的事情。 有一种拿李迪当枪使的意思。 毕竟,李迪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时候,开始推行修订律法的事情,那些反对的声音,就会将炮火集中在李迪身上。 始作俑者的吕夷简,反而只需要承担一点点的炮火。 吕夷简此举有些不地道。 李迪明显已经知道了吕夷简的心思。 却依然心甘情愿的为吕夷简当枪。 所以他才会在跟寇季说话的时候,流露出一丝丝悲观的语气。 “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百姓好……只是所求的不同……李迪只想为百姓谋福,吕夷简却为了求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却没资格评价……” “我跟他们拥有同样的目的……我的目的远比他们的更深远……为了达到目的,牺牲掉的人,可能会更多……” 寇季漫步走在路上,脑海里想了很多,感叹了很多。 到了王府门口的时候,才缓缓回神。 入了王府。 王曾不在府上,寇季将请帖交给了接待他的王家大郎,闲聊了几句,喝了两口茶,离开了王府。 一路到了吕府。 吕夷简也不在府上。 吕夷简的叔父,热情的招待了寇季,并且邀请寇季到了他藏书的书房,参观了自己的藏书,拉着寇季引经据典的聊了许久。 寇季有些招架不住吕夷简叔父的热情,在吕夷简的叔父提出,要请自家偏房孙女和寇季会面的时候,寇季起身告退。 寇季离开了吕府,又相继去了张府,拜访了礼部尚书张知白。 张知白为人清正,年龄和寇准相仿,寇季拜访了诸多府邸,属他的府邸最寒酸。 两进的宅子。 没有多少华丽的装饰,唯一可取的,就是树木花草繁多。 大概是借着树木花草,取代那些假山流水,装饰府邸。 门口的门子是一个缺了两颗牙的老仆。 老仆虽然已老,却有一股不服输的气势,纵然是面对寇季,也仅仅是微微弯下腰,不卑不亢的搭话。 “张礼部可在?” 寇季到了张府门口,询问了一声,就被张府老仆,带着入了张府。 张府内的摆设很简单,简单的令人发指。 仆人们也很少。 寇季在进入到张府内以后,隐隐约约看到了仆人,只有两三个,年龄一个比一个大。 到了正堂以后。 张府的老仆,奉上的茶水,是街边茶点里的那种粗茶。 品茶的时候,全无口感。 寇季在张府老仆的安排下,坐在正堂内等了一会儿。 张知白着一身带着补丁的青衫,出现在了正堂内。 衣服略显宽大,穿在他身上更像是一个袍子。 张知白年龄仅仅比寇准小三四岁,看着却比寇准苍老,身形略显消瘦,隐隐带着一丝菜色。 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寇季见到了张知白出现以后,主动起身,迎上前,“晚辈寇季,有礼了……” 张知白上前扶起寇季,笑道:“你我同朝为官,同任六部主官,无需跟我施礼。” 寇季笑道:“您是长辈,我自然得施礼。” 张知白闻言,满意的点点头,请寇季坐下。 坐定以后,张知白笑道:“你祖父创办的学馆要开馆了?” 寇季笑道:“张世伯果然料事如神。” 张知白低声笑道:“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你祖父创办的学馆不开馆的话,你不会登我张府的大门。” 寇季迟疑了一下,拱手道:“以后一定常来……” 张知白坦然笑道:“你可以常来,但我却不会常去你寇府。” 寇季眉头一挑,“为何?” 张知白甩了甩带有补丁的袖子,笑道:“囊中羞涩……拿不出登门的礼物,索性不去……” 寇季失笑道:“您说笑了……以您的品阶……” 寇季话还没说完,张知白就摆摆手,打断了寇季的话,说道:“我虽然为官多年,却没积攒下什么钱财。所以是真的囊中羞涩,不好意思登门去拜访。” 寇季一脸疑惑。 张知白笑道:“初入我张府的人,皆是你这种神情,一脸疑惑。觉得我堂堂一朝重臣,领着朝廷的高额俸禄,却贫穷致厮,一定是在沽名钓誉,我也懒得解释。” 寇季摇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张知白一愣,笑问道:“哦?为何?” 寇季感慨道:“您脸上的菜色,可不是能装出来的。您要是真的沽名钓誉的话,脸上一定不会是这种神色。” 张知白一愣,干笑道:“让你一个晚辈看笑话了。” 寇季疑问道:“我很好奇,您那么多俸禄,到底去了哪儿了?” 张知白感叹道:“每次回乡,看到那些没书可读的娃娃们,总觉得心里不痛快。所以每次回乡,都会资助一二。 时间一长,我的俸禄就全搭进去了。” 寇季沉吟道:“您为官多年,资助的读书人,恐怕不少。就没有一两个有成就的,过来报答您吗?” 张知白摇头道:“我资助那些娃娃们读书,不需要他们报答。他们真要是有心,有所成就,多资助资助那些没书可读的娃娃们就行。” 顿了顿,张知白叹了一声,“可惜了,他们长成以后,有了成就,情愿给老夫送上厚礼,也不愿意多资助资助那些没书可读的娃娃。” 寇季疑问道:“您后悔了?” 张知白笑着摇头,“不后悔!” 寇季拱了拱手,郑重的道:“世伯高义……” 张知白摇头笑道:“我这不算高义,我只不过是把取之于民的民脂民膏,还给了他们罢了。” 寇季沉吟道:“但您不应该对自己过于苛刻,您长期对自己过于苛刻,已经对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损害了。” 张知白一愣,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季道:“你在教训我?” 寇季赶忙道:“不敢!” 张知白哈哈大笑,“你小子不错,留下来吃顿饭。” 寇季一愣,道:“我此来是送请帖的,饭就不必吃了吧?” 张知白突然板起脸,“是觉得我府上太过寒酸,招待不起你这种贵人吗?”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张知白脸上重新流露出了笑意。 “简伯,吩咐一声,摆饭。” 站在门口的老仆答应了一声,速速去传话。 少顷过后。 寇季陪着张知白出现在了饭桌上。 饭桌前还坐着张知白的儿子、孙子。 女眷则在后厨用饭,没有上桌。 桌上拜访的饭菜很简单。 青菜、腌菜、炊饼、稀粥。 没多少油水。 但张府的人却吃的香甜。 寇季也跟着吃了一些。 吃过饭以后。 张知白将寇季带到了书房内。 有心考校寇季的学问。 寇季哪有什么学问。 只能留下请帖,借故逃出了张府。 眼看着寇季逃走以后,张知白站在门口,摇头感叹,“寇家小子,肚子里怕是没多少墨水。今岁秋闱,可有得我忙得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0章 还没出生,就被惦记上了…… 张知白感叹了一句,回府了。 回到了后院以后,找到了正在缝补的老妻,要了一些淡红的花粉。 显然,寇季那一句‘苛待自己的话’,张知白听进了心里,有意掩饰一下脸上的菜色。 他倒是不在乎脸上有菜色,可他如今知礼部,在很多场合中,代表的可是朝廷的颜面。 他不在乎颜面,但不能不维护朝廷的颜面。 寇季出了张府以后,感慨良多。 以前的时候,他总觉得大宋朝堂上,净是一些蝇营狗苟之辈,一个个吃的肚满肠肥,每天不思为民做事,只想着如何搜刮民脂民膏。 直到今日。 他听到了李迪的心声,见到了张知白的作为以后,才明白,大宋朝堂上有好官。 他们各自,为了各自的目的在坚持。 只是贪官污吏太多,他们的力量显得有些单薄而已。 单薄到朝堂上没有多少他们的身影。 寇季见识了张知白的清廉以后,到了张士逊府上,见到了张士逊府上的奢华以后,就没有多待的心思。 陪着张士逊闲聊了两句,放下了请帖以后,借故告此。 寇季不愿意跟此人深交。 此人为政倒还好,只是不修私德,入宫理政的时候,总喜欢带着女人一起去。 寇季无此嗜好,也不愿意沾染上此嗜好。 辞别了张士逊以后,寇季又去了李府,见了李昭亮。 李昭亮差遣府上了管事,备了一份厚礼,让寇季带回去,却没有答应参加七日后文昌学馆的开馆仪式。 寇季也没有强求。 邀请李昭亮,只是一个礼数。 一个文人齐聚的仪式,李昭亮去有些不合适。 一旦去了,说不定还会被一些嘴痒的人盯上,羞辱他一番。 离开了李府,寇季又相继去了曹府、高府、石府、潘府等几大将门府邸。 皆得了一份厚礼。 显然,他们皆不打算参加文昌学馆的开馆仪式。 寇季回府以后,怀着一些心思,进了正堂。 正在正堂内等消息的寇准见此,疑问道:“官家拒绝了你的提议?” 寇季一愣,笑着摇头,“官家答应了让一字交子铺暗中资助文昌学馆。” 寇准皱眉道:“资助学馆,乃是一件光明正大的好事,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寇季笑着将赵祯的顾虑,跟寇准讲了一番。 寇准啐了一口,气哼哼的道:“老夫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派人去告诉李迪,他要是不怕以后满朝文臣,皆是我寇府门人的话,尽管阻止。”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您这算是戳中的李公的软肋了。” 寇准翻了个白眼,哼哼道:“他以为老夫不在朝堂上,就奈何不了他了?” 寇季替李迪辩解道:“李公应该没这种心思,他也是看国库空虚,才不得不如此。” 寇准瞪起眼,“老夫就是知道他一片赤心,才没有为难他。不然,老夫早就跑到垂拱殿上去,吐他一脸了。” 寇季感慨道:“祖父威武……”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威武个屁……既然官家没有拒绝你的提议,你为何愁眉苦脸的?” 寇季屏退了左右,将李迪跟自己说过的话,以及在张知白府上看到的情形,向寇准讲了一遍。 寇准听到了李迪执意要给吕夷简当先锋以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撇嘴道:“李迪是个软蛋,他要是真有能奈,就应该一个人完成修订律法的事情,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寇季撇撇嘴道:“不是谁都能像您一样,在朝堂上威风八面。” 寇准冷哼道:“所以老夫说他是个软蛋。”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 寇准哼哼道:“他喜欢给人当枪使,那就尽管去好了。此事你不需要插手,等李迪那厮被人扳倒以后,老夫要好好嘲笑他一番。” 寇季苦笑着,道:“李公跟您交情不错,您这么做……” 寇准瞪眼道:“老夫就不能嘲笑他了?他若真被人扳倒了,老夫还要出面保他性命呢。比起救命之恩,嘲笑两句算什么。” 寇季闻言,果断道:“您老说的对。” 寇准又道:“至于张知白,愚夫尔。” 寇季愕然瞪起眼。 寇准不屑的道:“他那点钱,能支应几个娃娃们读书?他若聪明,就该借着朝廷之力,大兴教化,让所有读不起书的娃娃们,都读的起书。 他是朝中重臣,手握大权,就应该想天下、谋天下。 而不是把自己弄的惨兮兮的,却也没帮助多少娃娃们读上书。 他是驱牛耕田的人,却代替牛去耕田。 他难道不蠢吗?”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寇准瞪起眼,“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准备文昌学馆开馆的事宜,难道要让老夫亲自去准备?” “哦……” 寇季答应了一声,赶忙离开了别院,去文昌学馆处。 文昌学馆,依山水而建。 囊括了整个瑞安镇的私塾,占地面积达到了瑞安镇的三分之一。 其中分别设有文昌私塾、文昌书院、文昌学馆。 文昌私塾是原有的瑞安私塾。 寇准在原有的瑞安私塾的基础上,梳理管理有些混乱的瑞安私塾,将其纳入到了文昌学馆,成为了文昌学馆的一部分。 文昌私塾,主蒙学。 教授识文断字,以及一些蒙学的书籍。 招收的学生,分别是六到十二岁。 非瑞安镇上的学生,超过了十二岁不收。 文昌书院坐落在文昌私塾和文昌学馆之间,建立在山脚下,五丈河旁。 那是一座占地面积和文昌私塾一样大的书院。 校舍、马场、马房、射场、演武场、藏书楼、琴楼、棋楼、书楼、画楼等等一应俱全。 书院里教授学生们,读书、识经、吟诗作赋、六艺,以及各类杂项。 各类杂项,学生们可以依照自己的兴趣,选修。 在建立文昌书院之初,寇准并没有将骑射、武艺、兵法谋略等算在其中。 还是寇季向寇准陈述了一番利害关系,寇准才添上了骑射、武艺、兵法谋略。 值得一提的是。 当那些名宿大儒们被邀请到了汴京城以后,得知了文昌书院里有骑射、武艺、兵法谋略以后,不仅没有强烈反对,反而赞成了此事。 其原因是,这些个名宿大儒们,在幼年求学的时候,也曾习过骑射、武艺。 而现今太学、国子监内,武备荒废,他们觉得有必要重振一下武备。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 文昌书院招收的学生年龄皆在十岁到十八岁之间。 学生们有多余的时间去涉猎这些东西。 且不需要参加春闱,所以不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治经。 文昌书院,在那些名宿大儒们眼中,就是一个过度的书院,不需要他们太重视,太挑剔。 比较起来。 囊括了半山腰,以及山顶了文昌学馆,就严苛了许多。 没有固定的年龄限制,但是却有十分严苛的考核制度。 其考核的各项题目,远比科举场上的秋闱还要严苛三分。 课业只有两项。 治经、杂学。 其中各种杂学属于选修,是在文昌书院杂项的基础上,做了一次延伸。 唯有治经是必修。 因为治经是科举考核的根本,也是学生们晋身仕途的根本。 整体的文昌学馆,可以说是满足了一个读书人,一生所要经历的一切课业。 像极了后世的那种小初高大的模式。 一切皆源于寇季的影响。 寇准在创办学馆之初,只想创办一座类似于岳麓书院一样的那种学院,甚至规模还要比那个小一些。 但是前来帮助寇准创办学馆的人太多。 财力又足够丰厚。 寇季只是稍微影响了一下,就达到了如今的规模。 寇季一路穿过了文昌私塾,到达了文昌书院,沿着文昌书院后面的山道,到了半山腰。 山顶的一些设施还在营造。 所以文昌学馆的先生们,皆在半山腰上居住着。 文昌学馆的大部分的校舍,也在半山腰上。 寇季到了以后,找到了寇准安排的两个副山长,陪着他们一起,筹备开馆的仪式。 由于开馆的时候到的人比较多,且其中有一大部分人非富即贵,所以需要好好的安排一下。 比如,放置赵祯座椅的高台,就需要好好搭建一下。 既要保证安全、坚固,也要保证用过以后便于拆除。 还要准备赵祯到了文昌学院以后的吃喝用度。 因为关系到赵祯的安慰,所以寇季必须全程盯着,全程检测。 事倒是不多,就是麻烦。 忙累的时候,寇季就有一种去信一封,让赵祯别来的心思。 可看到了那些名宿大儒们,为了赵祯驾临以后的事情,忙的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喜气洋洋的,寇季就知道,他们有多渴望赵祯能够驾临文昌学馆。 若是因为他的问题,导致赵祯没来的话,那帮子名宿大儒,估计能唾骂死他。 寇季在文昌学馆内忙活了三日。 才将一应的事务准备齐全。 然后就带着一群人,往山上办一些吃穿用度。 五日以后,才全部忙完。 有心回府歇息,却没办法回府。 因为有一些受邀在列的远途的客人,提早一步到了文昌学馆。 寇季需要代替寇准接待。 一晃。 到了第七日。 第七日一大早。 寇准到了文昌学馆内,驱赶着寇季离开了文昌学馆,去别院里招待已经到了瑞安镇上的赵祯一行。 赵祯不仅自己到了,还带了曹皇后,以及已经晋升为婕妤的张氏。 由于赵祯身份尊贵,不可能率先上山,去等一帮子臣民,所以就暂时在瑞安别院里歇下。 等山上的客人们到齐以后,才会上山。 寇季到了别院以后。 见到赵祯大马金刀的坐在别院的正堂内品茶,曹皇后坐在一侧。 张婕妤坐在左下首。 向嫣陪坐在右下首,正在陪着张婕妤、曹皇后说话。 赵祯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向嫣的肚子上徘徊。 寇季入了正堂,向赵祯、曹皇后、张婕妤施礼。 施礼过后,瞧见了赵祯的目光总是在向嫣肚子上徘徊,一脸不高兴的挡在了向嫣身前。 赵祯见此,闹了个大红脸。 “咳咳……寇季啊!朕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寇季挑着眉头,扶着向嫣坐在了右下首的旁边,自己坐在右下首,盯着赵祯道:“官家有何事要说?” 赵祯淡淡的道:“张婕妤有了身孕……” 寇季略微一愣,瞥向了张婕妤。 张婕妤略微羞涩的低下头。 寇季意外的道:“张婕妤已有身孕?” 赵祯点头道:“御医们已经帮张婕妤诊过脉,却有身孕。” 寇季拱手道:“臣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赵祯继续道:“朕有意晋张婕妤为昭容,你以为如何?” 寇季一脸愕然。 寇季知道赵祯喜爱张婕妤,张婕妤怀上了龙子龙孙,确实是一件值得喜庆的事情,可一下将张婕妤的地位,从婕妤晋升到昭容,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中间足足跨了八个品阶。 你是嫌张婕妤死的不够快? 还是嫌张婕妤肚子里的那个死的不够快? 宫里的争斗有多凶残,你赵祯不知道吗? 你没看到曹皇后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吗? 寇季果断道:“臣以为不妥……” 赵祯疑惑道:“为何?” 寇季回答道:“树大招风!而且臣以为,张婕妤不论生下龙子或者龙女,皆应该奉曹皇后为大母,此乃人伦。”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愣住了。 张婕妤听到了寇季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 曹皇后听到了寇季的话,一脸愕然。 赵祯经过了寇季的提醒,想到了后宫的复杂。 张婕妤则觉得寇季是在帮曹皇后争权、争宠。 身为人母,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亲近,而不是跟旁人亲近。 她也希望能够借着肚子里的孩子,获得更高的封位。 这样,她的父母,她的祖辈,都能获得相应的封赏。 已经没落的张氏一门,借此重新站在顶级权贵之列,也未必不行。 只是寇季一句话,帮助了曹皇后的同时,否定了一切,她自然心中不快。 曹皇后在疑惑,寇季为何帮她固宠、争宠。 三人自然有了不一样的反应。 赵祯思量了一会儿后,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寇季这一番话,是在帮他保护龙子龙女。 赵祯缓缓点头,“你言之有理,那就暂且不提此事,等张婕妤诞下皇儿以后,再论封赏。依照人伦,朕的皇儿,皆需奉皇后为大母。 此事不需要爱卿提醒,朕也会照做。”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继续说道:“那咱们君臣二人,就说一说我皇儿和你闺女的婚事,如何?” 皇儿? 闺女? 婚事? 你盯着我老婆肚子看了半天,是在惦记我老婆肚子里的孩子?! 凭什么你的就一定是儿子,我的就一定是闺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1章 自作聪明 寇季心里呐喊了许多,嘴上却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官家怎么确定,内子生的就一定是闺女,而张婕妤生的就一定是龙子呢?” 赵祯瞥了张婕妤一眼,淡淡的道:“朕相信,张婕妤肚子里怀的一定是龙子。” 寇季质问,“万一呢?” 赵祯豪迈的道:“没有万一。” 寇季略微一愣,微微撇嘴,“臣很少见到官家拥有如此自信。” 赵祯瞥向寇季,问道:“朕难道不该相信自己?” 寇季又愣了一下,赵祯如今不仅长大了、成熟了,还多了一些帝王的威仪。 只是…… 我寇季是那种被你牵着鼻子走的人吗?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为何要执意跟臣结亲呢?” 赵祯坦然道:“朕跟你情同手足,朕不介意再亲上加亲,拉近你我君臣的关系。” 寇季沉吟道:“眼下内子刚刚显怀,张婕妤还尚未显怀,现在就谈婚论嫁,未免有些为时过早。” 赵祯略微一愣,微微皱起眉头,“你不愿意跟朕成为儿女亲家,这算是你的推脱之词?” 寇季干笑道:“臣是怕张婕妤和内子皆诞下男婴。到时候儿女亲家之类的话,就会沦为笑话。” 赵祯沉吟道:“若是一男一女,那就结为夫妇,若是两个男婴,那就结为兄弟。” 寇季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赵祯继续说道:“朕还可以收其为义子,赐其赵姓,封其为县公,封其为侍读,陪伴朕的皇儿读书。” 寇季脸上的笑容更僵。 赵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向嫣若生下了闺女,那就是他儿媳妇,落地即为王妃。 若是剩下了儿子,那就是他儿子的伴读小书童。 赵祯能如此厚赐寇季的儿子,其原因,寇季也能猜到。 赵祯从小一个人在宫里长大,却少玩伴,却少一个能跟他一起说话的朋友,童年的生活过的十分孤独。 他已经体会过了那种孤独,知道那种孤独有多么恐惧,多么痛苦。 所以他不愿意再让他的皇儿体会一遍他曾经体会过的恐惧和痛苦。 此事若是落在其他人头上,那人肯定会立马跪倒在地,高呼谢主隆恩。 可落到了寇季头上,寇季却一脸不情愿。 我儿子为什么要跟你姓? 姓赵了不起啊? 我儿子为什么要给你儿子当跟班? 就因为你儿子姓赵? 赵祯、寇季二人各怀心思。 曹皇后、张婕妤、向嫣三人却震惊的不轻。 三女皆知道寇季在赵祯面前十分得宠,只是没料到会得宠到这个份上。 向嫣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出生。 高贵的身份就已经落到了他(她)头上了。 出了娘胎,立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不论是赵祯儿媳妇的身份,还是赵祯干儿子的身份,皆贵不可言。 “臣以为,现在说此事,还为时尚早。” 寇季笑容僵硬的拒绝了赵祯的提议。 曹皇后、张婕妤、向嫣三人更加震惊。 别人磕破了脑袋都求不来的身份,你随口就拒绝了? 赵祯脸上的神情也是一僵,脸色难看的道:“寇季……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朕变得更亲近?” 寇季在拒绝赵祯的时候早已想好了说辞,他拱手道:“非是臣不愿意跟官家亲近。只是我朝有规矩,外戚不得干政。 官家若是要跟臣结为儿女亲家,就得先罢了臣身上的权吏曹尚书一职,将臣驱逐出朝堂。” 赵祯愣了愣,“朕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规矩。朕还有许多政事,需要仰仗你,可不愿意将你驱逐出朝堂。你且容朕一些时日,等朕想到了稳妥的办法,你我君臣再议此事。” 寇季闻言,一脸刚直不阿的道:“官家,外戚不得干政,乃是祖制,不能擅自逾越。” 赵祯绕有深意的瞥了寇季一眼。 寇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赵祯。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朕乏了,想歇息一二。” 寇季当即起身,扶起了向嫣,一起向赵祯施礼。 “臣先行告退。” 赵祯无奈的点点头,道:“等到文昌学馆开馆的时候,你过来请朕就行。” 寇季点点头,扶着向嫣退出了正堂。 一退出正堂。 向嫣就忍不住问道:“相公,官家说了,要给咱们儿子封县公,还要赐咱们儿子赵姓,你居然没答应?”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我的孩子,只能姓寇。” 这话寇季说的掷地有声,不容拒绝。 向嫣一脸疑虑。 被赐为皇姓,那可是极大的荣誉。 别人八辈子求的都不来的事情,向嫣不知道寇季为何拒绝的如此干脆,如此不容置疑。 寇季见向嫣眼中尽是疑惑,撇撇嘴道:“你肚子里的孩子,若真是个男婴,那就是我寇府四代的长子嫡孙。若是姓了赵,你信不信祖父会闯进宫去,拆了垂拱殿?” 向嫣一脸愕然。 仔细想想,觉得寇季说的有理。 无论是寇准的儿子寇礼,还是寇准的孙子寇季,皆是过继过来的。 并非在寇府出生。 跟脚始终有些浅。 寇准纵然将寇季当成了亲孙子看待,可他心中有没有隔阂,谁也不知道。 但向嫣若是在寇府产下了男婴,那就是堂堂正正的寇准一脉的嫡系。 谁也挑不出一点儿问题的寇准曾孙。 寇准好不容易拥有了血脉传承,若是被冠以赵姓。 寇准不发飙才怪。 赵氏皇姓又如何? 大宋朝姓赵的皇亲贵胄多了,可姓寇的圣贤,却只有一个。 堂堂圣贤后裔,还比不上一个野路子的皇姓? 向嫣一瞬间脑补了很多。 却不知道。 寇季那话只是一个说辞。 归根结底,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姓赵。 他不认为姓赵,就一定比姓寇尊贵。 他的孩子,也不需要改姓去求富贵。 向嫣经过了脑补,打消了让肚子里孩子占皇家便宜的心思,心里却又生出了疑惑,“相公,你说官家为何会坚定的认为,张婕妤肚子里怀的,一定是龙子呢? 万一是龙女呢?”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昔日魏王一脉,因为图谋不轨,被剥夺了身份,发配到了房陵。先帝登基以后,念及昔日亲情,封赏了他们一二,但他们终究脱离权力的中心太久,已经被人们忘却,很难再走进权力的中心。 朝堂上的那些高官重臣,也很少有人再把他们当成皇亲国戚看待。 太祖一脉,在太宗在朝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被清理过一次。 先帝在位时期,又爆发出了丹毒案,先帝因此褫夺了太祖一脉许多人的封号,贬其为庶民。 太祖一脉也因此,脱离了权力中心。 八王叛乱,楚王焚宫,八王府、楚王府的那些个龙子龙孙,如今皆被贬为庶民。 太宗一脉的其他王爷家中的子嗣,皆比较单薄。 赵氏宗亲,已经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人丁单薄的时期。 官家自然继续产下男婴,为赵氏一族开枝散叶。 更重要的是,先帝在位时期,只有官家一个皇子苟活于皇宫内。 官家心里多少有些害怕重蹈先帝覆辙,所以急需诞下皇子。 唯有多诞下几位皇子,官家心里的恐慌才会因此消除。 这也是为何官家坚定的认为,张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是皇子的原因。” 向嫣听完了寇季的解释,恍然大悟。 “那怪官家绝口不提龙女的事情……” 寇季淡淡的笑了笑。 “我们也回房歇着吧。” “听相公的……” 寇季扶着向嫣回房去歇息。 寇府别院正堂里。 扬言说自己乏了的赵祯,却没有去休息,而是一脸惆怅的询问曹皇后。 “皇后,朕向寇季提出结亲,寇季却百般推诿,你说这是为何?” 曹皇后帮赵祯斟上了一杯茶水,低声笑道:“寇爱卿不是说了嘛,官家若是跟他结亲,那他以后就不能出现在朝堂上,不能再帮官家做事。” 赵祯端起茶杯,却又放下了茶杯,摇头道:“朕总觉得,他的说辞,并非出自真心。朕觉得,他是打心眼里就不愿意跟朕结成儿女亲家。” 曹皇后也觉得是如此,只是她却没有说出来,反而帮寇季说话。 “臣妾觉得,大概是寇爱卿很少拒绝官家,偶尔有一两次拒绝官家,官家您心里不痛快,所以瞧他不顺眼,把他往坏处想。”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道:“也许是吧……” 曹皇后淡然一笑。 赵祯沉默了片刻以后,又道:“别人恨不得将闺女送进宫里,成为朕皇儿的妻妾,寇季却偏偏不愿意,真是怪哉。” 曹皇后略微愣了一下,却也没再开口替寇季说话。 跟赵祯说话,说一次那叫劝诫。 频繁的帮一个人说好话,那就是别有用心。 赵祯如今逐渐成熟,也开始逐渐的在掌握帝王心术。 作为赵祯的枕边人,曹皇后已经开始了解了一些赵祯的心思。 所以,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替人说话,什么时候需要闭口不言。 曹皇后什么也没说。 张婕妤却开口了。 “官家不必懊恼,咱们的皇儿还没出生。等皇儿出生以后,官家再替皇儿定亲也不迟。官家可以趁着皇儿没出生之前,再多看看,为皇儿觅得一个贤妻。” 赵祯听到了张婕妤的话,捏着下巴思量。 “蠢货!” 曹皇后心里暗骂了一声。 张婕妤此话,算是变相的替她肚子里的孩子,拒绝了和寇府结亲。 所以曹皇后觉得张婕妤是一个蠢货。 张婕妤根本不知道赵祯和寇季的情谊有多深。 赵祯仅凭寇季一句话,就生生的用手段,玩死了郭御女的事情,曹皇后知道此事。 可张婕妤却不知道。 赵祯可以因为寇季一句话,玩死一位自己的嫔妃。 但赵祯绝不会因为自己嫔妃的一句话,玩死寇季。 赵祯固然宠爱张婕妤,但还没有为了张婕妤祸乱江山的地步。 也不会为了张婕妤,为难赵祯。 当张婕妤和寇季产生冲突的时候,赵祯一定会偏向寇季。 原因无他。 赵祯私底下唤寇季一声‘四哥’。 那不是随便叫叫的。 而是打心眼里真正的将寇季当成了一个兄长。 在赵恒、刘娥等一众赵祯最亲近的亲人相继离世以后,赵祯心中的那一份亲情,有一大部分就寄托在了寇季身上。 另一部分,则寄托在杨太妃身上。 虽然赵祯的亲娘李太妃尚活着,也陪伴在赵祯左右。 但赵祯并不是在李太妃手里长大的,对李太妃并没有多少亲情可言。 赵祯对待李太妃的时候,更像是一个晚辈,在恭敬的对待一个长辈。 而不是像一个儿子,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也正是因为赵祯在寇季身上寄托着一些亲情。 所以寇季以后在朝堂上的地位,注定稳如泰山。 寇季的手段有多厉害,曹皇后是亲身体会过的。 因为她能坐上皇后之位,也全赖寇季谋划。 寇季注定会进入到内庭,注定会成为一个位高权重的重臣。 似这等重臣,若是能成为自己儿子的岳父,曹皇后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因为自己的儿子若是有一位位高权重的重臣当岳父,那么自己儿子以后坐上皇位的希望,就远远高于其他人。 再加上寇季背后的祖父寇准,寇季的岳祖父向敏中。 以及他们背后的门生故旧。 以及曹家,依附于曹家的武勋。 几乎大半个朝堂皆会支持自己的儿子。 自己儿子坐上皇位的几乎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如此亲家,不愿意结,还执意抛出去? 你以为你抛出去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亲家吗? 不,你抛出去的是一个皇位。 如此,难道不算蠢? 也就曹皇后没有怀孕,曹皇后若是怀孕了,还能顺利的生下龙子,她一定会死皮赖脸,发动手里一切能发动的力量,将寇季捆上自己儿子的战车。 让寇季为自己儿子的皇位奔走。 曹皇后心里权衡着利弊,脸上却笑眯眯的道:“张妹妹说的有理……” 张婕妤自作聪明,主动推辞此事。 曹皇后也没必要提醒她,更没必要帮她变聪明。 张婕妤见曹皇后替自己说话,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2章 复立武德司? 张婕妤若是知道曹皇后的心思,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恐怕还会骂娘。 张婕妤的出身倒是不低,只是她出生的时候,张家已经没落。 教导她的那些个女教育们,眼皮子也浅,只交给了她一些世俗的礼仪规矩,却很少跟她提及宫里的事情。 平日里跟汴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提及宫里的事情。 眼界比曹皇后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加上她入宫尚浅,也没有看到宫里的那些蝇营狗苟,所以心思还很单纯,全凭着喜好做事。 不像是曹皇后。 从出生起,曹家就有将她送进宫的心思,所以教导她的全是宫里赐下的嬷嬷。 那些嬷嬷们除了教授曹皇后宫里的规矩以外,还教授了许多察言观色,看人说话的本事。 除此之外,曹家还请了一些名宿大儒,教导曹皇后识文断字。 已故的先帝宠妃曹贤妃,也就是曹皇后的姑母,更是隔三岔五的召曹皇后入宫,让她跟在身边,切身的感受宫里的蝇营狗苟,更是言传身教了许多在宫里生存的手段。 所以,曹皇后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如何在宫里生存,也懂得了如何以宫里人的身份跟宫里宫外的人相处。 眼界、心思,远比其他同龄人高出了数倍。 后宫之内,除了杨太妃以外,其他的女人在她面前,就是妹妹。 其中包括赵祯的生母李太妃。 曹皇后入宫不足半年,就已经凭借着一手过人的厨艺,征服了李太妃。 如今曹皇后在李太妃口中,就是难得的贤良淑德的好儿媳。 六宫之中的女子,提到了曹皇后,皆竖大拇指。 也就只有杨太妃,对曹皇后不假以颜色。 曹皇后的心思,赵祯不懂。 张婕妤的心思,赵祯也不懂。 爱情对赵祯而言,其实是一个奢侈品。 他亲政不久,想要把自己的话,变成金口玉言,让满朝文武信服,就需要做很多事情,学习很多东西。 每日里光是政务,就足够他忙了,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跟宫里的那些嫔妃们谈情说爱。 他对曹皇后有感觉,那是因为曹皇后真的贤良,总是能帮他处理一些他觉得麻烦的事情,总是能在他需要安慰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安慰他。 他对张婕妤有感觉,那是因为容貌。 赵祯最开始惦记上张婕妤,就是因为容貌。 在张婕妤入宫以前,他跟张婕妤连话都没说过一句,又何谈爱请? 赵祯耳听张婕妤有所推辞,曹皇后也赞成张婕妤的说辞,也没有多想,微微点头,“那此事就稍后再议。” 张婕妤、曹皇后二人闻言,皆会心一笑。 赵祯在正堂里歇息了一个时辰。 寇季再次出现在了正堂,对赵祯施礼过后,道:“官家,臣的祖父邀请的客人已经到齐,现在请你过去。” 赵祯点了点头,背负双手,率先出了寇府正堂。 曹皇后、张婕妤,一左一右跟随在赵祯身旁。 寇季吊在最后面。 出了别院正门。 门口停放着赵祯的龙撵,以及各御龙直的侍卫,还有曹皇后的凤撵,以及张婕妤的软轿。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将别院门口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赵祯出现在别院正门以后,陈琳领着所有人,齐齐躬身施礼。 赵祯在陈琳搀扶下,率先坐上了龙撵。 曹皇后在宫里的女官搀扶下,坐上了凤撵。 张婕妤则在女官搀扶下,坐上了软轿。 依照规矩,张婕妤应该乘坐马车。 只是张婕妤有孕在身,受不了马车的颠簸。 所以赵祯特许她坐上软轿。 对于张婕妤坐轿的事情,满朝文武没有一个开口弹劾的。 不是他们不能,而是他们不敢。 在赵祯子嗣的问题上耍嘴皮子,赵祯一定会让他们爽到极点。 没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去触赵祯的眉头。 赵祯坐着龙撵,在一众威风凛凛的御龙直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向文昌学馆使去。 却苦了寇季,迈着一双大长腿,在龙撵旁边跟着。 陈琳迈着小碎步,犹如竞走一般,陪伴在寇季身侧。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咱家觉得,你有必要跟你的小兄弟刘亨谈谈。” 寇季斜眼看了看陈琳,又看了看身边正在往前行使的龙撵。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官家的意思?” 陈琳淡然道:“你别管是谁的意思,总之你得给你的小兄弟谈谈。” 寇季再次瞥了龙撵一眼,疑问道:“谈什么?” 陈琳淡淡的道:“近些日子,弹劾刘美的奏折多不胜数,更有人揭发刘美在掌管皇城司之时,借助职权便利,收受贿赂,谋害他人。” 寇季微微挑起眉头,“所以呢?” 陈琳淡笑道:“官家有意罢黜刘美勾当皇城司公事一职。”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此事全凭官家心思处置,官家觉得刘美应当被罢黜,刘美就应当被罢黜。” 早在刘娥被赵元佐烧死在了宫里以后,寇季就知道,刘美这个勾当皇城司公事做不长久。 如今刘美被人弹劾,赵祯有意罢黜刘美,皆在寇季的意料之中。 寇季并没有觉得此事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陈琳点头笑道:“官家有意让刘亨接替刘美,出任勾当皇城司公事一职。” 寇季略微一愣,低声笑道:“子承父业,看来官家很信任刘亨。” 陈琳闻言,摇头道:“官家不是信任刘亨,官家是信任你。你是官家最信任的人,你能信任刘亨,官家自然也选择相信刘亨。” 寇季失笑道:“你是说,刘亨能被官家看中,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陈琳摇头笑道:“也不全是你……刘亨在皇城司理政期间,各项差事办的都不错,有本事执掌皇城司。”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头,疑问道:“既然官家已经决定了此事,只管下旨即可,你为何还要让我去跟刘亨谈谈?” 陈琳淡然笑道:“那是因为官家打算将皇城司一分为二。” 寇季眉头微微一挑,疑问道:“什么意思?” 陈琳笑道:“官家打算借用皇城司的人手,复立武德司,以作监察百官,监察天下之用。”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 陈琳继续说道:“以后武德司在暗,监察百官,监察天下。皇城司在明,缉拿擒捕,刺探诸国。” 寇季微微眯起眼,盯着陈琳道:“你将会成为武德司的掌管者?” 此事,陈琳若是没有得到好处,他没必要亲自找上寇季,让寇季去找刘亨说项。 所以,在听到了陈琳的话以后,寇季立马反应过来。 复立的武德司掌管者,八成就是陈琳。 陈琳面对寇季的询问,笑着点头道:“承蒙官家信任,让咱家添任为武德司都知一职。”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团,“听你的意思,武德司以后会被宦官所掌握?” 都知、都都知等一类的官名,那是宦官才会用的。 一瞬间,寇季有点觉得,武德司、皇城司齐设以后,有一种明朝的东厂和锦衣卫的感觉。 陈琳笑道:“不错……” 寇季脸色一沉。 他从心底里,就十分抵触宦官、后宫干政。 陈琳见寇季脸色不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二,微微眯起眼盯着寇季。 就在此事。 赵祯掀开了龙撵上的车帘,对寇季道:“朕想听一些真话,一些实话,就得用一些对朕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的人。” 赵祯突然插话。 不论是寇季,还是陈琳,都不觉得意外。 陈琳明显是得到了赵祯的授意,才会找上寇季,请寇季去找刘亨说项。 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三个人在讨论。 寇季在陈琳开口提及此事的时候,几次看向赵祯的龙撵,就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赵祯已经参与到了此事的讨论中。 不然,陈琳为何要在赵祯龙撵边上攀谈此事? 寇季对赵祯拱了拱手,正色道:“官家想听真话,想听实话,臣自然不敢阻拦……” 赵祯、陈琳,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寇季继续说道:“只是,有两点,臣不赞同。”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陈琳眯着眼道:“寇吏部是怕咱家架空了刘公事吗?” 寇季摇头,坦然道:“我只是不赞同让宦官出任武德司主事,更不赞同给武德司太大的权力。” 陈琳微微挑起了眉头,冷冷的道:“寇吏部是对咱家有意见?” 寇季依旧摇头,“陈公公对官家忠心耿耿,我不怀疑陈公公的忠诚。陈公公若是执掌武德司,一定会让武德司成为官家手里的一大助力。 只是,宫墙内选取的宦官,良莠不齐。 有陈公公这等忠义之人。 也有郭槐那种阴险小人。 陈公公执掌武德司,自然没问题。 可若是换了一个阴险之人执掌武德司,那必然会成为大宋一害。” 陈琳脸色缓和了几分,微微皱起了眉头。 赵祯一脸若有所思。 寇季继续说道:“不说秦汉唐,就拿我朝来说。太宗朝的时候,有王继恩为祸,对我大宋造成了极大的危害。 他为祸之初,自知实力不足,便拉拢结交外臣。 借着外臣之力为祸。 也正是因为他拉拢的外臣,跟他并非一心,才在为祸的时候露出了破绽,被太宗所控。 若是他手里有武德司,又何须拉拢结交外臣? 武德司监察百官、监察天下,他可以借着武德司,搜集百官的辛密,掌控任何一个他想掌控的官员。 先帝朝的时候,有周怀正为祸。 若是他手握武德司,何须外出调兵? 只需将武德司的一应替换为宦官,再借着宦官,在宫里掀起一场叛乱即可。 宦官不干政,尚且能动摇社稷。 宦官若是干政,那还了得?” 陈琳咬牙道:“我们这些奴婢,也没有寇吏部说的那么差。” 陈琳出声在为宦官们辩驳。 只是他的声音却十分的微弱,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陈琳是个宦官,所以他比寇季更了解宦官。 一些阴险的宦官,干起坏事来,远比寇季说的更可怕。 陈琳可以确保自己一直对赵祯忠心耿耿,却不能确保他的继任者能跟他一样对赵祯忠心耿耿。 须知。 郭槐当年入宫的时候,陈琳觉得郭槐机灵,有意提拔郭槐,让郭槐跟在自己身边。 郭槐当时跟着陈琳的时候,陈琳对郭槐十分好,提点了郭槐许多事。 陈琳也有意将郭槐培养成接班人。 可郭槐自从傍上了刘娥以后,立马跟陈琳决裂,成为了陈琳的对头。 有郭槐这个二五仔在前,陈琳还真不敢大言不惭的说,他卸任的时候,会挑一个对官家忠心耿耿的宦官接替他的位置。 寇季听到了陈琳的话,淡淡的道:“宦官之中,自然不乏陈公公这种忠义之人,可阴险小人却更多。据我所知,太祖在位的时候,时常派遣宦官在军中担任监军。 太宗、先帝二朝,亦是如此。 被宦官坑害的将军,不计其数。 被宦官所控的将军,也有不少。 若是有宦官掌控了武德司的同时,借着武德司之力,借着职权之便,再掌控一些领兵大将,那危害更大。” 陈琳当即闭口不言。 因为寇季成功的说服了他。 陈琳喜权,但却不贪权。 一旦他的利益触及到了赵祯的利益,他会果断选择退让。 赵祯拧着眉头道:“依你的意思,朕不该复立武德司?” 寇季闻言,沉吟道:“也不是不能复立武德司,官家想听真话,想知道真事,这是一件好事。只是武德司的权力,需要约束。武德司不应该被宦官所掌控。” 赵祯缓缓点头,“你有什么建议?”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臣赞成官家一明一暗的想法。武德司在暗,皇城司在明。武德司负责监察百官、监察天下,却只能看、只能听、不能说、不能做。 他们就是一个个的木头人,只负责将消息收集起来,送到官家手中。 稍有逾越,当斩。 皇城司在明,负责帮官家做了一些衙门没办法做的事情,帮官家刺探大宋周边各国敌情。” 赵祯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朕要处置某个贪官污吏,得先通过各地衙门?” 寇季拱手道:“我大宋自有国法,理当遵从国法。官家若是要处置某个贪官污吏,大可以先找人状告到衙门内。 若是衙门不管,又或者官官相护、同流合污,官家再差遣皇城司的人出手也不迟。” 赵祯点头道:“那你觉得,谁担任武德司公事最为妥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3章 波澜起 听到赵祯的话,寇季心里松了一口气。 赵祯提到的是武德司公事,而不是武德司都知。 这说明他的话,赵祯听进去了,赵祯并没有执意让宦官执掌武德司。 赵祯若是真的执意让宦官执掌武德司的话,寇季难免背后要谋划一番。 寇季刚按下去了后宫干政的事情,他可不愿意看到宦官干政的事情起来。 寇季假装思量了一二,对赵祯笑道:“臣一时半刻也想不出合适的人选。臣觉得,武德司是官家的耳目,武德司公事的人选,应当由官家独裁。” 赵祯听闻此言,也是一愣。 以往他问讯寇季,寇季是有问必答。 今日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巧妙的避开了自己的问题。 赵祯暗自思量了一下,觉得寇季可能是在避嫌。 武德司、皇城司,皆是他的耳目。 皇城司的执掌者刘亨,是寇季的至交兄弟。 寇季想要干涉皇城司的事情,轻而易举。 若是武德司的执掌者,再由寇季推荐。 那寇季随时都有可能遮挡他的耳目。 寇季大概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有推举武德司公事人选。 想到此处。 赵祯心中有些感动。 寇准祖孙二人,为了大宋江山社稷,鞠躬尽瘁。 依照他们祖孙的功劳,纵然向他要求一些过分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应允。 可从他登基到现在,寇准祖孙二人也没有求过他什么。 更没有为了一己私利,在自己面前讨一个便利。 反而在不断的为大宋江山社稷增砖添瓦。 赵祯心有所感,张嘴道:“四哥不必避讳,朕最信任的便是四哥。” 寇季拱手道:“臣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点头,追问道:“那武德司公事人选……” 寇季沉吟了一下,他觉得赵祯手里除了陈琳以外,可能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他。 寇季低声道:“官家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暂时空下武德司公事的职位,先设立一个武德司干办,又或者提举,暂掌武德司。 等官家手里有了合适的人选,再任命也不迟。” 赵祯见寇季执意不肯推举武德司公事人选,略微遗憾的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 寇季、陈琳二人也没有再开口,默默的陪伴在赵祯龙撵边上。 复行数百步。 赵祯突然再次开口,“沙州那边有消息传回。” 寇季一愣,疑惑道:“臣怎么不知晓?” 赵祯略带埋怨的道:“你近些日子一直窝在府中,也不肯上朝。沙州递回来的一些密奏,你自然不知道。 总不可能让朕在批阅密宗奏的时候,先送来让你审阅吧?” 寇季脸上的神色一僵,干笑道:“是臣的过错,还请官家恕罪。” 寇季细想了一下,发现自己近几日都在文昌学馆内奔波,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刻意的去关注朝堂上的一些密奏。 确实有点失职。 赵祯摆手道:“朕也不怪你,太师把你从朕的身边抓走,让你为文昌学馆奔走,也是为了尽快的帮朝廷创办出一座育才之所。 也是为了朝廷。” 寇季展颜一笑。 赵祯再次摆手,让龙撵边上跟随着御龙直的军卒们离远一点,然后小声的道:“沙州传回来的消息,不太乐观。” 寇季沉吟道:“怎么个不乐观法?” 赵祯沉声道:“自从西夏攻破了甘州回鹘,占据了甘州回鹘治下的西凉、宣化二地以后,我大宋通往沙州回鹘的道路已经断绝。 我大宋要通往沙州回鹘,只能借道青塘。 朕去旨给了青塘角厮罗,角厮罗也答应了借道,并且提供了两条路供我们选。 一条路是沿着大雪山,一路往西北而行,到了大雪山尽头,便是沙州。 另一条路是沿洮水而下,过积石山,穿越大半个青塘,过黄头回纥,抵达沙州。” 赵祯的话说完以后,寇季脑海中就浮现出两条路线图。 赵祯口中的大雪山,便是后世有名的祁连山。 从距离上讲,第一条路,无疑是最快,最便捷的。 因为第一条路线几乎是一个直线,出了大宋疆土以后,一路沿着西北直走,到达了大雪山尽头以后,便是沙州。 另一条路,距离则是第一条路的三倍有余。 要先沿洮水南下,到了积石山以后,再西行,然后到了积石山尽头,往西北行,出了青塘,横穿黄头回纥属地,抵达沙州。 第二条路,之所以这么绕,原因也和青塘有关。 大宋的兵马除了可以沿着大雪山西行以外,其实还可以沿着湟水而上,过河州、邈川城、宗哥城、青塘城。 然。 青塘城如今是青塘的新都。 角厮罗是绝对不会允许大宋的兵马进入青塘城的。 所以他给出的第二条路才会变得这么绕。 寇季看向赵祯,沉声道:“朱能一行选择了第一条路,沿着大雪山西行?” 赵祯缓缓点头,神色凝重的道:“第一条路看似短暂,可通过的过程,却远比第二条路要复杂。西夏李元昊率军剿灭了甘州回鹘,派人驱使着甘州回鹘的一些残兵败将,不断的滋扰青塘。 其意就是为了拖住青塘,不让青塘插手西夏和沙州回鹘之间的战事。 青塘被滋扰的不厌其烦,就派遣了大军驻守在了大雪山沿线。 我大宋的兵马从大雪山经过,没少受到西夏、青塘的兵马滋扰。 一路上损兵折将良多。 大军抵达了黄头回纥治下以后,更是遭到了黄头回纥和西夏联军的痛击。 从我大宋,一直到沙州。 我大宋的兵马足足折损了近五千人,才抵达。” 寇季皱眉道:“黄头回纥投靠了西夏?” 赵祯摇头,沉声道:“薛田信上说,黄头回纥之所以可西夏联军,是为了劫掠我军辎重。”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甘州回鹘已破,沙州回鹘也岌岌可危。黄头回纥居然帮着西夏对付我大宋,简直是愚不可及,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不懂吗?” 赵祯苦笑道:“谁知道呢……” 寇季冷哼道:“一帮子鼠目寸光的东西。” 赵祯缓缓点头,感叹道:“没一个安好心的。” 寇季冷声道:“青塘的兵马,在大雪山边上,不断的滋扰我大军,恐怕就是想逼着我大军走第二条路。角厮罗是想借着我大宋的手,帮他试一试黄头回纥的深浅。” 赵祯点头道:“枢密使高处恭,也是这般说的。值得庆幸的是,我大宋的兵马已经抵达了沙州,并且协助沙州的归义军,守住了瓜州。” “肃州已经被西夏攻陷?” 寇季疑问。 赵祯点头,“我大宋的兵马抵达了沙州以后,就被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请出了沙州,赶往玉门关作战。只是西夏铁骑凶猛,我大宋的兵马在玉门关吃了一个闷亏,不得不被迫退守瓜州,借着瓜州城墙之利,抵御着西夏铁骑的进攻。”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团。 从赵祯的话中,寇季不难听出,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赵祯继续说道:“此前,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遣使入我大宋,请求我大宋再派二路援军,驰援沙州,帮他们击退西夏进攻。 此外,还请求我大宋能驰援沙州一批粮食。” 寇季冷哼道:“我大宋可不欠他的。” 赵祯看向寇季,苦笑道:“曹副枢密使,也是这么说的。” 顿了顿,赵祯又道:“只是薛田、吕夷简皆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朝廷既然已经答应了驰援沙州,那就应该驰援到底。 应当派遣二路援军过去。 但驰援粮食的事情不能答应。 李迪说,驰援粮食也不是不可以,但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必须拿马匹来换。” 寇季沉声道:“人家没答应。” 赵祯重重点头。 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若是答应了李迪的提议,赵祯也不会在这里长吁短叹。 赵祯继续说道:“御史大夫等人,要求更换朱能,另遣一员大将,去接替朱能的职位,朕没有答应。如今满朝文武,正在为二路援军的领兵之人而烦恼。 你有什么可推荐的人选?” 寇季思量了一下,也没有再推辞,直言道:“杨文广!” 赵祯一愣,皱眉道:“杨文广要守在保州,防着辽人南侵。” 寇季正色道:“当派狄青率领虎字军,返回保州。” 赵祯点点头,道:“那就让杨文广赶往沙州驰援。” 赵祯看向寇季,又道:“吕夷简推举侍御史刘平担任监军,你怎么看?” 寇季疑惑道:“刘平?” 赵祯点头道:“吕夷简称,刘平乃是良才,不仅文采过人,而且十分勇武,曾一人搏杀五个悍匪。刘平不仅会武艺,而且精通兵法,由他担任监军,杨文广到了沙州以后,应该会有所建树。” 寇季听完了赵祯的话,吓了一跳。 赵祯只说刘平名字的话,寇季还真不知道刘平是谁。 可赵祯提到了刘平曾经一个人搏杀了五个悍匪以后,寇季立马知道了刘平是谁。 吕夷简把刘平夸成了一朵花,应该是被刘平骗了。 此人难堪大任。 寇季若没记错的话,此人以后会仗着勇武过人,脱离文官群体,成为一个武将,而且还是那种在大宋十分吃香的儒将。 史书上记载。 此人是三川口之战的导火索。 若不是他不听劝阻,贪功冒进的话,也不会将大宋兵马引入三川口。 更不会让大宋兵马在三川口被杀的一败涂地。 “臣以为,刘平只是一个侍御史,难以担当此重任。还是有范仲淹担任监军,更为妥当。范仲淹在入京之前,担任过军中的监军、推官,远比刘平有经验。 朝廷选的是监军,而不是主将。 勇猛不勇猛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对官家足够忠心,其次是能了解军务。” 为了避免杨文广被刘平祸害,寇季果断的推出了范仲淹。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思量了一下,缓缓点头,“那就让杨文广担任主将,范仲淹出任监军,即可领兵驰援沙州。” 赵祯决定了此事,便让陈琳去传旨。 陈琳走后,赵祯并没有继续跟寇季攀谈。 因为赵祯的龙撵已经进入到了文昌私塾的范围内。 御龙直率先而行。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文昌私塾门口通往文昌学馆的石道,把守的严严实实。 一行人沿着石道到了山脚下。 赵祯下了龙撵,引领着曹皇后、张婕妤,踏着石阶而上。 到了半山腰以后,就看到了名宿大儒、满朝文武们早已齐聚一堂,正在躬身等待他。 寇季引领着赵祯一行到高台上坐下。 寇准引领着所有人,向赵祯施礼。 赵祯在寇准等人施礼以后,代表皇家,向文昌学馆赐下了许多东西。 其中也包括之前答应用一字交子铺钱财,资助文昌学馆的事情。 此事寇季跟李迪商量过,也将寇准威胁的话告知给了李迪。 李迪在得知了寇准的话以后,再也没有阻拦此事。 赵祯厚赐以后,寇准带着所有人施礼。 然后。 一个个名宿大儒们,拿着一篇篇的贺赋,诵读唱念。 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过后。 文昌学馆正是开馆。 苏洵作为小老鼠,是第一个出现在文昌学馆开馆考核的考场上的。 众目睽睽之下。 苏洵心里很忐忑的走到了学馆考场的正中,面对着所有人,先向赵祯施礼。 然后再向寇准等人施礼,并且高喝。 “学生眉山苏洵,愿拜入文昌学馆,恳请先生垂怜。” 寇准摆了摆手。 便有人走上前,检查了一番苏洵的籍书等物。 检验无误以后。 寇准上前,朗声道:“我文昌学馆,乃是为了朝廷育才,一应吃穿用度,皆是官家供养。入我文昌学馆,不需要缴纳束脩,更不需要为吃穿用度奔走。 然,我文昌学馆蒙受皇恩,不敢怠慢。 所以对入学的学生,要考验一二。 你可愿接受我文昌学馆的考验?” 苏洵躬身道:“学生愿意!” 寇准点点头,喝道:“来人呐,上杀威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4章 杀威棒 一瞬间。 除了文昌学馆内知道内情的先生们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洵回神以后,只想高呼寇季是骗子。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提着杀威棒,出现在了众人前。 又有一人,跟在他们身后,抱着一条长凳。 凳子被稳稳当当的放在了考场正中。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对着苏洵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洵一瞬间差点没吓腿软,哆哆嗦嗦的看向了躲在一边偷笑的寇季。 姓寇的,你坑我? 长这么大,我还没听说那个学馆收学生,要先打一顿的。 在官家面前,在皇后面前,在诸多大人物面前,你让人打我屁股,你让我以后怎么活? 寇准见苏洵腿脚颤抖,冷哼了一声,“可是怕了?若是怕了,尽管退去。我文昌学馆,不收无胆鼠辈。” 苏洵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是真怕,却不敢退。 他性子傲,但不代表他蠢。 今日,名宿大儒,满朝文武,齐聚文昌学馆。 还有赵祯这位大宋第一人驾临此地。 他若是退了,落一个无胆鼠辈的名声,以后官场、士林,皆跟他无缘。 做不做官,他其实不在乎。 做不做士林名宿,他其实也不在乎。 但他却在乎自己的名声。 他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如何愿意顶着一个无胆鼠辈的名头过一辈子? 苏洵咬着牙,小脸红彤彤的道:“不怕……”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见此,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洵硬着头皮,走到长凳上,爬了上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见苏洵爬平了,撅起了屁股,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其中一个汉子,提起了水火棍,往手心了吐了口口水,双手握紧了水火棍,一抡而起。 “啪!” “啊!” “……” 苏洵疼的大叫了一声。 吓了在场的所有人一跳。 水火棍交叉落下。 苏洵疼的浑身哆嗦,却也没再叫,只是咬着牙,默默的流泪。 赵祯见此,有些于心不忍,却没开口,瞥了身旁的曹皇后一眼。 曹皇后会意,开口道:“太师,此举会不会有些残忍?” 寇准对曹皇后抱了抱拳,淡淡的道:“娘娘觉得残忍?老臣到不这么觉得。众所周知,我大宋的刑具中,水火棍是最常用的。 今日,老臣当众棍打学生,娘娘为其抱屈。 那些个入了衙门去告状的百姓,挨了水火棍,谁又为他们抱屈? 文昌学馆内出来的学生,以后有一大半要步入仕途。 老臣就是要打他们板子,让他们知道板子打在身上有多痛苦。 等他们以后做了官,要打那些无辜的百姓们板子的时候,就会想起今日。 就该慎用刑具。” 寇准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一些对寇准此举不满的人,心中的不满瞬间消散,有的只有一腔浓浓的敬意。 就在寇准说话间。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已经抡完了水火棍。 苏洵挨了三十板子,屁股上已经绽开了一朵血梅。 他咬着牙,以泪洗面,不肯动一下。 寇准对趴在凳子上的苏洵道:“你是第一个受刑的,年龄又小,老夫可以特许你免除其他考核,回校舍内养伤,待到伤愈以后,写一篇千言的感悟,交给老夫。 若老夫觉得你的感悟写的不错,老夫便收你入门。” 苏洵忍着哭腔,答应了一声。 寇准让人抬着苏洵离开了此地。 苏洵走后。 寇准面对着所有人道:“刚才那只是让你们看一看我文昌学馆招收学生的考核有多严格。如今你们已经看到了,那么之后的考核,就会变成四人一轮。” 寇准目视所有有心进入文昌学馆的少年、青年,沉声道:“那么……下一个,是谁?” 那些少年、青年们闻声,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寇准见此,满意的点点头,“懂得审时度势,不错不错。你们敢来我文昌学馆求学,大多都是胸有锦绣的人。没必要为了进入文昌学馆,挨一顿板子。 你们这么多人,之所以聚在这里,无非是想成为老夫的学生。 可老夫年事已高,能教授的学生不多。 即便是你们进入到了文昌学馆内,也未必会成为老夫的学生。 所以你们没必要在此地受苦受累。 汴京城内,除了我文昌学馆外,尚有太学、国子监。 依你们的才华,考入到太学、国子监内不是难事。” 寇准指着不远处的太学祭酒、国子监祭酒,笑道:“太学祭酒、国子监祭酒皆在此处。你们若是主动退出,老夫可以向他们二人推举你们。 让你们进入到太学、国子监学习。” 那些少年、青年们听到了此话以后,十分意动。 只是那些跟随着少年、青年们而来的家中长辈,并没有动摇。 寇准见此,继续说道:“我文昌学馆内的学生,禁止举荐入仕。但凡进入到我文昌学馆内的学生,朝廷一律不受其举荐文书。” 此话一出。 那些跟随着少年、青年们而来的家中长辈们,纷纷动容。 他们中间一大部分人,之所以送家中子侄到文昌学馆求学,就是抱着家中子弟科举不成,借着文昌学馆内先生们的举荐们入仕的心思。 如今寇准出声,断了他们这一条心思,他们自然没必要让家中的子侄进入到文昌学馆内。 寇准见到有人意动,顿时趁热打铁道:“太学、国子监的学生,若是科考不成,也可以借着举荐出仕。” 此话一出,当即就有人带着家中的子侄,退出了文昌学馆的考场四周。 有人带头,其他人自然跟着效仿。 有些少年、青年们见家中长辈不为所动,就苦苦哀求。 家中长辈也不敢在赵祯面前闹出什么笑话,只能带着子侄们离开。 一瞬间。 有近一千人,退出了考场四周。 高座上的赵祯,他身旁的那些名宿大儒,看着那些离开的少年、青年们的目光,多了一丝冷意。 寇准见考场上的人依然庞多,又继续道:“凡入我文昌学馆者,需学满九年,九年以后,才能结业,结业以后,才能参加科考。 入学以后,参加科考者,消其学籍。” 此话一出,一些年龄偏大的青年人,黯然的离开了考场四周。 一些家中有门路的,不愿意让家中子弟多等九年的,也带着家中子弟退出了考场。 一时间。 考场四周的人,走掉了大半。 寇准见此,才微微点头,“考核继续……” 板子声再次响起。 四个人一组。 被打的哭爹喊娘的不计其数。 一些自以为心志坚定,能忍受痛苦的少年们,刚挨了两板子,就哭爹喊娘的跑开。 其家中长辈,只能黯然的带着他们离开。 板子声从中午响到了傍晚。 挨打的有上千多人。 扛过去的却不足六百。 扛过板子的学子们,还不能算是文昌学馆的学生。 他们没有苏洵那么幸运,有寇季可以帮他们走后门。 他们之后还需要经历两场考核。 只不过是三天以后。 因为他们需要三天时间养伤。 寇准让人安排了一下那些通过了第一轮考核的学子们在文昌学馆内的校舍内住下。 他和文昌学馆内的那些名宿大儒们,陪着赵祯,一起吃喝了一番。 一些名宿大儒们,有心在赵祯面前展露一下学问。 所以一场吃喝,变成了一场文会。 一直持续到了夜半。 赵祯才在寇准祖孙二人的恭送下,离开了文昌学馆。 赵祯走后。 寇准、寇季祖孙二人结伴前往校舍内休息。 路径校舍石径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哀嚎。 “寇季!你个骗子!我恨你!” 祖孙二人脚下一顿。 寇准瞥向寇季,吧嗒着嘴道:“有人深更半夜,还对你念念不忘啊。你去看看。” 寇季苦笑了一声,“我先送祖父回房。” 寇准摇头,“不碍事,此处灯火通明,又有仆人巡视,老夫不会有事。” 寇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寇准背负双手,去自己的校舍内休息。 寇季循声而去,很快到了一间点着灯火的校舍前。 “喊什么喊!三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寇季打开了校舍的门户,进入到了校舍内,就看到了苏洵两眼红彤彤的趴在床榻上哀嚎。 他的舍友文彦博,用被子捂着脑袋,不愿意搭理苏洵。 苏洵看到了寇季,像是看到了仇人一样,急声喝斥道:“寇季,你骗我!你害我!” 寇季瞪起眼,“我害你什么了?” 苏洵喝道:“你害我挨打!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打!” 寇季冷哼道:“不如此,你怎么能进得了文昌学馆?” 苏洵怒喝道:“我凭自己本事一样可以进来。” 寇季讥笑道:“挨打是文昌学馆第一项考核,不是谁又本事,就能避免的。” 苏洵咬牙道:“那我也不应该是第一个。” 寇季不屑道:“你如果不第一个挨打,你有什么资格进文昌学馆?” 苏洵屈辱的喊道:“我有学问!” “学问?” 寇季笑容中的不屑更浓,“你有学问?你肚子里的那点学问,恐怕连你身旁的这位舍友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今日考过文昌学馆第一项考核的任何一个学子拉出来,学问都比你高。” 苏洵被寇季怼的说不出话,气的涨红了脸。 半响之后,才憋出一句话。 “我够聪明!”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你在一个比你仅仅大了几岁的朝廷重臣面前,好意思说自己聪明?” 苏洵顿时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等到三日后,你身边的这位舍友参加了剩余的两项考核,你可以问他要考核的试题,拿到手里看一看。 若是你拿到了试题以后,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学问,还好意思说自己聪明。 我便承认你苏洵是真聪明。” 丢下了这一番话。 寇季也不理会苏洵,迈步离开了校舍。 得亏苏洵年龄还小。 若是一个年龄跟寇季相仿的人,跟寇季说这话,寇季能让人将其吊起来打。 寇季走后。 苏洵在校舍内沉默了良久,然后看向了那个躲在被子里,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文彦博。 “他说你学问比我高……” 文彦博打心底里不想跟苏洵讲话。 但听到了苏洵的问话以后,脱口而出。 “你不是在说废话吗?” 苏洵愣愣的瞪起眼,“你的学问真的比我高?” 文彦博从被子里伸出脑袋,瞥了苏洵一眼,不满的道:“你苏洵在诗词方面,确实有天分。可在经书一道上,你根本一窍不通。 诗词终究是小道,经书才是通天大道。 你苏洵觉得自己聪明? 难道其他人就是蠢货? 能进入到文昌学馆内的,又有那个是蠢货? 刚才那位,十六岁入仕,入仕不足五载,从一个七品小官,一路擢升到了三品大员。 丁谓、晏殊,皆折于他之手。 丁谓少有宿慧,有过目不忘之能。 晏殊十四岁便名传天下。 以上二人,那个不比你苏洵聪明百倍。 连他们都败在了那位手上。 足可见那位有多聪明,多厉害。 你居然好意思在他面前自诩聪明。 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等过几日,考完了最后两项,我一定会向学馆要求,换一个校舍。 我可不想跟一个蠢货住在一起。” 苏洵听完了文彦博的话,小脸通红,低声道:“我也是一时口快……” “呵……一时口快……” “……” 文彦博懒得搭理苏洵,用被子继续捂上了脑袋。 苏洵气哼哼的道:“难道你就不觉得,文昌学馆将杖责当成考核学生的一项,十分过分吗?”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货,我懒得搭理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哼哼……真要是三十杀威棒,你早被打死了,还能在这里中气十足的喊叫?” “杀威棒还有什么讲究?” “多读书……” “这跟读书有什么关系?” “书读多了,你就不用显得那么无知了。” “谁无知了,你给我说清楚。”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5章 范仲淹的使命 苏洵像是一个话痨一样,扯着文彦博聊了一夜。 直到次日。 两人皆盯着一副黑眼圈,出现在了人前。 寇准让人用杀威棒杖打学子们,更多的是一种威慑。 并没有让人下狠手。 所以三十杀威棒,只是打的学子们屁股开花,却没有伤筋动骨。 敷药以后,第二日就能下床走动,就是不能坐。 若是真正的三十杀威棒,只怕昨日参加考核的学子,皆会被打死。 杀威棒里面的猫腻,昨日在场的名宿大儒们,皆知道。 只是吓唬,不存在真正动刑。 饶是如此,一些学子们也被吓的当场放弃了考核。 似这等无胆鼠辈,难堪大任。 他们的丑态,尽入了赵祯、以及满朝文臣的眼中,以后入仕或许不难,想在朝堂上坐上高位,想都别想。 学子们在文昌学馆内歇息了三日,屁股上的伤痕结痂以后。 寇准率领着文昌学馆内的名宿大儒们,展开了第二项考核。 又过了三日。 进行了第三项考核。 三项考核过后。 只有一百零三位学子,成功的进入到了文昌学馆,成为了文昌学馆的学生。 那些没考上的学子们,也有收获。 文昌学馆内的名宿大儒们,各自出手,为他们写了荐书,推举他们去国子监、太学,以及一些在民间名望颇高的名校读书。 他们以后的成就,也许不及文昌学馆的学生,但是比起那些在考核之中被吓跑的学子们而言,却会好很多。 苏洵自从从文彦博手里拿到了第二项考核、第三项考核的试题以后,就再也没说过寇季一句怨言。 反而给家中去了一封信,扬言要在文昌学馆内苦读,读不出名堂,绝不下山。 《三字经》有曰: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 以后再有人编撰《三字经》,苏老泉三个字,怕是难以入选。 因为现如今,十四岁的苏洵,在寇季的羞辱下,已经决定了发奋图强。 至于他以后会有怎样的成果,那就得靠他自己。 寇季提携他,帮他入了文昌学馆,那也只是随手施为,并没有刻意要招揽他的意思。 寇季在文昌学馆内又待了几日,帮着寇准安顿好了文昌学馆内的一切事宜以后,离开了文昌学馆。 他并没有回府,而是进了宫。 朝廷派遣往沙州的二路兵马的主将杨文广已经从保州回到了汴京城。 保州的保塞军,暂时交给了已经返回了保州的狄青节制。 杨文广需要带着神卫军,出征西域,驰援沙州。 寇季作为吏部主官,要做出一些配合。 寇季到了吏部的时候,范仲淹在等他。 寇季请范仲淹到公房里坐下以后。 范仲淹对寇季道:“上官,此次你推举下官担任监军,随同杨文广一起前往沙州驰援,可有什么吩咐?” 寇季略显意外的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吩咐你?” 范仲淹坦然笑道:“跟上官时间久了,自然知道上官你喜欢谋定而后动。你推举下官接替了刘平,担任监军,必定有深意。 所以下官前来找你,想知道你有什么吩咐。”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此去沙州,你只管带眼睛、耳朵即可。军务上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插手。” 范仲淹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寇季笑道:“我知道你在军中任职多年,了解军伍。让你不插手军务,你心里一定会觉得不痛快。但,此次驰援沙州的战事,跟我大宋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战事,皆有不同。 我大宋兵马一旦进入到了沙州,放眼四周,皆可能是敌人。 不能大意一步,更不能出任何差错。 稍有差错,很有可能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范仲淹沉吟道:“上官就如此信得过杨文广。”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杨文广此人,喜欢谋定而动,不喜欢冒然出击,也不喜欢剑走偏锋,作战的时候喜欢稳中求胜。 如今西域诸多势力皆盯着我大宋驰援沙州的兵马,我大宋的兵马到了沙州以后,需要一稳再稳。 杨文广最适合这种战场。 你若是插手他的军务,难免会干涉到他的判断,以及他的谋略。 所以你尽可能不要去插手他的军务。” 听完了寇季一席话,范仲淹缓缓点头。 但他心中仍有不甘。 苦笑着说了一句。 “那下官此去西域,为了什么?” 言外之意。 他到了西域以后,只能听、只能看,只是个木头人,那还不如不去。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你去西域,自然另有重任。若是没有重任的话,我又何须指名道姓的让你去。” 范仲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下官听别人说,是因为你不喜刘平,才推举下官担任监军的。” 寇季略微一愣,幽幽的道:“我跟官家秘密商议的话,居然能传出去。” 范仲淹闻言,赶忙解释道:“听说是官家否决了吕夷简推举刘平担任监军的提议,吕夷简找官家询问缘由,官家告诉吕夷简的。” 寇季听到是赵祯泄露的风声,微微皱了皱眉头,对范仲淹道:“我确实不喜欢刘平,因为刘平此人看似厉害,实则难堪大任。 但我也没必要非要推举你去担任监军啊。 朝堂上的官员多不胜数。 后宫里的宦官多如牛毛。 能担任监军的数不胜数。 之所以执意推举你去,那是因为确实有重任交给你。” 范仲淹听完了寇季的解释,赶忙拱手道:“还请上官吩咐。” 寇季皱眉道:“此前朱能、薛公二人离朝的时候,我曾经让他们到了西域以后,将西域诸多势力调查清楚,写成文书,送回朝廷,让朝廷更加了解西域。 可他们到了西域以后,一味的扑在了战事上,并没有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所以我想让你去西域,好好的帮我调查调查西域的诸多势力。” 范仲淹闻言一愣,压低了声音道:“官家有图谋西域的心思?” 大宋久不涉足西域,如今突然要了解西域,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对西域起了心思。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淡淡的道:“官家图谋不图谋西域,那是官家的事情。但西域作为我大宋之邻,我大宋有必要了解清楚西域。 一个青塘,在我大宋身边悄然而起。 而在此之前,我大宋居然不知道青塘的虚实。 甚至连青塘的地域有多大,都不知道。 只知道青塘是西域吐蕃中的一部。 却不知道青塘已经成了西域一霸。 控弦之士多达数十万,足以可西夏一教高下。 庆幸的是,青塘对我大宋并没有图谋。 若是青塘对我大宋有所图谋的话,联手西夏,攻入我大宋。 我大宋西北之地,焉有完土?” 范仲淹郑重的点头。 他赞成寇季的说法。 时至今日,青塘已经在西域崭露头角,大宋朝堂上,仍然有人认为,青塘偏距西域,领土不过巴掌大而已,不足为惧。 由此可见,无知是多么可怕。 寇季微微握拳,沉声道:“已经有一个青塘,在西域悄然而起,我不希望看到第二个青塘出现。一旦第二个青塘出现,他们势必会决出一个西域之主。 一旦西域之主产生,势必会侵入我大宋。” 范仲淹起身,神色凝重的向寇季拱手道:“下官知道此事轻重,下官到了西域以后,一定会细细的查探西域所有势力的情况,并且会整理成册,尽快的派人送回朝廷。 下官……一定不会辜负上官的重托。” 寇季起身,还礼道:“我大宋西陲能不能一直安宁下去,全赖你此行所获。” 范仲淹再次拱手道:“定不辱使命!” 寇季点点头,“你明日就要赶赴西域,速速回去准备东西。我也帮你准备了一些在西域的应急之物,回头会派人送到你府上。” “多谢上官!” 范仲淹走后,寇季坐在了座椅上,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范仲淹此去西域,能不能完成使命,寇季根本就不在意。 他只是需要范仲淹去一趟西域。 需要范仲淹去了解一下西域诸多势力。 至于西域诸多势力的分布、西域诸多势力的强弱。 寇季早就从张元手里得到了消息。 张元在西域纵横许久,西域诸多势力的虚实,早就被张元摸了一个清清楚楚。 张元在西域,是一个实力强大的马匪。 出入西域各大势力的营帐之中。 朝廷派人去了解到的东西,张元皆能了解到,朝廷派人过去了解不到的东西,张元也能了解到。 如今。 寇季手里西域诸多势力的消息已经齐备。 却无法公之于众。 因为他将手里的消息公开以后,张元在西域的身份就会暴露。 朝堂上一些跟西域各势力使节有联系的朝臣,很有可能会将张元的身份泄露出去。 一旦西域诸多势力知道了张元的身份,那张元在西域就没有活路。 他现在在西域混的有多好,身份暴露以后就会变得有多惨。 此外。 张元在西域干的一些勾当,寇季也不打算让他们暴露。 比如张元手里那上万人的马匪。 名为马匪,却远比西域许多势力的正规军要强大。 外松内紧。 内部的马匪们,俨然就是一帮子正规军。 若是他们的身份暴露出来,且又跟寇季扯上关系,寇季一个私养兵马的帽子,就逃不了。 届时。 纵然赵祯再宠信寇季,也不得不罢黜了寇季身上的一切官爵,让寇季回乡养老。 虽说寇季暗地里确实私养了兵马,但是真正战斗力强横,且能被当成兵马使用的,没有一支在明面上。 保州的巡马卫,摆在人眼前的,一直是一群苍老的老卒们,身着布衣,提着刀子在马场上晃荡,并没有着甲。 只能算是护卫。 而其他的巡马卫,在训练成以后,就被寇季分派了出去。 不是去了西域,就是去了雷州。 那些去了西域的,身份皆化为马贼,又身处西域,只要寇季不挑明他们的身份,谁也不能说他们是寇季私养的兵马。 去了雷州的那些巡马卫,跟寇季的关联就更小。 早在寇季派遣巡马卫扫荡了雷州全境以后,他们就扬帆出海,占据了一个大岛。 一个个即便身处宋土,也以海外岛民自居。 朝廷若是要追查他们,他们可以一夜之间遁入大海,一点踪影也抓不到。 寇季虽然私自养兵马,却也没留下什么首尾给朝廷抓。 他自然不可能自曝出首尾,让人去抓。 所以,寇季有心把西域诸多势力的消息分享给朝廷,就必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范仲淹,就是帮寇季找借口的人。 范仲淹走后,寇季在衙门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去了资事堂,找到了赵祯。 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说辞。 说通了赵祯,从鸿胪寺,借调了七八个精通西域各种语言的官员,让他们跟着范仲淹一起去西域。 一切料理妥当以后。 寇季重新回到了吏部衙门。 此前朱能兵出西域的时候,吏部衙门需要做的事情,如今寇季又要做一遍。 一直得到杨文广率领着兵马出了大宋境内以后,才能停歇。 寇季在杨文广领兵出征的当日,相送了杨文广、范仲淹二人一程后,回到了吏部衙门,坐了十五日。 处理完了杨文广行军期间遇到的需要吏部处理的麻烦以后,才歇下。 寇季才回府,陪着刚刚显怀的向嫣游玩了两日以后。 再次出现在了宫内。 此次入宫,并不是寇季主动入宫。 而是赵祯派人召见满朝文武,寇季也在此列。 寇季穿戴着官服,进入到了宫里,一路赶到了垂拱殿以后,就看到了满朝文武已经到了大半。 寇季凑到了班列之前,找到了正愁眉不展的张知白了解了一下,才知道。 此次满朝文武齐聚,原因是因为李迪的一份奏疏。 “李迪奏请官家,让官家罢黜满朝文武头上的虚衔,节省出的俸禄,以充国库。此外,还奏请官家,修订国法……” 张知白一脸愁容的向寇季说完此话。 显然。 他不太看好李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6章 自不量力的刘平 “具体修订那些律法?” 寇季沉吟着发问。 张知白瞥了一眼殿内正在热议的群臣,声音沉重的道:“全部……” 寇季一脸惊愕。 难怪赵祯要召集满朝文武,难怪满朝文武不顾朝堂礼仪,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难怪张知白一脸愁容。 李迪奏请赵祯修订全部的国法,跟改革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 寇季沉声道:“我以为李公只是修订几条律法,没想到……” 张知白一脸意外的看着寇季道:“此事你早就知道?” 寇季沉吟了一下,倒也没有隐瞒张知白,“此前去李府拜访的时候,李公透露过一些口风。” 张知白长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全知道,没想到你跟我一样,也是一知半解。” 寇季疑问道:“修订全部律法,是李公一个人的意思,还是内庭三宰共同的意思?” “薛公人在沙州,他的意思不可能这么快传达到朝堂上……” “吕公的意思,暂且不明。目前为止,只有李公一个人为此事张目。” 张知白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寇季皱眉道:“李公捅了一个马蜂窝……” 张知白苦着脸道:“谁说不是呢……” “李迪倒了……” 有人在垂拱殿门口低呼了一声。 垂拱殿内的群臣,齐齐向垂拱殿门口望去。 就看到李迪身穿着一身宽大的紫色官服,手持着镔铁块朝笏,昂首阔步的进了垂拱殿。 群臣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 有嫉妒、有怨恨、有厌恶。 李迪对此视而不见。 他就像是一个斗士一样,从一众对他不怀好意的群臣中穿行而过,平平淡淡的站在了文臣班列之首。 在他身边的群臣中,除了寇季、张知白以外,其他的朝臣纷纷跟他拉开了距离。 “李迪,你个奸佞!你为了自己的名声,拉着我们所有人下水,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们面前?” 李迪刚刚站定,就有人对着他破口大骂。 “李迪,你自己若是觉得德不配位,拿朝廷高额的俸禄烫手,你完全可以辞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辞去身上的一切官职。但你凭什么将我们头上的寄禄职,一并罢黜? 我们头上的寄禄职,皆是辛辛苦苦为朝廷奔波换来的,是先帝赐的,是官家赐的。 不是你李迪赐的。” “你李府人丁单薄,你那点俸禄,足够你李府一门吃吃喝喝。可我们皆是家大业大,家里有一大群人要养。你削了我们的寄禄职,让我们如何养家?” “你是打算让我们所有人去你李府吃喝吗?” “李迪,你分明就是要逼我们所有人去死……” “其心可诛……” “太祖定下的祖制你也敢破,你分明是没把太祖放在眼里。” “……” 垂拱殿内的群臣中,不少人开口,喝骂李迪。 虽说李迪如今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着所有的官员。 但李迪的举动,明显触犯了众怒。 他们不怕得罪李迪。 李迪若是敢暗地里报复,他们一定会结成同盟,共击之。 昔日,王曾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时候,就是因为引起了众怒,被所有人一起上书弹劾,最后不得不自清罢黜相位。 往日里,口齿伶俐,脾气火爆的李迪,今日出奇的没有反驳。 反而静静的在哪儿站着。 任由那些朝臣抨击自己。 寇季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帮李迪抱屈。 依照李迪的性子,他若是真要反击的话,早就反击了。 他没有反击,只能说明他另有想法。 寇季不好越俎代庖,打乱李迪的想法。 群臣们见李迪不开口。 顿时气焰更胜。 一个个张嘴破口大骂。 更有甚者,居然将战火蔓延到了寇季身上。 “寇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跟李迪蛇鼠一窝……” 指责寇季的是一个中年人,体态魁梧,身形高大,却穿戴着文官的服饰,看品阶,并不高。 寇季循声望去,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微微眯起眼,盯着寇季冷哼道:“怎么,心虚了?” 寇季盯着他,冷冷的道:“你是觉得我好惹?” 那人冷哼道:“我没有觉得谁好惹不好惹,我只是就事论事。朝廷诸多衙门被罢黜,背后皆有你的影子,李迪此次奏请官家罢黜满朝文武头上的寄禄职,肯定是你给出的注意。 据我所知,在李迪上奏此事的前几日,你去过李府。” 寇季讥笑道:“你还真会信口雌黄。别说我跟此事没关系,就算有关系,那又如何?” 那人冷笑道:“什么叫此事跟你没关系?此事明明就有你参与。” 寇季没有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其他文武大臣,淡淡的道:“诸位也觉得,我跟此事有关,要将火烧到我身上吗?” “咳!” 兵部尚书李昭亮干咳了一下,干笑道:“本官绝无此意。” 工部尚书王云升乐呵呵的道:“我觉得,此事跟寇吏部,没有关联。” 刑部尚书王曾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 户部尚书张士逊,笑的像是一个佛陀一样。 寇季目光落在了高处恭身上。 高处恭不悦的冷哼了一声。 寇季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人身上,“看来,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 那人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上官。 御史中丞杜衍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没有开口。 领侍御史张升,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寇季沉吟了一下,盯着那人道:“你是侍御史刘平?!” 刘平脸色难看的梗着脖子道:“是又如何?” 寇季继续问道:“你是因为我向官家谏言,剥夺了你出任监军的事宜,在向我报复?” 刘平果断摇头道:“没有!” 他当然是在报复寇季。 他深知此次李迪上书奏请的事情,会引起天下官员的公愤。 一旦李迪上的奏疏被官家准奏,朝野上下将会对李迪群起而攻之。 届时。 李迪必然会在满朝文武的弹劾下,灰溜溜的离开朝堂。 他只不过是想稍微引一引火,让满朝文武将火烧到寇季身上而已。 一旦火烧到寇季身上,寇季纵然能借着他祖父的身份,保住自身,也难免会被外派几年,离开权力的中枢。 而他作为扳倒寇季的人,必然会借着扳倒寇季的事情,获得一大波人支持。 比如那些曾经受到过寇季迫害的官员。 他可以借着那些被寇季迫害过的官员,平步青云。 当然了,失败了就会被寇季碾进土里。 他在赌,而且还是一场豪赌。 别人不敢赌,但是他敢。 他也不知道自己那点做的不对,会恶了寇季。 让寇季在官家面前,说出他难堪大任的话。 此话已经深入官家之心。 他原想借着在军中担任监军事情,去西域谋一些功劳,回朝以后,借着功劳升迁。 可他一切的谋划,皆因寇季一句话而泡汤。 如今。 他想要求活,想要升迁,只能扳倒寇季这个说自己难堪大任的人,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比寇季强。 此事,他能做,却不能说。 所以在寇季问他的时候,他果断否认。 寇季瞥了刘平一眼,淡淡的道:“你说没有,我却觉得有。” 刘平略微有些胆寒,他发现,他自己有些小逊了寇季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他初入汴京城不久,以为寇季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全部原于他的祖父寇准。 如今才发现。 寇季纵然离开了他的祖父寇准,在朝堂上依然有影响力。 而且还十分庞大。 远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 早知道寇季在朝堂上影响力这么大,他就不应该出声。 刘平下意识的看向了领侍御史张升。 他当初初入御史台的时候,他的上官张升就告诉过他。 满朝文武,只要他能抓住把柄的,他可以随便弹劾,唯独不能弹劾寇季,因为寇季性子狠辣,睚眦必报,凡是得罪寇季的人,皆没有好下场。 他却不信邪。 只觉得寇季仗着跟官家亲厚的关系,就肆意的在官家面前诋毁他,毁他的前程。 他一定要报复一下寇季。 反正御史有闻风奏事的权力,纵然说错话,也没关系。 顶多被罚俸而已。 可今日见到了满朝文武对待寇季的态度,刘平就意识到,自己替到了一块前所未有的铁板。 但…… 那又如何? 纵然寇季在官家面前弹劾他,他也不过是被罚俸而已。 些许的俸禄,他还真不在乎。 刘平咬牙道:“御史有闻风奏事的权力。” 寇季冷笑道:“那是以前的御史!自从太师整顿吏治过后,御史上朝奏事,也得抓到一些证据才行。无故攀咬,就是诽谤。” “难道你还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报复我不成?” 刘平质问。 寇季不屑道:“你也配?” 寇季说完这话,不再搭理刘平。 独留下刘平一个人站在哪儿,脸色难看,揣测不安。 寇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群臣们经过寇季这么一闹,也不再指责李迪,一个个跃跃欲试的等着赵祯到了以后,齐齐向李迪开炮。 吕夷简姗姗来迟。 到了以后,跟李迪点了点头,走到了李迪身后站着。 赵祯在满朝文武聚齐以后,紧皱着眉头,踏上了御阶。 坐在了御阶上一张平平无奇的座椅上。 自从楚王赵元佐怒劈了龙椅以后,赵祯就再也没坐过龙椅。 赵祯坐定以后,陈琳宣了一声。 “上朝!” 满朝文武齐齐施礼。 施礼过后。 陈琳刚要开口,就听寇季大喊道:“启奏官家,臣有本要奏。” 站在御史之列的刘平,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心里生出了一阵恐惧,觉得寇季所奏的事情,八成和他有关。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声音,揉了揉眉心,“爱卿有何要事,不等陈大伴宣完朝仪?” 寇季躬身道:“臣弹劾侍御史刘平,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诽谤臣。此事满朝文武,皆可作证,还希望官家能为臣主持公道。” 赵祯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那就罢了吧。” 刘平听到这话,差点跌坐在地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罢了吧? 罢了?! 随口就罢了? 我可是御史? 清流言官! 官家您这么做,不怕朝野上下的文臣们非议吗? 别说刘平觉得难以置信了,满朝文武亦是如此。 即便是寇季,也略微有些愕然。 寇季觉得,以他跟赵祯的关系,赵祯听到了他被人诽谤以后,应该会小小的惩罚一下刘平。 却没料到,赵祯如此给力,开口就罢了刘平的官爵。 寇季仔细的在赵祯脸上打量了一下,见赵祯一脸愁容。 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明白了赵祯为何一反常态。 应该跟李迪递上的奏疏有关。 李迪递上的奏疏,一口气得罪了大宋朝上上下下的官员。 一些辞仕的老家伙们,知道了此事以后,应该没少私底下给赵祯递奏折。 赵祯大概是被那些老家伙们递的奏折弄的不厌其烦。 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的奏请以后,才会出声罢了刘平的侍御史的职位。 明显。 赵祯不想在此事上纠缠下去,更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御史,在垂拱殿内听满朝文武唇枪舌战。 垂拱殿内。 一些了解赵祯性子的,通过赵祯的反应,大概也猜到了赵祯的心思。 一个个看向了刘平,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 你不在其他的时候找寇季麻烦,偏偏在官家最心烦的时候找寇季麻烦,给官家添麻烦,凉了吧? 刘平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垂死挣扎的喊道:“官家,臣没有错。臣是在履行御史的职责。是寇季骄横跋扈,为了铲除异己,所以诽谤的微臣,恳请官家明察。” 赵祯听到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不悦的道:“拖下去,发配千里。” 刘平大喊大叫着被御前卫拖出了垂拱殿。 张士逊有些遗憾的感叹了一句,“可惜了……” 一瞬间,垂拱殿里的群臣们齐齐看向他。 张士逊感受到了群臣的目光,干巴巴笑道:“可惜了……像这么蠢的人,朝堂上就这么一个,如今被罢官去职,发配千里,我们也少了一个乐子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7章 借故施谋 群臣一愣。 随后高处恭率先开口,放声大笑。 群臣们也笑了起来。 王曾却没笑,反而皱了皱眉头,“有什么好笑的?朝堂上有这种蛀虫,也是一些人识人不明的缘故,居然能让这种蠢货升迁到侍御史如此重位上。” 领侍御史张升听到了王曾这话,哭笑不得的出班。 “臣识人不明,还请官家降罪……” 赵祯听着群臣欢笑,心情也好了不少,淡然道:“下不为例,以后擦亮眼睛,替朕选一些贤才就行。” 领侍御史张升听到这话,如蒙大赦,赶忙施礼。 “多谢官家……” 高处恭笑呵呵的瞥向了李迪身后的吕夷简,道:“说起来,之前还有人推举此人担任驰援沙州二路兵马的监军。 得亏寇吏部慧眼识人,知道此事是草包,所以立马奏明官家,让官家更换了此人。 若是真让此人去了西域,那远在西域的将士们,可就有罪受了。” “高枢密言之有理……” “……” “某些人身居高位,却有眼无珠,脑中全是浆糊,经常胡说八道。” “……” 群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高处恭轻而易举的将话头引到了吕夷简身上。 群臣们又轻而易举的将话头从吕夷简身上引到了李迪身上。 李迪、吕夷简皆没有说话。 赵祯刚刚恢复的心情,瞬间又变坏了,他皱眉道:“肃静!” 满朝文武识趣的闭上嘴。 赵祯刚才随口罢了一个侍御史,可是很有杀鸡儆猴的作用的。 赵祯盯着满朝文武,沉声道:“尔等皆是国之干才,朕之肱骨,朕不愿意因为一些朝仪的事情,喝斥尔等。但国有国法,朝有朝规,朕还是希望尔等能够遵守朝仪。” “臣等遵旨……” 满朝文武齐齐出声。 赵祯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李迪身上一脸愁容。 李迪给他惹了一个麻烦,一个大麻烦。 从李迪上书至今,不过过去了半日。 就先后有十六位已经辞仕的老臣,派人给他送了奏疏,指责李迪乃是国之奸佞,祸乱朝纲。 平心而论。 李迪奏疏上奏请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都符合赵祯的心意。 赵祯初登大宝,也有雄心壮志。 特别是登上了皇位以后,深入的了解了一下自己的江山社稷以后,才明白。 眼看着繁花似锦的江山背后,隐藏着一个又一个的毒瘤。 每一个毒瘤,都足以动摇社稷。 每一个毒瘤,都在疯狂的趴在江山社稷身上吸收血液。 贪得无厌,无穷无尽。 朝廷先后裁撤了数个衙门,裁撤了数十万兵马。 省下了无数钱粮。 然而。 国库里依旧空空如也,空的能跑耗子。 每次去国库里视察的时候,赵祯都会往国库里丢一锭银子。 然后自嘲的告诉身边的陈琳。 “有耗子也挺好,至少证明朕的国库不是真的空荡荡的……朕丢一锭银子进去,你说它们会不会拿去买粮……” 耗子自然没办法用银子去买粮。 赵祯只是借此告诉所有人,国库里的耗子,也需要施舍。 耗子在国库里都活不下去。 由此可见,朝廷该有多穷。 赵祯有雄心,要做大事,自然不可能看着国库一直空下去。 李迪奏请的消除满朝文武头顶的寄禄职的奏请,深合赵祯的心意。 李迪早早的就跟赵祯通过气,赵祯也暗中找人细细算过。 不算还好。 一算之后发现,朝廷每年发给寄禄职的俸禄,远比实职多了近两倍多。 几乎朝堂上所有的官员,头顶上多多少少都会有寄禄职,多则七八个,少则也是两三个。 甚至一些身负寄禄职的官员,不用上朝,不用坐衙,不用理政,每个月还领着高额的俸禄。 所以,李迪要消减官员们头顶的寄禄职,赵祯是赞同的,举双手赞同的。 消减了官员们头顶上的寄禄职,只要大宋境内不出现什么大灾大难。 十年之内,国库可以被填满。 国库被填满的时候,封桩库大概也会被填满。 赵祯自己的内库,也会被填满。 届时。 赵祯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一切事情。 比如,用钱砸下燕云十六州。 而李迪奏请的修订律法的事情,不仅会自上而下的查处贪污,同时也会抑制土地兼并,等多处弊政。 其中有关于新商法的修订,更是能让国库被填满的时间,缩短近一倍。 对此。 赵祯也是举双手赞成。 因为修订律法,不仅能帮赵祯带来大量的钱财,同时也能帮助朝廷铲除许多已知的毒瘤。 可以说,李迪的两个提议,对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祯没有不赞成的道理。 可是。 反对的声音很大。 非常大。 李迪不过刚刚递上了奏疏,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采纳李迪的建议,就已经有人蠢蠢欲动的上书弹劾李迪。 甚至一些经久不历朝政的老臣,也纷纷跳出来指责李迪。 赵祯敢肯定,一旦他答应了李迪的奏请。 李迪将会被朝野上下所有官员淹没。 而他这个官家,也会遭到朝野上下的官员们弹劾。 至于朝野上下的官员们,会在私底下闹出什么幺蛾子,为难朝廷,逼迫他妥协,那就不得而知。 但赵祯可以肯定。 朝野上下的官员们闹起来,动静一定不会比上一次裁撤中原府邸的厢军们要小。 赵祯现在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点头。 江山社稷将会陷入到动荡之中。 摇头。 坐看江山社稷继续糜烂下去。 赵祯神色复杂的看着李迪,无声的张了张嘴。 “李卿……” 犹豫了许久以后,赵祯开口呼唤李迪。 李迪踏前一步,抱着朝笏道:“臣李迪奏请官家,为充实国库,消减满朝文武身上的寄禄职。” “朕……” 赵祯刚说了一个字。 就听李迪刚正的道:“我朝立国之初,太祖皇帝为了避免贪腐荼毒百姓,给朝野上下的官员,多次增加俸禄。太祖皇帝希望朝野上写的官员,借着朝廷的俸禄吃饱,别把手伸向百姓。 然,太祖皇帝小逊了人的私欲。 一些个官员,在拿了朝廷的高额俸禄以后,仍旧不满足。 他们借着职权之便,横征暴敛,欺压良善,占人田产,占人店铺。 官家登基之初,吕夷简奉命巡视天下,查处的贪官污吏,多达上万人。 汴京城黄河决堤。 臣、王曾等人奉命清查天下常平仓,查处出的倒卖常平仓粮食的贪官污吏,更多。 事实证明。 给官员们发高额的俸禄,并不能阻止官员们贪污。 唯有严苛的律法,才能让官员们感觉到畏惧。 才能让官员们不敢将手伸向百姓。 所以,臣李迪奏请官家,消减满朝文武身上的寄禄职,重新修订我朝律法。 还百姓们一个朗朗乾坤。” 李迪的声音很大。 大到了垂拱殿内的每一个人皆能听的清清楚楚。 寇季听完了李迪的话,长叹了一声。 李迪若仅仅是上了一道奏疏的话,尚有缓和的余地。 如今当众宣出此事,那么将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从现在起。 李迪完全走到了朝野上下所有官员的对立面。 将会和朝野上下所有官员为敌。 他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孤臣。 也顺势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赵祯。 他以后能不能活,能不能继续在朝堂上立足,全看赵祯能不能够保得住他。 李迪此话一落。 不等满朝文武们开口。 就见吕夷简踏前一步,朗声道:“启奏官家,臣以为,李迪有妖言惑众之嫌。 须知,历朝历代皆有贪官污吏。 太祖皇帝手段高决,以高额俸禄,寄养百官,避免了大部分官员贪腐。 李迪口中的那些贪官污吏,只是少数人而已。 不能一概而论。” 吕夷简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旋即。 满朝文武一脸狂喜,纷纷出声力挺吕夷简。 唯有寇季、王曾、张知白三人皱起了眉头。 寇季可是清楚的记得,在他去李府拜访李迪的时候,李迪亲口告诉过他。 修订律法,从上而下的梳理贪官污吏,是吕夷简提议的。 如今吕夷简糊弄着李迪奏明了此事,自己却又拿出了另一套说辞。 寇季有一种李迪被算计了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刚浮上心头,寇季就察觉出了不对。 从吕夷简开始说话,到吕夷简说话结束,李迪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惊愕的神色。 寇季怀着满心的疑惑,站在垂拱殿上,听着李迪跟满朝文武辩驳。 李迪面对满朝文武的指责,丝毫没有退缩,开口一个个怼了回去。 一场辩论战,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最终在赵祯不悦的怒吼声中结束。 散朝以后。 寇季率先出了垂拱殿,到了东华门外,找到了李迪的马车以后,在李迪的马车旁边等候着李迪。 李迪、吕夷简被赵祯召进了资事堂。 足足半个多时辰后,才出现在了东华门外。 见到寇季在马车旁边等待自己,并没有觉得意外。 随口邀请了寇季上车,吩咐车夫驾着马车回府。 马车一路行出了汴京城,在瑞安镇上的一座李迪新置的别院外停下。 入了别院。 坐定以后。 一路上一直一言不发的李迪,才盯着寇季开口道:“是不是有满腔的疑惑,要问老夫?” 寇季果断点头,“李爷爷,此前我去您府上拜访的时候,您可是跟我说过。说修订律法的事情,是吕夷简提出来的,为何今日吕夷简在朝堂上,会为难于你?” 李迪淡然一笑,“你就不疑惑,吕夷简当堂反叛,老夫为何没有生怒?更没有质问他?” 寇季认真道:“也有这个疑惑。” 李迪点头道:“还是你小子聪明……” 李迪让仆人斟上了茶水,品了几口,在寇季一脸好奇的神色中,淡淡的道:“你可了解霍光的传书?” “霍光?!” 寇季微微一愣,不明白李迪话里是什么意思。 霍光可是西汉时期的大权臣,他执政期间,干过颇多事情,寇季不知道李迪指的是什么。 李迪见寇季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继续说道:“你可了解桑弘羊的传书?” 寇季听到这话,終于明白了李迪的意思。 西汉时期。 桑弘羊主政,对西汉的诸多政令做出了改革,为西汉打造了许多理财的政令。 武帝去世之后,任命桑弘羊、霍光等四人为顾命大臣。 桑弘羊和霍光政见不合,二人明里暗里争斗不休。 为了扳倒桑弘羊,霍光联合了一群反对桑弘羊政令的人,对付桑弘羊。 桑弘羊寡不敌众,被搬倒。 霍光借此,掌控了朝野上下的大权。 但霍光掌权以后,并没有废除桑弘羊推行的政令。 反而贯彻落实了桑弘羊的政令。 将那些反对桑弘羊政令的人,美美的戏耍了一番。 杀其人,用其政。 因此而生。 李迪先后提到了霍光、桑弘羊。 寇季一下子就想到了李迪和吕夷简两个人要做什么。 寇季愕然道:“李爷爷,您和吕公在效法当年霍光的做法?” 李迪笑着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寇季皱眉道:“可知道此典故的人颇多,吕公前后言行不一,又怎么可能骗得过满朝文武。” 李迪淡然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得清楚是真是假?” 寇季沉声道:“您这是在拿性命帮吕公搭台阶。” 李迪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下,道:“不如此,如何助长吕夷简的威势。又如何让吕夷简强硬的推行修订律法的事情?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是你祖父一样,临危受命,借着先帝赐予的威严,权倾朝野,镇压百官,让百官们不得不依照他的心思行事。 所以,老夫需要做一个垫脚石,帮吕夷简垫垫脚,让他可以站得更高,说话更大声。” 寇季眉头紧皱,“可满朝文武聚集在一起,能扳倒你,也能扳倒吕公。他们现在要借着吕公扳倒您,自然事事以吕公马首是瞻。可一旦吕公露出了真正的面孔,他们一样会借着其他人,扳倒吕公。 吕公借着您为台阶,是可以站的更高,说话更大声。 可依然难以跟我祖父媲美。 而且你们要做的事情,远比我祖父之前做的那些,要激烈的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8章 邓国大长公主 “此事老夫和吕夷简自有主张,你无需多问。”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撇嘴又道:“老夫也是看在你小子跟老夫亲厚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再多的消息,老夫不能告诉你,万一你走漏了消息,老夫和吕夷简恐怕要万劫不复。” 寇季瞪起眼道:“我会走漏消息?” 李迪淡然道:“人心难测,老夫总得留一手才行。” 寇季虽然不知道李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觉得李迪和吕夷简的谋划,犹如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顺,两家人都要跟着万劫不复。 “李爷爷,我还是希望你跟吕公能多考虑一下。如今的大宋,不是昔日的西汉,内政不同,处理内政的方法就不同。 学习霍光的法子,未必能解决如今大宋的麻烦。 说不定还会激化麻烦。” 寇季推心置腹的劝谏。 李迪摆摆手,淡然道:“老夫和吕夷简,自然不可能全部借鉴霍光的法子。你也无需再多言。老夫理政多年,还需要你教我如何理政?” 寇季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李迪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 李迪和吕夷简明显的已经打定了主意,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寇季虽然身居一部主官的高位,可在他们眼里依然是一个后辈。 他一个后辈,很难劝诫他们听自己的。 “那……我先回府了……李爷爷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派人到府上告诉我一声。” 寇季留下了这句话,拱了拱手,退出了李府别院的正厅。 李迪在寇季出门以后,望着寇季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嘟囔道:“你真当老夫将希望都寄托在吕夷简身上? 比起吕夷简,老夫更看重是你。 只是你小子如今资历太浅,难以服众。 我们几个老家伙才不得不折腾一下。 等我们几个老家伙撑不住的时候。 就是你小子出来力挽狂澜的时候。” 李迪心底里真正的想法,寇季不知道。 寇季出了李府别院以后,拧着眉头回了寇府。 回到府上以后。 就看到了寇准背负着双手,正指使着府上的仆人们在收拾东西。 寇季见此,迎上前,疑问道:“祖父这是作何?”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老夫整日里在山上山下之间奔波,有些吃不消,所以打算搬到山上去住。” 寇季略微一愣。 寇准再瞥了寇季一眼,见寇季眉头紧锁,略微皱眉道:“有心事?” 寇季缓缓点头。 寇准淡淡的道:“在为李迪担忧?” 寇季坦言道:“李公如今走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寇准缓缓点头,“朝堂上的事情,老夫听说了一些。李迪的做法确实激进了一些,但你也不用过度担心。李迪真要是有生命之危的时候,老夫会亲自出边,保住他的性命。 只要人活着,纵然败了,依旧可以从头再来。 人生就是如此,总是起起落落。 没有人只起不落的。 老夫在朝的时候,也是几起几落,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寇季苦笑道:“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担心那些反对的人铤而走险。” 寇准听到这话,撇嘴道:“你见过割肉不流血的吗?”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道理我自然懂,可就是心里不痛快。” 寇准翻了个白眼,“你那纯粹是闲的。” 寇季又道:“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 寇准蛮横的打断了寇季的话,哼哼道:“什么都要你觉得?你又不是官家,需要操心那么多事情?你小子就是操心太多,才会自找烦恼。 你应该学一学薛田,学一学什么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别说李迪和吕夷简还没开始折腾。 就算他们开始折腾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又不是参知政事,也不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好好管好你吏部的那摊子事情,再操心别人。” 寇季被寇准怼的有些说不出。 许久以后,哭笑不得的躬身施礼。 “孙儿受教了……” 寇准又哼哼道:“实在闲得慌,就去找几房小妾,多生几个崽儿给老夫耍。” 寇季听到这话,愕然道:“嫣儿还在怀孕期间呢,我出去找别的女人,别人怎么看我。” 寇准不屑的道:“大丈夫就该三妻四妾,不娶个十个八个的女人纳入房中,都不算大丈夫。你也老大不小了,除了一房妻室以外,又有什么? 你瞧瞧那些跟你同殿为臣的人,谁家里没有十几个小妾?”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疑问道:“祖父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说这些?” 寇准撇撇嘴道:“你岳祖父那个老不羞,又要纳一房小妾了。” 寇季愕然的张大嘴。 向敏中要纳妾? 半死不活的向敏中,要纳妾? 寇准没有搭理寇季的惊愕,撇着嘴,不咸不淡的道:“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整天惦记人家小姑娘……一个二十岁上下,血气方刚的青年,却不贪色……没道理啊……” 寇准晃荡着脑袋,嘟嘟囔囔的离开了此地。 留下了寇季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寇季在原地愣了许久,回过神以后,匆匆忙忙赶到了后院。 找到了正在捂着肚子浇花的向嫣。 “嫣儿,你祖父要纳妾?!” 向嫣随手将手里的木瓢递给了身边的丫鬟,看向寇季,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寇季惊奇的道:“听说纳的还是一个小姑娘!” 向嫣狐疑的在寇季身上打量了一二,道:“我祖父每年都会纳一个姑娘入府,有什么可奇怪的?” 寇季嘴角抽搐着道:“你祖父那个身子骨,能行吗?” 向嫣听到这话,俏脸一红,啐了一口,娇嗔道:“不许瞎说,也不要非议长辈。” 寇季干巴巴一笑,“我就是好奇……” 向嫣瞪了寇季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盯着寇季道:“相公为何会这么在意此事?” 寇季不疑有他,坦诚的道:“就是好奇……” 向嫣瞥了寇季两眼,似笑非笑的道:“相公也想纳妾?” 寇季一愣。 没想到向嫣会这么想。 他赶忙摆手道:“不纳,不纳……” 向嫣含笑道:“相公若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妾身可以让陪嫁的丫鬟,先到相公房里伺候着。等妾身生下了孩儿,再去帮相公物色一下妾室。” 寇季瞪起眼,“瞎说……我不是那种人……” 向嫣笑眯眯的道:“妾身又不是妒妇,相公要纳妾只管说就是。” 寇季翻了个白眼,背负双手,闷头回了房。 向嫣见此,捂着嘴娇笑了起来。 此后几日。 向嫣还就真的帮寇季张罗起了妾室。 甚至有意让跟随在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晚上到寇季房里伺候寇季。 寇季对此,有些哭笑不得。 他多番拒绝,婉拒了向嫣的好意。 陪着向嫣在府上待了几日,说了许多话,才打消了向嫣帮自己纳妾的心思。 寇季在府上陪着向嫣,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日子过的倒也愉悦。 可汴京城内外,却沸腾如水。 也不知道李迪、吕夷简二人和赵祯说了些什么。 赵祯最终还是顶住压力,答应了李迪的奏请,并且将所有的事宜,交给了李迪全权处置。 李迪大权在握,立马开始推行消减满朝文武身上寄禄职的政令。 首当其冲被削减寄禄职的是寇准。 寇准头上的诸多寄禄职,被削减了大半。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职、一爵,分别是正一品的太师,以及第一等爵位镇国公。 寇准的俸禄,因此消减了近六成。 汴京城内的许多官员,期待寇准能站出来,收拾李迪。 但寇准对此事,一句话也没有提及。 似乎朝廷给他发不发俸禄,他都不在乎一样。 李迪在削减了寇准的虚职以后,又开始削减其他已经辞仕了的高官们身上的虚职。 削减到了向敏中身上的时候。 向敏中极其不满的让人抬着他到了李迪府上撒泼。 扬言称,李迪削减了自己的虚职,自己刚娶的小妾,要养不起了,要送给李迪。 最后还是寇季出面,请走了向敏中。 然而。 有人的做法,却比向敏中更加激烈。 一位从御史中丞位置上退下去的高官,在李迪下朝以后,领着一家老小,拦下了李迪。 他们衣着破烂,手拿着破碗,拦着李迪的马车,要找李迪要饭。 还有人带着一家老小,跑到了李府去吃喝。 弹劾李迪的奏折,犹如雪片一样滚进了朝堂。 李迪对此充耳不闻。 任由他们闹腾。 再削减了那些已经辞仕的高官们身上的一些虚职以后。 李迪又开始对朝中的文武们下手。 先是消减了内庭三宰身上的虚职。 然后是枢密院。 再是六部。 寇季身上的虚职,被削减的只剩下了权吏曹尚书,以及安兴伯,两个职位。 当寇季拿到去职文书的时候。 刘亨匆匆赶到了寇府别院。 一进门。 就高声大喊。 “四哥,出事了。” 寇季正在帮向嫣煮蜂蜜水喝,听到了刘亨叫喊,就让人接替了自己的事务,带着刘亨到了正厅。 坐定以后,疑问道:“出了何事?” 刘亨沉声道:“有人吊死在了李府门口。” 寇季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李府别院,距离我这里也不远,我没看到有什么动静啊?” 刘亨沉声道:“是汴京城里的李府。” 寇季皱眉道:“汴京城里的那座府邸,不是已经挂到了牙行里,发卖了吗?” 刘亨道:“那人是苏州的一位丝绸商,被人在背后威胁了一番,前几日已经将宅子退给了李公。” 寇季沉吟道:“背后之人是谁?” 刘亨郑重的道:“邓国大长公主。” 寇季略微一愣,“太宗四女?!” 寇季盯着刘亨,疑惑的道:“李公还没有对皇室宗亲的人出手,邓国大长公主,为何会出手对付李公?” 刘亨苦笑道:“李公罢了其夫柴宗庆身上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武成军节度使、左卫将军、恩州刺史等职,只为其留下了驸马督尉、陕州知州的职位。 邓国大长公主,善妒又霸道,李公罢了柴宗庆身上的职位,邓国大长公主,自然要帮柴宗庆讨一个公道。” 寇季皱起了眉头。 柴宗庆身上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和李迪身上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可不同。 柴宗庆身上的那是加官,是虚职。 李迪身上的那是实职。 柴宗庆能有如今的地位,全赖其祖、其妻。 其中祖是太宗潜邸之臣柴禹锡。 其妻是太宗四女邓国大长公主。 柴宗庆历经三朝,借着其祖、其妻,屡次获封。 位高,权却不重。 在朝堂上也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整日里领着一帮子部曲,四处为祸。 有邓国大长公主庇佑,至今活得依旧潇洒。 邓国大长公主此人。 寇季听说过。 此人善妒,且性格十分霸道。 自从她嫁给了柴宗庆以后,柴宗庆就没有跟其他女子来往过。 凡是跟柴宗庆有染,又或者有心攀上柴宗庆的女子,皆被她所害。 从而导致了柴宗庆至今无子。 只有一个女儿。 她虽然对柴宗庆很苛刻,但也帮柴宗庆谋取了许多好处。 比如柴宗庆身上的许多官职,比如柴家如今庞大的家业。 皆是她仗着身份谋取来的。 如今李迪动到了她头上,她自然要出手跟李迪做一场。 寇季皱眉道:“所以她就先逼着苏州的丝绸商,退了李府的宅院,然后又逼着别人去李府门口吊死?” 刘亨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她是逼着苏州的丝绸商退了李府的宅院。但在李府门口吊着的人,却不是自杀的。” 寇季沉声道:“什么意思?” 刘亨低声道:“我派人查过,那些人是先被人累死以后,再吊上去的。” 寇季眉头一挑,“还真是霸道……真觉得江山是她们家的,她就可以肆意妄为?!” 刘亨苦笑道:“她可是官家的姑姑……” 寇季冷哼了一声,“被吊死的人是谁?” 刘亨道:“前恩州知州一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69章 李迪遭难 寇季又问道:“李公是如何处置的?” 刘亨道:“李公派人收敛了那一家的尸骸,送到了开封府,要求开封府严查此事。” “开封府知府如何应对的?” “开封府知府只是派人收敛了那些骸骨,派人送他们还乡,并没有追查下去。” “……” 寇季沉吟了许久,冷笑道:“邓国大长公主,还真是积威颇深啊。” 刘亨吧嗒着嘴,感慨道:“太宗八女,如今活着的只有两位,先帝和官家都很少为难她们,她们自然活的自在。” 寇季皱眉道:“楚王和八王的教训还不够?邓国大长公主还敢跳出来。” 刘亨长叹一声道:“不止是邓国大长公主,冀国大长公主也在蠢蠢欲动。” 寇季冷哼道:“一个前恩州知州吊死在李府门口,还不足以扳倒李公。她们还准备了什么其他手段?” 刘亨摇头道:“我手下的人没查到,武德司的人也没有查到。” 寇季眉头一挑,“武德司已经建成了?” 刘亨听到这话,略微有些黯然道:“官家为了筹建武德司,抽空了我皇城司近六成的精锐,自然很快就建成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有怨言。虽说你皇城司的权力被削减了六成,但此事对你而言,未必不是一场好事。” 刘亨缓缓点头。 寇季又问道:“武德司公事是谁?” 刘亨摇头。 寇季疑惑道:“这么神秘,连你也没见过?” 刘亨点头。 寇季狐疑道:“莫非官家还没有设武德司公事。” 刘亨摇头道:“已经设立。” 寇季意外的道:“你既然都没有见过其人,为何知道已经武德司已经设立了武德司公事。” 刘亨看着寇季道:“他给我递过几份文书,文书上的字迹很有特点,别人模仿不来。”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此说来,这人藏得还是挺深的。” 刘亨赞同的点头。 寇季吩咐道:“让你的人密切的注意两位大长公主的动向。” 刘亨愕然的看着寇季道:“四哥你也打算出手?” 寇季摇头,“李公不让我插手此事,我能做的就是帮李公挡一挡麻烦。” 刘亨点点头,道:“我会派人注意的。” 顿了顿,刘亨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寇季一眼。 寇季略微一愣,“还有事?” 刘亨低声笑道:“四哥,你家中的闺女,可许了人家?” 寇季愕然瞪大眼,“什么跟什么?我什么时候有的闺女?” 刘亨嘿嘿笑道:“我可听人说,嫂夫人肚子里怀的就是闺女,官家有意跟你结亲,但是被你拒绝了。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家崽儿。 我跟你说,我家崽儿,一天一个样。 小小年纪,就已经长的胖乎乎了,以后一定是一个个顶个的好汉子。 一定能保护好咱侄女。” 寇季拍桌而起,“滚蛋!孩子还没出生呢,谁能断定是男是女。” 刘亨吓了一跳,却也没有害怕,起身道:“四哥,等嫂夫人生出来了,确认是闺女以后,咱们就结个亲。” “滚!” 寇季怒喝。 刘亨笑嘻嘻的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季气哼哼的道:“那个狗日的在外面给我乱传谣言。” 寇季骂了好久,差人去了一趟李府别院,让人将刘亨告知给他的消息,告知了李迪。 刚回到后院。 就听仆人通禀,说曹佾到了。 寇季赶到了正厅去见曹佾。 一见到曹佾。 曹佾立马起身凑上前,急忙问道:“四哥,你家的闺女可许给了刘亨家的那个黄***?” 刘亨家里的儿子,是刘亨和安子罗的妹妹所生。 一个混血儿。 已经长了头发,且有些偏黄。 所以曹佾习惯叫刘亨家的儿子为黄***。 寇季脸一下就黑了。 “我夫人还没有生呢?谁告诉你们的,说我夫人肚子里怀的是闺女?” 曹佾也不管寇季脸色难看,拽着寇季道:“你先告诉我,你家闺女许人了没有?” 寇季脸色更黑,“生都没生,男女还没分,如何许人?!” 曹佾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在汴京城里听人说,刘亨到了你府上,我就赶尽跑过来了。生怕刘亨那厮,抢了我儿媳妇。” 寇季咬着牙,“谁告诉你的,我夫人肚子里怀的是闺女?” 曹佾愕然的盯着寇季,“你不知道吗?” 寇季皱眉道:“知道什么?” 曹佾认真的道:“官家请钦天监的人算过了,算出了张婕妤肚子里的是龙子,也算出了嫂夫人肚子里怀的是闺女。 此事如今在各家都传遍了。 若不是官家有意透露,要和你结亲,只怕提亲的人会踏破你寇府的门槛。 我也是从皇后哪儿知道,你没有答应和官家结亲,所以跑过来帮我儿子提亲的。” 寇季听到这话,一瞬间就有种杀进宫去,找赵祯讨一个说法的冲动。 寇季盯着曹佾,恶狠狠的道:“你有儿子吗?” 曹佾听到这话,正色道:“自从知道嫂夫人怀孕以后,我一口气纳了八个小妾,如今有三个小妾成功的怀上。总有一个会是儿子的。” “你滚蛋!” 寇季破口大骂。 曹佾却没有离开,反而赌咒发誓道:“四哥放心,只要我小妾之中,谁生下了儿子,我就会禀明我四伯父,录其为嫡子。 以后我的一切,也由他继承。 一定会让你闺女受委屈的。” “滚!” 寇季指着门口怒喝。 曹佾也不生怒。 “那我回头再来……” 曹佾笑眯眯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气的在正厅里直跺脚。 难怪此前寇准会鼓动他纳妾。 难怪赵祯言辞灼灼的说向嫣肚子里的是闺女。 原来是钦天监里的那群家伙在捣鬼。 “来人呐!” 寇季站在正厅里大喊了一声。 立马有仆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小少爷有何吩咐?” 寇季咬牙切齿的道:“那我的腰牌去一趟钦天监,告诉钦天监的官员,再敢拿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说事,我打掉他们的门牙。” “喏……” “……” 寇季派人去警告的钦天监的官员。 钦天监的官员,倒也没再说什么。 但钦天监官员此前说过的话,已经闹的满城皆知。 从刘亨、曹佾离府以后。 不断的有人上门试探。 询问寇季有没有答应和旁人结亲。 寇季不厌其烦,就闭门谢客。 时间一晃。 到了十一月初。 向嫣的肚子像是一个球一样大,圆滚滚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撑破一样。 寇季看着心惊肉跳的。 每日什么也不做。 小心翼翼的伺候在向嫣身边。 他不出府。 府外却乱成了一锅粥。 李迪强硬的推行削减满朝文武头上虚职的政令。 从头撸到了尾。 惹怒了所有人。 进入到九月份的时候。 就有人做出了激烈的举动。 在李迪下朝的时候,有人撞死在了李迪的马车前。 更有人当着李迪的面,捧着观音土,大口咀嚼。 李迪的名声,在一夜之间变得臭不可闻。 九月底。 汴京城内的李府,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如今只剩下了一片焦土。 进入十月份以后。 有人开始刺杀李迪。 李迪一日之内,遇到了近六次刺杀。 赵祯雷霆震怒。 勒令开封府、刑部,严查此事。 可惜查了大半个月,也没有查出什么动向。 十月中旬。 邓国大长公主、冀国大长公主二人,一起入宫,找赵祯哭诉。 赵祯顶住了压力,并没有答应发还她们夫君,以及家中子嗣的虚职。 两位大长公主出宫以后,堵在了东华门口。 李迪入朝的时候,被她们拦下。 她们仗着尊贵的身份,逼迫着李迪在东华门口躬身站了足足半日。 最后还是王曾出面,喝斥了两位大长公主此举不仁,才逼退了她们。 十一月初。 汴京城发生了一件丑事。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醉酒误闯左正言钱成义府邸,辱人妻女。 钱成义妻女悲愤自杀。 钱成义将李迪告到了御前。 一时间,满朝文武纷纷上书,奏请诛杀李迪。 寇季在府上听完了刘亨的讲述以后,拍桌而起。 “不可能!” 刘亨苦笑道:“没什么不可能……” 寇季瞪眼道:“李公不会做这种事的。” 刘亨叹气道:“人家苦主已经告到了御前。” 寇季义愤填膺的道:“李公多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会强欺别人的妻女,明显是有人诬陷李公。” 刘亨感叹道:“你当满朝文武不知道李公是怎样的人?满朝文武皆知道,这是有人在诬陷李公,可他们皆装聋作哑,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李公说话。” 寇季咬牙道:“难道就查不清吗?” 刘亨叹气道:“还真查不清……除非陷害李公的人主动招认。可即便陷害李公的人主动招认,李公的名头也毁了。” 刘亨瞥了寇季一眼,哀声道:“四哥,你应该清楚,这种事情是说不清的。” 寇季脸色阴沉的坐下,道:“我知道……” 史书上记载。 大名鼎鼎的欧阳修,就是栽在这种事情上的。 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被套上了和侄女私通的帽子。 偌大的名头毁于一旦。 身为文坛盟主的欧阳修,尚且解决不了这种事。 李迪如今变成了一个过街老鼠,就更别想解决此事。 寇季沉默了许久,盯着刘亨询问道:“能不能让钱成义说实话?” 刘亨黯然摇头,“钱成义是公主府举荐的,你觉得呢?” 寇季沉吟道:“用刑呢?” 刘亨皱眉道:“有点难……如今钱成义已经成为了汴京城内所有人关注的人,我没办法将他带走,也没办法对他用刑。 除非官家下令。 但是官家不可能去下这种命令。” 寇季起身,“我去找官家下令。” 寇季刚起身,就看到了寇忠匆匆忙忙跑到了正厅内。 “小少爷,左正言钱成义,撞死在了东华门外。如今官家下旨,召文武百官入朝。” 寇忠进了正厅以后,低声禀报。 寇季眯起眼,“死无对证,好狠的手段。” “去取我的朝服,我要入宫,去会一会这帮人。” “……” 刘亨起身,对寇季拱手道:“那我先回皇城司,有其他风吹草动,我会派人告诉你的。” 寇季点头。 刘亨离开了寇府。 寇季换上了朝服以后,赶往了皇宫。 入宫以后。 就看到了满朝文武齐聚垂拱殿内。 在垂拱殿正中,摆放着一具尸骸。 那应该是钱成义的尸骸。 除了满朝文武和钱成义的尸骸外,还有两个女人,带着一帮子的宦官宫女,坐在御阶下。 二人皆是五旬上下的年纪,一身华服,十分雍容。 此刻正一脸倨傲的坐在御阶下品茶。 寇季见到这场面,冷哼一声,迈步走向了自己的所站的位置。 他的哼声有点大,引起了邓国大长公主和冀国大长公主的关注。 邓国大长公主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寇吏部好大的官威,见到了本宫,居然不施礼。” 寇季撇撇嘴,淡淡的道:“据我所知,自从楚王故去以后,官家就定下了规矩,女眷不得入垂拱殿参政议政。 所以这垂拱殿内,能让我弯腰的,唯有官家一人。” 邓国大长公主听闻此言,挑起了凤眉,冷哼道:“本宫是官家的姑姑,太宗皇帝和先帝特许本宫可以进入垂拱殿。” 寇季瞥了她一眼,淡然道:“那太宗皇帝和先帝,有没有特许您参政议政呢?” 邓国大长公主一下子被怼的说不出话,一脸恼怒的瞪着寇季。 冀国大长公主一拍身边的案几,怒喝道:“放肆!你身为人臣,就是如此跟本宫的皇姐说话的。” 邓国大长公主接过话茬道:“你对本宫不敬,本宫当奏请官家,将你罢官去职。” 寇季瞥了她二人一眼,淡然道:“出了垂拱殿,我自然敬重二位。可在这垂拱殿上,我只敬重官家一人。” 邓国大长公主咬牙道:“本宫看你这个权吏曹尚书的位置是不想坐了。” 寇季盯着邓国大长公主,疑问道:“大长公主是要代替官家,处置微臣吗?” 邓国大长公主刚要开口。 就听寇季继续道:“邓国大长公主,有意窃取皇权,其心可诛。” 邓国大长公主听到这话,恼了,她咬牙切齿的道:“寇季,你要跟本宫为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0章 骂尽衣冠禽兽 寇季脸上浮起了一丝冷意,“我从没有想过跟任何人为敌,是你们做的事情太过分。” 邓国大长公主听闻此言,火冒三丈。 “本宫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寇季目光落在了垂拱殿正中的那具尸骸上,声音冷冷的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邓国大长公主怒喝道:“是李迪辱人妻女在先,本宫念及他是本宫府邸出身,特地出面,前来帮他讨一个公道,却没想到他性子刚烈,撞死在了东华门外。 归根结底,是李迪仗势欺人在先。 错在李迪。 难道本宫帮人伸冤,也是错?!” 寇季冷哼道:“好一个急公好义的邓国大长公主。他以前是公主府的人,大长公主自然有资格管,可他如今是朝廷上的官员,就算有冤,也理应有刑部、大理寺帮其伸冤。 而不是大长公主你!” 邓国大长公主拍桌而起,“李迪仗势欺人,辱人妻女,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你在此地胡搅蛮缠,就能帮李迪脱罪不成? 有本宫在此,你休想。 还有,等官家驾临以后,本宫一定要在官家面前,状告你顶撞本宫之罪。” 垂拱殿内的文武大臣们听到了邓国大长公主此话,一个个齐齐看向寇季。 今日,寇季刚进了垂拱殿,矛头就直指两位大长公主,着实让文武大臣们齐齐震惊的一把。 太宗在位的时候,最宠爱的就是邓国大长公主和冀国大长公主。 两位公主没少仗着太宗的宠爱,胡作非为。 有不少文武大臣,在两位公主手里吃瘪。 偏偏,两位公主背后有太宗皇帝撑腰,文武大臣们多番弹劾,也奈何不得她们。 冀国大长公主的夫婿,曾经犯下了滔天大罪,满朝文武齐齐奏请太宗皇帝斩之。 太宗皇帝也认可了斩刑。 冀国大长公主只是跑到了太宗皇帝面前哭诉了一番。 太宗皇帝就赦免了冀国大长公主夫婿的罪责。 只是罢了其官爵。 然而,没过多久以后又官复原职。 就是在太宗皇帝的娇惯下,两位公主变得十分跋扈。 先帝登基以后,念及亲情,也十分娇惯两位公主。 邓国大长公主的夫婿,在外任职的时候,纵容属下的部曲,践踏良田,杀人夺妻,罪恶滔天。 然而,先帝只是召回了邓国大长公主的夫婿,却并没有杀头问罪。 也是因为如此,满朝文武皆知道,这两位公主得罪不起,却没料到,寇季今日居然敢当面顶撞。 如今面对邓国大长公主的质问。 文武大臣们很好奇,寇季会如何应对。 然而。 当他们看到了寇季的应对方式以后,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寇季撅起了嘴。 “呸!” 邓国大长公主、冀国大长公主齐齐站起身,惊愕的盯着寇季,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在她们面前,啐她们。 “大胆!” “放肆!” “……” “给本宫掌嘴!” “……” 两位公主愣了片刻,齐齐怒吼。 听到两位公主的吩咐,就有女官捋起袖子准备上前。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王曾,甩起了朝笏,丢在了那个准备行凶的女官脸上。 王曾怒目圆睁,喝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垂拱殿上对一朝重臣行凶?!” 王曾话音落地,他的朝笏也跌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女官嘴角流出了鲜血,却没有喊叫一声。 王曾看也没看她,盯着两位公主,怒斥道:“垂拱殿乃是重地,除了官家以外,谁也没资格在此地动刑。两位虽然贵为公主,却也没资格在垂拱殿上动刑。 若是动刑,就是行凶。 两位若是在指使奴婢行凶的话,本官少不了要走一趟宗正寺。 两位虽然贵为公主,但我大宋,不是没有规矩约束两位。 还请两位自重。” 邓国大长公主被王曾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她指着寇季,怒吼道:“他当众羞辱于本宫,难道你要包庇他?” 王曾冷哼道:“他的罪,自然有官家定夺,还轮不到二位。二位若是要越俎代庖的话,那本官少不了要去宗正寺,为二位请一个逾越之罪。” 王曾震慑了邓国大长公主、冀国大长公主以后,看向了寇季,喝斥道:“冒犯皇族,乃是重罪。你的罪,自然有官家定夺,本官奉劝你,莫要自误。” 寇季面色冷峻的道:“我没有自误……” 寇季环视垂拱殿内的所有人,冷哼道:“我只是看不下去,有人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付李公。李公到底有没有辱人妻女,在场的诸位,皆心知肚明。 钱成义为何会自杀身亡,诸位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既然诸位都知道,为何要行掩耳盗铃之举? 一个个昧着良心说鬼话?” 有人要开口辩驳。 寇季却没有给他机会。 只听寇季又道:“诸位为何昧着良心说鬼话,诸位心里都明白。无非是李公削了诸位头上的虚职,让诸位少了一份俸禄,诸位才群起而攻之。” 文武大臣们听到此话,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却没开口辩驳。 显然是默认了寇季的话。 李迪动了大家的利益,大家自然要群起而攻之。 其他人动了大家的利益,大家也会群起而攻之。 寇季既然把话说破了,他们也没必要再掩饰。 寇季冷冷的扫了文武大臣们一眼,话锋一转,唾骂道:“尔等若真的看不惯李公的作为,大可以弹劾他,为难他,甚至找人暗杀他都行。 但为何要拿李公名声做文章? 李公一生,不爱财,不贪色,唯独注重名声。 可尔等却要拿李公最珍爱的名声做文章。 尔等不仅要会毁了李公生前的名声,还要毁掉他死后的名声,让他遗臭万年。” 张士逊觉得寇季有些跋扈,撇撇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寇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张士逊身上,冷哼道:“好一个知人知面不知心。尔等今日用此法毁了李公的名声,开了个头,就不怕以后别人用同样的法子对付尔等吗?” “别人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有人不满的嘀咕。 寇季冷笑道:“是吗?若是我告诉天下人,但凡能有人污了尔等名声者,皆可得钱十万贯,尔等觉得自己能睡安稳?” 文臣们脸色齐齐一变,武臣们倒还好,武臣们又不需要好名声。 非但不需要好名声,似曹玮这一类功勋卓著的武臣,还需要有坏名声自污。 张士逊呲着牙道:“寇吏部不要自误,你若真这么做了,就是在跟满朝文臣为敌。” 寇季甩了甩衣袖,冷笑道:“那又如何?我寇季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你们每人十万贯的安家费,我还是出的起的。” 张士逊微微眯起眼,“朝廷有朝廷的法度,在法度的约束下,你纵然有再多钱财,又能如何?” 寇季听到这话,讥笑道:“尔等还知道朝廷的法度?既然知道朝廷有法度,为何还要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尔等觉得钱财不足以买下诸位的名声? 那官位呢? 我若以吏部的名义,昭告朝野上下的官员,检举上官者,可得优,余者皆中评。 尔等觉得,尔等的名声保得住吗?” 文臣们的脸色再次一变,脸上有些惊恐。 寇季真要是这么干了,恐怕朝野上下的官员,没有一个能坐得住的。 因为他们不论做什么,都会被人盯着。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寇季,你这是要以权谋私,祸乱朝纲吗?!” 一时间,数位官员,齐齐出声。 寇季冷哼道:“下作的手段尔等用的,为何我用不得?你们用下作手段坑害别人的时候,风轻云淡,好似被坑害的人,对你们而言无关紧要似的。 可下作的手段用到尔等身上,尔等就跳脚了? 难道这朝堂上,只需尔等用卑劣的手段,就不许别人用吗? 我祸乱朝纲? 你们扪心自问,祸乱朝纲的究竟是谁? 你们绕过了朝廷的规矩,用下作的手段坑害李公,祸乱朝纲的是你们。 你们若是觉得李公做的不对,大可以用朝堂上的规矩对付李公。 李公若是败了,我寇季不会帮李公叫一句屈。 可你们若是绕过了朝廷的规矩,用下作的法子,那我寇季第一个不服。” 文臣们闻言,脸色十分难看。 寇季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继续冷声道:“尔等为了区区钱财,居然能下作致厮,我真是耻于尔等通同殿为臣。 那点钱财,对尔等而言,真的重要吗? 没有那点钱财,尔等真的活不下去吗? 尔等在朝为官,朝廷给尔等发放着俸禄。 四时有米粮供应,有绫罗绸缎供尔等挑选。 有茶钱、有脚钱、有车马钱、有炭薪钱、有油盐钱。 甚至尔等雇佣仆人,朝廷也有雇佣钱。 尔等出门有公使钱,回门亦是如此。 外任为官,有公职田。 入朝为官有四时赏赐。 尔等只要入朝,一生皆有朝廷供养。 尔等的子嗣皆有荫补。 尔等三代几乎都是朝廷供养。 尔等要那么多钱有何用?” 寇季越说声音越大,“朝廷对尔等厚待如斯,尔等居然还不知道满足?难道离开了那些虚职的俸禄,尔等就活不下去吗?” 寇季目光落在了邓国大长公主身上。 邓国大长公主看到了寇季凌厉的目光,心头一跳。 “邓国大长公主,自从出阁以后,仗着自己的身份,豪夺了多少田产?豪夺了多少店铺?新宋街上,有半条街就是邓国大长公主府门下的产业。 城外更是有近十万亩良田,是邓国大长公主府产业。 恩州、陕州等等。 凡是柴驸马到过的地方,皆有邓国大长公主府的田产。 邓国大长公主府的田产,加在一起,足有六十万亩。 如此多的产业,每岁收入多达百万贯。 李公削减的柴驸马的那些虚职,每岁能发几个俸禄? 比邓国大长公主府岁入,不过九牛一毛。 就是为了这九牛一毛,就要陷害一位忠良,陷害一位宰相?” “冀国大长公主……” “高府……” “曹府……” “李府……” “张府……” “……” 寇季指着垂拱殿内的重臣们,一个个数了过去。 他们各自家中的产业,各自家中的岁入,寇季皆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垂拱殿内,四品以上的官员的家底,寇季挨个细数了一遍。 数过以后。 寇季怒吼道:“尔等虚职所得的俸禄,比起尔等抢夺百姓们田地得来的钱财,微乎其微。尔等趴在朝廷身上放肆的喝朝廷的血。 官家容忍尔等在朝堂上,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如今要收回尔等手里的九牛一毛。 尔等居然做出如此激烈,如此下作的事情。 派人羞辱李公,派人刺杀李公,污李公的名声。 各种下作的事情,尔等做尽了。 尔等还好意思舔着脸在这里继续栽赃李公? 真当朝廷离了尔等,就活不下去吗? 城外的文昌学馆内,有一群资历比尔等高,学问比尔等深的,在等着接替尔等的位置。” 寇季一席话,揭穿了文臣们身上的所有外衣,将他们掩藏在身下的丑恶的嘴脸,一一暴露在了垂拱殿上。 虽然他们都知道大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知道大家私底下在做什么。 但是从没有人将此事,光明正大的摆在台面上说。 因为他们掩藏在身下的嘴脸,过于丑恶,上不了台面。 文臣当中,只有张知白一个人问心无愧。 纵然是王曾等一些为官清正的人,脸上也多少有些愧疚之色。 他们倒是没有干什么龌龊的勾当,但是他们家中家大业大,家中的子弟,总有几个仗着家里的权势,在外面祸害他人,大肆敛财的。 王曾将汴京城里的家宅治理的倒是稳妥,可是他在乡下的侄子,却仗着他的权势,没少为非作歹。 虽然他已经派人去惩治了自己的侄子,但是他侄子占的那些良田,已经被王家的族老,以他的名义分给了王家人,王曾也没办法讨回来。 只能自己出钱去弥补那些被伤害的百姓们。 但是他侄子仗势欺人,侵占良田,却已经成了一个事实,他没办法抹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1章 釜底抽薪 “哈哈哈……听着提气!” 高处恭在寇季话说完以后,大笑着喊道。 高处恭鄙夷的看着垂拱殿内的文臣,“你们也没比我们高尚到哪儿去,背地里干尽了龌龊事,表面上却以清正廉明自居。 虚伪至极。 还好意思指责我们?” 一众武臣们纷纷出声符合。 寇季盯着高处恭,冷哼道:“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高处恭听到这话,乐呵道:“我也没说我们是好人。在汴京城百姓眼里,我们是恶人,整个汴京城内,没有比我们更恶的恶人了。 我们承认。 但是比起他们,我们不虚伪。” 寇季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听高处恭话里的意思,好似他们干坏事是多光荣的事情一样。 文臣们听到了高处恭的话,齐齐瞪眼看向高处恭。 高处恭嘿嘿一笑,没搭理他们,反而对寇季道:“寇吏部,今日你算是得罪了满朝文臣,以后文臣之列,恐怕容不下你。 你可以到我们武臣之列来。 我们一定会齐齐奏请官家,保你官爵不失。 我们各家闺女中,有你看中的,尽管开口,明日就给你送到府上去。” 寇季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就当没听见高处恭的话。 王曾却冷哼了一下。 高处恭一愣,嘿嘿笑道:“怎么?王刑部动心了?” 王曾脸色冷峻的低喝了一声,“无耻!” 高处恭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但是咱不虚伪!” “哈哈哈……” 满朝武臣,齐齐放声大笑。 他们被文臣们喷了几十年,如今終于找回场子了,如何不高兴。 文臣们听到了武臣们的嘲笑,十分屈辱。 武臣们见此,笑的更大声。 有人却激动的握起了拳头。 “自从武德司建立以后,满朝文武背后做了些什么蝇营狗苟的事情,朕一清二楚。朕早就想骂他们一番了。可惜碍于身份,没办法开口。 如今四哥算是帮朕出了一口恶气。” 垂拱殿后。 早就到了的赵祯,并没有出去,因为外面的朝臣还没有到齐。 所以他就躲在垂拱殿后,听朝臣们说什么。 寇季的一席话,他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中。 如今正激动的在跟陈琳分享自己的心情。 陈琳躬身站在赵祯边上,幽幽道:“寇吏部今日将满朝文武骂了一个体无完肤,以后满朝文武将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以后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赵祯一拍身边的矮几,冷哼道:“似四哥这样的正臣,朕若是保不住,那朕这个皇位就别坐了。” 陈琳听到了赵祯的话,莫名的觉得有点酸。 他伺候赵祯十几年。 赵祯也没有如此维护过他。 不过这样也挺好。 寇季得罪了满朝文武,以后在朝堂上就变成了一个孤臣。 纵然是寇准留下的那些心腹,也未必会亲近寇季。 他也不用再防着寇季。 就此驱除了一块心病。 没了心病困扰,陈琳心情愉悦了不少,低声对赵祯道:“官家还是想想,一会儿上朝以后,两位皇姑找您主持公道的话,您该如何应对。” 赵祯愣了一下,看向陈琳道:“两位皇姑家中的产业,真有寇季说的那么庞大?” 陈琳躬身道:“只多不少……” 赵祯眯起眼,沉声道:“皇祖父,父皇,对她们已经十分优厚了。朕就不能再纵容她们了。” 陈琳听到此话一愣,迟疑道:“她们终究是官家的皇姑……” 赵祯瞪起眼,“那又如何?两位皇姑府上的田产加在一起,多达百万亩之巨。府上积攒的存钱,比朕的内库还多。 这些钱财,足够她们挥霍一生。 若是还不知道满足,还在江山社稷身上用刀剜肉的话。 那朕干脆将大宋万里江山,全部划拨到她们名下好了。” 陈琳从赵祯的话中,听出了怨言。 也猜到了赵祯的怨言来自何处。 李迪、寇季等一众外人,为了空虚的国库,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不惜赌上性命。 可邓国大长公主、冀国大长公主,两个自家人,却在不断的从大宋身上敲骨吸髓,还不知道满足。 赵祯如何受得了? 经历了赵元佐火烧皇宫的事情以后,赵祯的心肠硬了不少。 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对别人越忍让,别人只会越得寸进尺。 当初他但凡强硬一点。 刘娥也不会被赵元佐烧死。 陈琳没有再开口,赵祯也没有再开口。 赵祯阴沉着脸,在思索,一会儿怎么在两个皇姑手里,保住寇季。 垂拱殿后变得静悄悄的。 垂拱殿前。 吕夷简、李迪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垂拱殿。 吕夷简脸色十分难看。 因为他知道,今日之后,李迪将无法再立足于朝堂之上。 少了一个盟友让他心里变得有些不痛快。 他怎么也没想到,满朝文武为了对付李迪,居然会用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李迪恰恰跟他相反,一脸风轻云淡。 李迪早就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也做好了应对自己下场的准备。 幼子已经被他秘密的送出了汴京城。 家产也平分给了几个儿子。 绝命书藏在他床榻的枕头下面。 今日他纵然死在垂拱殿上,也无所畏惧。 然而。 两人进了垂拱殿以后,却变得一脸茫然。 入眼的景象让他们难以置信。 预料之中群情激扬,口诛李迪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两位尊贵的公主,坐在座椅上,用能吃人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寇季。 文臣们一个个垂着脑袋,如同霜打的茄子。 偶尔有抬起头的,也是看向寇季。 目光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武臣们在大笑,一个个在细数自己府上的那些不孝子干过的混帐事,细数完了,还要问一问文臣们,该如何掩饰一下,才不会被人发现。 李迪、吕夷简二人一脸懵逼。 略微愣了一下后。 二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季身上。 垂拱殿内群臣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显然。 寇季在他们到垂拱殿之前,做了些什么。 不然垂拱殿内不会有如此诡异的场面。 二人迈步走到了自己的班列。 李迪路过寇季身边的时候,疑惑的问了一句,“你小子干了什么?” 寇季淡然笑道:“没干什么,您能看见的人,我挨个骂了一遍。” 李迪愕然挑起眉头。 在一边偷听的吕夷简也是如此。 李迪下意识的看向了邓国大长公主那边。 寇季笑眯眯的道:“包括她们……” 李迪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不是胡闹吗?老夫如今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也帮不到你。你这是自己找罪受。” 寇季撇撇嘴,淡然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们的无耻行径。” 李迪苦笑道:“她们若是弹劾你,你咋办?” 寇季干咳了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度,喊道:“我祖父近些日子得了一个怪病,谁冲他瞪眼,他就喜欢堵在人家府门口。” 满朝文武,听到此话,愤怒的瞪向了寇季。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瞪我也一样。” 满朝文武齐齐收回了目光。 李迪叹气道:“你这不是无赖嘛。” 寇季耸了耸肩膀,“没办法,不是谁都有一个名头大、地位高的祖父的。” 李迪指了指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以寇准如今的身份地位,他若是出了文昌学馆,找人去耍无赖,谁也没办法。 当然了。 以寇准的身份地位,也不会真的如同寇季说的那般胡闹。 但满朝文武为何还被寇季的话威胁到了呢? 因为他还有一个年龄够大,风烛残年,敢耍无赖的岳祖父。 此前李迪削减了向敏中身上的虚职以后,向敏中就让人抬着他跑到了李府门口,大声的质问李迪。 “你信不信老夫死你家门口?!” 李迪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了府内,好吃好喝的伺候上。 请寇季出面,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回去。 “你的心意,老夫领受了……别为了老夫,得罪满朝文武,阻碍了自己的仕途……” 李迪感动的对寇季说道。 不等寇季搭话,他已经离开了寇季身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朝堂之上。 喜欢锦上添花的人,多如牛毛。 可是雪中送炭的人,却少之又少。 李迪如今是万夫所指,犹如过街老鼠。 别人唯恐避之不及。 敢帮他在朝堂上说话的人,唯有寇季一人。 李迪怎能不感动? 寇季很想告诉李迪一句,他已经将满朝文武得罪光了。 可惜李迪已经离开了他的身边。 赵祯龙冠上的长翎已经从垂拱殿后晃了出来,寇季也不好追上去找李迪说话。 李迪站定以后。 赵祯已经迈步到了御阶下面。 赵祯在满朝文武瞩目下,坐在垂拱殿上高高架起的座椅上。 垂拱殿内,所有人起身施礼。 等赵祯宣了平身以后。 邓国大长公主瞪着眼睛,憋出了泪水,向赵祯控诉,“官家,权吏曹尚书寇季,今日当着满朝文武面,欺辱本宫,满朝文武皆可作证,还请官家帮本宫主持公道。” 赵祯面色冷峻的道:“确有此事?” 冀国大长公主赶忙道:“确有此事!满朝文武皆可作证。” 赵祯一拍面前的龙案,喝道:“寇季,你当真大胆!” 寇季缓缓出班,抱着朝笏拱手道:“臣寇季知罪,恳请官家降罪。” 赵祯冷哼一声,“罚你一年俸禄,你可有怨言?” 满朝文武闻言,齐齐一愣。 高处恭、吕夷简、李迪、王曾等一众老臣,嘴角齐齐抽搐了一下。 寇季对邓国大长公主、冀国大长公主二人不敬,并且当堂顶撞,放在太宗朝,或者先帝朝,足以拉出去砍三次了。 官家您也不问清缘由,直接就说罚俸一年。 高高拿起,低低放下。 回护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寇季听到此话,也是一愣,立马躬身道:“臣无怨言。” 邓国大长公主、冀国大长公主二人,听到赵祯如此处置寇季,岂能甘心。 纵然赵祯碍于寇季祖父的身份,不能砍了寇季。 那也得将寇季罢官去职才行。 邓国大长公主当即喊道:“官家,寇季对本宫……” 邓国大长公主话还没说完,赵祯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长叹道:“皇姑在朕的宫里受了委屈,朕自然会补偿皇姑一二。” 邓国大长公主听闻此言,先按下了弹劾寇季的话。 她准备先拿了赵祯许的好处,再继续弹劾寇季。 赵祯见邓国大长公主再听到了自己要补偿以后,闭口不言,嘴角勾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此前,李爱卿消减了柴驸马的一些官爵,朕深感对不住皇姑。所以朕决定,补偿柴驸马一二。朕打算擢柴驸马为左监门大将军,令其率千余骑,奔赴西域,驰援沙州。 若柴驸马在沙州有所功劳,朕会再次封赏。” 邓国大长公主愕然瞪大眼。 这是赏赐吗? 这是补偿吗? 这是要命好不好! 如今在沙州的大宋兵马掌管者,都是什么人? 朱能、杨文广。 此二人皆和寇季交好。 他们若是知道了邓国大长公主在朝堂上跟寇季作对。 那柴宗庆到了西域还能活? “官家?!” 邓国大长公主惊叫。 赵祯疑惑的道:“皇姑不满意吗?朕听闻皇姑和柴驸马成婚多年,尚没有子嗣。您是朕的请皇姑,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无人给您养老。陈琳,你从宫内挑选七八位年轻貌美的女子,随同柴驸马一起去西域吧。” 邓国大长公主听到这话,大惊失色。 赵祯的话,算是戳到了她软肋上了。 她和柴宗庆成婚多年,严防死守了多年。 不惜背上了妒夫的名声,也没让柴宗庆在外面找野女人。 更没有让柴宗庆带任何野种归家。 如今赵祯一句话,让她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 她敢肯定,只要赵祯赐给柴宗庆七八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要赵祯将柴宗庆派遣到她所能掌控的地域之外。 柴宗庆能给她生一窝野种带回家。 而那些野种们,一定会在她死后,继承她的一切。 她多年巧取豪夺积攒的钱财、家产,将会被那些野种们所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2章 君无戏言! 一想到此处。 邓国大长公主浑身直哆嗦。 她一瞬间就意视到了。 赵祯不是她父皇,也不是她皇兄,不会宠着她,也不会惯着她。 她更意识到了。 赵祯要执意维护寇季。 她找寇季麻烦,就是在找赵祯麻烦。 她可以仗着皇家的身份,在满朝文武身上耍威风,却没有办法在赵祯身上耍威风。 她和赵祯硬碰硬的话,失败的肯定是她。 君臣大于姑侄。 赵祯要收拾她的话,没人会说赵祯在欺负长辈。 邓国大长公主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向赵祯服软了,“臣不告寇季了便是,还请官家收回成命。” 邓国大长公主十分屈辱的说完这话,话锋却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赵祯听着十分不满。 他袒护寇季,也不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 但不能当着他的面表达不满,更不能一脸不情愿的。 好似是他做错了事情一样。 赵祯淡然的道:“皇姑是觉得朕的补偿太轻?” 邓国大长公主咬着牙,屈辱的道:“官家隆恩,臣和驸马受不起。” 赵祯眉头一皱,声音冷了几分,“朕金口玉言,说过的话,岂能轻易收回。就算朕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赵祯说完这话,若有若无的瞥了李迪、吕夷简等人一眼。 李迪、吕夷简等人会意,纷纷出班奏请。 “官家乃是真龙天子,出口成宪,岂能出尔反尔。若是轻易收回成命,容易影响君威,更容易让朝野上下生出怠慢之心。” “官家轻易下令,又轻易收回,如何取信于天下人?” “官家乃是一国之主,若是轻易毁言,势必天下效仿,到时候国将不国。” “……” 赵祯听完了李迪等人的奏请,满意的点点头,瞥向邓国大长公主,淡淡的道:“皇姑也看到了,朕答应,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可是……” 邓国大长公主张嘴要辩驳。 赵祯目光一冷,“皇姑是觉得,朕赐给柴宗庆的女子太少?还是打算让朕作主,从柴氏宗亲中,取一子,过继到柴宗庆名下?” 邓国大长公主听到这话,心头生出了一丝惧意,规规矩矩的施礼,“臣遵旨……” “皇侄……” 冀国大长公主见到姐姐吃瘪,想出口帮腔,想打感情牌。 赵祯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淡然问道:“皇姑也打算让家中的几个子嗣去西域建功立业吗?” 冀国大长公主果断闭上嘴。 她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儿,她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儿去西域受苦。 赵祯敢强硬的将她姐姐的夫婿派遣到了西域去,就敢将她的儿子一并送到西域去。 赵祯见邓国大长公主和冀国大长公主服软,不再找寇季的麻烦,便不再搭理他们。 赵祯看向满朝文武,“两位皇姑既然已经无事可奏,那诸位爱卿就议事吧。” 赵祯话音刚落。 领侍御史张升出班,奏道:“臣领侍御史张升,弹劾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仗势欺人,辱人妻女。”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瞬间。 有近八成的官员,出班附议。 刚才寇季在垂拱殿内的一席话,将他们骂的体无完肤。 他们心中是又羞又怒。 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因此放过李迪。 诬陷李迪的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干脆做到底。 不然留着李迪在朝堂上给他们穿小鞋吗? 能混到垂拱殿里的官员,没有几个在意脸面的。 只要利益足够大,他们皆可以舍弃脸面。 赵祯、寇季,见此近八成的官员,齐齐皱起了眉头。 寇季心中暗骂:“我还真是小逊了这些人不要脸的程度。” 赵祯心头暗骂:“真还真是养了一帮子不要脸的东西。” 赵祯有心骂人,却骂不出口。 他的身份不似寇季,可以随意在朝堂上辱骂满朝文武。 赵祯暗暗握拳,沉声道:“此事就先交由刑部查证。” 高处恭拱手道:“官家,人证物证俱在……” 赵祯冷声道:“那朕也要查一查,朕总得知道事情的始末才行。” 领侍御史张升,再次奏道:“官家,此事在坊间已经传的人尽皆知,还请官家早做决断。” 言外之意。 谣言已经开始发酵,拖的越久,越不利。 一旦此事传遍了天下,李迪还在相位上坐着的话,那赵祯的名声,也会跟着受牵连。 御史中丞杜衍对李迪沉声道:“李迪,身为人臣,连累官家名声受损,乃是不义之举。” 李迪点点头,缓缓出班,目视群臣,淡淡笑道:“今日入宫的时候,我是抱着必死之志来的。没想到诸位居然给我留了一条命。 我李迪在此谢过。” “哼……” 文武大臣们冷哼了一声,齐齐别过头去。 若不是害怕寇季那小子大闹一场,你当你真能活? 李迪踏前几步,走到了御阶下,对赵祯躬身道:“臣李迪,乞骸骨!” 赵祯咬牙道:“朕不允!” 李迪苦笑一声,“臣再在朝堂上待下去,一定会连累官家您背上一个坏名声。杜衍说的没错,臣身为人臣,不能连累官家名声受损。 臣可以错,官家您不能错。 还请官家成全臣,莫要让臣成了不义之人。” 赵祯依旧不愿意答应。 王曾叹了一口气,缓缓出班道:“官家,不如先罢了李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待臣查清楚侍御史钱成义一案,还李公一个清白。 官家再召李公还朝也不迟。” 文武大臣们冷眼旁观。 唯有寇季、张知白几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 王曾的提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李迪是被诬陷的之前,李迪确实没办法再在朝堂上待下去。 他在朝堂上待的越久,外面的妖风吹的就越大。 “朕……” 赵祯犹豫了一下,哀叹道:“准了……” 赵祯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也没有婆婆妈妈。 李迪见赵祯准奏了,对赵祯深深一礼,“臣多谢官家隆恩……” 赵祯又叹了一口气。 却没有说加封李迪什么,又或者赏赐李迪什么。 显然,他有心在风头过了以后,再召李迪还朝。 领侍御史张升见此,急忙道:“官家,李迪身负恶名,当惩戒之……” 赵祯一瞬间怒目圆睁,怒喝道:“你对朕的处置不满意?那要不要朕的皇位,让给你坐?” 领侍御史张升吓了一跳,赶忙匍匐在地。 “臣不敢……” 赵祯冷哼了一声。 文武大臣们见赵祯恼了,没有再敢开口。 赵祯目光冰冷的环视群臣,最后落在了寇季身上,“你帮朕给太师带个话,烦劳他为李迪在文昌学馆内安排一个位置。” 寇季躬身道:“李公能入文昌学馆,臣的祖父必然求之不得。”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了群臣身上,冷冷的道:“朕觉得,寇季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文昌学馆内,多的是等着接替尔等的人。 尔等以后在朕面前,恭谨一些。 不然,朕不介意从文昌学馆内找一位老臣,接替尔等的位置。” 满朝文武听到赵祯这话。 心里十分苦涩。 为了一点点的俸禄,他们将李迪逼出了朝堂。 却惹怒了赵祯。 逼得赵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霸道。 对他们而言,一个霸道的皇帝,绝对是他们的灾难。 逼走了李迪,固然值得高兴。 可逼出了一个霸道的皇帝,他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赵祯缓缓起身,冷哼道:“退朝……” 陈琳甩着拂尘,高声重复了一声。 赵祯却甩着袖子,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垂下了高傲的脑袋,恭送他离开。 赵祯一走。 满朝文武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长吁短叹的往垂拱殿外走去。 唯有李迪一人,高声大笑着离开了垂拱殿。 “哈哈哈……” 寇季跟在李迪身后,撇撇嘴道:“都被灰溜溜的赶出朝堂了,有什么可值得笑的。” 李迪脚下一顿,脸上的笑意一敛,不屑的瞪了一眼凑到了近前的寇季。 “你小子懂个屁……” 寇季撇嘴道:“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我救了你一条命。” 李迪老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瞪着眼,喝斥道:“老夫知道……不用你提醒……” 寇季淡然道:“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要恭谨一些。” 李迪微微眯起眼,“老夫允许你再说一遍。” 寇季赶忙道:“好话不说第二遍。” 李迪冷哼了一声,“你小子的救命之恩,老夫记着呢,但你小子不能挟恩自重。” 寇季赶忙转移话题道:“我就随口一说,您何必计较呢……对了,您还没告诉我,您为何会发笑呢?” 李迪听到这话,脸上重新浮起了笑意,瞥了寇季一眼,道:“看到自己教出了一位合格的帝王,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寇季一脸愕然。 李迪撇撇嘴道:“其中的乐趣,岂是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小子能懂得。” 寇季听到此话,有些不乐意了。 “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李迪拷问道:“五经之中,有那一经,你通读过?” 寇季一脸尴尬,辩解道:“天下间又不止五经是学问。” “可朝廷只认五经……” “……” 寇季一时语塞。 王曾不知道何时凑到了二人身边,摇头笑道:“你们一老一少,还真是……” “怎么了?” 寇季、李迪齐齐质问。 王曾幽幽的道:“来时一个个阴沉着脸,像是谁欠了你们钱似的。如今脱难了,倒是笑的开怀。” 李迪挑起眉头道:“脱难了,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王曾瞥了李迪一眼,“那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可是要从一桩已经死无对证的案子里,找出帮你脱罪的证据。此案背后牵扯到的权贵不知凡几。我要查清此案,背后还不知道要受到多少阻拦。 往后近一个多月时间,都要为你奔波。 你也不知道说几句宽慰的话给我听?” 李迪斜眼瞅了王曾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是刑部尚书,查案不是你应有的指责吗?此案牵连甚大,难道你不该查清楚?” 王曾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李迪又道:“再说了,我已经将推举你入内庭的奏疏准备好,稍后就会送到官家的案几上。不出意外的话,随后你就会进入内庭。 我推举你入相,难道你不该感激我?” 王曾当即就要反驳。 寇季在一旁幽幽的道:“您二位够了没……要不要给您二位搭一个擂台?” 李迪、王曾二人齐齐瞪向寇季。 寇季撇撇嘴。 “走……到我府上,我请你们喝一杯……” 李迪心情大好,主动邀请。 虽说身上依旧缠着麻烦,但他看到了赵祯今日的表现,打心底里愉悦。 他虽然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更在乎大宋能有一个强势一点的官家。 若是为了培养官家,牺牲一些名声,他心甘情愿。 李迪的邀请,寇季和王曾皆没有拒绝。 三人一起出了垂拱殿。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东华门。 一出东华门大门,就看到了数骑快马,身背信旗,腰挂牙牌,急匆匆冲向东华门。 三人脸色皆是一变。 “边关急报?!” 李迪惊呼了一声。 但凡边关急报入京,总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送急报的快马冲到东华门前不远处的时候。 东华门口的将士们,速速打开了城门。 快马急速的冲进了皇宫。 李迪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入了皇宫。 等他们赶到了资事堂的时候,就看到赵祯坐在座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急报,眉头紧锁的在阅读。 吕夷简坐在下首,眉头也紧紧的锁成了一团。 “臣等参见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将已经审阅完了的急报,递给了陈琳。 “给三位爱卿瞧瞧。” 陈琳捧着急报,送到了李迪手上。 李迪审阅完以后,神色凝重的递给了王曾。 王曾审阅完以后,神色也变得十分凝重。 寇季从王曾手里接过了急报,一目十行的开始审阅。 寇季看完了一张急报以后,快速翻阅下一张,一连翻看了三张,眉头皱成了一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3章 沙州惊变 急报源于西域。 急报上的每一个消息,对大宋而言,都不是好消息。 ‘甲子年,九月二十三,西宁州守军奉命护送粮草入青塘,在青塘、黄头回纥交界处,遭遇不明兵马劫掠,辎重被抢夺一空……’ ‘甲子年,九月三十,西宁州守军突围入沙州求援……’ ‘甲子年,十月初六,朱能部属将孟子义,率兵马入黄头回纥,遭遇西夏和黄头回纥联军伏击,阵亡两千四百五十二人,被俘三千人,民夫被俘一万一千三百四十九人……’ ‘甲子年,十月十三,杨文广奉命率军出击,逼退西夏和黄头回纥联军……’ ‘甲子年,十月十六,西夏和黄头回纥联军兵临沙州,止步敦煌,龙卫军左厢都虞侯陈三醒私自出击,左翼营全军覆没……’ ‘甲子年,十月十九,粮草余十二万担,余兵马固守沙州……’ ‘……’ 寇季猜到了西域的战事会不顺,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不顺,甚至可以用糟糕形容。 资事堂内五人,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资事堂静悄悄的。 王曾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没想到黄头回纥居然会和西夏狼狈为奸!” 王曾语气中带着一些愤怒。 吕夷简声音沉重的道:“运送辎重的道路,已经被黄头回纥和西夏把持,黄头回纥和西夏联军已经逼到了沙州。 我军前后道路皆被斩断,俨然成了一直孤军。 稍有不慎,恐怕就要全军覆没。” 李迪瞥了四人几眼,疑惑道:“我比较好奇的是,朱能入沙州的时候,带去的粮草数目不少。杨文广入沙州的时候,也带去了不少粮草。 按理说,我军应该不缺粮草才对。 即便是运送辎重的道路被占,我军也不会却少粮草才对。 为何粮草只剩下了十二万担。” 寇季皱眉道:“急报上并没有说明此事。” 赵祯沉吟道:“朕派死士去查探一二?” 王曾、李迪、吕夷简三人,皆有点头的意思。 唯独寇季一个人摇头。 赵祯四人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沉声道:“先不说官家派去的死士,能不能突破西夏和黄头回纥兵马的封锁。即便是能够突破,一来一去,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等我们做出了反应,耗费的时间只会更多。 十二万担粮草,听着是多。 可我军军中粮草的消耗,明显有些不正常。 十二万担粮食,怕是不足以支撑我军在沙州消耗。 等我们查明了此事,再做定夺的话,恐怕远在沙州的将士们都饿死了。” 赵祯、李迪、王曾、吕夷简,听到了寇季的话,眉头皱的更紧。 李迪咬牙道:“薛田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他之前的文书中,从没有提及此事?为何在急报中也没有提及此事。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够轻易的忽视?” 赵祯看向身旁的陈琳,吩咐道:“你去看看,看送信的将士们有没有缓过来,缓过来了就带他们到资事堂。” 陈琳不敢怠慢,赶忙出了资事堂。 少顷。 他领着两个披甲的将士,进入了资事堂。 二人要施礼,赵祯却阻止了他们。 “事态紧急,一切从简,但又罪过,朕赦之……” 两个将士拱手谢过。 李迪立马开口发问,“沙州的战事,你们知道多少?” 两个将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拱手道:“不敢欺瞒李公,沙州的战事,卑职所知不多。卑职等人一直驻守在西宁州,并没有涉足沙州。” 王曾追问,“那急报上的消息,你们又是怎么得知的?” “有远在沙州将士,冒死突出了重围,在青塘兵马护持下,赶到了西宁州。我家将军见事态紧急,立马派遣卑职等人从西宁驿,八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回来。” 吕夷简疑问,“那些突出重围的将士们可有说什么?” 两个将士听闻此言,略显尴尬。 其中一人低声道:“卑职等人拿到了急报以后,立马往汴京城赶来,并没有在西宁驿停留,所以并没有从他们口中探听消息。” 听完了两个将士的话。 五人再次皱起了眉头。 赵祯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将士告罪了一声,退出了资事堂。 赵祯神色凝重的侧头看了一眼陈琳,陈琳点点头,再次退出了资事堂。 陈琳走后,赵祯沉声问道:“四位爱卿,你们以为,当务之急,应该如何应对?” 吕夷简果断道:“驰援沙州,事不可为,那就应该果断抽身。” 王曾摇头道:“如今西夏、黄头回纥联军兵围沙州,想要抽身,并不容易。” 李迪冷哼道:“为何要抽身?既然选择打了,那就一下打到底。西夏可以联手黄头回纥,我们也可以联手青塘。 我们也可以派遣种世衡、折继忠,兵出长城,捅西夏的腚眼。” 吕夷简叹了口气,“若是我们派遣种世衡、折继忠,兵出长城,辽国恐怕不会乐意。辽国绝对不会看着我大宋坐大。所以我们要是兵出长城的话,辽国恐怕也会插手战事。” 王曾咬牙道:“不是恐怕,是必然。一旦我们对西夏有大的威胁,辽国必然出兵。他们就是想留着西夏,不断的恶心我们,不断的牵制我们。 特别是我大宋兵出西域,驰援沙州,有了进取心以后,辽国就更不愿意看到我们坐大。” 李迪不甘的道:“国库里如今空的能跑耗子。若是我们和西夏、辽国,一起开战的话,可没有足够的钱粮支撑。 我大宋刚刚裁撤了中原腹地的厢军,如今军心不稳,尚在安定的时候,也不宜掀起和辽国的大战。” 寇季质疑道:“所以……要放弃驰援沙州?” 赵祯、王曾、李迪、吕夷简四人齐齐叹气。 很明显。 他们已经有了放弃驰援沙州的心思。 寇季沉声道:“要放弃驰援沙州,我自然没有意见。只是我大宋好不容易兵出西域,总得做出点一些成果,让所有人看看。 若是因为遇到了困难就退缩,以后就别想在涉足西域。 而西夏会借着吞并甘州回鹘、沙州回鹘的势头,吞并西域诸多势力。 等西夏在西域坐大,一定会成为我大宋一个巨大的威胁。 西夏是一匹狼,一匹一直觊觎我大宋的狼。 但凡坐大,一定会对我大宋下手。 所以,沙州回鹘我们可以不保,但西夏崛起的势头,我们必须打压。” 赵祯四人听完了寇季的话,陷入到了沉思。 许久以后,李迪开口道:“我赞成寇季的话。西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西夏再度崛起,一定会成为我大宋一个巨大的威胁。 青塘虽为我大宋番属,野心也不小。 若是西夏坐大以后,联手青塘,联手辽国,三家齐攻我大宋,我大宋将难以应对。” 吕夷简张了张嘴,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开口。 寇季通过吕夷简的神色,以及现在所谈论的话题,大致猜到了吕夷简要说什么,却没说。 吕夷简应当是想说,辽国和西夏有仇,应该不会轻易联手。 但是他应该是想到了之前,辽国和西夏大战以后,联手攻宋的事情,就没有再开口。 国与国之间,只有永久的利益,没有永久的仇敌。 大宋的富庶,深入四夷之心。 但凡能从大宋身上割肉,没有人会不愿意。 王曾皱眉道:“如今朱能、杨文广二人率领的兵马,已经变成了孤军。朝廷想要驰援他们,想要撕开黄头回纥和西夏的封锁,只能派遣更多的兵马过去。 可如今,国库空虚,已经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持更多的兵马远征。” 赵祯沉声道:“各地的秋税,什么时候能尽数送到国库内?” 李迪叹气道:“距离汴京城最近的各地秋税,已经送到了汴京城。但那些钱粮已经被当成了俸禄,发放给了满朝文武、数十万将士。 今岁朝野多次动荡,俸禄不能拖欠,不然又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而远处的秋税,即便是运进了汴京城,也要支应各部衙门的开支。 再远处的秋税,恐怕要到明年开春,才能运送到汴京城。” 寇季听到李迪这话,果断道:“可以让远处各级衙门,将秋税的粮食,兑换成钱财,存入各地的一字交子铺分号。 再快马将一字交子铺出具的大额交子,送到汴京城。 中间能节省不少时间。” 赵祯四人一愣。 吕夷简点头道:“此举倒是可行,还可以沿用下去。” 李迪果断道:“现在不是议论沿用不沿用的时候。既然钱财的问题能快速解决,那朝廷就可以派人尽快的接触那些粮商,凑出出征所需要的粮食。” 王曾疑问道:“那由谁领兵,调遣何处兵马呢?” 吕夷简皱起眉头道:“兵马倒是好调度,可是领兵之人,却不好找。” 李迪点头道:“朝中对西域最熟的领兵之人,唯有曹玮、朱能二人。如今朱能已在西域,那就剩下的曹玮。” 吕夷简叹气道:“曹玮的功劳已经够大了,又是皇后的亲叔叔,几乎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若此次用了曹玮,他日我大宋征辽的时候,用谁?” 资事堂内的五人,齐齐皱了皱眉。 寇季倒是了解曹玮。 但他也不好推举曹玮。 曹玮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再建功立业几次,那就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 届时。 他就剩下了两条路可选。 要么造反,要么自杀。 想活着,断无可能。 纵然赵祯能容得下他。 满朝文臣也容不下他。 文臣们绝对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势的武臣崛起。 也不愿意看到他们苦心经营的重文抑武的场面,毁于一旦。 寇季犹豫再三,提议道:“李昭亮呢?” 吕夷简果断摇头道:“一个宦官,一个密探头子,尚且可以将他折腾的焦头烂额。西域混乱的局势,他根本无法应对。” 李迪环视众人,沉声道:“那就剩下了高处恭一个人了……” 王曾郑重的道:“此次事了以后,再也不用高处恭。” 李迪、吕夷简齐齐点头。 三人同时看向赵祯。 赵祯点头道:“那朕就派人去请高处恭。” 当即。 赵祯差遣了一个宦官,去请高处恭。 宦官出去了以后。 五人再次开始议论调遣哪一部兵马。 讨论了许久,最终决定调遣镇守在西北边陲的两支禁军。 两支精锐禁军,兵出大宋。 算上朱能手里的龙卫军。 整整三支禁军。 可以说是一次大手笔。 犹如一场豪赌。 寇季跟着一起讨论,一起下决定,感觉到十分痛快。 他觉得,真正的天朝上邦,就应该是这样。 不退、不缩。 以血与火,铸就天朝上邦之名。 到最后。 寇季心里还有点小骄傲。 他觉得,若非他的影响,大宋君臣也不可能变得如此强硬。 五人讨论完了以后。 陈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资事堂内,递给了赵祯一张纸。 赵祯仔细看过了以后,拍桌而起。 李迪、寇季、王曾、吕夷简四人皆是一惊。 李迪愕然道:“何事惹怒了官家?” 赵祯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愤怒,将手里的纸张递向李迪,“你自己看!” 李迪拿过纸张,仔细瞧了一下,脸色铁青。 王曾、吕夷简相继看过以后,脸色十分难看。 纸张落在了寇季手里。 寇季看过以后,差点破口大骂。 然而。 不等他开口,李迪率先开口大骂,“薛田是白痴吗?!” 骂了一句,似乎觉得不过瘾,李迪又骂道:“我辛辛苦苦,东拼西凑,给大军筹措的粮草,他居然大方的分给了沙州的百姓。 沙州百姓的命是命,我大宋将士们的性命,难道不是命?” 寇季跟李迪有同感。 他觉得薛田脑子有坑。 赵祯递给他们四人的纸张上,记录的东西,远比送回来的急报要详细。 寇季猜测,应当是武德司在西宁州的人,盘问了那些从沙州突围回来的将士,得到了信息。 上面对西域的局势描述的十分详细,写明了所有他们五个人想知道的消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4章 主动请缨 沙州回鹘辖下的瓜州、肃州,先后被破。 李元昊只是俘虏了沙州回鹘的兵马,收缴了其牛羊,却并没有劫掠沙州回鹘的百姓,而是驱赶着百姓逼迫着兵马,频频后退。 然后截断了大宋的辎重补给线,逼迫着所有在沙州回鹘境内的兵马,退守沙州,兵围沙州,不进不退。 此举,明显是想借着沙州百姓们的嘴,消耗沙州的存粮。 沙州回鹘执掌者,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没有中计,他迅速的将沙州所有的粮草,移到了内城,腾空了一半的外城,下令让手下的兵马严防死守,让那些被驱赶而来的百姓,居住在了一半外城。 朱能、杨文广也没有中计,他们在发现了李元昊的阴谋以后,果断封锁了军营,无令不许进出,更不能施舍粮食出去。 监军薛田,也没有中计。 只是他一时心软,犯了一个大错。 那就是在军营外巡视的时候,碰见了易子而食的场面,于心不忍,从自己口粮里抠出了一份,换下了那个要沦为口粮的孩子。 此事被传扬了出去以后。 沙州的流民们纷纷簇拥到了宋军军营外,要用孩子换口粮。 薛田意识到了自己犯错了,立马闭营不出。 然而,沙州的流民们换粮不成,选择了冲营。 围困着沙州城的西夏、黄头回纥兵马见此,皆蠢蠢欲动。 为了避免内外夹击的场面发生。 朱能、杨文广二人秘议过以后,决定血腥镇压。 薛田却阻止了朱能和杨文广二人的提议。 薛田认为,朝廷此次驰援沙州,是为了求名,为了做给其他番属看,就不能屠杀沙州百姓,要怀柔。 薛田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决定动用军营里的粮草,在军营外开设粥棚,救济沙州百姓。 此举遭到了朱能、杨文广二人激烈的反对。 然而。 薛田动用了监军的职权,强迫朱能、杨文广二人依照他的提议行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军军营里的粮草消耗,才出现了变数。 吕夷简见寇季、李迪二人脸色皆不好看,叹气道:“薛田也是为了维护朝廷的名声……” 寇季冷声道:“打肿脸充胖子吗?沙州的主人曹贤顺尚且不在乎他治下的百姓,我们为何要管他治下的百姓? 李元昊率兵围而不攻,其目的是为了什么,众所周知。 在不能确定辎重运送的路线何时恢复,在不能确定援军是否能在粮草耗尽之前赶到。 就冒然的那军营里的存粮去装好人。 这是在那被围困在沙州的数万将士,近十万民夫的性命开玩笑。” 王曾沉吟着点头道:“薛田顾及朝廷的名声固然没错,可在如此情形下,那将士们的生命冒险,确实不值得。” 赵祯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得想办法尽快筹措出粮食,然后运送过去,确保我大宋的将士,不会饿死在沙州。” 李迪咬牙道:“各地的秋税运送到京,还需要一些时日。” 寇季踏前了一步,沉声道:“一字交子铺可以暂借出一部分钱财,用于朝廷筹措军粮。等各地的秋税运送到京以后,再偿还一字交子铺。” 李迪略微愣了一下,“如此也行?” 寇季点头,“自然……” 李迪点点头道:“如此最好……我这就出去联系粮商,筹措军粮。” 李迪说完这话,迈步就要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吕夷简在他身后叹息道:“李公,官家今日在朝堂上,已经罢了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你如今再出去奔波,有些不妥。” 李迪脚下一顿,愣了许久,脸上浮起了一丝苦涩,叹息道:“一直操心着国事,倒是把这个茬给忘了。” 李迪略微有些没落的道:“罢了罢了……我这就回府,西域的事情还有劳诸位多多费心。” 赵祯起身,同寇季、王曾、吕夷简三人,齐齐躬身,送李迪离开了资事堂。 李迪走后,四人齐齐叹息了一声。 王曾主动请缨道:“筹措军粮的事情就交给我。” 赵祯点点头,提笔写下了一封文书,递给了王曾。 文书上阐明了从一字交子铺借钱的事宜。 王曾只需要拿着文书到一字交子铺,曹佾就会配合王曾,完成相关的借款事宜。 王曾走了没多久。 前取请高处恭的宦官,匆匆回到了宫内,见到了赵祯以后,赶忙禀报。 “官家,高枢密使言称,他身染重病,要在府上静养几日,无法入宫面见官家。” “嘭!” 赵祯听闻此言,拍桌而起,一脸怒容。 高处恭这话是什么意思,赵祯、寇季、吕夷简三人心知肚明。 高处恭显然是不满朝廷削减他身上虚职的事情。 朝廷想请他出山,请他领兵出征,就得将从他身上夺走的东西,还给他,还得厚赐于他。 不然,他不可能领兵出征的。 纵然在赵祯逼迫下领兵赶到西域,他也可以出工不出力。 此事在大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太祖、太宗两位,皆是这么干的。 每逢战事,在出征之前,总会给领兵大将赐下大笔钱财,又或者赐下美人之类的,以示恩宠。 当然了,其他朝代的皇帝要用大将,也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公然向朝廷讨要好处的习惯,只有大宋有。 这也是太祖杯酒释兵权的后遗症之一。 太祖用杯酒释兵权,成功的夺取了武将们手里的权力。 为了安抚、拉拢、弥补武将们,他也成功的将两者之间的主仆关系,变成了雇佣关系。 一个给好处。 一个出力。 仅此而已。 赵祯咬牙切齿的道:“朕现在若是将削减他的虚职还给他,再赏赐给他大量钱财。那之前李爱卿所作的一切,就白费了。” 吕夷简皱眉道:“难道只能请曹玮出手了?” 无论是赵祯,还是吕夷简,都不愿意看到李迪刚打开的局面,被毁于一旦。 寇季也不想。 他不仅不想看到李迪刚打开的局面被毁于一旦,更不愿意看到曹玮因为功高盖主,被逼上绝路。 寇季沉吟了良久,长叹一声道:“我去一趟吧……” 赵祯、吕夷简二人闻言,齐齐看向寇季。 寇季叹息道:“遣兵部尚书李昭亮领兵,我为监军。” 赵祯第一反应就是想拒绝。 吕夷简则皱眉道:“就怕李昭亮和高处恭一样,称病不出。” 寇季沉声道:“我去说服李昭亮。” 赵祯咬牙道:“寇爱卿,你不通武艺,更不通兵法,如今西域局势混乱,你去了西域,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朕情愿将高处恭的虚职还给他,也不想你去西域冒险。” 寇季既然主动拦下了此事,那就说明他已经再三考虑过了,不会因为有性命之忧,就退缩的。 寇季郑重的道:“官家不必担心。臣去西域,只是行监军职责,又不是领兵打仗。有李昭亮率领的大军护着我,谁又能伤到臣的性命?” 吕夷简要张嘴。 寇季抢先一步道:“李昭亮虽然难以托付重任,但是有我盯着,勉强可以一用。你我都不想看到,李公刚打开的局面,就此毁掉。” 吕夷简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赵祯几次张口想要拒绝,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事已至此,一切当以大局为重,不能妇人之仁,更不能意气用事。 寇季拱手道:“那臣就先去劝说李昭亮……” 赵祯重重的点头,“朕会赐你天子剑,西域之事,由你全权定夺。” 寇季再次拱手,“多谢官家隆恩。” 当即。 寇季离开了垂拱殿,坐上了马车,一路奔到了李府。 李府的门子见到了寇季以后,赶忙入府去禀报。 李昭亮很快就出现在了府外。 李昭亮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西北战事有变?” 寇季缓缓点头。 将门对战事的嗅觉,远比其他人更敏锐。 在八百里加急直奔皇宫的时候,各家将门就已经猜到了西北战事有变。 这也是为何消息还没有传出宫,高处恭就已经选择了装病的原因。 李昭亮叹了一口气,“听说宫里派人去了高府,但高处恭并没有出府。” 寇季再次点头。 李昭亮继续叹气道:“官家不愿意答应高处恭的条件,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寇季继续点头。 李昭亮皱起眉头,认真的道:“我未必能掌控西域的局势。” 寇季终于开口了,“还有我!” 李昭亮一愣,苦笑道:“我若是在这个时候领兵出征的话,会被其他几家唾弃的。” 寇季淡然道:“你欠我一条命,这是一个足以说服其他几家的说辞。” 李昭亮苦笑了一声,“确实是个不错的说辞。” 寇季继续说道:“朝廷筹措粮草,需要三五日。三五日后,我们一起赶往西域。” 李昭亮无奈的点点头。 寇季拱了拱手,让人驱赶着马车,离开了李府门口。 二人谈话的过程很简短。 寇季并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李昭亮。 但李昭亮却甘愿冒着被其他几家唾弃的风险,答应了随同寇季一起赶赴西域。 原因无他。 李昭亮欠寇季一条命。 李昭亮得还。 寇季说服了李昭亮以后,派人去给宫里传了个信。 然后坐着马车回到了城外别院。 刚到别院门口,就看到了向嫣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门口等他。 寇季急忙跳下马车,迎上了前。 “你怀着身孕呢……外面风大,你跑出来做什么?” 寇季从丫鬟手里接过了向嫣,搀扶着向嫣回别院。 向嫣捧着肚子道:“妾身听府上的仆人说,有八百里加急从西边而来,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在府门口等等你。” 寇季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搀扶着向嫣往别院内走去。 向嫣见寇季神色不对,沉吟道:“是不是真的发生什么事了?” 寇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西域的情况有些不妙……” 向嫣略微一愣,皱眉道:“发生了什么?” 寇季搀扶着向嫣回到了房里,细细的给向嫣讲了一遍西域发生的事情。 向嫣听完以后,皱着眉头道:“这么严重……朝廷打算如何应对?” 说完这话,不等寇季开口,向嫣又道:“李公刚削减了那些武勋们的虚职,想请那些武勋们出手,也不容易。 相公是在为此事担忧?” 寇季摇了摇头,坦言道:“朝廷已经决定,派遣李昭亮为主将,我为监军,赶赴西域。” 向嫣娇躯一震,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寇季拉着她的手,低声安慰道:“不必担心,此次朝廷派遣了两支禁军赶赴西域。我身为监军,必定会被他们团团守住,不会有任何危险。” 向嫣咬牙道:“妾身快生了……官家就不能体恤体恤妾身和你吗?” 寇季长叹一声,“国事重要……” 向嫣一瞬间留下了眼泪。 寇季缓缓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可惜……我们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 向嫣没有说话,只是趴在寇季怀里流泪。 寇季安慰了向嫣许久。 一直到夜晚,哄着向嫣睡着以后,才离开了卧房。 一出卧房,就看到了寇忠小心翼翼的在外面站着。 寇忠见到了寇季以后,躬身道:“小少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祖父回府了?” 寇忠沉声道:“老爷听说你要去西域,所以傍晚的时候就从山上下来了。刚好撞上了宫里来送圣旨的宦官,顺手帮你接下了圣旨。” 寇季点点头,跟着寇忠去了正厅。 正厅里。 寇准在品茶,见到了寇季进入正厅以后,放下了茶杯,皱眉道:“要去西域?” 寇季施礼过后,点点头,“西域局势很乱,我需要去看看。” 寇准沉声道:“身为朝廷命官,自然需要以国事为重。但你得完完整整的回来,你若有一个好歹,可没人给老夫送终。” 寇季拱手道:“孙儿遵命。” 寇准起身,又道:“去了西域以后,不要妇人之仁。” 寇季一愣。 寇准却没有再说什么,迈步离开了正厅。 寇季在正厅了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寇准最后一句话有什么深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5章 魔王出闸 寇季在正厅里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寇准最后一句话里的深意。 到最后,不去再想。 寇季目光落在了正厅内的高几上。 在高几上,摆放着一卷圣旨,一枚放置在盒内的印玺,以及一柄十分华丽的宝剑。 寇季展开了圣旨,扫了两眼。 圣旨上,加封寇季为西域诸州安抚使,兼镇国、兴国两军监军事,赐天子剑可先斩后奏。 更关键的是,赋予了寇季调遣皇城司的权力。 虽说寇季可以借着刘亨的身份,干涉皇城司的事务,调遣皇城司的人手,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赵祯赋予了寇季调遣皇城司的权力,那寇季就可以明正言述的调遣皇城司的人做事。 寇季收起了印玺、圣旨、天子剑,送到了府上有众侍卫把守的印房。 然后,踏着夜色离开了寇府别院,进入到了瑞安镇锻钢作坊后面的器械锻造作坊内。 一待就是三日。 期间,频频有马车出入器械锻造作坊。 马车总是空荡荡的进去,满载而出。 马车被车夫驱赶着停留在寇府别院外。 一辆辆马车,皆用牛皮毡包裹着,钉死在车板上。 四周有临时调遣过来的重兵把守,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三日后。 寇季蓬头垢面的从器械锻造作坊内出来,洗漱了一番,陪着向嫣说了许多话以后,穿戴上了朝服,入了宫。 宫里。 赵祯、王曾、吕夷简、李昭亮四人,齐聚在资事堂。 寇季向赵祯施礼过后。 王曾率先开口。 “一应粮草,我已经准备妥当,已经派人护送到了城外。” 王曾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尽显疲惫。 显然。 为了筹措到足够的军粮,王曾奔波了三天三夜。 吕夷简道:“镇国、兴国,两支禁军,已经从驻扎的营地开拔,赶赴西宁州。等你们到了西宁州就会见到他们。”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沉声道:“朕调遣了三万民夫,三千捧日军将士,一路护送你们到西宁州。” 寇季拱手,“多谢官家……” 赵祯缓缓起身,盯着寇季,认真的道:“朕不求你在西域建功立业,真若是觉得事不可为,就果断回来,朕不会怪罪你。” 王曾、吕夷简二人听到此话,果断皱起眉头。 李昭亮听到赵祯这话,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赵祯这话,相当于给了寇季一道免死金牌。 明确的告诉了寇季。 打不过就跑。 真要是输了,或者出了事,朕也不会问罪你。 寇季拱手道:“官家宽心,臣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臣既然已经决定了去西域,那就有把握保全自身,也有把握保住我大宋的将士们。” 赵祯重重的点头,盯着寇季、李昭亮道:“两位爱卿,此去西域,一切就全仰仗两位了。” 寇季、李昭亮齐齐躬身。 “臣定然不辱使命。” 赵祯又道:“朕亲自送两位出京。” 寇季果断拒绝,“不可……” 赵祯疑问,“为何?” 寇季叹气道:“官家折身施恩,臣若是不死在西域,如何对得起官家的隆恩?” 赵祯一愣,苦笑道:“是朕唐突了……” 王曾主动请缨道:“我送二位……” 寇季点头答应了。 赵祯、吕夷简、王曾三人,送着寇季、李昭亮,到了宫门口。 赵祯、吕夷简不好再相送。 王曾陪同着寇季、李昭亮往汴京城外走去。 没了赵祯在身旁,王曾便没有了顾及,当即开口道:“寇季,此去西域,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帮朱能、杨文广二人解围? 又有多大的把握把他们带回来?” 寇季侧头看着王曾,“王公觉得,我该有多大的把握?” 王曾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你必须将朱能、杨文广,还有他们麾下的兵马带回来,折损不能超过五成。不然,以后我大宋想要再出兵,就很难了。 那些主张以和为贵的大臣们,一定不会再让我们冒然出兵的。” 寇季缓缓点头,“我明白……我尽力……” 王曾眉头皱的更紧,“不能尽力,是必须。” 寇季拧起了眉头。 王曾沉声道:“你祖父、你、我、李公,我们四人不断的梳理朝堂,不断的让朝廷变得更强,是为了什么?是为完成太祖、太宗二位没有完成的伟业,是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是为了洗刷我大宋身上的耻辱。 若是此去西域的兵马,折损超过了五成。 以后我们想出兵去攻打燕云十六州,满朝文武有半数人都不会赞成的。 所以你必须带回来至少五成的兵马。 不能让我们四人的心血白费。” 寇季认真的盯着王曾道:“我去西域,不是为了救人的。朝廷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若是在西域没有建树,如何向朝野上下所有人交代?” 王曾皱眉道:“如今这个局势,很难有所建树……” 寇季道:“所以,我要去看看。为何我大宋的兵马离开了大宋以后,就很难有建树。” 王曾还要开口说话。 寇季却策马离开了王曾身旁。 王曾只能策马去追。 一路策马狂奔到了汴京城外。 就看到了三万民夫、三千禁军将士,守卫在近万的粮车旁边,等待着寇季、李昭亮二人。 除此以外。 有近千劲装的汉子,驱赶着一辆辆装满东西的马车,到达粮车旁。 王曾策马追上了寇季,盯着那一辆辆包裹的十分严实的马车,疑问道:“听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在器械作坊内待了三日,弄出来的?” 寇季盯着那一辆辆包裹的十分严实的马车,淡淡的道:“只有最前面的那一辆马车上的东西,是我弄出来的。其他的都是之前器械作坊内的匠人们做出来的。 一直堆在库房里。 如今也该拿出来晒一晒了。” 王曾仔细打量了一下,沉吟道:“车辙印很深,比装满粮食的粮车还深。里面装的是什么?” 寇季没有回话,而是策马冲了出去。 王曾有意追赶,只是看到了不远处正挎着篮子,挺着肚子的向嫣以后,勒住了马。 他虽然心有疑惑,但却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 寇季策马到了向嫣身旁。 跳下了马背。 快步赶到了向嫣身前。 “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 向嫣眼睛红通通的,脸上却带着笑意,“相公出征,妾身自然要来送一程。相公第一次出征,也是妾身送的行,相公忘了?” 寇季眼眶微微一红,“那一日,大雪漫天,你穿着一身红斗篷,脸颊冻的红彤彤的,我怎么能往?” 向嫣眼中含着泪,点点头,“相公记得就好……” 说话间,向嫣已经让丫鬟取出了盒子里装着的吃食。 “相公尝尝妾身做的角儿……” 寇季点点头,抄起了筷子,往嘴里塞饺子。 纯羊肉馅的。 寇季最喜欢吃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吃着一点儿滋味也没有。 向嫣看着寇季吃饺子,轻声道:“虽然不知道相公你为何总喜欢把角儿叫饺子,但相公爱吃,妾身就做给相公吃。” 寇季囫囵的吞完了碗里的饺子,抿着嘴对向嫣道:“等我回来……” 向嫣含泪点头,“嗯……” 寇季跨上了马,奔回到了押送粮草的队伍之前。 王曾已经配合着李昭亮,点齐了人马,点齐了粮草。 寇季从李昭亮手里拿过了帐册和花册扫了几眼,点点头,瓮声瓮气的道:“出发吧……” 王曾拱手道:“我在汴京城,等二位凯旋。” 李昭亮、寇季二人拱手还礼。 寇季勒马,先行一步。 李昭亮招呼了一声,带着家中的部曲,紧跟在寇季身后。 押送军粮的车队,缓缓开始动了起来。 三千禁军将士,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护卫到了车队左右前后。 寇季一路奔出去了三里地,才勒马驻足。 李昭亮从背后追赶了上来,到了寇季面前,淡然笑道:“舍不得?” 寇季也没有掩饰,点点头,“之前出征的时候,了无牵挂,所以不知道离别之苦。如今知道了家里有人惦记着自己,自己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就觉得十分不舍。” 李昭亮点头笑道:“人之常情……我第一次出征的时候,也是这般。”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李昭亮没话找话道:“你确定你要穿着这一身文官的官服去西域?” 寇季道:“到了汴京城外的驿站,我会换一身盔甲穿着。” 李昭亮点点头,道:“此次西去,你打算怎么做?” 寇季撇撇嘴道:“你是主将,这不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吗?” 李昭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有天子剑,还是官家亲授的西域诸州安抚使。此去西域,一切事宜,当以你为主。 我虽然是两军主将,但也要听你的。”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到了西域你就知道了。” 李昭亮急忙道:“别啊!你还是给我说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到了西域,那就晚了。” 寇季盯着李昭亮道:“我是个文官!我不会打仗!碰到这种事情,我只有一个办法。” 李昭亮愣愣的盯着寇季,“什么办法?” 寇季挺了挺腰板,冷声道:“一路杀过去,谁挡杀谁!” 李昭亮愕然的瞪起眼,惊恐道:“仗不是这么打的。再说了,敌人也不是木头桩子,不会站在那儿让你杀……” “那就得看他们的腿脚够不够快!” “……” 李昭亮追着寇季问了许久,也没弄清楚寇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李昭亮能够感觉到,寇季胸膛里有一股熊熊怒火在燃烧。 那一团怒火,需要用敌人的鲜血来浇灭。 他有预感,寇季此去西域,会杀很多人。 二人在路上聊了许久。 押送着粮草的队伍,在参军等官员们的催促下,追上了李昭亮、寇季二人的脚步。 李昭亮、寇季二人回归到了队伍里,陪着押送粮草的队伍,一起西行。 由于押送着大批的粮草,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慢,足足花费了一日半,才走出了开封府的地界。 一出开封府。 寇季就换上了一身细密的锁子甲,配着天子剑,撑开了仪仗走在队伍之前。 其目的是为了帮押送粮草的队伍开道。 避免一路上遇到的不必要的盘查耽误时间。 出了开封府地界。 行至京兆府的界碑处。 寇季停略微一愣。 因为在京兆府的界碑处,有一行人似是在等候他们。 寇季在这一行人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寇季策马上前,对方也主动迎了上来。 “四哥……” 为首的人笑眯眯的冲寇季打招呼。 寇季愕然的盯着他,道:“刘亨?!你怎么在此处?” 刘亨坐在马背上,对汴京城方向拱手道:“奉官家之命,随你奔赴西域,听你调遣。”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还真是大方……” 刘亨脸上的笑意一敛,郑重的道:“我除了要帮你调遣皇城司在西域的人手以外,还接到了一封特殊的旨意。” 寇季眉头一挑,“什么旨意?” 刘亨策马上前,贴近了寇季身边,避开了众人,轻声在寇季耳边道:“奉官家命,护你周全。” 寇季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盯着刘亨,低声道:“什么意思?此去西域的人,谁都可以死,唯独我不能死?” 刘亨郑重的点头,“官家就是这个意思。” 寇季长叹一声,“看来我得想办法,让自己一直置身于安全的地方。不然容易给你们添麻烦。” 刘亨正色道:“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寇季瞥着刘亨,“也是官家的意思?” 刘亨摇头,“我的意思!” 寇季感叹道:“不用如此……我为自己准备了不少东西,足以自保。真正有性命之忧的,是那些西域诸国的人。” “四哥都准备了些什么?” “我说出名字,你也未必知道是什么东西。” “……” 寇季陪着刘亨闲聊了几句。 刘亨带着自己的人加入到了押送粮草的队伍当中。 刘亨还真是说到做到,寸步不离的跟随在寇季身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6章 寇半城 出了开封府地界,路经京兆府、凤翔府,花费了十五日。 寇季一行进入到了青塘、大宋交界处的西宁州地界,已经到了十一月底。 西宁州远比汴京城要冷。 不止是天气冷。 风更冷。 冷风呼啸,犹如刀子一般在人身上刮过。 又逢大雪漫天。 冷风夹杂着雪花,一个劲的往人脖子里钻。 冻的人直打哆嗦。 一些衣着单薄的民夫,相继出现了冻伤。 寇季将自己准备的防冻的膏药、冻油,分发给了民夫们。 让他们用于防冻。 即便如此。 依然因为冻伤,出现了小规模的减员。 由数十民夫,冻死在了路上。 还有一些民夫,因为冻伤严重,被留在了沿途的驿站内。 寇季吐出了一口白气,紧了紧领口的棉衣,又裹紧了身上的熊皮袄,对身后冻得瑟瑟发抖的民夫们喊道:“都加把劲……到了西宁城,就不用受冻了。 我已经吩咐人在西宁城,煮好了热腾腾的羊肉汤,烧热了暖烘烘的热炕……” 押送粮草的民夫们听到这话,身上似乎多了一膀子吏期,冒着风雪,推着粮车往西宁城赶去。 刘亨伏在马背上,凑近了寇季,低声道:“四哥,你可别乱许诺,到了西宁城,若是没有热汤和暖炕,民夫们会闹事的。”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淡然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在乱许诺?” 刘亨翻了个白眼,“从咱们出发到现在,你就派遣出去了七八骑,你指望他们能给你提供羊肉汤、暖炕?” 寇季斜眼道:“我可是皇命钦差,吩咐西宁城的守军准备热汤、热炕,他们敢不从。” 刘亨摇着头道:“四哥,你从没有涉足过西域,根本不知道西域的边军有多傲。他们没看到你的天子剑,根本不会听从你的命令。 此事你纵然禀报到朝廷,也很难掰扯清楚。” 寇季淡然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他们有多傲……” 刘亨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我派人先行一步,去西宁城,准备几锅羊肉汤,先应付一下。” 寇季瞥着刘亨,道:“你有多久没有跟你手下的人说过话了?或者说,你有多久没有跟你手下的人了解过消息了?” 刘亨一愣,干笑道:“这几天都在捣鼓四哥你给我的东西,没问过他们。”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你应该好好找他们问一问,看看我能不能兑现我许诺的东西。” 刘亨疑惑的道:“我去问问?” 寇季从袖子里抽出手,递到刘亨面前,淡然道:“先把东西给我,我帮你收着,免得你玩物丧志。” 刘亨有些恋恋不舍的从袖口抽出了一柄暖的热乎乎的短筒火枪,递给了寇季。 寇季随手塞进了怀里。 刘亨干笑道:“你先帮我存着,回头得给我。” 寇季翻了个白眼,“滚蛋……” 刘亨嘿嘿一笑,去找手下了解情况。 许久以后。 刘亨一脸惊愕的回到了寇季身边,“四……四哥……” 寇季淡淡的嗯了一声。 刘亨强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没有说话。 刘亨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给西宁城里安排的人?又是什么时候将西宁城近半城的人,变成了寇府的伙计?”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话不能瞎说,他们可不是我寇府的伙计。只是帮我做工,我给他们钱而已。” 刘亨强忍着心头的震惊,道:“他们帮你做工,可不就是你的伙计吗?” 寇季上下打量了刘亨一眼,淡淡的道:“今年,你在纺织作坊里的红利,减五万贯。” 刘亨听到这话,急了,“为什么?” 寇季不满的道:“身为纺织作坊的东家之一,你连自己名下的产业情况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脸拿那么多红利?” 刘亨惊声道:“你是说……西宁城内的几大纺织作坊,是咱们的?” 寇季淡淡的道:“不是几大……是全部!” 刘亨瞳孔一缩,心头更加震惊。 他声音略带颤抖的道:“什么时候的事?” 寇季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从你在纺织作坊里的红利,突破三十万贯的时候。” “那不是……” 刘亨赶忙开口。 话说了一半,就被寇季强硬的打断。 “你真以为,就汴京城外的那个纺织作坊,能帮我们赚上百万贯的盈利?” 刘亨心中已有的答案,可仍旧忍不住问道:“难道不是?” 寇季撇撇嘴道:“当然不是……汴京城外纺织作坊纺织的布料,仅供给我大宋的百姓使用,盈利没有多少。 真正帮我们赚钱的是西宁城、保州城、雷州城里的纺织作坊。 西宁城内纺织作坊纺织出的布料,卖到了西域。 保州城内纺织作坊纺织的布料,卖到了辽国。 雷州城内纺织作坊纺织的布料,随同蜀中的丝绸,一起卖到了海外。 我们纺织作坊纺织出的布料,在大宋竞争太大,只能薄利多销,卖不上价钱。 但是在西域、辽国、海外,我们纺织作坊纺织出来的布料,可以卖出大价钱。” 刘亨咕嘟一声,又咽下了一口口水,沉声道:“我还以为那些红利都是汴京城的纺织作坊赚的钱。” 寇季没好气的道:“布料又不是金子,就汴京城里那十几间的纺织房,能赚到那么多钱?” 刘亨尴尬的一笑。 作为纺织作坊的东家之一,不了解纺织作坊的动向,确实是他的错。 寇季训斥他,那也是应该的。 他没办法辩驳。 万象楼、万象典当行,他偶尔还去看看。 可纺织作坊,他很少涉足,更没有去了解过,一直是一个甩手掌柜的状态。 所以根本不了解纺织作坊的生意。 刘亨张嘴又要问话。 却听寇季轻飘飘的说道:“别问我为何要将纺织作坊分别安置在四个地方。你敢开口,我就敢扣光你所有的红利。” 刘亨尴尬的笑了笑,“我当然不是问这个……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他自然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虽然他不了解纺织作坊内的生意,但是他知道,纺织作坊里的伙计们,每年到了春末的时候,就奔走在西域各地、辽国各地,收羊毛。 寇季将纺织作坊就近安置在西宁城、保州城,也是为了节省成本。 羊毛从西域、辽国等地运到汴京城,会耗费不少钱财的。 纺织成布料,再运送到西域、辽国的话,又会耗费不少钱财。 一来一去的运输成本,就要耗费一大笔钱。 放在西宁城、保州城的话,会节省这一大笔钱。 当然了。 刘亨并不知道。 将纺织作坊放在西宁城、保州城、雷州城三地,不仅仅节省了运输成本,还缩减了人工成本。 边陲之地的百姓,不比汴京城周遭的百姓们娇贵。 他们的人工成本极低。 就拿西宁城来说。 当初钱乐带人在西宁城建立纺织作坊的时候,一打听工价,差点没当场笑死。 西宁城的百姓们很淳朴。 淳朴到帮人干活,不用给钱。 管饭就行,管饱就行。 吃饭也不挑。 只要能让吃饱,给吃什么都行。 若不是寇季强硬要求慕崇,必须给百姓们发工钱。 估计钱乐那个无良奸商,会果断的扣下百姓们的工钱。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刘亨笑嘻嘻的道:“我就是想知道,四哥为何要在西宁城内设立许多纺织作坊?整合在一起,不是更好管吗?” 寇季幽幽的道:“西宁城的百姓淳朴,却也彪悍。其中有不少人是西宁守军的家眷。我们用他们,就要避免发生意外。 将一个大作坊,分成无数个小作坊,就是这个目的。 我们没办法亲自灌输所有的作坊,只能通过招募管事,让他们帮我们管。 但管事的当中,良莠不齐。 有不贪心的,也有贪心的。 若是因为他们的贪心,压榨百姓过甚,引起了百姓不满,引起了暴动,那就不好处理。 大作坊的管事若是出现了问题,那我们整个作坊都会被百姓们掀翻,纺织生意根本就没办法做下去。 可若是小作坊的管事出现了问题。 我们只需要处理了这个小管事即可。 却不会影响我们的纺织生意。” 刘亨恍然大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寇季淡然道:“以后你差人多关注关注自己的生意,就知道了。” 刘亨认真的点头。 寇季提醒道:“别动用皇城司的人。皇城司的人,那是官家的人,不是我们的私属。” 寇季没有把话说透,但刘亨已经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公器私用,要不得。 特别是皇城司这种特殊的衙门,就更要不得。 每私用一分,就会折损一分官家对你的信任。 等官家对你的信任折损完了以后,你就必然会被官家罢官去职。 就在刘亨纺织作坊的生意惊叹不已的时候。 李昭亮策马从队后赶到了队前,见到了寇季,张嘴就喊,“快……把你的棉衣给我一件……”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你不是不要吗?说棉衣太臃肿,影响你作战,还不如皮袄暖和。” 李昭亮恼羞成怒,喊道:“太臃肿的衣服,当然不利于作战,你没看到我出来的时候连绒袄都没带吗?要不是天太冷,你以为我会稀罕你的棉衣?” 寇季嘲讽的笑了笑,吩咐身边的人,拿了一件棉衣给李昭亮。 李昭亮拿到了棉衣以后,快速脱掉了大氅,皮袄,学着寇季的样子,将棉衣贴身穿着,然后又套上了皮袄、皮袄。 感受着棉衣带来的暖意,李昭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没想到……这东西穿上真暖和……” 寇季翻了个白眼。 刚冒着风雪穿上,立马就暖和了? 明明是你的错觉好不好? 李昭亮扎紧了大氅以后,盯着寇季疑问,“这么好的东西,为何汴京城里没有卖的?” 寇季听到这话,一愣,长叹了一句,“有……只是不好卖……” 寇季虽然指点钱乐,将棉花引进了中原大地。 但是推广种植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顺利。 百姓们对这种新物种,抱有一定的敌意。 在知道此物不能吃也不能喝以后,就没人选择种植它。 在百姓们心里,现有的土地,种粮食都不够,又怎么可能用它去种植棉花。 即便是钱乐派人苦口婆心的将棉花的好处将给了百姓听,也没有人愿意种植。 在百姓们心里,粮是第一位的。 土地唯一的宿命就是种粮。 在豪门大户眼里,粮也是第一位的,他们不会浪费良田去种棉花这种陌生的东西。 所以。 目前为止。 棉花仅在保州、华州、蜀中、雷州等地在大面积的种植。 除此以外,其他地方没有人种。 产量少,能够拿出来发卖的自然就少。 知道它好,愿意买它的人就更少。 寇季也曾想过,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推广棉花。 但是考虑了一下后果,还是放弃了。 他要真敢借着自己的影响力推广棉花。 满朝文武就敢将奸臣二字刻下来,挂在他脑门上。 民间的百姓就敢将他‘祸国殃民’之举,传遍天下。 整个大宋,除了寇季,还有商人们。 剩下的所有人心中,土地种粮,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没有人可以忤逆这一条天规。 但凡忤逆这一条天规的人,下场会很惨很惨。 李昭亮感受着棉衣带来的暖意,大笑道:“这东西贵不贵?不贵的话,给我先来一千件,我府上人多。” 寇季淡然笑道:“比皮袄贵一点,但是比绒毛填充的暖袄要便宜。” 物以稀为贵。 如今棉花并没有大面积种植。 没办法薄利多销。 李昭亮缓缓点头,“那倒不贵,回头你让人给我府上送两千件。” 李昭亮听到了棉衣比绒毛填充的暖袄便宜,当即又大方的加了一千件。 刘亨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等李昭亮和寇季说完了话,他就有心将自己受到的震惊,分享给李昭亮。 “李将军,难道你就不好奇,我四哥刚才给民夫们许下的诺言,能不能兑现吗?” 李昭亮瞥了刘亨一眼,双手抱在怀里,感受着棉衣带来的温暖,淡淡的道:“半个西宁城的人都靠着寇府发的工钱活着,寇季找他们干点其他的,他们能拒绝?” 刘亨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7章 谁家还能没点底蕴? “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李昭亮缩在棉衣里,抖动了一下肩头,任由落在领口的雪花被风吹走,一脸淡然的看着刘亨。 刘亨张了张嘴,想追着李昭亮问个清楚。 不等李昭亮开口,寇季开口帮刘亨解了疑惑,“李家乃是顶级将门之一,怎么可能没点底蕴……” 刘亨皱起眉头,更加疑惑。 寇季继续说道:“西宁城内最大的皮货铺,就是李家的产业;最大的酒铺,是曹家的产业……” 刘亨愣愣的看向了李昭亮,想从李昭亮口中,听到一句肯定的话。 只见李昭亮幽幽的道:“最大的牛马市场,是潘家的产业;最大的人市,是高家的产业。其他几家,在西宁城,也各有产业。 这在汴京城里并不是秘密。 你们刘家虽然在将门之列,但我们几家仍旧看不起你们刘家,原因就是你们刘家目光太浅,只定着汴京城里的一亩三分地,却不知道多多积攒底蕴。” 说到此处。 李昭亮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略微有些羡慕的对刘亨道:“不过你小子运气好,能跟寇季做兄弟。有寇季帮你们刘家,你们刘家的底蕴,很快就能补足。 你姑母倒下以后,你爹没有被我们追着赶尽杀绝,也是因为寇季帮你们刘家补充了一些底蕴。 只要寇季帮你们刘家补足了底蕴,你们刘家就有资格跟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说话。 我相信,这个时间不会太短。 要知道,当年我们四家,为了打开西域的门户,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耗费了近十几年时间,才勉勉强强在西域立稳脚跟。 可寇季只用了不到数年,就成了西域行商中间的一霸。” 刘亨听完了李昭亮的话,愕然的张大嘴。 寇季却淡然道:“我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在西域站稳脚跟,可是耗费了不少财力的。不像是你们几家,一文钱的本钱都不想出,只想着仗着职权的便利,在西域做无本买卖。” 李昭亮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痛快,瞪着寇季道:“我们几家为了开拓西域,也耗费了不少财力!” 寇季挑起了眉头,一脸嫌弃的看着李昭亮道:“派一批用不上的老卒,在西域装扮成马贼,劫掠那些过往的客商,然后再将劫掠来的货物卖出去,借此谋取到了在西域立足的钱财。 在这中间,你们几家一文钱也没有出。 你好意思说你们几家为了开拓西域,耗费了不少财力? 你不害臊吗?” 李昭亮老脸一红,冷哼了一声。 刘亨在寇季和李昭亮斗嘴的时候,已经缓缓回过神,他喃喃的道:“为何我以前从不知道此事?” 寇季瞥向了李昭亮。 李昭亮撇撇嘴,道:“那是因为以前的你,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刘亨侧头又问,“那为何现在你们又愿意告诉我呢?” 李昭亮对着寇季撇撇嘴,“问他……” 寇季看着迷惑的刘亨,淡然笑道:“因为刘家现在的底蕴,有资格知道这些。” 刘亨愕然愣在原地。 许久以后,苦笑了一声。 “一切都源于四哥你?” 刘亨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又道:“若不是四哥你,恐怕我们刘家这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到这一层吧?” 寇季、李昭亮二人,闭口不言。 算是默认了刘亨的话。 刘家起家倒是够快。 可是刘家人丁稀少。 能用的人更少。 寇季没有出现前。 围绕在刘亨身边的,皆是一些青皮混混。 刘亨借着那些青皮混混们欺男霸女倒是容易,可指望那些青皮混混们帮刘家置办大的产业,又或者帮刘家在其他地方置办产业,根本不可能。 刘从美一直被刘娥留在身边调教,根本不可能帮刘家在汴京城以外的地方置办产业。 刘从德不成器。 刘亨被压着。 刘家能积攒出底蕴,那才奇怪呢。 刘亨苦笑了一声,道:“以前在汴京城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知道了天底下所有的事情。现在才发现,自己有些坐井观天。” 寇季安慰道:“此事也怪不得你,你刘家起家时间短。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还没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不像是人家,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背地里给自己安排了无数的退路。” 刘亨点头道:“理是这个理,可我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 李昭亮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不痛快的应该是我们几家好不好。我们几家谋划了几十年,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你们仅仅用了数年,就超过了我们数十年的苦功。” 寇季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此事怨不得旁人,纯粹是你们几家太贪心。你们什么钱都想往肚子里吞,却从没有想过,从肚子里掏出来一些钱,去开拓更大的产业。” 李昭亮不乐意的撇撇嘴,却没有开口反驳。 寇季说的是实话。 若不是他们几家太贪心,露出了许多破绽,寇季也不可能在西域立足。 刘亨感激的看着寇季。 寇季盯着他笑道:“回头多培育一些心腹,参与到咱们生意中来。” 刘亨重重的点头。 “四哥,在诸多将门之中,那一家的底蕴最深?” 刘亨感激之余,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惑。 李昭亮一脸羡慕嫉妒的道:“曹家……” 刘亨略微一愣。 李昭亮吧嗒着嘴道:“在我们几家起家之前,曹家就已经是真定路上的豪族了,掌控着数条通往辽国的商道。我们几家开拓西域的时候,曹家也参与了一份。 寇季弄出的诸多生意中,曹家也有份子。 如今曹家的生意遍布西北,远比我们几家深厚。” 顿了顿,李昭亮瞥了寇季一眼,叹气道:“当然了……过几年可能就要换人了。” 刘亨惊愕的看向了寇季。 李昭亮的暗示很明显。 寇家再过几年,很有可能超过曹家。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别听他瞎说。我手里的诸多生意中,能稳稳的压他们一头的,只有一字交子铺和锻钢作坊。 这两项生意背后的大东家,皆是官家,可不是我。” 李昭亮幽幽的道:“等一字交子铺铺设到全大宋的时候,你手里的份子,就足以盖过我们几家。” 说到此处。 李昭亮有些恼火,“你说说你,当时创立一字交子铺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考虑拉上我呢?怕我没钱,还是怕我没人? 有我加入,你创立的一字交子铺,一定会铺设的更快。”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李昭亮,“拉上你?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李昭亮脸上的神情一僵,丧气的道:“当我没说……” 一字交子铺赚钱不假。 可寇季连跟他最亲厚的刘亨、曹佾二人都没拉进去。 足以说明,里面的风险非常大。 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西宁城外。 西宁城笼罩在一片风雪中,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一群数量庞大的人,在西宁城的诸多官员们指示下,在清扫官道上的积雪。 守卫西宁城的西宁州知州、团练使,领着一大帮子品阶颇高的官员,冒着风雪,迎到了寇季一行近前。 “西宁州知州、团练使慕子川,恭迎天使驾临!” “……” 西宁州的其他官员,纷纷躬身施礼。 寇季端坐在马背上,淡淡道:“不必多礼……本官此次赶赴西宁州,有要事要办,所以一些的行程,能减则减。” 年四旬,留着长须,瘦瘦高高的慕子川躬身道:“谨遵天使令……” 寇季又道:“让你的人,安排随本官而来的三千将士们下去歇息。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多管。” 寇季可以私自出钱犒劳随行的民夫,却没办法私自出钱犒劳禁军将士。 禁军将士们还得由西宁州的官府安排。 慕子川躬身道:“喏……” 寇季挥手。 “入城!” 刘亨立马命令手下的人,撑着钦差仪仗,跟随在了寇季左右。 寇季催动着胯下的马,在慕子川引领下,进入到了西宁城内。 一进城。 就看到了西宁城大道两侧,站满了人。 一个个顶着风雪,站的整整齐齐。 为首的是一个三旬的中年人。 中年人率先向寇季施礼。 “见过东家!” “见过东家!” 随着中年人第一声呼喊落地。 街道两侧的百姓们,齐齐躬身施礼,高声呼喝。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昭亮嘴角也抽搐了一下。 慕子川亦是如此。 唯有刘亨瞪着眼睛,喃喃道:“还真是半城人的东家……” 慕子川瞧着自己治下的子民,一个个恭恭敬敬的向寇季施礼,略微有些酸楚的道:“天使的面子可真大……” 寇季干笑了一声,道:“随本官同行的将士,舟车劳顿了近半个月,慕知州尽快安排他们歇下。本官随后会去知州衙门,找你问话。” 慕子川躬身道:“喏……” 当即。 慕子川领着手下的官员,去接触了军中的参军,领着三千将士们下去歇息。 三千将士走后。 民夫们押解着辆车,进入到了西宁城。 瞧着西宁城中的百姓,恭恭敬敬的等着寇季训话,一个个惊叹不已。 “我滴个乖乖……皇帝老子出行,恐怕也没有这种场面吧?” “反正俺是没见过……” “这得有多少人呢?!” “寇吏部答应咱们的羊肉汤,暖炕,该兑现了吧?要是在给一壶热酒,那就更好了。” “要不要再给你找个婆姨,顺便在这给你安个家?贪心不足的东西。” “……” 民夫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寇季已经跳下了马背,黑着脸走到了中年人面前。 “谁的主意?” 寇季冷声质问。 中年人见寇季脸色黝黑,就知道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赶忙道:“不是小人的主意……” 寇季挑起了眉头,冷冷的嗯了一声。 中年人额头上浮起了一丝细汗,赶忙道:“真的不是小人的主意。” 寇季冷声道:“不是你的主意,百姓们怎么会聚在一起?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时候入城?” 中年人弓着腰,苦着脸道:“百姓们都是感念小少爷您的恩德,自发前来的……” 寇季瞪起眼,低喝道:“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宰了你。” 中年人吓了一跳,快速的说道:“两日前,小少爷您派人到西宁城,让小人准备六万多人用的羊肉汤、大饼,还得准备六万人用的热炕。 羊肉汤倒是好办,可是热炕却不好找。 咱们在西宁城的产业虽大,可没有空闲的地方,也没有空闲的热炕。 所以小人就找百姓们租借了一些空房,雇他们点上的热炕。 百姓们见咱们找这么多热炕,就生出了疑惑。 打听了一下,知道小少爷您要来,就默默记在心里。 今日,小人带着各大作坊的管事准备前来恭迎您的时候,他们就自发的跟着过来了。 小人一瞧,场面还挺大的。 兴许小少爷您会喜欢,也就没驱赶他们。”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死。 “自作聪明!愚不可及!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 中年人一哆嗦,急忙辩解,“小人绝没有这个心思……小人恨不得小少爷您能长命百岁。” 寇季瞪着中年人,冷哼道:“我正是用人的时候,就先留你一条命。赶紧带你的人,去安排随我而来的百姓们吃饭休息。 再有差错,我砍了你。” 中年人如蒙大赦,“小人再也不敢了……” 当下。 不等寇季再开口。 中年人立马招呼着各大作坊的管事,还是从民夫们手里接过了粮草,依照着名册,分派西宁城的百姓们,领着民夫们下去休息。 为了尽快的将民夫们安顿下。 中年人将羊肉,分发到了各个百姓家里。 由他们直接招待民夫们。 然而。 中年人领着管事们忙的热火朝天。 西宁城的百姓们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说什么也不肯走。 有几个在百姓们中间有威望的中年汉子,梗着脖子,义正言辞的跟那些劝他们离去的作坊管事喊着。 “咱们没其他心思,也不敢打扰东家的公务,咱们就想给东家磕个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8章 下榻 “对对对,咱们就是想给东家磕个头。” “快走快走,别在这里给小少爷添乱,不然扣你们工钱。” “你敢扣咱们工钱,信不信咱们半夜摸到你家,砍了你脑袋?!” “……” 西宁城的百姓,久居边陲,见过马贼横行,见过大军入境,见过巨寇为祸。 凡是人世间有的恶人,他们大多都见过。 也跟这些恶人们博斗过,所以民风极其彪悍。 管事们苦劝了许久,那些百姓们也不肯离开。 还出声威胁。 管事们没办法,只能将此事告知给了大管事。 然后就看到,忙活了许久,也没有成果的中年人,再次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小少爷……” 寇季冷冷的瞪着他,道:“你就是这么帮府上搭理生意的?手下的人都不管不好?” 中年人苦着脸道:“此地民风彪悍,小少爷您又吩咐小人们,出门做生意,不能仗势欺人。小人们也拿他们没办法。” 寇季皱眉道:“平日里在作坊里,也是这般?” 中年人急忙摇头道:“那倒不是,这里的百姓性子虽然彪悍,却也刚直。只要咱们定下了规矩,守着规矩做事,不破坏规矩,他们也不会破坏规矩。” 中年人说到此处,瞥了寇季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他们不仅不会破坏规矩,还会自发的帮咱们维护规矩。许多坏了规矩的人,不等咱们出手惩处,他们就会抢先出手。” 中年人的话说完,寇季大致已经明白了这里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人。 这里的人在不守规矩的恶地生活的久了,就变的十分认死理,也十分渴望有好的规矩能管束着所有的恶人,让他们能有好日子过。 如今寇季派人帮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他们自然也要帮着寇季维护一下规矩。 寇季皱眉道:“他们为何不走?” 中年人神色古怪的道:“他们非要给您磕个头。小人们不让他们磕头,他们就不走。” 寇季沉吟道:“我们的人到这里之前,这里的人过的很苦?” 中年人认真的点头道:“小人们到西宁城之前,西宁城每年到了冬日,都会饿死上千人。小人们到了西宁城以后,除了一些懒汉,或者是恶人以外,就再也没饿死过人。” 寇季长叹了一声。 “难怪……” 难怪西宁城的百姓们,会主动向寇季施礼。 难怪他们会主动要求,要给寇季磕个头。 寇季对他们有活命之恩。 此事不需要中年人解释,寇季也能想通。 西宁州地处的位置,远比保州要糟糕。 又是四战之地。 百姓们的日子,远比没有富裕之前的保州百姓过的还要糟糕。 寇季派人在西宁城内大肆创建作坊,大肆招工,算是给了西宁州百姓们一条活命的路。 只要他们肯踏实干活,皆能在各大作坊内,领到工钱,领到口粮。 寇季当初定下的工钱,十分优厚。 足以让他们养家糊口。 “你去找几个能在百姓们当中说上话的,让他们过来。” 寇季吩咐了一句。 中年人赶忙答应了一声,跑向了百姓。 没过多久以后,就领着一个独臂汉子,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独臂汉子的身躯,远比一般人魁梧,一脸大胡子,不怒自威,看着十分勇猛。 在寇季身后不远处的刘亨,见到了此人出现以后,果断走到了寇季身边,警惕的盯着此人。 然而此人在看到了刘亨以后,瞳孔一缩,警惕的盯着刘亨。 中年人一直在观察寇季的脸色,所以没有看到独臂汉子和刘亨二人的神情。 中年人为寇季介绍道:“小少爷,此人名叫李大牛。以前是曹副枢密使军中的一位部头。蛮夷犯边的时候,此人率领着手下的兄弟,杀了数百闯进了西宁城的夷贼,深受西宁城百姓的爱戴。 五年前,西夏有一支斥候,闯进了西宁地界,被此人撞上,厮杀了一番,断了一条胳膊。 后来退出了行伍,就留在了西宁城。” 寇季盯着李大牛,“以前在军中效力?” 李大牛却盯着刘亨,犹豫了再三以后,猛然扑向了刘亨。 寇季、中年人,皆大吃一惊。 刘亨当即了扑了出去。 二人站在了一起。 李大牛虽然少了一条胳膊,但是武艺却不弱,仗着力气够大,跟刘亨打了个不相上下。 寇季盯着刘亨和李大牛酣战,有些懵。 他微微深受探入了怀中,摸到了短筒火枪的手柄,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抽出来。 李大牛刚才猛然扑出去的时候,扑向的是刘亨,而不是他。 这说明,李大牛并不是要行刺他。 既然不是行刺他,却又当着他的面,冲向了刘亨,那么这其中必有缘由。 寇季阴沉着脸,盯着李大牛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大牛一边对战刘亨,一边喝道:“卑职以前是曹将军麾下的马前卒。此人八成是刺客,还请东家派人拿下他。” 寇季闻言一愣,一脸愕然。 刘亨击退了李大牛,冷哼道:“你为何说我是刺客?” 李大牛喝道:“我帮人寻马的时候,在青塘撞见过你,你是青塘一支小部族的将军。你潜藏在东家身边,一定图谋不轨。” 寇季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失声笑了。 刘亨收回了拳头,站在原地放声大笑。 李大牛皱着眉头,警惕的盯着刘亨,冷声道:“我记得你这张脸,你休想狡辩。” 刘亨大笑道:“我确实在青塘待过,也担任过青塘的将军,但我可不是刺客。” 李大牛刚要开口。 就听寇季抢先一步开口道:“行了……一场误会……不要再打下去了……” 李大牛皱紧了眉头。 寇季见他为了自己不惜和刘亨硬拼,就多解释了几句,“刘亨乃是我大宋皇城司的公事,乃是官家心腹中的心腹。 此前他在青塘担任将军,那是为了完成官家交代给他的任务。 并非他的本意。” 刘亨在青塘担任将军,那是一笔糊涂账。 寇季三两句也给李大牛解释不清楚。 为了避免二人继续打下去,寇季说出了一个足以取信李大牛的说辞。 李大牛听到这话,浓密胡须遮挡下的脸颊有些羞红,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 寇季失笑道:“难道我一个皇命钦差,会骗你。” 李大牛收起了拳头,尴尬的道:“是小人唐突了。” 寇季眉头一挑,“刚才不是自称卑职吗?” 李大牛干笑道:“那是为了取信东家……小人如今已经不在军中任职,没办法再在东家面前,自称一声卑职。” 寇季点点头,问道:“听说你在西宁城百姓们心中的威望很高。” 李大牛谦逊的道:“别人吹捧的,做不得数。” 寇季继续问道:“你有没有办法,能让这些百姓们离去?” 李大牛愣了一下,摇头道:“东家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们又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报答东家您,所以只能给您磕个头,感谢您的活命之恩。 这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小人也阻拦不了。” 寇季苦笑道:“他们想要表达谢意,可以选择很多方式。没必要非堵在这里,给我磕头。要知道,纵然是官家御驾出行,也很少有万民齐齐叩首的场面。 他们这么做,不是在报恩,而是在逼我去死。” 李大牛略微愣了一下,尴尬的道:“小人在行伍里的时候,职位卑微,根本没见过官家,不知道官家出行的规矩……” 寇季摆手,“你不必解释,我能理解……速速去将我的话,传达给百姓,让他们先行回去休息。” 李大牛郑重的点了点头,回去劝诫百姓。 经过了李大牛的劝说,百姓们也意识到了齐齐给寇季叩头的危害。 当即,对管事们告罪了一声,领着民夫们,纷纷告退。 眼见街道上的百姓,领着民夫们散尽。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 “还真是……” “威风啊!” 寇季刚感慨的说出了三个字。 就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身望去,就看到李昭亮双手捅进了袖口里,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他身后。 在李昭亮的身旁,还跟随着一众部曲。 李昭亮盯着寇季,吧嗒着嘴,似笑非笑。 寇季没好气的道:“威风个屁……” 李昭亮笑道:“半城人齐齐向你施礼,官家都未必能受到的礼遇,怎能不威风?” 寇季挑起眉头,冷哼道:“那我叫他们回来,齐齐向你施礼。” 李昭亮吓了一跳,赶忙摆手,“那我可就真的离死不远了。你是文官,万人恭送、万人恭迎,受得起。我一个武官,可受不起这个。” 寇季撇撇嘴道:“你不去驿站里歇着,跟着我做什么?” 李昭亮叹气道:“不习惯跟那些文官们打交道,也不想跟他们勾心斗角。”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我也不习惯……” 李昭亮一愣,低声笑道:“那他们准备的那一大桌的山珍海味,可就浪费了。” “你要喜欢,你去吃。” 寇季说道。 李昭亮果断摇头。 寇季沉吟道:“今晚我准备住在李大牛家,你呢?” 刚刚陪着大管事驱散了百姓们,正往寇季身边赶的李大牛,听到了寇季的话,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李昭亮一愣,笑道:“同去同去……” 寇季点点头,吩咐身边跟随着的汉子们,道:“拿我的令箭去城外的守军驻扎的大营,召军中的斥候过来相见…… 拿我的令箭,去知州衙门,让知州慕子川,将近期所有关于西域的奏报,尽数送到我手里…… 拿我的令箭去驿站,召见在驿站内养伤的斥候……” 寇季一口气下达了三道命令。 每一道命令说完,便有一个汉子踏步到箭壶前,抽出一枚令箭,策马而去。 李昭亮盯着那些跟随在寇季身后的汉子,幽幽的道:“你身后的这些人,不一般啊。” 寇季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李昭亮。 第一代的巡马卫,自然不一般。 那可是陈军头,亲自从经历过宋辽战场的悍卒中精心挑选下来的。 后期培训出,帮着狄青在汴京城外扬威的巡马卫,也只能算是第二代的巡马卫。 他们经历了宋辽战场的磨砺,经历了西域诸多势力的磨砺,是精锐中的精锐。 大浪淘沙淘出来的两百悍卒。 世人皆知,保州最强的是虎字军,其次是保州守军保塞军。 可没几个人知道。 保州最强的其实是巡马卫。 李昭亮见寇季不搭理自己,也没有自讨没趣,他对身后的部曲吩咐道:“去看看镇国、兴国两支兵马,走到哪儿了。” “喏……” 朝廷调遣了镇国、兴国两支禁军,归李昭亮统领。 可李昭亮人都到了西宁城,却没见到这两支禁军统领前来报道。 这说明,这两支禁军还没到。 李昭亮和寇季二人一路上闲扯了许多,可他们二人皆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 该闹的时候,他们会闹一闹。 可该做正事的时候,他们一点儿也不含糊。 寇季、李昭亮二人下完了命令以后。 寇季凑到了李大牛身边,笑道:“今晚我住在你家,如何?” 李大牛瞅了瞅寇季身后的人,以及李昭亮身后的人,咬咬牙道:“好……” 刚直豪爽的汉子,不知道啥叫拒绝。 寇季、李昭亮、刘亨三人,加上他们带的人,明显已经超出了李大牛家里能住下的数量,但他仍然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寇季通过李大牛的神情,猜出了李大牛的心思。 他瞥了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立马会意,拱了拱手,率先一步离开了此地。 寇季笑嘻嘻的对李大牛道:“走吧……” 李大牛重重的点头,带着寇季一行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李大牛住的地方很简陋,但面积却不小。 占地面积,可以和汴京城里的寇府媲美。 只是有些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旧。 黄土夯成的墙壁,有诸多倒塌之处。 院子里的厢房、堂屋,四处漏风,有些甚至都没有窗户。 丝毫不像是一个在西宁城里有威望的人住的地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79章 开刀 李大牛带着寇季一行走到了院子前,局促不安的低声道:“家里有些简陋,委曲东家了……” 李大牛从始至终,一直称呼寇季东家,却不愿意称呼寇季为钦差。 大致是觉得,称呼东家能亲近一些。 他也没有什么攀权附贵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他吃的是寇季发的工钱,就应该叫寇季东家。 寇季盯着院子,淡然笑道:“不委屈……我觉得挺好……就是人气太少……” 寇季并没有开口询问李大牛,为何会在西宁城内有如此大的一座大宅子,也没有询问李大牛,为何没有修缮宅子。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也有每个人的难处。 人家愿意说的话,自然会说,人家不愿意说的话,寇季也不会多问。 李大牛听到了寇季没有嫌弃,顿时裂开嘴笑了,“东家不嫌弃就好……咱院子里的人气可不少……” 话音落地。 李大牛冲着院子里面喊了一声,一个个的小脑袋,从院子里的破屋子里探了出来,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寇季一行。 李昭亮见此,愕然道:“人丁很兴旺嘛……” 李大牛嘿嘿笑道:“那可不……” 李大牛领着寇季一行,进入到了院子里。 不断有脑袋从院子里的各个破屋子里探出来。 刘亨悄无声息的凑近了寇季,低声道:“我细数了一下,有近四十多个孩子,应该不是李大牛的。李大牛住的院子,长久的没有修缮,恐怕也跟这些孩子有关。” 寇季打量着那些好奇的小脸,淡淡点头。 寇季一行跟着李大牛进入到了正堂,就看到正堂里的摆设很简单。 桌椅板凳全都有。 但仅此而已。 因为除了桌椅板凳外,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李大牛请寇季一行坐下,对着后堂喊道:“大妞,快去泡茶招呼客人。” 后堂里有一个微小的声音,应了一声。 李大牛对寇季拱手道:“东家稍坐,小人去帮忙,大妞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寇季点点头,淡然笑道:“尽管去……” 李大牛笑着进了后堂。 李昭亮吧嗒着嘴,感叹道:“是个好人……” 刘亨看向他,疑问道:“你认识他?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李昭亮摇头,“不认识,也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我所料不差的话,他这个院子里的孩子,没有一个超过十岁的。” 刘亨意外道:“为何?” 李昭亮幽幽的道:“十岁以上的孩子,才能帮忙做工,才有人要。” 刘亨瞬间听懂了李昭亮话里的意思。 汴京城里那些收养孩童的,大多也是收养十岁以上的。 因为十岁以上的男童、女童,已经长的差不多了,多少懂点事情,稍微调教调教就能用。 可十岁以下的孩子,大多是顽童。 除了闹、吃以外,做不了任何事。 根本没人愿意收养。 朝廷也有孤独园,收留孤寡。 只是过于黑暗。 所以很多人情愿将自己的孩子给别人收养,也不愿意将孩子送到孤独园去。 三人说话的工夫。 李大牛已经泡好了茶,领着一个八岁大的女童,几个七岁左右的女童,捧着木制的茶杯,送到了寇季等人手上。 女童们送上茶以后,怯怯的站到了一边。 寇季三人喝了口茶,只感觉味道很涩,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只是默默的喝着茶。 喝完了茶。 寇季对李昭亮道:“让你的人去造饭吧。” 李昭亮点点头,对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李大牛赶忙起身,道:“不用不用,我能行。”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你一条胳膊,带着几个女娃,能做什么?我们数百人吃饭呢,可不是三两个人。” 李大牛讪讪的坐下。 李昭亮带来的人,已经去寻找厨房。 寇季三人则坐着陪李大牛聊天。 经过攀谈得知。 以前的西宁城,真的很穷。 大多数人吃不饱饭。 每年到了冬日,总有人饿死。 留下了不少孤寡。 年龄大的,能帮上忙干活的男孩子,被善心人收养了。 十岁左右,张开了的女孩子,被人贩子买走了。 只剩下了一群一丁点大的,没人管。 李大牛就收养了他们。 院子是西宁城里一位富户的院子,蛮夷侵入城的时候,被劫掠一空,人被杀了个干净。 李大牛退出了行伍以后,找地方落脚。 坊间的里正作主,将院子送给了李大牛。 李大牛平日里赚到的钱财,全喂了孩子们了,也没有多余的钱财修缮院子。 久而久之,院子就变得更加破败。 唯一可取的是,李大牛自己赚的钱财,加上了街坊邻居接济,倒是没饿着自己和孩子,也没有短缺过孩子们衣服穿。 李大牛自己穿的单薄。 但那些孩子们一个个穿的厚厚的,像是个小熊崽子似的。 院子里虽然没有女主人,但孩子们收势的却很干净。 寇季对此十分意外。 李大牛横看、竖看,都是一个大老粗。 没想到心思居然如此细腻,如此爱干净。 李昭亮对此也赞叹不已。 并且表示,他可以出钱帮李大牛。 但是李大牛身边的孩子长大以后,必须帮李家做事。 对此。 李大牛婉言拒绝。 寇季、刘亨二人却没有任何表示。 就在他们快要说完话的时候。 李昭亮手下的伙夫,已经做好了饭。 当饭香味飘满了院子的时候,那些个小家伙们,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了人前。 寇季见此,乐呵呵的笑道:“看来我们要请小主人们先吃啊。” 李大牛对此尴尬不已,连连拒绝。 李昭亮、刘亨二人却点头赞同了寇季的说法。 寇季让人将做好的饭菜,分给了小家伙们,然后又让人再去做。 小家伙们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对寇季一行人也亲近了不少。 当然了,仅仅只跟寇季三个人亲近。 对于那些配着刀剑、身披盔甲的部曲和悍卒,他们有所畏惧,不敢亲近。 寇季三人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会儿。 门口有汉子匆匆赶到寇季身前禀报,“小少爷,西宁州守军营中的斥候到了。” 寇季怀里抱着一个脑袋有些偏大的五岁娃娃,一边逗弄着他,一边淡淡的吩咐,“让他们在门外候着……” 汉子答应了一声,退出了院子。 没过多久,汉子再次出现在了寇季身边,禀报,“小少爷,西宁州知州,请您去青山楼赴宴。” 寇季淡淡的道:“他大概是没听清楚我的命令,派人再去将我的命令传达一遍。” 如此往复。 等第二轮饭上桌的时候。 院子门口已经站满了人,一个个皆是在西宁州内手掌大权的人。 西宁城内的百姓见此,纷纷赶过来围观。 寇季一行在院子里吃着热饭。 一帮子在西宁州内手握大权的人,冒着风雪在院子外站着。 等到寇季吃完了饭。 西宁城作坊大管事,已经派人帮寇季收拾出了一件房子。 寇季抱着那个五岁的大头娃娃,坐在热腾腾的火炕上。 对身边的刘亨吩咐道:“叫慕子川进来。” 刘亨立马差人去叫。 寇季则继续逗弄那个五岁大的大头娃娃。 娃娃没有性,叫余生。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那是因为,这小家伙差点就死在了花子帮手里。 李大牛碰见这个小家伙的时候,花子帮的那群黑心的花子,刚拧断了他的胳膊,准备养一段日子,让他去讨钱。 那帮黑心的花子,大概是第一次对这么小的小娃娃下手。 所以不知道这么大的小娃娃,根本扛不住他们毒辣的手段摧残。 小家伙差点当场命丧黄泉。 是李大牛救下了小家伙,跑遍了西宁城内所有的药铺,才保下了小家伙的性命。 如今小家伙捡回了一条命,可他的胳膊,却废了。 李大牛为他取名叫余生。 余生话不多,有点黏人,喜欢静悄悄的待在大人身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大人们。 寇季给了他一块霜糖,他就乖乖的待在了寇季的怀里。 不哭也不闹。 寇季逗弄了余生一会儿,慕子川抱着一叠厚厚的文书,出现在了房内。 “下官慕子川,见过天使。” 慕子川抱着文书,躬身施礼。 寇季抱着余生,淡淡的道:“慕子川,你为官几年了?” 慕子川赶忙道:“下官为官二十载……” 寇季点头道:“二十载,不短了……那为什么还会犯一些幼稚的错误?” 慕子川一愣,急忙问道:“不知下官所犯何错?” 寇季放下了余生,盯着慕子川,冷声道:“从龙卫军的斥候进入到你西宁州到今日,你可向朝廷上奏过一封文书? 西域局势瞬息万变,你向官家上书阐明过几次?” 慕子川身躯微微一颤,辩解道:“回天使,西域的局势,自有薛公向朝廷禀明……” 寇季瞪起眼,“还不知错?” 慕子川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了地上。 “下官……下官知错……” 寇季冷哼道:“西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至今没有向朝廷递上过一封文书。失职、失察两项罪状,你逃不过去。” “薛公……” “闭嘴!” 寇季冷喝一声。 余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紧了寇季的胳膊,眨巴着眼盯着寇季。 寇季压下了心头的心火,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薛田是薛田,你是你。你们二人职位不同,职责不同,就应该依照各自的职责做事。 你是西宁州知州,西宁州有任何变化,你就应该及时秉明朝廷。 薛田的急奏中若是出现了疏忽,你的急奏对朝廷而言就至关重要。 可事到如今,过去了整整大半个月,朝廷没收到一封你的奏疏。 官家对此,很不满意。” 慕子川噗通一声跌坐在了递上,颤声道:“下官……下官知错了……下官以后一定改过……” 寇季盯着慕子川冷哼了一声,咬牙道:“我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你无非想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什么也不做,就什么也不会错。 可现在的朝廷,不是以前的朝廷。 不需要你这等喜欢无为而治的官员。” “下官……下官一定改……” 寇季没有再看他,瞥了刘亨一眼,淡淡的吩咐道:“拖他下去,将官家派人送来的旨意,给他看看。” 刘亨立马带人拖着慕子川离开了房内。 到了房外。 一个空荡荡的地方。 刘亨取出了一份圣旨,递到了慕子川手上。 慕子川颤颤巍巍的接过了圣旨,却不敢打开圣旨,看里面的内容。 “看不看其实都无所谓……你的脑袋,官家要了……” 慕子川惊恐的瞪大眼,“我只是……我只是没有及时……” 慕子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刘亨冷笑道:“你还想怎样?因为你的失职,朝廷差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你知道这一个错误的判断,会让多少人丧命?又会耗费朝廷多少钱粮? 你安心的去吧。 接替你的人,四日后就到。” “噗呲……” 刘亨的手下用长剑将慕子川捅了一个对眼穿。 慕子川瞪着眼睛,倒在了递上,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刘亨瞥了慕子川的尸骸一眼,回到了房内。 寇季淡淡的道:“官家行事越来越霸道了。” 刘亨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明明是你提议让官家下狠手的。” 寇季就当没听见刘亨的话,“叫那些统领斥候的守军校尉们进来。” 刘亨点点头,吩咐手下继续去喊人。 没过多久,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出现在了房内。 寇季瞥了他们一眼。 “吃的倒是挺肥的,盔甲都捂不住肚子里。” 其中一个校尉,谄媚的笑道:“还是托您的福,若不是您在西宁城内做生意,卑职等人也没那么多钱财可赚,更别提吃好的了。” 寇季盯着他们,询问道:“你们的职责是什么?” 校尉一愣,赶忙板起脸道:“固守西宁城,抵御蛮夷入侵,刺探蛮夷的敌情。” 寇季点点头,道:“所以,西域发生的诸多事情,你们都知道?” 校尉赶忙点头,“知道……” 寇季质问道:“那为何不上报?” 校尉赶忙道:“报了,怎么没报。卑职等人第一时间就报给了上官。” 寇季笑着点点头,“你倒是挺能吹的。” 校尉一愣。 寇季对刘亨道:“给他们念念他们的丰功伟绩。” 刘亨拿起了一份文书,扔给了其中一个校尉,淡淡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念的。从朝廷削减了四边的厢军以后,他们日日率领着斥候营的将士们出营。 只是不敢去草原深处,一直在西宁城外晃荡。 不是在城外纵马打猎,就是扮成马贼,劫掠过往的客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0章 我泱泱华夏,何时沦落到了夜郎自大的地步? 刘亨话音一落,两个校尉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十分僵硬。 其中一个校尉有些心虚的垂下了脑袋。 另一个校尉却仰着头干笑道:“卑职等人一直恪尽职守,从不敢有半点怠慢。不知道天使从哪儿听到这些污蔑卑职等人的谣言?” 寇季闻言,目光冰冷的瞥了那个仰着头的校尉一眼。 那个仰着头的校尉心里咯噔了一下。 却没有露怯。 刘亨被他的说词给气笑了,“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带进来……” 刘亨对门外呼喊了一声。 一个皇城司的人,带着一个精瘦黝黑的汉子进入到了房里。 两个校尉齐齐望了过去,看到了那个精瘦黝黑的汉子以后,脸色巨变。 刘亨盯着二人,询问那个精瘦黝黑的汉子,问道:“是他们吗?” 精瘦黝黑的汉子瞥了两个校尉一眼,立马喊道:“是……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兄长,抢了我们的皮子……” 最先露怯的那个校尉,当即就要开口。 却被那个仰着头的校尉拦下。 仰着头的校尉看向了刘亨,沉声道:“天使打算凭借这贱民的一面之词,问罪于卑职等人吗?天使从没有涉足西域,恐怕不知道这些行走于西域的贱民有多狡猾。 他们在我大宋境内为民,出了我大宋,就会化身为贼。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他们的话怎么能信?!” “呵?!” 刘亨冷笑了一声。 “刘福?” 刘亨对着门外又呼喊了一声。 “卑职在!” “进来让他们瞧瞧!” “喏!” 一个披甲持刃的汉子,进入到了房内。 两个校尉看到他,一瞬间瞪起了眼珠。 “刘三郎,你?!” 披甲持刃的汉子,两个校尉皆认识。 他是斥候营的旗队队正刘三郎。 刘三郎没少跟着他们出去劫掠过往的客商。 他们在西宁州外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刘三郎全知道。 刘福对着两个校尉拱手一礼,笑着道:“正式认识一下,皇城司辖下探事司亲事官刘福,见过二位校尉。” 两个校尉难以置信的盯着刘福。 “你是皇城司的人?” “还是一位亲事官?” 刘福掀开了裙摆,露出了一只黑靴。 刘福脚上的黑靴,无论是款式、模样、花纹,跟刘亨脚下踩着的黑靴都一模一样。 黑靴,就是皇城司人马的标志。 “噗通……” 那个最先露怯的校尉,浑身哆嗦着瘫倒在了地上。 那个仰着头的校尉,还想说什么。 却听刘亨冷哼道:“拖下去……” 话音落地。 从门外冲进来了四个皇城司的人手,押着他们离开了屋内。 两个校尉被押下去以后。 刘福放下了裙摆,对刘亨拱手道:“上官……” 刘亨摆手,“无需拘束,去门外候着。” “喏……” 刘福再次拱手,退出了房内。 寇季让刘亨将慕子川抱来的文书们放到了火炕上,说道:“官家点名的三个大害已诛,剩下的那些就交给你了。” 刘亨点点头,退出了房内。 寇季坐在火炕上,翻看着慕子川送来的文书。 文书中详细的记载了西域局势的变化,远比寇季了解到的更详细。 西域的局势,远比朝廷了解到的要复杂。 诸多势力,错综复杂。 其中最强大的,并不是青塘。 而是喀喇汗国。 喀喇汗国东起阿克苏地区的库车,南邻阿姆河、喷赤河、喀喇昆仑山,北抵巴尔喀什湖、伊犁河河谷与七河流域的草原,东南直达罗布泊沙漠地带。 地域十分辽阔。 堪称西域第一大强国。 比之辽国也不相上下。 其次便是喀喇汗国兄弟国高昌回鹘。 东临伊州,南邻于阗,北临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西邻龟兹。 事实上龟兹也是高昌回鹘的属地。 只不过龟兹一直单独向大宋朝贡。 所以大宋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一直将龟兹当成西域一国看待。 其三,便是青塘。 青塘赞普角厮罗如今以吐蕃共主自居。 统治着大雪山(后世的祁连山脉)以南,泥婆罗(后世尼泊尔)以北的大片土地。 除了上述的三个强大的势力外,还有诸多小势力星星点点的分布在西域。 比如沙州回鹘、黄头回纥等等 喀喇汗国的统治者阿赫马德·托干汗,继承了前几位喀喇汗国的统治者的好战风格,在前几位喀喇汗国可汗打下的庞大的疆土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做出了扩张。 只不过,他放眼四周的时候,发现挡在自己扩张道路上的是自己的兄弟国高昌回鹘。 于是他果断的选择攻打了高昌回鹘。 高昌回鹘国力并不弱,加上有辽国在背后支持,于是和喀喇汗国展开了一场又一场惊天大战。 然而。 即便是有辽国在背后支持,高昌回鹘仍然不是喀喇汗国的对手。 喀喇汗国的一度将边界推进到了阿克苏地区的库车。 近些年,高昌回鹘,为了抵御喀喇汗国的进攻、骚扰,耗尽了人力、物力、财力。 这也是为何沙州回鹘在遭到了西夏攻打以后,沙州回鹘向高昌回鹘求援,而高昌回鹘并没有做出回应的原因。 喀喇汗国虽然很强悍,但是寇季暂时却不需要理会。 因为喀喇汗国的势力,现在还影响不到大宋。 所以比起喀喇汗国,寇季更关注西夏、沙州回鹘、黄头回纥、青塘四个势力的变动。 西夏攻打沙州回鹘,原因是为了扩张。 西夏南侵、东侵的势头,被辽国和大宋扼杀,只能向西进。 吞并甘州回鹘、沙州回鹘是必然的。 黄头回纥之所以在西夏西进的时候,选择帮助西夏,原因在青塘。 青塘赞普角厮罗,也是一位有雄心的人。 他自治东进,根本不是大宋的对手。 所以就将矛头对准了毗邻青塘的黄头回纥。 角厮罗有吞并黄头回纥之心,并且派遣了一直兵马到青塘和黄头回纥边陲,做出了一定的试探。 黄头回纥自知不是青塘的对手。 所以在青塘对黄头回纥做出试探以后,果断派人去了西夏,求西夏帮忙,从北面牵制青塘。 西夏首领李德明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大喜过望。 他立刻派遣出了自己的儿子李元昊,率领大军攻打甘州回鹘,做出了要侵入青塘的姿态。 青塘见此,赶忙撤回了在青塘和黄头回纥边陲上试探的兵马,压到了大雪山下,防着西夏南侵。 然而。 西夏在拿下了甘州回鹘以后,并没有选择南侵。 而是选择了驱赶着甘州回鹘的降卒,对青塘形成了威胁。 然后联手黄头回纥,杀向了沙州回鹘,占据了大半个河西走廊。 自此。 西夏的心思已经变得十分清晰了。 在失去了长城以南富庶的疆土以后,西夏想要发展,想要变强。 就必须掌控河西走廊这一条黄金大道。 如此,西夏以后才有跟大宋、辽国叫板的资格。 可以说,是青塘赞普角厮罗一次试探的举动,造成了今日的战争局面。 让寇季觉得可气的是。 战争是角厮罗挑起的,可时至今日,角厮罗仍旧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看着。 任由大宋、沙州回鹘、西夏、黄头回纥在西域互相掐。 “想做渔翁吗?” 寇季丢下了手里的最后一卷文书,摸了摸趴在自己膝盖上,已经酣睡过去的余生的脑袋,低声嘟囔了一声。 “谁要做渔翁?” 李昭亮的脑袋,从门外伸了进来。 寇季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扶着余生躺在了热炕上,帮他盖上了被子,下了热炕,穿上了靴子,裹上了大氅。 “出去说……” 寇季踱步到了李昭亮面前,低声说了一句。 李昭亮撇撇嘴,“为了不吵醒炕上的那个小家伙,你居然情愿去外面受冻。” 寇季淡然的道:“若是我们做的足够好,他也不会受人折磨,被人致残。” 李昭亮讥讽的道:“你还真是有一颗菩萨心肠。” 二人踱步到了屋外。 感受到屋外呼呼的冷风。 寇季裹紧了身上的大氅,瞥了李昭亮一眼,“我为什么不能有菩萨心肠?” 李昭亮讥笑道:“今晚死在你这位菩萨手里的官员,超过三十个了吧?”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我的菩萨心肠,只留给百姓们。” 李昭亮不屑的道:“你们这些做文官的,就是虚伪。” 寇季瞪起眼,“你不虚伪?你敢把你李家的仆人在西宁城内做的那些恶心事,告诉给官家听吗?若不是你们这些黑心的家伙在西宁城压榨过甚,西宁城的百姓能过的那么苦? 若不是你们这些黑心的家伙喝兵血,那些大头兵需要出去扮马贼?” 李昭亮听到这话,一脸尴尬。 寇季懒得跟李昭亮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瞥了李昭亮一眼,问道:“你大半夜的跑过来找我,所为何事?” 李昭亮干巴巴的道:“听我手下的人说,你已经宰了三十多个西宁州的官员了。我就过来看看,看你杀到什么时候。” 寇季淡然道:“等那些恶心人的家伙杀光了,就会停手。” 李昭亮急忙道:“你可别把西宁州的官员给杀光了。杀光了就没人帮我们做事了。”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我是官家钦定的钦差,要杀谁,还轮不到你管。” 李昭亮苦着脸道:“出汴京城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你杀心很重。我也不想阻拦你杀人。可你总得留几个,帮我们做事啊。 镇国、兴国两支禁军,还有三日就会到西宁城。 近十万人,吃喝拉撒都是问题。 我们需要有人帮我们,发动西宁城的百姓,安置禁军。” 寇季皱起了眉头,“我心里有数……” 李昭亮沉声道:“西宁州内,七品以上的官员,快被你杀光了,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数?” 寇季盯着李昭亮,冷声道:“你冲我吼什么?你应该冲他们去吼!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西宁州不作为,给我大宋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若不是他们,我大宋的兵马,也不会陷入沙州的重围之中。” 李昭亮张嘴要反驳。 寇季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他们的不作为,让我大宋群臣,对西域的局势产生了多大的误解?在我大宋群臣眼里,西域不过是蛮夷之地,对我大宋没有任何威胁。 可我眼里看到的西域,却是另一个样子。 西域诸多势力中,但凡是有雄心的,皆在不断的扩张,不断的撅起。 青塘为了吞并黄头回纥,挑起了战端。 西夏为了吞并甘州回鹘、沙州回鹘,为了控制整个河西走廊,加入到了战场中。 更远的地方,一个不弱于辽国的庞大帝国在疯狂的东进。 他们已经达到了高昌境内。 只要高昌、沙州回鹘、黄头回纥覆灭。 青塘、西夏、喀喇汗国,三大势力碰头,就会角逐出西域之王。 待到西域之王降临的那一日。 就是我大宋狼烟四起之时。 届时,两头狼立于我大宋西北,你觉得我大宋能不能挡得住?” 李昭亮愣愣的盯着寇季,难以置信的道:“你说的那个不弱于辽国的庞大帝国是喀喇汗国?” 寇季阴沉着脸道:“不错……” 李昭亮干笑道:“不可能吧?天底下除了我大宋和辽国以外,还有其他强国存在?西域苦寒之地,也能诞生出强国?” 寇季嘲讽的笑道:“满朝文武跟你想的一样。” 寇季盯着李昭亮,冷笑着问道:“你真觉得我大宋是强国?” 李昭亮反问,“难道不是?” 寇季自嘲的笑道:“你见过那个强国,向别人朝贡?” 李昭亮闻言,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寇季继续说道:“也就我大宋自己,将自己当成强国。在其他诸国眼里,我大宋不过是一块肥肉而已。” 寇季长叹了一声,“放眼天下,但凡是有雄心的,皆在不断的扩张领土,不断的图谋天下。唯有我大宋,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夜郎自大。 若有一日,豺狼冲进来的时候,我大宋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自欺欺人。” 李昭亮迟疑道:“我大宋如今四海靖平,国力强盛。怎会让豺狼冲进来?再说了,周遭四邻当中,又有谁,有实力能一口吞下我大宋? 即便强如辽国,在我大宋面前,也屡屡碰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1章 你们不行,老子来! 寇季指了指身后的屋舍,“那是你的目光太短浅……你去我房里,拿着那些文书好好看看,你就知道我大宋有多么夜郎自大,多么自欺欺人。” 李昭亮一脸不相信的进入到了寇季的屋内,抱着寇季看过的那些文书回自己房里去了。 他觉得寇季的话有些太夸张了。 他要好好的看一看文书,找出足够的证据,证明寇季在说大话。 寇季在李昭亮走后,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自语,“一群夜郎自大的棒槌,老子受够你们了。 这大好河山,交给你们治理,迟早会被你们恭送到别人手里。 老子也不想再跟你们玩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了。 老子也不想再躲在背后,给你们擦屁股了。 自此以后,你们都乖乖给老子躲开。 你们不行,老子来。 谁挡老子的路,老子杀谁。” “四哥要杀谁?” 寇季的话刚说完,刘亨提着一柄滴血的长剑,出现在了寇季面前,一脸疑惑的发问。 寇季的目光落在了刘亨身上,认真的道:“谁挡我的路,我杀谁。” 刘亨心头一跳。 寇季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可刘亨听着却极不平静。 他从没见过寇季如此认真,如此平静的讲话。 他感觉,寇季可能要杀很多人。 因为此前寇季说说笑笑的时候,直接、间接死在寇季手里的人就已经成千上万。 如今寇季要认认真真的杀人。 那么死在寇季手里的人,就会更多。 刘亨强压下了心头的震惊,沉声问道:“所以,四哥要杀谁?” 寇季抬起手,接住了几片飘落的雪花,冰冰凉凉。 等到雪花在寇季手里消融的时候,寇季淡然道:“那些不成器的,全杀了吧。留着他们,迟早是个祸害。” 刘亨心头一惊,迟疑道:“四哥不是说,那些罪责轻的,要一一甄别过,再做定夺吗?” 寇季收回了手,背负在身后,道:“没那么多时间一一甄别了……镇国、兴国两支禁军,还有三日才能抵达西宁城。 等他们到了西宁城以后,还得休整几日。 时间太长。 他们耽误得起时间,可被困在沙州的将士们,却耽误不起。” 听到寇季这话,刘亨已经猜到了寇季要做什么,可他却不敢信,追着寇季问道:“四哥打算怎么做?” 寇季目光落在了刘亨身上,淡然笑道:“我准备运送一批粮草,先行一步,赶往沙州。路经宗哥城的时候,准备去拜访一下青塘赞普角厮罗。” 刘亨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寇季摆手道:“征调三千禁军随行,征调两万民夫押送粮草……下去准备吧。” 刘亨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凝重的道:“四哥,只有三千禁军护卫的话,我们押送的粮草,很难穿过黄头回纥的疆土。” 寇季低声笑道:“所以我打算去青塘,找角厮罗借调一批兵马,护送我们去沙州。” 刘亨一愣,皱眉道:“角厮罗此人最善于谋划,喜欢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他不可能让青塘的勇士做我们的马前卒的。” 寇季自信的笑道:“他会的……” 刘亨见寇季有些盲目的自信,急忙劝诫道:“四哥,你没有见过角厮罗此人,角厮罗此人……” 刘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寇季淡然笑道:“相信我,角厮罗一定会答应的。” “四哥?!” “不必多言,下去准备吧。” “……” 刘亨见寇季主意已定,不容拒绝,就知道自己说再多话也没有用,唯有哀叹一声,下去照着寇季的吩咐做事。 他心里暗自打定主意,若是寇季从角厮罗手里借不到人手,他就借着安子罗部的青塘勇士,将寇季留在宗哥城。 等到了李昭亮率领着镇国、兴国两支大军追上来以后,再一起去沙州。 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寇季去冒险。 寇季在安子罗走后,背负双手,回到了房里,躺在热炕上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李昭亮盯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了寇季的房门外。 刚凑近了寇季的房门,就看到寇季着一身软甲,穿着大氅,准备出门。 李昭亮瞪起了布满血丝的双眼,疑惑的问道:“你披甲持刃的,准备去做什么?” 寇季淡然笑道:“先行一步,赶赴沙州。” 李昭亮愕然的惊叫道:“你疯了?!镇国、兴国两支禁军还没到,我们手里能用的只有三千捧日军的将士,以及西宁军的两个斥候营。 这些兵马,还不足以护卫着我们穿过黄头回纥的疆土。”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道:“镇国、兴国两支禁军,还有三日才到,等他们到了以后,你还要休整几日。等他们休整好了再出发,恐怕到了七八日以后了。 他们可以耽误七八日,可远在沙州的将士们,却耽误不起七八日。 一旦他们的粮草耗尽,李元昊一定会趁虚而入。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救出他们。 所以我必须先行一步。 把粮草给他们送过去。” 李昭亮有些急了,“你这是去送死!你要是死了,我回京以后如何向官家交代?” 寇季盯着李昭亮,认真的道:“我意已决,你要拦我?” 李昭亮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寇季身前,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意。 寇季抬起手,高声道:“请天子剑!” 两个巡马卫的汉子,捧着天子剑出现在寇季身边。 寇季手握天子剑,喝道:“李昭亮听令!” 李昭亮不甘的躬身施礼道:“臣李昭亮听令……” 寇季郑重的道:“命尔暂守西宁城,待镇国、兴国两支兵马到达以后,尽快整顿兵马,赶赴沙州。” 李昭亮叹了一口气,拱手道:“臣李昭亮领命。” 寇季收起了天子剑,“如今大雪封路,大道难行,我会让人疏通赶往沙州的大道,也会留下人手,为你们指引道路。 等你整顿好了兵马以后,星夜兼程的赶赴沙州即可。” 李昭亮直起身,神色复杂的道:“你这个疯子,你是在找死。” 寇季盯着李昭亮道:“我敢先行一步去沙州,就有安全抵达沙州的把握。你只管放心好了。” “可是……” 李昭亮还要劝诫,见寇季提起了天子剑,只能长叹一声,将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 寇季收起了天子剑,笑问道:“从我房里抱走的文书都看完了?” 李昭亮一愣,苦笑着点点头。 寇季又问道:“感觉如何?” 李昭亮沉吟了一下,叹气道:“我大宋真的有些坐井观天了……我从没想到,在西域居然还有一个不弱于辽国的强国存在。” 顿了顿,李昭亮迟疑道:“喀喇汗朝,真的那么强大?会不会是慕子川文书上记载的夸大了一些?” 寇季沉吟道:“恐怕比慕子川文书中描写的,更强大……” 喀喇汗朝可不是一个单纯的西域汗国,而是一个宗教国。 其背后的***教,掌控着的不仅仅只有喀喇汗朝一个宗教国。 还有法蒂玛、后伍麦叶、阿拔斯,三大帝国。 虽说其宗教首领哈里发已经被人架空,但喀喇汗朝依然可以凭借着宗教这一层的关系,从法蒂玛、后伍麦叶、阿拔斯,三大帝国借调力量。 李昭亮神情难明的道:“此去西域,我一定要见识见识喀喇汗朝。” 寇季缓缓点头,“我也想见识见识……” 话音落地。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装,向外走去。 李昭亮没有再阻拦。 寇季将天子剑提在手里,他没办法拦。 他只能跟随在寇季身后,送寇季一程。 李昭亮一路将寇季送到了门外。 就看到了门外早已聚满了人。 两万民夫押送着粮食,在三千禁军将士的护卫下,静静的等着寇季。 除此之外,还有寇府的仆从,以及两百的巡马卫,守在一辆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马车前。 “准备妥当了吗?” 寇季询问站在最前面的刘亨。 刘亨点点头。 寇季将天子剑悬在了腰间,翻身上了马背,对李昭亮道:“三日互通一次消息。” 李昭亮无奈的点点头。 寇季踢了一下胯下的马儿。 “走……” 一行人冒着风雪,往西宁城外行去。 李昭亮一直等到所有人的人影消失在了风雪中以后,才缓缓回神,哀叹了一声。 “你个疯子……” 李昭亮埋怨了寇季一句,回身对身后的部曲冷冷的吩咐道:“派人去镇国、兴国两支禁军中,传我将令。两日之赶不到西宁城,军头以上,皆斩。 再派人召集西宁城内所有的官员。 我要跟他们商量安置大军的事宜。” 跟随在李昭亮身后的部曲,站在原地没有动,一脸为难的看着李昭亮。 李昭亮瞪起眼,“还不快去?” 部曲苦笑了一声。 “老爷,第一个差事好办,小人派人去说一声就行。第二个差事就有些难办了。” “嗯?!” “寇吏部把西宁城的官员快杀完了……” 部曲一脸苦笑着说。 李昭亮瞪起了眼睛,跳脚道:“这个疯子!” 埋怨完了寇季以后,李昭亮看向部曲,问道:“还剩下多少?” 部曲哀叹道:“不到七人……皆在七品以下……” 李昭亮揉了揉眉心,“头疼……给镇国、兴国两支禁军传令的时候,告诉他们,到了西宁城以后,直接去城外的空营里驻扎。 寇季惹下的烂摊子,我懒得管。 让后来的西宁州知州去头疼吧。” 丢下了这句话,李昭亮闷头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大脑袋从寇季昨晚居住的房内探了出来,眨巴着眼,似乎在寻找寇季。 李昭亮没好气的道:“别看了,那个没良心的,丢下你走了。” 李大牛这个时候从正堂内走了出来。 听到了李昭亮的话,急忙道:“东家还是极好的。他给孩子们留下了足够孩子们吃一冬的粮食。” 李昭亮不屑的道:“他富得流油,随便从指甲缝里抠出来一点儿,就足够你们富贵一辈子。你们过的这么惨,他却只留下了一点粮食,真抠门。” 李大牛赶忙道:“已经很好了……东家给钱的话,小人也不敢要。” 李昭亮没好气的道:“让他们以后进我李家做事,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我还养不起他们?” 李大牛认真的道:“我想让他们长大了以后,成为一个个顶天立地的人。而不是谁家的仆从。” 李昭亮气的直瞪眼。 “哼……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做我李家的仆从,我都不肯收……” 李大牛憨笑了一声,却没有搭话。 李昭亮蛮横的走到了寇季昨晚居住的屋前,抱起了一脸懵的余生,恶狠狠的道:“那个没良心的走了,以后你就跟我睡。” 余生一脸懵的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李昭亮。 李昭亮抱着余生就往自己房内走去。 余生也不哭,也不闹,就那么任由李昭亮抱着。 只是他的眼珠子,一个劲的在乱飘,似乎仍旧在寻找寇季。 …… 大雪漫天,一连下了一天一夜。 道路上的积雪,十分厚。 寇季率领的队伍想要前行,就必须在雪地里清扫出一条路。 清扫积雪,自然需要人。 民夫们推着粮车艰难的前行,十分耗费力气。 寇季就没有找他们去清扫积雪。 而是吩咐了捧日军的三千将士们去清扫积雪。 对此。 捧日军的三千将士有所不满。 率领三千捧日军将士的校尉,叫做高义。 高处恭的远房侄子。 在寇季下令让捧日军的三千将士们清扫积雪的时候。 高义果断找上了寇季。 “天使,卑职等人难以从命。” 高义站在寇季的马前,拱手道。 寇季跨坐在马背上,冷声道:“军令如山!你们若是不想被军法从事!就乖乖照着我的吩咐去做!” 高义苦着脸道:“积雪足足有一尺多深,卑职等人手里只有刀剑,总不能拿刀剑去砍雪吧?还请天使收回成命,莫要为难卑职等人。” 寇季瞥了高义一眼,对身后的巡马卫吩咐道:“将标有七号字样的马车赶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发给他们。 剩下的棉衣,一并发给他们。” 巡马卫的汉子答应了一声,让人拆开了标有七号字样马车上面的牛皮。 一柄柄锃亮锃亮的铁锹,一根根浑圆的木棍,码放的整整齐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2章 小人就想带人去吓唬他们一下,谁知道对手不经打 “这……” 高义一脸惊愕的盯着马车上的铁锹。 但凡是看见了马车上的铁锹的人,皆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巡马卫的汉子,随手将标有七号字样的马车的马缰绳递给了高义。 “自己拿去,自己装,别告诉我你不会……” 高义愣愣的看向巡马卫的汉子。 巡马卫的汉子淡淡的盯着高义道:“别再质疑我家少爷的命令,你们三千禁军,不够我们杀……” 高义瞪起眼,看向巡马卫的汉子。 巡马卫的汉子目光瞥向了其他的巡马卫的汉子。 高义顺着巡马卫汉子的目光看了过去。 其他的巡马卫汉子,齐齐向高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高义也是经历过许多战事的人,他自然看得出巡马卫的汉子们不凡。 可他毕竟是禁军上四军的校尉,怎么可能被巡马卫汉子的威胁吓到。 高义语气硬梆梆的道:“你可以试试……” 巡马卫的汉子淡然道:“已经试过了,禁军上四军,有三支,败在了我们教导出的小家伙们手里。” 高义愕然的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重甲……重甲……” 巡马卫汉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我们现在只是寻常的护卫。” 高义再次看向那些笑容灿烂的巡马卫,觉得他们的笑容十分瘆人。 他们训练出了小家伙们,打败了三支禁军上四军的兵马,那他们该有多强。 巡马卫汉子似乎看出了高义的心思,淡淡的道:“等出了大宋,我们披上了盔甲,你就知道了。” 高义生硬的点点头。 巡马卫汉子摆摆手,“快去吧……” 高义牵着马车回到了三千捧日军将士们所在的地方。 “兄弟们,拿上东西,扫雪吧。” “校尉,我们可是禁军精锐,岂能干这种……” “闭嘴!你们还知道你们是禁军精锐?既然是禁军精锐,就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在高义的喝斥下,捧日军将士们只能放下了手里的刀枪剑戟,抄起了铁锹去清理积雪。 由于盔甲过于沉重,所以他们脱下了盔甲,换上了棉衣。 高义将捧日军将士们编成两人一组,一组推进六尺。 开始清理积雪。 捧日军将士们心中虽然有怨言。 但清理积雪的时候却没有偷懒,反而十分卖力。 三千人徐徐推进。 一条宽敞的大道就被清理出来。 高义巧妙的掌控着节奏,清理积雪的速度,和民夫们推动粮车的速度差不多。 既满足了民夫们运送粮车的要求,也帮自己手下的人节省了力气。 寇季看着高义十分卖力的喊着号子,在为捧日军的将士们鼓劲,瞥了一眼跟随在身边的巡马卫汉子。 “你吓唬他了?” 巡马卫汉子憨笑道:“没有吓唬,就是跟他说了说,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寇季瞪了他一眼,道:“再去挑选三千民夫,让他们现在开始坐在粮车上休息,一个时辰后,替换捧日军将士。” “喏!” “你们也别闲着,去山林里摸一摸飞禽走兽,晚上给他们加点肉吃。” “喏!” “……” 寇季安排好了一切以后,没有继续坐在马背上吹冷风。 而是拉着刘亨,找了一辆马车,坐了上去。 行军的速度并没有因为寇季休息了变慢。 反而在寇季坐上马车不久以后,加快了许多。 原因无他。 那些被派遣到山林里去找飞禽走兽的巡马卫汉子们,进入到了山林里以后没有多久,就有所收获。 他们将所获的猎物丢到了一辆空荡荡的马车上以后,再次进山。 如此往复。 空荡荡的马车,渐渐被各种野味填满。 捧日军将士、民夫们,看到了那些野味,就知道今晚有加餐,所以格外卖力气。 一行人从早上行至傍晚。 到了大宋和青塘交界处。 明明还能走一程,寇季却吩咐他们就地扎营。 一顶顶如同屋舍一样的帐篷从标有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字样的马车上卸下来,搭建完成以后。 捧日军将士、民夫们,都惊呆了。 捧日军的将士们住了半辈子的帐篷,还没见到过如同屋舍一样的帐篷。 民夫们就更别提了,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帐篷。 他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堆,盯着帐篷暗暗称奇。 看过了巡马卫搭建的帐篷,再看朝廷发给他们的帐篷,他们就十分嫌弃。 但他们却并没有因此生出什么不满。 因为住进帐篷里的,只有白天劳作的十分辛苦的人,以及巡马卫的汉子们。 人家是凭自己的辛苦住进去的,谁也说不出任何怨言。 即便是帐篷的主人寇季,因为没有劳作,也只是住了一顶小小的帐篷,模样十分难看。 其实寇季就是在借这种赏罚制度,消除民夫、捧日军将士们急行军的时候,积攒下的怨气。 寇季若是什么都不做。 等到民夫、捧日军将士们受不了冒雪急行军的苦楚的时候,一定会闹事的。 寇季如今把赏罚制度摆出来,那些民夫、捧日军将士们,一个个只会卯足了劲,去干活,去吃肉,去住漂亮的帐篷,那会想其他的。 小小的帐篷里。 寇季端坐在正中,正在批示今日行军途中,受伤的民夫们的回程文书。 民夫们之所以受伤,跟寇季在雪天里急行军无关。 完全是一个个意外造成的。 大军在行进期间,出现意外很正常。 每次行军,被马踢死、踢残的将士,多不胜数。 因为自己的愚蠢,导致受罪的也多不胜数。 在踏入青塘之前,寇季还能遣返他们。 在踏入青塘之后。 他们若是致死、致残,那寇季就只能让他们埋骨他乡。 寇季批阅完了文书,搓了搓手。 刘亨捧着一碗热乎乎的肉汤,出现在了寇季帐篷里。 “四哥,趁热喝……” 寇季也没有客气,端起了热汤就开始慢慢吮吸。 刘亨自己也端着一碗肉汤,坐在了寇季身边,一边吸溜着,一边问道:“还有一个时辰,天才黑,四哥怎么不走了?” 寇季双手捧着汤碗,感受着汤碗传来的热意,眯着眼道:“前路不明,我需要在此地等一些熟悉前路的人。” 刘亨愕然看向寇季,“什么人?” 寇季笑道:“今晚就到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刘亨听到这话,点点头,没有追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 “对了四哥,你那帐篷是哪儿来的?我进去看了看,很大很宽敞,能住不少人……” 寇季淡淡的道:“锻钢作坊造的,你要是想要,让人去锻钢作坊去。” 刘亨感叹道:“那个能人造出的这种帐篷,我从小到大,还没有看到过这种如同屋舍的帐篷。” 寇季没有搭话,只是默默的喝着汤。 在刘亨眼里,那帐篷是一个新鲜的东西。 可在寇季眼里,那东西一点儿也不新鲜,甚至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只要是后世的人,只要去坐过那个自己家里办的席面,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寇季不过是将后世坐席用的东西,用来做住所而已。 喝完了汤以后。 刘亨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对着寇季搓搓手,嘿嘿笑道:“四哥,那个东西,你该还给我了吧?” 寇季翻了个白眼,回身从脱下的大氅下,取出了一个短筒火枪,递给了刘亨。 刘亨拿着雕刻着花纹的短筒火枪,爱不释手的摸索着。 “这东西真漂亮……” 寇季将帐篷正中的火盆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淡淡的道:“这东西弄出来,就是糊弄冤大头的。” “嗯?!” 刘亨愣愣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瞥了一眼刘亨手里的短筒火枪,“这东西是杀人的武器,你见过杀人的武器花里胡哨的了吗?” 刘亨愣了一下,晃了一下手里的短筒火枪。 “这不就是吗?”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总之,这东西就是为了以后糊弄人用的。我府上有一个更漂亮的,是用纯钢打造的,上面镀了一层金,镶嵌满了五彩的宝石。” 刘亨愕然问道:“刚才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似乎很讨厌这东西太过花哨。那你打造一柄更华丽的做什么?”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等我家崽儿以后缺钱花了,可以拿出去糊弄冤大头。” “比如呢?” “官家啊!” 刘亨嘴角抽搐着,盯着寇季。 寇季瞥着他,道:“你也想要一柄更花哨的?” 刘亨果断道:“两柄……” 寇季撇嘴道:“我还以为你会狮子大开口呢。” 刘亨干笑道:“这东西又不多,也难以盛行。除了我们兄弟,没几个人知道它的价值。它能不能被世人接受,很难说。” 寇季沉默了一下,淡淡的道:“很快……世人们就知道它的价值了……” 刘亨盯着寇季疑问道:“你造了很多?”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不多……一车……” 刘亨愕然的瞪大眼睛。 “那么多?这东西造起来很容易?谁想出来的?怎么想出来的?” 寇季迟疑了一下,笑道:“我府上的匠人,在看到了百虎齐奔以后,想出来的。” 刘亨咧嘴一笑,“原来是四哥你造出来的,那我就不觉得奇怪了。据我所知,普天之下,还没几个匠人能比得上四哥你。” 寇季瞪起眼道:“胡说……明明是我府上匠人造的。” “四哥,咱能不自欺欺人吗?现在有半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府上流出来的那些好东西,有一半儿都出自于你的手。” “谁说得?” “我也不知道谁说的……反正我就知道,现在有不少打造犁具的匠人,已经把你当成祖师爷供上了……” “……”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瞪了刘亨一眼,“不许瞎说……” 刘亨低声笑道:“四哥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给别人。” “对了,四哥,此次随你同行的那些马车里,不会都装着各种新奇的东西吧?” “差不多……” “我能去看看吗?” “不到时候……” “……” 刘亨扯着寇季聊了许久,一直聊到了夜幕降临。 一行人驱赶着一大批马,缓缓步行到了营地外。 其中数十人,驱赶着马,跟着巡马卫的汉子们去了别处。 余下的三人在巡马卫的引领下,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帐篷外。 三人走到了帐篷外,刚准备施礼。 就听寇季的声音淡淡的从帐篷内传了出来。 “进来吧……” 三人赶忙进入到了帐篷内。 帐篷内。 寇季、刘亨相对而坐。 在他们面前,摆着一桌酒菜。 他们并没有动桌上的酒菜,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三人入了帐篷,躬身向寇季施礼。 “小人张元……” “小人寇三……” “小人陈声……” “见过小少爷……” 寇季点点头,目光落在了张元身上。 张元在西域这些年,消瘦了许多,黑了不少,两个脸蛋红彤彤的,有一道疤痕,从他的耳边,垂到了下巴。 张元身上的文人气息,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彪悍。 “张城主深夜来访,寇某不甚荣幸啊。” 寇季盯着张元,吧嗒着嘴道。 张元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一句话也没说。 寇季盯着张元继续道:“为了款待你这位城主,我可是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张元磕着头,沉声道:“小人该死……” 寇季收起了脸上嘲讽的笑意,冷冷的盯着张元,喝斥道:“你不是该死,你是罪该万死。” 张元急忙道:“小人知罪……” 寇季冷声道:“我让你在西域当马贼,没让你在西域立国。” 张元急忙辩解道:“还请小少爷明察,此事非小人之过。那旦山城的城主,也是马贼出身。他见咱们在西域大肆购马,就觉得咱们有钱。所以他就带人抢了咱们的一支商队。 小人就想着带着兄弟们去吓唬一下,让他交出咱们的人,再赔偿一些钱财。 可小人们到了旦山城,那厮居然杀了咱们的人。 兄弟们群情激扬。 嚷嚷着杀了进去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仅仅一个回合,那旦山城城主的人手就被杀的七零八落。 旦山城城主的脑袋也被砍了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3章 两不管的旦山城 张元尴尬的道:“小人也没想着打下旦山城,只想吓唬他一下的,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打……” 寇季听到此处,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早已通过鱼游,知道了张元攻打旦山城的过程,但是此时此刻听张元亲自讲述,寇季仍旧觉得有些荒谬。 “所以……你就强占了旦山城,当了旦山城城主?” 寇季冷冷的问。 张元赶忙摆手,“非是小人要强占旦山城的,是那黄头回纥的首领,在得知了小人强占了旦山城以后,就找上了小人,索要钱财。 他派人告诉小人。 说小人若是能拿出足够的好处給他,他就不计较小人攻打旦山城的事情,还让小人占据旦山城,为一城之主。 若是小人不肯給他的话,他就让咱们的商队在黄头回纥的领地上寸步难行。 小人见他索要的好处不多,就答应了他。 小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尽快帮小少爷您弄出更多的马。” 刘亨听着二人的对话,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 寇季在西域有一座城,而且还在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疆土上?! 此事告诉谁,谁都会觉得荒谬。 但这在西域,恰恰有可能发生。 西域大部分的势力,皆以游牧为主。 西域人喜欢住着帐篷,待在茫茫草原上。 只有少数穷苦百姓,会选择结城而居,帮着别人牧马放羊,又或者种植青稞过活。 也有过往的客商,或者是一些大贵族,结城而居。 所以西域的城池,分为两种。 一种是大贵族居住的大城池,里面客商无数,十分繁华。 另一种就是百姓们凑在一起,寻找一些古城遗迹,住进去的城池。 前一种城池,皆有各大贵族的私兵把守着。 各大势力对这一种城池,也非常看重。 一旦遇袭,便会派出重兵夺回。 后一种城池,则只有零零散散的小部族百姓组成的类似于乡兵兵马在保护。 这一类的城池,十分小,大多处在贫瘠的地方,兵马战斗力不强,经常会遭受到各种马贼的光顾。 各大势力对这一类的城池也不是很重视。 只要城池内的百姓,愿意给他们交税,又或者光顾它们的马贼,愿意给他们献上一部分的战利品,他们就不会过多的在意它的得失。 张元口中的旦山城,就是这一类的城池。 刘亨在青塘的时候略有耳闻。 旦山城在大雪山山脚下,处在黄头回纥疆土的东北处,紧挨青塘疆土的西北角。 属于两大势力的交界处。 有马贼横行,也有贼兵肆虐。 它对青塘而言,太小,青塘看不上它。 占领了它以后,青塘就得耗费大批人力,去清剿盘踞在它周边的马贼。 然而。 西域的马贼,源源不断。 又其实青塘想杀就能杀的完的? 与其让青塘勇士陷入到那个烂泥潭里,还不如将它丢给马贼们去栖身。 对于占领着它的黄头回纥而言,它也是一个鸡肋。 马贼们多的杀不完,如同韭菜一样,杀一批,长一批。 还不如留给马贼们去栖身。 黄头回纥可以借用马贼的力量,帮他们去做一些他们不好做的事情。 偶尔还可以去马贼身上收个一拨钱财。 何乐而不为。 可以说,旦山城,就是青塘和黄头回纥默契的为两大势力交界处的马贼们留出的栖身地。 总之,在西域清剿马贼,那是最愚蠢的举动。 收割、掌控,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刘亨能理解张元占领旦山城的事情,但他仍旧觉得心惊。 旦山城周遭的马贼多不胜数,能坐在旦山城城主之位上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别的马贼推出的傀儡。 另一种就是真正能压服旦山城周遭所有马贼的人。 张元明显是后者。 能将两大势力都头疼的马贼们掌控在自己手里的人,又岂是一般人? 寇季听到了张元的解释,冷哼道:“为我弄马?你这话说的可真漂亮。那你知不知道,为了守住那个破城,我巡马卫的汉子,今年足足死了百人。 我什么时候让你拿人命去换马了?” 张元苦着脸道:“小人自然知道……只是,占据旦山城,不是小人一个人的心思。鱼统领也是这个心思。巡马卫的两位大队正,也是这个心思。 小人们占领旦山城以后,损耗虽然大了一些。 可帮小少爷您弄到的马,也多了三成。” 寇季冷声道:“他们最开始就答应了吗?还不是你游说的结果。你若不游说他们,他们会答应占着那个破城? 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张元是什么人,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若不是鱼游和两位巡马卫的队正,皆觉得你功大于过,你的脑袋早就被风干了。” 在寇季的喝斥下。 张元收起了脸上苦哈哈的神情,面部表情的站在寇季面前。 他刚才的模样明显是装出来的。 寇季冷哼道:“你是什么人?我寇府的人。你在当城主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此事传到了大宋,会给我带来怎样的影响? 若是让人知道,我寇府的人在域外,夺土称主,满朝文武会如何看待我?” 张元垂着脑袋,沉声道:“小人罪该万死!” 寇季下令道:“从今日起,鱼游为主,你为副。” 张元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寇季。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你不满意?!” 唰唰…… 两声弯刀出鞘的声音。 站在张元身后的寇三、陈声二人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只要寇季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砍了张元的脑袋。 他们二人跟着张元不假,可他们却是寇季的人。 寇三是寇府马倌的孙儿,对寇府忠心耿耿。 陈声是陈军头的侄子,对寇季也是忠心耿耿。 他二人名为张元的侍卫,实则是寇季派去约束张元的手段之一。 寇季深知此人的危害,所以在他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饶是如此,张元已经在西域打下了一城。 由此可见张元的厉害。 张元在寇季的威逼下,咬着牙道:“小人……不敢……” 寇季冷笑道:“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不甘心。我知道你心里十分不痛快……你好好的记住这种不痛快的感觉…… 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没让你做什么,你若敢擅动的话,我便饶你不得。” 张元抬起手,道:“多谢小少爷不杀之恩。” 寇季拍了拍面前的桌子。 “坐下说话……” 张元缓缓坐下。 寇季脸色缓和了几分,问道:“我寇府如今在西域掌控的人有多少?” 张元沉声道:“八万三千人……其中上马能战的有三万余人,真正的精锐只有五千,余者皆是一些狐鼠之辈。 剩下的人,皆是一些依附在旦山城里的百姓。 如今正在帮我们牧马放羊。” 寇季盯着张元道:“朱能被困沙州,你为何没有带兵着兵马去援助?” 张元咬牙道:“非是小人不愿意带兵去援助。而是朱将军自入西域以后,从未出示过小少爷您给他的玉牌,也从未征调过小人。 即便是小人主动派人去接触他,他也不愿意相见。” 寇季皱眉道:“朱能是不愿意暴露你们,不让我寇府惹上麻烦。” 张元听到这话,一句话也没说。 寇季沉吟着道:“回去以后,将五千精锐抽调出来,随我一同赶赴沙州。” 张元拱手道:“喏……” 寇季又道:“等我带人到了旦山城以后,你就派遣出一些杂鱼过来送死。届时,我会一路打到旦山城下。你就主动请降。 借着这一场战事,将五千精锐,由暗转明。 还有,回头我会消了你在大宋的一切痕迹。 从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寇府的人,也不是大宋的人。 而是旦山城城主。 一个亲近我大宋,愿意帮我大宋做事的旦山城城主。” 张元听到此话,瞪起了眼睛,咬牙道:“你想让我在西域当一辈子孤魂野鬼?!” 此话从一个史书上有名的大国贼口中说出来,寇季觉得十分的别扭。 寇季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囊,扔给了张元。 “寇忠说了,你若是不听话,就让你看看这东西。” 张元打开了锦囊,往里面瞧了一眼,浑身一颤,他小心翼翼的收起锦囊,盯着寇季,嘴角发涩的道:“我这一辈子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变回宋人?” 寇季盯着张元道:“也许很快……也许得等很久……” 张元起身,对寇季拱手道:“小人回将您吩咐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寇季摆摆手。 张元躬身退出了帐篷。 张元一走。 刘亨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四哥,你居然在西域安排了这么一个后手,你是什么时候安排的?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沙州会出现巨变,所以提早布的局?” 寇季翻了个白眼,幽幽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西域的变化?!” “那你为何会在西域安排一个这么大的后手?” “我起初就是为了弄点钱,弄点马……” “不可能!那张元手里足足有三万敢战之士。你知道三万敢战之士,在西域意味着什么?三万敢战之士,足以在西域攻城略地,建立一国。” 刘亨认真的说着。 寇季淡然道:“三万敢战之士就能立国?甘州回鹘有十万多的兵马,如何在何处?沙州回鹘有近十五万的兵马,如今又如何? 我大宋抵达西域的兵马有近六万,即将抵达地域的有十万。 皆是禁军所属。 那岂不是能打下整个西域?” 刘亨被寇季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沉思了一下后,郑重的道:“即便不能立国,也能占据几座城池,成为青塘、黄头回纥等诸多势力麾下的一大部族。” “三万人中,只有五千精锐。剩下的两万五千人,不过是一群马贼组建起的乌合之众而已。顺势的时候,他们自然厉害。 可逆势的时候,他们一定会一哄而上。 不可取。 也不可依仗。” 寇季分析了几句。 刘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随后。 他神色凝重的盯着寇季,道:“四哥,寇府在西域掌控一城的事情,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寇季挑起眉头,愕然的盯着刘亨,“我寇府什么时候在西域掌控一城了?掌控一城的,那是寇府的逃仆,如今的西域人,张元。 此人如今跟我寇府可没有半点关系。 此次西行,此人能够携麾下的人马帮助我们,也是看在昔日的一场主仆情份罢了。” 刘亨听到寇季这话,翻了个白眼。 对于寇季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无耻行径,他十分鄙视。 “你这话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 寇季哼哼道:“为什么不信?如今在辽国、西夏朝堂上的一众重臣中,有多少是从我大宋逃出去的?又有多少以前是我大宋之臣? 他们能在大宋之外混的风生水起。 从我寇府叛逃出去的仆人就不能? 谁若是不信,只管到西域来抓张元,抓他到垂拱殿里跟我对质。” 寇季这话,刘亨还真的没办法反驳。 如今在辽国朝堂上的一些重臣,以前还真是大宋之臣。 其中有主动叛逃的。 也有被送出去的。 太宗皇帝三征辽国,送出去的大小武将,多达数十人。 其中一些混的好的,如今已然跻身到了辽国朝堂上南面官中的重臣之列。 辽国朝堂上的朝臣,分北面官、南面官。 北面官,皆以契丹八族中的贵族担任。 南面官则是由一众汉人在担任。 所以在辽国的许多官职职称前,总是会出现北面、南面两个字。 刘亨略微沉吟道:“总之,四哥以后明面上还是少跟张元接触的比较好。不然很容易会被人察觉出端倪。” 寇季知道刘亨是为他好,所以缓缓点头。 刘亨在寇季点头过后,笑道:“我看四哥你对张元似乎十分防备,不知为何?”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沉声道:“此人十分危险,需要严加防范。” 刘亨眉头略微一挑,低声道:“那我再帮四哥你添一道防备如何?” “哦?!” “不瞒四哥你说,我在青塘待了许久,有许多人受我恩惠,跟我亲近。青塘诸部的首领,对此十分不满,经常排挤他们。 如今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快被排挤的活不下去了。 他们有意依附我大宋。 却被人严防死守着,走不出青塘地界。 不如让他们去旦山城,如何?” 寇季听完刘亨的话,愣了又愣。 许久以后,指着刘亨笑道:“你小子……不老实……” 刘亨低声笑道:“是四哥你教的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4章 安子罗的两张脸 寇季哭笑不得的瞪了刘亨一眼,没好气的道:“回头让他们去旦山城找鱼游……” 刘亨笑容灿烂的道:“那我就替他们多谢四哥。” “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吃饭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寇季抄起了筷子,吃起了桌上的酒肉。 刘亨略微愣道:“这不是给张元准备的吗?” 寇季放下了筷子,抿了一口酒,舒爽的吧嗒了一下嘴,“是给他准备的,但他敢吃吗?” 刘亨失声一笑。 从张元在寇季面前表现出的谨小慎微看,寇季給他准备的宴席,他还真不敢吃。 刘亨笑过以后,抄起了筷子,陪着寇季一起吃喝。 酒足饭饱以后。 寇季擦了擦嘴,侧躺在厚厚的熊皮座椅上,说道:“该说正事了……” 刘亨正经危坐,直视着寇季。 寇季问道:“我们要借青塘的道路过境的事情,青塘人有没有给出回应?” 刘亨认真的道:“青塘赞普角厮罗答应了让我们过境,同时派遣安子罗率领一万兵马,护送我们一行。据我手下的探子回报,安子罗率领着一万青塘军,已经到了三十里以外,预计明日傍晚,到达此地。” 寇季听到这话,讥笑道:“护送?我看是监视才对。” 刘亨干笑道:“我们后面可是有十万兵马要路过青塘的,走的还是临近宗哥城的道路。角厮罗自然要防备我们一二。” 寇季哼了一声道:“他是怕我们的大军进入到了青塘以后,会对青塘不利。不过他也没安什么好心。 他在防备我们的同时,也想借着我们的力量,帮他消耗黄头回纥的兵力。 若是我们的兵马和黄头回纥、西夏,打一个两败俱伤。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派遣兵马,攻打黄头回纥,然后再图谋西夏。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刘亨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问道:“那四哥打算如何应对?” 寇季冷声道:“自然是走一趟宗哥城,会一会他。” 刘亨沉吟了一下,对寇季道:“明日我派人去交涉?” 寇季缓缓点头。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刘亨起床以后,立马派人跨马入了青塘,去跟青塘赞普角厮罗交涉。 其他人则继续驻扎在边陲线上。 寇季知道安子罗快要到了,也就没有率领着麾下的人马擅入青塘的疆土。 后面还有十万兵马过境。 寇季不想跟青塘起争执,以免对后面十万兵马过境造成影响。 寇季吩咐了巡马卫的汉子们入山去打猎,准备在傍晚的时候,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招待安子罗。 只是他没想到,安子罗比刘亨所言的到的更早。 就在寇季将手下的巡马卫派遣出去以后。 安子罗率领着一万青塘兵,出现在了边陲线上。 他们冒着风,踏着雪,徐徐而行。 寇季、刘亨得到了消息以后,赶到了边陲线上。 安子罗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寇季,顿时大喜过望。 由于积雪过深,没办法策马狂奔。 安子罗在看见寇季的那一刻,干脆就跳下了马背,趟着雪,狂奔到了寇季面前。 到了寇季面前以后,哈哈大笑着,给了寇季一个大大的拥抱。 “哈哈哈……没想到你会来青塘……” 安子罗身上充满了汗臭味,但是寇季没有嫌弃,回了安子罗一个大大的拥抱。 二人就像是一对久久没有见面的老友。 抱着对方,用拳头捶打着对方的后背。 “我也没想到,我会到青塘来……” 拥抱过后,寇季松开了手,对着安子罗笑道。 安子罗目光真挚的盯着寇季笑道:“我说过,只要你到青塘,我就会好好招待你。” 寇季淡然笑道:“相信你不会让我饿着。” 安子罗爽朗的笑道:“那肯定不会……酒肉管够……” 寇季点头笑道:“那就好……” 安子罗拽着寇季,道:“走走走,带着你们的人马,随我入青塘。” 寇季盯着安子罗道:“你应该赶了一夜的路,不然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赶到此地。你不去休息一下吗?” 安子罗笑道:“你们宋人常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只想带着你去尝一尝我青塘的牛羊和奶酒。”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安子罗大笑道:“痛快……” 安子罗话音落地。 刘亨缓缓凑上前,捶胸施礼道:“兄长……” 安子罗脸上的笑容一敛,瞪了刘亨一眼。 刘亨哭笑不得的退到了寇季身后。 寇季玩味的道:“安兄似乎不待见刘亨?” 安子罗瞪眼道:“他拐走了我妹妹,还让我妹妹做妾,我能待见他?” 寇季笑道:“令妹虽然是妾室,但刘亨视她如珠如宝,安兄又何必计较呢?” 安子罗冷哼一声,“所以他现在还活着。他若是学着你们宋人那一套,将我妹妹随意送人,我早就将他宰了。”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安兄言之有理……许久不见,安兄倒是豪迈了不少。” 寇季依稀记得,初见安子罗的时候。 安子罗给他的感觉,是一个十分睿智,十分健谈,且颇有儒雅气息的人。 如今的安子罗,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粗狂豪迈的汉子。 安子罗听到了寇季的话,笑道:“整日里领着一帮子没心眼的汉子们在草原上驰骋,自然需要豪迈一些。我跟他们讲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他们也听不懂。” 寇季明白了安子罗为何转变了许多,缓缓点头道:“我去吩咐手下的人收势一下,我们一起入青塘。” 安子罗点点头,豪迈的道:“我吩咐我手下的人帮你开路。” 当即。 二人分头离开。 安子罗回到了军中,勒令青塘兵们清理出一条道路。 寇季回到了营地内,召回了巡马卫的汉子。 又让人收起了营帐。 然后带着一行人,踩着青塘兵们清理出的道路,进入到了青塘境内。 有青塘兵们开道。 捧日军将士们清闲了下来,重新披上了盔甲,拿起了刀剑,护卫在了粮车四周。 青塘兵们虽然没有铁锹,但他们人数足够多,也带着一些木锹一类的东西。 所以清理积雪的速度也不慢。 寇季没有大方的将自己的铁锹分享出去。 铁锹在后世是个不值钱的东西,批量制造很容易。 可在这个时代,批量制造很难,而且造价也不低。 寇季手里的这一批铁锹,也是锻造作坊内的数百匠人们,日以继夜的赶造出来的。 依青塘人的性子,寇季若是将手里的铁锹借给他们,那就收不回来了。 他们一定会将铁锹当成礼物,收起来。 然后赠送等价的牛羊给寇季。 寇季如今要牛羊无用。 铁锹是他在大雪天行军的保障,所以不容有失。 安子罗并没有见识到铁锹,不然他少不了向寇季讨要一番。 安子罗将青塘兵们丢给了自己的副将,跨马到了寇季身边,粗暴的赶走了陪在寇季身边的刘亨,占据了刘亨的位置。 “寇贤弟,往前走十五里,有一个小部族居住在哪儿,今夜我们就在哪儿宿营,如何?” 安子罗策马并行在寇季身边,笑着说。 寇季淡然笑道:“入乡随俗,一切听安兄的安排。” 两个人又贤聊了几句。 安子罗回望了一眼寇季背后押送粮草的队伍,沉声提醒道:“寇贤弟,你只带了这么一点儿兵马,根本过不了黄头回纥的领地,更别提赶到沙州……” 聊到了正事,安子罗一改刚才的豪迈的形象。 寇季看向安子罗,笑道:“所以我准备在前往黄头回纥领地之前,先去一趟宗哥城,找贵部的赞普,借一支兵马。 最好能借到安兄。” 安子罗一愣,盯着寇季道:“你在跟我开玩笑?” 寇季认真的道:“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安子罗皱起了眉头,“你真的要向我青塘借兵?” 寇季缓缓点头。 安子罗毫不犹豫的道:“那我只能劝寇贤弟放弃这个想法,另做打算。” 寇季疑问道:“安兄觉得,我从青塘借不到兵马?” 安子罗认真的道:“我青塘的兵马,如今大多都在北境,防着甘州回鹘的残部入侵,剩下的兵力,在西境防着黄头回纥。 根本没有多余的兵马借给你。” 寇季瞅了一眼正在清理积雪的青塘兵们,笑道:“安兄手里不是有一万兵马吗?” 安子罗苦笑道:“他们皆是王帐的卫兵,职责是守卫王帐,是不可能被调遣出去作战的。” 寇季淡然笑道:“只要是兵,总会被调遣出去作战的。” 安子罗沉吟了一下,心中在暗中揣测寇季所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寇贤弟,沙州的战事,乃是西夏和沙州回鹘的战事,跟我族无关。我族赞普恐怕不会插手沙州的战事,所以寇贤弟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沙州的战事跟青塘有没有关系,你我心里皆清楚,安兄何必拿这种话哄骗我?” 寇季盯着安子罗,笑眯眯的说着。 安子罗一愣,干笑了几声,再也没有提这个问题。 而是跟寇季聊起的青塘的风土人情。 在安子罗的讲解下,一个活灵活现的青塘,就出现在了寇季的脑海里。 一行人行至中午的时候,到了安子罗提到过的那个小部族。 小部族只有几十顶帐篷,一百多人,几百只的牛羊。 安子罗一行到了以后,小部族的头人,赶忙带着族中最漂亮的女子,赶到了安子罗马前施礼。 小部族的头人表现的很谦卑。 年迈的他,匍匐在地上,叩着头,向安子罗表达最真挚的敬意。 安子罗要求小部族的头人献上三十只羊,用于招待寇季。 小部族的头人,不仅没有拒绝,反而更加谦卑的匍匐在地上,感谢安子罗没有掠夺走他所有的牛羊,并且大方的将族中最漂亮的女子,送到了安子罗身边。 安子罗则顺手将两个女子,送给了寇季。 那两个女子十分顺从的,走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隔着老远,就嗅到了两个女子身上的腥味。 在两个女子凑到他近前的时候,他果断策马后退了几步。 然后。 守在寇季身边的巡马卫汉子,贱兮兮的凑到寇季身边,低声道:“小少爷,您要是看不上,小人就抱回去耍了。” 寇季瞪起眼,差点没一巴掌劈死这货。 眼见那两个女子弃而不舍的往自己身边凑。 寇季果断将两个女子赐给了两个尚未婚配的巡马卫的汉子。 然后,让寇季更生气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个憨货,居然义正言辞的告诉寇季,他们不能娶那两个女子为妻,他们更不能跟那两个女子生混血宝宝,不然死了进不了祖坟。 最后,寇季只能将其中一个女子,赐给了最先找上他的那个巡马卫中的色胚,另一个赐给了另一个巡马卫的汉子。 在此过程中。 小部族的头人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满。 只是在安子罗将两个女子送给寇季的时候,表现出了一丝失望。 对于寇季将两个女子赠给手下,他看都没看一眼。 寇季解决了小部族头人献上的两个女子以后。 安子罗已经带着青塘兵们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分派出去了一批人安营扎寨,分派出一批人点燃了篝火烤羊肉。 在青塘兵宰羊的时候,一些民夫们热情的凑上去帮忙。 羊皮、羊肉,被青塘兵拿走了。 而羊的内脏、羊蹄子,则被那些帮忙的民夫收入到了怀中。 寇季将一切看在了眼中,却没说什么。 羊肉考好了以后。 安子罗将大部分的羊肉,分给了青塘兵,留下了少量的羊肉和寇季、刘亨等人一起享用。 一顶巨大的帐篷内。 寇季、安子罗、刘亨三人,坐在羊皮毯子的一边。 另一边坐着几个安子罗的心腹将领。 在羊皮毯子正中,摆放着三张清洗的干干净净的羊皮。 羊皮上摆放着烤熟的羊羔。 边上还放着几壶酒。 安子罗拿起了一柄小刀,砍下了一条羊腿,放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着那羊腿,却提不起一点食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5章 斗殴(今晚两更……) “我们几人也吃不完这么多羊肉,不如分一部分下去如何?” 寇季盘腿坐在羊皮毯子上,笑着说。 安子罗割肉的动作一顿,“我招待你的羊肉,岂能分给其他人……” 寇季笑着准备继续开口。 就听安子罗的副将,瓮声瓮气的道:“我青塘的羊肉,只有最尊贵的客人和最勇猛的勇士才能享用。你是我青塘的客人,自然有资格享用我青塘的羊肉,可其他人不行。” 安子罗瞥了副将一眼,没有说话,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而是继续用刀子割肉,他割下了另一条羊腿,犹豫了一下后,瞪了刘亨一眼,将其放在了刘亨面前。 刘亨道谢了一声后,看向了寇季。 寇季眯着眼,没有再开口。 他让人取了一柄小刀开始割肉而食。 刘亨见寇季没有其他的动作,也开始割肉而食。 吃了一会儿。 安子罗见气氛有些沉闷,就主动唱起了一首草原上的歌曲,活跃气氛。 在安子罗的调动下,气氛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 最后在众人欢笑声中,一场宴席缓缓落幕。 在送走了安子罗,以及安子罗的部将们以后。 寇季脸上的笑容一敛,对刘亨淡淡的道:“青塘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刘亨还在回味刚才席间热闹的场面,猛然听到寇季这话,一脸疑惑的看向寇季。 “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那大舅子傲着呢。每年拜访青塘的使节多不胜数,但是能让他主动宴请的人,唯有你一人。”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没好气道:“你没听到他副将的那句话吗?” 刘亨点头道:“听到了啊。青塘所有的人跟他的想法一样,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啊。 就拿咱们暂居的这个小部族来说。 他们的头人见到了我大舅子以后,主动献上了牛羊、美女。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我大舅子是最尊贵的客人,是最勇猛的勇士。 有资格享受他们部族的牛羊、美女。” 寇季瞪眼道:“青塘的百姓这么认为,自然没有错。可安子罗的副将也这么认为,那就是大问题。安子罗是青塘少有的聪明人,他的副将又岂是蠢人? 他的副将既然不是蠢人,又怎么可能当着我的面,说出一句蠢话?” 刘亨一愣,沉吟道:“四哥的意思是……” 寇季沉声道:“态度……从他们对待我们的态度上面,不难推断出,我们见了青塘赞普角厮罗以后,角厮罗对我们的态度。 角厮罗此前有求我大宋,对我大宋是何等恭顺? 如今他平定了青塘,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青塘之主以后,对我大宋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恭顺了。 须知。 我此次赶赴西域,代表的是官家。 身上拥有天使的身份。 而青塘赞普角厮罗,是我大宋册封的一位节度使。 从我大宋的角度看,我的身份、地位,远高于青塘赞普角厮罗。 可青塘人在面对我的时候,没有一点儿恭顺之意。 所以我才说,青塘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刘亨听完寇季一席话,细想了一下,还真如寇季所言。 刘亨盯着寇季,问道:“所以刚才你提议分食羊肉,是试探?” 寇季摇头道:“我确实有分食羊肉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安子罗的副将会开口。” 刘亨缓缓点头,疑问道:“此事对四哥你的借兵谋划,是不是有影响。” 寇季点头道:“自然有……” 刘亨沉吟道:“那四哥打算如何应对?” “割肉……” “割谁的肉?”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寇季看着刘亨吩咐道:“一会儿你去找安子罗,告诉他,从明日起,我们要加快行程。然后再派人回去西宁城,告诉李昭亮,让他率领着兵马也加快行程。” 刘亨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帐篷去传话。 安子罗却已经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一进帐篷。 安子罗找到了帐篷内的桌子,取了纸笔,写了一封长信。 他在信中讲明了寇季有意向青塘借兵,且寇季已经看出了青塘谋划的事情。 然后封好了封口以后,递给了身边的亲随。 “速速送回去给赞普。” 亲随收起了长信,单手捶胸,退出了帐篷。 安子罗则收起了笔墨,将目光落在了副将身上。 “格尔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寇季此人十分精明,让你在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 格尔台脸色一沉,垂下的脑袋,“属下说错了什么?” 安子罗冷着脸道:“你就不该拒绝寇季分食羊肉的提议。” 格尔台仰起头,沉声道:“属下说完以后,将军你并没有否决属下的话。而且属下不觉得,属下说错话。 在我青塘,只有最尊贵的客人和最勇猛的勇士,才有资格享受最鲜嫩的羊肉。 这是我们代代相传下来的规矩。” 安子罗气的瞪起眼,“你个蠢货,寇季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否决寇季的话?我之所以没有否决你的话,那是因为你的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去了。” 格尔台刚要开口反驳。 就听安子罗又道:“我和寇季兄弟相称,所以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平等说话,可你没有。寇季在宋国,位列三品,跟宋国封给我族赞普的地位相等。 如今他手握着宋国皇帝的佩剑。 等同于宋国皇帝亲临。 纵然是我族赞普见了,也要施礼相迎。 你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表现出傲慢?” 格尔台咬牙道:“他在宋国,地位和我族赞普相当又如何?他是宋国之臣,不是我青塘之臣。我族赞普是吐蕃共主,是所有吐蕃人的王,不应该向其他的王俯首称臣。 我们应该凌驾于宋国之上,让宋国向我们俯首称臣,就像是辽国一样。” 安子罗冷哼一声,“或许有那么一日,但肯定不是现在。现在的我们,还很弱,还有需要地方要仰仗宋国。所以不能让宋国对我青塘生出敌意。 更不能让宋国觉得我青塘有不臣之心。 你今日的话,就是在明确的告诉寇季,我青塘有不臣之心。” 格尔台沉声道:“我青塘不需要臣服于任何人。” 安子罗拍桌而起,“你能帮我青塘打下黄头回纥,还是能帮我青塘打败西夏人?” 格尔台闻言,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安子罗冷哼道:“你不能,我也不能,但是宋人能。” 安子罗冷冷的盯着格尔台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哄好宋人,让宋人帮我们去消耗黄头回纥的兵力,让宋人帮我们去对付西夏人。” 格尔台低着头道:“属下……” 安子罗冷哼道:“你不必多说,今夜我会征调梅塔尔部的所以牛羊,烹给宋人吃。回头从你们部族的牛羊圈里划拨出两百牛羊,补偿给梅塔尔部。” 格尔台猛然抬起头,惊愕的道:“将军……” 安子罗喝斥道:“闭嘴,再多说一句,我砍了你。你自己做了蠢事,就要为自己的蠢事付出代价。” 格尔台垂下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傍晚的时候。 寇季正在帐篷里查阅潜伏在西域的皇城司探子传递回的情报。 刘亨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寇季感受到了一阵凉意,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往火盆里添了几根霜炭。 刘亨贴近了火盆,一边烤着手,一边道:“我跟我大舅子说过了加快行程,他也答应了。” 寇季拿起了文书,点点头道:“那就好……” 刘亨又道:“对了,我大舅子说了。此后几日,我们一直会处在急行军的状态,没有时间停歇。他提议,晚上举办一个篝火会,杀牛宰羊,乐呵一下。” 寇季听到此话,愣了一下,笑道:“亡羊补牢而已……他想乐呵,那就乐呵吧,具体的你看着办……” 寇季将此事甩给了刘亨,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青塘人的心思,寇季已经摸得七七八八了,没必要再跟他们混在一起,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 安子罗亡羊补牢的举动,对大宋其他官员或许有点用,可对寇季,一点儿效过也没有。 寇季在面对域外纠纷的时候,一直是心硬如铁。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 安子罗如约办起了篝火会。 庞大的篝火在入夜前就被点燃了。 安子罗想要邀请寇季一起吃肉、喝酒、玩乐。 却被刘亨拦下。 刘亨以寇季偶感风寒为由,帮寇季拒绝了安子罗的邀请。 安子罗对此表示遗憾。 只能率领着青塘兵们,拉着捧日军的将士们喝酒吃肉。 至于那些民夫们,以及随从们,却没有被邀请去喝酒吃肉。 在青塘兵眼里,只有同是军卒的捧日军将士,勉强能跟他们坐在一起吃吃喝喝。 对此,民夫和随从们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只是默默埋锅造饭,弄了一些军粮吃。 只是他们的沉默,很快被打破了。 当捧日军的校尉,用刀子挑着一块羊肉,放进了巡马卫汉子的碗里以后。 心有怨气的格尔台怒了。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牛羊,给那些捧日军将士们吃了,也就算了。 给那些随从们吃,那就是浪费。 他不能忍。 于是乎。 他怒气冲冲的冲向了围坐在一起默默吃饭的巡马卫身边。 一场斗殴就此展开。 很多时候。 冲突总是发生的莫名其妙,一个眼神,一口唾沫,一腔怨气,就会引发一场斗殴。 总有人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觉得一场斗殴发生以后,双方都有责任。 事实上呢? 并非如此。 总有人会因为自己过于强大,跑去恃强凌弱,主动挑起争端。 帐篷里。 寇季刚刚躺下,刘亨就急匆匆的冲进了他的帐篷,喊道:“四哥,不好了,打起来了?” 寇季缓缓坐起身,愕然道:“不是在外角力游戏?” 刘亨苦着脸,急声道:“哪有什么角力游戏。是你手下的人和青塘人打起来了。” 寇季一边穿衣,一边狐疑的道:“我手下的人,没有命令,绝对不会主动挑事。你确定是我手下的人在跟青塘人打架。” 刘亨催促道:“你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寇季穿上了靴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我还以为外面的吵闹声是在角力……” 寇季出了帐篷,赶到了篝火会所在的地方以后。 就看到了巡马卫的汉子冷冷的盯着青塘兵。 青塘兵们手拿着弯刀,在愤怒的叫嚣。 安子罗站在中间,正在训斥领头闹事的格尔台。 格尔台一手捂着脸,一手握着刀,愤怒的盯着巡马卫的汉子们。 寇季迈步到了中间,疑惑道:“安兄,什么情况?” 安子罗愧疚的道:“是我御下不严,让他们挑起了争端,我这就带他们回去。” 安子罗向寇季拱了拱手,回身盯着格尔台,咬牙道:“你想死吗?” 格尔台瞪着红彤彤的眼睛,怒声道:“我要跟他们血斗!” 安子罗心头一跳,牙齿咬的咯嘣作响,“你再胡闹,我就砍了你。” 格尔台瞪着眼珠子,看向安子罗,怒吼道:“我是王前近卫,有资格向任何人提出血斗,谁也不能阻拦。” 安子罗狠声道:“那是以前,现在你是我的部下,就应该听从我的命令。” 格尔台盯着安子罗,怒吼,“我要血斗!” 安子罗忍不下去了,怒极反笑道:“你想死,那我成全你,拿我刀来。” 当即。 就有安子罗的亲随,将安子罗的佩刀送上。 寇季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 眼见安子罗要斩杀格尔台的时候,青塘兵群情激扬,就缓缓开口。 “安兄且慢……” 安子罗刀已经出鞘,听到寇季的声音,缓缓回过头,“寇贤弟要阻止我?” 寇季摇头,“我没有阻止你行军法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何为血斗?” 安子罗沉声道:“双方短兵相接,不死不休。” 寇季恍然。 所谓的血斗,越来就是决斗,分生死的那种。 安子罗愤恨的道:“堂堂青塘勇士,居然找一帮子随从血斗,丢尽了我青塘的颜面。待我斩了这厮,给寇贤弟一个交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6章 别走啊!再玩会儿! “安兄且慢……” 寇季再次出声,阻止了安子罗杀人。 安子罗提着刀,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寇贤弟,格尔台是我的属下,我要斩他,还请你不要阻拦。” 寇季淡然笑道:“安兄要惩处自己的属下,我自然不会阻拦。我只是觉得,贵部的将士们,群情激扬,安兄若是现在斩了格尔台,贵部的将士们恐怕会对安兄生出不满。 安兄作为一部将领,应该明白手下的将士们对主将不满,有多大的危害。” 安子罗自然知道手下的将士们对主将不满,会有多大的危害。 轻则会反叛。 重则会在背后捅主将刀子。 可格尔台的作为,已经超过了他容忍的限度。 身为他的手下,不遵他的号令,聚众闹事,破坏赞普和他谋划的大事,必须杀了,以儆效尤。 安子罗语气冰冷的道:“寇贤弟不必劝说,他身为我的属下,不遵我的号令,就是抗命。依照我青塘的军法,抗命者当诛。” 寇季笑道:“安兄可以稍等片刻。等到我的随从和贵部的将士们一决高下以后,在斩也不迟。” “寇贤弟要答应格尔台提出的血斗?” 安子罗愕然的问了一句。 不等寇季开口,安子罗皱起眉头,沉声提醒道:“寇贤弟,格尔台虽然跋扈,但却是我青塘少有的勇士。你的那些随从,只是寻常人,如何能是格尔台的对手。 寇季正色道:“我手下的仆从虽弱,却也是一个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即是汉子,就当用拳头和鲜血,维护自己的颜面。免得让人说,我宋人没有血性。” “寇贤弟……” “我意已决。” 寇季不容置疑的喊了一声。 安子罗咬咬牙,收回了手里的弯刀,凑到了格尔台,恶狠狠的道:“格尔台,因为你的愚蠢,我青塘将会失去很多大宋的友谊。 此次事了,我也不斩你。 你自己滚回宗哥城,向赞普请罪吧。” 格尔台双眼猩红的低吼,“不用你说,我也会向赞普请罪。但在此之前,我要先杀了那些卑微的宋人。” 安子罗微微握拳,“好自为之。” 格尔台绕过了安子罗,前行了几步,将手里的弯刀插在地上。 然后盯着寇季,恶狠狠的吼道:“宋人,该你们了!” 寇季瞥了格尔台而一眼,回身对身后站着的巡马卫汉子淡淡的道:“我讨厌他那一双眼睛。” 巡马卫的汉子恭敬的道:“属下明白……” 寇季缓缓点头,走到了刘亨身边,抽出了刘亨腰间的佩剑,投掷了出去,跟格尔台插在地上的弯刀,插在了一处。 格尔台见此,盯着巡马卫的汉子们,仰着头道:“宋人,你们有多少人?” 领头的巡马卫汉子,踏前一步,淡淡的道:“我们有两百……” 格尔台冷哼道:“那我就用两百铁骑对战你,不死不休。” 领头的巡马卫汉子缓缓摇头。 格尔台眉头一挑,“觉得太多?宋人,你们真是胆小如鼠。” 领头的巡马卫汉子淡然笑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一起上。” 格尔台一愣。 “一起?” 领头的巡马卫汉子认真的点点头,“一万人……一起上。” 格尔台怒吼道:“狂妄!宋人,你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青塘的勇士们,上马,我们一定要让狂妄的宋人知道侮辱青塘勇士的代价。” “……” 格尔台虽然愤怒,但却遵守着血斗的规矩。 只调遣了两百的亲信,准备跟巡马卫对战。 领头的巡马卫汉子见此,微微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旋即。 他回身,冲着其他巡马卫的汉子们怒吼道:“还不去披甲?等我帮你们披甲呢?” 巡马卫的汉子们听到他的话,一个个嬉皮笑脸的跑向了一辆马车。 安子罗不知道何时凑到了寇季身边,苦着脸道:“寇贤弟,我可以阻止格尔台的,你为何又要你手下的人去送死。” 寇季笑着对安子罗道:“我嫌他们留在我府上浪费粮食,刚好可以借着你们的手,砍了他们。” 安子罗听闻此言,哭笑不得。 他才不会相信寇季的鬼话。 “总之,此次的事端是我青塘兵马一手挑起的,等到了宗哥城,我一定会奏明赞普,让赞普给你一个交代。” 寇季愣了一下,感叹道:“到时候再说吧。” 安子罗以为寇季心里有所不满,赶忙又道:“我会让赞普收缴格尔台名下的牛羊,补偿给你手下的仆从……” “轰隆隆……” 就在安子罗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一阵熟悉的轰隆声响起。 这声音,安子罗太熟悉了。 那是烈马狂奔的声音。 安子罗寻声望去,就看到了一匹匹上等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安子罗微微一愣,眼中略微有些错愕。 “寇贤弟居然有如此多上等马?” 寇季淡然笑道:“马再好,也比不上人珍贵。” 安子罗刚要张口反驳,就看到了巡马卫的汉子们,热火朝天的从一辆马车上,卸下了一套套的盔甲。 安子罗仔细看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惊愕。 “马匹的战甲?!” 据安子罗所知,为战马披甲的骑兵,并不多。 目前他知道的,有西夏新建的那一支名叫铁鹞子的骑兵,以及高昌以西的喀喇汗朝王庭拥有的一支三百人的哑巴骑兵。喀喇汗朝称其为马木留克,据说是奴隶的意思。 再有就是大宋的静塞军和虎字军。 眼下有多了一支。 战马披甲,是为了一往无前的冲锋。 而马背上的战士想要配合战马冲锋,也必须身负重甲。 然后。 安子罗就看见了那些巡马卫的汉子在帮战马着甲以后,又开始往自己身上套上盔甲。 那是一种安子罗从未见到过的盔甲。 棉甲做底,两层包裹全身的锁子甲,以及护心镜、头盔、面甲、肩甲、膝甲等等。 安子罗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道:“重甲骑?!” 安子罗意识到格尔台提到了铁板了。 格尔台看着端坐在马背上,浑身笼罩在钢铁中,一言不发的巡马卫汉子以后,也意识到自己提到铁板了。 可血斗是他提出来的。 他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迎着头皮和巡马卫血拼。 格尔台强忍着心头的骇然,对身旁的青塘将士们沉声道:“重甲骑虽然厉害,但持久力有限。他们并没有辅兵,也没有一人三马。 我们只需要游斗一番,撑过一个时辰,他们就是我们手下的羔羊。” 格尔台身后的青塘将士们,一个个吞咽着唾沫,生硬的点着头。 寇季身边。 安子罗苦笑着看向寇季,感慨道:“我应该猜到的,以寇贤弟的身份,能追随在你身边的随从,一定不一般。” 寇季嫌弃的道:“一群浪费粮食的混子而已,能有啥不一般的。” 安子罗感觉到有人疯狂的在自己脸上抽打,一张脸涨的通红。 安子罗强忍着心头的羞愧感,低声道:“可惜他们身边没有辅兵相助,根本没办法持久的作战。只要格尔台率领手下的人游斗,还是有取胜的机会的。” 寇季闻言,点点头道:“安兄说的对,这群混子们就是欠收拾。我是打不过他们,让你手下的人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安子罗闭上嘴,不说话了。 篝火旁,双方已经拉开了距离,准备一拨。 格尔台咬着牙对巡马卫汉子们喊道:“你们是重甲骑又如何?没有辅兵协助,你们能冲杀多久?” 领头的巡马卫汉子跨坐在马背上,笑眯眯的盯着格尔台,低声笑道:“我们是没有辅兵协助,不是因为没有,而是因为用不上。 知道为什么吗?” 格尔台狐疑的瞪起眼,侧耳聆听。 却见领头的巡马卫汉子嘿嘿一笑,“因为辅兵对我们而已,已经无用。” “举枪!” 巡马卫汉子怒喝了一声。 一杆杆圆滚滚的东西,被巡马卫汉子们齐齐举起。 不等格尔台仔细观看。 就听巡马卫汉子怒吼一声。 “放!” “砰砰砰!” 一声声炸响响起。 一朵朵火花闪过。 “嘭嘭嘭……” 一个个坐在马背上的青塘勇士,跌落下了马背。 没有激烈的搏杀场面。 也没有肠子肚子齐流的场面。 更没有鲜血横飞的残忍场面。 有的只是。 一边在杀。 一边在死。 一边倒三个字,很难形容这种从未见过的场面。 更像狩猎一样。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这场面,都震惊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只有领头的巡马卫汉子的咆哮声在回荡。 “那个棒槌枪法这么差?人家坐在那儿你都打不准?难道要人家将脑袋送到你的枪口下,你才能打得准?” “还愣着干什么?冲过去补刀!” “杀!” 两百巡马卫汉子,在巡马卫首领的率领下,犹如洪水一样的冲了出去。 残留在篝火旁的青塘勇士们,还没有从火枪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巡马卫的汉子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噗呲……” “噗呲……” “……” 手起刀落,一个个大好头颅,掉落下了马背。 最后。 两百青塘勇士,只剩下了格尔台一个人活着。 巡马卫首领冲到格尔台,挥起了手里的重刀,就是一劈。 格尔台感受到了危险的临近,下意识巨刀去挡,被巡马卫首领一刀砍断了胳膊,摔在了马背下。 直到这一刻。 格尔台才明白。 他挑选的对手,根本是他无法战胜的。 人家不光装备比他强。 武艺比他更强。 他根本不是人家一合之敌。 巡马卫的汉子们,杀尽了两百青塘勇士,去势不减。 一个个疯狂的冲到了那些观战的青塘将士面前,愤怒的咆哮了一声。 “吼!” 观战的青塘将士们,硬生生的被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青塘将士们,早已被巡马卫带来的冲击,震慑了心神。 在面对强悍到让他们觉得恐惧的巡马卫的时候,他们本能的选择了后退。 他们忘记了,他们足足有九千多人。 一人咬一口,也能将眼前的两百人咬死。 “哈哈哈……” 巡马卫汉子勒马驻足在了观战的青塘将士们面前,放声大笑。 寇季见此,撇撇嘴道:“恶趣味……” 安子罗缓缓从震惊中回神,盯着寇季询问道:“寇贤弟,他们最先用到的武器,是什么?” 寇季淡然笑道:“炮仗而已……安兄不必赶到惊讶。” 安子罗缓缓点头,强忍住了向寇季开口讨要的心思,感叹道:“寇贤弟的手下,还真是厉害……放眼天下,比他们厉害的,恐怕不多。 格尔台虽弱,但是撞上了西夏的铁鹞子,也能缠斗一二。 可在寇贤弟手下们面前,居然不堪一击。” 寇季瞥了一眼正在打扫战场的巡马卫汉子们一眼,刚准备夸奖他们两句,见他们连人家青塘勇士的裤子都拔了,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狗日的当了几年马贼,染上了不少马贼习气。 弄死了敌人,收缴了敌人的兵器和马匹就算了,还拔人衣服。 “一群棒槌而已,在我们寇府上,他们也只能养养马、赶赶车,干一些粗活,一点儿一技之长也没有。要不是看他们可怜,我都懒得搭理他们。” 安子罗听闻此言,脸色难看,嘴角抽搐,心里有无数骂人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就在二人说话间。 巡马卫首领已经挖出了格尔台的眼睛,恭送到了寇季面前。 “小少爷,小人不辱使命。”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巡马卫首领一眼,咬牙道:“老子没给你们衣服穿?” 巡马卫首领一愣,认真道:“一年四季,从没短缺过新衣。” 寇季上去就是一脚。 “那你们还拔人衣服,给老子丢人?!” “呃……习惯了……” “习惯你大爷!” 眼看着刚才凶如虎狼的巡马卫首领,被寇季踹的像是滚地葫芦一样在地上乱滚。 安子罗几次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只能向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篝火旁。 寇季眼见安子罗要走,赶忙喊道:“安兄,我看你手下的将士们仍有不服的,要不要再打一场?” 此话一出。 安子罗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7章 大宋最强兵马?! 安子罗走到了青塘将士们面前,烦躁的喝斥了一句,“各自回帐休息!” 青塘将士们,神色复杂的看着仍旧在战场上收缴战利品的巡马卫,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帐篷走去。 巡马卫汉子们战前、战斗中的作风,他们很陌生。 可巡马卫汉子战后的作风,他们很熟悉。 像极了曾经的他们。 只是巡马卫的汉子们比他们更加霸道,更加不讲理。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在意,他们打扫战场的举动,会不会激怒九千多的青塘将士。 也没有询问过,那些已经死去的青塘将士们身上的东西,他们能不能拿。 一个个巡马卫的汉子,收拾完了战场以后,嬉皮笑脸的凑在了寇季身边,聆听着寇季的喝骂。 “一群狗东西……”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 “拔死人衣服,好歹给人留条裤子啊。你们把人家拔的光溜溜的是什么意思?老子还要不要脸?” “……”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巡马卫首领,苦哈哈的站在寇季面前,赔罪道:“小少爷,这也不是兄弟们的错啊。谁叫那些青塘人太穷,身上除了皮裤,就没啥值钱的东西呢。” “狗日的还敢顶嘴?!” 寇季怒喝着。 捧日军将士们,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在哪里大发威风,一个个默默的收起了自己的武器,乖巧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捧日军的将士们,一直觉得自己是大宋精锐中的精锐,大宋最强的兵马。 直到见识到了巡马卫的汉子们作战以后,他们才意识到。 他们早已不是大宋最强的兵马。 若是巡马卫的汉子们跟他们对战。 他们会死。 会死的很快。 统领着三千捧日军将士的校尉高义,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那个被寇季训的像是孙子一样的巡马卫首领,长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往自己的帐篷里走去。 早在巡马卫的首领威胁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巡马卫很强,只是没想到,巡马卫这么强。 强到让他感觉到绝望。 格尔台是弱者吗? 不是。 在以勇猛为尊的青塘,格尔台能成为青塘赞普第一亲信安子罗手下的副将,必然是青塘驰名的强者。 他率领着两百骑兵出击,战斗力估计比一般的千人兵马还要强横。 高义觉得,纵然是他率领着三千捧日军和格尔台手下的两百骑兵缠斗,想要取胜,也得废一番周折。 可就是如此强敌。 巡马卫还没开始冲锋,就弄死了八成。 一个照面。 格尔台和他手下的两百骑兵,尽数被斩。 高义走到了自己的帐篷门口,久久难以平静。 许久以后,长叹了一声。 “他们应该是我大宋第一强兵!虎字军固然强,可我们对上了虎字军,也有敢战的勇气。可对上他们,我一点儿敢战的勇气也没有。” “……” 高义觉得巡马卫是大宋第一强兵,刘亨也这么觉得。 所以当刘亨看到寇季将巡马卫的汉子们训的像是孙子一样以后,赶忙上前劝诫。 “四哥,他们好歹是战场上的猛士,放在我大宋,称之为最强的强兵,也不会有人有异议。如此猛士跟着你,你就不能对他们客气点?” “大宋最强的强兵?” 寇季冷哼一声,盯着巡马卫首领问道:“你觉得自己是大宋最强的强兵吗?” 巡马卫首领脸上的神色有些僵硬,苦笑道:“不敢不敢……以前兄弟们还有这个想法,如今连想都不敢想。” 刘亨一脸意外的道:“我大宋还有比你们更强的强兵?我怎么不知道?” 巡马卫首领干巴巴一笑,却没有说话。 寇季瞪着巡马卫的汉子们,破口骂道:“滚去睡觉,以后再让老子发现你们拔人裤子,老子就把你们吊起来打。” 巡马卫首领赶忙点点头,领着其他巡马卫的汉子去卸甲。 巡马卫汉子们走后。 刘亨凑到了寇季身前,认真的道:“四哥,他们可是难得的猛士,你如此对待他们,就不怕他们对你离心离德。”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见过汴京城里那家将门的部曲,背叛主家的?” 刘亨愕然的瞪大眼。 “他们是……寇府的部曲?” 寇季没有回答刘亨的话,而是淡然的道:“再说了,他们没那个胆子。” 刘亨直直的盯着寇季,惊声道:“所以……你手里还有一支更强的猛士对不对?只有更强的猛士,才能压得住他们。让他们不敢在你面前造次。” 寇季瞥了一眼刘亨,淡淡道:“别瞎说,私养兵马,可是杀头的大罪。” 刘亨盯着寇季,认真的道:“那得看你养多少。以寇公的爵位,他可以养八百侍卫。以你的爵位,可以养两百侍卫。 你寇府一共可以养一千的侍卫。 以你和官家的关系,以及寇公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你养的侍卫人数不超过两千,官家也不会为难你。 你又不缺钱,养得起更多的侍卫。 所以你手里肯定还有一支更强的猛士,对不对?” 寇季瞥着刘亨道:“真想知道?” 刘亨郑重的点头。 “没有……” 寇季淡然说了两个字,背负双手回帐篷去了。 刘亨愕然的愣在原地。 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等他回过神以后,立马追着寇季的脚步而去。 “四哥,你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 刘亨追着寇季到了帐篷里。 寇季懒懒的瘫坐在床榻上,对刘亨道:“我寇府有两百重甲骑,已经到达了满朝文武能容忍的极限。再有其他更强悍的人马的话,满朝文武会睡不安生的。 所以,我寇府只有两百重甲骑,你明白吗?” 刘亨苦笑了一声,“明白了,四哥,是我疏忽了。” 重甲骑的强横,满朝文武皆知。 虎字军在汴京城内和赵元俨数万叛军鏖战,不落下风,满朝文武皆看在眼里。 重甲骑在特定的战场,以一敌十,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如此军国利器,只能掌握在朝廷手中。 其他人想掌握,人数上必须控制到最小。 如此才能不对朝廷形成危害。 寇季也是计算了很久,才得出了朝廷能容忍其他人掌控的重甲骑数量。 所以他严格的将暴露在人前的重甲骑数量,控制在两百人。 寇季见刘亨听懂了自己的话,缓缓点头道:“明白就好……” 刘亨认真的道:“寇府掌控着两百重甲骑的消息,要不要告诉官家?” 寇季笑道:“此事你不必帮我隐瞒,如实告诉官家就行。” 刘亨沉吟了一下,沉声道:“官家会不会因此对你产生误会?” 寇季摇头道:“你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不报给官家,才会出问题。” 刘亨一脸疑惑。 寇季幽幽道:“重甲骑的强横,众所周知,官家对重甲骑也十分重视,所以对重甲管控的很严。目前锻造出的重甲,皆编有号数,每一具重甲在打造的过程中,都有宫里派出来的宦官盯着。 此事目前只有官家、我、陈琳三人知道。 我府上有两百重甲骑的事情,官家也知道。 所以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向官家禀告。 官家不仅不会对我不利,反而还会更加看重你。 你若是知情不报,官家就会不再信任你。” 刘亨愕然道:“官家知道?宫里如今居然藏得住秘密了?” 寇季撇撇嘴道:“你当朝廷订立的保守秘密的律法是摆设?还有,陈琳那个老东西,手黑着呢。为了守住重甲的秘密,他背地里可弄死了不少宦官。” 提到了陈琳手黑,刘亨深有体会,“陈琳那个老太监,杀人的时候,确实不手软。” 寇季赞同的点头,“此事你自己知道就好,千万别告诉外人。” 刘亨重重的点头。 “对了,四哥,你能教我打火枪吗?今日你手下那些人齐举火枪,场面太震撼了。而且火枪的杀伤力,超乎了我的想象。”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道:“不是给了你一柄吗?” 刘亨正色道:“可我打不准啊!” 寇季没好气的道:“我也打不准……” 刘亨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距离太远,我也打不准。你去我随从中找陈大头,那小子有天赋,打的比别人都准。” 刘亨神色古怪的瞥了寇季一眼,点了点头。 “对了,四哥,你的火枪能不能配备给我手下的人。他们若是有手枪的话,一定会战斗力倍增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领着的是一群密探,要什么战斗力?再说了,火枪现在在管控中,不是谁想配备就能配备的。” 刘亨正色道:“他们虽然是密探,可他们执行的都是一些危险的命令,需要有东西自保。” 寇季沉吟了一下,摇摇头道:“造价太贵,你们皇城司的密探配备不起。” “能有多贵?!” “呵?能有多贵?一柄一万贯,你说贵不贵?” “一万贯?!” 刘亨震惊的说不出话。 “就是一些木头和铁料而已,怎么可能那么贵?” 刘亨有些不相信的质问。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那东西只有我能造,我就要卖一万贯,你有意见?”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 刘亨见寇季执意不肯松口。 就只能遗憾的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刘亨对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帐篷。 寇季在刘亨走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所造的火枪,跨越了突火枪、火绳枪等多个枪械衍生的阶段,直接进入到了以击锤燧石撞击产生火花,引燃火药的阶段。 他以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帮着火枪一口气跳跃了好几个阶段。 虽然成功的造出了燧发枪,让骑兵可以借用火枪作战。 但弊端也是十分明显的。 燧发枪的部件,很难快速制作。 打造一个合格的燧发枪部件,需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而且耗费的时间也很长。 所以很难大批量快速的制造。 自然没办法大批量的拿出来让军队装备。 目前只能小规模的应用。 当然了。 寇季也有手段快速的提升火枪的生产过程。 只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推演、学习、研究。 而寇季现在却没有闲暇去推演、学习、研究。 寇季合衣在帐篷里睡下。 刘亨则兴冲冲的跑到了巡马卫汉子们睡觉的帐篷内,拉着其中一个巡马卫汉子,请教火枪的技术。 安子罗一夜未睡。 无论是寇季手里的重甲骑,还是重甲骑手里那种被寇季称之为炮仗的武器,带给他的震撼,都十分巨大。 他拿起了一张又一张纸,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想将今夜看到的一切,告诉给青塘赞普角厮罗。 可他写了许久,也没办法用合适的语言,表述他今夜所遭受到的震撼。 最后。 他只能写信告诉角厮罗,等寇季到了青塘以后,青塘必须给寇季最高的礼遇。 最好能塞给寇季一个忠心青塘的美人。 让其监视寇季的一举一动。 同时将寇季手里所拥有的所有东西,悄悄的偷回青塘。 写完信以后,安子罗立马安排自己的心腹,踏着月色,赶往了宗哥城。 对于格尔台的愚蠢行径,安子罗在信里只字未提。 在他眼里,寇季手里的重甲骑,寇季手里那种被称作为‘炮仗’的武器,远比格尔台更重要。 即便格尔台曾经是青塘赞普的王前近卫。 即便格尔台的妹妹是青塘赞普的侍妾。 翌日。 寇季醒后,安子罗已经带着青塘兵们,为寇季的队伍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寇季带领着自己的队伍,一路前行即可。 不需要做任何事。 寇季对此表示了谢意。 安子罗却声称,那是他应该做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往了宗哥城。 只是,在行军途中。 总是有人有意无意的在打量着巡马卫的汉子们。 他们眼睛里充满了畏惧、忌惮。 不论是青塘人,还是大宋人。 皆是如此。 巡马卫的汉子们,就像是感受不到他们的眼神一样。 还和以前一样,凑在寇季的身旁,像是一个个仆从一样。 寇季偶尔有命令下达,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完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8章 喜欢哭穷的角厮罗 从西宁城到青塘宗哥城的距离并不长,道路却十分难行。 为了避开山岭、沟壑。 一行人沿着湟水,往西北而行,过邈川城、支龙城,行了五日,才到青塘的都城宗哥城。 汉唐时期,前往沙州,就不需要如此麻烦。 汉唐时期,出了秦凤路,一路沿武威、张掖往西北而行,出玉门关,再西行一段,就能到达沙州。 只可惜,这一条道路如今被西夏控制。 寇季一行想要进入沙州,就只能借道青塘,越过青海湖,横穿黄头回纥,才能抵达沙州。 路程足足多了一半,且十分难行。 寇季一行到宗哥城的时候。 青塘赞普角厮罗,已经率领着青塘的臣工,缓缓从宗哥城而出,迎出了近六里地左右。 寇季隔着老远,仔细打量了一下宗哥城。 宗哥城是青塘第一大城。 墙高两丈。 长宽皆达到了汴京城内城的规模。 除了城墙以砖石构建以外,城内的建筑,多以黄土夯成。 有圆有方,多平顶。 十分有西域特色。 通往城内的大道上,聚集了不少人。 驼马众多,各载着货物。 在人群之中,寇季隐隐还看到了不少衣装十分有特色的教徒。 那些身影在大宋也很常见,只是远没有宗哥城那么多。 在大多数宋人眼中,西域乃是苦寒之地。 西域的人,皆住着的是帐篷,人人游牧。 争斗不休,混乱不堪。 事实却并非如此。 西域有城池。 有很多城池。 有西域人自己营造的,也有汉唐时期遗留下的。 许多西域人都居住在其中。 寇季遥遥望着青塘城感慨良多,刘亨缓步走到了他近前,压低声音道:“青塘赞普角厮罗,在青塘城外六里处,等候我等。” 寇季收回了目光,对身旁的巡马卫首领吩咐道:“命人撑开仪仗……” 青塘赞普角厮罗,亲迎六里,自然不是为了迎接寇季。 而是为了迎接寇季所代表的身份。 虽说已经大宋朝廷赐封的官员,寇季可青塘赞普角厮罗是平级。 可人家是一部之主,和寇季也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又怎么可能亲迎他。 巡马卫首领,带着人撑开了赵祯赐给寇季的钦差仪仗。 寇季褪下了寇家,穿戴上了官服,腰悬天子剑,率领着巡马卫、三千捧日军将士、六万民夫,押解着粮车,在安子罗引领下,跨马到了青塘城外六里处。 临近了青塘赞普角厮罗,寇季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穿戴着一身宽大的吐蕃服饰,顶着一顶圆底尖头的帽子,上面镶嵌着不少宝石,看着十分贵重,腰间配着一柄象征着身份的金刀。 鹰眼、鹰钩鼻,配着两撇回纹形的胡须,十分惹眼。 待到寇季一行临近以后。 角厮罗单手锤胸,恭敬的弯下腰,“青塘赞普角厮罗,恭迎天朝上使……” 角厮罗的汉话并不标准,听着有些别扭。 但寇季勉强能听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在角厮罗身后,青塘的文武们,心不甘情不愿的弯下了腰。 寇季跨坐在马背上,淡然笑道:“将军不必多礼。” 角厮罗缓缓起身。 寇季伸出了手。 刘亨将一卷圣旨,递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拿起了圣旨,高声道:“角厮罗听旨……” 角厮罗学着宋臣的模样,拱手施礼,“臣角厮罗,听旨……” 寇季展开了圣旨,“诏曰……” 圣旨洋洋洒洒,足有千字。 寇季高声诵读了一番。 大致上表达的意思很简单。 青塘作为大宋的番属,配合大宋在西域作战,有功于大宋。 大宋就此会赏赐一些钱粮给青塘,并且擢升了一下角厮罗的官爵。 角厮罗以前只是一个节度使。 如今被封为了青塘侯。 在诸多番属当中,地位和西夏等同。 角厮罗十分谦卑的领受了圣旨。 寇季跳下了马背,凑到了角厮罗面前,拱手笑道:“见过青塘侯……” 角厮罗收起了圣旨,对寇季捶胸一礼。 “寇吏部有礼……” 角厮罗汉话虽然不标准,但是却熟知汉礼。 为了从大宋诓骗更多的好处,他可没少研究大宋的礼仪。 寇季再次笑道:“青塘侯,你我同殿为臣,就不要拘泥那些俗礼,如何?” 角厮罗听到这话,失声笑道:“久闻寇吏部不拘一格,没想到是真的。” 寇季淡然笑道:“你我皆是明眼人,一直在那些俗礼上纠结,没什么意思。” “哈哈哈……寇吏部言之有理。” 角厮罗爽朗的一笑,表现出了跟他的身形毫不相符的豪爽。 角厮罗笑着对寇季道:“久闻寇吏部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寇季淡然笑道:“青塘侯谬赞了。” 角厮罗摇头道:“并不是谬赞,而是事实。以往到我青塘的天使,可不像寇吏部如此随和。” 据寇季了解,角厮罗说的这倒是实话。 在青塘混乱的时候,大宋一直是角厮罗想要结交、拉拢的对象。 所以每次大宋使臣到了青塘,角厮罗都以最谦卑的姿态接待。 久而久之。 那些使臣们被惯的有些不像样子,到了青塘以后,就变得十分跋扈。 他们总觉得青塘是个乡下的地方,对青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青塘就没他们能看上的东西。 然而。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大宋的那些使臣,最喜欢出使的就是青塘这种乡下地方。 因为出使青塘,对大宋的使臣们而言,是一个美差。 出使青塘,不似出使西夏、辽国。 大宋的使臣到了辽国,若是辽皇耶律隆绪足够欣赏使臣,那么使臣就会受到一定的礼遇。 可若是辽皇耶律隆绪不欣赏使臣,那么使臣在辽国就会寸步难行,还会受到不少刁难。 大宋使臣到了西夏,西夏之主李德明,表面上十分恭顺,背地里却没少出难题刁难大宋使臣,甚至还频频借着大宋使臣话语中的疏忽,向大宋讨要好处。 不像是青塘。 大宋使臣到了青塘,只需要摆足了架子。 青塘人就会给他们足够的礼遇,以及丰厚的贿赂。 不仅不会为难他们。 还会帮他们掩饰一些他们犯下的错。 在角厮罗没有彻底肃清青塘之前,角厮罗对大宋这个盟友真的十分不错。 可大宋一直看不上这个盟友。 一门心思的拉拢西夏。 甚至为了拉拢西夏,果断的回绝了角厮罗提出的大宋和青塘联手对付西夏的战略。 最后造成的结局就是,大宋没拉拢到西夏,反而和西夏反目成仇。 而青塘一步一步的坐大。 如今已经拥有了和西夏扳手腕,以及威胁大宋的力量。 寇季不是朝堂上那些只知道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文武大臣。 他十分清楚大宋如今的处境,也十分了解大宋域外的情况。 青塘赞普角厮罗,如今肃清了整个青塘,完成了对青塘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 他的野心也开始渐渐的暴露了出来。 他的野心十分大。 但是他的实力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 所以他必须仰仗于大宋。 所以他必须给寇季足够的礼遇。 所以寇季可以借着这一点,利用一下青塘的力量。 寇季笑着对角厮罗道:“青塘侯言重了……” 虽然寇季也看不惯朝堂上那些文武大臣们的德行。 但他没必要在角厮罗面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角厮罗笑了笑,对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随……我……一起入青塘城……” 角厮罗似乎对‘我’这个称呼很陌生,所以说到了‘我’的时候,特意停顿了一下。 寇季瞧了一眼角厮罗那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笑道:“那应该是青塘侯的车架,我就不上去了。青塘侯只管在前面引路,我会在后面跟着。” 角厮罗一愣,笑道:“安子罗说,你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你既然不愿意随我一同乘车。那我就配着你一道骑马?” 话音落地。 角厮罗命令侍卫牵过了一匹马,坐上了马背,请寇季一同入城。 寇季没有再推辞,坐上了马背,随着角厮罗往青塘城内行去。 路上。 角厮罗刻意的放慢了速度,陪同在寇季身边,笑着向寇季介绍青塘的风土人情。 他的汉话不好,却十分健谈。 他向寇季讲解的青塘的风土人情,远比安子罗给寇季讲解的更全面,更直观。 若不是他频频向寇季暗示,青塘很穷,青塘很弱,需要大宋大力支持的话,寇季很愿意跟他成为朋友。 就在角厮罗第四次向寇季暗示,青塘很穷的时候。 寇季看着路边那些正在向角厮罗施礼的青塘人,笑道:“青塘侯在青塘很得民心啊。” 角厮罗愣了愣,淡然笑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帮着他们活下去而已。” 寇季笑着道:“民心向着青塘侯,他们一定愿意帮青塘侯做任何事,青塘侯一定能够带领着他们,将青塘变得更富,更强。” 角厮罗又愣了一下,长叹道:“我如今拥有的,也只有民心。我青塘是苦寒之地,很难变富,变强。我青塘唯有仰仗大宋,才能变富、变强。” 角厮罗虽然不太习惯寇季口中更富、更强之类的话,但是仍旧顺着寇季的话头,在向寇季哭穷。 寇季淡然笑道:“青塘如今控弦之士数十万,已经不输给西夏了……” 言外之意。 青塘如今的国力,不输给西夏。 大宋已经养了一个白眼狼了,就不会再养第二个。 角厮罗是聪明人,自然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往后的路上,便再也没有哭过穷。 角厮罗觉得,寇季是一个很独特的人,非常独特的人。 以往那些大宋使臣到了青塘,他只要稍稍哭一下穷。 那些大宋使臣就会大包大揽的给他许诺许多好处。 虽然不能全部兑现。 但是青塘仍旧可以借着大宋使臣们的许诺,向大宋获取一定的好处。 若是他再给大宋使臣们奉上一定的厚礼的话,大宋使臣们回到了大宋以后,会帮青塘争取更多的好处。 可寇季明显跟那些使臣不同。 寇季从头到尾,说话都滴水不露。 任凭他如何哭穷,寇季一个许诺都没有给。 一行人到了青塘城门口。 寇季让三千捧日军将士,护卫着押送粮草的民夫,驻扎在了青塘城外。 他带着巡马卫的汉子们,随着角厮罗,入了青塘城。 角厮罗的宫殿,就在青塘城的正中。 那是一座并不宏大的宫殿,整个宫群加起来,才能和大宋的垂拱殿宫群媲美。 但建筑风格,以及华丽程度,却比垂拱殿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角厮罗所住的宫殿两侧,还有两座庙宇。 其中有一座庙宇,居然比角厮罗的宫殿还要庞大、华丽。 这若是放在了大宋,大概早就被拆了七八回了。 可是在青塘,似乎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 那穿戴着大红衣衫,顶着鸡冠帽的僧侣,在青塘似乎拥有十分独特的地位。 即便是角厮罗这位青塘的王,在见到了一些年长的僧侣的时候,也要施礼。 角厮罗领着寇季到了自己的宫殿前。 寇季要带着巡马卫的汉子一起进去,却被安子罗出面拦下。 巡马卫汉子们有多厉害,安子罗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汉唐时期,使节们在西域横行,闯宫杀王的故事,依旧在西域流传。 安子罗可不敢放巡马卫汉子这一群十分危险的人进去。 角厮罗出行的时候,身边跟随的侍卫们多不胜数。 可是入了宫殿,身边就没多少侍卫。 巡马卫汉子们若是暴起伤人,那青塘就该换一个赞普了。 寇季明白安子罗的担忧,就让巡马卫的汉子在宫殿外等候,他带着刘亨等不到十人,随着角厮罗入了他的宫殿。 角厮罗通过安子罗的信件,已经知道了巡马卫的存在。 所以在安子罗阻止的巡马卫汉子们进入宫殿的时候,他特地瞥了巡马卫的汉子们几眼。 入了宫殿。 角厮罗领着寇季到了一座十分高大的殿堂内。 一位贵妇人,领着几个肤白貌美的女子,在殿堂前等候。 见到了角厮罗一行以后,贵妇人和女子们齐齐施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89章 粗暴的美人计 “见过天朝上使……” 贵妇人领着女子们,齐齐向寇季施礼。 寇季回礼以后,打量了她们几眼。 贵妇人的打扮,十分贴近宋人。 模样跟宋人也有八分相似。 十分美艳。 经过角厮罗介绍,寇季了解到,贵妇人叫乔氏,角厮罗现在的正妻。 祖上是汉人,迁居到了西域,在西域拥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角厮罗以前的正妻,是在吐蕃极具影响力的宗哥僧李立遵的妹妹。 宗哥僧李立遵为了掌控角厮罗,为了借着角厮罗是吐蕃亚陇觉阿王系的后裔的身份,拉拢吐蕃人为他效力,就将其妹妹嫁给了角厮罗,进而控制角厮罗,达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 角厮罗并不是一个喜欢做傀儡的人。 但却一直找不到摆脱宗哥僧李立遵的机会。 直到宗哥僧李立遵,联手西夏,找大宋麻烦,被曹玮打了一败涂地的时候,角厮罗看到了机会,逃到了邈川城,携手前青塘论逋温逋奇,打败了宗哥僧李立遵,重新驾临宗哥城,处置了李立遵,以及李立遵的妹妹。 甚至连同李立遵妹妹为他生下的那几个孩子,也被他丢在了宗哥城内,任由其自生自灭。 李立遵的妹妹被他处置以后,他就扶正了乔氏,独宠乔氏。 其他的几个女子当中,有角厮罗的姬妾,也有一些青塘大贵族家中的姑娘。 她们皆是纯正的青塘人。 大眼睛、鹰钩鼻、肤白貌美。 一个个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人的时候,就像是会说话一样,让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角厮罗、安子罗见寇季的目光,在一个名叫伊兰的姑娘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互相介绍过以后。 角厮罗带着寇季入了宫殿。 宫殿内。 仆人们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跪伏在地上,等待角厮罗一行入座。 角厮罗为了彰显出对寇季的重视,特地将寇季的座位,安排到了自己座前不远处。 在寇季对面坐着的,却不是角厮罗的心腹安子罗。 而是青塘新任的论逋何郎业贤。 一个十分苍老的老人,一个河州羌人。 此人对青塘居功甚伟。 角厮罗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赖此人。 角厮罗年幼的时候,流落在西域,是此人发现了角厮罗,将角厮罗迎回的宗哥城。 也是此人在宗哥僧李立遵掌控着角厮罗的时候,帮他背地里联络的温逋奇。 更是此人发现了被温逋奇掷于井中的角厮罗,带人救下的角厮罗。 所以角厮罗对此人十分倚重。 安子罗坐在此人下手,其余的重臣,坐在安子罗的下手。 他们各带着妻女,配坐在身边。 寇季坐在一边,在他的下手,只有一个刘亨。 角厮罗请寇季坐定以后,笑眯眯的盯着那个坐在一位胖乎乎的青塘贵族身后的伊兰,道:“伊兰,你去帮寇吏部斟酒……” 伊兰一礼,迈着步子走到了寇季身旁,陪在寇季身边。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 他刚才只是多看了伊兰两眼,就被角厮罗发现了,而且角厮罗十分快速的将伊兰安排到了他身边。 角厮罗真会见缝插针。 能坐上一部首领位置的,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角厮罗又开口,帮刘亨挑了一个女子斟酒。 对此。 刘亨、安子罗二人,似乎都没有意见。 刘亨当着安子罗的面,欣然领受了角厮罗的好意。 角厮罗招待寇季的饭菜很丰盛,有数种烤肉,还有两壶酒,一壶奶酒,一壶葡萄酒,还有葡萄干等干货,足足摆满了一大桌,不带重样的。 伊兰跪坐在寇季身边,白花花的……(咳咳,不让写) 伊兰含着笑意,帮寇季斟上了酒,乖巧的坐在寇季身边。 角厮罗举起了一枚金杯,爽朗的笑道:“为远道而来的贵客举杯……” 宫殿里的人齐齐举起了酒杯。 “敬贵客……” 寇季举起酒杯,陪着宫殿内的所有人遥遥捧了一下,一饮而尽。 酒过三杯。 角厮罗笑呵呵的问道:“寇吏部,你觉得我青塘的酒如何?” 寇季笑道:“味道很美……” 角厮罗哈哈大笑道:“我青塘的美人,味道更美。” 此话一出。 宫殿内响起了哄堂大笑。 陪坐在寇季身边的伊兰也跟着笑了,她身上毫无汉家女子的娇羞之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十分火热的盯着寇季,似乎要将寇季融了。 对于寇季这个宋官,伊兰还是充满好奇的。 她从小就听说,宋官十分好色。 见到了她们青塘的漂亮女子,就走不动道。 若是青塘的女子在宋官身边斟酒,宋官一定会动手动脚。 早在三日之前,她已经从她母亲口中得知,今日她有可能要伺候宋官。 她的父亲告诉她,若是能借此留在宋官身边,他们一族将会获得莫大的好处。 她身负着重要的使命,坐在了寇季身边。 也做好了被寇季动手动脚的准备。 可寇季却没有动她。 于是乎她选择了主动挑衅。 寇季瞥了伊兰一眼,心头哭笑不得。 美人虽好,却容易误事。 而且青塘用的美人计,太过简单粗暴,他难以接受。 若是他使用美人计的话,一定会使的让人难以拒绝。 可以先安排几对人,在对方下榻之处干坏事,挑起对方的欲火,然后再塞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进去。 如此施为,没几个人能够拒绝的。 在这一点上,辽国做的,远比青塘要高明。 寇季仅仅瞥了伊兰一眼,便不再看她,而是笑眯眯的对角厮罗道:“美人再香,又怎么能比得上黄头回纥的疆土更香呢?” 此话一出。 宫殿内一静。 角厮罗快速的看向了安子罗。 安子罗隐晦的摇摇头。 显然。 角厮罗在询问安子罗,他们图谋黄头回纥领土的事情,是不是被暴露了? 安子罗摇头,是向角厮罗表面,他并没有暴露。 角厮罗看着寇季,淡然笑道:“寇吏部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自斟自饮了一杯,淡然笑道:“难道青塘侯不稀罕黄头回纥的疆土?” 寇季放下了酒杯,扫了一眼那些目光直愣愣盯着自己的青塘文武,笑道:“若是青塘侯不稀罕,那我大宋可就拿走了。” 角厮罗刚要张嘴说话,就听寇季继续说道:“不瞒青塘侯,我此番率军赶往沙州,除了帮沙州回鹘解围以外,还有一项使命,那就是教育教育黄头回纥。 小小黄头回纥,也敢三番五次的跟我大宋作对,干涉我大宋的战事。 我大宋必定予以回击。 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朝上邦。” 寇季的话说的略微有些傲慢。 但却十分符合青塘人对大宋使臣的印象。 角厮罗瞥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论逋何郎业贤一眼。 何郎业贤会意,苍老的声音在寇季耳边响起,“我青塘和黄头回纥世代交好,不愿和黄头回纥为敌。西域不比中原,天朝要征讨黄头回纥,恐怕不那么容易。”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把刚端起的酒杯扔出去。 青塘脱胎于吐蕃。 在青塘建立之前,一直散布在西域,各大首领各自为政。 青塘如今才在西域站稳脚跟,如何跟黄头回纥世代交好。 说谎话也该打打草稿。 寇季端着酒杯笑道:“也只有青塘,才将黄头回纥当成大敌,谨慎对待。似我大宋,泱泱大国,对付黄头回纥,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青塘侯应该知道,我大宋此次出兵西域,足有数万精锐。 稍后还有十万精锐赶赴西域战场。 十数万精锐,皆是能跟辽国一教高下的猛士。 等他们一起踏入黄头回纥的疆土。 黄头回纥如何阻挡?” 角厮罗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何郎业贤幽幽的道:“西域不比中原,天朝的步人甲,可以在中原横行,在西域却寸步难行。天朝缺马,天朝的骑兵更少。 西域是一个骑兵横行的地方。 天朝骑兵稀少,想要在西域横行,想要对付黄头回纥,根本不可能。” 大宋的文武大臣们,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可不代表青塘人也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青塘的高层,不仅了解大宋,还了解西夏、辽国,甚至远在更西北的高昌回鹘、喀喇汗朝,青塘都十分了解。 所以寇季仅凭着谎言,是很难诓骗着青塘出兵的。 角厮罗在何郎业贤说完话以后,干咳了一声,“论逋,天朝上邦的强大,岂是你我能够想象的,千万不要妄言。” 寇季懒得搭理两个人在哪儿唱双簧,他也没时间跟青塘虚耗。 当即。 寇季笑道:“我大宋是缺少马匹,但我大宋兵甲之利,却远超所有人。我大宋如今已经拥有了足够强横的兵甲,对付骑兵。 在我大宋强横的兵器前,骑兵不堪一击。” 安子罗忍不住开口道:“寇吏部所说的,可是那种炮仗?” 寇季点点头道:“不错……除了那种炮仗以外,我们还有更强的炮仗。” 更强的炮仗? 安子罗没见识过。 但是寇季手下所演示的那种炮仗,却让安子罗记忆犹新。 比弓弩更轻巧,比弓弩更容易操作,比弓弩更容易携带。 杀伤力足以媲美宋国的一些强弩。 若是能大规模装备,确实能对骑兵形成不小的威胁。 角厮罗见自己心腹爱将,反应强烈,就看向了安子罗,询问道:“安子罗,你见识过天朝强大的武器?” 安子罗点头道:“正要向赞普禀明此事。” 安子罗看向寇季。 “寇贤弟可否请出你那种炮仗,让我族赞普一观?” 寇季笑问道:“要杀人吗?” 安子罗沉吟了一下,咬牙道:“要……” 唯有杀人,才能直观的看出那种炮仗的厉害之处。 寇季缓缓点头,“可以……” 安子罗看向了角厮罗。 角厮罗沉吟了一下,准备找一个死囚试试。 角厮罗吩咐了王前近卫,去牢里提了一个死囚,押解进了宫殿内。 等到死囚到了以后。 安子罗询问寇季,“寇贤弟,可需要他站着不动?” 寇季摇头笑道:“给他一匹马,让他尽管跑。若是能逃过一劫,就放他一条生路。” 安子罗沉吟道:“若是他逃了……” 寇季打断了安子罗的话,淡然笑道:“若是他不逃,如何能证明我大宋造出的武器的厉害。他已经是个死囚了,给他一个逃命的机会,他一定会紧紧的抓住,奋力的逃跑。 若是我大宋造出的武器,能在他逃跑的过程中,一击毙命。 那就足以说明我大宋造出的武器,相当强横。” 安子罗看向了角厮罗。 角厮罗赞同的点点头。 其他青塘文武们也一起赞同的点头。 一脸期待的等着看宋国的武器。 一个人在逃命的时候,必然用尽浑身的智慧和力气。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宋国造出的武器,能轻易的取他的性命,那么足以说明宋国造出的武器的厉害。 寇季见青塘文武们一脸期待,又笑道:“你们可以再赐给罪囚一件皮甲……” 青塘文武闻言,心头一惊。 皮甲可是整个西域最主流的甲胄。 大部分的西域骑兵,穿戴的都是皮甲。 仅有极少数的西域骑兵,才有资格穿戴铁甲。 若是宋国造出来的武器,能够在骑兵移动的过程中,轻易的锁定骑兵,洞穿其皮甲,并且一击毙命,那宋国造出的武器,就不仅仅是对骑兵形成威胁,那么简单了。 对于寇季提出的这个要求,角厮罗、安子罗,以及一众青塘文武,皆没有拒绝。 安子罗派人去取了一套皮甲,递给了那个死囚,并且用吐蕃语,在那个死囚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个死囚听完了安子罗的话以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寇季一眼。 寇季淡然一笑,瞥了一眼刘亨。 刘亨重重的点点头,站起身,准备从怀里取出短筒火枪。 寇季见此,翻了个白眼,“派人去宫殿外,召陈大头进来。” 刘亨一愣,认真的道:“不需要陈大头,我可以轻易的解决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0章 我寇季……被秀了…… 寇季果断摇头。 移动靶,可不是刘亨那种练习了没几天的枪法能够打得中的。 而且死囚一旦坐上了马背,一定会疯狂的往外冲。 刘亨用的是短筒火枪,近距离还行,远距离就悬了。 以寇季对骑兵的了解,骑兵一旦开始冲锋,速度十分快。 眨眼的瞬间,就能拉开近丈的距离。 必须用长筒火枪应对。 “我试试,不行再找陈大头?” 刘亨见寇季摇头拒绝,赶忙道。 寇季盯着刘亨,认真的道:“听命令!” 刘亨长叹了一声,讪讪的将抽出了半截子的火枪,重新塞进了怀里,派人去宫殿外召陈大头。 片刻以后, 陈大头抱着一根长筒火枪,出现在了宫殿内。 陈大头,人如其名。 脑袋大,身躯却并不魁梧。 他那个大脑袋,十分引人注目。 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进了殿内以后就四处乱瞟。 瞧见了寇季身边的美人以后,愣了一下,迅速的将目光落在了其他人身上。 他如同一个贼偷一样,目光闪烁着,走到了寇季面前,躬身施礼,“小少爷,您找小人?” 寇季瞪了这憨货一眼,“还不向青塘侯施礼?!” 陈大头有些不情不愿的向角厮罗拱了拱手。 青塘的那些文武大臣们对此虽然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开口喝斥。 别看这憨货地位不高,性子傲着呢。 寇季又瞪了陈大头一眼,指了指穿戴上了皮甲的死囚,道:“稍后此人会策马狂奔,你需要在他跑出十丈以后,举枪射杀他。” “十丈?!” 陈大头傲然的挺起胸膛,道:“小人可以让他先跑三十丈。” 寇季冷笑了一声,“你倒是够自信的。若是他跑出去了三十丈,你打不中呢?” 陈大头傲然道:“那你就砍了小人。” 寇季冷哼道:“罚你半年不许吃肉。” 陈大头听到这话急了,“小少爷,别啊……半年不许吃肉,那是会死人的。” 寇季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陈大头却缠着寇季,让寇季换一个条件。 安子罗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放了那个罪囚去骑马。 陈大头有些目中无人,所以安子罗有心教训一下陈大头。 反正‘炮仗’就在哪儿,一次试射不成,还有第二次。 牢房里死囚多的是。 然而。 安子罗根本不知道陈大头这憨货有多精明。 这厮虽然背对着那个死囚,可在那个死囚迈步往外走去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悄悄默默的往火枪内装弹。 等那个死囚坐上马背的时候,他已经装弹完成。 死囚策马而出。 陈大头这憨货还缠着寇季在嘀咕。 寇季知道,这憨货是学坏了,学会了炫技,学会装逼打脸了。 “啪~” 死囚坐上了马背以后,甩了一下马鞭,骑着快马,疯狂的往外冲去。 胯下的马儿如同箭矢,猛然窜出,眨眼的时间,跃到了一丈开外。 急促的马蹄声,从殿外,传到殿内。 一丈。 五丈。 十丈。 …… 二十丈。 二十五丈。 …… 三十丈。 …… 当死囚骑着马跨出了三十丈外的时候,寇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长筒火枪,杀伤力虽然强。 但是火枪终究是火枪,有效射程并不长。 三十三丈,是目前长筒火枪的有效射程的极限。 超过了三十三丈,那就得随缘了。 角厮罗,以及一众青塘文武们,精神一直紧绷着。 眼看着那死囚,骑着马奔出了三十丈以后,陈大头还没有任何动作,他们皆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等到死囚策马奔出了三十三丈外以后。 角厮罗等人彻底失望了。 弓箭的有效射程,在二十五丈左右。 超出了二十五丈,就只能用强弓、重弩,才能做到有效射杀目标。 然而。 超过了三十三丈,在没有工具辅助的情况下,人眼看到的目标就开始变得渺小。 即便是能看见,能射中,也未必能够射死。 强弓、重弩、床弩等有效射程多大百丈以上的重型武器,到了战场上,大部分都是在敌军汹涌冲过来的时候,随缘射杀的。 因为敌人够多,所以只要将弩箭往人多的地方射过去,总能射到人。 鲜有人能在超过了三十三丈以后,指哪儿射哪儿。 寇季眼看着死囚奔出的三十三丈外,一路冲到了三十五丈,瞪起了眼准备喝斥陈大头。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听见了陈大头嘿嘿一笑。 “嘭!” 寇季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长筒火枪枪管里喷出的火焰。 陈大头这个憨货,开枪了。 目光却盯着他。 不看目标,能射中?! 寇季快速的往外看去,就看到了策马狂奔的死囚,从马背上跌落到了地上。 寇季瞪起了双眼,看向了陈大头。 陈大头腼腆的笑道:“小少爷,超过了三十三丈,小人就算盯着目标,也不一定能打中。但是小人发现,小人凭着耳听,判断马的位置,判断马的速度,以及马在快速奔跑的时候,人在马背上下伏的姿势,可以射杀三十三丈外的目标。 不过,这一招超过了四十丈,就不灵了。” 寇季瞪起眼,沉声质问道:“铁蛋超过了三十三丈,就会飘,你知不知道?!你还盲射?!你信不信我戳瞎你,让你用耳朵听一辈子?!” 陈大头似乎没听到寇季威胁的话,他觉得,他打中了,寇季后面威胁的话,完全没必要听。 他对自己的射术很有信心。 他仅凭耳朵听,就能打中山林里那些只有巴掌大的鸟儿。 打一个目标庞大的人,轻而易举。 他更多的关注点,在铁蛋会飘的事情上,他惊喜的不能自已的喊道:“小少爷,您居然知道铁蛋飞出去三十三丈以后会飘?!小人还是摸索了很久以后,才发现这一点的。 小人发现了这一点以后,就尝试了一些弓箭的技巧,发现只要稍微将枪口往上扬一点点,就一点点。 就能打中三十三丈以外的目标。 不过那一点点真的很微妙,那种感觉也很难找。 小人把这门手艺教给了那些兄弟们,可他们都掌握不了。 ……” 陈大头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样,凑在寇季身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寇季狠狠的瞪了陈大头一眼。 他发现自己被人给秀了。 以往都是他秀别人,今天居然被别人给秀了。 岂有此理。 不过陈大头这憨货,真的很有射击天赋。 若不是这憨货力气不够大,拉不开强弓、重弩,估计早就被人捡走了。 寇季又瞪了陈大头一眼,“我自己造的东西,是什么样子,我自己能不清楚?速速滚蛋!” 陈大头听到这话,急忙道:“别啊!小少爷,您看在我立功的份上,能不能赏一点肉吃?!” “没有……” “那您再给小人发一点儿火药和铁蛋……” “八盒,近千的铁蛋,这么快就用完了?!” “练小人这门手艺,废铁蛋。” “回去找你们老大领。” “得嘞……小人告退。” “……” 寇季打发了陈大头这憨货,回过头看向角厮罗等人的时候,就看到了角厮罗等人微微张着嘴,目光直直的盯着殿外。 寇季也向殿外望去。 就看到了殿外有两个青塘勇士,抬着那个从马背上跌落的死囚,快速的跑进了殿内。 陈大头那厮抱着长筒火枪路过那个死囚的时候,瞧着死囚脖子上的血洞,皱了皱眉头,嘴里嘀咕了一声。 “打偏了一点点……想打头的……却打中了脖子……这门手艺还得练……难怪小少爷不给我肉吃……肯定是看出了我手艺还没练到家……” 寇季没有听出陈大头那个憨货的嘀咕。 他一直盯着角厮罗等人的神色。 等到两个青塘勇士抬着那个死囚出现在了殿内以后。 角厮罗匆匆的离开了座位,其他青塘文武也离开了座位,齐齐凑到了那个死囚面前。 死囚已死,脖子上面有几个血洞,血洞烂成一团,里面还有黑血渗出。 角厮罗等人,齐齐瞪大眼,张大嘴,显然是被震慑到了。 他们中间大多数人,皆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皆精通箭术,明白在三十三丈外,精确的射杀一个目标,有多难。 殿内的青塘人当中,只有安子罗,以及王前近卫统领,开强弓,才能做到。 然而。 寇季的手下,一个并不魁梧的人,看着也不像是天生神力的人。 仅凭着一杆小小的铁桶桶,就做到了。 角厮罗等人的目光很毒辣。 他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陈大头手里拿着的长筒火枪,并不重,甚至可以说很轻,即便是殿内最小的那个十三岁的娇滴滴的姑娘,都能拿得起。 也就是说,这种强悍的武器,人人都能拿得起。 只需要熟练的掌握那种武器,人人都能上阵杀敌。 全民皆兵,似乎不是一件嘴上说说的事情。 而更重要的并不是武器的本身,而是武器本身带来的变化。 训练一个合格的勇士,需要很久很久。 而比勇士更猛的悍卒,却不是能培养出来的,而是需要战场的磨练,不断的磨练,需要的时间更长。 有些人,也许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悍卒。 更多的人,则死在了磨砺的路上。 所以悍卒在军中十分珍贵。 往往一支万人的兵马,其中精兵也许只有三四千,悍卒也许只有数百人。 可有了这种武器以后,只要稍微训练一下,就能让每一个人踏上战场。 经历几次磨练,就能磨砺出战斗力不输给精兵的兵马。 虽说难以媲美悍卒。 但却能媲美精兵,已经很不错了。 精兵可是军队作战中的中坚力量。 精兵的训练时间被大跨度的缩短,精兵的数量也会急剧上升。 青塘若是掌握这种利器,那青塘的精兵数量,就会成倍数增长。 到时候何惧西夏? 何惧辽国? 何惧…… 宋国还是得畏惧一下,因为这东西是宋人造出来的。 回忆寇季刚才说过的话,宋国似乎还有比这更厉害的利器。 总而言之,这东西若是被青塘掌控,那青塘称霸西域,指日可待。 角厮罗和自己的文武大臣们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震撼和坚定。 角厮罗暗中点了点头。 众人齐齐将目光从那个被打死的死囚身上收回。 角厮罗郑重的看向寇季,沉声道:“大宋不愧为天朝上邦……” 寇季很满意角厮罗的态度。 这证明角厮罗被震慑到了。 后面借兵的事情,就好谈多了。 寇季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淡然的笑道:“青塘侯也是大宋之臣,大宋的东西,也是青塘侯的东西。” 听到寇季这话,角厮罗并没有反驳。 反而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若寇季在展示火枪之前,说出这话,角厮罗一定会淡然一笑,不做任何表示。 青塘的文武们,会追着寇季口诛笔伐。 但如今寇季展示了火枪,让角厮罗见识到了火枪的威力。 角厮罗自然十分愿意承认自己是大宋之臣。 别说让他承认自己是大宋之臣了,就算让他上表一封,称呼赵祯那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官家一声干爹,他都愿意。 只要大宋能将火枪的制造工艺給他。 最好大宋能直接造好,給他送过来。 面子对角厮罗而言,无关紧要。 早在他被宗哥僧李立遵挟持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了面子。 这些年,他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一件事。 拳头才是硬道理。 只要能让他的拳头变强,他不在乎任何颜面。 只要他的拳头够强,任何丢掉的颜面,都能找回来。 辽皇耶律隆绪厉不厉害,强不强? 厉害! 强! 他认韩德让当干爹的事情,众所周知。 他干爹和他亲娘同榻的事情,众所周知。 谁敢在他面前将此二事当成耻辱说? 没人敢。 敢说的都成了他铁蹄下的肉泥。 剩下的皆是一些跪在他面前,喊他大哥,或者干爹的人。 所以面子不面子的,根本不重要。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寇吏部,此物……” 角厮罗刚刚开口。 寇季果断打断了他的话,笑道:“此物名叫火枪,最大的特点,就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就能将敌人一击必杀。 远胜于弓箭。 一个合格的弓箭手,需要从上百人中挑选。 需要磨练一年以上,才能成为合格的弓箭手。 而此物,人人皆可使用。 只需要一日,便能驾驭。 仅需要不到一个月,就能媲美合格的弓箭手。” “卖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1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角厮罗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刚落。 殿内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他身上。 角厮罗干巴巴一笑,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有意辩解两句。 就听寇季淡然笑道:“卖!但不是现在!” 角厮罗,青塘文武们听到这话,瞬间激动的不能自已。 角厮罗往寇季身边走了几步,有意开口询问。 就听寇季又道:“我大宋兵马被困沙州,如今尚未脱困,不是谈生意的时候,还望青塘侯理解。” 角厮罗立马点头,“理解理解……” 何郎业贤在角厮罗身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角厮罗矜持一些,注意自己的风度。 角厮罗回神,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不宜表现的如此热切,当即干咳了一声,吩咐王前近卫,拖着那个死囚的尸骸离开了宫殿。 他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坐下。 青塘文武大臣们见此,也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坐下。 寇季提起了桌上的酒杯,对角厮罗笑道:“青塘侯已经见识过了我大宋新造出的利器,应该明白,我大宋有足够的能力,克制黄头回纥,以及西夏的骑兵。 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继续谈一谈黄头回纥的问题。” 角厮罗虽然贪寇季手里的火枪,但他终究是一部之主。 寇季要借青塘兵,去对付黄头回纥,受损伤的可是青塘兵。 他可以舍下脸面,花费大价钱,从宋国手里购置火枪。 但是让他拿青塘兵的性命,去帮宋国,他仍旧有些不愿意。 角厮罗胡须一垂,苦着脸道:“寇吏部,并非我青塘不愿意出兵帮助天朝,实则是黄头回纥已经联手西夏,我青塘若是对黄头回纥动手。 那么西夏必然会侵入我青塘北境。 此番西夏领兵之人,乃是西夏之主李德明之子李元昊。 此人性情如狼,十分狡诈。 手上更有精锐铁骑,身披重甲,刀枪不入,以钩索绞联,虽死马上不坠。战则先出铁骑突阵,阵乱则冲击之,步兵挟骑以进,十分强横。 我青塘没有兵马能与之匹敌。 唯有以众敌寡,震慑对方,让其不敢侵入我青塘疆土。 如今我青塘兵马,尽数压在北境,根本抽不出兵马去攻打黄头回纥。” 寇季脸色一沉,淡淡的道:“青塘侯何必在我面前装傻充愣呢?青塘实力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已经坦诚的将自己的后手尽数的告诉给了青塘侯,可青塘侯却在我面前再三掩饰青塘的实力。 既然不能坦诚合作,那就没得谈了。 我有意送青塘侯一场富贵,青塘侯却不愿意取。 那便算了。 黄头回纥的疆土,青塘不愿意取。 那我大宋取了。” 寇季缓缓起身,在角厮罗愕然的眼神中,对角厮罗拱了拱手,“此番进入宗哥城,承蒙青塘侯款待。回到大宋以后,我会如实向官家禀明此事。 届时,官家一定会赏赐青塘侯一番。 告辞。” 寇季拱手过后,对还坐在原地的刘亨喊了一句,“走了……” 刘亨赶忙起身,也冲着角厮罗拱了拱手。 寇季带着刘亨,头也不会的往外走去。 角厮罗猛然站起身,想要挽留寇季。 何郎业贤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角厮罗,这是寇季以退为进的计策。 寇季听到了何郎业贤的咳嗽声,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脚下一顿,回过身,对角厮罗道:“忘了告诉青塘侯,火枪乃是我所造,整个大宋,乃至整个天下,也只有我会造。 我若不愿意给谁,纵然官家开口,也没有用。” 角厮罗、何郎业贤、安子罗等一众青塘文武,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他们皆知道寇季是一个厉害的大宋文官,却没料到,寇季还是一个高明的匠人。 火枪居然出自于寇季之手?! 寇季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你角厮罗给我面子,以后火枪的事情好说。 你角厮罗若是不给我面子,以后连火枪的毛也别想碰到。 就算你请赵祯出面讨要,也别想碰到。 “寇吏部且慢!” 眼见寇季迈步往宫殿外走去,角厮罗也无暇顾及何郎业贤提醒,开口挽留。 他需要火枪,青塘也需要火枪。 所以他必须交好寇季。 火枪的强横,殿内的所有人有目共睹。 青塘想要崛起,必须拿到火枪。 青塘不比大宋,不像大宋,拿钱砸,也可以将自己砸进强国之列。 青塘也不比西夏,西夏地虽小,却夹在大宋、辽国两个强国之间,借着双方互相牵制,所有逢源,即可壮大。 青塘更比不上辽国,辽国地域辽阔,人马众多,控弦之士多达百万计,仅凭自己的硬实力,横冲直撞,就能让四夷臣服。 青塘地方小,人口少,又处在贫寒之地。 无法效仿大宋,拿钱将自己砸进强国之列。 也无法效仿西夏,左右逢源。 更无法效仿辽国,借着硬实力,横推四夷。 青塘想要崛起,就必须另辟蹊径。 借着兵甲之利崛起,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首当其冲的利器,便是火枪。 若是青塘能得到火枪,可以迅速的扩充青塘的兵马,并且借着火枪之力,压服青塘以北、以西的敌人,然后进一步的攻城略地,迈入到强国之列。 可以说,火枪就是能帮助青塘崛起的利器,角厮罗作为一个有雄心的雄主,自然不会错过它。 寇季听到了角厮罗的挽留声,淡然一笑,回过身,盯着角厮罗问道:“青塘侯还有何事?” 角厮罗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天朝打算如何攻打黄头回纥?” 寇季挑起了眉头,假装一脸意外道:“青塘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角厮罗心中苦笑了一声。 寇季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角厮罗有求于人,只能放下身段,开口道:“我青塘大部分的兵马布置在北境,能抽出的兵马不多。如今唯有青塘城的三万近卫空闲着。 我可以派遣两万近卫,跟随寇吏部兵出青塘城。” 何郎业贤听到这话大惊,当场叫道:“赞普万万不可……我青塘境内,尚有不服我青塘管束的小部族存在。若是他们得知了青塘城空虚,必定联手来攻。 宋人有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赞普万万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地。” 角厮罗瞥了何郎业贤一眼,沉声道:“我……意已决。” 何郎业贤长叹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寇季盯着角厮罗笑道:“青塘侯愿意出兵征讨黄头回纥?” 角厮罗点点头道:“我乃是天朝之臣,黄头回纥挑衅天朝,就是挑衅与我。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出兵,帮天朝讨回一个公道。” 角厮罗的话说的很漂亮。 不仅捧高了大宋,也拉近了自己跟大宋的关系。 寇季点头笑道:“青塘侯这番话,若是传到官家耳中,官家一定会赞叹青塘侯的忠勇。” 角厮罗笑道:“寇吏部说笑了。” 角厮罗谦逊过后,对仍旧跪在座椅处的伊兰吩咐道:“伊兰,还不请寇吏部坐下?” 伊兰当即起身,缓缓走到了寇季身边,眨巴着眼,含情脉脉的盯着寇季。 此女似乎很适应自己的政治筹码身份,也乐于做一个筹码。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重新回到了座椅上坐下。 角厮罗在寇季坐定以后,问道:“不知天朝此次征讨黄头回纥,是怎么一个章程?” 寇季坐直了身躯,笑道:“青塘兵马,即刻赶赴黄头回纥的东南域,伺机而攻,迫施在沙州城外盘旋的黄头回纥兵马回援。 我会率军在黄头回纥撤出沙州以后,突入黄头回纥的领地,从黄头回纥撤军以后空出来的档口,进入到沙州城。 等我入了沙州城,会派遣我部将领杨文广,率领三万兵马,南下攻入黄头回纥。 我部在沙州剩余的兵马,以及尚在路上的援军,会在大雪山以北,牵制住西夏兵马。 一南一北,两面夹击,黄头回纥必亡。” 寇季虽然不通兵法,可他提出的南北夹击的策略,却是可行的。 黄头回纥的大部分兵马,如今在沙州城外。 一旦黄头回纥东南域遭到了青塘兵马的攻打。 黄头回纥内部残留的那些少数兵马,根本不是对手。 黄头回纥可汗,必定会调遣远在沙州城外的主力军回援。 从沙州赶往黄头回纥东南域,道路虽然不崎岖,却十分漫长。 黄头回纥的主力军急行军的话,也得十几日到达。 等黄头回纥的主力军赶到黄头回纥疆土的东南域,大宋的十万援军,也会抵达沙州城。 届时。 杨文广再率军而下,趁着黄头回纥北境最虚弱的时候,攻入到黄头回纥疆土内。 黄头回纥便会陷入顾头顾不了腚的局势中。 黄头回纥的主力军若是两面驰援的话,黄头回纥的兵马,就会在来回奔波的路程上累死。 分兵的话,抵抗力不足。 只打一面的话,另一面会犹如进入了无人之境一样,疯狂的在黄头回纥境内攻城略地。 黄头回纥陷入到了如此僵局中以后,会不会亡国灭种,谁也说不准。 但是从黄头回纥身上割肉,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角厮罗仅仅思考了几个呼吸,就开口道:“此举确实可行……只不过,黄头回纥可汗率领大军赶赴了东南域以后,选择跟我青塘兵马死战。 我青塘兵马的损伤会很大的。” 寇季淡淡的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饭食,青塘侯想吃肉,就得付出代价。坐收渔利的事情,要不得,会惹人讨厌的。” 寇季一语点破了角厮罗暗存的心思。 角厮罗哈哈笑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心中的尴尬,询问道:“那攻下了黄头回纥以后,黄头回纥的疆土该如何处置?” 寇季沉吟了片刻,道:“一人一半……北边归我大宋,南边归青塘。” 角厮罗皱起了眉头。 寇季的回答,出乎了角厮罗的意料。 依照角厮罗对宋国的了解,宋国即便是在西域打下了疆土,也很少会据为己有。 顶多是教训一下那些不服宋国的贼首,然后选一个听话的扶持上去。 如今宋国有意在西域占领疆土,难道是想涉足西域? 角厮罗暗中猜测这宋国在西域占领疆土的目的,嘴上却为难的道:“寇吏部,征讨黄头回纥,我青塘可是要付出很多勇士的性命……” 角厮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寇季说道:“难道我大宋就不需要付出将士们的性命?” 角厮罗解释道:“寇吏部,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寇季掷地有声的道:“一寸山河一寸血,但凡有我大宋将士们流血的地方,就必须有我大宋的疆土。” 角厮罗沉吟道:“这是官家的意思,还是寇吏部自己的意思?!” 寇季说出的话,表现出的霸道,跟角厮罗印象中的宋官,十分不相符,角厮罗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寇季摘下了腰间的天子剑,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上。 “即是我的意思,也是官家的意思。官家赐我天子剑,赐我西域诸州安抚使的职责,就是让我独断西域的一切。 在西域,我的话,就代表官家。” 角厮罗沉吟道:“寇吏部,纵然天朝占据了黄头回纥北疆的疆土,也无法和天朝的疆土连成一片。” 言外之意。 是在提醒寇季。 纵然大宋占据了黄头回纥北疆,也管不到,管不过来。 对大宋而言,那就是个鸡肋。 大宋要去何用? 寇季正色道:“此事我自有决断,到时候青塘侯就知道了。” 角厮罗听到此话,脸色阴晴不定。 他对黄头回纥垂涎已久。 黄头回纥对他而言,已是囊中之物。 什么时候并入到青塘的疆土当中,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 自己碗边上的肉,要分一半出去。 角厮罗自然不愿意。 可寇季手里掌握着火枪。 火枪极有可能会成为青塘迈入强国之列的关键。 为了一块肉,失去了火枪,角厮罗也不愿意。 角厮罗心头有些纠结。 寇季似乎看出了角厮罗心头的纠结,淡淡的道:“青塘侯,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有些东西,吃到了嘴里,才是你自己的。没吃到自己嘴里,就永远不是自己的。 贪心是好事。 可在没有实力的情况下,仍然贪心的话,那就是妄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2章 因为恐惧而拒绝? 寇季的话警醒了角厮罗。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实力,惦记那些没吃到嘴里的肉,那是妄想。 宋国惦记辽国的燕云十六州,惦记了几十年。 如今燕云十六州,依然掌控在辽人手里。 原因无他。 宋国没有足够的实力,从辽国手里夺回燕云十六州。 当然了。 辽国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从宋国夺走更多的疆土。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实力,多大的疆土都守不住。 青塘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实力。 他虽然完成了对青塘的大一统,成为了吐蕃人的共主。 但仍旧有许多吐蕃的大部族,在跟他暗中作对。 甚至还有宗教牵扯在其中。 他需要实力,压服这些跟自己作对的人。 唯有压服了青塘境内的所有人,他才能安安心心的率领着青塘人攻城略地,开疆拓土。 角厮罗渐渐的说服了自己。 可他心中仍有不甘。 嘴边的肉分给别人一半,谁能甘心。 况且宋国涉足西域,会给西域带来多大的影响,他也说不准。 角厮罗盯着寇季沉吟道:“寇吏部,此事我需要好好的跟我的臣民们商量一番。” 寇季闻言,点点头,缓缓起身,拱了拱手以后,“那我就先下去休息一番……我大宋尚有兵马被困沙州,我不能在青塘城内待太久,所以希望青塘侯能够商量的快一些。” 角厮罗点头道:“这个自然……伊兰,带寇吏部到驿馆内歇息。好好伺候寇吏部,千万别让寇吏部感觉到不满。” 伊兰起身施礼,答应了一声以后,凑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 刘亨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伊兰大胆的牵起了寇季的手,拉着寇季就往外跑去。 寇季还在考虑如何摆脱她,却已经被她拽出了宫殿。 角厮罗等人见此,会心一笑。 伊兰拉着寇季出了宫殿,寇季挣脱了伊兰的手,对伊兰拱手道:“姑娘,俗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 寇季搬出了一套劝诫人的话,企图说服伊兰。 伊兰眨着眼,盯着寇季,一直等到寇季说完了话,才认真的盯着寇季道:“我……不美吗?” 寇季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美……” 伊兰凑近了寇季一步,又问道:“你和其他宋人一样,讨厌我们青塘人?” 寇季果断摇头,“没有……” 伊兰又凑近了一步,几乎快要贴在寇季的身上,认真的对寇季道:“你不想跟我睡觉?” 寇季干咳了一声,拉开了和伊兰的距离,同样认真的道:“不想……” 伊兰皱起了眉头,气哼哼的道:“你说谎,刚才在王宫里的时候,你偷看了我很多次。阿妈跟我说,偷看我的男人,都想跟我睡觉。” 寇季正色道:“我只是单纯的欣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噗……哈哈哈哈……” 在一旁一直关注着寇季、伊兰二人的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刘亨一眼,对伊兰拱了拱手,“告辞……” 然后拉着刘亨,逃离了宫殿。 伊兰追在寇季身后喊道:“为什么?我身上没有你们宋人不喜欢的羊羔味。” 寇季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带着刘亨跑出了宫殿,将伊兰摔在了很远处。 刘亨出了宫殿以后,笑的直不起腰,询问寇季,“四哥,如此美人送到了眼前,你都不要?为什么啊?难道真如汴京城内传言的一样,你不行?”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没好气的道:“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刘亨强忍着笑意,一脸认真的道:“四哥,汴京城内可是有许多人说,你不纳妾,是因为不行。你若真不行的话,只管告诉我,我认识几个十分厉害的大夫。” “滚蛋!” 寇季冲着刘亨骂了一句。 刘亨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许久以后。 刘亨在寇季的威胁下,才止住了笑意,为了避免自己继续笑下去,刘亨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四哥,你明知道青塘图谋黄头回纥已久,为何还要跟青塘共分黄头回纥的土地?依青塘人的性子,恐怕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在青塘人眼里,他们惦记上的东西,就不会分给别人。” 寇季冷哼一声,“他们不得不答应。” 刘亨疑惑道:“为何?”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不告诉你……” “别呀,四哥……” “让你嘲笑我……让你胡说八道……” “……” 寇季、刘亨二人在宫殿外打着嘴仗。 宫殿内。 角厮罗和青塘的文武大臣们也在打嘴仗。 在寇季走后。 角厮罗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一言不发。 何郎贤业率先开口,“赞普,我青塘图谋黄头回纥已久,为了拿下黄头回纥,我们布置了许多手段。如今宋国一开口,就要拿走一半,简直是痴心妄想。” 安子罗皱眉道:“赞普,我觉得寇季说的有理。没吃到我们嘴里的东西,就算不上是我们的。” 何郎贤业苍老的目光落在了安子罗身上,冷哼了一声。 “安子罗,你是打算将我青塘的疆土拱手送人吗?我青塘的将军,若是皆存着你这种心思,那我青塘如何在西域立足?” 安子罗赶忙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青塘如今最缺的,并不是大片的领土。而是强横的实力。 寇季展示出的火枪有多厉害,有多便利,我们皆看在眼里。 若是我青塘能够掌控火枪,就不用再忍让那些暗中跟赞普作对的人。 我们可以借着火枪之力,清除他们。 让赞普真正掌控青塘所有的力量。 宋国太宗年间的赵普宰相说过,攘外必先安内。 我觉得很有道理。” 何郎贤业瞪起眼,怒声道:“安子罗,你是不是拿了宋人的好处,处处帮宋人说话?” 安子罗急忙辩解,“我没有……” 何郎贤业冷哼道:“没有?!宋人久不涉足西域,如今先后派遣出了近十六万兵马涉足西域,其用心十分明显。 那就是要效仿汉唐时期,在西域扎根立足,征服西域诸多势力。 将西域纳入宋国的版图。 如今宋国在西域的图谋,被西夏所阻。 宋人无法在西域立足。 依我对宋人的了解,宋人在西域受挫以后,必然会放弃西域。 可若是我们帮着宋人攻打黄头回纥,让宋人占据一半的黄头回纥疆土。 让宋人立足于西域。 那么他们就会继续图谋西域。 我们是可以借着宋人之力,轻而易举的拿下黄头回纥。 可拿下了黄头回纥以后,就要面对宋人。 对辽人而言,宋人是带着角的黄羊。 对我青塘而言,宋人就是披着羊皮的豺狼。 黄头回纥在西域,对我青塘没有多大威胁。 可宋人一旦进入西域,就会成为我青塘最大的威胁。 宋人怀着豺狼之心,你却处处帮着宋人说话,还敢说你没有收宋人的好处。” 安子罗咬牙道:“宋人早已今非昔比,你根本没见识过宋人的厉害,我却见识过。曾经的王前近卫格尔台,率领着帐下两百精锐的勇士,和寇季手下的两百仆从对阵。 对方仅仅一个冲锋。 格尔台和他手下的两百精锐勇士,就被杀的一干二净。 须知,格尔台武艺不弱,他帐下的勇士,更是一等一的猛士。 即便如此,依然不敌宋人一击。 宋人有足够的力量跟我青塘作对,却并没有选择跟我青塘作对。 这说明宋人有意结交我青塘,不想和我青塘为敌。 宋人要入驻西域,要图谋什么,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们唯一变强的办法,就是借助宋人的力量。 我没有帮着宋人说话,我只是为了我青塘变强而考虑。” 何郎贤业哼声道:“目光短浅!只为了一时的力量,就放一个大敌进入西域。他日大敌在西域站稳了脚跟,就是我青塘覆灭之时。 善用计策的宋人,只是在用好处引诱我们。 我们若是上钩了,一定会沦为宋人砧板上的肉。” 安子罗咬牙道:“你觉得,依宋人的力量,没有我们,就拿不下黄头回纥吗?” 何郎贤业一愣,讥笑道:“宋人真要是能拿下黄头回纥,又何须用计,请我青塘出兵?” 安子罗认真的道:“我认为宋人有足够的力量拿下黄头回纥,他们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伤出现,才请我青塘出手的。” 何郎贤业朗声质问道:“安子罗,你何时认的宋人为主?!” 安子罗猛然站起身,沉声道:“我心中的主人只有赞普。” 何郎贤业冷声道:“你处处帮宋人说话,还敢说你没有认宋人为主?宋人可以提出南北夹击的手段对付黄头回纥。 也可以在征服了黄头回纥以后,用东西夹击的手段,对付我青塘。 而且,宋人挡在我青塘东境。 若是再让宋人占据我青塘北境的一角。 我青塘纵然变强了,又能如何? 去哪儿攻城略地。 去哪儿开疆拓土,恢复昔日松赞干布在位时候的荣光。 届时,强大的宋人守在东境。 北境也被宋人、西夏人挡着。 南境是神山(喜马拉雅山脉)。 三面被困,我青塘向哪里扩张? 西面的沙漠吗? 我青塘要沙漠何用?” 安子罗瞪着眼,咬牙道:“论逋,西面不止有沙漠。越过了沙漠,有一片不输给宋国的肥沃土地。” 何郎贤业惊恐的瞪大眼,“你要去招惹那群疯子?!” “不不不……我们不能去招惹那群疯子……他们会为我青塘带来灭顶之灾……” 何郎贤业絮叨着。 何郎贤业年龄大,去过那一片肥沃的土地。 见识过那一片肥沃土地上战士们的强大,以及作战时候的疯狂。 那些人是以神的名义在征战。 那些人是神的狂信徒。 为了神,他们会奉献一切。 生命在他们眼里,是最微不足道的。 安子罗皱着眉头,刚要开口。 就见何郎贤业瞪着惊恐的眼睛,对安子罗道:“那里所有的人,都像是活佛宫里的僧兵……当初李立遵是你亲手杀的,他身边的僧兵有多疯狂,有多善战,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初李立遵身边的僧兵只有一百多人。 而那个地方的狂信者,数值不尽。 我们不能去招惹那群疯子。” 安子罗沉声道:“论逋,你是被他们吓破胆了。据我所知,那里的人已经脱离的神的掌控,如今分裂成了无数各自为战的国家。 就像是昔日的吐蕃。 神的化身哈里发,已经沦为了别人的傀儡。” 何郎贤业固执的摇头道:“即便如此,那里也不是我们可以战胜的。我不会允许你们去招惹那群疯子。” 安子罗闻言,眉头皱成了一团。 一直在旁边倾听的角厮罗,眉头也皱成了一团。 何郎贤业对宗教领导的国家十分的恐惧。 而角厮罗、安子罗二人,却对宗教领导的国家十分厌恶。 若不是宗教早已深入青塘的人心。 若不是宗教能帮助角厮罗掌控青塘。 角厮罗说不定都会对青塘境内的宗教下手。 角厮罗在听取了何郎贤业和安子罗的意见以后,郑重的道:“我准备答应宋人。” 何郎贤业惊愕的瞪起眼,“赞普,你是在自掘坟墓。” 角厮罗咬牙道:“我没得选。” 何郎贤业急忙道:“我们怎么可能没的选?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即可。” 角厮罗摇头,叹气道:“通过了你二人的话,我想通了一件事。” 安子罗和何郎贤业盯着角厮罗,等待角厮罗的下文。 角厮罗咬牙道:“从我们答应宋国借道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有了退路。安子罗说的对,宋国如今有厉害的武器,又有数量庞大的兵马抵达西域,即便是不靠着我们,他们也有能力攻下黄头回纥。 所以,不论我们出不出兵,结果都是一样的。 宋国会在我青塘北境,拥有一片疆土。 我们不出兵,宋国拿走全部的黄头回纥疆土,我们什么也得不到。 我们出兵,反而能分一半。 所以我们不得不出兵。” 殿内的青塘文武,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何郎贤业急忙道:“我们可以拒绝宋国的援军过境,借此打断宋国的图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3章 难以拒绝! 角厮罗没有回应何郎贤业,而是长叹了一声,看向了安子罗。 “安子罗,你说说,若是我们拒绝了宋国援军过境,宋国会如何?” 安子罗思量了一下,脸色十分难看的道:“若是因为我们拒绝了宋国援军过境,导致了宋国在沙州的兵马惨死在西夏之手,宋国一定会断绝和我青塘的一切往来。 以我对寇季的了解,寇季会毫不犹豫的调遣前去驰援沙州的十万宋军,攻打我青塘。” 殿内的青塘文武,包括何郎贤业,听到了安子罗的答案,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何郎贤业挣扎道:“依照宋人的性子,一旦在我青塘吃了败仗,一定会退缩的。” 安子罗沉声道:“我青塘不是西夏,周边可没有辽国牵制宋国。宋国可以肆无忌惮的侵入我青塘。宋国的官员、皇帝,或许会退缩。 但寇季此人绝对不会退缩。 据我所知,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不成的。 从他入了宋国都城以后。 宋国数位执掌大权的人,死于非命。 虽然很多人死去的时候,明面上并没有他参与。 但是背后却有无数他的影子。 他对自己人尚且如此狠辣。 对待我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他手里拥有火枪,以及比火枪更厉害的利器。 他手里还握有两支重甲骑兵。 战斗力比西夏铁鹞子还要强几分的重甲骑兵。 单凭这些力量,就足以在我青塘掀起惊涛骇浪。” 角厮罗猛然站起身,惊愕的盯着安子罗道:“你是说,寇季手里掌控着两支足以媲美西夏铁鹞子的重甲骑兵?!” 安子罗郑重的点头,“寇季是宋国重甲骑兵虎字军的掌管者,众所周知。世人也只知道他手里掌控着虎字军。却不知道,他手里还藏着一支比虎字军还要厉害的重甲骑兵。” 角厮罗似乎想到了什么,追着安子罗问道:“此前和格尔台对战的,就是这一支重甲骑兵?!他们不仅是重甲骑兵,还掌控着火枪?” 安子罗重重的点头。 角厮罗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眼中有些无神的道:“我以为他是一条敖犬,却没想到,他是一只领着一群狼的狼王。” 角厮罗坐在王座上,无神的盯着宫殿的穹顶看了许久,自嘲道:“只恨我青塘不够强……不然,他就算是狼王又如何?!” “呼……” 角厮罗长出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道:“宋国对兵马掌控极其严厉,私自圈养兵马,乃是杀头的大罪。 回头遣使将此事透露给宋国那些文臣们。 希望宋国的文臣们,能帮我们除掉这一只狼王。” 宫殿内的青塘文武,齐齐点头。 即便是安子罗,也是如此。 他和寇季有交情是一回事,为了青塘陷害寇季,又是另一回事。 “哎……” 角厮罗长叹了一口气,又道:“既然不能与之为敌,那就只能暂时为友。” “安子罗……” “在!” “命你率领一万王前近卫,五万积石军,赶到寇季帐下,听寇季调遣。” “遵令!” “……” 安子罗虽然领了角厮罗的命,但眼中充满了疑惑。 角厮罗似乎猜到了安子罗在疑惑什么,幽幽的解释道:“人家既然看穿了我们的心思,又掐住了我们的咽喉,我们也就无需遮遮掩掩了。 既然要打,那就多出一些力。 免得人家小看了我青塘。” 安子罗闻言,暗叹了一声,缓缓点头。 角厮罗目光直直的落在了安子罗身上,沉声道:“想尽办法,弄到火枪的锻造方法。唯有掌握了火枪的锻造方法,我青塘才有崛起的希望。 想尽办法,去接触寇季手下的重甲骑兵。 我青塘也该有自己的重甲骑兵。” 角厮罗的野心很大,不仅要火药,也要重甲骑兵。 安子罗身为他最忠心的追随着,自然支持。 “臣定然不辱使命……” 安子罗恭敬的捶胸施礼过后,退出了宫殿。 一出殿门,就见到了蹲在殿外,闷闷不乐的伊兰。 安子罗略微一愣,笑问,“美丽的伊兰姑娘,你怎么没有追随那个宋人而去?” 伊兰歪着头,沉吟了一下,“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安子罗微微挑起眉头。 “嗯?!” 伊兰盯着安子罗认真的道:“他明明想和我睡觉,却又不愿意和我睡觉,你说他是不是个矛盾的人?” 安子罗眉头一挑,意外道:“你是说,他看中了你,却拒绝了你?” 伊兰认真的点头。 安子罗微微眯起眼,“那你想不想和他睡觉?” 伊兰皱着眉头,道:“一开始不想,但现在有点想。” 伊兰是青塘少有的美人,从小被人追捧,追求她的青塘勇士多不胜数,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她的美色。 寇季拒绝了伊兰,让伊兰生出了一丝叛逆心。 安子罗听了伊兰的话,嘴角微微翘起,“既然伊兰想睡他,那就去睡。” 伊兰歪着头,盯着安子罗皱眉道:“可他不愿意。” 安子罗笑容灿烂的道:“没关系,我会帮你。” “真的吗?” 伊兰眼前一亮,兴奋的站起身。 安子罗点头道:“真的……” “太好了……” “走,随我去见那个口不对心的男人。” “……” 安子罗带上了伊兰,出了宫殿,却并没有直接去找寇季,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宅院,调遣了两个传令的军卒。 一个军卒奉命去积石山下,向积石军传令。 一个军卒去了王前近卫的大营,向王前近卫传令。 积石军驻扎在积石山,是青塘少有的精锐之一。 其装备虽然比不上大宋的禁军,可其实力却跟禁军不相上下。 角厮罗能派遣出积石军帮着大宋征讨黄头回纥,确实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只不过积石军所在的积石山,远在宗哥城数百里之外。 等到安子罗的军令传到,积石军奉命赶到宗哥城,恐怕要到十日以后。 王前近卫军,倒是在宗哥城外,随时能随同寇季,一起赶赴西北。 傍晚的时候。 安子罗带着伊兰,以及奉命随同安子罗出征的王前近卫军三大将领之一的图尔古乐,一起到了宗哥城的驿馆内。 见到了寇季以后。 安子罗爽朗的笑道:“寇贤弟,我族赞普已经答应了出兵征讨黄头回纥,命我率领五万积石军,一万王前近卫,随你往西北而行,征讨黄头回纥。” 寇季和刘亨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寇季对安子罗拱手道:“贵部赞普真是深明大义。” 寇季又对着汴京城的方向,遥遥一礼,“此事我一定会禀明官家,相信官家一定会不吝啬赏赐。” 安子罗笑道:“寇贤弟说的是。” 二人说了一些客套话。 寇季迎着安子罗三人进了驿馆。 坐定以后,寇季瞥了两眼一脸幽怨的盯着他的伊兰,心头暗叹了一声。 青塘是铁了心要将伊兰塞给他啊。 寇季暗叹过后,也没有过度的关注伊兰,而是盯着安子罗笑道:“贵部打算如何对付黄头回纥?” 安子罗正色道:“我族赞普有言,让我一切听寇贤弟的安排。” 寇季略微一愣,哭笑不得的道:“青塘侯还真是信任我。只不过我是文官出身,很少涉猎行伍一道,兵阵杀伐,一窍不通。 行军布阵,冲锋陷阵的事情,还是要仰仗安兄。” 安子罗笑道:“寇贤弟何必谦虚呢?此前你在我族王宫内提出的南北夹击的谋略,就十分高明。而寇贤弟手里掌握着的重甲骑兵,又是一等一的精兵。 可见寇贤弟对行伍一道,十分精通。” 寇季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行伍一道上,他有几斤几两,他心知肚明。 安子罗乃是青塘名将,行伍一道远比寇季精通不知多少倍。 他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吹捧寇季而已。 寇季如何听不出。 安子罗突然开始吹捧寇季,所图的是什么,寇季心里也清楚。 寇季不愿意跟安子罗继续互相吹捧,便开诚布公的道:“安兄,既然你觉得我提出的南北夹击的谋略可行,不如我们就照着这个谋略办,如何?” 安子罗沉吟了一下,盯着寇季道:“所以寇贤弟打算让我领兵去黄头回纥的东南域?” 寇季缓缓点头,“等安兄带着兵马到了黄头回纥的东南域,我带着人应该也能赶到黄头回纥交界处。只要安兄带着兵马攻入黄头回纥,迫使在沙州城外的黄头回纥的主力军回援,我便能从黄头回纥北境,杀出一条路,赶赴沙州。 一旦我到了沙州,必定派遣杨文广率军南下。” 安子罗皱眉道:“寇贤弟不打算跟我同行?” 寇季郑重道:“兵贵神速,我们现在一刻也耽误不得。” 安子罗盯着寇季道:“不瞒寇贤弟,我族赞普除了调遣了一万王前近卫外,还准备将镇守在积石山的五万积石军,调遣到战场上。 我可以派遣图尔古乐,赶赴积石山,随同积石军将领李成明,一起赶赴黄头回纥东南域,攻入黄头回纥。 我可以率领一万王前近卫,随同寇贤弟赶赴黄头回纥的北境。 寇贤弟如今是我青塘最尊贵的客人,我青塘必须护你周全。 若是你在我青塘出了什么意外,我族赞普也没办法向官家交代。” 安子罗的话,寇季一个字也不信。 安子罗执意跟他同行,肯定是惦记上了火枪。 寇季若不答应,安子罗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考虑到了之后要在旦山城,和张元手下的那些马贼们一战,寇季缓缓点头道:“还是安兄想的周全,那就听安兄的。” 安子罗听到这话,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当着寇季的面,对站在身旁的图尔古乐下令,让图尔古乐率领三百青塘勇士,赶赴积石山下,会同积石军将领李成明,一起前往黄头回纥东南域。 为了避免图尔古乐和李成明二人磨洋工。 安子罗给他们规定了行军的日期,以及攻打黄头回纥的日期。 在安子罗定下日期的时候,寇季仔细算了算。 图尔古乐和李成明二人攻打黄头回纥的时间,恰恰就是他赶到黄头回纥和青塘交界处了前一两日。 图尔古乐和李成明二人从回合,到赶赴黄头回纥疆土的路线,远比寇季赶赴黄头回纥的路线要长。 但他们却可以先行一步,赶到黄头回纥和青塘交界处。 原因为他。 图尔古乐和李成明二人是轻装上阵,一路上借着马力在疾驰,速度自然快。 而寇季一行,押送着大批粮草,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速度自然慢。 图尔古乐在得到了安子罗的军令以后,立刻出了驿馆,启程赶往积石山。 安子罗则借口整顿兵马,离开了驿馆。 丢下了伊兰给寇季。 入夜以后。 寇季拉着刘亨,陪着伊兰吃了一顿饭,然后让人安排伊兰睡下。 他自己也回到了房里睡下。 翌日。 清晨。 风格外的冷。 可天气却前所未有的好。 没有雪,也没有乌云遮日。 明晃晃的太阳,从东边探出了一个脑袋,然后缓缓的爬上了天空。 寇季率领着手下的人,在角厮罗相送下,离开了宗哥城。 出了宗哥城。 安子罗早已率领着王前近卫在城外等候。 安子罗见到了寇季以后,略微一愣,眼中闪过了一道疑惑。 寇季笑眯眯的跨马到了安子罗面前,“安兄若是喜欢我身上的这件熊皮,回头我送你。” 寇季身上裹着一张厚厚的熊皮,皮毛十分柔顺,吹一口气上去,会浮起几个漩。 安子罗生硬的一笑,“寇贤弟说笑了……怎么不见伊兰?” 寇季淡然笑道:“伊兰姑娘太累了,在驿馆内睡着了。” 安子罗略微一愣。 太累了…… 睡着了…… 难道昨晚?! 寇季又道:“我们是去打仗,不是去游玩。伊兰一个姑娘,不适合跟随着我们。” 安子罗脑补了很多,听到寇季这话,低声笑道:“寇贤弟还真会怜香惜玉,伊兰没跟错人。” 寇季淡然一笑,却没有多解释。 为了摆脱伊兰,寇季和刘亨那货,昨晚在人家姑娘吃的饭菜里,下了不少迷药。 将人家姑娘一个人丢在了房里,孤零零的睡了一夜。 估计到了中午,伊兰才会醒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4章 藏不住的火枪 出了宗哥城,往西北的道路一路平坦。 只是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所以出了宗哥城地界以后,寇季就在马背上坐不住了,找了个马车,缩了进去。 出了宗哥城第二日。 安子罗看寇季的目光就变得十分古怪。 寇季知道安子罗为何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安子罗应该是知道了他和刘亨合谋迷晕伊兰,却什么也没做的事情。 所以才会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寇季对此也没有多做解释,甚至跟安子罗聊这件事的兴趣都没有。 复行数日。 一行人到了措温布,也就是后世的青海湖。 由于到了青海湖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所以寇季并没有欣赏到青海湖的美景,反而欣赏到了浩瀚无垠的星空。 一行人在青海湖边上安营扎寨。 伴着冷风,在湖边点燃了篝火,烧烤着羊肉、狼肉,陪着美酒,载歌载舞,场面十分热烈。 角力是青塘勇士最喜欢的游戏。 即便是大冬天的,湖面上的冷风呼呼呼啸,青塘勇士们也敢光着膀子,向巡马卫的汉子们挑战。 然而。 巡马卫的汉子们从没有回应过青塘勇士的挑战,一个个像是民夫一样,在篝火点燃的时候,就纷纷取出白天打到的猎物,簇拥在篝火旁,切磋着烧烤技艺。 似乎在他们眼里,烧烤远比角力更吸引他们。 青塘勇士们挑战巡马卫汉子没有得到回应,只能从捧日军将士中挑选一两个对手,互相切磋角力的技艺。 寇季坐在一根长长的枯树干上,全身裹着厚厚的皮袄,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刘亨提着一条烤熟的狼腿到了寇季面前,递给了寇季一柄小巧的金刀,让寇季割着吃。 狼肉是他们狩猎狼群得来的。 在他们出了宗哥城第三日的时候,撞上了一群十几只的狼群。 巡马卫的汉子们,第一时间扑出去,用火枪收割了十几只狼的性命。 狼成了寇季一行人的口粮。 小巧的金刀是从马贼手里缴获的。 那些盘踞在青塘境内的马贼们,似乎没少从大宋押送辎重的队伍身上捞好处。 所以在碰见了寇季押送着粮草出现以后,就起了心思。 只是,在他们看到了安子罗率领着青塘骑兵护持在四周的时候,就放弃了从寇季一行身上捞好处的想法。 然而。 他们放弃了劫掠寇季,却不代表寇季会放过他们。 在刘亨手下的皇城司探子们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并且发现了他们抢劫过大宋的辎重队伍以后。 寇季就让刘亨带人出去了一趟。 杀了一部分马贼,逃了一部分马贼。 粮食马匹没缴获到多少,却缴获到了满满一箱子的金银。 小巧的金刀就是其中的缴获之一。 寇季用小巧的金刀,割了一块狼肉,塞进了嘴里,咀嚼了两口以后,皱眉道:“变味了……” 刘亨挨着寇季坐下,捧着半条羊腿,猛啃了两口,愕然的盯着寇季道:“前两天你不是很喜欢吃这东西吗?” 寇季将手里的小巧金刀插在了狼腿上,撇撇嘴道:“以前没吃过,尝尝鲜。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放两天,就变味了。” 寇季以前在朱能府上,吃过不少山珍海味。 唯独没有尝过狼肉。 大概是朱能已经将狼肉吃腻了,所以朱能府上从没出现过狼肉。 如今在青塘碰见了狼群,宰杀了以后,寇季自然要尝尝鲜。 只是没想到,放了两天就变味了。 “我再去给你那点别的……” 刘亨瞥了寇季一眼,提议道。 寇季摇摇头,“算了……天天吃肉,有些腻了……” 刘亨疑问道:“我咋就吃不腻呢?”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 刘亨低声一笑,左右瞥了一眼,见安子罗在很远的位置坐着,就小声的对寇季道:“从出了宗哥城到现在,安子罗没少暗中派人接触你手下的人。 他似乎惦记上了火枪……” 寇季淡然道:“他可不止是惦记上了火枪,还惦记上了重甲骑。” 刘亨略微挑起了眉头。 寇季解释道:“他若只是单纯的惦记火枪,就不会去接触我手下的人。而是会找上你我。如今他不找你我,一个劲的盯着我手下的那些人,分明是惦记上了火枪和重甲骑两样东西。” 刘亨沉吟道:“要不要提醒一下你手下的人?” 寇季摇头笑道:“你当我手下的人是棒槌,看不出安子罗的心思?” 刘亨若有所思的道:“难怪那些青塘勇士,屡屡挑衅你手下的人,你手下的人也没有搭理他们。” 顿了顿,刘亨看向寇季道:“但是人就有弱点,若是安子罗抓住了你手下的人的弱点,借此拉拢他们,那可就不妙了。所以你还是得防着点。”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淡然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刘亨愕然道:“那个张元也是你手下,你怎么对他就严防死守的。” 寇季幽幽道:“张元跟他们不同。张元是我用手段折服的人。我只掌控了张元的人,并没有掌控张元的心。所以张元必须严防死守。 他们是从保州出来的,我对他们有救命之恩。 他们便有心拿命报答我,对我忠心耿耿。 他们的心在我,所以不需要严防死守。” 寇季看向刘亨,继续道:“而且,张元若是背叛了我,远比他们背叛了我,造成的危害更大。” 刘亨沉吟着点点头,又道:“那你为何不背地里找人防着张元,而是光明正大的派人防着他?” 寇季沉声道:“张元此人十分聪明,若是我手里没有一个更加聪明的人制衡他,那就只能派人光明正大的防着他。 若是我背地里派人防着他,很容易被他看穿,也很容易被他蛊惑,还会引起他许多猜忌。 反而更容易让他背叛我。 所以背地里防着他,不可取。 我光明正大的派人防着他,他反而不敢轻易蛊惑,也不会心生许多猜忌。 他会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在防着他。 我的人也会时时刻刻提醒他,我手里攥着他的性命。 他反而不容易背叛我。” 刘亨沉思了一下,盯着寇季道:“聪明人,总是想的比别人多。所以干出的蠢事,也会变得更多。对付聪明人,光明正大的手段,反而比暗地里的手段更有效?” 寇季缓缓点头道:“你姑母若是能落实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在刘娥问政资事堂的日子里,刘娥手里握着的是大宋权力争斗场上最好的牌。 她若是能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对付朝堂上的异己,也不会走向末路。 可惜,她只聪明了一次,那就是用堂堂正正的阳谋,熬倒了寇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聪明过。 各种昏招、各种阴险手段齐出,愣是用一手好牌,打出了一个最烂的结局。 “哎……” 提到了刘娥,刘亨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也不好去评价刘娥,只能长叹一声,表达自己的心情。 刘亨看向寇季道:“我姑母已经逝,就不要提她了。说说安子罗图谋火枪和重甲骑的事情吧。你会不会将火枪卖给青塘?” “大概……会吧。” 寇季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 刘亨愕然瞪大眼,“如此利器,你当真要卖给青塘?” 寇季沉吟道:“卖是可以卖,不过要看时机。” 刘亨疑问,“怎么讲?” 寇季笑道:“如果青塘能成为我大宋的马前卒,我自然不介意将火枪卖给他们。若是不能,那就得等很久很久以后。” “多久?!” “也许三五年……也许三五十年……” 刘亨愣愣的道:“跨度这么大?为什么?” 寇季淡然道:“当然是看我心情,我若是心情好,抽空做出更好的东西。自然会将差的东西卖给他们。我若是心情不好,造不出更好的东西,那青塘可能就跟火枪无缘了。” 刘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你还能造出更好的?!” 许久以后,刘亨惊讶的问了一句。 寇季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也许……大概……吧。” 刘亨差点没被寇季这话给气晕过去。 刘亨撇撇嘴道:“所以……青塘有可能和火枪无缘……安子罗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 寇季沉吟道:“那也未必。” 刘亨疑惑的皱起眉头。 寇季的话明显前后矛盾。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在我不愿意将火枪卖给青塘的情况下,青塘也不是没有办法弄到火枪。只不过数量不会太多。” 刘亨愣了愣,脸色一沉,低声道:“四哥信不过我?!” 寇季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刘亨如何听不出来。 在寇季不愿意将火枪卖给青塘,青塘走外交手段也拿不到火枪的情况下,青塘想要得到火枪,就只能走裙带关系。 刘亨是青塘的女婿,也是寇季最好的兄弟。 寇季可以不将火枪卖给青塘,但一定会将火枪给刘亨。 只要青塘攻克了刘亨,一样能拿到火枪。 寇季摇头道:“不是信不过你,而是给你提个醒。” 刘亨阴沉着脸道:“四哥怎么就能肯定,青塘走我的路子,一定能拿到火枪。” 寇季笑道:“从你手里拿不到,难道从你妻子手里也拿不到?” 刘亨沉吟了一下,咬牙道:“安子罗十分宠爱内子,他绝对不会让内子难堪的。” 寇季摇头道:“亲情固然可贵,但比起家国大事,亲情却分文不值。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刘亨听到这话,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手里的羊肉,也变得索然无味。 若是有一日,他的妻子为了火枪,找到他头上,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拒绝。 权力场上的争斗有多残酷,他心知肚明。 他也适应了权力场上的残酷。 也可以做到冷酷无情。 但在他内心深处,有一块特别柔软的地方。 那就是感情。 面对任何事,他都可以保持理智,唯独面对感情不行。 他不愿意看到,有朝一日,因为权力场上的事情,让他和他的妻子,走到对立面。 寇季见刘亨闷闷不乐,低声笑道:“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我造的火枪,别人很难仿制出来。三五支火枪流露到青塘,也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青塘若是真的有心造火枪,对我大宋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从他们拿到火枪,到他们造出火枪。 中间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远比我大宋要多得多。 没个十几年,根本不可能。 等他们造出了火枪的时候,我大宋必然已经造出了更好的东西。 而在此期间,青塘一定无力扩张,也无力对我大宋造成任何威胁。” 刘亨咬牙道:“可是……” 寇季打断了刘亨的话,“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不用因此对你的妻子心生隔阂。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为了避免你和你的妻子产生隔阂。 她抛弃了一切,远嫁到我大宋,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若是因为火枪的事情,夹在你和安子罗中间,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快乐。 若是因为火枪的事情,闹得你们夫妻二人分道扬镳,也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你是真心爱她,就应该好好对她。 火枪而已。 她若是受安子罗所托,索要火枪,你就给她。” 刘亨心里有些难受的道:“四哥,你自己尚且严防死守着,若是因为我的关系,让火枪流露出去,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 寇季翻了个白眼,低声道:“你是不是傻啊?!” 刘亨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继续说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就研究出了火枪,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因为我知道,一旦拿出来,一定会流露出去。 等世人们见识到了火枪的威力以后,一定会惦记上它。 到时候不光是青塘,还会有西夏、辽国、倭国、大理、高丽等等等等。 但凡见到火枪的人,都会想尽办法,从我大宋弄火枪出去。 等全天下的人都惦记上火枪的时候,你觉得我们能守得住,不让火枪流露出去吗? 也许到时候不需要人家多动心眼。 我大宋自己人,就会将火枪偷出去卖掉。” 人心是最复杂的。 只要许之厚利,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寇季既然拿出了火枪,那么装备大宋全军,那是迟早的事情。 等到火枪大批量装备到大宋全军以后,总会有人铤而走险,将其发卖出去。 再严苛的保密法,也阻止不了贪婪的人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5章 行路难 “那四哥你为何还要将火枪严防死守的?” 刘亨一脸不解的询问寇季。 寇季笑道:“因为现在数量少,守得住。而且不严防死守的话,别人又怎么知道这东西是宝贝呢?以后怎么卖出大价钱?” 刘亨愕然的瞪大眼,“四哥以后准备贩卖火枪?” 寇季笑着点头,“不错……于其让别人偷偷的拿出去卖,不如我们光明正大的拿出去卖。至少我们可以掌控火枪的去向。 我们可以将火枪卖给敌人的敌人。 让敌人的敌人拿着火枪去攻打敌人,再用从敌人哪儿搜刮的钱财,购买我们的火枪。” 刘亨皱眉道:“可火枪流出去以后,别人学会了呢?” 寇季伸手拍了拍刘亨的肩头,笑道:“刘亨啊,你不要将火枪想的那么简单。我可以轻易的造出它,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轻易的造出它。 仅仅是汴京城外的那几座高炉,就足够他们研究十年以上。 没有高炉里练出的钢材,他们造出的火枪,就只能是个炮仗。” 寇季起身,傲然的道:“在他们所有人都痴迷于火枪,研究火枪的时候。他们所有的钱财,将会源源不断的流入我大宋。 而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钱财,造出更好的火枪。 也可以利用他们的钱财,将大宋变得更大更强。” 刘亨愣愣的盯着寇季。 他没想到,寇季仅仅利用一个小小的火枪,就能布下一个算计了天下人的局。 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寇季的成长,已经超过的他的想象。 寇季如今所谋划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前。 以前的寇季,谋划一个小小的吴家,也要赤膊上阵,闹得满城风雨。 如今的寇季,谋划整个天下,却风轻云淡,不起一点波澜。 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追着寇季的脚步前进,想和寇季并肩作战。 可寇季的背影,却离他越来越远。 隐隐约约间,他感觉到寇季的身影变得异常高大,顶天立地。 寇季一挥手,一座城池覆灭。 寇季再一挥手,一座城池拔地而起。 举手投足间,改天换地。 ……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见刘亨有些失神的盯着他,略微愣了愣,开口道:“刘亨?!” 刘亨在寇季的呼唤下缓缓会神。 再看寇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比起初见的时候,成熟了不少,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怎么了?还在想火枪的事情?” 刘亨干咳了一声,急忙道:“如果我内子向我讨要火枪,我应该如何应对?”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三年以内,不许给。三年以后,可以给三两支。数量不能太多,不能让青塘借此建立火枪兵。 关于数量的问题,你可以推到我和官家头上。 此事我会找机会告诉官家,就说是我对付青塘的计策。 所以你也不需要担心官家会猜忌。” 刘亨郑重的向寇季拱手道:“多谢四哥……” 寇季摆手道:“先别谢我,亲兄弟,明算账。你收到的钱财,得分我一半。” 刘亨愕然的瞪起眼。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难道你还打算白给不成?” “额……” “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让他们觉得火枪是个宝贝。熬他们个三年,他们一定会急疯,到时候多大的代价,他们都会付出。 不给个几千匹马,上万头的牛羊。 能轻易的将火枪给他们? 最先流出去的火枪最珍贵,也最值钱。 我把这个机会送给你,你还不分润我一点好处?!”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我明白了,四哥。” 寇季坐下身,哼哼道:“多要点,这种敲诈的机会可不多。” 刘亨郑重的道:“明白……” 顿了顿,刘亨看向寇季,认真的道:“四哥,你明明不缺钱,为何还要疯狂的敛财?” “大宋缺啊……而且缺钱的人很多……” “什么意思?” “唯有将大宋大部分的人变成富人,他们才不会铤而走险,去谋划我家里海量的钱财。” “……” 寇季和刘亨聊完了正事,就开始说起了俏皮话。 说了许久,夜深了。 篝火前的角力游戏结束了,聚在篝火前的人散了,寇季和刘亨才各自回到帐篷里睡下。 翌日。 起床以后。 寇季出了帐篷,入眼就是一片蓝。 水天一色。 湛蓝的青海湖,出现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眼中的青海湖,远比后世看过的青海湖要大,大了数倍。 寇季能从青海湖上清晰的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 千年的演变,让青海湖小了数倍。 千年的穿梭,又让青海湖大了数倍。 水底、水面,鱼鸟成群。 它们似乎不怕人。 反而更亲近人。 当青塘人凑到湖边的时候,那些傻傻的鱼儿,会主动凑到他们面前。 青塘人只需要用刀背一拍,就能活得一条美味的大鱼。 许多人都凑在了湖边拍鱼。 寇季却没有去。 青塘人拍到了鱼,会愉快的将鱼烤熟了吃。 大宋的民夫们,拍到了鱼,会将鱼做成鱼汤。 两种吃鱼的风格,形成的鲜明的对比。 让人觉得意外的是。 湖里的鱼明明很傻,随手可取。 青塘人,以及大宋的民夫,却没有过度的捕捞。 他们仅仅取了几条以后,就心满意足的开始烹饪了起来。 寇季不由的想起,大宋似乎有明文规定的环境保护法。 砍柴、狩猎、捕捞、开矿,似乎都有一定的限制。 就拿砍柴而言。 春天是禁止入林砍柴的。 可以捡枯枝,却禁止砍伐树木。 严苛的地方,甚至禁止春天入林。 而此类的条文,可不是在大宋就形成的。 而是从秦汉时期传下来的。 由此可见。 早在千年以前,古人就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了保护环境的重要性。 寇季喝过了一碗巡马卫首领送来的鱼汤,吃了一些安子罗派人送来的烤鱼和馕,便跨上了马背,踏上了形成。 路过日月山的时候。 寇季停留了一下,他想从日月山中找到汉时文成公主的影子,也想从日月山中找到文成公主丢下了那一面可以化成山的镜子。 可惜,停留了足足一刻钟,也没看到文成公主丢下的那一面日月镜,更没看到文成公主的影子。 只收获了几头愚蠢的黄羊,一头耗牛。 寇季一行走了足足一日,才走出了青海湖的范围。 此后的路途一片坦荡。 黄羊、牦牛,随处可见。 各种兽类的尸骨也随处可见。 行至了大雪山下的时候,撞见了一群默默的在雪山下行走的僧侣。 僧侣们似乎认识安子罗,主动找上了安子罗。 要求安子罗向角厮罗谏言,册立国师。 声称没有国师的青塘,是得不到佛庇佑的。 安子罗很礼貌的接待了他们,却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 僧侣们在被安子罗拒绝以后,也没有气馁。 反而找上了寇季,似乎有意跟寇季攀谈一番。 然而,他们却未能如愿。 刘亨将其挡在了距离寇季很远的地方。 沿着大雪山。 一路西行。 又经历了四五日。 一行人抵达了黄头回纥和青塘交界处。 黄头回纥和青塘交界处,十分的混乱。 马贼们穿梭在黄头回纥和青塘交界处,十分猖狂。 马贼们的争斗,随处可见。 仍在野地里,任由狼鹫而食的尸骸,也是随处可见。 马贼们中间有汉人、有青塘人、有回纥人、有辽人、有西夏人。 有些人单从衣着,就能分辨出。 有些人则是从口音。 寇季无心搭理这些马贼,只要马贼们不冒犯他,他没心情去搭理他们。 然而。 寇季的默不作声,似乎被人当成了好欺负。 马贼们大概是从此前押送辎重的宋人身上勒索到了不少好处。 所以在看到了寇季押送着大批粮草出现以后,居然主动招惹上了寇季。 寇季坐在马背上,看着巡马卫首领用短刀放干了一个马贼的血,略微皱了皱眉头。 看向了一旁正在读信的刘亨。 刘亨粗略的扫了一眼马贼送来的信,对寇季失声笑道:“有个叫雄鹰王的马贼头子,派人送信给我们说,只要我们肯留下一半的粮食,他可以保证我们在青塘、黄头回纥境内畅通无阻。” 在刘亨眼里,那个叫雄鹰王的马贼头子的话,就是一个笑话。 不提安子罗率领的一万青塘兵,仅凭三千捧日军的将士,他们就足以将那个叫雄鹰王的人,杀成死鸡仔。 寇季尚且需要借助青塘的兵力,以及旦山城的五千精锐,才能确保自己平安的穿过黄头回纥的疆土。 一个个小小的马贼头子,居然大言不惭的说,可以确保寇季一行在青塘和黄头回纥境内畅通无阻。 “诈骗而已,不用理会。” 寇季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刘亨笑着点点头,“在大宋的时候,别人是我们眼中的肥羊。没想到到了西域,我们竟然成了别人眼中的肥羊。 若不是我们赶时间,我还真想见识见识,他是如何确保我们在青塘、黄头回纥畅通无阻的。” 寇季淡然道:“你也不用感到不痛快,回头自然会有人料理他们。” 刘亨知道,寇季不是个善人。 那个叫雄鹰王的威胁到了寇季头上,寇季自然会让张元、鱼游灭了他们。 刘亨收起了信,低声笑道:“说起来,此人行书倒是写的漂亮,难道是我们宋人?” 寇季闻言,挑起了眉头,“行书?!” 刘亨愣了一下,点头道:“不错,行书。”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你带一千捧日军,骑上马,去灭了他们,救出我们的人。” 刘亨愕然道:“我们的人?” 寇季冷声道:“即便是从小学习我汉话的我们,也不一定能写出一手漂亮的行书,更何况一个马贼头子。他若真是我宋人,单凭一手过人的行书,就足以在我大宋,混一个体面的身份,为何会跑到西域为寇? 更何况,一个宋人,若是没有人支持,根本不可能在西域成为一个马贼头子。 必然是我大宋军中的参军,或者文书,被他抓了。” 刘亨沉吟道:“很有可能……” 寇季目光冰冷的道:“速速带人杀过去,除了我们自己人以外,一个不留。” 刘亨郑重的点头。 就在刘亨准备离开的时候,安子罗策马走了过来。 安子罗对寇季拱手施礼过后,阴沉着脸道:“我亲自率军随行,居然还有马贼将主意打到我们身上,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寇贤弟可知道对方是何人? 只管告诉我,我这就让人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安子罗威震青塘。 他自认他亲自护送寇季一行,没人敢找寇季一行的麻烦。 没想到快出青塘地界了,居然被人打了脸。 寇季淡淡道:“一个名叫雄鹰王的家伙,我已经派遣刘亨去料理了,不用劳烦安兄出手。” 安子罗听到雄鹰王三个字,眉头一皱,“难怪敢威胁我们,原来是轲比能。” 寇季略微一愣,对正准备离开的刘亨摆了摆手,示意刘亨等等。 然后盯着安子罗道:“安兄认识此人?” 安子罗点头道:“此人是黄头回纥人,以前是黄头回纥的贵族,自比三国时期鲜卑首领轲比能,所以为自己取名轲比能。 可惜此人志大才疏,空有雄心,却没有实力。 年轻的时候率领着自己部族的人,在黄头回鹘境内掀起叛乱。 很快便被平定。 此人带着一部分的残部,逃窜在黄头回纥和我青塘的边陲上。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 此人手里仍有三千控弦之士。 只不过此人一直盘踞在可鲁克湖一带。 为何会出现在大雪山下?” 安子罗口中的可鲁克湖,在后世的柴达木盆地境内。 距离祁连山,有不小的距离。 轲比能一直盘踞在可鲁克湖一带,那就说明可鲁克湖一代有他赖以生存的东西。 比如食盐。 柴达木盆地,可是号称世界盐矿之最,有盐的世界的美誉。 西域许多地方都缺盐。 而轲比能盘踞在可鲁克湖一带,说明他一直在靠着贩卖盐生存。 他能抛下赖以生存的盐,跑到大雪山底下占山为王。 那就说明大雪山底下有远比盐更重要的东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6章 敌众我寡? 大雪山底下有什么? 什么可以让轲比能走出可鲁克湖,盘踞在大雪山下? 答案是粮食! 唯有粮食才能让这位拥有传奇人生的老马贼,走出可鲁克湖,盘踞在大雪山之下。 少量的粮食,可以让这位老马贼在大雪弥漫的冬日里,舒舒服服的过一冬。 大量的粮食,可以让这位老马贼借着大雪弥漫的冬日,招兵买马,东山再起。 这位老马贼应该已经很老了。 可是他的雄心似乎并没有被光阴磨灭掉。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寇季这个煞星。 若是寻常的大宋辎重运输队,他出声威胁一番,或许督粮官会交粮买平安。 可寇季不会。 寇季不会向任何力量比自己弱小的人妥协。 也不接受任何的威胁。 “应该是为了粮食……” 寇季坐在马背上,缓缓开口,解开了安子罗心头的疑惑。 安子罗主动请缨道:“我这就带人去剿灭了他。” 寇季淡然一笑,“不必……安兄是青塘大将,去对付轲比能,就犹如用牛刀杀鸡,不可取。” 安子罗张口预言。 寇季已经侧头吩咐起了身边的巡马卫首领。 “你带着人随刘亨去一趟。” 巡马卫首领抱了抱拳,带着其他的巡马卫汉子去跨马、披甲。 少顷过后。 那熟悉的铁甲,再次出现在了人前。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目睹重甲骑兵的出现,但许多人看着重甲骑兵,眼中依然带着畏惧。 刘亨在巡马卫汉子们披甲的时候,挑选了一千捧日军将士,命令他们褪下了重甲,换上了轻甲,乘骑在马背上。 一切准备周全以后。 刘亨带着一千捧日军将士,两百巡马卫,一百皇城司探子,脱离了押运粮草的队伍。 一晃眼的时间。 刘亨一行就消失在了大雪山下。 脱离的大部队。 刘亨准备派遣押送皇城司的探子前去查探轲比能的盘据地。 巡马卫首领却拦下他。 “刘公事不必那么麻烦,只管跟着我们兄弟走就行。我们兄弟会很快挖出那个马贼头子的盘据地。” 巡马卫首领,领着刘亨一行,追寻着马粪的踪迹,很快就找到了轲比能的踪影。 当身穿黄衣、头裹黄巾的回纥人出现在刘亨眼前的时候,刘亨愣了许久。 刘亨愕然的侧头看向巡马卫首领,“仅凭着马粪就能找到贼人的踪迹……你在草原上待过?” 巡马卫首领对刘亨灿烂的一笑,“刘公事不必多问,小少爷不让说。” 刘亨瞥了巡马卫首领两眼,“那我不问……” 巡马卫首领笑道:“小少爷说过,除了我宋人,一个活口也不留。眼前这股马贼,不足三十之数,应该是马贼的探子,大股的马贼应该就在附近盘踞。 我们是冲上去灭了他们,还是驱赶着他们,让他们领着我们去找大股马贼?” 刘亨沉吟道:“对付马贼,你似乎很有经验?” 巡马卫首领低声笑道:“一点点……” 刘亨询问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巡马卫首领认真道:“驱赶着他们,让他们领着我们去找大股的马贼。” 刘亨微微皱起了眉头。 “对方可是有三千之数……” 巡马卫首领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背后的一千捧日军将士,笑道:“我们可是有一千捧日军的精锐。” 捧日军校尉高义听到二人的话,策马上前,郑重道:“我赞成驱赶着他们,去找大股马贼,将其聚而歼之。” 刘亨迟疑道:“对方人数比我们多。” 高义正色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们可是最精锐的大宋禁军。” 高义瞥向巡马卫首领,对刘亨又道:“比起他们,我们可能有所不如。但比起那些乌合之众,我们强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况且,我们此次的主要任务,是押送粮草到沙州城,没有多余的时间跟这些马贼在草原上虚耗。 所以,聚而歼之是最妥善的办法,也是最快速的办法。” 刘亨目光在巡马卫首领、高义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下,沉声道:“你们有把握就好……” 刘亨看向了不远处,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准备逃窜的马贼们,郑重的下令。 “杀过去……” 刘亨率先催动胯下的战马,杀了出去。 巡马卫首领、高义,带着人紧随其后。 马贼们在刘亨一行发起冲锋的时候,瞬间一哄而散,分成了数股,向四处逃窜而去。 马贼们也不傻。 在发现了刘亨一行那庞大的队伍以后,就知道不能力敌,所以果断选择了抽身离开。 多年为贼的经验告诉他们。 逃跑的时候,绝对不能一窝蜂的向一个地方逃。 而是得分开逃。 敌人若是分兵,他们就有机会重新聚在一起,蚕食对方。 敌人若是只追一股,那其他逃出去的人,也能回去搬救兵。 然而。 他们小逊了敌人的强大。 在他们分开逃窜的同时。 那些身穿铁甲的敌人,一边奔跑,一边举起了一根根铁筒。 “啪……” 铁筒喷出火焰,分逃的马贼,瞬间有人跌下了马背,气绝身亡。 也有马贼中了一枪,却没死。 不等他们继续逃跑,炮仗声再次响起。 一路奔出去了数百丈。 响起了四次炮仗声。 分成三股的马贼当中,有两股死在了炮仗声下。 独留下了一股,在草原上狂奔。 活下来的马贼,意识到自己遇到了强敌。 有心再次分兵,可有害怕对方那炮仗声再次响起。 “去找大首领……” 敌人明明有一举歼灭他们的实力,却一直追着他们在跑,其目的是什么,马贼们已经猜到了一些。 敌人是想逼着他们去找他们的首领。 马贼们觉得,敌人有些狂妄。 敌人手里虽然有他们从未见识过的武器,可敌人人数只有一千多人。 而他们首领帐下,却有四千多人。 用人堆,也能堆死敌人。 若是能得了敌人的盔甲、武器,他们的实力还能再进一分。 马贼们一路冲到了一个矮丘底下,突然折道,顺着矮丘的东边窜了过去。 刘亨一行穷追不舍。 绕过了矮丘。 入眼的是一片牧场。 上万的牛羊在枯黄的草地上,嚼着枯叶、刨着草根,在觅食。 马儿在牛羊群中放肆的欢腾。 矮丘脚下,扎着近千顶帐篷。 帐篷里的马贼,听到了数量庞大的马蹄声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帐篷外。 刘亨领着人出现在牧场边上的时候,刚好跟他们的目光对上。 刘亨猛然勒马,瞳孔微微一缩。 “近四千多人?!” 马贼的数量,超过了从安子罗口中得知的数量。 刘亨心生退意。 却听巡马卫首领嘿嘿一笑,眼中闪射着兴奋的光芒,“四千多人有如何?照杀不误!” 刘亨郑重的道:“人数多过我们三倍,不可力敌。” 巡马卫首领看向刘亨,大笑道:“刘公事大概没见识过我们兄弟的实力。” 刘亨沉声道:“我知道你们实力很强,可对面人数众多,我们不能冒险。” 巡马卫首领果断道:“小少爷有令,一个活口也不留,我们必须遵从。别说是四千,就是四万,我们兄弟也会冲上去。” 刘亨瞪起眼,“你们是疯子吗?!”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居然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你觉得我们是,那我们就是。” “你们掠阵!我们冲!” “兄弟们!” “拔刀!” 一柄柄长柄弯刀,出现在了巡马卫汉子们手里。 巡马卫汉子们兴奋的握着刀,汹涌的冲了出去。 逃离了虎口的马贼,已经冲进了牧场中,和其他的马贼回合。 在得知了敌人降临以后,从帐篷里出来的马贼们,齐齐跨上了马背。 年迈的轲比能被一众马贼簇拥在中间,阴沉着脸盯着冲过来的巡马卫汉子。 在看到了敌人出现的第一眼,轲比能就心生退意。 敌人明显是正规军。 远不是他手下的乌合之众能比的。 可他见到了敌人只派遣出了两百铁骑以后,心里就生出了一股怒意。 “两百人,就敢跟我四千人为敌?!” “狂妄!” “兄弟们,上马杀过去。” “谁杀了他们,我就将他们的盔甲赏赐给谁!” “……” 马贼们得到命令,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嗷嗷叫的冲向了巡马卫的汉子。 “嘭!” 两股势力碰撞,最先响起的是沉闷的碰撞声。 巡马卫汉子们身披着重甲,勇猛的撞进了马贼群中。 马贼们的刀没有在巡马卫的汉子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自己却被巡马卫的汉子们撞下了马背。 铁蹄呼啸着踏过,留下的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骸。 巡马卫的强横,远超过了在场的所有人想象。 他们如同一支铁锥,狠狠的扎进一团肉里,带出了无数的鲜血和碎肉。 仅仅一次冲锋。 轲比能就意识到了对方不是自己能力敌的。 可惜他暂时逃脱不了战场。 巡马卫由东向西而冲,挡住了他向西逃跑的道路。 刘亨在巡马卫汉子们冲出去以后,就领着人冲了过来,堵在了东面。 南面是丘,北面有一条宽敞的大河。 他没办法逃。 “杀!” 轲比能调转了马头,杀向了巡马卫汉子。 巡马卫汉子们自然不会怯战。 提着滴血的刀,迎了上去。 又一次碰撞,留下了一百具尸骸以后。 轲比能再也没有回头。 领着手下的马贼们,往西面逃窜而去。 巡马卫首领见此,嘿嘿一笑,大声喊道:“换马!” 巡马卫汉子们齐齐换上了没有披甲的战马,追了出去。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是马贼们在草原上横行的手段。 只是他们的手段用错了时候,挑错了对象。 换上的没有披甲的战马的巡马卫汉子,追击的速度并不比马贼们慢。 火枪成了收割马贼们性命的利器。 巡马卫的汉子们不需要刻意的去瞄准。 只需要盯着那黑压压一群人的后背,疯狂的开枪即可。 从矮丘一头,逃到了矮丘另一头。 马贼们付出了两百多条人命。 轲比能的心在滴血。 他好不容易招揽到的一千多马贼,经此一役,恐怕就要消耗殆尽。 而他派人劫掠到了粮食、金银、牛羊。 也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但他却不敢跟敌人停下硬拼。 因为他拼过。 不是对手。 远远不是对手。 “冲过了格森丘,前面有一片迷林,到了迷林,我们就能甩掉他们……” 轲比能怒吼着对马贼们喊着。 马贼们自然听懂了轲比能的意思。 马贼们之所以能在西域猖獗下去,凭借着的就是他们对地形的熟悉。 他们在招惹了强敌以后,可以凭借着对地形熟悉的优势,轻易的摆脱强敌,远遁千里。 轲比能之所以选择在矮丘边上驻扎,就是因为距离矮丘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能让他们轻易脱身的迷林。 这也是为何他在明知道宋国的辎重运输队伍有安子罗护送的情况下,还敢送信威胁的原因。 “哈哈哈……” 马贼们在轲比能带领下,冲进了迷林,凭借着地形优势摆脱了身后强敌追击以后,疯狂的大笑。 他们又一次凭借着地形优势,摆脱了强敌。 轲比能的忠奴凑到了轲比能身边,咬牙道:“大首领,我们被拓跋乌给骗了。我们就不该听他的,从可鲁克湖出来,招惹宋人。” 轲比能愤恨的道:“拓跋乌那个贼子,一定是投靠了那耶,那耶想借着宋人的手除掉我们。” 轲比能口中的拓跋乌是黄头回纥中的一个小贵族。 而那耶是黄头回纥可汗。 “我们一定要报仇!” “对!报仇!” “……” 轲比能在属下们的呐喊声中,咬牙切齿的道:“出了迷林,我们就会可鲁克湖,先杀了拓跋乌的族人,再找那耶算账。” “纳米尔,你在前面带路……” 纳米尔是一个中年青塘人,可轲比能一行不同。 轲比能一行皆是黄衣、黄布裹头,胡须也是黄色的。 而纳米尔则是一身黑,胡须也是黑的。 他是轲比能到了大雪山以后,招揽到了青塘人。 纳米尔听到了轲比能的吩咐,带着轲比能一行穿梭在迷林里。 不久以后,一行人出现在了迷林的西面。 然后。 他们齐齐的愣在了原地。 只见那被他们摆脱了的骑兵,笑吟吟的在迷林外等候着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7章 凶残 “我们兄弟在此地等了很久,你们才出来。” 巡马卫首领笑着说了一句。 随着他话音落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我们小少爷要你们的脑袋,你们就该乖乖奉上。” “兄弟们,杀!” 巡马卫汉子们提起刀,杀了过去。 轲比能惊恐的调转了马头,往迷林里逃去,一边逃,一边冲着纳米尔怒吼,“你不是说,除了你的人,没人能走出这片迷林吗?” 纳米尔紧张的跟在轲比能,惊声道:“他们……他们也许是从迷林外绕过来的……” “那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会从西边出去的?” “我……我也不知道……” “还有没有其他出去的路?!” “北……北边……” “带路……” 在长刀和火枪的砍杀下。 轲比能损失了近五百人,才逃脱了巡马卫汉子们的追击。 其中被打死的人,有两百多人。 剩下的三百多人,是在迷林中纵马逃跑的时候,撞上了树枝等物,又或者撞上了自己人,被追上来的巡马卫汉子们一刀枭首的。 轲比能带着人狼狈的从迷林的北面逃了出去。 一出迷林。 那要命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轲比能愤怒的指着纳米尔,“你是叛徒?!” 纳米尔没有辩解,而是惊恐的瞪大眼,盯着巡马卫汉子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事情一样。 “没有人能比我更熟悉迷林……除了以前盘踞在此地的黑云骑……” “他们……他们是黑云骑?!” “黑云骑!” “我们招惹上了黑云骑!我们死定了!” 纳米尔似乎已经失去了逃生的欲望一样,惊恐的跪倒在了地上,一个劲的呐喊着。 轲比能瞳孔微微一缩,“黑云骑?!” 轲比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招惹上黑云骑。 他更没想到,消失了大半年的黑云骑,居然再次出现。 黑云骑是西域的一段传说。 两年前突然出现,在西域神出鬼没,杀人无数。 据传,经他们手覆灭了西域小部族,多达近百。 黄头回纥、青塘,先后派遣重兵围剿,也没能奈何的了他们。 他们是西域唯一一支可以跟青塘、黄头回纥正规兵马对敌而不落下风的马贼。 由于他们每次出击的时候,总是身着黑衣,用黑纱蒙面,胯下骑着黑马,冲锋的时候犹如一片磅礴的黑云压过,所以被西域的人称之为黑云骑。 轲比能虽然没有见识过黑云骑,却也听说过黑云骑的名头。 据说,招惹上黑云骑的人,会死的很惨。 只是黑云骑在大半年前,突然消失了。 有人说黑云骑被上苍选中,成为了神的仆从。 也有人说黑云骑侵入西夏,被西夏的铁骑剿灭了。 轲比能没想到自己能撞上在西域拥有赫赫凶名的黑云骑,也没想到自己招惹的宋人居然有黑云骑护卫。 巡马卫的汉子见纳米尔跪地讨饶,笑嘻嘻的对巡马卫首领道:“大哥,我们消失了大半年,居然还有人认识我们?” 巡马卫首领看了没看求饶的纳米尔一眼,而是盯着轲比能,冷冷的道:“既然看破了我们兄弟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敢招惹我们的人,必须死!” 轲比能听到如此狂妄的话,心中升起了一丝怒意。 他手里还有两千多人,对战对面二百人,未必不能胜。 然而,他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马贼以后,就熄灭了这个心思。 那些跟随着他的马贼,每一个都听说过黑云骑的名头。 面对黑云骑,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居然没有敢战的勇气。 轲比能阴沉着脸,对巡马卫首领道:“我认栽,依照草原上的规矩,我可以用黄金,买回我和我手下的性命。” 巡马卫首领淡然摇头,“我家小少爷说了,要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轲比能咬牙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杀!” “跑!” 巡马卫首领率人杀了出去。 轲比能二话不说,掉转马头,就逃进了迷林。 巡马卫杀到了迷林里以后,并没有退出去,而是一路追杀了下去。 他们不想继续再跟轲比能玩捉迷藏。 喊杀声在迷林中四处响起。 两个时辰以后。 刘亨打扫完了战场,救出了被轲比能抓住的军中文书以后,带人赶到了迷林边上。 就看到了巡马卫的汉子们,浑身染着血,驱赶着一群带有马鞍的马群,出现在了迷林边上。 巡马卫汉子们几乎被鲜血浇透了。 浑身上下,包括坐下的战马,没有一样是干干净净的。 就好像是从血水中穿行了一次一样。 刘亨立马派人上去接手了巡马卫们驱赶着的马群,他自己凑到了提着一颗脑袋的巡马卫首领面前。 凑到了巡马卫首领面前,刘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刘亨心中暗自震惊。 这得杀多少人啊。 刘亨也是领过兵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能让敌人的鲜血侵湿自己的衣衫,绝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办到的。 “战损几何?贼首可诛?” 巡马卫首领扬起了手里的头颅,喘了一口气笑道:“贼首的脑袋……伤了二十几个兄弟,没死人。” 两百人,对阵四千人。 伤了二十几个,一个没死,那不是一般厉害。 但刘亨不知道的是,巡马卫之所以没有死人,那是因为该死的人,早就死了。 昔日数千人奔赴西域,如今只剩下了两百人。 皆是从一场场血战中爬出来的,寻常的小毛贼,还伤不到他们性命。 刘亨一脸佩服的道:“你们是真厉害……逃了多少?” 巡马卫首领淡然笑道:“我们出手,怎么可能有人逃得掉。小少爷说了,要他们所有人的脑袋,那就必须取他们所有人的脑袋。” 刘亨不信。 敌人足足有四千之数,除了倒在矮丘下的数百,已经倒在追击的道路上的数百人以外,尚有近三千人逃进了迷林。 巡马卫不可能在迷林当中,剿灭近三千的敌人。 刘亨回头吩咐了高义一声,自己迈步往迷林内走去。 “带着你的人,扶着兄弟们下马歇息,别急着卸甲,等他们歇息够了以后,再卸甲……” 高义听到了刘亨的吩咐,赶忙带着捧日军的将士们上前,扶着巡马卫的汉子们下了马背。 而刘亨则率领着皇城司的人,迈步进入到了迷林当中。 高义扶着巡马卫首领躺在了地上以后,一边往他嘴里喂水,一边惊叹道:“你们是真厉害,我高义服了……” 巡马卫首领灌了两口水,低声笑道:“你们捧日军的兄弟,若是用我们兄弟磨砺自身的法子磨砺自己,会比我们更厉害。” 高义心头一动,取了一块馕饼,递到了巡马卫首领面前,好奇道:“你们是怎么磨砺自己的?” 巡马卫首领嘿嘿笑道:“找一块四战之地,丢几千人进去,最后活下来的,肯定比我们兄弟强。” 高义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敢再跟巡马卫首领聊这个话题。 他終于明白了巡马卫们为什么这么强了。 也明白了寇季为啥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巡马卫配备上。 这是一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卒中的悍卒。 他们有资格配备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 巡马卫首领歇了许久,气息均匀了,高义才帮着巡马卫首领卸下了盔甲。 刚才巡马卫首领气喘吁吁的时候,他之所以没有帮助巡马卫首领卸甲,那是担心卸甲风出现。 将士们经历了一场酣战,大汗淋漓之际,最忌卸甲。 一旦卸甲,冷风一吹,很容易猝死。 楚汉相争时期,楚国西魏王豹,同韩信酣战三日,回到营帐里,卸甲以后,患上了卸甲风,因此而亡。 五代时期,名将李存孝,一日之内诛杀贼敌十五员悍将,用尽了力气,热血沸腾,回到营帐里,卸了甲,引了几杯冷酒,患上了卸甲风,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诸如此类的例子,多不胜数。 总之,卸甲风的危害,军中将领皆知。 刘亨吩咐高义扶着巡马卫首领下马,帮着巡马卫首领卸甲,就是为了让高义看住了巡马卫首领,免得他贸然卸甲,患上了卸甲风。 巡马卫首领在高义帮助下,卸下了铁甲,换上了一身皮甲,长出了一口气。 其他的巡马卫汉子,也在捧日军将士们的帮助下,卸下了铁甲。 就在他们卸下了盔甲不久以后,刘亨迈着沉重的步子,从迷林里走了出来。 刘亨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看着巡马卫的目光十分的古怪。 “呕……” 跟随着刘亨一起进入迷林的皇城司探子们,出了迷林以后,扶着身旁的树,呕吐了起来,他们看着巡马卫的目光,多了一丝畏惧。 捧日军将士们见此,有心到迷林里去看一看,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迷林里瞧。 刘亨似乎看出了捧日军将士们的心思,对他们沉声道:“谁想进去看,就进去看,速去速回。” 捧日军将士们听闻此言,一窝蜂的冲进了迷林里。 许久以后,脸色苍白的从迷林里走了出来,他们看向巡马卫的目光,变得更加畏惧。 巡马卫首领率领着巡马卫,跳上了马背,哈哈笑道:“诸位放心,我们从不对自己人动手。” 刘亨坐上了马背,吩咐着捧日军将士、皇城司探子,驱赶着牛羊马匹,带着缴获的刀枪金银、粮食等物,一起返回到了寇季身边。 安子罗看到了刘亨驱赶着数量庞大的牛羊马匹返回以后,惊讶的不能自已。 他快速的策马到了刘亨身边,追问道:“杀敌几何?” 刘亨吩咐人将牛羊马匹驱赶到了辎重队伍里,交给了民夫看管,然后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对安子罗道:“尽数剿灭……” 安子罗难以置信,“你们一千多人,尽数剿灭了三千多马贼?” 安子罗从入伍到如今,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战事数百,死在他手里的马贼数以万计。 他深知马贼难缠。 也知道一千多正规军卒击溃三千多马贼容易,可尽数剿灭却很难。 “不是三千……是四千多……” 安子罗一愣,看向刘亨的目光变得十分不同,“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早知道你如此厉害,我就应该想尽办法,让你留在青塘。” 刘亨瞥了一眼身后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巡马卫,对安子罗沉声道:“与我无关……” 安子罗心思何等机敏。 听到了刘亨这话,再结合刘亨看巡马卫的眼神,一瞬间就猜到的事情的始末。 他惊讶的道:“是他们领着你们打的?” “我带着人,只是打扫了一下战场……” 刘亨长叹一声,嘟囔了一句,去找寇季了。 留下了安子罗一个人,惊愕的愣在了原地。 刘亨找到寇季的时候,巡马卫首领已经率先一步赶到了寇季面前。 马贼头子轲比能的脑袋,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寇季面前的地上。 寇季见到刘亨到了,就对巡马卫首领吩咐道:“战斗的过程我已经知晓了,你先下去带着兄弟们清洗盔甲,别让敌人的鲜血,腐蚀了我们的盔甲。” “喏……” 巡马卫首领抱拳一礼,离开了寇季身边。 寇季望向了刘亨,淡然笑道:“那群憨货跟我说,马贼们已经尽数剿灭。你一直跟着他们,跟我说活,他们没有骗我吧?” 刘亨郑重的摇头,沉声道:“马贼确实已经被尽数剿灭,尸首就在距离此地不远处的迷林里。” 寇季缓缓点头,笑道:“那就好……” 刘亨神色复杂的盯着寇季,道:“他们真的很强。” 寇季一愣,笑道:“他们当然很强,他们若是不强的话,我也不会用他们。” 刘亨认真的道:“他们不是一般强。” 寇季失笑道:“看过他们厮杀的战场?” 刘亨咬着牙,点头道:“近三千的马贼,被斩杀在迷林中,脑袋被砍下来,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起,尸首挂在树上,肠子垂到地上,鲜血染红了整片迷林,犹如一片人间炼狱。 胆小的人看到了,会被吓死在里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8章 人人视我军如仇敌 寇季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你是觉得他们残忍了?” 刘亨拧起眉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一方面觉得他们十分残忍,一方面又觉得,他们做的对。我大宋对外积弱已久,就应该强硬一点,凶残一点,才会让人感觉到畏惧。” 寇季一愣,失声笑道:“你能这么理解,很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他们过于残忍的问题,找我理论一番呢。”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话还是四哥你教给我的,我又怎么可能忘了。”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请刘亨坐下,“说一说此行的得失。” 刘亨正色道:“此行我部伤了近百人,死了三人,斩敌四千余人,具体无法统计,迷林里的尸骸,多有残缺不全,很难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缴获到黄金一箱,总重三十斤,玛瑙、玉石等物一箱半,粮食一千石,牛一千两百二十三匹,羊九千六百三十一只,马匹四千五百匹。” 寇季缓缓点头,“收获颇丰啊。” 刘亨激动的点头,“我也没想到,一个马贼头子,居然如此富裕。”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他可不是寻常的马贼头子,他在可鲁克湖盘踞了十数年,贩卖了十数年的食盐,家底可能不止这些。 我猜测他在可鲁克湖,还藏着不少钱财。 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可鲁克湖,不然可以尽数缴没他的钱财。” 刘亨一愣,挠头道:“我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寇季淡然笑道:“你又不喜欢做生意,自然不知道在西域贩卖食盐,利益有多丰厚。” 刘亨迟疑道:“我以后学学?” 寇季摇头,“没必要……此番作战的主力是我手下的人,他们并没有出现死亡,为何还会死了三个人?” 提到此事,刘亨有些无奈,“有一个捧日军的将士,在策马疾驰的时候,掉下了马背,撞在了石头上,摔死了。 还有两个在打扫战场的时候,被装死的马贼给捅死了。” 寇季眉头微皱,“以后派人打扫战场的时候,先补刀。” “不留俘虏?” “一个不留。” 刘亨迟疑道:“此事若是传回了大宋,会被人诟病的……” 寇季冷哼一声,“谁觉得不妥,那就让谁到西域来试试。” 刘亨听到寇季这话,不再开口讨论这个话题。 寇季盯着刘亨道:“我们的人就出来了?” 刘亨点头,“是杨文广军中的文书,奉命到西宁城去传话的。还不容易突破了黄头回纥的封锁,却被那个马贼头子给抓住了。 同行的将士们被斩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寇季冷哼一声,“敢杀我大宋的将士,只是砍了他,算是便宜他了。” 刘亨赞同的点头。 寇季吩咐道:“将人带上来,我要盘问一番。” 刘亨立马吩咐皇城司的人,将从轲比能手里解救下的文书,送到了寇季面前。 文书是一个中年人。 有些消瘦,蓬头垢面,身上还有不少伤痕。 现在在轲比能手里的时候,没少遭受过毒打。 文书见到了寇季,果断施礼。 “卑职杨宗显,见过寇吏部。” 寇季微微点头,问道:“不必多礼,我问你答,杨文广派遣你到西宁城,所为何事?” 杨宗显拱手道:“向朝廷求粮、求援。” “你是何时从沙州城突围而出的?” “腊月初三。” “沙州城内的粮食还剩下多少?” “所剩无几。” “我军在沙州城内状况如何?” “人人视我军如仇敌。” 寇季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局势怎么会恶化到这种地步?” 杨宗显苦着脸,长叹道:“都是粮食闹的……沙州城内的百姓,觉得我军军营里有粮食,却不肯救济他们,屡屡跟我军爆发冲突。 我军为了守住军营,杀退了几次暴动的沙州百姓。 如今沙州百姓,人人视我们为仇敌。” 寇季微微眯起眼,“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没有出面帮我军解围?” 杨宗显摇头道:“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在西夏、黄头回纥联军打到了沙州城外的时候,一直龟缩在沙州城内城,并没有出来过。 期间倒是派遣过一队使臣,前往了高昌。” 寇季冷哼道:“曹贤顺是觉得,我大宋救不了他,所以就抛下我大宋兵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自己选择了去抱高昌的大腿。 还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寇季目光落在杨宗显身上,质问道:“我军粮草具体还剩下多少?” 杨宗显沉声道:“我离开的时候,还剩下三千担。如今大概已经吃完了。” 寇季缓缓起身,掷地有声的道:“刘亨何在?” 刘亨一愣,急忙抱拳道:“属下在。” 寇季吩咐道:“下去传我命令,今日缴获到了牛羊,尽数宰杀,分派到每一辆辆车上。自今日起,所有民夫、将士们,分为两班。 日夜急行,赶赴沙州。” 刘亨愕然的瞪大眼,“不等青塘兵马在黄头回纥东南域发动战事了?” 寇季冷声道:“我们等得起,沙州的将士们却等不起。” 刘亨迟疑道:“可青塘兵马不逼着黄头回纥的兵马撤出沙州,我们一旦侵入黄头回纥的疆土,很有可能会撞上黄头回纥的精锐兵马。 我们手里这点兵马,根本不可能打败黄头回纥的精锐兵马,将粮食安全的运送到沙州。” “打不打得过,那也要打过才知道。” “四哥,不能冒险……” “执行命令!” “喏……” 刘亨退出了寇季所在的帐篷,立马开始带着人宰杀牛羊。 动静很大,引起了安子罗的注意。 安子罗稍微了解了一下,知道寇季准备急行军的时候,立马找上了寇季。 “寇贤弟,你这是作何?” “依照我们双方定下的谋划,我们还需要三日,才能抵达黄头回纥的境内。你若是加紧行军的话,我们可能会赶在积石军之前,抵达黄头回纥境内。 很有可能会在黄头回纥大军回援的时候,跟他们撞在一起。” “我们这点兵马,根本不是黄头回纥大军的对手。” 安子罗进入到了寇季的帐篷,急急忙忙讲了许多。 寇季将奏明朝廷的奏折写好,装进了信封里,对安子罗笑道:“我大宋的兵马跟黄头回纥大军率先碰上,消磨他们的力量,对你们青塘在黄头回纥东南域的战事,极其有利。 可以说我大宋的兵马和黄头回纥大军撞上,对你们青塘攻打黄头回纥的战事十分有利。 安兄不是应该赶到高兴吗? 为何会劝解我?” 安子罗听到了寇季的话,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他近几日为了讨好寇季,为了讨好巡马卫的汉子,可是煞费苦心。 不知不觉间,事事都开始为寇季一行着想。 如今经过寇季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青塘人。 寇季的做法,对青塘而言,好处巨大。 可以说和青塘最初的谋划,如出一辙。 作为青塘的大将,他应该赞成寇季的做法,而不是劝诫寇季放弃自己的做法。 可如今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又怎么收的回来。 况且,寇季率领的兵马,若是因为遭遇黄头回纥大军,伤亡惨重的话,说不定会迁怒于青塘。 那青塘想要谋划的火枪、重甲骑,可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安子罗心里想了很多。 他盯着寇季,郑重的道:“我青塘身为天朝番属,自然得为天朝考虑。” 寇季知道安子罗的心思,笑道:“安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安子罗欲言又止。 寇季又道:“入了黄头回纥的疆土,我们会路径旦山城。据说旦山城被马贼占据着,实力不俗。到时候少不了一场恶战。 届时还需要安兄率领着麾下的人帮忙。 还望安兄尽早准备一下。” 安子罗沉声道:“旦山城的马贼们,非比寻常。旦山城城主,是近几年在西域崛起的一位豪雄,手下控弦之士足足有三万余人。 不可力敌。” 寇季盯着安子罗道:“安兄是想说,我们一万三千多的正规军卒,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安子罗摇头道:“打倒是能打过,可一定会折损不少人手。旦山城的马贼们当中,大部分是乌合之众。可旦山城城主手里,却有数千精锐。 其战斗力,可不比我青塘的精锐差。 据说旦山城的城主和黑云骑还有所勾连。 黑云骑是西域一支极其强横的势力,在西域纵横无敌。 我青塘和黄头回纥,先后派遣过兵马,剿灭过黑云骑,先后惨败在黑云骑之手。 等我们派遣大军去剿灭黑云骑的时候,黑云骑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以说,黑云骑在西域,神出鬼没,难以捉摸。 其战斗力比我青塘大部分的兵马要强横许多。 若是旦山城城主和黑云骑联手,那我们手里的兵马,恐怕要折损大半,才能打败旦山城。” 寇季淡然道:“旦山城城主,马贼头子尔,何惧之有。他若识趣,就不该来找我麻烦。他若找我麻烦,我定屠灭他们。” 安子罗苦笑道:“寇贤弟手里的铁甲固然强,可数量却并不多。寇贤弟还是三思为好。” 寇季摆手,“安兄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安兄若肯帮我,打造重甲骑的法子,我可以双手奉上。安兄若是不肯帮我,那我自己去。” 安子罗一瞬间瞪起了眼睛,激动的不能自已。 寇季肯给他们打造重甲骑的法子?! 寇季手下穿戴的那种? “真……真的?” 安子罗不确定的问道。 寇季缓缓点头,“我可以用官家的名义,写下文书给你们。” 听到寇季这话,安子罗便知道,寇季不是在开玩笑。 因为安子罗知道,在宋人眼里,赵祯的名义,十分重要。 安子罗对寇季郑重的拱手道:“文书就不必了,我信得过寇贤弟。我这就下去,吩咐手下的人准备。” 寇季缓缓点头。 安子罗走后,寇季摇了摇头。 重甲骑兵是那么好打造的? 打造重甲骑兵的法子,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辽国、西夏皆有。 可在宋、夏、辽三大势力的战场上,重甲骑兵的身影为何那么少? 原因是,打造重甲骑兵,十分耗费钱财。 西夏几乎是搜空了一切,才勉勉强强凑出了打造三千重甲骑兵的钱财。 青塘想要打造重甲骑兵,耗费的钱财会更多。 西夏从大宋招揽走了不少人才,所以西夏有相当成熟的冶铁工艺,以及兵器打造工艺。 可青塘没有。 青塘想要锻造合格的重甲,就必须得到大宋的冶铁工艺和病气打造工艺的支持。 单单是这两项。 寇季就可以让青塘在打造重甲的时候,花费更多的钱财,更多时间。 等青塘打造好重甲后,会发现,重甲已经不能在战场上称雄。 真正能在战场上称雄的,只有火枪。 到时候,青塘会花费更多的钱财,去研究火枪。 一环套一环。 青塘注定了要被寇季掏空。 在他们惦记上了火枪、重甲的那一刻,就落入到了寇季的谋划当中。 寇季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谋划,告诉青塘。 入夜以后。 寇季一行驻扎的营地中,飘满了肉香。 缴获的牛羊,被集体宰杀,烤熟了以后,切成一条条,挂在旷野上,一会儿就被冻的硬梆梆的。 民夫们将一块块的肉条,装到了空荡荡的马车上。 然后用牛皮绳困紧。 一顶顶帐篷们已经被拆除,重新装在了马车上。 负责白天赶路的将士们、民夫们,已经坐在车辕上,又或者将自己绑在马背上睡下了。 负责晚上赶路的将士们、民夫们,则开始去赶着马车,牵着马匹,顶着漫天的星光,踏上了行程。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恨不得化身为青塘人。 因为那些青塘人,趴在马背上就能睡着,睡熟了以后,晃晃悠悠的,却不会掉下来。 寇季坐在一辆马车上,怀里抱着一个箱子,打了个哈欠。 巡马卫首领捧着一柄纯金的弯刀,凑到了寇季面前,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眼,道:“只有刀鞘和刀柄是金的,作价三千贯,你怀里揣着的那些,一并拿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499章 战旦山 巡马卫首领紧了紧衣襟,嘿嘿笑道:“我能不能自己留点?”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你得去问问你那个彪悍的婆娘。临来的时候,你那婆娘特地找上我,说你赚到的钱,让我帮你存起来,回去以后交给她。”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急了,“老子杀人不眨眼,还能怕她一个妇人。” “嗯?!” 寇季瞪起了眼。 巡马卫首领立马怂怂的道:“小人……小人知错了……” 寇季冷哼了一声,拽着巡马卫首领的衣袖,将其拽到他身边,蛮横的从巡马卫首领怀里掏出了一块金饼,两个金佛,一些散碎的银子和铜钱,稍微打量了一眼,又从巡马卫首领手里夺过了纯金的弯刀,将铜钱重新塞了回去,把剩下的扔进了自己背后的马车里。 “要耍横,等回到了汴京城,自己找自己婆娘耍去。别在我面前耍横,不然抽你。你那婆娘,如今照顾着我祖父的吃穿用度,我轻易都不敢招惹,你以为你惹得起?” “一块五两重的金饼,两枚三两重的金佛,外加一些散碎的银子,作价一千两百贯……” “刘亨缴获的金银珠宝,朝廷要入库五成,你们拿三成,随军出击的捧日军将士、皇城司探子,各拿一成……” “此次出战,你总共获利七千贯。我兑成交子给你,你可以自己拿,也可以让我帮你存着。” “……” 巡马卫首领见寇季已经数出了交子,立马搓了搓手,道:“小人先揣怀里暖暖,等有战事的时候,再交给您保管。” “没出息的东西……我还能看得上你们这点小钱……” 寇季低声骂了一句,将箱子里取出来的交子塞给了巡马卫首领,嫌弃的摆摆手,“滚蛋……” “下一个……” 巡马卫首领捧着交子,笑容灿烂的离开了寇季的马车旁。 立马有下一个巡马卫的汉子凑上前。 一个个纷纷拿出自己的缴获,从寇季手里兑换成了交子,美滋滋的拿着交子离开。 巡马卫是私属。 他们在迷林里斩杀马贼们缴获的战利品,皆是私人财产,不用归公。 按理说他们身为寇府的私属,缴获到的钱财,最少要上交七成给寇季。 寇季不愿意沾染他们用命换来的钱,所以主动放弃了这一部分。 让巡马卫汉子们将战利品上交,兑换成交子,是寇季的规定。 为的是防止巡马卫的汉子们,在战场上作战的时候,分心去保护自己的战利品。 同时。 寇季也在借此施恩。 巡马卫汉子们能在战场上获得一大笔的缴获是一回事,能不能安全的送回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将战利品送到了寇季手上,寇季就一定会帮他们安全的送回汴京城,送到他们家人手中。 那怕寇季在中途丢失了他们的战利品。 一字交子铺也会如数兑现他们手里的交子。 巡马卫汉子们很快兑换完了自己手里的战利品,一个个喜滋滋的揣着交子,凑在一起互相吹牛。 寇季回头瞧了一眼被杂七杂八的东西扔满了的马车车舱,打了个哈欠。 刘亨抱着一个箱子,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打开瞧了一眼,随手丢进了马车车舱。 从自己手里的箱子内,取出了一叠小面额的交子,扔给了刘亨,不咸不淡的道:“朝廷要五成,是不是太多了?” 刘亨将小面额的交子揣进了怀里,苦笑道:“李公告诉官家,说你素有敛财的手段,此次西行,一定会赚的盆满钵满。让官家一定要盯紧你此行在西域的缴获。 官家交代我一定要在大战以后,将属于朝廷的那一部分战利品点算清楚,封存起来。 我虽然有心向着你,可我也不能明着违背官家的旨意。” 寇季撇嘴道:“我手下的人打的仗,我到现在一文钱都没拿到,我不痛快。” 刘亨翻了个白眼,“官家对你已经很不错了……别的兵马缴获到了战利品,朝廷都要收六成的。官家只收了你五成战利品,却许给了你分发战利品,奖励将士们的职权。” 寇季撇撇嘴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官家了?” 刘亨又翻了个白眼,“那可是收买人心的权力,官家许给了你,那就是对你天大的信任。你去翻翻朝廷存储的那些随军的文书,看看其他人谁有这个权力。 再说了,你也不是全无好处。 官家说过,缴获到的牛羊,全归你所有。 此番缴获到的一万多牛羊,全是你的。” 寇季冷哼道:“牛羊已经杀了,已经充作了军粮。” “那是你自己大方……” 刘亨认真的说。 寇季盯着刘亨,意外的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帮朝廷说话了?” 刘亨苦笑道:“朝廷现在已经穷疯了。李公虽然退出了朝堂,可一直在为国库担忧。李公暗中通过皇城司的渠道告诉我,若是咱们在西域没有斩获,那就诸事不提。 若是有所斩获,那就一定要留足朝廷的份额。”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守着一个偌大的、富庶的国家,还能穷成这样,怪我咯?” 刘亨听闻此言,哭笑不得。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道:“以后缴获的问题,就归你处置。我不管了。你派人回汴京城一趟,告诉慕崇、钱乐、孟惟仲三个人。 就说大宋和青塘的关系已经明朗,青塘人不会为难他们,他们可以放心的通行。 让他们尽快带人,带着货物到青塘来。 等回去的时候,顺便将我们的战利品,也送回去。” 刘亨愣愣的道:“他们能安全的将我们的战利品送回去?” 寇季道:“你千万不要小逊了商人。” “我也没小逊……” “没小逊的话,你就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 “……” “你去给捧日军将士们和你手底下的人发钱吧。” 寇季摆了摆手,合衣躺在了马车里。 争利的事情,他也就随口抱怨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想从战利品中分一些。 战利品是明面上的东西,所有人都盯着呢。 他吃的越多,别人越眼红。 还不如一文不拿,悄悄的借着商道赚钱呢。 钱财,不论在任何时代,那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东西。 寇季才分发了奖赏。 翌日便传遍了行军的队伍。 巡马卫的汉子们怀里揣着巨款,没有说话。 此前参战的捧日军将士们,拿着交子则十分得瑟。 他们只是跟着出去跑了一趟,打扫了一下战场,有获得了数贯的赏赐,他们怎么能不得瑟。 没有参战的捧日军将士们,看着那些参战过的捧日军将士们手里的交子,十分的眼红。 当即。 一个个跑到了高义面前,各种攀关系、论交情,要求高义下一次出战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他们。 高义哭笑不得的应允了他们。 巡马卫的汉子们,怀揣着巨款,揣了一日,就交到了寇季手里。 不是他们不愿意多揣一些日子,而是他们知道,他们干的是掉脑袋的事情。 脑袋掉到战场上了不重要,可若是因此将交子也落下了,那就赔大了。 放在寇季手里,那才安全。 行军的队伍,日夜行军,两班倒。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黄头回纥和青塘交界处。 进入到旦山城的地界以后,寇季一行遭受到了一股又一股的马贼偷袭。 马贼们充分的发挥了狼的作战风格。 不断的从四周突出,只撕咬押运粮草的民夫、粮车,绝不跟安子罗的青塘兵,以及捧日军将士们正面冲突。 只是他们明显挑错了对象。 在遭遇马贼的那一刻,安子罗率领的青塘兵马,分成了两股,守卫在了运输粮草的队伍两侧。 巡马卫汉子们化整为零,每人带领一支十数人的捧日军将士们,如同屏扇一样扑了出去。 剿灭了所有对运粮队伍图谋不轨的马贼们。 行至旦山城外十里以后。 寇季吩咐押送粮草的队伍,就地扎营。 歇息了四个时辰。 待到了天黑以后。 寇季将所有人唤醒。 一万三千多敢战之士,披甲持刃,借着夜色,攀上了旦山城外的高地。 一上高地。 就看到了旦山城内的马贼们,已经在旦山城下集结了兵马,正准备向寇季一行驻扎的营地里摸过来。 安子罗见此,惊讶的道:“寇贤弟还真是料事如神啊?这些不知死活的马贼们,真的半夜摸过来了?” 寇季淡然一笑,“安兄说笑了,一切都是刘亨的功劳。”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我的功劳? 跟我没有半文钱关系。 明明是你布置的。 城里真正能打的,都是奸细,你的奸细。 马贼们别说三万人了,就是三十万人,也得被你坑死。 眼看着马贼们一点点的临近。 寇季对着安子罗笑道:“就有劳安兄了……” 安子罗对寇季抱了抱拳,“寇贤弟许之重礼,安某自然得出力。” 话音落地。 安子罗带上了头盔,对静静的盘踞在他身旁的青塘兵们吩咐道:“近几日,我们跟随在天朝上邦的兵马身边,见识了天朝上邦兵马的英勇。 如今,是时候让天朝上邦的兵马,见识见识我青塘勇士的厉害。 尔等一定要奋勇杀敌,莫要让天朝上邦的兵马,小逊了我青塘勇士。” 安子罗的话,算是说到了青塘兵马的心坎上了。 他们随行的这些日子,名为护卫,其实就是看客。 眼看着巡马卫、捧日军将士在草原上逞威风,心里早已生出了争雄的心思。 虽说巡马卫很强横,但他们也想告诉巡马卫,他们青塘勇士,不是弱者。 “砰砰砰……” 由于是突袭,不能发声。 青塘兵们就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向安子罗表示自己的决心。 安子罗见群情激扬,咧嘴一笑,缓缓的抽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 青塘兵们也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先行一步的马贼们的探子,刚爬上了高地,就惊愕的愣在了原地。 “噗呲……” 青塘兵在他们回过神之前,挥刀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那些游离在高地下的探马,则被皇城司的人抹了脖子。 “轰隆隆……” 马贼们在临近高地附近一里处的时候,終于结束了沉默。 他们催动了胯下的马,开始冲锋。 犹如乘着风一般,快速的冲向了寇季一行扎营的地方。 冲到了半途。 安子罗也不再保持沉默。 “杀!” 青塘兵在安子罗率领下,犹如潮水一般,向高地下汹涌的冲了过去。 从上冲下。 安子罗率领的青塘兵,势头比那些已经冲了半里地的马贼们还凶猛。 “有埋伏!” 马贼们在安子罗一行动身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 冲在最前面的马贼,高呼了一声,提醒身后的其他马贼。 他们并没有退去。 因为没办法退。 在数量庞大的骑兵冲锋的时候,冲在最前列的人,很难勒马止步。 因为一旦停下,后面的人就会连人带马将你冲到在地。 马蹄会将你踩成肉泥。 不想死,就只能冲。 冲上去,或许不会死。 但停下脚步,一定会死。 “杀过去!” “嘭!” 双方在几个呼吸以后,碰撞在了一起。 瞬间杀成了一团。 寇季是第一次观看大规模的骑兵对战,所以看的格外认真。 勒马驻足,挥刀砍杀的场面没有一个。 双方短兵相接以后,都在用最快的速度,杀穿对方的队伍。 花里胡哨的兵器碰撞的场面也没有。 比较武艺高下的场面也没有。 简单有效的左右挥刀,是骑兵们最简单,最直接的作战方式。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敌人身上挥砍第二刀。 不是不想,而是没机会。 策马奔腾而过的时候,两个人的交际,往往就在一眨眼之间。 喊杀声…… 惨叫声…… 马匹嘶鸣声…… 刀枪碰撞声…… 响彻了整片战场。 人命在战场上,比马匹的生命还脆弱。 当双方皆冲杀而过的时候。 留在战场上的,只有一地的尸骸,以及一匹匹孤零零的战马。 寇季能想出的唯一的形容词,就是惨烈二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0章 双簧 第二轮的冲锋,在双方拉开了一定距离以后,再次发动。 骑兵作战,远没有步兵作战那么多调调。 冲锋是唯一的主旋律。 “嘭!” 在寇季的注视下,双方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刀光在战场上闪射,鲜血在肆意喷涌。 噗呲噗呲的刀砍肉身的声音,在喊杀声中是那么的微弱。 但是寇季依然能够清晰的听到。 两轮冲锋,数以千计的马贼倒在了地上,数以千计的战马在战场上茫然的抬头凝望。 偶尔有一两匹战马,会用马蹄刨着地嘶鸣两声,似乎在为死去的主人悲鸣。 马贼的首领舔了舔嘴唇,强咽了一口唾沫,大喊了一声。 “撤!” 眼看着己方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却没有在敌人手里讨到好处,马贼首领就意识到了自己不是敌人的对手。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选择了率领麾下的马贼们撤退。 只要撤回了城里,城里最厉害的那群马贼,就一定会帮他们对付强敌。 那群马贼的强横,远超他们所见过的任何一群马贼。 “轰隆隆……” 马贼们策马狂奔。 一路冲到了旦山城下。 旦山城的城门紧锁着。 一道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城头上。 在身影旁,立着一杆大旗。 旗上空无一字。 身影就站在大旗旁边,背负着双手,冷漠的盯着城下的马贼。 马贼们冲到了城墙下,大声惊呼。 “速速开门,城外有强敌追至……” 马贼们急声催促着。 城门却纹丝不动。 马贼的首领冲着城墙上的身影喊道:“沃台,你想做什么?你别忘了,是我们捧你坐上的旦山城城主之位。没了我们,你这个城主也坐不稳。” 张元垂下头,平静的盯着马贼首领,“我不叫沃台,我叫元山,元山部首领。” 马贼首领怒吼道:“我不管你叫什么,速速给我开门。” 张元沉默了一下,淡然摇头,“开门?不行。” 马贼首领瞪大了眼珠子,咆哮道:“沃台,别忘了当初我们奉你为旦山城城主的时候,发过了血誓。在这片草原上,违背血誓的人,都不得好死。” 张元认真的对马贼首领道:“沃台发的血誓,跟我元山有什么关系?” 马贼首领见张元铁了心不开门,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盯着张元厉喝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没有了我们,你如何在旦山城立足?” “为什么?” 张元咬着牙,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因为身不由己……” 话音落地。 不等马贼首领再次开口。 张元厉声喝道:“狼王骐山,招惹宋人,为我旦山城带来了灭顶之灾。为了保护旦山城,为了平息宋人的怒火,速杀之。” “沃台?!” 马贼首领骐山不甘的怒吼。 回答他的是从城头上冒出来的人影,以及一架架的百虎齐奔。 “砰砰砰……” 炮仗声瞬间在旦山城城头上炸响。 一道道的箭矢,向那些没有防备的马贼们身上射去。 “逃!” “逃!” “逃出去以后,将沃台背叛誓言的消息,传遍草原。” “沃台,你违背誓言,以后草原马贼之林,将无你立足之地。” “……” 马贼首领骐山声嘶力竭的呐喊。 马贼首领骐山手下的马贼,流着泪,呐喊着,逃离了旦山城。 “沃台!总有一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逃离了百虎齐奔攻势的马贼,冲着旦山城头奋力的咆哮。 耳听着安子罗率领的青塘兵马已经追至,逃出去的马贼,再也不敢在旦山城外停留。 一个个策马狂奔,四散逃去。 城头上。 张元盯城下的一片尸海,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我能不能在西域立足,你们说了不算,苍天说了也不算,他说了才算。” 城头下,马贼首领骐山身中两箭,却依然端坐在马背上,瞪着猩红的双眼,冲着城头上的张元咆哮。 “沃台,你违背血誓,将不得好死……” “噗呲!” 一道箭矢再次射中了马贼首领骐山。 马贼首领骐山吐了一口血,“沃台,你骗我们出去劫掠宋人,就是想借着宋人的手杀我们对不对?” “沃台,你可敢跟我公平一战?!” “……” “沃台,你不死,我永不瞑目!” “……” 马贼首领骐山一口一口的吐着血,在旦山城下怒吼。 张元盯着城头下的马贼首领骐山,微微皱了皱眉头,“还不逃命……真是愚蠢……” 说话间。 张元走到了一架百虎齐奔前,推开了正在操纵百虎齐奔的青年汉子,抄起了百虎齐奔,对准了马贼首领骐山就是一阵猛射。 百十之箭矢,插在了马贼首领骐山身上。 “啊!” 马贼首领骐山不甘的怒吼了一声,跌落下了马背,气绝身亡。 张元丢下了百虎齐奔,眼看着城头下没逃跑的马贼全部被射死,就对身旁的人吩咐道:“挂白旗……” 那一面什么也没有的大旗被卸下,一面白旗被挂了上去。 安子罗率领着青塘兵马冲到了旦山城外,就看到了遍地尸骸,以及城头上齐刷刷掌控着利器的人影。 安子罗瞳孔一缩。 他率领着青塘兵马,调转马头,再追击马贼们花了多久? 马贼们冲到旦山城下才多久? 有一炷香? 明显没有。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数千马贼倒在了旦山城下。 旦山城里的马贼们是怎么做到的? 旦山城里的马贼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个的疑惑齐齐的浮上了安子罗的心头,让安子罗不敢轻易的去接近旦山城。 即便是他已经看到了城头上挂起的投降的白旗,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旦山城内拥有能在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射杀数千马贼的力量、利器,那就无需忌惮他和他手下的青塘兵。 既然不忌惮,为何要投降? 有诈的几率多达十成。 安子罗率领着青塘兵们,在旦山城外等了足足一刻钟。 寇季才带着刘亨一行,缓缓的追了上来。 看到了旦山城外的场景以后,寇季十分惊讶的道:“安兄真是厉害啊。三万多马贼,安兄一举就击溃了。” 安子罗苦笑了一声,“旦山城外的马贼,并不是我们射杀的。而是旦山城内的马贼们射杀的。” 寇季故作惊讶的道:“这是为何,难道他们起了内讧?” 安子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寇季往城头上瞥了一眼,见到了城头上挂着的白旗以后,沉吟道:“对方挂起了白旗,莫非是想投降?” 安子罗郑重的提醒道:“对方拥有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射杀数千马贼的手段。我们又没有大型的军械攻城,对方没理由惧怕我们,选择投降。 所以我猜测,对方投降,肯定有诈。” 寇季思量道:“不管有没有诈,总得去试探一下。我们可没有足够的时间跟对方僵持下去。” 不等安子罗继续开口,寇季就拍了拍巡马卫首领的肩头。 “你去悄悄……” 巡马卫首领答应了一声,拽起了马缰绳。 安子罗见此,惊叫道:“千万别……” 若是寇季派遣其他人去旦山城试探,安子罗不会阻止。 可寇季派遣巡马卫首领去旦山城试探,安子罗必须得阻止。 在安子罗眼里,巡马卫首领,绝对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勇士。 似这等勇士,就应该在战场上纵横,马革裹尸。 而不是死在去试探的路上。 寇季对安子罗淡然笑道:“安兄不必担心……” 随着寇季说话的同时,巡马卫首领已经奔了出去。 眼看着巡马卫首领单骑奔向了旦山城,安子罗心里五味杂陈。 他突然有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 似巡马卫首领这等勇士,在寇季手底下听用,真是糟蹋了。 “哎……” 安子罗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替巡马卫首领感到不值。 巡马卫首领冲到了旦山城下五丈的距离,从城头上射下一道箭矢,逼停了巡马卫首领的冲势。 一瞬间。 城下城上,双方都陷入到了尴尬中。 巡马卫首领愤怒的盯着箭矢射来的地方,心里在骂娘。 “那个狗日的射的,欠抽吗?!” 巡马卫首领在心里骂娘。 城头上那个不小心射出了箭矢的少年郎,腿肚子打着哆嗦,苦着脸问身旁的同伴。 “我说我只想吓吓他,你觉得他会信吗?” 他的同伴看向他,露出了一张略显稚嫩的面孔。 “没关系,他是你亲二叔,顶多会把你吊起来打,不会打死的。” 听到这话,少年郎浑身都开始打哆嗦,“以前他训练我们,天天打我们,我也就是想瞄一瞄他,在心里出一口气的,没想着真射出去……” 少年郎的同伴,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也想,但我没那个勇气……” “……” 两个小家伙背地里说着俏皮话。 另一边。 巡马卫首领已经和张元搭上了话。 “旦山城可是要降?” 巡马卫首领冲着城头上的张元问道。 张元略微拱了拱手,道:“久闻宋国乃是天朝上邦,地大物博,我元山部有意外附宋国,借宋国之力,壮大我元山部。 听闻宋国天使驾临,我特意设宴,准备招待宋国天使。 却不曾想,我麾下部从骐山,与我意见相左,不愿意看到我元山部外附宋国,暗中带人袭击了宋国天使。 为表诚意,我已经诛灭了骐山。 宋国天使若是能答应我元山部外附,还请宋国天使到我旦山城一行。 宋国天使若是不能答应我元山部外附,那就请尔等一行绕城而行,我元山部一定不会阻拦。” 巡马卫首领对着城头上拱了拱手,道:“部主稍等,待我回去禀明此事。” 说完这话,巡马卫首领策马回到了寇季身边。 安子罗见此,张大了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 西域何时多了一个如此强横的元山部? 元山部居然有意外附大宋? 元山部为何如此亲近大宋? 你元山部有如此实力,外附大宋做什么? 内附我青塘多好。 以你元山部的实力,内附了我青塘,元山部的部族之主,必然会立于我青塘的重臣之列。 安子罗心里有无数疑惑,却没有人能为他解释。 巡马卫首领凑到了寇季身边,小声将自己跟张元的对话重复了一便。 寇季听完了他和张元的对话以后,淡淡的仰起头,道:“既然那个元山部如此亲近我大宋,有愿意依附我大宋,那我就去会会他。” “寇贤弟万万不可,其中必定有诈。” 安子罗赶忙提醒。 寇季盯着安子罗道:“安兄,我大宋有句话,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我正缺人手,将手里的粮食安全的送抵沙州。 元山部实力如此强,又愿意依附我大宋,我自然得去会会他。” “寇贤弟……” “安兄不必劝谏,为了我大宋数万将士的性命,我寇季甘冒此险。” “……” 安子罗敬佩的道:“寇贤弟乃是当世真豪杰。” 寇季谦逊的道:“什么豪杰不豪杰的,安兄谬赞了。但凡我大宋之臣,只要是碰到这种事情,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涉险。” “……” 眼看着安子罗对于寇季的举动称赞不已。 刘亨躲在一边,嘴角直抽抽。 安子罗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但是刘亨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什么元山部,什么依附,什么涉险,全都是骗鬼的。 寇季在安子罗的称赞声中,带着巡马卫的汉子们,策马往旦山城走去。 安子罗一边称赞着寇季,一边询问刘亨。 “寇贤弟是真豪杰啊……你可知道,元山部是什么来头?” 刘亨摇头,假意自己不知。 安子罗称奇道:“一个没听说过的部族,要依附宋国,你不觉得奇怪吗?” 刘亨愣了一下,瞥了安子罗一眼,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虽然我大宋久不涉足西域,可西域当中,仍有不少部族,心向我中原。 就拿被喀喇汗国吞并的于阗国。 虽然于阗国已经被喀喇汗国吞灭,可于阗国的臣民,依旧心向我中原。 私底下经常以大唐子民自居。 于阗覆灭之前,还曾派遣使节前往我大宋,声称我大宋若是涉足西域,于阗愿为我大宋马前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1章 为什么防着你? 安子罗听到了刘亨这话,不疑有他。 他曾经涉足过于阗,知道刘亨的话不假。 元山部大概和于阗一样吧。 “你不担心寇贤弟的安危吗?” 安子罗不再怀疑元山部依附宋国是不是存在着猫腻,见刘亨脸上没有任何神色,疑惑的问了一句。 刘亨脸上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哀伤的表情,低声道:“担心……” 安子罗见此,缓缓点头。 就在安子罗和刘亨二人说话的时候,寇季一行已经到了旦山城城下。 旦山城上。 张元高声问道:“可是宋使当面?” 寇季坐在马背上,仰起头,淡淡的道:“不错……” 张元拱手,“未请教?” 寇季高声道:“大宋权吏曹尚书、西域诸州安抚使,寇季。” 张元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寇天使,打开城门,请寇天使入城!” 在张元的呼喝下,旦山城的城门被打开。 寇季一行打马入了旦山城。 城门后。 两千人齐刷刷的单膝跪倒在地上。 没有呼喊,没有高喝。 只是齐刷刷的垂下了脑袋。 寇季高坐在马背上,平静的看着他们。 没过多久。 张元、鱼游二人,率领着领外三千人从城头上赶了下来。 下了城墙,三千将士,随着另外两千将士,齐刷刷的单膝跪倒在地上。 张元跪在做前列。 唯有鱼游一人,拱手而立。 张元垂着头,沉声道:“小人张元,见过小少爷。” “见过小少爷……” 五千多人,齐齐出声。 声音浑厚而低沉。 寇季挨个打量着他们,淡淡的道:“起来吧。” 五千多人,齐齐起身。 寇季待到他们起身以后,道:“城内的马贼们处理了?” 张元拱手道:“回小少爷的话,城内的马贼,已经尽数诛灭。” 寇季缓缓点头道:“行囊可打点完毕?” 张元道:“一应吃穿用度,皆以装车,随时能跟随小少爷出征。” 寇季目光在五千将士们身上扫视了一圈,道:“从即日起,你们便是亲近我大宋的元山部战士。此番陪我押送军粮赶赴沙州,也是为了交好我大宋。 尔等可听清楚了。” 五千将士,齐齐躬身施礼。 寇季满意的点头道:“在西域征战满两年的巡马卫出列。” 当即。 有三千人缓缓踏步而出。 寇季吩咐道:“从即日起,你们归于我身边的巡马卫统领,披甲上阵。” 寇季看向了剩余的巡马卫将士,继续道:“其余两千人中,一千人带着百虎齐奔,随军同行。另外一千人,打扫了旦山城战场,埋藏好了你们在西域多年的缴获以后,快马追上队伍。” “喏……” “为了避免青塘人看出破绽,今夜封城。待我们走后,烧毁旦山城。” “……” 张元闻言,猛然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小少爷……” 寇季的话,跟他最初在大宋、青塘边陲告诉张元的话并不相符。 寇季打断了张元的话,道:“沙州的情势十分危急,我急需人手,所以要带走你们所有人。旦山城烧毁以后,你们也不用担心在西域没有栖息之地。 我已经和青塘商议过了,在我们抵达沙州以后,就会派遣杨文广,率领兵马南下,会同青塘的兵马,南北夹击,共分黄头回纥。 你们作为依附于大宋的势力,在大宋驰援沙州,攻打黄头回纥的时候出力,大宋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届时,我大宋占据的黄头回纥的疆土,会有许多交给你们治理。” 张元听到寇季这话,心头一震。 真要是依照寇季说的来,那么他们这个草头势力,将会在战后,一跃成为堪比沙州回鹘的势力。 在西域这个诸国林立的地方,自称一国,也没有人会在意。 只要他们能稳稳的守住他们占据的黄头回纥的疆土。 张元恭敬的对寇季施礼,“喏……” 寇季心里暗叹了一声。 裂土封疆的事,他不愿意去做。 可他不得不做。 他这么做,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目的是怕打下了黄头回纥的疆土以后,朝堂上的那些棒槌们,会因为黄头回纥的疆土过于遥远,不将其纳入大宋的版图,选择在黄头回纥中扶持一个亲近大宋的黄头回纥小部族治理。 寇季跟朝堂上的那些棒槌们斗了那么久,深知朝堂上那些棒槌们的秉性。 他们眼里只有燕云十六州,没有西域。 燕云十六州在他们眼里,那是必须要拿回来的疆土。 而西域,在他们眼里可有可无。 曹玮坐镇西北的时候,曾经打败过青塘数次,也接纳过青塘许多小部族内附。 曹玮坐镇西北的时候,有很多机会,将青塘大部分疆土纳入大宋的版图。 可朝堂上那些棒槌们,从没有珍惜过这种机会。 比如,曾经宗哥僧李立遵挟持角厮罗,以令吐蕃诸部的时候。 曹玮数次干翻宗哥僧李立遵召集的吐蕃诸部的兵马。 稍微挪挪脚,就能在青塘开疆拓土。 然而。 朝堂上那些决策者,每逢曹玮打退青塘兵马,就会及时吩咐曹玮收手。 及时的让寇季觉得他们是青塘打入大宋内部的奸细。 寇季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重现,所以新建的元山部就是他准备的后手。 朝堂上的那些棒槌们,真要是大方的将大宋兵马打下的疆土往外送的话,寇季一定会让元山部接手。 送给别人也是送,送给自己人也是送。 为啥不便宜自己人? 第二个目的,就是为了埋一颗雷,埋一颗防着青塘的雷。 若有一日,青塘跟大宋起了冲突,元山部就会在关键时候,在青塘背后炸开。 青塘一定会爽到极点。 寇季在张元施礼过后,对身后的巡马卫首领吩咐道:“派遣两个人回去,告诉城外的安子罗、刘亨,让他们率部回营。 元山部首领诚信依附我大宋,我要陪着元山部首领饮宴一番。 稍后就会回去。” 巡马卫首领得到了命令,立马派遣了两个巡马卫汉子出城去传话。 寇季对张元等人吩咐道:“派遣一部分人守城,一部分人去清理战场。” 张元答应了一声,将此事交托给了鱼游。 张元自己则带着寇季前往了城主府。 寇季和张元走后不久。 巡马卫首领冲着正在散开的巡马卫将士们喊道:“那个臭小子刚才用箭射的老子?活腻味了?” 一瞬间。 数百人同时看向了那个用箭矢射巡马卫首领的少年郎。 少年郎见此,哀嚎道:“你们不是说要保我的吗?” 围绕在他身边的小伙伴们,听到他这话,一哄而散,独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哪儿瑟瑟发抖。 巡马卫首领黑着脸,策马上前,到了少年郎面前以后,怒吼道:“抬起头来……” 少年郎哆嗦着抬起头。 巡马卫首领借着光一瞧,差点没气死。 “老子还以为是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王八羔子,没想到居然是你?!” “老子可是你亲叔叔,你居然用箭射老子?!” “……” 少年郎在巡马卫首领的爆怒声中,颤声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想瞄一瞄……” “啪!” 巡马卫首领跳下了马背,对着少年郎的屁股就是一脚。 “老子让你瞄!” “啪!” “……” “啊……我错了……” “啪!” “早知道你小子如此不孝,老子当初就不应该推举你进巡马卫……小少爷最看重的第五波巡马卫……老子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推举,推举了你,你居然拿箭射老子……老子打死你……” “……” 巡马卫首领打的少年郎哇哇乱叫,逗得其他巡马卫的汉子们哈哈大笑。 在巡马卫汉子们看着闹剧嬉笑的时候。 张元已经引领着寇季到了旦山城的城主府。 旦山城的城主府很小。 小到只有汴京城里的一进院落那么大。 院子是唐朝时期留下的。 历经历代旦山城城主糟蹋,早已不成了样子。 只能在大体的建筑风格上,看出一些唐时的影子。 张元迎着寇季进了正堂。 正堂正中,摆放着一张狼皮座椅。 座椅前,放置着一个布满了刀枪痕迹的长桌。 桌上摆放着酒肉。 在长桌两边,各有长凳数条。 在长凳背后,摆放着数十大木箱,一个个敞开着箱口,露出了一片金黄。 寇季瞥了一眼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木箱,淡淡的道:“跟我炫富呢?” 张元沉声道:“小人不敢。” “不敢?!” 寇季讥笑道:“不敢,你会将它们摆出来,特地让我看见?” 张元恭敬的道:“小人只是想借此告诉小少爷,小人这些年在西域,一直勤勤恳恳的在为小少爷做事,为小少爷敛财。” 寇季踱步走到了一个大木箱前,随手拿起了一块金块,淡然道:“你觉得我很好糊弄?” 张元郑重道:“不敢……” 寇季冷笑了一声,“西域人喜欢黄金,西域的金矿也多,埋藏在西域地下的黄金,更是数不胜数。我前前后后给你派遣了八千多人。 让你们在西域烧杀抢掠数年。 才弄到了这么一点儿钱财。 你也好意思向我炫耀?” 张元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寇季扔下了手里的黄金,随手从箱子里拿起了一张纯金面具,仔细打量了一下,又道:“这东西一般是用来殉葬的,你不要告诉我这东西是你从活人脸上取下来的。 你们不可能去偷坟掘墓。 所以这东西很有可能是归附到你麾下的那些马贼们的东西。 这里面大部分的金银,应该都是归附在你麾下的马贼们的吧?” 寇季随手将纯金面具又扔了进去,撇嘴道:“又不是你们自己抢夺来的,有什么可炫耀的。” 张元咬着牙,不甘心的低下头。 寇季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摆放在正堂正中的狼皮座椅上坐下,盯着张元道:“你可以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智慧,炫耀你的谋略,让我知道你的价值。 但你不该愚蠢的在我面前炫耀这些黄白之物。 普天之下,论谋财,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我。 普天之下,论钱财,没有人比我多。 你在西域只不过弄了几箱子的烂钱,就好意思找我炫耀? 张成在汴京城里,躺着不动,一年能帮我赚百万贯钱。 陆鸣待在一字交子铺,随随便便,一年就能帮我谋划两百万贯钱财。 曹利用去雷州不到一年,就帮我打下了两座铺满了珍贵香料的岛屿。 你张元,手握八千重兵,死了近半数,才弄了这么一点钱财,也好意思给我炫耀?” 张元抿了抿嘴,准备开口,就听寇季继续道:“对了,忘记了。你还帮我弄到了数万的马匹。算上这些马匹的价钱,你张元算是弄了不少钱。 可张成、陆鸣弄钱,一个人也没死。 曹利用领兵出海,死了不到一百的匪兵。 你可以用张元、陆鸣二人待在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死伤反驳我。 但是曹利用呢? 曹利用待在海边上,出海一趟,远比你率部出击一趟,要危险的多。 稍有不慎,逃都没地方逃。 而你所在的西域,却有的是地方让你逃。” 张元咬着牙,沉声道:“是小人办事不力……” 寇季往后躺了一下,大大咧咧的坐在狼皮座椅上,冷冷的笑道:“办事不力?!你就是不肯承人自己不如人吗?” 张元微微握了握拳头,没有说话。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道:“张元,你知道我为何一直都防着你吗?” 张元愣了一下,低声道:“不知道……” 寇季盯着张元,冷声道:“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我的人。你从来也没有把那些跟随你的人,当成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们死多少,你根本就不在乎。 在你眼里,他们就是工具。 不是可以依赖的下属,也不是可以真心相交的朋友。” “不是的……” 张元仰起头,瞪着眼,急声反驳。 寇季冷喝道:“没有?你张元有多少手段,我比你还清楚。你有手段招揽那些马贼效忠于你,你有手段让那些马贼心甘情愿的为你去负死。你更有手段让那些马贼代替我们的人去死。 可你没有这么做。 你只是一个劲的使唤我们的人。” “我……” 张元嘴唇哆嗦着,只说出了一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2章 自作自受的张元(今晚一更,有点事,抱歉) 张元嘴上不愿意承认,心里也不愿意承认。 可寇季口中的话,跟他的做法别无二致。 他清楚的知道,他有能力让那些马贼效忠于他,也清楚他有能力让那些马贼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可他从没有去真心实意的招揽那些马贼,也从没想过利用那些马贼去帮他完成寇季交代的命令。 他觉得,他在帮寇季做事,寇季有能力帮他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手,那么他就不需要费心去招揽马贼们。 寇季冷冷的盯着张元,“你觉得,我一直让鱼游、巡马卫将士防着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在防着鱼游,防着巡马卫将士。 鱼游和巡马卫将士携手,可以防着你。 你和鱼游携手,可以防着巡马卫将士。 你和巡马卫将士携手,可以防着鱼游。” 张元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寇季讥笑道:“觉得惊讶?” 张元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仍旧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道:“没什么好惊讶的。我是一个上位者,要用你们,自然也得防着你们。跟信任无关,而是单纯的权力场上的手段。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也是每一个经历过权力场上磨练的人必须掌握的手段。 鱼游心里清楚,巡马卫将士们心里也清楚。 只有你不清楚。” 张元脸色铁青,沉吟了一会儿,咬牙道:“巡马卫将士明明对你那么忠诚……”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张元道:“我将最大的秘密压在你身上,并且给予你强横的力量,然后把你放出去,不加任何约束,不做任何防备,你会怎么做?” 张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要么日夜难安,要么领兵反叛。” 寇季一愣,第一次在张元面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还好你没有说出什么忠心耿耿之类的话,不然我会看轻你。” 寇季盯着张元继续道:“我从不怀疑巡马卫将士们的忠心,所以我让人防着他们,也不是为了防着他们反叛。而是怕他们胡思乱想,日夜难安。 他们从小在大宋长大,已经习惯了大宋那一套你防着我,我防着你的规则。 若是没有规则,他们会不适应。 若是不适应,就会胡思乱想,平白的消磨意志。 他们是战士,战士就该在战场上厮杀,而不是被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东西,消磨了意志。” 寇季盯着张元问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没有你和鱼游,巡马卫将士们在西域立不住脚根吧?” 张元果断摇头。 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巡马卫将士,性子是憨直了一些,但绝对不蠢。 蠢人是不可能在一次次厮杀中活下来的。 没有他和鱼游,巡马卫将士依然能够立足于西域。 他们会将寇季交代的差事,办的更简单,更纯粹。 寇季见张元点头,继续说道:“我安排你和鱼游进入到西域,就是开诚布公的告诉所有巡马卫将士,你们两个是我的人,你们会盯着他们。” 顿了顿,寇季幽幽的道:“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你和鱼游身上。” “这……” 张元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却说不出话。 寇季长叹一声,“鱼游看懂了我的心思,巡马卫将士们也看懂了我的心思。所以即便他们知道,有人约束着他们,依然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也从未提及过此事。 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这是他们熟悉的规则,他们依旧生活在他们熟悉的规则之内。 所以他们双方可以平安喜乐的相处,甚至可以性命相交。 只要不违背他们各自的使命,他们双方可以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情。” “可你张元不同。正大光明的阳谋,在你眼中就变成了阴谋诡计,变成了猜忌,变成了不信任。你一直觉得我防着你,一直觉得我在刻意针对你。 你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思考,却从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也没有站在巡马卫、鱼游的角度思考过。 所以你一直觉得,在我手下,你一直是一个外人。” “你一直把巡马卫将士、鱼游,当成外人,所以你从没有想过去融入到他们当中。你不愿意将他们当成性命相交,不信任他们,他们又怎么可能愿意把你当成生死之交,信任你?” 寇季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张元如同遭受到了雷击,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寇季指责他的话没有一点儿错处。 寇季所说的三方制衡、光明正大的阳谋、规则,一瞬间都浮现在了他脑海里。 他开始仔细回想在和鱼游、巡马卫将士们相处的日子里的一点一滴。 一切,似乎跟寇季说的一模一样。 从一开始。 寇季都没有用什么阴谋诡计对付他,一直都采用的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是他想得太多。 是他在一开始就觉得寇季会刻意针对他,所以经常用怀满了恶意的心思揣测寇季的心思。 寇季在张元愣神的时候,缓缓起身,走到张元身边,拍着张元肩头道:“你很聪明,可惜心思太过狭小,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被你想的十分复杂。 陈、寇二人,是我派遣到你身边的。 你知道我当初见他们二人的时候,跟他们说的什么吗?” 张元缓缓回神,有些愣愣的道:“你让他们防着我,一旦我有不臣之心,就随时除掉我。” 寇季摇头,失笑道:“我没说过类似的话。我只是告诉了他们,让他们跟在你身边。他们要做什么,要怎么对待你,全看巡马卫将士和鱼游的心思。 是你主动走到了巡马卫将士和鱼游的对立面,总是不愿意融入他们,让他们觉得你有异心。 所以他们对你产生的敌意。 陈、寇二人,也因此,对你产生了敌意。” 张元惊愕的张大嘴。 寇季背负双手,迈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张元,你是很聪明,也是个人才,但我并非非用你不可。 大宋的人才千千万万,愿意被我用的,更是多不胜数。 有能力取代你的人,也不是没有。 我要是真怕你坐大以后危害到我的话,你也不会活到现在。 这番话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也不打算告诉别人的。 但我巡马卫的将士,在西域折损的太多了,我不愿意看到他们再做无谓的牺牲。 以前我们手里没有强兵,所以必须用人命往出堆。 现在我们有了强兵,就不需要再拿人命填。 你还有机会融入他们,你也有机会回到大宋。 别让我失望。” 寇季的话音落地,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城主府的正堂。 独留下了张元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城主府内的正堂中。 寇季的话给张元造成的冲击很大。 张元从来没有想过,事情本来的面貌,跟他所想的天差地别。 他一直觉得,寇季防着他,是对他的不信任。 可他从没有想过,寇季防着他,是应该的。 一个权臣,冒着天大的干系,派遣人在西域敛财、抢马、杀人、裂土封疆,难道不应该防着? 若是走漏了风声,又或者出现了什么差错。 那最先遭殃的是谁? 他? 鱼游? 巡马卫将士?! 都不是。 最先遭殃的是寇季。 寇季身为背后的主使,一旦被人知道了他派遣人在西域胡作非为,裂土封疆,弹劾他的奏折,能堆满汴京城里的皇宫。 纵然寇季和官家赵祯交情匪浅。 大势所趋之下,官家赵祯或许能保得住寇季的性命,但不一定能保得住寇季的官爵。 在西域的事情上,寇季可以说是赌上了所有的仕途。 和寇季的仕途比起来,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这样的人,在西域死上十几茬,也比不上寇季仕途上的一个台阶。 只要是个人,只要了解大宋朝堂上的状况,都会明白,寇季以后的仕途,将会有多璀璨。 如此璀璨的仕途,赌在他们身上,难道不该防着点? 没有一言不合就杀人,就已经说明寇季很仁慈了。 若是曹、高、潘等几家的人代替寇季,恐怕他张元的脑袋,早已经挂在城头上的旗杆上风干了。 “是我思想太狭隘了……”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远比其他人聪明,没想到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穿……” “那些憨货们都懂得的道理,我却不懂……” “……” “噗通……” “哈哈哈……” 张元瘫坐在了地上,放声大笑,脸上却热泪两行。 他一直觉得寇季是一个恶人,一个一直刻意针对他的恶人。 到现在才发现,寇季并不是个恶人。 不仅不是个恶人,反而比一般的恶人要仁慈了不少。 他觉得,苍天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寇忠手里倒是握着一条他的软肋。 可那在别人眼里是软肋,在他张元眼里,那并不是软肋。 张元敢肯定,寇季也从没有把那当成是软肋。 寇季是拿那条软肋威胁过他。 可那也是嘴上说说而已。 因为寇季从没有拿那条软肋威胁过他,让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更多的是一种吓唬,或许还有点恶趣味。 …… 寇季出了城主府,就看到了巡马卫首领到了城主府门前,正在向其他巡马卫汉子们讲述他惩治不孝的侄子的壮举。 一见到寇季出现。 巡马卫首领主动凑上前,往寇季背后的城主府内瞥了一眼,疑惑的对寇季道:“小少爷,你对张元那厮说了啥,为啥他这么开心呢?” 寇季没有回答巡马卫首领的问题,而是吩咐道:“你们以后也别刻意针对张元,他就是性子阴沉了一些。” 巡马卫首领干笑了一声道:“小少爷,您别为难小人们。张元此人虽然有些能力,但他不愿意跟兄弟们交心,像极了以前军中的那些监军。 为了避免被他在背后捅刀子,兄弟们还是得防着点他好。”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此人我以前有些拿捏不准,但现在多多少少能拿捏一番。” 巡马卫首领迟疑了一下,“小人回头去给其他兄弟说说。但小人不能保证,其他的兄弟们会接纳他。兄弟们的心思都是敞亮的,没人能蒙骗他们。” 寇季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诚如巡马卫首领所言,巡马卫将士们都很聪明,很难有的能蒙骗他们。 张元若是不愿意跟他们交心的话,他们很难接纳张元。 此事强求不得。 但愿张元在他的提醒下,能够幡然悔悟。 “出城吧……城外的人应该等急了……” 寇季吩咐了一声。 巡马卫首领跨上马,带着其他巡马卫汉子,跟着寇季一起往城外走去。 寇季今日和张元讲过的话,跟他和刘亨讲过的一下话,大相径庭。 寇季跟张元讲的是真话,跟刘亨讲的话则是半真半假。 倒不是他刻意骗刘亨。 而是不愿意让刘亨学习自己的做事的做法。 从很早以前,寇季就发现,刘亨做事的一些做法,是从他身上学到的。 刘亨的父亲刘美,是一个半吊子的政客。 他能教给刘亨的不多。 只有一个趋利避害的手段。 刘亨若是走正经的仕途,刘美教给他的手段足以让他自保。 可如今刘亨走的并不是正经的仕途。 刘亨如今走的是鹰犬的路子。 刘美教给他的手段明显就不够用。 走鹰犬的路子,就不适合用趋利避害的手段,也不适合用阳谋。 不然就会死的很惨。 寇季可不希望刘亨早死。 刘亨从他身上学一学布局,学一学如何用阴谋诡计在众多鹰犬中生存,才是最正确的。 刘亨的对手,跟寇季的对手不同。 寇季的对手都是明面上的,一个个看得见摸得着,阴谋阳谋皆可以用。 刘亨的对手都是一些暗地里藏着的家伙们,一个个都是心思阴沉之辈。 比如陈琳,比如那个素未谋面的武德司公事。 陈琳那个老货,可以在谈笑间,风轻云淡的把人坑死。 武德司公事,寇季虽然没见过,但武德司公事从上任到如今,至今没有露出真实的面容,就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善用阴谋诡计的家伙。 两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刘亨若是不会一些阴谋诡计之类的东西,能被陈琳和武德司公事生生给玩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3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寇季出了旦山城,已经到了深夜。 民夫、青塘兵、捧日军将士已经睡下。 刘亨、安子罗二人却没有睡,而是在营地门口翘首以盼。 见到了寇季一行的身影朦朦胧胧的出现以后,就主动迎上了前。 “四哥……” “寇贤弟……” 寇季跳下了马背,走到了二人面前,笑问道:“二位怎么还没有睡?” 安子罗苦笑道:“寇贤弟去涉险,我又怎么能睡得着。” 寇季谢过了安子罗的好意,侧头看向刘亨,低声笑道:“你也是?” 刘亨暗中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道:“嗯……我也担心你的安危。” 寇季似笑非笑的瞥了刘亨一眼,没有在说话。 一行人入了营地,到了中军大帐内坐下。 安子罗有些急切的问道:“寇贤弟,旦山城内的那些马贼,真的要依附天朝?” 寇季吩咐巡马卫首领去准备了一些热汤,然后笑着对安子罗道:“安兄此言差矣,旦山部是前唐安置在西域的遗族,并不是什么马贼。 他们人太少,所以只能借着马贼的身份,在西域苟活。 如今我大宋重临西域,旦山部看到了认祖归宗的希望,所以特地在旦山城等候我。” “前唐遗族?” 安子罗嘀咕了一句,却没有追问下去。 寇季口中的说辞,是标准的宋国官腔。 如今旦山部选择真心实意的依附宋国,他们是不是旦山部,是不是前唐遗族,根本不重要。 只要旦山部真心实意的帮着宋国做事,宋国有无数的办法证明旦山部就是前唐遗族。 安子罗去刨根问底的追问旦山部的真正身份,根本没有多少意义。 安子罗心中有了定计,也就没有再追着寇季询问旦山城的情况,而是一脸担忧的对寇季道:“寇贤弟,此去沙州,路途遥远,仅仅是一个旦山城,就如此难产,后面碰到的城池,恐怕更难缠。 不如寇贤弟就在旦山城内暂且住下。 等我率军赶赴黄头回纥东南境,牵制住了黄头回纥的重兵以后,你再动身也不迟。” 寇季正色道:“安兄不必劝诫,我意已决。” 顿了顿,寇季又道:“此番我率领着人马穿过青塘,全赖安兄护送,安兄又特地率领青塘兵马,帮我们攻打旦山城,扫除障碍。 这一份人请,寇某不会忘。” 寇季对刘亨点了点头。 刘亨犹豫了一下,出了帐篷。 没过多久以后,刘亨捧着一个狭小的盒子,出现在了大帐内。 寇季拿过了盒子,递到了安子罗面前。 安子罗并没有动,反而一脸狐疑的道:“寇贤弟这是何意?” 寇季淡然笑道:“之前答应安兄的东西……” 安子罗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惊愕的瞪大眼,盯着寇季手上的盒子,有些难以置信的颤声道:“真……真的?” 寇季将盒子塞到了安子罗手里,郑重的道:“全套的重甲锻造过程,包括了马刀、马甲……” 安子罗强吞了一口口水,有些哆嗦的捧着盒子。 “如此……如此珍贵的东西……寇贤弟就这么轻易……轻易的给我了?” 寇季灿烂的笑道:“两国相交,贵在真诚。之前答应了安兄,要将此物送给安兄,自然不会失言。况且,青塘乃是我大宋的番属,也是我大宋在西域唯一的盟友。 以后我大宋要在西域做些什么,还要仰仗青塘。 区区盔甲锻造之法,并不算什么。” 安子罗郑重的捧着盒子,对寇季道:“寇贤弟对青塘的恩情,我青塘永远会记得。此番寇贤弟入我青塘,安某没能好好招待你,待你回程的时候,安某和赞普必定有私礼送上。” 安子罗如此郑重的提出赠送寇季私礼,想必不会轻。 寇季豪气的道:“安兄说笑了,你我相交,谈那些黄白之物太俗。” 安子罗认真的道:“应有的礼数不能少。” 寇季一愣,失笑道:“安兄倒是比我这个宋人,更像是个宋人。” 安子罗愣了一下,也没有细想寇季这话,全当寇季是在夸他。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安兄真要送的话,不如就将今日缴获马贼的那些马,送给我如何?” 安子罗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疑问,“安兄舍不得?” 安子罗哭笑不得的道:“不是我舍不得,而是今日缴获的那些马,算不上什么好马。送给寇贤弟,显得有些寒酸。” 寇季朗声笑道:“在安兄眼里,那些马算不上好马。可在我眼里,那些马何时行走的金银。那些马良莠不齐,在西域自然不值钱,可若是运回我大宋,那就不一样了。” 安子罗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马贼们骑的马良莠不齐,多为劣马。 比青塘军中选用的军马,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看不上。 可就他看不上的那些马儿,在宋国却能卖出大价钱。 宋国缺马,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安子罗沉吟了一下,对寇季认真的道:“寇贤弟既然不嫌弃,那我就作主,将那些马匹赠给寇贤弟。” 寇季对安子罗郑重的抱拳道:“多谢安兄慷慨。” 安子罗摇了摇头,认真的道:“比起寇贤弟赠给我青塘的礼物,那些马儿不算什么。” 顿了顿,安子罗有些遗憾的道:“如今已经出了青塘地界,我也要赶到黄头回纥东南域去指挥青塘的兵马作战,后面的路,就不能陪寇贤弟走下去了,还望寇贤弟珍重。 寇贤弟此去,若是遇到了强敌,不可力敌的话,就退回青塘。 我青塘一定会保寇贤弟周全。” 寇季缓缓点头道:“若真的遭遇到了不可力敌的敌人,我一定会退回青塘。” 安子罗再次提醒道:“且不可冒进,黄头回纥虽然不如天朝,也不如我青塘,可他们能在西域盘踞多年,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天朝虽有征讨黄头回纥的力量,但鞭长莫及。 寇贤弟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寇季郑重的点头。 安子罗收好了寇季递给他的盒子,起身对寇季拱了拱手。 寇季起身还礼。 “告辞……” “保重!” 安子罗拱手以后,退出了中军大帐。 安子罗一走,刘亨有些不甘心的凑到了寇季面前,低声道:“打造重甲骑兵的法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青塘了?”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摊开手道:“不然呢?” 刘亨撇着嘴,“多少也得要一点好处吧?” 寇季斜眼看向了刘亨。 刘亨嘟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唯利是图还是你教我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谁说我没从青塘身上得到好处?” 刘亨不解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解释道:“今日对阵那些马贼,是青塘兵马出了力。那些马贼们虽然不堪,但人数不少。为了打散那些马贼,安子罗手下的青塘兵马,死了足足三百,伤了近千人。 人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们若是什么表示都没有的话,人家会怎么看我们?” 刘亨沉吟道:“话是这么说,可不从青塘身上捞一点好处,没办法给王公交代啊。”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说的也是……王公在这件事里也做了不少贡献。” 刘亨点头道:“那可不……王公带着一帮子的文臣,在藏书楼里翻翻找找,找了足足七日,才找到了铁林军的盔甲锻造方法。 又派遣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的给我们送过来。 若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话,王公估计得骂娘。” “慷他人之慨,有什么好骂娘的……” 寇季的本意是将静塞军的盔甲锻造法子给青塘。 可他将此事上报给朝廷以后,朝廷送来的却是辽国铁林军的盔甲锻造法子。 拿辽国铁林军的盔甲锻造法子,到青塘换人情,根本就是个无本的买卖。 刘亨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王公好歹带人找了七日……” 寇季思量了一下,“那就将安子罗赠送的马,报上去。顺便告诉朝廷,旦山部有意依附我大宋,献马数千匹。跟安子罗送的马一起,刚好凑够万匹。 让朝廷给旦山部首领,赐个官爵。” 刘亨嘴角抽搐了一下,“朝廷一旦赐了旦山部首领官爵,你可就回不了头了。” 寇季淡然道:“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回头。” 刘亨见寇季主意已定,也就不再劝诫。 “我去写上奏文书……” 寇季点了点头,等到刘亨快要走出帐篷的时候,寇季突然道:“今夜休息一夜,明日起床以后,继续加紧行军。” “明白……” 寇季送走了刘亨以后,洗漱了一番,睡下了。 安子罗回到了帐篷里以后,却久久难以平静。 他原以为,重甲骑兵的盔甲锻造法子,寇季不会轻易給他。 却没料到,如今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手里。 为了避免被寇季哄骗,安子罗回到了帐篷里以后,赶忙打开了寇季送给他的盒子,仔细的观看了一番。 看完以后。 安子罗紧握着重甲骑兵盔甲的锻造法子,幽幽的长叹了一声,“人请欠大了……” 寇季送给他的重甲骑兵盔甲的锻造法子,没有任何错处。 虽说青塘没有重甲骑,可安子罗却见识过不少重甲骑。 知道重甲骑兵盔甲的特点。 寇季交给他的重甲骑兵的盔甲锻造法,虽然跟寇季手下所用的那些不同,但是却十分的适合青塘骑兵用。 特别是那特殊的弯刀武器,简直是为他们青塘人量身打造的。 更重要的是,为了方便青塘人能看懂送来的图纸,上面有明确的吐蕃文注释。 如此贴心的举动,深深的触动了安子罗的内心。 “阿查尔……” 安子罗坐在帐篷内低声呼唤了一声,守卫在帐篷口的亲兵出现在了帐篷内,单手捶胸,“将军?!” 安子罗沉声吩咐道:“告诉下面的兄弟,腾出三千战马,留给寇贤弟。” 阿查尔惊愕的瞪大眼,一脸疑惑。 安子罗屈指敲打了一下面前的文卷,幽幽的道:“重甲骑兵的打造法子,纯吐蕃话注释。” 阿查尔一愣,恭敬的再次施礼,“宋人慷慨,我青塘也不能吝啬,免得怠慢了朋友。” 安子罗重重的点头,“我就是这个心思。” 阿查尔再次捶胸,退出了帐篷内。 明月垂下了天边,东边浮起了一抹鱼肚白。 安子罗收拾了自己营帐里的东西,跨上了马背。 拒绝了守营的巡马卫汉子通知寇季的提议,翻身上马。 一万青塘兵,在安子罗率领下,齐齐翻身上马。 安子罗率先单手捶胸,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一万青塘兵紧跟着单手捶胸。 “驾……” 安子罗策马,带着青塘兵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帐篷。 稍微瞥一眼,就能看出,在他的队伍里,不少人是一马双人。 安子罗一行的背影刚刚消失,寇季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营门口。 青塘人的性子很豪迈、很果决。 他们喜欢不告而别。 大概是不希望那些拖泥带水的感情,磨灭了他们的雄心壮志。 刘亨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季身旁,激动的对寇季道:“我大舅子给我们留下了礼物,足足三千上等的战马。” 寇季回身,瞥了刘亨一眼,古怪的道:“现在知道喊大舅子了?之前他在的时候怎么不喊?” 刘亨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他不喜欢大舅子这个称呼,我要当着他的面喊,他会揍我。我目前打不过他。” 寇季翻了个白眼,吩咐道:“让所有人起床,准备启程了。告诉他们,青塘人送给他们的礼物,那是私礼,不用上缴。” 青塘兵马,远没有青塘的那些文武大臣们喜欢算计。 他们性子单纯,为人豪迈。 在跟民夫、捧日军将士、巡马卫汉子们相处的短暂的日子里,交到了不少朋友。 所以临走的时候,他们给自己的朋友也留下了礼物。 寄托着一份情谊的礼物,没办法用价钱衡量,更不应该收缴了,上交到朝廷。 寇季作主,让那些将士们、民夫们,收下了礼物,留下了礼物。 唯有一件礼物,被寇季掠夺了。 那就是十分敬仰巡马卫首领的安子罗亲兵,送给巡马卫首领的那柄象征着青塘贵族身份的小金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4章 遭遇强敌!!! 狗日的得了好处,就应该藏起来,而不是拿到寇季面前得瑟。 拿到寇季面前得瑟,寇季自然得没收。 寇季回到了帐篷里,换上了盔甲以后,出了帐篷,刘亨命令人收了中军大帐。 一行人再次被分成了两拨,踏上了行程。 前行的方向,依旧如故。 只是少了青塘兵马随行,多了数千匹的马。 捧日军的将士脱掉了厚重的盔甲,换上了皮甲,化身成了普通的游骑兵。 拉扯的马儿,从一匹,变成了三匹。 粮车行进的速度,变快了许多。 许多民夫腾出了手,或骑了马,或者坐在了马车车辕上,省去了脚力。 一行人到了旦山城门口的时候。 旦山城内的四千悍卒,早已严阵以待。 捧日军将士们见对方不是简单的角色,想挡在前面,以防不测,却被寇季拒绝。 一番表演给别人看的寒暄过后。 旦山城内的四千悍卒,成功了加入到了押送粮草的队伍当中。 旦山城里的悍卒们,带着的东西很多。 有上万的马匹,还有上千辆的大车。 车里装着什么,没几个人知道。 押送粮车的队伍,非但没有因为青塘兵马离去减少,反而还变长了许多。 寇季领着一行人过了空荡荡的旦山城,策马上了旦山城后方的一座矮丘,屹立在矮丘上,望着遥远的东南方,幽幽的嘀咕了一句。 “青塘侵入黄头回纥的战事,应该已经打响……但愿黄头回纥可汗,能尽早得到消息,率军回援。” “我不想在黄头回纥境内跟他们撞上,不然免不了一场恶战。” “……” 寇季嘀咕了几句以后,就下了矮丘,一行人沿着大雪山(祁连山)山底的宽阔的道路,快速前行。 不用刻意的去辨别方向,也不用寻找熟悉路途的向导。 大雪山就是最好的指路明灯。 大雪山是一条东西纵横的山脉,山的西头就是黄头回纥和沙州回鹘的交界处。 寇季一行只需要走到山的尽头,就能抵达被重兵重围的沙州。 出了旦山城,行了两日。 遇到了一些黄头回纥境内的小股兵马试探。 无须巡马卫将士们出手,捧日军将士们足成的游骑兵就料理了他们。 由于对方是黄头回纥的兵马,随身并不会携带金银配饰、以及财物,所以捧日军将士们出击了数次,也没有什么大的斩获。 马匹倒是多了数百匹。 值得一提的是。 经过了寇季的开道,张元变了许多。 以前的张元,走到哪儿都是一张阴沉的脸,似乎随时随地都在算计别人。 如今的张元,脸上多了一丝洒脱了笑意。 以前张元不会跟巡马卫将士们一起吃喝,一起玩闹。 如今的张元,有事没事就喜欢凑在巡马卫将士们中间,陪着他们吃喝玩闹。 虽然巡马卫将士们依旧不待见他,但他依然喜欢往巡马卫将士们身边凑。 到了第三日。 路过一座黄头回纥城池。 遇到了一支上千人马的黄头回纥兵马偷袭。 刘亨、高义、张元三人,率军出击,剿灭了他们。 偷袭的兵马应该是城池内城池主人的精锐。 所以对寇季一行造成了不小的危害。 捧日军将士中,死了数十人。 巡马卫将士,有十人丧命。 也就是从这一日开始。 张元不再往巡马卫将士们堆里凑,而是领着一支一百多人的巡马卫队伍,脱离了大部队,开始游离在大部队四周。 也是从这一日开始。 寇季一行的队伍开始再次变得壮大了起来。 也不知道张元用的什么手段。 每次带着一百多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数百人。 寇季没有询问张元带领回来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也没有询问张元许诺给了那些人什么好处。 从那些人的装束,寇季就能轻易的判断出,那些都是游离在黄头回纥境内的马贼。 张元能许给他们的,也无非是钱财和富贵。 随着张元招揽的马贼达超过了一千之数,游离在四周,传出小股黄头回纥兵马偷袭的任务,也就落在了马贼们身上。 马贼们对张元似乎十分信服。 张元忽悠着他们去卖命,他们一点儿也没含糊。 第八日。 行到了黄头回纥北境中段的时候,寇季一行遭到了一支上万人的骑兵突袭。 马贼们在抵御黄头回纥兵马的时候,死了六百多人,却依旧没有退缩,冲锋的时候一直都冲锋在最前列。 寇季调动了巡马卫,调动了百虎齐奔,配合着马贼,击溃了敌人。 在马贼们欢呼雀跃的呐喊的时候,寇季大概猜到了张元给马贼们许诺了什么。 若是这些马贼们到最后能够活下来。 旦山部治理的黄头回纥的领地中,必然有他们一席之地。 张元许给马贼们的是以后、是未来。 是一个真正可以让他们安身立命,稳稳扎根的地方。 马贼们无恒产,自然无恒心。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有了恒产,有了恒心,自然不愿意再远遁,自然愿意拼命。 没有人天生是贼,绝大多数人是被逼的。 少数自愿为贼的,那是野心家、冒险家、赌徒。 张元率领的马贼队伍里,没有这种人。 因为张元在去招揽马贼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一类的人给铲除了。 第十五日的时候。 张元手底下的马贼,突破了四千之数。 寇季一行走过了大半个黄头回纥北境。 傍晚。 寇季准备吩咐将士们、民夫们收起锅碗瓢盆赶路的时候,刘亨、张元二人神色凝重的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内。 刘亨见到了寇季,第一句话就让寇季皱起了眉头。 “四哥,今晚我们恐怕不能赶路了。” 寇季皱起了眉头,道:“理由?” 刘亨瞥了一眼张元。 张元沉声道:“我们的人在五十里外,发现了黄头回纥的大军。” “五十里?!” 寇季皱眉道:“我们的探马已经派遣到了五十里之外了?” 张元重重的点头。 寇季疑问道:“为什么肯定那是黄头回纥的大军?” 张元郑重道:“对方的人数在十万以上,我们的人在其中发现了黄头回纥可汗的王帐,以及黄头回纥可汗的金狼旗。” 寇季缓缓点头,凝重的道:“金狼旗是黄头回纥可汗身份象征,有金狼旗,那么黄头回纥可汗肯定在。” 顿了顿,寇季继续说道:“青塘攻打黄头回纥疆土已经过去了十五日了。从黄头回纥人将消息传给黄头回纥可汗,到黄头回纥可汗做出反应,率军回援,行至此地,时间刚刚好。 只是黄头回纥可汗,为何不领兵直接南下,而是选择东行抵达此处呢?” 刘亨沉吟道:“黄头回纥可汗应该不止得到了青塘攻打黄头回纥疆土的消息,也得到了我们进入黄头回纥疆土的消息。” 寇季一愣,微微眯起眼,道:“他是觉得我们是软柿子,捏了我们,再去捏青塘,也不迟?” 张元拱手道:“小人觉得,黄头回纥可汗应该就是这么想的。我们的兵马杂七杂八凑在一起,勉强才一万多人,而青塘兵马足有六万。 他们足足有十数万兵马,距离我们又最近,自然先拿我们开刀。” 刘亨盯着寇季问道:“四哥,我们该怎么办?” 寇季沉吟了片刻,吩咐道:“刘亨,你率领着捧日军的将士们,坐镇此地,让民夫们就地扎营。张元,你带人随我一起去看看黄头回纥可汗的金狼旗。” “不可……” “小少爷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张元、刘亨齐齐出声。 刘亨更是掷地有声的道:“万事有我们,我们死光了,才轮得到你涉险。”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的道:“你们放心,我又不是去找黄头回纥可汗麻烦的。我只是想去看看,确认一下对方的兵力,以及实力。” 刘亨皱眉道:“那也不行,太危险。” 张元咬牙道:“小少爷想知道对方深浅的话,小人可以派遣那些马贼们去试试。” 寇季瞥向张元,笑道:“那是你辛辛苦苦招揽来,用于在黄头回纥立足的。若是死伤过甚,以后你拿什么立足?” 张元郑重的道:“小人可以再招揽一批马贼。” 寇季摇头,“张元,你的忠心我看到了。不过,没必要拿人命去试探。” 寇季目光在张元、刘亨身上盘桓了一下,道:“我只是隔着老远,看一看黄头回纥的兵马,并不会做什么,你们两个不用想太多,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只是隔着老远看看?” 刘亨不相信的问道。 寇季认真的点头。 刘亨提议道:“我陪你去,让张元留下来坐镇。” 寇季摇头道:“张元对外,始终是一个外人。他镇不住捧日军将士和那些民夫。” 刘亨犹豫再三,对寇季道:“那你多加小心。” 寇季点点头,让刘亨出去安排捧日军将士、民夫、巡马卫将士、马贼们安营扎寨。 他自己和张元,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营地,带着两百巡马卫汉子,策马往五十里外走去。 一行人骑着快马,疾驰了一夜。 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赶到了四十里外。 到了四十里外。 一行人果断勒马止步。 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黄头回纥的探马,布置在周遭十里左右。 他们一行再策马狂奔的话,很容易被黄头回纥的探马发现。 一行人下马步行。 同守在此地的斥候们会和以后,步行前往了黄头回纥驻扎的营地。 斥候带着寇季一行七拐八拐,绕开了黄头回纥的探马,赶在天亮以前,抵达了黄头回纥扎营的地方。 黄头回纥的兵马,驻扎在从大雪山流淌出来的一条小溪旁边。 月光下。 一顶顶白白的帐篷连成了一片。 犹如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白衣。 黄头回纥的卫兵们,提着刀、披着甲,在营地四周不停的巡视。 营地内的一堆堆篝火,映红了半边天。 三五成群的回纥人,包着头巾,裹着羊皮,凑在篝火前,或烧烤、或吹奏着舒缓的乐曲、或角力。 人数并不多。 更多的人应该在帐篷里歇息。 “那就是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的王帐……” 寇季一行趴在大雪山半山腰的枯草中,斥候指着营地里一座高大的帐篷,对寇季说。 寇季顺着斥候所指,瞥了一眼。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的王帐,十分的与众不同。 也不知道是为了显示地位,还是为了御寒。 王帐搭建在一座高台上。 高台是用木料搭建的。 在营地正中,十分惹眼。 高台四周点燃着四个火盆,火盆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映红了整个帐篷。 在帐篷的顶部,高悬着一面旗帜。 旗帜随风飘动。 一个狼头若隐若现。 据说黄头回纥可汗传承的金狼旗,是金黄色的。 可惜天色仍旧太暗,很难分得清是黄还是白。 寇季盯着王帐,低声询问身旁的巡马卫首领,“大致有多少人?” 巡马卫首领盯着山脚下的营地,低声道:“从帐篷的数量上判断,应该有十四万人。其中骑兵约有十万,剩下的四万应该是步卒。 没有看到什么大型军械的影子,应该没有大型军械。 比辽国的兵马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寇季缓缓点头,沉吟道:“我们要是和他们对战的话,有几成把握?” 张元、巡马卫首领齐齐瞪起眼。 寇季见他们二人瞪眼看着自己,疑问道:“有问题?” 巡马卫首领道:“若是我们巡马卫齐出的话,有十成把握可以从他们中间杀出一条路。但是打败他们的话,一成也没有。” 寇季缓缓点头。 巡马卫固然强,但是必须有足够的辅兵配合。 没有辅兵将敌人驱赶到一处的话,巡马卫很难行程有效的杀伤力。 重甲骑兵十分强横,短板也十分明显。 寇季看向了目光灼灼的盯着黄头回纥营地的张元,问道:“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张元舔了舔嘴唇,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道:“三成!” 寇季意外的看着张元。 巡马卫首领算是战场上厮杀过许久的悍卒,连他都觉得一成把握也没有。 张元居然敢说三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5章 躲不开的宿命,张元的成名之谋 巡马卫首领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惊叫了一声。 “三成?!” “嘘……” 斥候趴在一旁,焦急的提醒巡马卫首领。 巡马卫首领压低了声音,质问张元,“你的三成把握,是从哪儿来的?” 张元微微握拳,略显紧张的道:“地利!” “嗯?!” 寇季、巡马卫首领齐齐盯着张元,一言不发,静等着张元解释。 张元手指着下面的黄头回纥营地,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道:“他们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 巡马卫首领不屑的撇嘴,“废话……” 张元没有在意巡马卫首领的不屑,继续激动的道:“他们的敌人,可不止我们,还有东南境的青塘兵马。比起数量庞大,危害大的青塘兵马,我们显然有些微不足道。 所以他们不可能对我们有太多的提防。 反而会用最快的速度歼灭我们。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巡马卫首领张嘴要反驳,却见寇季瞪了他一眼。 巡马卫首领闭上嘴以后,寇季盯着张元,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张元点点头,继续道:“一旦我们双方遭遇,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我们,力图一举歼灭我们。中间不会存在什么阴谋诡计,更不会存在分兵之类的谋略。 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谷道,你们可还记得?” 听到这里,巡马卫首领終于听懂了张元话里的意思,特略微有些错愕的道:“你是说,我们可以利用敌人企图一举歼灭我们的心思,将其引入谷道内,打一个伏击。” 张元重重的点头,“不错……” 张元激动的道:“巡马卫埋伏在谷口,一旦敌人进入到了谷道,就很难再退出。到时候巡马卫就可以一鼓作气冲进去,砍杀敌军。 我们虽然没有足够的辅兵协助重甲骑兵作战,但是我们可以借助地形的优势,为重甲骑兵打造出有利的战场。 此外,我们还可以派遣捧日军将士,以及民夫们,攀上谷道两侧的山崖,待到敌军进入到了山谷,以滚石击之,以箭矢击之。 并且在山头上摇旗呐喊,著壮声势。 让敌人觉得我们兵马众多,以此震慑敌军军心。 只要你们巡马卫挺得住,只要敌军看不破我们布置在山崖上兵马的虚实,敌军必败。” 张元讲完这一番话。 巡马卫首领垂下头,在思量张元提出的谋划的可行性。 寇季心里却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巡马卫首领只知道张元说出的是一个谋略。 可寇季却知道。 张元说出的是一场战役。 一场青史留名的战役。 好水川之战。 打断大宋脊梁的一场战役。 韩琦、夏竦、范仲淹等诸多宋史上的名人,因为这一场战役,丧尽了名声。 宋仁宗赵祯,因为这一场战役,丧失了所有的雄心壮志。 寇季当初留下张元在身边,就是为了防止大宋栽进这个坑里。 他以为张元在自己手里,这一场战役再也不会出现。 却没料到。 这一场战役还是被提出了来。 只是敌我双方,从西夏、大宋,变成了大宋、黄头回纥。 设伏的西夏,变成了大宋。 被伏的大宋,变成了黄头回纥。 一场著名的战役谋略已经重现,战役能不能重现,寇季可以决定。 可解决能不能如意,寇季不敢保证。 在寇季心里震惊万分的时候。 巡马卫首领已经思考完了,他目光直直的盯着张元道:“三成太少,你有没有办法,能令其再多一成,再多一成,我就敢赌。” 在很多人眼里,四成胜算,太少了。 可在巡马卫首领眼里,四成胜算已经很多了。 一场战役在没有打响之前,谁也不能言胜,因为战场上什么意外都会发生。 在一场战役打响之前,言胜的人多不胜数。 但那都是为了取信于人,为了助长麾下兵马的气势。 真正敢直言有几成胜算的人,少之又少。 巡马卫首领虽然不待见张元,但是他了解张元。 张元绝不是一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 他既然说有三成胜算,那么就一定有三成。 张元听到了巡马卫首领的话,迟疑了许久,咬牙道:“黄头回纥足足有十四万兵马!人太多了,我们杀不完。 我们的人数,对方应该知道。 我们派遣民夫在山崖两侧装作伏兵,只能吓唬一下对方。 对方一旦反应过来,是不会轻易退走的。 我们可以借着地形,击溃他们一次。 但并不能逼退他们。 想要逼退他们,就必须杀到他们胆寒。 可我们并没有这个实力。” 巡马卫首领有些不甘心的道:“就没有其他办法,能杀到他们胆寒吗?如此有利的地形,如此谋略,我一辈子恐怕只能碰到一次。 破数十倍之敌的壮举,不能错过。” 张元思量了许久,咬牙道:“马瘟!黄头回纥人以牧马为生,知道马瘟的可怕。我之前在收拢马贼的时候,在距离我们驻扎的营地二十五里的朵儿奇朵部,发现了马瘟。 只要我们将死马快速的运过来就行。 但借用马瘟的话,我们手底下的那些马就得全部杀掉。 就是不知道小少爷舍不舍得。” 巡马卫首领握拳捶地道:“那就放马瘟!马没了,我们还可以再抢。” “嘘……嘘……” 斥候苦着脸,一个劲的提醒巡马卫首领小声点。 虽然巡马卫首领是他的上司,可他仍旧不愿意让巡马卫首领大声说话。 这是什么地方? 黄头回纥重兵驻扎的地方。 真要是斜路了行踪,被人发现,他们将会遭受到成千上万的人追击。 巡马卫首领在斥候的提醒下,压低了声音,然后对张元道:“回去以后,就这么办。我们以数千人,干翻黄头回纥的十四万大军。 以后在西域,谁还敢小逊我们。 等我们人马壮大了,完全可以在西域横着走。” 张元听到这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他很想提醒巡马卫首领一句。 你已经不是我手底下的人了,也无权再插手西域的事。 此战若是获胜,是我们在西域横着走,其中不包括你。 “你们聊的很开心……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 二人齐齐看向发声的寇季。 就见寇季一脸古怪的盯着他们,“你们是不是忘了,真正做决定的人是我?” 张元听到这话,很光棍的道:“小少爷有什么想法,尽管吩咐就行。小少爷若是不赞成小人的想法,小人可以再想其他的法子。” 巡马卫首领却急了,“小少爷啊,机会难得。一点马而已,没了咱们可以再抢。可是杀敌的机会要是没了,咱们以后就再也碰不到了。” “一点儿马?” 寇季瞪起眼,橫了巡马卫首领一眼,训斥道:“那是一点儿吗?那是一万七千多匹,其中有七千匹上等马。送回我大宋,可以值数百万贯钱财。 你一张嘴,数百万贯就没了。 那要全是我的马,那也就算了。 可那里面还有朝廷的马。 朝廷到时候追究下来,你负责?” 巡马卫首领咬着牙道:“只要我们多弄死几个黄头回纥人,朝廷不会在乎这些的。” 寇季又橫了巡马卫首领一眼,指了指自己,“打黄头回纥,是我的主意,朝廷不会为此承担任何风险的。况且,你有没有想过,打胜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数千人,干翻了十数万人。 朝廷知道了会怎么想? 朝堂上的那些武勋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巡马卫首领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小少爷您不是那种惜身的人。” 寇季听到这话,怒了,“我是可以不惜身,可我以后还想出去走走呢。若是让人知道了我手里掌控着一支能干翻十几万大军的力量,谁还会允许我出汴京城?! 你只顾着自己爽,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 巡马卫首领沉着脸,低下头。 他只顾着建立壮举,却忘了暴露了西域所有巡马卫以后,会对寇季造成的危害。 张元在寇季盛怒的神情中,试探的问道:“那就……另想他法?” 寇季瞪起眼,“敌人的脑袋都送上门了,哪有放回去的道理?”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激动的看着寇季。 张元沉吟道:“可巡马卫的力量暴露出来以后,明显对小少爷您不利啊。” 寇季瞪了巡马卫首领一眼,道:“所以,巡马卫的力量不能暴露。” 张元皱眉道:“那怎么打?”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巡马卫不能暴露,可元山部可以啊。鉴于你元山部一路上对我大宋表现出的诚心,我可以将大宋的重甲,借给你们嘛。 也可以将百虎齐奔、火枪等一类的利器,借给你们。” 张元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如此一来,您身边的巡马卫,就混不到什么功劳。元山部为大宋立下汗马功劳,大宋一定会不吝啬赏赐。 若是多走走门路,说不定还能将重甲和百虎齐奔由暗转明。 一举两得。” 张元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了巡马卫首领,沉吟道:“就是要委屈你们了。” 巡马卫首领立马道:“不委屈,我们兄弟可以不要功劳,我们兄弟就想跟敌人杀一个痛快。” “没出息……” 寇季低声骂了一句。 巡马卫首领理直气壮的道:“兄弟们都是府上的部曲,要出息干啥?兄弟们跟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有出息就行。”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被气死。 合着祖祖辈辈给人当仆人,是件光荣的事情? 张元并非寇府的部曲,所以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一直在考虑对敌的问题。 张元盯着寇季道:“小少爷,巡马卫身份的问题,倒是好隐瞒。可杀朝廷马匹的事情,您准备如何解决?” 寇季摇头道:“一匹也不杀……” 张元愕然的道:“那如何逼退敌人?如何杀到敌人胆寒?” 寇季瞥了张元、巡马卫首领一眼,淡淡的道:“我早有准备,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还没反应过来。 张元已经眼睛亮晶晶的问道:“小少爷手里还有大杀器?!” 寇季含糊的道:“差不多吧……” 巡马卫首领急忙追问道:“是什么?” 寇季瞥了他一眼,道:“现在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顿了顿,寇季又道:“那东西拿出来,对巡马卫的力量也是一种掩饰。巡马卫可以强,但是不能强的过分。被朝廷盯上的话,可能会用到死。 我们好不容易磨砺出的巡马卫,可不能丢到朝廷中的一些庸人手里,让他们折辱。 元山部也不能因此表现的过于强势。 不然,朝廷一定不会扶持元山部在西域站稳脚跟的。” 张元笑容灿烂的道:“还真有啊?!” 寇季耷拉下脸,瞪着张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骗人的话?你不该怀疑我。” 张元立马认错道:“小人错了。”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盯着张元道:“你似乎很兴奋?” 张元没有隐瞒,反而继续笑道:“以前总是疑神疑鬼的,眼睛只盯着一处看。如今解开了心结,再看西域,发现击溃强敌,开疆拓土,建立无上功业,远比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有趣多了。” 顿了顿,张元盯着寇季,嘿嘿笑道:“小少爷要是想逐鹿,小人可以成为小少爷手里最锋利的那柄刀。” 寇季翻了个白眼,就当没听见张元这话。 巡马卫首领突然发现,张元这厮解开了心结,脱离了那种阴沉的感觉以后,似乎变得更危险了。 趴在地上的斥候,眨巴着眼,觉得张元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小厉害。 他居然有那么一点小激动。 若是小少爷成为了皇爷,他少说也能混一个军头吧? 西域这么大,大宋那些眼高于顶的高官们又看不上。 小少爷若是占了这里当皇爷,应该没人说啥吧? 西域的那些人不算。 小少爷若是在西域当了皇爷,还不把西域的那些人都砍了。 谁会去在意一群死人的想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6章 寇季的命,太珍贵 年龄的斥候心里想着自己的小九九。 寇季已经吩咐巡马卫首领、张元二人,准备返程。 一行数人,沿着大雪山半山腰的坡道,从另一边下了山坡。 等到他们下山以后,天光已经大亮。 返回了拴马的地方,一行人骑着马,快速的返回了巡马卫等人驻扎的营地,到了过午以后,才返回了营地。 由于寇季不在营中,刘亨没有下令让军中的将士继续赶路,而是继续留在原地歇息。 急行了十五日。 将士们还能忍受得住,民夫们却早已身心俱疲。 他们抓紧了为数不多休息的时间,窝在帐篷里休息。 寇季回到了营地以后,闷头进了帐篷,张元、巡马卫首领跟着进了帐篷。 没过多久,刘亨匆匆也赶到了帐篷内。 刘亨一进帐篷,就看到了张元、巡马卫首领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 刘亨狐疑的问道:“什么状况?” 张元、巡马卫首领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寇季。 刘亨不明所以,但也顺着张元、巡马卫首领的目光,看向了寇季。 寇季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军大帐内的座椅上,翻了个白眼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巡马卫首领嘿嘿笑了一声,搓搓手,“小少爷,您说的那个东西……” 巡马卫首领话说了一半,张元就在一旁补充道:“小少爷,小人们不看一看那个东西,没办法在谷道里布局。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寇季翻了个白眼,哼声道:“去找府上马队的管事寇成,告诉他,我让你们去领标有一百零一,到一百零九字样的马车里的东西。 那东西寇成的儿子会用,让他带着你们去十里外找个地方试试。” 张元、巡马卫首领二人,听到了寇季的话,激动的往外走去。 “等一等……” 寇季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 张元、巡马卫首领脚下一顿。 巡马卫首领瞪着眼睛看着寇季,以为寇季要反悔。 就听寇季继续说道:“顺便告诉寇成,让他准备好标有九十一,到一百字样的马车上的东西。那东西你们想见识,也可以见识一下,不过得去更远的地方。” 巡马卫首领满不在乎的道:“咱们直接在营地里试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 寇季瞪起眼,“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你嫌麻烦,我还不想给呢。” 张元听到这话,急忙对巡马卫首领道:“小少爷此举必有深意,我们在没有见识到那东西的威力之前,要遵从小少爷的吩咐。” 巡马卫首领点点头。 张元拽着巡马卫首领快步往外走去。 走到了帐篷门口。 就听寇季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来!” 二人脚下再次一顿,一脸疑惑的看向寇季。 寇季冷哼道:“你们是不是我忘了点什么?” 张元率先反应了过来,躬身道:“小人告退……” 巡马卫首领见到了张元的举动,也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赶忙施礼。 施礼过后。 二人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帐篷。 帐篷里只剩下了刘亨、寇季二人。 自始至终,刘亨都是一脸懵。 他完全不知道,寇季和张元、巡马卫首领在说什么。 “四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刘亨一脸疑惑的盯着寇季发问。 寇季淡然道:“不干什么……就是准备会一会黄头回纥可汗那耶。” 刘亨一愣,瞪大了眼珠。 “你要以宋使的名义,出使黄头回纥?” 寇季摇头道:“我准备试一试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率领的重兵的实力。” 刘亨惊愕的张大了嘴,惊叫道:“你疯了?!” 不等寇季开口,就见刘亨惊恐的又道:“人家有十数万兵力,一个个皆是精通骑术的骑兵。我们有什么?一群杂七杂八凑起来的兵马,不足一万五之数。 如何跟人家抗衡? 人家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我们。” 寇季盯着刘亨,郑重的道:“你涉足过军阵,应该明白,决定战争胜负的,不只有人数。” 刘亨瞪着眼道:“可人数是绝大多数战争取胜的关键。我们不到一万五千的乌合之众,对上了黄头回纥十数万精骑,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寇季侧头看着刘亨,疑问道:“所以……你这是在劝谏我?” 刘亨认真的道:“不……我是在阻止你,让你别做傻事。” 寇季沉吟道:“如果我意已决呢?” 刘亨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寇季起身喊道:“做什么去?” 刘亨头也不回的道:“派人去告诉李昭亮,让他走快点。等他赶到了此处,说不定能赶上帮你收尸。” 寇季叹气道:“不要那么悲观,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刘亨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话一样,离开了帐篷。 寇季一个人站在帐篷内,哭笑不得。 “黄头回纥的兵马固然多,可我也不弱啊。不然我怎么敢脱离大部队,率领孤军前往沙州呢?” 寇季低声嘀咕了一声。 为了应对西域的局势,寇季暗中可是准备了不少东西的。 刘亨出了帐篷,吩咐了皇城司的探子回去给李昭亮传信以后,就独自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穿戴上了厚重的盔甲,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里,守在寇季的旁边。 寇季狐疑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刘亨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说话。 刘亨一沉默,就是两个时辰。 任凭寇季如何发问,刘亨也不说话。 傍晚的时候。 张元、巡马卫首领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寇季的帐篷里,一脸激动的找上了寇季。 “小……小少爷,您准备的那些东西,实在是……” “实在是太厉害了……” 两人已经试过了寇季准备的大杀器。 大杀器对他们造成的震撼明显不轻,所以两个人说话有些结巴。 刘亨对于二人口中提到的东西十分好奇。 但却没有开口发问,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企图从三个人对话的只字片语中,了解事情的真相。 张元激动的凑在寇季面前,拍着胸脯道:“小少爷,那两样东西要是能敞开了给小人供应,小人可以向您保证,不出三年,西域之人,皆会臣服于您的脚下。” 寇季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冷哼道:“别说那些没用的,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东西你们已经见过了,也应该相信我说过的话了吧?” 张元、巡马卫首领,一个劲的点头。 寇季继续道:“战场上的布局,我不是很懂。所以后面的事情,需要你们两个去布置。东西给你们,人手也随你们调配,速速行动吧。 我们只有今夜一夜的时间布置,过了今夜,黄头回纥的兵马就会越过那道谷道,抵达我们驻扎的地方。” 张元、巡马卫首领,单膝跪地,郑重的向寇季道:“小少爷放心,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 寇季缓缓起身,郑重的道:“此战,许胜不许败。胜了,我们踩着敌人的尸骨,吃肉喝酒。败了,你们就得随我一起死。” “喏……” “去吧……” 张元、巡马卫首领再次施礼,起身退出了中军大帐。 寇季看向了刘亨,沉声道:“你也去帮忙。” 刘亨盯着寇季,一言不发。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守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你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打算在前方的战事出了差错以后,立马带我遁走。” 刘亨依旧盯着寇季不说话。 寇季继续说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涉足战场,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一旦事不可为,我会立马带人远遁千里。” 刘亨仍然没有说话。 寇季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此战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巡马卫首领虽然经历过不少战事,可是眼界始终有限。 张元有眼界、有谋略。 可他是第一次操控如此大规模的战事,难免会有疏忽。 你去了,可以帮他们查漏补缺。”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话,終于有了回应,他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四哥,我们都可以死,唯独你不能死。我们都死了,不过是多了几个坟堆而已。 你若是死了,我大宋恐怕也就跟着完了。 火枪、重甲骑兵,这些你亲手造出来的东西,只有你守得住。 朝堂上的那些文武们守不住。 你若是有了意外,火枪、重甲骑兵,恐怕就会被大肆的售卖到其他地方。 到时候,你亲手造出的东西,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覆灭我大宋的利器。” 寇季缓缓点头,“我明白……” 刘亨对寇季抱拳一礼,道:“那我去战场上走一趟。” 寇季嘱咐道:“千万别跟敌人硬碰硬,我们的目的是击溃敌人,逼退敌人,不是剿灭敌人。” “明白……” 刘亨答应了一声,出了中军大帐。 寇季刚准备出去瞧瞧,就看到了一队皇城司的人涌进了帐篷,将寇季堵在了帐篷内。 寇季愣愣的盯着皇城司的人,愕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的皇城司干办沉声道:“奉上官之命,护卫您的安危。”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可你们挡住了我的去路。” 皇城司干办道:“上官说,让卑职等人看着您,寸步不离。” 寇季有些恼火的道:“可你们现在挡着我的去路。” 皇城司干办继续道:“上官还说,让卑职等人守着您,让您别离开帐篷。若是两日之内他回不来,又或者是有强敌赶至,就让卑职等人护送您回汴京城。” “这算什么?软禁吗?” 寇季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 皇城司的人闭着嘴,没有再开口。 寇季有心在战场布置好以后,去战场上浪荡一圈,可如今皇城司的人堵着他,不让他离开,他有些不痛快。 “刘亨没有权利禁锢我!” 寇季盯着皇城司的人手,掷地有声的喊道。 皇城司干办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卷黄卷,递到了寇季面前。 “圣旨?!” 那黄卷上的纹路,寇季十分熟悉。 普天之下,也只有大宋的圣旨,才会用那种纹路。 寇季展开了圣旨,瞧了一眼,有些发愣的站在原地。 许久以后,合上了圣旨,递给了皇城司干办,苦着脸道:“官家这不是胡来吗?” 寇季可以肯定,从他到大宋至今,没见过这么荒唐的圣旨。 从赵祯登基到如今,也没下过如此荒唐、如此霸道的圣旨。 圣旨上只有一句话。 一句传出去足以让大宋所有臣子们疯狂的话。 ‘凡遇险境,不惜一切代价,保寇季安危,不遵此诏者,诛九族。’ 霸道而荒唐。 更荒唐的是,上面足足盖着九枚印玺的印记。 “皇帝承天受命之宝”、“皇帝神宝”、“大宋受命之宝”三枚国玺,六枚私印。 传位诏书,也不过加盖着三枚国玺而已。 而这一份圣旨,却足足有九枚。 九枚印玺的印记,代表了赵祯的决心。 代表了他不惜一切要保寇季的决心。 代表了谁也不能动摇他意志的决心。 看到了如此霸道、荒唐的圣旨,寇季就知道,这中军大帐他出不去了。 寇季唯有苦笑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寇季刚坐下没多久,几个巡马卫的汉子,抱着刀进入了帐篷。 见到了皇城司的人手后微微一愣。 寇季刚要吩咐巡马卫的汉子帮自己解围。 就见巡马卫的汉子对皇城司的人嘿嘿一笑,“没想到你们先到了一步……那你们就守在帐篷里,我们守在帐篷外……” 显然。 巡马卫的汉子也是过来保护寇季的。 不等寇季开口,巡马卫的汉子们冲着寇季抱了抱拳,已经退出了帐篷。 寇季一腔话,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浓浓的叹息。 耳听着营外的马蹄声汹涌澎湃。 寇季就知道,张元、巡马卫首领,以及刘亨三人,已经开始调遣人手,赶往谷道处。 马蹄声足足响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 营地内剩下了不到一千人,守卫着寇季,守卫着空荡荡的营地。 五千二百巡马卫将士,出动了足足五千人,留下了两百。 四千多马贼,尽数出动。 三千捧日军将士,出动了两千两百。 一万多民夫,全部出动。 合计两万多人,踏着月色,赶到了谷道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7章 杀气近…… 谷道的风十分凛冽。 吹拂在人身上,犹如小刀子在人身上刮肉。 趴在山崖巅上的将士们不适应,趴在将士们身后的民夫们也不适应。 然而。 他们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响。 所有人都静悄悄的趴在山崖上。 一阵狂风从谷道里呼啸而过,刮着一些沙土,涌出了谷道,落在了谷道东口,三里外,才缓缓落下。 “呸……” 巡马卫首领啐了一口唾沫,吐出了吹进了嘴里的沙尘,低声道:“今天这风真邪性……” “我觉得还行……适合杀人……” 鱼游笑容灿烂的在巡马卫首领身边道。 巡马卫首领瞥了鱼游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我们跟谷口拉开的距离是不是有点长?足足三里地呢,我们发起了冲锋,也得冲很久。” 鱼游遥遥的瞥了远处的谷道一眼,淡然笑道:“谷道并不宽敞,敌人可没办法一口气全从谷道里涌出来。” 巡马卫首领微微眯了眯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敌人出了谷道,我们兄弟可不好杀。” 鱼游依旧笑着道:“不是还有我吗?” 巡马卫首领不屑的道:“你能杀多少?” 鱼游幽幽的道:“很多……” 巡马卫首领不信的撇撇嘴。 鱼游也没多做解释。 突然,在远处的山崖上,升起了一支淡黄色的旗帜。 只停留了几个呼吸,就消失不见。 一瞬间。 巡马卫将士们像是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一个个眼中闪烁着亮光,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腰间的火枪上。 “我们兄弟从成军起,从没有聚在过一起,也从没有畅快的酣战一场……” 巡马卫首领握紧了火枪的手柄,激动的看着谷口。 看得出。 他心里十分渴望一战。 十分渴望巡马卫的兄弟们能聚在一起跟强敌一战。 重甲骑兵,就是为了对付强敌而诞生的。 若只是用来收拾一些小毛贼,明显有些大材小用。 可惜他们的身份决定了他们很少有接触大战的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了一次机会,他们自然不愿意错过。 他们是为战争而生,就该在战场上酣畅淋漓的厮杀。 纵然马革裹尸,也无怨无悔。 鱼游感受到了巡马卫将士们身上浓浓的战意,略微沉吟了一下,低声道:“只是发现了敌人的探子而已,又不是敌军全军出动,你们不需要激动。” 巡马卫首领抽出了火枪,跃跃欲试的道:“只要是敌人,我都想砍。” 鱼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已经感受到,巡马卫首领杀心已起,不杀人是收不回去的。 鱼游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你可别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若是敌人的探子出了好歹,敌人一定会意识到此地有埋伏。 到时候我们的布置可就白费了。 若是因此让我们所有人陷入到了险境。 小少爷一定会让你滚回寇府,一辈子也不放你出来的。” 巡马卫首领嘿嘿笑道:“只要能让我们兄弟酣畅淋漓的战一场,就算小少爷以后用链子把我们锁在寇府门口,我们也不在乎。” 鱼游再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怎么酣畅淋漓的作战,我不管。总之山顶上没有升起红旗,你们就不许轻举妄动。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知道……知道……” 巡马卫首领是憨了一些,又不蠢。 他虽然迫不及待的想酣战一场,但却没有破坏谷道布局的心思。 在一众巡马卫,以及鱼游的注视下。 一个身穿黄衣,头包黄色头巾的黄头回纥的骑兵,从谷道内冲了出来,一路冲出了两里地,仔细盘查了一番后,返回了谷道。 山顶上。 张元趴在高大的枯草从中,紧盯着谷道内两个黄头回纥的骑兵相遇而过。 其中一骑是回去禀明谷道内详情的。 另一骑则是前去二次核查的。 等到第二骑返回的时候,第三骑又出现在了谷道内。 等到第三骑返回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黄头回纥骑兵的踪影。 张元在枯草中盯了许久以后,也没有看到第四骑的黄头回纥的探子出现,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丝浅笑。 “我所料不差……黄头回纥可汗那耶,根本没有把我们当成他的对手,所以只派遣了三波探马……” “还真是张狂……寻常的马贼要偷袭过往的客商,也知道派遣四五波的探马……” “……” “也许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觉得,他们人多势众,根本无需在乎我们的埋伏……” “又或者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觉得,我们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实力埋伏他们……” 高义听到了张元的嘀咕声,忍不住开口回应了一句。 张元侧过头,目光落在了趴在身边的高义身上,一言不发。 高义被张元的目光盯的有些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我说错话了……” 张元淡然道:“没有……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轻视我们,必定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高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们人数虽多,可我们占着地利优势,能狠狠的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 张元冷冷的道:“我们的目的不是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而是逼他们放弃剿灭我们的想法,回去对付青塘人。” 高义惊愕的看向张元,惊声道:“那可是十四万兵马!” 张元不屑的道:“我元山部本部人马五千,我招揽的兵马四千,总计九千人,尚敢跟黄头回纥十四万兵马杀一个血流成河,难道你们宋人不敢吗?” 高义感觉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咬牙切齿的道:“我们可是大宋禁军上四军中,战斗力最强横的捧日军。” 张元淡淡的瞥了高义一眼,嘲讽的道:“自己吹的吧?面对强敌,不敢死战,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大宋最强橫的禁军。 大宋的禁军们要全是你们这种德行,那我就得重新考虑考虑,要不要依附你们大宋。” 高义愤怒的道:“我们捧日军将士,愿为大宋流干最后一滴血!” 张元不咸不淡的道:“别冲我瞪眼,你们能不能为大宋流干最后一滴血,一会儿上了战场,自然见分晓。” 高义红着眼,咬牙道:“一会儿,我一定会让你见识到我捧日军将士的厉害。” 张元瞥了高义一眼,不再跟高义说话,而是对身边趴着的斥候吩咐道:“你去刘亨那边看看,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顺便观察一下,敌人何时进谷。” 斥候点了点头,顺着山崖的后破滑了下去,一路攀上山崖西侧的一处十分隐蔽的浅沟。 刘亨就躺在山腰上的一堆枯草里,在他身边趴着一千巡马卫将士,以及一些帮寇季赶车的寇府仆从。 在将士们,以及寇府的仆从身边,立着一个又一个的草垛,密密麻麻的。 冷风吹过,卷走了一些枯草,露出了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锋利的箭头。 斥候冲着刘亨点了点头,匍匐在地,一下一下的往前匍匐,一直匍匐到了山顶,遥遥的往外望去。 入眼的是一片黄澄澄的人头。 犹如一张大幕,笼罩了一大片枯黄的草原。 正中的金色狼骑十分显眼。 马背上身着黄衣的骑兵,在号角声中策马而行,或横着小曲儿,或纵情高歌,或肆意攀谈,看着十分惬意。 黄头回纥人十分喜欢黄颜色。 所以他们的头巾、衣服,皆是黄的。 即便是象征着身份的旗帜,也是黄的。 黄头回纥,之所以被称之为黄头回纥,也是因此而来。 黄头,指的就是他们头顶的头巾。 斥候细细的观察了一下黄头回纥的阵型以后,悄无声息的滑下了山巅。 他到了刘亨面前的时候,急忙道:“敌人似乎起了疑心,调遣了一支百人的队伍,率先脱离了队伍,往谷道里赶来。” 刘亨瞳孔一缩,猛然爬起身。 他坐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对斥候道:“速速回去告诉张元,让他想办法弄出一些狼或者黄羊在山头活动的动静。 告诉张元,太安静了不是好事。” 斥候点点头,立马回去找张元。 斥候找到了张元以后,快速的将刘亨交代的话,告诉了张元一遍。 张元听完了以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布局有破绽,立马招来了趴在他身后的一个马贼头子。 “快把你手底下那个善口技的人带上来!” 张元暗自庆幸,幸好来的时候,带上了那个家伙。 若是因为那个家伙太过柔弱,将他留在营地的话,此刻恐怕就没办法弥补破绽了。 马贼头子重重的点头。 张元郑重的叮嘱道:“我需要他帮我弄出一些狼追黄羊的声音。” 马贼头子会意,立马去喊了那个会模仿狼叫和黄羊叫声的马贼。 将其带到了张元身边。 张元紧紧的盯着出现在了谷道里的黄头回纥骑兵的身影,眼见黄头回纥的骑兵在谷道内四处张望,张元立马吩咐那个马贼。 “快……” 马贼会意,拿起了几块石头,丢了出去。 张元惊恐的瞪大眼。 却见马贼张嘴,一声声黄羊疾驰的声音就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张元急忙往谷道里望去。 就看到了黄头回纥的骑兵,在听到了石头滚落的声音以后,齐齐勒马驻足。 等到黄羊疾驰的声音响起以后,他们再次策马前行。 张元见此,松了一口气。 刚才马贼扔石头的举动,差点没吓死他。 他以为马贼有亦心。 如今看来,是马贼听到了他的吩咐以后,明白了他的用意,所以用自己的口技,将他所要描绘的场面,描绘的更逼真了一些。 张元毫不犹豫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块金饼,塞进了马贼怀里。 马贼见到了金饼,眼中一亮。 一场狼追黄羊。 羊落荒狂奔,狼紧追不舍的声音,从马贼口中飘荡了出来。 忽远忽近。 狼嚎声高亢。 羊叫声慌张。 十分动听。 十分逼真。 谷道里的黄头回纥的骑兵,从谷道里穿过,竖着耳朵听了一场狼追羊的声音。 当他们听到了羊绝望的惨叫,就知道狼捕获到了猎物。 他们脸上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狼是他们的信仰。 狼是他们的图腾。 在他们心中,狼是最强的。 狼追逐到了羊,羊沦为狼口中的粮食。 十分符合他们对狼的认知,也十分符合他们的心意。 所以一行黄头回纥的骑兵,从谷道西口穿行到了谷道东口以后,只是稍微往东口外打量了几眼,就策马返回。 探子描述的那种静的出奇的场面,他们碰到,反而碰到了一场狼追羊的戏码。 黄头回纥骑兵从西口穿行到东口的时候,跑的十分缓慢。 回程的时候,则十分快速。 他们策马狂奔而过。 将一切的声音压在了马蹄下。 山崖上。 张元眼看着黄头回纥的骑兵心满意足的策马而过,长出了一口气,对身旁的马贼道:“你是一个人才啊。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马贼将张元奖赏的金饼揣进了怀里,有些为难的道:“以后我想去宋国……” 张元微微一愣。 马贼急忙解释道:“我阿爸是宋人,我能学狼叫声,就是我阿爸教的。他让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宋国看看,还让我将他的尸骨带回去。” 落叶归根…… 张元、高义等人心中,同时浮起了这四个字。 张元不再开口招揽马贼。 因为他是一个宋人,他知道落叶归根四个字,对一个宋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张元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谷口的位置。 百人的黄头回纥骑兵离开了谷道以后,谷道里静悄悄的。 一个斥候急急忙忙爬到了张元身边,激动的对张元道:“敌人准备进谷了……” 张元眼中精光闪烁,振奋的道:“好……” “速速去摇旗,告诉巡马卫将士们,准备动手。” “……” 一面红旗,在巡马卫首领率领的巡马卫将士们期盼下,缓缓的从山崖上立起。 巡马卫将士们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 火枪齐齐被他们抽了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8章 愤怒的狼王 塞药、填弹、堵马耳。 蒙马眼的黑布系在马缰绳上。 缠刀柄的白布系在刀柄上。 巡马卫将士们紧盯着谷口的位置,缓缓伏下身。 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胯下的战马似乎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到了,一个个雀跃的挥动着马蹄,刨着地。 山崖顶上。 民夫们摸索着身旁的石块,呼吸有些沉重。 捧日军将士们手里握着弓弩,小心翼翼的伏在地上。 马贼们感受到了猎物即将入瓮,变得十分的兴奋,一个个跃跃欲试的瞪着眼珠子。 山崖西侧。 刘亨吐了一口唾沫,缓缓的匍匐到了山顶上,抬眼望了出去。 谷道西口。 黄头回纥的小股兵马,欢呼雀跃着冲进了谷道。 他们在谷道内疾驰,马蹄声响彻整个谷道。 刘亨眯了眯眼,对冲进了谷道内的黄头回纥小股兵马充耳不闻,眼睛一直盯着黄头回纥兵马的行军大队。 当一个披着一张虎皮,脖颈上挂满了兽牙,腰间悬着金刀的黄头回纥人,领着两万兵马,缓缓的进入到了谷道内以后,刘亨翻过身,滑下了山头。 “摇旗!” 巡马卫将士听到了命令,立马取出了一杆红色的信旗,对着山腰处晃了起来。 当山腰处升起了红色信旗的时候。 巡马卫将士立马收起了信旗。 趴在谷道中段的张元已经,已经看到了谷道西侧山腰上升起的红色信旗。 “准备!” 民夫们听到张元的吩咐,抱起了石块。 捧日军将士、马贼们,一个个拿出了弓弩,抽出了箭矢。 严阵以待。 张元目光再次的落到了谷道内,眼看着黄头回纥的小股兵马从谷道内穿行而过,眼看着那个脖颈上挂着兽牙的黄头回纥人率领着两万兵马晃晃悠悠的从他眼前走过。 谷道东口。 黄头回纥小股兵马,已经出现在了谷道外,正在枯黄的草地上肆意狂奔。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谷道内涌出。 瞬间。 谷道东口外的黄头回纥兵马超过了一万之数。 巡马卫将士们紧盯着那些身影,眼中充满了战意,他们下意识的将马缰绳一点一点的缠在了手腕上。 山崖顶上。 张元细数着从谷道内穿行而过的黄头回纥兵马。 当通过他眼前的兵马超过了四万以后。 张元嘴角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嘿……” 微不可查的笑声随风而逝。 张元弯弓搭箭,猛然起身,怒吼了一声。 “杀!” “嗖!” 一瞬间。 清脆悦耳的哨子声,传遍了四方。 张元射出的那是一支响箭,一支可以让谷道两侧所有人听得见声音的响箭。 一杆杆大旗,在响箭声落地的时候,从山崖两侧立起。 一道道人影,在响箭声落地的时候,从山崖两侧立起。 弓弩,出现在了每一个人手里。 利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射出。 刹那间。 喊杀声四起,玹声大作。 谷道内的黄头回纥兵马,还没有回过身,密密麻麻的箭矢,就已经落到了他们头顶。 谷道内的黄头回纥兵马感觉到自己似乎一瞬间陷入到了重重围困当中。 “噗呲噗呲……” 一道道的箭矢戳穿了黄头回纥兵马的身躯。 一朵朵血花在一声声尖叫声中,绽放而开。 谷道内的黄头回纥兵马瞬间乱成了一团。 进,前面的兵马还没有通过谷道,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根本冲不过去。 退,后面的兵马还没反应过来,还在下意识的往谷道深处涌,退不出去。 进退两难,只能任人宰割。 山崖上的民夫、马贼、捧日军将士,用尽了浑身的手段,在奋力的往谷道内投掷一切可以杀敌的东西。 谷道东口。 响箭声响起的时候。 已经出了谷道的黄头回纥兵马,在下意识的回望谷道内的庆幸。 一直盯着他们的巡马卫首领,激动的浑身颤抖着大喊,“兄弟们,杀过去……” 不等他话音落地。 一骑已经如同离弦的箭矢一样飞奔了出去。 那是鱼游。 两柄长刀,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鱼游的手里。 鱼游伏在马背上,目光在一瞬间,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巡马卫将士们求战心切。 鱼游求战的心思并不输给巡马卫将士。 他是个武人,是一个武艺高强的武人。 心里总会有一些嗜杀的念头。 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让他放开手脚的厮杀一场。 如今碰到了机会,他自然要放肆的厮杀一场。 不论成败,不论生死。 纵然此战以后,被寇季拴在身边,他也无怨无悔。 巡马卫首领口口声声的说,经历了此战,纵然被寇季拴在寇府门口,他也心甘情愿。 鱼游心里亦是如此想的。 “狗日的!” 巡马卫首领见鱼游拔得了头筹,气的直骂娘。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因此缓慢下来。 反而变得更加快。 三千铁骑,在他的率领下,汹涌澎湃的往谷道东口冲去。 “轰隆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缓缓响起,越响越烈。 当战马的速度真正被催动了出来以后,巡马卫首领果断喊道:“蒙马眼!” 三千铁骑,甩起了马缰绳上的黑布,蒙上了马眼。 马在一瞬间变成了聋子、瞎子。 除了往前冲,还是往前冲。 一往无前。 就在三千铁骑冲出了一里地的时候。 鱼游已经冲到了谷道东口。 鱼游轻甲单骑,速度远比披着厚重的盔甲的巡马卫将士们要快。 而且他胯下,可是一匹真正的千里马。 “御敌!!” 脖颈上挂着兽牙的黄头回纥将领,在听到了谷道里惨叫声四起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 他们退不回去,就只能杀退眼前的敌人。 从正面杀出一条血路。 黄头回纥的骑兵们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凶狠的杀向了单骑冲来的鱼游。 鱼游就好似没有看到冲过来的黄头回纥骑兵。 他犹如一枚炮弹,迅速的洞穿了挡在他前面的黄头回纥骑兵们。 任由刀兵加身,去势不减。 论智慧谋略,鱼游比不上张元。 论军阵之道,鱼游连巡马卫首领都比不上。 可论千军万马中,取敌人上将首级,普天之下,也只有那么三两个人比得过他。 但那三两个,很少会出现在战场上。 因为他们跟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 那两个最尊贵的人不会出现在战场上,所以他们也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所以,真正能做到在千军万马面前取敌人上将首级的,唯鱼游一人尔。 “咴咴……” 鱼游几个呼吸,就穿过了黄头回纥兵马的防线,出现在了那个带着兽牙项链的黄头回纥将领面前。 在其惊恐的眼神中,残忍的一笑。 “嘿……” 奋力的挥动了手里的双刀。 黄头回纥将领惊恐的举刀迎敌。 “当!” “噗呲!” 鱼游手里的双刀,砍断了黄头回纥将领手里的弯刀,深深的砍进了黄头回纥将领的身躯中。 黄头回纥将领的身躯,瞬间被切成了两半。 刀是锋利,用力之深,由此可见。 鲜血溅满了鱼游一脸。 黄头回纥将领胯下战马的半个耳朵,在鱼游回刀的时候,也被削掉了。 战马拖着黄头回纥将领的残躯,疯魔似的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鲜血洒满了一地。 “哈哈哈哈哈哈……” 鱼游畅快的放声大笑。 黄头回纥的兵马被吓的一时间没了动作。 两个呼吸以后才回过身,杀向了鱼游。 鱼游握紧了刀,犹如狼入羊群,畅快的挥舞起了长刀。 “噗噗噗……” 刀破肉身的声音,接连不断。 “砰砰砰……” 火枪声在鱼游陷入到了重围的时候响起。 一个个黄头回纥的骑兵,身躯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跌落下了马背。 两轮火枪声响完了以后。 三千铁骑已经冲到了黄头回纥兵马的面前。 一头狼,冲进了羊群,引出了一场杀戮。 一群狼,冲进了羊群,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黄头回纥的兵马在反抗,奋起反抗,拼尽了所有力气反抗。 可他们手里的弯刀砍断了,也没能在铁骑的重甲上,划拉出一个伤口。 “投降!!!” “投降了!!” “……” 头羊已经被诛,又伤不到别人。 除了投降,黄头回纥的兵马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三千铁骑,从敌阵一头杀到了另一头。 不等回身。 黄头回纥的兵马已经跳下了马背,跪地请降。 巡马卫首领瞥了一眼那些没骨气的黄头回纥兵马,对鱼游冷冷的道:“我留下两百骑给你,是杀是收,你看着办。” 鱼游兴奋的道:“全杀了!” 巡马卫首领翻了个白眼,“三万多人,杀了几千,还剩下近两万多,你杀的玩?” 鱼游被怼的说不出话。 巡马卫首领却懒得再打理他,带着两千多骑的巡马卫,冲进了谷道。 谷道外的黄头回纥兵马,还有请降的机会。 谷道内的黄头回纥兵马,根本没有请降的机会。 山崖上的那些弓弩手,投石手,只有少数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其余的人,有一大部分可能半辈子都没摸过刀。 所以他们射箭,投石,全凭借心意,感觉。 要砸死谁,要射死谁。 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在乎。 巡马卫将士们冲进了谷道里以后,也没有收拢俘虏的意思。 他们是重甲骑,不是步卒。 收拢俘虏只会拖慢他们前进的脚步。 谷道对巡马卫将士们而言,是一个天然的战场。 他们不需要担心敌人会从两边逃跑,也不需要辅兵辅助,一路莽过去足以。 谷道西口。 年迈的黄头回纥可汗那耶坐在马背上,眼看着麾下的兵马慌忙的从谷道内退了出来,大多身上带着伤痕,愤怒的瞪着眼睛咆哮。 “宋人!” “宋人!” “你们该死!” “……” 从谷道里逃出来了一个黄头回纥将军,身上插着一支箭矢,策马跑到了黄头回纥可汗那耶面前,跌落下了马背,连滚带爬的扑到了黄头回纥可汗那耶马前。 “汗王,快撤,快撤,山谷里有数之不尽的宋兵!”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愤怒的抽出了腰间的弯刀,一刀砍了那个将军的脑袋,举起带血的金刀,冲着四周怒吼道:“乱我军心者,该死!” 黄头回纥兵马见此,人心有些浮动。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的谋士,狼山部首领提克萨策马上前,低声道:“汗王,宋人埋伏在此,想必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们守在此处,只会吃亏,不会占便宜。”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红着眼低吼,“五万兵马,身陷宋人手中。你告诉我,怎么退?我们在沙州,逼的宋人不敢出城一步。 如今却在宋人手里,遭到了如此大的耻辱。 此仇不报,我还有何颜面身居汗位?” “可如今宋兵势大,我们在此地跟宋兵对持,讨不到便宜。青塘兵马已经侵入到了我国东南境,我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长,耗损的兵力越多,对我们越不利。”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低声劝诫。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怒握起了拳头,愤怒的道:“你觉得里面的宋兵,真的数之不尽吗?”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摇头道:“臣自然不相信里面的宋兵真的数之不尽。宋兵若是真的数之不尽,也不会在谷道内设伏。 以宋人的秉性,肯定会跟我们堂堂正正一战。 而且从此前宋兵经过的城池送过来的消息看,宋兵的人数不过数千人而已。 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兵马。 宋兵一路上穿过我回纥境内,并没有攻城拔寨,足以说明,宋兵的数量并不多。”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质问道:“那你觉得,我率领十四万大军,败在了数千宋兵手里,若是传出去以后,我还能不能统领回纥诸部?”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闻言,长叹了一声,没有回话。 那耶率领十四万大军,败在了数千宋兵手里,消息若是传回了回纥境内,一些实力强横的回纥头人,恐怕就不会再臣服在那耶脚下。 黄头回纥人崇尚狼,信奉狼。 他们做事的方法,也跟狼一模一样。 一旦狼王无能。 那么有能力的狼,就会向狼王发起攻击,驱逐狼王,竞争出新的狼王。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掷地有声的道:“我就守在此地,等着那些宋人出现在我面前,不杀他们,我誓不返回。” “汗王,不可意气用事……” “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09章 胜了?!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话音未落。 沉闷厚重的轰鸣声响起。 一枚枚圆滚滚的黑弹,从山崖西侧的山顶飞了过来。 不等黄头回纥兵马反应过来,炮弹已经落在了黄头回纥兵马中。 一瞬间,爆炸声四起。 血肉横飞。 兵马乱作一团。 “砰砰砰……” 轰鸣声接连不断,炸响声此起彼伏。 “保护汗王!!!”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惊恐的守在黄头回纥可汗那耶面前,大声的呼喊。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瞪着眼珠子,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敌人竟然会如此大胆。 居然敢在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设下伏兵。 山崖上。 不断喷吐着火焰的黝黑的大铁管。 不断射出密集箭矢的六棱形盒子。 在不断的收割着他手下兵马的性命。 “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怒吼着质问。 无人应答。 “嘶嘶……” 那耶胯下的战马受了炸裂声的惊扰,疯狂的想要逃离此地。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眼疾手快,帮那耶拽住了马缰绳。 战马前蹄高高的立起,惊慌的嘶鸣。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慌张的对那耶呐喊道:“撤吧!汗王!” 那耶怒吼着,“我一定要杀死这些宋人!” 然而。 那耶的决心,并不代表所有黄头回纥兵马的决心。 在山崖上的炮弹、箭矢,不断落下的时候。 黄头回纥九万兵马,已经乱成了一团。 胯下的战马在第一时间投了敌军。 它们变得不受控制,开始在军阵中横冲直撞。 任凭黄头回纥的骑兵如何拽缰绳,也不能让它们止步。 马背上的骑兵,在战马乱冲中撞在一起,跌落下马背。 瞬间就被其他惊马的马蹄所掩盖。 战马在几轮炮火、箭矢攻击下,主动逃离了战场。 马背上的骑兵根本阻拦不了他们的脚步。 那耶怒吼着让手下的骑兵控制自己的马匹,足成军阵。 可他无论怎么喊,也没有用。 战马在炮火的轰鸣声中,根本不受控制。 山崖上。 刘亨盯着在炮火和百虎齐奔攻击下,乱成了一团的黄头回纥兵马,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 为了拖延时间,他在战斗打响了以后,拖了许久,才发起了攻势。 为的就是引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进入山谷,好近距离给那耶来一个狠的,一炮送那耶上西天。 他手下的炮手们,都是一个个半吊子,近距离打人,准头还行。 距离一远,那就有点随缘了。 若不是敌人数量够多,炮手们不需要刻意的去瞄准,恐怕火炮还起不到乱敌军阵的作用。 叹息过后。 刘亨低头瞧了一眼冒着烟的炮筒,感叹道:“真是兵家利器……没想到四哥手里居然有如此利器,难怪敢跟黄头回纥十四万大军叫板……” 刘亨瞅了瞅泡筒,又瞅了瞅百虎齐奔,略微沉吟了一下,低声嘟囔道:“我終于明白了,四哥为何大方的将重甲骑兵的锻造方法给青塘了。 有此利器,重甲骑兵组成战阵冲锋的势头,将会被大大的压制。” 刘亨身居高处,能够清楚的看到火炮炮弹射出以后,所造成的巨大的杀敌场面。 “只需要三口……汴京城的城门就会被炸成渣……” 刘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拿火炮轰击汴京城的城门。 想了一会儿,刘亨感觉自己的想法有点危险,赶忙干咳了一声,冷声吩咐道:“集中所有攻势,攻打山南。” 巡马卫将士,寇府仆从得到了命令以后,立马推着沉重的炮身、百虎齐奔,对准了山南。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被狼山部首领提克萨护卫着,往山南逃去。 刚逃到了山南,炮弹就降临到了头上。 他们又不得不折道逃亡山北。 有数千黄头回纥的兵马,率先逃到了山北。 战马的马蹄重重的踩在了地上。 “嘭!” 爆炸声从地上响起。 泥土簇拥着石子儿,从地上喷涌而出。 连人带马,掀翻了。 马背上的骑兵,身上瞬间多了许多血洞。 数千黄头回纥兵马涌入到了那一片区域以后,密集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那一块地皮被翻了一个身,外翻出了湿润的土壤。 数千黄头回纥兵马,葬身在那一片土地处。 逃出去的,不足百人。 “噗……”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见此,气血翻涌,吐出了一口逆血。 宋兵的战法、谋略,还有迹可循。 可宋兵的武器,他从未见过。 那强横的武器,齐齐爆发。 没有任何伤亡,就逼的他们乱作一团,死伤无数。 战争的场面超过了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的认知。 他不知道,如何在这种场面中,保存下自己的将士,率军反击。 逃,似乎成了黄头回纥兵马唯一的出路。 而且只能往西边逃。 宋兵的铁骑,已经杀穿了谷道,正从里面涌出。 南边被宋兵的神兵利器覆盖。 北边的地下埋藏了无数会爆炸的东西。 留给他们的路,只有西边。 “撤……”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嘴里冒着血,颤抖着说出了一个字。 说出了那一个字以后,黄头回纥可汗那耶就晕了过去。 狼山部首领提克萨见此,冲着那些还处在慌乱中的黄头回纥兵马们大声呐喊,“汗王有令,撤军!撤军!撤回王庭!” 后面的四个字,是狼山部首领提克萨私自加的。 他眼看着那耶已经晕了过去,立马借着那耶的那一个撤字,迅速的将自己的意思传达了出去。 宋人的强横,超过了他们的认知。 宋人的那些从未拿出来过的神兵利器,他们闻所未闻。 在没有搞清楚宋人拿出的武器是什么之前,在没有找出应对这些武器的法子之前,他不愿意跟宋人交手。 比起手段莫测的宋人,他更愿意跟青塘人作战。 至少,青塘人手里不会有这种神秘莫测的武器。 黄头回纥的骑兵们,听到了提克萨的话,如蒙大赦。 一个个玩命似的骑着马,往西边冲了出去。 张元在看到了巡马卫将士们杀进了谷道中段以后,就果断将指挥权扔给了高义,快速的跑到了刘亨身边。 然后。 他就看到了正在狼狈逃窜的黄头回纥大军。 他有些发懵的盯着黄头回纥逃窜的大军,喃喃道:“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 他虽然已经见识过的两种武器的威力,但并没有见识到两种武器在战场上逞威风的场面。 为了好好的观看一下两种武器在战场所能起到的效用。 他可是在谷道里的战事接近了尾声的时候,就赶到了山崖西侧。 可是仍旧没赶上。 张元快速的凑到了刘亨面前,提议道:“让他们再打几下,让我瞧瞧……” 刘亨思量了一下,想掌控着火炮的寇府仆从下令。 寇府仆从举目远望,目测了一下,认真的对刘亨道:“刘公子,敌人已经跑出了火炮的射程,咱们现在再开炮,只会浪费炮弹。” “几枚炮弹而已……” 张元撇撇嘴,觉得寇府仆从有点小气。 刘亨赞同的点点头。 寇府仆从更加认真的看着两个人,道:“小少爷说过,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每一枚炮弹,都很珍贵。如今敌人已经逃出了射程,我们再开炮,就是浪费钱财。” 张元斜眼看向了寇府仆从,觉得寇府仆从的话不可信。 刘亨狐疑的盯着寇府的仆从,“有那么贵?” 寇府仆从点点头,郑重的道:“二位不信,回去以后可以问小少爷。” 刘亨惊叹道:“我的个乖乖……” 刘亨看向了张元,见对方眼中也充满了惊愕,便愣愣的道:“我刚才打出去了一间封桩库的钱财……” 张元依旧不信,“没那么夸张吧?” 刘亨沉吟道:“我四哥很少在这种事情上跟人开玩笑。若是那些炮弹不珍贵,他不会提醒寇府仆从的。” 张元有些发愣的道:“合着我们是用钱砸晕了敌人?” 刘亨迟疑了一下,道:“大概……” 张元依旧有些不相信,“一枚炮弹能值一万两黄金?等重的金球恐怕都不值一万两黄金吧?” 寇府仆从在一旁道:“一枚炮弹确实不止一万两黄金。小少爷的意思是,一场战事下来,打出去的炮弹大概价值有一万两黄金。” 张元缓缓点头。 “这勉强能接受……” 刘亨吐了一口气,道:“那也是不少钱呢。至少现在国库里拿不出一万两黄金。” 张元依旧想见识一下火炮齐射的威力,急忙对寇府的仆从说道:“打一下我看看,回头我去跟小少爷说。” 寇府仆从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咱们今日用的东西,全部花的是寇府的钱,朝廷可没有出一分一毫。” 张元愣了一下,果断道:“此战缴获的牛羊,我们会帮小少爷养着。” 寇府仆从缓缓点头,吩咐寇府其他仆从们打出了一轮炮弹。 张元眼看着炮弹落在地上,炸出一个个大坑,十分痴迷。 许久以后。 众人收回了目光。 张元感慨道:“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刘亨愕然道:“我们不是更应该关注这场战事吗?” “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对,我们赢了!” “……” “哈哈哈……” “……” “此战大捷!” “震惊天下的大捷!” “……” 笑声、欢呼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山崖西侧。 以数千精兵,数千马贼,一万多民夫,干翻了十四万黄头回纥的精兵。 乃是逆袭。 大胜。 前所未有的大胜。 足以载入史册。 他们这些参战的人,马上就要名扬天下,怎么可能不高兴,不激动。 消息在斥候们的传递下,逐渐传到了各个山头。 山头上的巡马卫、捧日军、马贼、民夫们激动的大声呐喊着。 呐喊声瞬间弥漫到了整个山头。 巡马卫首领领着两千多巡马卫,身穿血衣,提着血刀,冲出谷道。 巡马卫首领在冲出谷道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身后的其他巡马卫将士,冲出了谷道以后,还有一场血战要打,让巡马卫将士们都打起精神。 然后。 他们冲出了谷道以后,就愣了。 “说好的数万大军呢?!” 入眼的是一地的残骸,一地躺在地上大声哀号的马匹、骑兵。 更远处,零落的站着许多战马。 再远一些,孤零零的丢着一些牛群、羊群。 唯独不见气势恢宏的黄头回纥大军。 耳边忽然响起数之不清的欢呼呐喊。 巡马卫首领才意识到,敌人逃了,他们赢了。 巡马卫首领异常气愤的道:“兄弟们还没爽够呢?就逃了?没卵子的东西。” 话音落地,巡马卫首领从马背上滑落了下来,栽倒在了地上。 “砰砰砰……” 其他巡马卫将士,如同下饺子一样,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也有人从马背上滑下来,瘫倒在了地上。 还能在马背上稳稳的坐着的,只有那么十几个人。 这一场大战,他们是出力最多的。 从谷道东口的三里外,一直没有停歇。 从撞上了黄头回纥兵马的那一瞬间,他们的手臂就没停下过。 一路上除了冲,就是冲。 除了杀,还是杀。 主刀,以及两把备用刀,全部被砍的崩了刃,可见他们一路上砍了多少刀。 巡马卫首领作为冲在最前面的人,三柄刀齐齐被砍断。 眼见敌人已退,他们不需要再冲杀。 精神一松,疲惫就袭上了全身。 他们无力再撑着沉重的盔甲,继续坐在马背上。 山崖上的刘亨、张元等人,见到了巡马卫将士们瘫倒在了地上以后,赶忙派人下来浮起他们,给他们喂水,帮着他们躺舒服。 安顿好了巡马卫将士们以后。 张元带着民夫们开始打扫战场。 刘亨带着捧日军的将士们跨上马,赶到了谷道西侧,在炮火炸的面目全非的战场上补刀。 他们是运输粮草的队伍,可以接纳俘虏,但是不接纳伤员。 一直到了傍晚。 谷道、战场,才被清理干净。 刘亨驱赶着俘虏,在谷口的西侧,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黄头回纥兵马的尸体掩埋了进去。 然后又驱赶这俘虏,连夜在谷道内设立了许多防护,以防那耶卷土重来。 张元带着人驱赶着缴获的牛羊、马匹,以及少量的粮食和少量的钱财,在谷道东侧安营扎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0章 没出息?! 巡马卫汉子们歇息够了以后,就踏着夜色,返回了营地,去向寇季报信。 急促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草原上传的很远远。 耳听着马蹄声、呼喊声由远及近。 寇季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盯着寒风,出现在了帐篷外。 留守在营地内的巡马卫将士、皇城司人手,一个个出现在寇季身前,手握着刀枪,戒备的盯着马蹄声传来的地方。 寇季耳听着被风吹的模糊的呼喊声,对巡马卫将士和皇城司人手道:“不必惊慌,是咱们的人……” 巡马卫将士、皇城司人手闻言,没有动作,依旧守在寇季四周。 一个巡马卫将士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小少爷,您说他们是回来报捷的,还是回来护送您撤退的?” 寇季沉默了许久,幽幽的道:“大概是报捷吧……” 巡马卫将士仰起头,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小少爷也不确定,会赢还是会输?” 寇季听到这话,没有再开口。 他又不是什么战场上的宿将,也不是什么兵法大家。 以数千精兵,辅一部分马贼,以及一万多民夫,能不能战胜黄头回纥的十四万精兵,谁也说不准。 虽说占着先机,提前利用地利布局…… 虽说有强劲的火炮和诡秘的无敌地雷炮辅助…… 可能不能胜,寇季也说不准。 双方兵力太过于悬殊。 在寇季一行的注视下,远处策马狂奔的身影近了,他们的声音,寇季等人也听清楚了。 “胜了!我们胜了!” “大捷!” “……” 马背上的巡马卫,喊的话很多、很杂,但每一句话里都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寇季听清楚了他们喊的话以后,长出了一口气,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赢了吗? 在兵力十分悬殊的情况下,打赢了吗? 很好。 寇季身边的巡马卫将士、皇城司人手,听清楚了马背上巡马卫汉子们的喊话以后,一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已。 “小少爷!我们赢了!” “我们干翻了十四万黄头回纥兵马!” “……” 寇季在巡马卫将士和皇城司人手的欢呼声中,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能赢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只是打败了一个小小的黄头回纥而已,又不是打败了辽国。” 巡马卫将士听到这话一愣。 “小少爷……刚才您可不是这番态度。” 巡马卫将士们一脸古怪的盯着寇季。 寇季干咳了一声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可是……小少爷……”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给了他们那么多好东西,他们要是连黄头回纥的兵马也打不过,那就白瞎了我的好东西了。 刚才之所以不确定他们能不能胜,就是害怕他们不会用我送给他们的好东西。 如今胜了,说明我送去的东西,他们用得不错。” “……” 在巡马卫将士和皇城司人手惊愕的眼神中,寇季丢下了这番话,背负双手进了帐篷。 寇季进了帐篷以后,嘴角重新浮起了一丝笑意。 “赢了就好……总算卸下了一块心病……” “自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西夏对大宋的好水川之战。只有大宋对黄头回纥的……得胜川之战……对,就是得胜川,明天让他们在谷道口立一块碑,以后那谷道就叫得胜川。” “……” 寇季回到帐篷里笑眯眯的坐下,心情十分愉快。 帐篷外。 巡马卫汉子已经策马到了营地内,一进营地,就激动的跳下了马背,快步扑到了巡马卫将士和皇城司人手身边,拽着他们的胳膊,大声喊着。 “我们赢了!” “我们干翻了十四万黄头回纥的精骑!” “……” 巡马卫将士和皇城司人手又羡慕又激动的拉着巡马卫汉子们询问大致的细节。 巡马卫首领随口敷衍了两句,询问道:“小少爷呢?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少爷。” “小少爷在帐篷里……” 有人回答了一句。 巡马卫首领将巡马卫将士和皇城司人手丢给了随他回来的巡马卫汉子,急匆匆跑进了帐篷里。 “小少爷……” 巡马卫首领进了帐篷,就激动的喊了一声。 就见寇季独坐在灯下,手里握着一卷书册,正在认真的研读。 听到了巡马卫首领的欢呼,寇季目光从书册上挪开,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没规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巡马卫首领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闯进帐篷的时候并没有通禀,赶忙躬身赔礼。 赔礼过后,不等巡马卫首领激动的开口,就听寇季淡淡的问了一句。 “赢了?” “赢了!!” 巡马卫首领激动的回答。 寇季淡然点点头,“赢了就好,派人去告诉刘亨、张元,让他二人将斥候、探子,派遣出五十里之外,详细探查黄头回纥兵马的动向。” “额……” 巡马卫首领一脸愕然。 寇季瞥了他一眼,“有问题?” 巡马卫首领立马摇头,“没问题……小人这就派人去传话……” 寇季淡然点了点头,摆摆手,“下去吧……” 巡马卫首领欲言又止,拱了拱手往外走去。 走到了帐篷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对寇季道:“小少爷,您手里的书拿反了。” 寇季一愣,低头瞧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书,脸色顿时一黑。 “滚蛋!” “哈哈哈……” 巡马卫首领哈哈大笑着逃出了帐篷。 寇季嫌弃的丢掉了自己手里的书,低声笑骂了一句,随手取过了笔墨纸砚。 谷道一役,己放大捷。 需要跟朝廷好好的汇报一声。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瞒不住的。 不需要太久,此事就会传遍天下。 寇季需要提前给朝堂上那些棒槌们说一声,免得惊掉他们的大牙。 提笔挥毫了一夜,寇季将此战的详情叙述完,然后交给了皇城司的人,让他们通过皇城司的渠道传回去。 战损的问题,寇季只字未提。 因为此战是寇季私底下授意打的,并不在朝廷作战范围之内,能不能得到朝廷的承认,能不能从朝廷拿到抚恤,还是一个未知数。 具体的还得等朝廷回信以后,再做定夺。 翌日。 清晨。 一夜未睡的寇季,用凉水清洗了一下脸,穿戴整齐以后,出现在了帐篷外。 巡马卫首领主动迎了上来。 “小少爷,民夫们还得半日,才能到此地,我们还需要在此地静候半日。” 寇季点点头,走到了伙夫们正在做饭的地方,找了一块大木桩,坐了上去。 巡马卫首领紧跟着寇季的脚步,坐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在他坐定以后,问道:“此战能胜,想必你们功不可没。”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傲然挺起了胸膛,竖起了三根手指,对寇季道:“小人足足砍断了三柄刀,砍死的敌人足足有数百人,砍伤的敌人数之不尽。” 不等巡马卫首领继续开口,寇季就蛮横的打断了他,“行了,我不关注你在战场上有多英勇。因为你再英勇,也没有功劳。” 巡马卫首领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们是寇府的私兵,纵然在战场上建立泼天大功,朝廷也不会承认。 因为他们作为寇府的私兵,朝廷没办法奖赏他们。 他们所建立的一切功勋,皆属于寇府。 寇季盯着巡马卫首领问道:“说一说战损……” 提到了战损,巡马卫首领脸上再无傲色,他沉声道:“负责冲杀的兄弟们,死了六十四个,剩下的,人人都带伤。” 寇季长叹一声,“派人将六十四个兄弟的尸身火化,将骨灰送回去。吩咐陈老头,将他们埋在祠堂后的冢内。 此战缴获的金银珠宝,照旧存一成进一字交子铺。 忠烈遗孀,皆可拿着他们的身份牌,去保州的一字交子铺取钱。 每年取一份,取十年。” 巡马卫首领郑重的向寇季抱拳道:“喏……” 规矩是寇季很早的时候定下的。 巡马卫将士们皆知道。 巡马卫将士们之所以敢不顾生死的冲杀,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死后,不用担心父母妻儿无人养活。 寇季给巡马卫将士们的抚恤很丰厚。 丰厚到足以让他们的父母妻儿衣食无忧的过半辈子。 寇季之所以没有一次性把钱给那些忠烈遗孀,就是害怕她们家里没有支柱,被人惦记上。 也怕她们拿到了巨额钱财以后,大手大脚的一下子花光。 巡马卫将士们心甘情愿的为寇季卖命,寇季就有责任保证他们死后,他们的父母妻儿可以安稳富足的过日子。 寇季见巡马卫首领应了一声后,又道:“从今天起,一直到出黄头回纥的地头,你们剩下的人就跟在我身边,不用再出战了,安心养伤。” 巡马卫首领再次抱拳,“喏……” 寇季见此,点点头,不再询问战损的事情。 因为剩下的人,不论是民夫,还是捧日军将士,又或者马贼们,自然有人会安排,他不愿意多管。 马贼们可以凭借此次的战功,在张元手底下混一个不错的身份。 捧日军将士、民夫,自有朝廷奖赏,寇季不愿意越俎代庖。 唯有出力最多的巡马卫将士,需要寇季奖赏。 因为他们此战出力最多,最终分功劳的时候,却没有他们的份儿。 寇季坐在大木桩上沉默了很久,突然看着巡马卫首领问道:“你们是要缴获的钱财,还是要战功?” 巡马卫首领愕然的盯着寇季,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开战之前,就已经将的很清楚了,他们没有战功的。 寇季见他眼中充满了疑惑,就解释道:“我细细想了一下,觉得不应该挡着你们谋取富贵。你们若是要战功,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重新弄个身份。 依照你们此次的战功,我将你们推举给朝廷,朝廷一定会将你们安排到各大军中担任校尉之流。”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然后咧嘴笑道:“给朝廷卖命,还不如给小少爷您卖命划算。咱们兄弟要那些校尉之流的名头有啥用? 再说了,当官还没有跟在小少爷您身边赚的多呢。” 寇季认真的盯着巡马卫首领道:“官都不当,非要给我当仆从,你是不是傻啊?” 巡马卫首领嘿笑了一声,“当官哪有跟在小少爷您身边威风。那西宁州知州,多大的官,小少爷您还不是想砍就砍。 咱们兄弟跟在小少爷身边,可杀了不少当官的。 也看见过不少当官的恶性。 咱们不想当那种恶心的人。” 顿了顿,巡马卫首领又补充道:“再说了,咱们兄弟能有今日,也是小少爷您给的。没有小少爷您,兄弟们就是守在保州沙窝窝里的一群棒槌而已。 指不定哪天就被辽人摘了脑袋。 小少爷的恩情,兄弟们不能忘,也不敢忘。 兄弟们不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寇季长叹了一声,指了指巡马卫首领,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以后,才长叹一声,“官都不做,真是傻。” 巡马卫首领只是一个劲的在笑,却没有说话。 寇季觉得他傻,可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傻。 当官有啥好? 事多、头上坐的屁股也多。 好不容易捞一点钱财,还得时时刻刻担心掉脑袋。 当寇府的仆从就不一样了。 头顶上就一个屁股。 也没那么多事。 出门的时候,亮出寇府仆从的身份,五品以下的官,那都的敬他三分。 想捞钱的时候,跑到西域抢一票,立马赚的盆满钵满,寇府还会帮他们擦干净屁股。 反正在巡马卫首领眼里,当寇府仆从,远比当官好处多。 寇季不知道巡马卫首领的心思,只当这货没出息。 二人坐在大木桩边上,等着伙夫做好了饭,简单的吃过了一番后。 寇季吩咐巡马卫首领,领着人打点行囊。 中午的时候。 刘亨领着一帮子民夫赶到了营地。 民夫们和巡马卫将士们打点好了行囊以后,押送着粮草,赶往了谷道处。 路上。 寇季、刘亨皆跨坐在马背上。 刘亨激动的向寇季分享谷道的战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1章 分赃 “四哥,此战我们斩杀敌军足足有四万多人,俘虏了两万多人,乃是前所未有的大胜……” 刘亨激动的对寇季说。 寇季虽然早就料到了杀了不少人,可是听到了刘亨报出的人数以后,还是愣了一下。 他思量了一下,问道:“有多少是你们战后补刀所杀……” “两万七千多……” 刘亨说了一句,说完以后,又补充道:“其中有一万七千多,皆是火炮所伤……” “四哥,那火炮是真的利害,一炮出去,炸的黄头回纥的兵马,人仰马翻。那东西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亨一边向寇季描述火炮炮弹炸裂的场景,一边盯着寇季发问。 寇季踢了一下胯下的马,翻了个白眼道:“不是跟你说过吗?那是寇府的匠人们想出来的,跟我无关。” 刘亨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寇府的匠人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寇季又翻了一个白眼,道:“火枪你见过吧?” 刘亨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在他怀里揣着一柄火枪。 寇季继续道:“那东西就算是大一点的火枪。” “那为什么没有那个扣的牙?” “太大了,不适合用牙,只能以火点燃。” “那火炮有没有名字?” 寇季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道:“红夷……” “红衣?红衣火炮?” 刘亨疑问。 寇季撇撇嘴,“你说红衣就红衣吧。反正它在诞生之初叫红夷,后面被改名叫红衣,所以叫红衣也行。” 刘亨若有所思的点头,又问道:“那……那个埋在地里的东西呢?” 寇季沉吟道:“无敌地雷炮。” 刘亨眼前一亮,道:“这个名字威风。”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中二。 只不过,那东西的名字是明人起的,他也不过是照抄的而已,也就懒得在名字上去计较。 此次寇季拿出的火炮、地雷,皆是明朝的产物。 火炮是明后期出现的红夷炮,明人喜欢称呼它为红衣大炮。 地雷也是明朝的产物,明人叫它无敌地雷炮。 寇季在原有的红衣大炮和无敌地雷炮的基础上,做了一番改进,威力远比红衣大炮和无敌地雷炮要大许多。 改进最多的就是无敌地雷炮。 详细的工艺,寇季没办法给刘亨介绍,只能给刘亨说一说两物的名字、用法、特点。 寇季详细了给刘亨讲解了一番后,吩咐刘亨道:“回头将我说的,整理成奏折,递到官家面前。” 刘亨一愣,有话要说。 寇季却没有給他说话的机会,“火炮和地雷已经拿出来了,就没办法隐瞒下去,还不如开诚布公的告诉官家。” 刘亨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我会将你说的,整理成册,送到官家面前。” 寇季缓缓点头。 此后。 一路无话。 寇季一行到了谷道的时候。 张元、高义,率领着捧日军将士、马贼、巡马卫将士,迎出了数里外。 高义在看到了寇季以后,激动的喊着,“寇吏部,我们赢了,我们打退了十四万黄头回纥人。” 在高义身后,捧日军的将士们也一脸激动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道:“此战,尔等扬我大宋国威,乃是前所未有的壮举。我已经上书给官家,相信不久之后,朝廷赏赐诸位的旨意,就会送达。 在朝廷旨意送达之前,我做主,许尔等大吃大喝一顿。” “吼!!” 捧日军的将士们闻言,欢呼雀跃了起来。 寇季笑呵呵的吩咐刘亨带他们下去杀羊宰牛,大肆庆祝。 刘亨带着捧日军将士们离开以后。 张元率领着巡马卫将士、马贼们,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张元郑重的道:“承蒙天朝赐下利器,元山才能率领麾下的将士们,随天朝兵马一起,击溃黄头回纥兵马。” 寇季端坐在马背上,正色道:“元山部部主不必多礼。元山部诚信投靠我大宋,有愿意为我大宋效死力,我大宋自然不吝赏赐。 此战,元山部出力良多。 若非元山部帮助,我们也打不出如此惊天的战绩。 我代替官家作主,在我还朝之前,借给尔等的利器,尔等可以暂用之。 依照草原上的规矩,此战缴获,有五成归尔等所有。” 寇季大手一挥,豪迈的道:“下去分发缴获吧。” 张元闻言,躬身答应了一声。 在张元身后的马贼们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激动的不能自已。 此战缴获到的金银珠宝不多,但是缴获到的牛羊马匹,却十分多。 寇季一口气划拨了五成缴获给他们,他们能拿到不少好处。 当然了,他们中间拿到好处最多的,自然是张元手底下隐姓埋名的巡马卫将士们。 此战,马贼、民夫、捧日军将士们虽然有损伤,但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损伤最大的是正面冲杀的巡马卫将士们。 他们出力最多,死伤最多,自然要拿最丰厚的那一部分战利品。 寇季不似那些其他官员,在大胜以后,总是喜欢先拿走最丰厚的战利品,然后讲一大串冠冕堂皇的话。 寇季是真正经历过底层的人,所以知道底层的人最喜欢什么。 你讲一百句话,也不如发一个铜板到他们手里有用。 寇季入了谷道口的临时营地,此战缴获的战利品清单,就已经送到了他手里。 此战。 缴获马匹三万余匹。 其中上等马五千多匹。 中等马两万多匹。 余者皆是下等马。 缴获牛,一万多头。 缴获羊,二十三万头。 羊的数量远远在牛的数量之上,在寇季的意料当中。 粮食十三万五千担。 金银珠宝折价三十五万贯。 俘虏两万。 此战可以说是缴获颇丰。 虽然粮食和金银珠宝少了一些,但是牛羊马匹的数量却十分庞大。 其中受伤的马匹,以及已经被宰杀的牛羊并没有计算在内。 数字报回到大宋以后,可以说大宋的满朝文武皆会坐不住的。 昔年,太宗皇帝率领数十万大军,北上征辽。 也不过缴获了五万战马而已。 若是算上那些死去的马匹,或者受伤的马匹,恐怕还会超过太宗皇帝北征时候的缴获。 要知道,太宗皇帝那是数十万大军打出的战绩。 而此战是一万多勉强凑起的兵马,带领着一万多民夫打出的战绩。 中间的困难程度有多大,难以想象。 寇季拿着清单,一脸愕然的道:“不是说俘虏两万多吗?怎么剩下了两万?” 张元、刘亨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有人杀俘虏了?” 寇季见二人神色异样,挑起眉头问道。 张元苦笑道:“不是杀死的……” 寇季疑问,“那是怎么死的?” 张元苦着脸道:“有人想见识见识那个地下埋的东西的威力,您府上的仆从们不愿意让他们看。他们就从俘虏营中带人去我们埋那东西的地方去试,然后就死人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有点人性……” 寇季随寇说了一句,却也没过多的指责。 “缴获分发的情况如何?” 刘亨听到这话,急忙道:“我要了三万头羊,五千头牛,两万马匹,要了所有金银珠宝。朝廷稍后要赏赐捧日军将士和民夫的话,应该不会送钱过来。所以这些钱财刚好可以用来奖励捧日军将士和民夫们。 马匹是此战献给朝廷的缴获。” 寇季点点头,看向了张元。 张元立马汇报道:“我们拿到的缴获,已经分成了两部分,马贼们拿两成,兄弟们拿三成,剩下的全是您的。” 寇季缓缓点头,“你们各自抽调出一部分的缴获,凑出总共缴获的一成,我会将其兑换成钱财,存入一子交子铺,分发给那些死去的巡马卫将士们的遗孀。” 张元、刘亨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此战,巡马卫将士们出力最大,可以说是所有人皆占了巡马卫将士的便宜。 优厚的抚恤巡马卫将士们,没有人会有异议。 寇季又道:“献给朝廷的缴获,以及此战所耗费的钱财数目,一并报给朝廷。” 刘亨听到这话,一脸古怪。 寇季见状,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我拿出的那些东西不要钱啊?”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可这是不是有点……” 寇季淡然道:“我寇府固然有钱,可也不能一味的给朝廷贴补。公是公,私是私,一定要分清楚。不能让人将我寇府的私库,当成了朝廷的国库。” 刘亨苦笑道:“可是此事若是传到了朝堂上,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大臣们,会非议你的。” 寇季不屑的道:“有什么可非议的?我出钱出力又出人,朝廷难道不该给我一点回报?我是在帮朝廷做事,不是在帮自己打天下。” 刘亨听到这话,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再多言。 寇季这话在情在理,可朝堂上那一帮子文武大臣,向来不跟人论情论理。 寇季解决完了缴获的事情以后,又道:“去告诉那些民夫,从明日起,他们可以不用费心费力的押车了。让他们每个人去一趟俘虏营,挑选两个俘虏,帮他们赶车,驱赶牛羊马匹。” “下去吧……今晚盯着点营地,别让你们手下的人得意忘形,惹出什么事端。” “明白……” “喏……” 刘亨、张元退出了帐篷。 没过多久以后,一个个巡马卫汉子出现在了寇季帐篷里。 他们找到了寇季,报出了他们分到了多少牛羊马匹,寇季会折成市价,给他们兑成交子。 牛羊马匹他们没有迁过来,因为他们不需要迁。 只需要将其丢给张元,张元就会将那些牛羊马匹驱赶到分给寇季的牛羊马群中。 寇季的帐篷里热闹了半宿。 营地内却热闹了一宿。 寇季不在的时候,他们可以庆祝,但是不敢大肆庆祝。 寇季到了,放出了话以后,他们就可以大肆庆祝了。 热闹了一夜。 翌日。 起床以后,多了一群精神恍惚的人。 寇季从斥候口中得知了黄头回纥可汗率领着黄头回纥兵马退回了黄头回纥王庭的以后,再次率领着队伍踏上了行程。 民夫们一人领到了两个黄头回纥的俘虏。 他们吩咐着俘虏们牵马、赶车,自己如同大爷一样,躺在马车上歇息。 捧日军将士、巡马卫将士,化身成了轻骑兵,游荡在长长的押送辎重的队伍四周。 巡马卫汉子和马贼们,化身成了马倌、羊倌、牛倌,挥动着皮鞭,驱赶着庞大的羊群、马群前行。 经历了一场大战,寇季的队伍不仅没有因此缩小,反而变得更加庞大。 由于他们一战干翻了黄头回纥十四万兵马,所以在后面的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多少袭击。 除了张元率领的马贼队伍更加庞大了之外,并没有其他变化。 在寇季率领着兵马离开了被他命名的得胜川四日后。 李昭亮率军急忙赶到了得胜川。 寇季在得胜川,以数千精兵,大破黄头回纥十四万精兵的消息,他已经通过了传令兵的口知晓。 可是他仍旧难以相信。 直至他赶到了得胜川,看到了那遍布得胜川,入土三分的血迹以后,才相信了得胜川大胜的事情。 望着得胜川东口,那堆的高高的牛羊马骨头,李昭亮有些迷茫的嘟囔着,“寇季啊……你不给人留活路啊……你文武全才啊……还说什么自己不会打仗……你这一出手,就是别人一辈子也干不出的大阵仗……” “数千精兵,打败十四万精兵,就算是曹大哥来了,也干不出这等凶猛的战绩啊。” “……” 就在李昭亮嘟囔的时候,他身边的亲兵凑到了他身边,低声道:“将军……连日来急行军,兄弟们已经疲惫不堪,是不是今夜好好休息一翻?” 李昭亮听到这话,暴跳如雷,“寇季一行,走走停停,顺手干翻了十四万黄头回纥的精兵。我们呢?说是日夜行军,到现在还没追上他们的脚步。 还好意思提休息? 你们不害臊,我都替你们害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2章 一战功成,天下惊! “还禁军?” “还精兵强将?” “一帮子连民夫也不如的玩意儿!” “……” 李昭亮一点儿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他愤怒的咆哮了一番。 在他身后的将士们当中,有人惭愧的低下头,有人却咬着牙十分愤怒的瞪着眼。 李昭亮见到有人瞪着眼,冷哼了一声,“朝廷已经裁撤了厢军,因为厢军无用。你们若是希望朝廷连你们一并裁撤了,你们随意。” 禁军将士们听到这话,浑身一震,心里不敢再有丝毫不满。 他们皆是职业兵,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 朝廷若是裁撤了他们,他们不知道回乡以后,拿什么去养家糊口。 李昭亮不再搭理禁军将士,而是吩咐身边的文书,“去奏疏给朝廷,就说我李昭亮已经赶到了得胜川,看到了寇吏部率军在得胜川击溃黄头回纥十四万大军以后,遗留下的惊人场面。 我李昭亮愿为寇吏部请功。 我李昭亮愿为此次参战的所有将士、民夫们请功。 ……” 李昭亮的声音很大,且越说越大声。 到最后,更是张口咆哮。 …… 六日后。 消息传到了青塘。 青塘赞普角厮罗拿到了属下汇报的消息以后,差点没惊的跌坐在地上。 “数千精兵,打败了十四万黄头回纥精兵……” 角厮罗捏着手里的奏报,嘴皮子哆嗦着颤声嘟囔。 黄头回纥毗邻青塘,角厮罗十分了解黄头回纥兵马的战斗力。 黄头回纥可汗那耶身边的精兵,丝毫不弱于他身边的王前近卫,以及他十分仰仗的积石军。 如此强悍的精兵,足足有十四万,居然被数千宋兵给干翻了,简直难以想象。 “一定是重甲骑兵和火枪的功劳,一定是……” “速速传我命令,召集青塘境内的所有铁匠,赶到宗哥城。收拢青塘境内所有铁料,运往宗哥城。告诉那些从宋国过来的商人们,他们若是能帮我青塘弄到足够的铁料,他们的货物在我青塘,可畅通无阻,不收任何赋税……” “遣使携带厚礼赶往大宋,向大宋皇帝陛下表示我的敬意……” “安子罗和寇季交好,听闻寇季妻室即将生产,让安子罗备上一份丰厚的贺礼,一并送去……” “……” 角厮罗的命令,一条条的传出了宗哥城。 整个青塘,为了打造重甲骑兵,为了巴结大宋、巴结寇季,彻底动了起来。 …… 七日后。 消息传到了沙州城外的李元昊军帐中。 年幼的李元昊手里捏着奏报,暴跳如雷。 “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今日才送到我手中?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我今日才知道?以数千精兵,打败十四万回纥兵马,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谁?!” “是谁负责探听宋人消息的?” “……” 李元昊愤怒的咆哮着。 在他面前,随军的文武跪了一地。 其中一个文臣颤颤巍巍的道:“回太子,是臣负责……” “噗呲!” 文臣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元昊猛然拔剑,跃过了自己面前的案几,一剑砍翻了那个文臣,然后愤怒的在文臣身上挥动着长剑,一直将文臣砍到了面目全非,才提着滴血的长剑站直了身躯。 “我就知道,宋人靠不住。以后我的军帐中,绝不运去出现宋人官员!” “去给我探听清楚,宋人在黄头回纥境内,是如何用数千精兵,打败十四万回纥兵马的。我要所有的消息,一个细节也别错过。 但凡错过一个细节,我就宰了你们所有人。” “传我军令,让军中所有将士整装备战,三日之内,给我拿下沙州城……” “……” …… 十五日后。 一群快马踏进了汴京城。 凭借着腰牌,身后的信旗,一路畅通无阻的闯进了皇宫。 垂拱殿上。 赵祯揉了揉眉心,听着底下群臣们争吵,心里哀叹了一声。 自李迪被罢相以后,吕夷简升任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王曾补入内廷,成了参知政事。 李迪人虽然走了,可李迪留下的修订律法的政令,却没有因此消除。 百官们以为,以前跟李迪唱反调的吕夷简上台以后,就会废除一切李迪所提出的修订律法的政令。 然而。 他们失望了。 吕夷简上台以后,并没有废除一切李迪提出的修订律法的政令,而是第一时间病倒了。 然后王曾手握大权,开始贯彻落实李迪的政令。 一时间。 王曾成了满朝文武的弹劾对象。 其恶名直追李迪。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对王曾使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但即便如此,王曾也被百官们弹劾的岌岌可危。 就在这个时候,吕夷简病愈了。 王曾病倒了。 吕夷简出现在朝堂上以后,一反常态,贯彻落实了李迪提出的修订律法的政令。 百官们瞬间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一瞬间炸了。 弹劾吕夷简、王曾的奏折,如同雪花一样飘进宫。 示威的、死谏的,更是多不胜数。 今日在朝堂上,他们正在放话,说要罢朝。 “嘭……” 就在百官们话放到最狠处的时候,一个身披盔甲的将士,闯进了垂拱殿,噗通一声从殿外跌进了殿内,再也没爬起来。 垂拱殿内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赵祯愕然的盯着殿门口看了许久,急忙喊道:“快快快,把人唤醒!” 守在殿门口的小宦官们急忙凑上前,呼唤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回应。 往将士鼻口试探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道震惊。 他立马迈着小碎步,跑到了御阶前,沉声道:“启奏官家……人……没了……” 赵祯心头一惊,猛然起身,惊叫道:“是何消息,竟让朕的爱卿,舍生忘死?” “难道是寇爱卿的消息?” “快快将消息给朕呈上来。” “将朕的爱卿送下去,厚赐之,荫补其一子。” “……” 陈琳听到了赵祯的话,健步如飞的下了御阶,将将士背上的信筒拿到了手里,双手奉着送到了赵祯的案几前。 百官们瞧了一眼那个将士。 赵祯一声‘爱卿’算是无限的拔高了那将士的身份。 虽然那将士已经累死,可朝廷一定会以官员的身份厚葬他,并且录其一子为官。 具体会被赏赐什么官职,就看随后内庭的商议。 瞥了那将士一眼后,百官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赵祯。 准确的说是赵祯案几上的信筒。 赵祯坐定以后,快速的拿过了信筒,拆了两下,拆不开,有些焦急塞给了陈琳。 “给朕打开!” 八百里加急的信筒十分特殊,需要一定的技巧才能打开,还需要辅助刀具。 陈琳手上有武艺,眼见赵祯催促的那么急,就硬生生的将信筒给折成了两半,将里面的信件取出来,送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在陈琳拆开信筒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失态,所以故作正经的沉吟了一下,才拿起了信件阅览。 仅仅看了一行字,赵祯惊愕的瞪大眼,再次站起身。 “嘭!” 一声沉闷的声响从龙案内传出。 紧接着,就看到了龙案上的琉璃笔筒跌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陈琳、百官们,吓了一跳。 “官家?!” “官家?!” 一个个惊恐的看着赵祯惊呼,陈琳更是凑近了赵祯几步。 赵祯却浑然未觉,目光直直的盯着手上的急报。 百官们紧张的盯着赵祯看了许久,见赵祯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喊疼,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赵祯手里的急报上。 究竟是什么急报,官家仅仅看了一眼,就惊到了这个份上? 赵祯手里握着急报,一字不落的看了三遍,整整三遍,然后奋力的将手里的急报往龙案上一拍,放声大笑。 “哈哈哈……” 赵祯笑的前所未有的敞亮,前所未有的畅快,前所未有的兴奋。 百官们一个个见此,急的是抓耳挠腮,恨不得冲到龙案前去看看,看看是什么样的消息,能让一位手握天下的至尊,如此兴奋。 即便是平日里从不敢逾越半分的陈琳,也忍不住抬眼往龙案上的急报上瞥了两眼。 赵祯笑起来似乎没完。 百官们有些受不了,一个个急的直瞪眼。 “官家,何事让您如此开怀?” 耿直的御史中丞杜衍,忍不住开口发问。 赵祯在杜衍的提醒下,缓缓回神,他收起了笑声,脸上的笑意却根本没有掩饰。 “啪!” 赵祯拍着龙案,高声道:“朕告诉你们,就在你们为了一己私利在朝堂上争吵不休的时候。朕的吏部尚书,在黄头回纥境内的得胜川,打了一个世所罕见的大仗! 以三千捧日军,九千归附兵马,数百私仆,打败了黄头回纥可汗那耶率领的十四万精骑。 阵斩四万,俘虏两万。 牛羊马匹俘获无数。 扬我大宋国威于四夷。” 赵祯越说声音越高,最后直接扯着脖子喊,声音传遍了垂拱殿内外。 百官们闻言,惊的目瞪口呆。 以三千捧日军,九千半路上捡的兵马,数百个部曲,干翻了十四万精骑?! 除了三千捧日军以外,其他的那能算兵吗? 如此少的兵力,干翻了数十倍的敌人? 敌人是跪在地上让你杀的吗? 那就是十四万头猪在地上跑,也不是三千捧日军能对付的啊? 更何况还有数之不尽的牛马羊。 吹的吧? 大宋立国之今,也没有如此夸张的战绩吧? 昔年太祖派人攻打蜀国,逼的蜀国十万精兵齐齐卸甲投降,那也是用重兵压境,打的敌人没了胆子,才逼的敌人投降的啊。 “不可能!” 张士逊高声叫道。 随后一个个官员出声,直言不可能。 杜衍更是义正言辞的质问赵祯,“官家,我朝派遣出去跟随寇吏部的三千捧日军将士可会撒豆成兵?” 赵祯被问的瞪起了眼。 然而,杜衍根本就不等赵祯回答,就断言道:“既然不会撒豆成兵,如何以数千人,打败十四万精骑?” “臣虽然不知道是谁奏报的此事,但臣恳请官家查明此事,将滥用八百里加急、谎报军功、欺瞒世人、欺瞒官家的恶贼斩首示众!” 杜衍慷慨激扬的喊道。 赵祯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座椅上,冷哼了一声,“在你们眼里,我大宋兵马,是不是就打不了胜仗?更没办法以少胜多?” 张士逊拱手道:“非是臣等不信,而是此事过于荒诞。” 赵祯瞥了张士逊一眼,目光落在了吕夷简身上,淡淡的问道:“吕爱卿,你以为呢?”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拱手道:“臣敢问官家,此奏报是何人呈报?” 赵祯淡然道:“寇爱卿……” 吕夷简一愣,缓缓点头道:“臣了解寇季,寇季不是那种拿国事开玩笑的人,所以这急报,八成是真的。” “嘿……怕不是寇季在西域吃了鳖,故意杀了几个西域百姓,冒充的军功吧。杀良冒功的事情,在我朝可是屡见不鲜。” 张士逊淡淡的笑着说。 赵祯、吕夷简齐齐皱眉,二人还没有开口。 高处恭抢先一步开口了,“有些人不信,那是有些人无知。战场之上,若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全的话,以少胜多,打出惊人的战功,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实高处恭心里也不信。 但是张士逊一张口,抬出了杀良冒功的事情,有指责武臣们的心思,所以高处恭才会开口。 张士逊瞥了高处恭一眼,淡然道:“据我所知,西域乃是苦寒之地,多平川,多荒漠,骑兵在西域可以纵横驰骋,步卒在西域却寸步难行。 数千步卒,如何在平川、荒漠上,打败数十倍的精骑呢?” 高处恭刚要开口。 就听赵祯冷冷的道:“所以说,你无知。” 张士逊惊恐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 满朝文武也一脸惊愕。 赵祯当朝评价一位重臣无知,意味着什么,满朝文武无人不知。 张士逊刚要开口请赵祯收回成命,就听赵祯声音更加冰冷的道:“朝廷收拢的西域卷宗数以万计,寇爱卿献上的西域卷宗,更是数不胜数。 朕敞开了藏书楼,让尔等去借阅,吩咐尔等好好了解了解西域。 尔等是不是将朕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但凡是看过一卷西域风貌卷宗的人,绝不会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3章 宝物难献(祝兄弟姐妹们,新年快乐!) 张士逊一瞬间脸颊变成了酱紫色,多次开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西域的风貌卷宗,他是真没看,不仅他没看,朝堂上有一大部分官员都没看。 他们不是忙着弹劾王曾、弹劾吕夷简,就是忙着往烟花柳巷里钻,那有闲暇去看劳什子的西域风貌卷宗。 文武百官在赵祯冰冷的声音中,齐齐保持了沉默。 张士逊算是装在枪口上了,他们可不愿意陪着张士逊一起受罚。 盲目的妄言,被赵祯当场抓住,当场揭穿,谁了救不了他。 死道友不死贫道,是朝堂上最根本的为官之道。 “即日起,你手上的差事,就交给手下的左侍郎处理。你就潜心在家,给朕好好看看西域风貌卷宗。朕每过一旬,就会考校你一番。 朕给你五次机会,五次过后,你若还是这般无知。 朕就罢了你一切官爵,没收你的家财,将你赶出汴京城。” 赵祯掷地有声的冷喝。 文武百官们齐齐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赵祯已经被张士逊的无知给激怒了,不然他不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点儿言面也不给张士逊留,这个时候跑去触赵祯的眉头,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如今的赵祯,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赵祯。 他的仁慈,只留给朝堂上少数真心实意帮他做事的人。 面对其他人,他只有霸道、蛮横、狠辣。 张士逊哆嗦着匍匐在地,哀嚎道:“臣谢主隆恩……” 赵祯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看张士逊一眼。 杜衍瞥了一眼匍匐在地的张士逊,心里暗叹了一声,踏前一步,朗声道:“启奏官家,有关西域风貌卷宗,臣已经阅读过半,臣以为,臣已经对西域有所了解。 据臣所知,西域并没有得胜川一地,所以臣怀疑寇吏部急报上的所奏。” 赵祯听到了杜衍的话,脸色缓和了三分,“杜爱卿一句话,足以证明,杜爱卿有听朕的吩咐,去阅读西域风貌卷宗。 诚如杜爱卿所言,此前的西域,并没有得胜川。 得胜川是寇爱卿为了庆贺我军大捷,特地为达川谷新改的名字。” “达川谷?!” 赵祯话音落地,杜衍重复了一句地名,微微愣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张简陋的地图。 不等杜衍回过神,就听赵祯继续道:“朕知道尔等中间,依旧有人不信。陈琳,将急报传下去,让满朝文武看看,朕的寇卿,是如何打出一场惊天大胜的。” 陈琳从龙案上捧过了急报,送到了吕夷简手里。 吕夷简急忙接过了急报,仔细的阅读了起来。 就在吕夷简阅读急报的时候,赵祯再次开口,“看过了急报以后,别吹毛求疵的挑刺,也别拿什么为避免武人跋扈,需要打压之类的话说事。 寇卿是文臣,不是武臣。 寇卿有没有错,你们说了不算,朕说了才算。 谁若是有异议,朕可以给他三千捧日军将士,让他领着去西域。 若是他能打出同样的战功,朕就收回朕刚才说过的话。” 文武百官们脸色十分难看,却也没有开口,一个个翘首以盼的想看吕夷简手里的那份急报。 吕夷简快速的看完了急报,一脸敬佩的道:“了不起……我不如亦……” 说话间,吕夷简将手里的急报,递给了在他身边焦急的等着的张知白。 张知白拿过了急报以后,迫不及待的开始阅读。 赵祯见到了急报落在了张知白手里,缓缓的又一次开口,“尔等看过了急报以后,一起议一议,看看如何赏赐寇卿,如何赏赐捧日军将士,如何赏赐那些帮着将士们杀敌的义士,如何赏赐愿意依附我大宋,并且在得胜川一战中,帮我大宋大破黄头回纥十四万精兵的旦山部。” 赵祯说完这话,不再言语。 急报在文武百官们手里传阅着。 每一个看过急报的人,皆震惊的瞪大眼。 每一个没看过急报的人,一个个踮起脚尖,恨不得快点看看急报上写着什么。 工部尚书王云升看过了急报以后,果断的对赵祯拱手道:“臣为官家贺,为我大宋贺。” 赵祯闻言,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王卿不错……” 王云升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杜衍看过了文书以后,皱起了眉头。 赵祯看到了杜衍神色不对,微微眯了眯眼。 杜衍对赵祯拱手一礼,沉吟道:“臣想知道,红夷炮、火枪、无敌地雷炮是何物,又是何人所造,为何有如此大的威力,竟然比朝廷制造的床弩等物还利害。” 赵祯微微一愣,没料到杜衍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也没见过三种物件,所以并不知道三个物件的模样。 他只知道,寇季手艺高超,有神匠之能,总是能拿出一些十分厉害的东西。 赵祯思量了一下,看向了王云升,“王卿,你给满朝文武讲讲,火枪、红夷炮、无敌地雷炮,皆是何物。” 王云升早已投靠了寇季。 所以寇季在营造火枪、红夷炮、无敌地雷炮的时候,并没有隐瞒他。 反而特地将他唤到了城外的锻造作坊,亲自給他讲解了一番三样武器。 并且叮嘱他,一定要牢记。 因为三样武器一旦出现在人前,一定会被问起。 到时候他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一定会被人耻笑。 王云升经过了寇季的叮嘱,对三样武器格外上心,所以赵祯如今问起,他胸有成竹。 “回官家,火枪、红夷炮、无敌地雷炮,皆是工部铸造监会同锻钢作坊兵器锻造坊,一起研制出的火器。” “火器?” 垂拱殿内看过急报的人皆是一愣。 杜衍沉吟道:“火器我倒是有所耳闻,可火器的杀伤力有限,用于战事,效果并不明显,一直被摒弃在军械外。 工部是如何研制出杀伤力巨大的火器? 又是如何锻造的?” 王云升面对杜衍的疑问,笑道:“一般的火器,自然没有多大杀伤力。可我工部和锻钢作坊铸造的火器,却有不同。 百虎齐奔,如今已经逐渐的送到了各军军营,相信诸位都见过。 火枪便是在百虎齐奔的基础上,研制出的一种可以单人操控的武器。 用火药代替了弓弦,作为助力。 用铁丸代替箭矢,作为杀人利器。” 杜衍皱眉道:“圆滚滚的铁丸,杀伤力比锋利的箭矢还强?” 王云升笑道:“诸位对药发傀儡应该不陌生。药发傀儡爆炸时,足以射上百丈高空。被它携带入空中的木片,也能伤人。 铁丸也是如此。 在火药的推动下,杀伤力极强。 皮甲一击而穿。 比弓弩轻,比弓弩更容易操纵。 更重要的是,只要是个人,稍微训练一下,就能熟练的使用火枪。 培育一个合格的弓弩手,需要两三年。 可培育一个火枪手,只需要七日。” 此话一出,殿内的文武百官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武百官们并没有见识过火枪,没有直观的去体验火枪的杀伤力。 但是对于培育火枪手和弓弩手的时间,他们却能理解一二。 大宋最强横的军械是什么? 步人甲?! 错! 大宋最强横的是弓弩。 大宋拥有世界上最强横的弓弩。 其数量,大宋之外任何一国,也没有办法媲美。 弓弩可是大宋主要作战武器之一。 在战场上起着重大的作用。 弓弩,大宋不缺。 可弓弩手大宋却很缺。 若是火枪的出现,能够代替弓弩,并且能轻易操纵,拿大宋兵马的战斗力将会直线上升。 满朝文武怀着震惊的目光盯着王云升。 高处恭迫不及待的问道:“红夷炮又是何物?无敌地雷炮又是何物?” 王云升笑道:“如果说火枪是弓弩的话,那么红夷炮就相当于床弩。比床弩更方便操作,比床弩杀伤力更大。” “嗯……” 王云升沉吟了一下,比喻道:“床弩一枪射出,可以在城墙上扎出一个深洞。红夷炮一炮打出,可以在城头上打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将投石机和床弩的威能结合起来,就是红夷炮的威能。 至于无敌地雷炮,它就像是一个埋在地里的药发傀儡。” “嘭的一声从地底下炸响,不仅能够掀翻它头顶的泥土,还能将泥土之上奔跑的马匹、骑兵,掀翻在地。” “……” 王云升大致的描述了一番,满朝文武听的一脸懵。 虽然王云升描述的很直观,他们大致也能猜到,三种武器的威能。 可他们还是想亲眼见识见识。 “工部有没有,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所有人看看?” 吕夷简沉声问道。 赵祯也十分好奇的看着王云升。 王云升苦笑了一声,“没有……” 高处恭听到这话急了,“工部造的,工部会没有。” 王云升苦笑道:“是工部造的没错,可锻造工艺,工部却没有。” 杜衍黑着脸道:“寇季私藏军国重器的锻造工艺?!” 王云升翻了个白眼,“东西是寇吏部带着人研制出来的,你说他需要私藏吗?” 杜衍老脸一红,沉声道:“如此军国重器,为何不献给朝廷?” 王云升摊开了手,“献不起,也不敢献。”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脸色皆一变。 杜衍瞪着眼,扑到了王云升面前,怒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云升认真的道:“研制火炮、红夷炮、无敌地雷炮之初,我和寇吏部皆奏请过朝廷,请朝廷拨付一部分钱财,用于研制新军械。 可诸位是怎么做的? 诸位联手阻止的此事,声称朝廷的军械已经足够用了。 不仅不准我们研制军械,甚至连我们申请朝廷批复用于营造军械研究之处的土地也没有批复。 如今新军械研制出来了,朝廷看到了好处,想要强占。 你觉得寇吏部会答应吗?” 杜衍冷哼道:“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为国出力,那是我们身为人臣的职责。况且,寇季献上了新军械,朝廷不会忘记他的功劳,会补偿他研制军械期间所耗费的钱财。” 王云升幽幽道:“一千万贯,朝廷拿得出吗?” 杜衍愕然的瞪起眼,愤怒的道:“胡说八道,就算是纯金的军械,也不值这么多钱。” 王云升苦笑了一声,“我也是这般跟寇吏部说的,然后寇吏部拿出了一张清单给我,看过了清单以后,我再也说不出类似的话。 我等并非匠人,所以不知道匠人在研制一种新东西的时候,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心力。 百虎齐奔是寇吏部无偿献给朝廷的。 可你知道百虎齐奔研制过程中,耗费了多少吗? 足足百万贯。 从简化弓弩,化弓弩为筒,再到将筒弩集成束,看似简单。 中间却是耗费了无数的人力物力,一步一步的尝试出的。 火枪、红夷炮、无敌地雷炮,也是如此。 特别是红夷炮。 全重足足百斤之巨。 先后用生铁、熟铁、铜、镔铁、钢,等多种材料尝试过。 为了验证是否有危险,往往需要一批铸出十几门,一一尝试。 生铁、熟铁先不论,单单是铜、镔铁、钢,三种材料的价值,诸位应该清清楚楚。”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一个个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许久以后,高处恭幽幽的长叹了一声,“昔日,我父帮着太祖皇帝精造床弩的时候,确实耗费了大量钱财。” 王云升缓缓点点头,又道:“匠人们辛辛苦苦,耗费了无数钱财、心力研制出的东西,朝廷只给一些铜钱赏赐,就轻易的将其拿走。 长此以往,民间的匠人们造出了好东西,又怎么可能会献给朝廷? 他们只会拿着东西,逃出我大宋,投奔西夏,投奔辽国。 在西夏、辽国换取高官侯爵。 诸位都知道寇府养了一大帮子匠人,也知道这些匠人们总是能研制出能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相信诸位都很羡慕寇府有这么一大帮子能手。 可诸位谁真的去寇府的匠人们居住的院子里看过?” 王云升用手指了指自己,“我去过,我看过他们为了研制东西,日夜不眠不休,我看过他们为了研制东西,耗费了大量珍贵的材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4章 天赐(新年快乐呦……稻草去看春晚了) “匠人院子里,有一个叫拇指的老匠人,研究一种金制物已经三年多了,每年要耗费二十多斤黄金,一直没研研制出什么成果,可寇府给他供应的黄金,从没有短缺过。” 王云升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 王云升盯着满朝文武,沉声道:“寇府匠人们研制出的东西,大多是利国利民的东西。本该是朝廷做的事情,朝廷却不愿意做,逼的寇吏部自己做。” 领侍御史张升皱眉道:“寇吏部可没少拿寇府匠人们造出的东西牟利。” 王云升听到这话,乐了,“寇吏部借着府上匠人们造出的东西牟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若是寇吏部无偿献出所有东西,你张升坐得住吗?”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齐齐变色。 吕夷简皱眉道:“王云升,不得妄言。” 王云升急忙对赵祯躬身施礼道:“臣口不择言,请官家降罪。” 赵祯甩了一下袖子,“罢了……朕也觉得你说的有理……寇府的私库,可不是国库。朕不能看着寇卿出力又出钱。 朝廷要用寇府匠人研制出的东西,就依照寇府的规矩来。” “官家,军国利器……” 张升急忙喊道。 喊了一半,就听王云升高声道:“军国利器,还是不要拿出来为好。” 一瞬间。 满朝文武的目光齐齐看向了王云升。 王云升没有在意满朝文武的目光,继续说道:“去岁岁末,百虎齐奔出现在了通往辽国的商队里。” 满朝文武闻言,惊的张大了嘴,齐齐看向了赵祯。 赵祯皱起了眉头,“此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查清楚以后,该杀的一个也不会放过。朕也奉劝诸位,盯着点自己手底下的人。我朝有新立的保密律法,但凡有人触碰这一类律法,朕定斩不饶。 朕绝不允许,我大宋匠人们研制出的利器,出现在旁人手里。” “喏……” 满朝文武赶忙躬身应答。 赵祯缓缓点头,“火器的问题,等朕派人问明了寇卿,再做定夺。先议一议得胜川一战,有功将士们的赏赐吧。 朕不希望将士们的功绩被人抹杀。” 吕夷简沉吟道:“官家,此战缴获如何,急报上并没有明书,不如等到缴获的清单送到了以后,再行定夺如何?” 赵祯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妥……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们不能因为缴获没有明书,就暂时搁置了对他们的赏赐。 此战就算没有缴获,单凭将士们的赫赫战功,就足以厚赐。” “官家……” “议!” “喏……” 赵祯的决定,十分坚决。 满朝文武也不敢继续多话,开始议起了赏赐。 张知白沉吟道:“此战参战的将士,可官升三级,赏钱十万。” 此话一出,并没有人有异议,算是通过了。 杜衍思量道:“参战的民夫,可减免徭役三年,赐钱一万。” …… “寇府的仆从出力颇大,愿意出仕的,可以赐官。不愿意出仕的,可以赏钱。” …… “元山部虽然兵马不多,可他们愿意依附我大宋,并且为我大宋出了死力,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我大宋当赐官给元山部首领。” “其麾下的兵马可以定名为得胜军,元山部首领元山,可赐封为得胜军统领,五品官身……” “……” 垂拱殿内的文武们,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定下了得胜川一役参战人员的奖赏。 由于刘亨属于鹰犬一流,所以他的赏赐不能拿到朝堂上说。 赏不赏,赏什么,皆由赵祯一人决断。 论了一圈,轮到寇季的时候,满朝文武陷入到了为难。 寇季身为得胜川一役的最高决策者,功劳无疑是最大的。 可寇季身为文臣,文臣一途,他已经升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了,再往前一步,那就迈入二品了。 若是他再解了沙州之围,又有功劳的话。 那就只有内庭才能容得下他了。 寇季如今才多大? 双十之龄。 双十之龄迈入内庭,在大宋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真若是让寇季迈入了内庭,那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皆得羞死。 曾经,寇准在朝的时候,就曾经数次打压过寇季,就是害怕寇季年纪轻轻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当时百官还觉得寇准有些小题大做。 如今看来,寇准那是高瞻远瞩。 因为寇季很快就要到封无可封的地步。 赵祯见满朝文武为难的直皱眉头,心里暗叹了一声。 如何封赏寇季的问题,他也觉得为难。 寇季如今的官爵,到了一个十分微妙的地步。 再往前一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以前赵祯吵着嚷着要为寇季升官,那是他年少不懂事。 如今身处朝堂上的时间久了,了解了朝堂上的游戏规则以后,他就明白了,官不可以乱升。 李迪、王曾、吕夷简三位重臣,先后沦为了众矢之的。 他们的遭遇,赵祯看的清清楚楚。 赵祯可不希望寇季步他们后尘。 李迪已去。 王曾、吕夷简二人在百官们弹劾下,地位其实有些岌岌可危。 他们之所以还在朝堂上,那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松口的缘故。 可他不松口,不代表王曾、吕夷简二人没有危险。 相反,他咬的越紧,王曾、吕夷简二人越危险。 虽说经过了寇季一番威胁以后,满朝文武收敛了许多。 可他们对付起王曾、吕夷简二人,依旧是手段百出。 王曾的侄子,在乡间横行的事情,已经被王曾解决了。 可如今又被朝臣们挖出来了,在汴京城内各种造谣,中伤王曾的名声。 吕夷简自己倒是没有问题,可吕府的仆人偷人,硬生生的偷出了一桩人命案。 朝臣们没少借此毁坏吕夷简的名声。 赵祯心里清楚。 比起王曾、吕夷简两个干干净净的人而言,寇季身上的把柄十分多。 寇季没少在背地里做一些越规矩的事情。 朝臣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寇季看的话,一定会挖出一些蛛丝马迹。 那些蛛丝马迹无限放大的话,足以让寇季陷入一定的麻烦中。 对于寇季以后的仕途,赵祯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准备等王曾、吕夷简、薛田、张知白、杜衍五个人,在内庭的位置上论一圈以后,再升寇季的官,让寇季入内庭。 因为朝堂上,论资历和能力,能压寇季一头的,就只有王曾、吕夷简、张知白、杜衍三人 薛田如今还在参知政事的位置上。 虽然他在西域做错了事情,但是他没有还朝,赵祯也不好隔着千里之遥,就撸了他的官职。 若是撸了他的官职,他一激动,做出什么有损朝廷利益的事情的话,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赵祯的打算是,等薛田还朝以后,就罢了薛田的参知政事,然后将张知白升迁到参知政事的位置上。 然后升任杜衍为礼部尚书,顺势将寇季推成吏部尚书。 等到杜衍、吕夷简、王曾三人中间任何一个人被罢黜以后,就是寇季入内庭的时候。 到时候,寇季入内庭,就属于那种矮子里面拔将军,拔上去的。 满朝文武也不会有太多想法。 因为内庭以外,朝堂之上,没人能比得上寇季的。 武勋除外。 赵祯为了寇季,可是想了很多。 只是他不能往外说。 就在满朝文武、赵祯头疼的时候,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宦官,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垂拱殿。 到了殿门口,也没有通禀,直接闯进了殿内,惊喜的大喊着。 “官家!生了!生了!” 赵祯猛然站起身,赶忙问道:“谁生了?” 赵祯这话有些明知故问。 宦官是他派遣出去的,宦官在什么地方,跟着谁,他自然清楚。 只不过他仍旧需要确定一下。 宦官激动的道:“寇吏部的夫人生了。” 赵祯大喜,激动的问道:“男孩女孩?” 宦官急忙道:“是一位小公子,足足九斤重呢,壮实的很,奴婢这辈子就没见过更生出的孩子有九斤重的。” 赵祯脸上的喜色一僵,兴趣缺缺的坐下身,嘟囔了一句。 “带把的啊……” “朕讨厌带把的……” 他钦定的儿媳妇没了,他怎么能高兴。 赵祯瞥了一眼钦天监的监正,不满的道:“钦天监看的也不准啊。” 钦天监监正赶忙出班奏道:“回官家……臣观看过寇吏部和寇夫人的面向,确认了他们第一胎,应该是个女婴的……” “嗯?!” 赵祯挑起了眉头,瞪起了眼。 钦天监监正吓了一跳,赶忙道:“兴许是臣那里没看对,也兴许是寇公德感天地,所以上苍才逆转阴阳,赐给了寇公一个重孙。” 赵祯听到这说法,脸色缓和了几分。 寇准一生为公,功劳卓著,却一生无子。 上苍感念其功德,赐给了他一个重孙,延续香火,勉强说得过去,相信民间的百姓也会喜欢这个说法。 “行了……退回去……以后给朕办差,一定要认真一些……” “喏……” 钦天监监正如蒙大赦,退回到了班列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赵祯撇嘴道:“正愁没办法赏赐寇卿,寇卿既然有了子嗣,那就将寇卿的功劳,算在他的子嗣头上,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齐齐点头,他们正为赏赐寇季的事情头疼呢。 寇季儿子的出生,就像是给他们送过来一个枕头。 而且寇季的夫人生了个儿子,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寇季多了一个儿子,寇府就多了一个弱点。 皇家就会少一个太子妃。 以后立储、争储,就会少一分波澜。 赵祯思量了一下,十分蛮横的道:“朕决定,赐寇季嫡长子姓……” 赵祯的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吕夷简高声喊道:“官家可要给寇吏部的嫡长子赐名?此等隆恩,寇公一定会上书谢恩的。” 吕夷简的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的。 但赵祯却听懂了吕夷简话里的意思。 吕夷简话里的意思很简单。 您要赐寇季嫡长子皇姓,问过寇准了吗? 寇准会答应吗? 寇准若是因此抗旨,您能处置吗? 处置不了,您的威严还要吗? 赵祯干咳了一声,“赐其名为天赐,荫补寇天赐为太子侍读,赐金冠、玉带、如意、金锁……赐钱百万。”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一个个瞪起了眼睛。 我滴个乖乖,还真是简在帝心啊。 满朝文武记得,寇季初见赵祯的时候,就是太子侍读。 如今赵祯赐寇季的儿子为太子侍读,这说明,赵祯希望寇季的儿子,能像是寇季和他一样,和下一任帝王相处。 赵祯缓缓起身,朗声道:“赏赐的事情已经商定,明发邸报,昭告天下。朕要让朕的子民知道,我大宋的兵马是何等的英勇,我大宋的兵马是如何在四夷扬我大宋国威。” “将赏赐的旨意,派遣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的送到寇季手中,让寇季代朕宣旨,奖赏将士们。朕要让将士们知道,朕绝对不会忘记为我大宋流血的任何一人。” “……” 此话一出。 文臣们齐齐躬身称‘喏’。 武臣们在高处恭率领下,齐齐单膝跪地,高声道:“臣等代替远在西域的将士,谢官家隆恩。” 赵祯甩了一下袖子,背负双手,傲然道:“告诉那些番属,从今岁起,我大宋不再回赐任何重礼。” 文臣们惊愕的抬起头,盯着赵祯。 “官家……” “国库里没钱,朕只能出此下策。尔等若是对朕的提议不满,那就献上你们家中的家财。朕可以用你们的家财回赐那些番属。 反正,国库里没钱,朕也没钱。” “……” 文臣们盯着赵祯看了许久,齐齐躬身道:“官家圣明……” 赵祯撇了撇嘴,迈步下了御阶。 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 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陈琳眼见赵祯不顾礼仪的丢下了满朝文武走了,赶忙高声喊了一句。 “退朝!”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匆匆的离开了垂拱殿。 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把今日在垂拱殿内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5章 李迪奏请赴西域 散了朝。 寇季在得胜川以数千精兵,击溃黄头回纥十四万兵马的消息,犹如一阵风,吹遍了汴京城。 一时间,汴京城沸腾了起来。 百姓们披红挂彩,争相庆祝。 宦官们捧着封赏寇府的圣旨刚出宫,百姓们就聚拢到了他们身边,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跟随在宦官们身后,一起前往了寇府。 消息传到寇府的时候,寇准正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一个劲的猛瞧。 他那小心翼翼的神情,就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脸上的笑意,浓的化不开。 稳婆想凑上前,说两句吉利话,却被寇忠拦下。 “去账房领你们的赏钱,莫要去打扰老爷抱重孙。” “多谢大管事……多谢大管事……” 寇忠不动声色的赶走了那些凑到寇准身边,准备讨赏钱的人。 然后小心翼翼的站在寇准身后,看着寇准紧张的抱着怀里的小人儿,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快给老夫也瞧瞧……” 坐在寇公车上被推进后院的向敏中,看到了寇准怀里的小小的襁褓以后,激动的伸出了苍老的伸臂。 寇准抱着怀里的小人儿,瞥了向敏中一眼,不满的道:“老夫的重孙儿,为何要给你看?” 向敏中急忙让人推着寇公车到了寇准身边,怒道:“那也是老夫的重外孙!” 寇准蛮横的道:“多了个外字,那就是外人。外人没资格看。” 向敏中听到这话,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瞪了许久,似乎意识到硬的不行,便软语相求,“老夫……老夫就看一眼……” 寇准警惕的盯着向敏中,“就一眼?” 向敏中急忙点头。 寇准不情不愿的掀开了襁褓的一角。 向敏中往里面瞧了一眼,眼睛顺便变得亮晶晶的。 “好……好……好……” 向敏中心满意足的躺在了寇公车上,一个劲的叫好。 寇准却懒得再搭理他,继续逗弄自己的小重孙。 就在向敏中准备离开的时候,府外响起了一阵吵闹,惊扰到了寇准怀里的小人儿。 小人儿放声啼哭。 寇准、向敏中二人怒发冲冠。 “外面是谁?!” 寇准一边怒声质问,一边小心翼翼的哄着怀里的小人儿,哄了许久也哄不好,只能依依不舍的交给了在一旁伺候着的奶娘。 然后气冲冲的往外面冲去。 向敏中也让仆人推着寇公车,跟着走了出去。 一到正堂,就看到了两个宦官,捧着黄卷,站在正堂门口。 在外门出,聚集了一大批的百姓。 两个宦官见到了寇准、向敏中二人,赶忙施礼,施礼过后,拿出了圣旨,准备宣读。 却听寇准蛮横的伸出手,“拿来……” 两个宦官见此,一脸迟疑。 向敏中冷哼道:“放下圣旨和东西,然后赶紧滚蛋,惊扰了老夫的重外孙,就是惊扰了老夫。老夫若是受了惊扰,死在了你们面前,看你们还能不能活下去。” 两个宦官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放下了圣旨和其他赏赐的东西,立马退出了寇府。 寇准在两个宦官走后,让寇忠堵上了门,不见外人。 寇准随手取过了圣旨,扫了几眼,丢在了一边。 向敏中好奇的问道:“圣旨上说什么?” 寇准随口道:“老夫的孙儿在域外,打了一场大胜仗,以数千精兵,克敌十四万。朝廷没办法赏赐老夫的孙儿,就只能赏赐老夫的重孙儿。” “以数千精兵,克敌十四万?” 向敏中惊愕的重复了一下,“那可是真利害啊……老夫那孙女婿,什么时候学会了兵法谋略?” 寇准十分淡定的道:“有些人生而知之,什么都会,没什么好奇怪的。” 向敏中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准。 寇准却没有多做解释,反而一脸不情愿的道:“官家给老夫的重孙儿赐了名。” “什么名?” “寇天赐……” 向敏中愣了一下,一脸嫌弃的道:“俗……俗不可耐……” 寇准深表赞同的点点头。 向敏中沉吟道:“要不老夫将圣旨给送回去?” 寇准思量了一下,“算了,官家好不容易积起了一些威信,不能毁在我们两个手里。寇天赐就寇天赐吧,凑活着叫。” 向敏中缓缓点头,提议道:“再让老夫看一眼?” 寇准瞪起眼,怒道:“不是看过了吗?” 向敏中不好意思的道:“还想再看一下,老夫怕丢了。” 寇准没好气的道:“那东西长在身上,能丢了?” 向敏中一脸正色的道:“那可说不准。” 寇准气的直瞪眼。 两个老倌骂骂咧咧的往后院走去。 在他们心里,寇季在域外以数千精兵,克敌十四万,似乎远没有后院里那个小人儿的把儿重要。 他们已经离开了中枢。 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 只要不是敌人杀进了大宋,他们看都不愿意多看朝堂上的事情一眼。 寇季有了儿子,就真正具备了外出冒险的资格。 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知道每一个在朝堂上的重臣,都要经历一番风雨,才能真正的在朝堂上立稳脚跟。 所以对于寇季在西域做的事情,他们不愿意问,也不愿意多关注。 然而。 他们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住在寇府不远处的李迪,得知了寇季的夫人诞下了麟儿以后,立马让老仆去备了一份薄礼,准备登门去道贺。 他和寇准交情十分深厚,知道寇府多了一个嫡亲血脉,对寇准而言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他出了府门,走了几步以后,听到了那些围绕在寇府别院附近百姓们小声议论声以后,就没了去寇府的心思。 寇季在西域以数千精兵,克敌十四万,缴获无数?! 缴获无数?! 简单的四个字进入了李迪的脑海,不停的在李迪脑海里回荡。 李迪将手里的薄礼扔给了跟随着他身边的老仆,急匆匆的往皇宫奔去。 奔到了宫里,到了赵祯寝宫。 就看到了赵祯换上了一袭便装,似乎准备出宫。 李迪顾不得向赵祯施礼,也顾不得询问赵祯准备去何处,见到了赵祯以后,就焦急的问道:“官家,臣听闻寇吏部在西域缴获无数?” 赵祯愣了一下,沉吟道:“具体的数额,寇季并没有上报,不过根据此前的奏报看,他们的缴获应该十分丰厚。 此前他们在西域遭遇马贼,缴获了数千马匹,大量的钱财。 寇季在奏报中称,小有斩获。 其后,寇季用重甲骑兵的盔甲锻造法,帮朝廷换取了一万多匹马,也声称小有收获。 如今在奏报中称,缴获无数。 想来他们缴获的马匹、牛羊、钱财等物,应该比之前多数倍。” 李迪听到这话,急忙问道:“寇季可有奏明朝廷,什么时候将缴获送到我大宋?” 赵祯思量了一下,微微摇头。 李迪见此,果断施礼道:“臣恳请官家,准许臣往西域一行。” 赵祯吓了一跳,“爱卿这是何意?” 李迪掷地有声的道:“寇季此前帮朝廷获取到的马匹,已经超过了一万之数。如今打败了黄头回纥,缴获的黄头回纥的战马,肯定不在少数。 臣猜测,马匹的数量,应该突破三四万匹马。 三四万匹马,那就是数百万贯的钱财啊。 那可是朝廷的钱财。 臣愿意西行一趟,帮官家将那些钱财取回来。” 赵祯沉声道:“爱卿……取马的事情,朕随便派个人去就行了,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李迪沉声道:“旁人去了镇不住。镇不住域外那些觊觎我大宋钱财的宵小,镇不住寇季,镇不住满朝文武。寇季此前从辽国弄回的马,才入我大宋,就被许多人惦记上,为此还闹出了人命。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唯有臣亲自去一趟西域,才能安安稳稳的将马运回来。” 赵祯长叹了一声,“爱卿为了我大宋,当真是鞠躬尽瘁。” “朕准了……” “此去西域,朕许爱卿便宜行事之权……” 李迪对赵祯一礼,郑重的道:“臣这就回去打点行囊,即刻赶赴西域……” 李迪得了赵祯许可以后,回到了府上打点了行囊,带上了些许的护卫,赶往了西域。 与此同时。 寇季已经出了黄头回纥疆土数日,赶到了沙州境内。 沙州的环境,远比黄头回纥境内要恶劣。 黄沙漫天。 冷风呼啸。 强劲的冷风,吹的人在马背上坐不住,只能下了马背,步行赶往沙州。 数量庞大的队伍里,还可以以畜代步的人,只有寇季和巡马卫的汉子们。 在出了黄头回纥疆土以后,巡马卫的汉子们出去晃荡了一圈,弄了一批骆驼。 寇季和巡马卫汉子们,骑在了骆驼上缓缓前行。 张元、刘亨等人也分润了一些骆驼。 “呸……” 巡马卫首领窝在骆驼背上,啐了一口口水,将风吹进嘴里的沙土吐了出来,侧头看向了骑着骆驼,攀到寇季身边,低声说话的张元。 张元坐在骆驼背上,用纱布蒙着脸,阻隔着风沙,低声的对寇季道:“小少爷,沙州境内的马贼,远比黄头回纥境内的还多。从出了黄头回纥的疆土到今日,才过去了三日,小人就已经招揽了六千人马。” 寇季盯着远处漫天的黄沙,幽幽道:“超过三万之数了?” 张元点头道:“其实小人还可以招揽更多的,只是旦山城的那些马贼们逃离了旦山城以后,在西域四处毁坏小人的名声。 许多马贼听到了小人的名字,就果断离开,根本不跟小人搭话。” 寇季沉吟道:“你在得胜川打了一场大胜仗,还不足以洗刷自己的名声?” 张元苦笑道:“若不是小人在得胜川打了一场大胜仗,恐怕还招揽不到三万马贼。” 寇季缓缓点头,叮嘱道:“尽快消化那些马贼们,让他们真心实意的跟着你。以后你们很有可能要在西域裂土封疆,所以他们是否忠心,是否认可自己是元山部的人,至关重要。 你们所需要的军械,回头我就想办法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在你没有获得他们的忠心之前,还是不要轻易的给他们利害的军械比较好。” 张元果断点头。 “小人明白……” 已经达到了目的,张元也就没有在寇季身边多留,施礼过后,离开了寇季身边,去找那些马贼们谈心。 张元看似是收拢了三万马贼,可实际上真正算得上是马贼的,不过一万之数。 三万马贼中间,只有一万人有兵甲。 另外两万多人,大多数连一件趁手的兵器也没有。 寇季了解过,他们中间大多数人,以前都是游荡在西域的牧民。 因为西夏、大宋、沙州回鹘、黄头回纥四方势力在沙州鏖战,逼的他们没办法正常的生活下去,所以他们只能做了马贼。 张元觉得这些牧民,是上天恩赐给他的元山部族人。 比起那些真正的马贼,牧民们极好管束,也极容易被张元收买。 他们虽然没有兵刃,许多人甚至只有一件薄衣裹身。 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却不弱。 常年在苦寒之地生活,常年跟豺狼虎豹争斗,让他们拥有着强劲的体魄和远超常人的战斗力。 他们现在缺的就是兵刃、盔甲。 有了兵刃、盔甲,稍微操练了一下,他们就是合格的战士。 寇季看出了张元的心思,他跟张元的心思也差不多。 所以在张元找上门的时候,他并没有为难,一口就答应了。 张元想要在西域真正的立足,就必须依靠这些牧民们。 因为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收拢那些马贼们的人心。 张元刚走。 刘亨骑着骆驼艰难的凑到了寇季身边,沉声对寇季道:“四哥,再有四天,我们就到沙州城了。我派出去的人手,在三十里外,撞上了西夏的游骑。 李元昊应该已经推算出我们到了沙州,不然他不可能将手下的游骑派遣到这么远的距离。 你说李元昊会不会派人在前面设伏?” 说到最后一句,刘亨一脸担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6章 焦头烂额的李元昊 西夏的兵马可不似黄头回纥的兵马。 在刘亨的认知中。 西夏的兵马十分能征善战,远不是黄头回纥的兵马可以比拟的。 伪命侯世子李元昊,率领三千铁骑,数万仆从军,就敢深入西域,横扫甘州回鹘、沙州回鹘两大势力。 青塘、黄头回纥,想要对付甘州回鹘、沙州回鹘,非十万兵不可。 如此一对比,就足以说明西夏兵马的利害。 他们领着数千精兵,一万多民夫,能打败黄头回纥的兵马,那是占了地利的好处。 如今西夏兵马围困沙州城,占据着绝对的地理优势。 李元昊若是率领人埋伏他们,他们很难取胜。 寇季似乎看出了刘亨的担忧,晒笑道:“李元昊若是派人埋伏我们,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刘亨斜眼看向寇季。 寇季笑着继续道:“李元昊若是派人埋伏我们,那就说明他们没能拿下沙州城。我军的将士既然有力量抵抗李元昊率领的兵马连番攻伐,那就说明人数不少。 侧面证明了他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他们没有生命之忧,可我们有。” 寇季盯着刘亨,认真的问道:“我们有什么性命之忧?李元昊手里不过三千重甲骑兵,数万仆从军而已。我们手里也有三千重甲骑兵,数万兵马。 真要对上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况且,我们的任务是送粮,不是厮杀。 我们的力量,足够让我们在李元昊的封锁下,撕开一道口子,将粮食运回去。 至于李元昊会不会埋伏我们,能不能埋伏到我们,那就要看你。 你手握着皇城司的探子,军中的斥候目前也归你调遣。 我们的前路上若是出现了埋伏,那就是你的失职。 我们若是因此丧命,那也是葬送到了你手里。” 刘亨闻言,苦着脸道:“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 寇季盯着刘亨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刘亨叹气道:“我知道,我这就回去,将手下的探马全部派出去。一定不给李元昊偷袭我们的机会。” 寇季缓缓点头,瞅了一眼远处漫天的黄沙,淡然道:“吩咐下去,就地扎营。” 远处的黄沙很大,隐隐有遮天蔽日的趋势。 寇季怕手下的兵马遭遇到沙尘暴,所以果断下令就地扎营。 民夫们驱使着俘虏们,很快搭起了帐篷,巡马卫将士们凑在了一起,去就近寻找水源。 在沙州境内行军,水源是最重要的。 为了避免水源遭到污染,又或者有人在水源里做手脚,寻找水源,补充水的事情,一直又巡马卫将士们完成。 其他人根本不能插手。 巡马卫将士们出去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以后,狂风呼啸的正猛的时候,才回到了营地。 一回到营地。 巡马卫首领就找到了寇季。 “小少爷,附近的水源倒是不少,但是能用的却不多。其中有一部分是喝不成的,另外一部分里面投有死牛、死羊、死马…… 小人们在距离此地数理外,找到了一处泉眼,那里面的水勉强能用。” 寇季听完了巡马卫首领的话,放下了正在写信的笔,沉吟道:“看来沙州的战事十分激烈,不然李元昊也不会使出这种法子拖住我们的手脚。” 巡马卫首领郑重的点头。 寇季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你去带人盯着,吩咐所有的人,在饮用水的时候,必须烧开了再喝。不许引用凉水。 然后去一趟民夫营,告诉那些闲暇了一路的民夫。 让他们中间会缝制水囊的人,尽快多缝制出一些水囊,以备不时之需。 出去以后将刘亨唤到我帐中。” 巡马卫首领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帐篷。 没过多久以后,刘亨进入到了帐篷内。 寇季见到了刘亨,直接开口吩咐道:“后面的路恐怕不好走,我们带着数量庞大的牛羊,会成为我们的累赘。 李昭亮率领的人马,已经到了黄头回纥和沙州的交界处。 黄头回纥的兵马,不可能再出现在我们身后,我们身后是安全的。 你从捧日军中分出一千将士,让他们带一千黄头回纥的俘虏就在此地驻守,守着牛羊。 等李昭亮到了以后,随同李昭亮一起,赶赴沙州城。” 刘亨皱眉道:“关键时候,分出兵力驻守此地,会不会有些草率?” 寇季摇头,“我们现在是在减负,没了数量庞大的牛羊拖累,我们不仅不会变弱,反而还会变得更强,行军的速度会更快。” 刘亨还要开口,就听寇季继续道:“巡马卫的实力,远比禁军将士强横。马贼们新收服不久,忠心还有待考证。 民夫们守不住那些牛羊。 谁也不能保证西夏的兵马会不会绕后偷袭。” 刘亨还想说,要不要派民夫们守着牛羊,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寇季给堵死了。 刘亨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我这就下去安排。” 刘亨走后,寇季提笔写完了信,封上了封口,准备明日派人送回去。 他写的是私信,不是公文,所以不能走刘亨手里的官方渠道。 从向嫣怀孕以后,寇季一直盘算着时间。 寇季计算的不差的话,向嫣应该就是近些日子生产。 可他一直没得到什么消息,所以写信回去问问。 收起了信以后,寇季合衣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起床以后。 寇季吐了一口唾沫,提起身上盖的毯子甩了一下,一阵尘土飞扬。 入了沙州以后。 每天睡醒都是如此。 狂风卷着黄沙,无孔不入。 只要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身上就会落一层黄沙。 睡一晚上起来,居住的地方就会蒙上一层层黄沙,像是许久没住人似的。 寇季抖干净了毯子,换了身衣服,洗漱了一番,吃过了以后,留下了两千人守着数十万的牛羊,他带着剩下的人,再次踏上了赶赴沙州城的路。 一路行出了三十里。 就撞上了西夏的游骑。 西夏的游骑们很张狂,在碰见了寇季一行以后,并没有立马逃开,而是跟随在寇季不远的地方外,一路跟随着。 寇季派人去追赶,他们就会远遁出去。 等寇季派出去的人手回到了身边以后,西夏的游骑又会出现在寇季的视线中。 寇季见到那些西夏游骑出现以后,直皱眉头。 巡马卫首领见寇季皱起了眉头,急忙凑到了寇季身边,向寇季解释道:“西夏和辽国骑兵惯用的伎俩,他们明知道我大宋无好马,所以仗着胯下马匹精良,经常在我大宋兵马行军的时候,在身边骚扰。 不进攻,也不离开。 就那么默默的跟着。” 寇季皱眉道:“施压?” 巡马卫首领点头。 大宋兵马作战,不似西夏、辽国,跨上了马背就能驰骋千里。 大宋兵马作战,往往会有庞大的辎重队伍。 押送辎重的,皆是民夫。 西夏、辽国,可以仗着游骑的机动性,频频骚扰辎重队伍,给民夫们施压。 民夫们看着敌人在他们身边游走,心里会十分紧张,时间一场就会恐慌。 等到民夫们在游骑的恐吓下,开始逃走的时候。 游骑就会一拥而上,民夫们会被吓的一哄而散。 没了民夫守着辎重。 游骑们就会肆意的烧毁大宋兵马的辎重。 没了辎重,大宋兵马很难在草原上长久的作战下去。 在以前,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战术。 大宋没少在这个战术上吃亏。 但现在不同。 寇季手里有火枪、有无敌地雷炮。 寇季眼看着那些西夏游骑在远处肆意的大笑着,冷哼一声,“他们怕是没挨过毒打……” “你带人去,给他们一个教训。然后告诉刘亨,让他手下的探子们,领一些无敌地雷炮,到沿途埋下。” “他们既然喜欢游走在我们身边,那就让他们好好的跟着。” “……”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嘿嘿一笑,“他们跟小少爷您叫板,明显是找错人了。小人这就带人出去,教一教他们做人。” “速去速回……” 巡马卫首领领了命,领了一百巡马卫汉子,骑着马挎着火枪,脱离了队伍,紧追着西夏游骑冲了出去。 一时间。 枪声大作。 一直到了傍晚。 巡马卫汉子们驱赶着一些马,喜笑颜开的回到了队伍中。 马显然是缴获的。 马背上的西夏游骑,成了他们枪下的亡魂。 到了第二日。 巡马卫汉子们还想出去,却被寇季拦下。 西夏游骑吃过了一次亏,谨慎了不少,拉大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然后,他们照例跟在寇季一行的四周。 “嘭……” 炸响声频频在他们行进的时候传出。 跟到了第二日傍晚。 西夏游骑就跟不下去。 刘亨派人埋下的无敌地雷炮,并没有任何规则。 所以不论西夏游骑如何变换道路,只要凑近寇季一行的队伍,都会踩中无敌地雷炮。 西夏游骑被无敌地雷炮炸的损失惨重,到最后根本不敢再接近寇季一行的队伍。 沙州城外。 西夏兵马大营。 中军大帐中。 李元昊面色阴沉的能够滴出血。 在他面前,跪了一地的西夏将领。 李元昊盯着其中一个圆帽将领,咬牙切齿的道:“野利遇乞,我给你三千游骑,让你去探清寇季的虚实,你不仅没探清寇季的虚实,反而损失了我族一千勇士。 到现在,你还说不清楚,寇季的虚实,我要你何用?” 野利遇乞咬着牙,愧疚的低下头。 李元昊脸上数次露出狰狞的神色,几次想要拔剑,最终还是没有拔出长剑。 他性子十分暴戾,但凡在他帐下听用的文武大臣,办事不如意,他就会立刻处死。 可野利遇乞不是普通的大臣。 他是野利部的人。 野利部是西夏少有的大部族之一。 是他们父子需要拉拢的大势力之一。 野利遇乞和其兄野利旺荣,是整个野利部的主人。 兄弟二人率领的野利部勇士,没少帮西夏建功立业。 李德明十分仰仗兄弟二人。 为此拉拢野利部,为了拉拢他们兄弟二人,还让他娶了兄弟二人的妹妹野利氏为太子妃。 可以说,野利遇乞和其兄野利旺荣兄弟二人现在也是他的长辈。 他若由着性子砍了野利遇乞,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此番率领的仆从军中的一万野利部族的勇士,就不会答应。 西夏跟大宋十分不同。 即便现在西夏立了国,各部族已经选择臣服到了他们父子脚下,可各部族依然保存着一定的自主权。 野利部族的勇士,只认野利旺荣、野利遇乞两兄弟,只听他们的调遣,只为他们卖命。 李元昊敢要他们兄弟其中一人的性命,野利部族的勇士就敢闹事、反叛。 李元昊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对野利遇乞道:“速速给我下去,弄清楚寇季的虚实。” 野利遇乞迟疑了很久,为难的道:“太子殿下,不是属下不愿意去摸清寇季的虚实,是寇季那厮,手段过于诡异。 他手里有一支精骑的事情,您已经知道了。 他手下的那些精骑,手里掌控着一种特殊的火器。 那种火器的杀伤力比弓弩还强。 属下派出去的游骑,对上了他们,只能逃命。 除此之外,寇季那厮手里还掌控着一种可以从地下爆出的火器。 埋藏在地下,无迹可寻。 一旦我们的游骑撞上,就会从地下爆裂而出,杀伤力也十分强悍。 那应该也是一种火器,里面装有生锈的碎铁。 我们的勇士被划伤以后,只能剜肉,不然根本活不下去。 马匹一旦被击中,必死无疑。 如今属下手里的游骑,皆畏惧那鬼神莫测的火器,根本不肯去接近寇季那厮。” 李元昊瞪起眼,就要怒吼。 就在此时,一个西夏兵快速的冲进了帐篷,急忙禀告道:“太子殿下,沙州城内派遣出了一支数量不小的兵马,歧途冲开我军的重围。” “该死!!” 李元昊盛怒的骂了一句。 没了黄头回纥的十四万精兵帮忙。 他手下数万兵马围攻沙州城,就显得有些乏力。 他数次带人强攻沙州城,皆被沙州城内的宋兵击退。 宋兵在击退他的同时,也发现了黄头回纥兵马已经离开的事情,于是乎城内的宋兵,开始尝试突围。 日夜不间断的突围,搞的他焦头烂额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个更难对付的寇季又出现了。 李元昊瞪了野利遇乞,怒声道:“你带人将冲出城外的宋兵堵回去,我亲自带人去会一会寇季。我就不信,寇季有三头六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7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野利遇乞听到了李元昊的吩咐,应允了一声,速速退出了中军大帐篷。 出了中军大帐,往沙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队宋兵在一员猛将的率领下,正在跟围困他们的兵马厮杀。 野利遇乞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中军大帐,哀叹了一声,吩咐人牵过了自己的战马,跨上了马背,率领着一队兵马,杀出了营地。 李元昊在野利遇乞走后,也出现在了帐篷外,点齐了三千铁鹞子,以及六千辅兵,气势汹汹的出了营地。 就在李元昊离开了营地的当夜。 寇季一行驻扎的营地中。 刘亨匆匆走进了寇季的帐篷,沉声禀报,“四哥,派出去的探子汇报,李元昊在今日中午的时候,率领了三千铁鹞子,还有六千辅兵,离开了营地。看架势,应该是冲我们来的。” 寇季请刘亨坐下,沉吟道:“三千铁鹞子,六千辅兵,李元昊还真看得起我。” 此次李元昊率领大军攻打甘州回鹘、沙州回鹘,其中战斗力最强的兵马,就是铁鹞子。 如今李元昊扔下了沙州城,带着铁鹞子过来找寇季,在寇季看来,李元昊有些兴师动众。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苦笑了一声,附和道:“谁说不是呢……” 寇季盯着他笑道:“看来我们有一场硬仗要打。” 刘亨询问道:“四哥准备派谁领兵,又准备派遣那支兵马去迎敌?” 寇季沉吟道:“让张元领着他收拢的三万马贼去试试。” 刘亨瞳孔一缩,“我们手里的捧日军将士,还有你手里的铁骑齐出,也不一定铁鹞子的对手。你让那些马贼们去对付铁鹞子,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难道你打算将火枪和火炮给他们? 可火枪和火炮,要是落在了那些马贼手里,肯定会立马泄露出去的。” 寇季缓缓摇头,“火枪和火炮,不能给他们。沙州高地不多,火炮给了他们,他们很难发挥出火炮应有的威力,只会白白的便宜了西夏。 火枪也不能给他们,那些马贼们的忠心有待考证。 在没有确认他们绝对忠诚之前,火枪给了他们,就是在为我们自己招祸。” 刘亨愕然的盯着寇季道:“所以你打算让那些马贼们去送死?张元能答应?” 寇季笑道:“我可没有让那些马贼们送死的心思。火枪和火炮不能给他们,但是无敌地雷炮,却可以给他们一些。 铁鹞子固然利害,可是用无敌地雷炮牵制他们冲锋的势头的话,可以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 马贼们若是能好好的利用这一点,即便不能取胜,也不会输的太惨。” 刘亨皱着眉头道:“四哥打算用那些马贼们去消耗铁鹞子的体力,等铁鹞子人困马乏的时候,我们再伺机出击?” 寇季幽幽的道:“谁说我们要跟李元昊对阵?” 刘亨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淡然道:“我们的任务是送粮,不是跟李元昊对阵。李元昊有意跟我们一拼,想看一看我们的虚实,我们为何要顺着他的心思走? 我是个文官,我率领的队伍,是押送粮草的队伍。 打仗从来都不是我们的任务。 我们没必要跟李元昊硬碰硬。” “那此前在得胜川……” “那是不得已。现在则是没必要。沙州城内,有我大宋数位将军,有我大宋数万兵马。沙州边陲,有我大宋数十位将军,十万精兵。 两边的兵马汇聚到了一处,足足有十数万精锐。 十数万精锐,足以堂堂正正的逼退李元昊。 我们为何又要去冒险? 为何要去跟李元昊硬碰硬?” 刘亨听完寇季这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的话没错。 可不跟李元昊干一场,刘亨总觉得不痛快。 寇季似乎看出了刘亨的心思,低声笑道:“李元昊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三方的战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打的完的。 我们有机会跟李元昊撞上的,也有机会跟李元昊一教高下的。” 刘亨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寇季吩咐道:“你下去,将手下的探子和斥候,分成两拨,一拨暂借给张元。另一拨摸到沙州城外去,摸清沙州城外西夏兵马的虚实。找出其中的薄弱点。 在马贼们和李元昊对战的时候,就是我们冲破西夏兵马封锁,向沙州城内将士们送去粮草的时候。 他们的粮草早在月前就消耗殆尽,携带的军马估计也杀的差不多了。 我们再不把粮草送进去,他们估计就要饿死了。” 刘亨愣了一下,郑重的点头,“我这就吩咐下去。” 寇季缓缓点头,“出去以后,叫张元过来。” 刘亨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帐篷。 没过多久以后,张元风尘仆仆的进入到了寇季的帐篷内。 “小少爷,您找小人?” 寇季瞥了张元一眼,缓缓点头,请张元坐下以后,开门见山的道:“下面的探子汇报,中午的时候,西夏军营中,李元昊率领了三千铁鹞子,还有六千辅兵,离开了军营。” 张元一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李元昊这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在得胜川一役,打了个大胜仗,但是战果过于惊世骇俗,所以他想用手里的精锐,试探我们真正的实力?” 寇季缓缓点头。 张元的脑子就是反应快。 寇季只说了一句话,张元就立马猜到了李元昊的目的。 “小少爷,您打算如何应对?” 张元疑问。 寇季坦诚道:“我准备派遣你,率领三万马贼去迎敌。” 张元一愣,思量起了寇季这么做的用意。 寇季没有给他多少时间猜测,直接开口帮张元解惑,“你手里的那些马贼们良莠不齐。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将里面那些不听话的清理掉。 你对上了李元昊,不用想着赢。 尽量的拖时间就行。 我会给你足够的无敌地雷炮,让你借着火器之利,和李元昊周旋的。” 张元愣愣的道:“小少爷是打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寇季笑着道:“不错……我们的任务是救援沙州城内的将士。只要我们及时将粮食送到了沙州城内,让更多的将士活下去,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我们若是抛下了沙州城内的将士,选择跟李元昊在沙州城外鏖战。 纵然用尽手段,赢他一场,也没有多少作用。 唯有救援沙州城内的将士,让沙州城内的将士和李昭亮率领的将士们内外夹击,西夏兵马不攻自破。 等到两支兵马汇合以后,我们就能借着数量庞大的大军,做很多事情。 犯不着意气用事。” 张元听完了寇季的话,重重的点头道:“小少爷说的是,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寇季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笑容灿烂的道:“我还怕你舍不得那些马贼呢……” 张元咧嘴笑道:“马贼们有什么好舍不得的。西域别的不多,就是马贼多。甘州回鹘覆灭、沙州回鹘岌岌可危、黄头回纥也有覆灭的危险。 三大势力的许多部族,为了活命,皆沦为了马贼。 只要我们给他们活命的机会,有的是人给我们卖命。 再说了,比起那些真正的马贼,我更喜欢那些沦为马贼的三大势力的部族。 他们比马贼好管束。” 寇季缓缓点头,“下去找寇成,领一批无敌地雷炮,再找刘亨,借调一部分探子。今夜就出动。” 张元惊愕道:“这么快?” 寇季笑道:“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过。” 张元迟疑了一下,问道:“无敌地雷炮,小人能领多少?” 寇季瞥了张元一眼,“我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张元脸上瞬间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寇季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贪心……” 张元嘿嘿笑道:“有无敌地雷炮相助,说不定我们能打败李元昊呢。”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李元昊若是那么容易被打败,那就不叫李元昊。” 张元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张狂,他笑容灿烂的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寇季指了指张元,没好气的道:“随你……” 张元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过了没多久,寇季听到了帐篷外响起了数量庞大的马蹄声,披上了一件大氅出现在了帐外。 帐外。 马贼们在张元等人的催促下,跨上了马背,一个个挥舞着手里的弯刀,大呼小叫的离开了营地。 张元特地跑到了巡马卫汉子们守卫的几辆马车前,讨要了之前缴获黄头回纥骑兵的弯刀,分发给了那些没有兵刃的马贼们。 一批一批的马贼离开了营地。 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最后一批马贼在张元率领下,押解着几辆装有无敌地雷炮的马车,离开了营地。 寇季在张元走后,吩咐巡马卫的汉子,领着巡马卫的将士们准备好盔甲、百虎齐奔。 又吩咐高义带着捧日军将士们,穿戴上了真正属于他们的重甲。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寇季吩咐民夫们,带着俘虏收拾好了营地,准备连夜赶路。 三千铁骑,一千多坐在马车上操控着百虎齐奔的巡马卫,两千八百多身披重甲的捧日军,护卫的庞大的运粮队伍。 顶着夜色,赶往了沙州城。 细心的人在走了一个时辰以后就发现,他们走的路,跟之前离开的马贼们所走的路,并不是一条路。 但没有人敢对此提出质疑。 寇季一行默默的前行。 张元一行却大张旗鼓的在冲锋。 马贼们在草原上就是一阵风。 总是喜欢呼啸着冲向自己的目标。 有恐吓别人的意思。 更多的是一种天性。 他们就喜欢张狂的做事。 跨过了沙州境内短暂的荒漠,就会进入一片枯黄的草地上。 三万马贼在草地上奔跑。 势头非常的凶猛。 如雷滚滚。 势不可挡。 马贼们出现的那一刻,李元昊就通过探马,探听到了他们的动静。 和之前野利遇乞描述的不同。 李元昊派遣出去探听消息的探马,并没有遇到手持火器的精锐骑兵追击,也没有遭遇地下掩埋的火器的攻击。 李元昊只是派遣探马出去巡视了一圈,就轻易的得到了马贼们的东境。 一处矮丘下。 李元昊端坐在篝火旁,铁鹞子们坐在他身旁擦拭盔甲。 斥候恭敬的站在他面前禀报着马贼的消息。 李元昊再听完了斥候的禀报以后,皱着眉头道:“三万骑兵,不做任何掩饰,就这么直愣愣的向我们冲过来了? 寇季在搞什么鬼?” 围绕在他周围的铁鹞子们听到了李元昊的疑问声以后,并没有做大。 他们深知李元昊的秉性,知道李元昊更喜欢自问自答。 开口回答李元昊的问题,反而会遭到李元昊的喝斥。 李元昊坐在篝火旁,思量了许久,吩咐斥候道:“你带着人,继续去查探,一定要查探清楚对方的虚实。” 斥候答应了一声,带着其他斥候离开了盘据地。 就在斥候们离开的时候,张元已经带着马贼们,冲到了李元昊一行的十五里之外。 斥候们出去了一个半时辰,再次出现在了李元昊的面前。 这一次,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十分详细。 “太子殿下,敌军已经到了我们盘据地的十里之外,他们在十里之外停下了脚步。属下带人详细的查探过,发现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像是宋军。 反而像是一大帮子凑在一起的马贼,一群乌合之众。” 李元昊听到了斥候的禀告,皱起了眉头。 “寇季派遣三万乌合之众来对付我?是看不起我,还是另有谋划。” 李元昊自言自语了一声,瞪着眼睛询问道:“可查清楚寇季麾下的那支精骑的动向?还有那些装满了粮食的粮车?” 斥候缓缓摇头。 李元昊眉头皱的更紧。 “没有精骑,也没有粮食,只有一群马贼。他是想借着这群马贼,消耗我们的体力,再伺机出动做黄雀?” “还是说他准备用这些马贼们掩人耳目。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 李元昊低头沉思着,思量了许久,他冷笑一声,“不论你有什么谋划,都难逃我的手掌心。一群乌合之众,还对我造不成威胁。 既然你送上门来让我杀,那我不杀,就是不给你面子。 你手里有精骑,我手里的铁鹞子更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8章 敌虽强,依旧得吃屁 “从铁鹞子创立至今,还没有输过。你能赢黄头回纥的十四万兵马,也不过是占着地利的优势。也只有那耶那种蠢货,才会在自己的地头上,被你借着地利打败。 我可不是那耶。” 李元昊将手里镶嵌着宝石的金刀,插在了面前的羊肉上,瞧着羊肉上面出现了一丝焦糊,就皱起了眉头。 “拿下去丢了……” 李元昊抽回了金刀,用一条干净的手巾擦拭了一下,吩咐了一声。 斥候架起了已经烤焦的羊肉,离开了篝火旁,到了很远的地方,扔了出去。 李元昊将刀子塞进了怀里,取下了狐皮帽子,抹去了光秃秃的头顶的西汗,甩着两鬓的两条小辫子,直起身,吩咐道:“三万乌合之众,只需要九百铁鹞子足以。剩下的两千一百铁鹞子,返回沙州城。妹勒、浪讹遇移、细赏者埋、理奴、杂熟屈则鸠、隈才浪罗、细母屈勿,你们七人率人过去一趟,在沙州城外给我好好的找找,若是碰上了寇季,就将他的脑袋摘下,给我送过来。” 铁鹞子共有三千人。 分十队,每队三百人。 设队长一名。 队长皆是精心挑选的悍将。 他们每个人出去,就能独领一军。 李元昊让他们每人统领三百铁鹞子,绝不是大材小用。 铁鹞子建立之初,就有三百战一万的战绩。 三百铁鹞子,完全可以当成一支一万人的军队看待。 所以统领必须是悍将。 唯有悍将,才能驾驭悍卒。 李元昊所点的那七个人的名字,便是铁鹞子中前七队队长的名字。 他们皆是西夏数一数二的强悍人物。 除了他们七人外,还有李讹移岩名、细母嵬名、没罗埋布三人。 共计十位悍将。 妹勒作为第一队的队长,在听到了李元昊的命令后,缓缓起身,带上了头盔,对李元昊郑重的一礼。 其他六队队长,也纷纷起身向李元昊施礼。 “将军放心,属下若是碰见了寇季,一定将他的脑袋带回来,送到您手里。” 西夏的文武大臣们喜欢称呼李元昊太子殿下。 而铁鹞子,则称呼李元昊为将军。 两相对比。 李元昊更喜欢将军这个称呼。 因为他觉得太子殿下这个称呼对他而言,是一种耻辱。 西夏仓促间立国,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宋国打的跪地求饶。 宋国为了羞辱他们父子,还给他父皇头上冠上了一个极具屈辱的名头。 违命侯。 上一任违命侯,叫李煜。 南唐后主。 南唐葬送在了他的手里,他的妻子也沦为了赵光义的玩物。 李元昊绝不允许同样的命运,落在他们父子头上。 他要打出一个真真正正的西夏。 一个实力强横,地域辽阔的西夏。 他要将自己头上的太子殿下的称呼,变成一个无上尊贵的称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提起,就让他想期败给宋国的耻辱。 李元昊在妹勒等七人施礼过后,摆了摆手,让他们速速离开,然后他对剩下的三人道:“李讹移岩名、细母嵬名、没罗埋布,你们三人,随我去会一会那三万乌合之众。 此战,一个俘虏也不留。 我们要让宋人认识到我们的强大。 我们要让宋人,在我们的铁蹄下颤抖,哀嚎。” 李元昊说到最后,大声的在嘶吼。 三千铁鹞子,六千辅兵,九千兵马,脑袋在月光下锃亮锃亮的,他们齐齐向李元昊施礼,似乎在借此表明决心。 自从西夏立国以后。 李元昊有意摒弃宋人那一套。 他觉得宋人那一套,不仅不能使西夏变强大,反而会消磨西夏勇士的雄心壮志。 所以就带头剃光了头顶的头发,摒弃宋人那一套的规矩,恢复了昔日党项人的习俗,借此激励西夏勇士们的雄心壮志。 铁鹞子对李元昊十分忠心。 所以在李元昊做出了此等举动以后,他们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遵从。 为此。 李元昊和自己的父亲李德明还吵了一架。 李德明觉得,想要征服宋人,想要征服宋土,就得学习宋人那一套,将自己变成一个宋人,融入进去。 然后在征服的宋土以后,才能长久的在宋土上立足下去。 李元昊却觉得,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想要征服宋土,就必须用拳头说话。 他拿燕云十六州举例,想要借此说服李德明。 却被李德明痛骂了一顿。 如今,父子二人正在为这件事较劲。 李元昊为了说服李德明听自己的,决定拿下甘州回鹘、沙州回鹘,并且准备将甘州、沙州、瓜州等地纳入版图,用他那一套治理,借此向李德明证明,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李德明知道儿子有些叛逆,就让他放手一试。 准备在儿子失败以后,再跟儿子好好讲一讲如何治国,如何将西夏发展壮大。 如今,父子二人的赌约,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李元昊绝不允许自己输。 “出发……” 李元昊率先攀上了马背,三千铁鹞子、六千辅兵,也分别攀上了马背。 一行九千人,冲出了矮丘,分成了两拨。 妹勒带人前往了北方,往沙州城而去。 李元昊自己带着人,赶往了张元率领的三万马贼的盘据地。 今夜万物皆静。 唯有马蹄声久久的回荡。 李元昊带人冲出了十里地,就看到了张元率领的三万马贼。 战前准备,战前动员,都没有。 李元昊在看到了张元率领的三万马贼以后,果断选择了冲锋。 在他看来,无论敌人有多强,无论敌人人数有多少,都不是他麾下铁鹞子的对手。 铁鹞子碰见了敌军,除了冲锋。 就是冲锋。 如此,方能发挥出铁鹞子强横的战斗力。 如此,方能让对方感觉到胆寒。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 张元已经知道敌人发起了冲锋。 他没有任何犹豫,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怒吼,“冲上去,杀了他们,一切缴获皆归你们!” 在马贼们心里,没有任何一句话,能比这句话更激励人心。 百年做贼只为财。 马贼们的信念便是缴获,便是钱财。 他们远比那些贪官污吏,更贪婪。 马贼们喜欢人多欺负人少。 不论对方的兵马有多强,只要马贼们的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跟敌人战成一团。 要么拖垮敌人,要么耗死敌人。 “杀!” 马贼们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犹如潮水。 李元昊一骑当先,领着九百铁鹞子冲锋着。 冲到了半途。 他立马开始变阵。 鱼鳞阵。 以十人为一小队,组成的一块块犹如鱼鳞的阵型。 然后再集体组成一个大的鱼鳞形。 这是铁鹞子作战的时候,最惯用的阵型。 他们不仅摆出阵型,还会用铁索勾连在一起,组成一个以十人为基准的铁垒。 犹如一个个庞大的尖头铁块,撞向敌人。 纵然马背上的铁鹞子身死,也不会掉下马背,阵型也不会乱。 十分强横。 “嘭!” 马贼们和李元昊麾下的铁鹞子撞在了一起。 最先响起的不是喊杀声,而是一声声沉闷的碰撞声。 铁鹞子们根本没有跟前面的马贼们砍杀的心思。 他们仗着兵甲之利,蛮横的撞了上去。 将冲在最前面的马贼撞的人仰马翻。 犹如铁盾碾麦,轻易的碾掉一片。 随着时间的推移,还在不断的往前碾压。 张元见此,立马约束了身边准备冲锋的心腹们,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么利害……他们怕是抵挡不了多久……” “原以为他们能替我们争取很多时间,却没想到他们根本不堪一击……” “也不怪他们,敌人的强大超乎了我的想象……” “用铁索勾连的重甲骑兵,就像是一个个猛烈冲击的钢铁堡垒……太强悍了……” “小少爷若是用这个法子打造巡马卫的话,那巡马卫的实力一定会再上升一个台阶……” “不对……他们凑在一起,反而更容易被火炮针对……难道小少爷弄出火炮,就是为了针对这支强军……” “小少爷还真是高瞻远瞩……” “……” 张元一时间小声的嘀咕了很多。 李元昊已经率领着铁鹞子,杀穿了冲在最前面的六千多马贼的阵型。 一路向张元一行人冲杀了过来。 李元昊在马背上十分的张狂,像是个疯子。 每砍下一个人的脑袋,就会迎着那人脖颈上喷出的鲜血冲过,让鲜血淋在他身上。 然后张狂的大笑。 “避开!” 张元见李元昊率领着铁鹞子张狂的冲了过来,立马下令手下的心腹们从一侧冲了出去,避开了铁鹞子的正面冲锋。 即便如此。 张元背后队尾的一些马贼们,也遭到了铁鹞子的残杀。 铁鹞子在回过身以后,还挎着马,在他们背后放箭。 每一道箭矢射出,皆能带走一个马贼的性命。 等到张元率领着人重新站稳脚跟以后,发现铁鹞子的一个冲锋,足足带走了他两千人。 据张元所知,铁鹞子的人数足足有三千。 眼下李元昊只率领了九百铁骑,一千多辅兵,一次冲锋,就給他造成了这么大的战损。 他真不敢想,李元昊麾下三千铁鹞子,一起出动,一次冲锋,会带走他麾下多少人。 李元昊一次冲锋,已经吓怕了一些胆小的马贼。 有马贼首领吞咽着唾沫,忍着身上的伤痛,对张元小声道:“元山头领,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们逃吧……等我们变强以后,再找他们,找回场子。” 张元冷着脸,咬牙道:“再冲一次!” 马贼首领惊恐的瞪大眼,“对方一个冲锋,我们两千人就没了。” 张元瞪起眼珠子,怒吼道:“我说再冲一次!” 马贼首领几次想张口拒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他觉得张元大概是接受不了,三万人对阵九百人,被打的狼狈逃窜的事实。 他浑然不知,张元在演戏。 也不知道,其中有近一万多人,在张元的约束下,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力。 “杀!” “杀!” 喊杀声再次响起。 双方再次发起了冲锋。 李元昊一边冲锋,一边兴奋的对马贼们喊道:“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你们是唯一一支见识了铁鹞子冲锋以后,还敢跟铁鹞子正面一战的马贼。 等我砍下了你们的脑袋,绝不会折辱你们的尸体。 你们可以放心的去死了。” “噗呲!” 又一次双方碰撞在了一起。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马贼们面对铁鹞子,做出了一系列的反击。 有铁鹞子,被力气大的马贼,撑着长长的铁矛插进了眼窝。 也有铁鹞子被砍伤了手。 但死伤更多的是铁鹞子背后的辅兵们。 一次冲锋,马贼们狠狠的弄死了四五百的辅兵,四个铁鹞子。 而马贼们则又丢下了两千具的尸骸。 “嘿……” 二次冲锋过后。 张元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冷笑了一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带着剩下的人,逃离了战场。 李元昊调转了马头,就看到了张元带着人逃了。 李元昊脸色铁青的破口大骂,“无胆鼠辈,刚刚夸奖了你们,你们就做出如此无胆的行径。没出息的东西……” 顿了顿,李元昊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嘲的一笑,“我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一群马贼们狼狈逃窜而动怒。他们本就是马贼,吃了亏,自然得跑。 不跑那就不是马贼了。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根本上不了台面。 注定了一辈子要当马贼。” “给我追!” 李元昊当即下令,紧追着张元一行逃跑的路线,追了上去。 张元一边逃跑,一边关注着铁鹞子。 眼见铁鹞子追上来了,他非但没有害怕,脸上反而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怕你们不追……” 张元微微勒马,落后了几步,对刚才那个胆怯的马贼首领道:“你刚才不是想逃吗?我们一起跑,迟早被追上。 你率领一千人,从前面那条路的左侧逃跑。 脱离了他们的追击,我们在十里外的胡杨林汇合。” 胆小的马贼首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张元提出的建议,是马贼们在逃跑的时候,惯用的伎俩。 分开逃跑。 敌人若是紧追一支,那他们就想办法在前面设伏,给敌人一个狠的。 敌人若是分散追击,那他们就想办法聚在一起,蚕食敌人。 “好!” 胆小的马贼首领答应了一声。 冲出去了百丈以后。 胆小的马贼首领领着一千人,从道路的左侧逃离了出去。 后面追击的李元昊见此,皱起了眉头。 他沉吟了许久,眼看就要跑过小股马贼逃离的路线的时候,才下令道:“分二十人出去,给我追上他们……将他们的脑袋和胯下的马,给我提回来……” 他身后当即有二十骑铁鹞子追着小股马贼奔了出去。 如此往复。 每过百丈。 张元率领的马贼队伍中,就有千人脱离大队逃出去。 一路分兵,跑出了五里地以后,张元麾下就剩下了不到一万五千多人。 而李元昊率领铁鹞子,剩下了六百八十人。 张元一边回望身后追击的李元昊,一边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 “嘭……嘭嘭嘭……” 伴随着张元笑声响起的,还有那一声声传的极远的爆炸声。 那些爆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掩盖了张元的笑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19章 临沙州! “吁……” 李元昊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他勒马止步,眼看着马贼们在他面前渐渐的逃远。 他身后的铁鹞子,以及辅兵们,也一同勒马止步。 铁鹞子是重甲骑,追击张元一行的游骑,显得有些吃力。 为了能追上张元一行,铁鹞子在奔跑的过程中,早已在辅兵们的帮助下,卸下了盔甲。 辅兵们会在奔跑的过程中,跳到他们的马背上,坐在他们身后,帮助他们卸甲。 铁鹞子的辅兵,皆是铁鹞子的血亲后辈,待到铁鹞子死后,他们就会穿戴上铁鹞子的盔甲,变成新的铁鹞子。 所以他们血亲之间配合,十分默契。 马上卸甲,在别人眼里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他们却能在马背上轻易完成。 即便如此。 李元昊领着铁鹞子,依然没能追上张元一行的脚步。 他们追击的路上虽然碰到了一些脱离了队伍的溃兵,但是人数并不多。 在追击路上,倒在他们手里的马贼们,少之又少。 直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李元昊才意识到,他很有可能中计了,这一场战事,从头到尾,很有可能都是一个计策。 马贼们在逃跑的时候,速度很快,也很集中,逃跑的时候没有任何慌乱,目的性极强的沿着一条路在跑。 一路上分散出去的那些马贼,跟那些成群结队凑在一起逃跑的马贼们,根本没办法相比。 李元昊猜测,那些被分散出去的马贼,有可能是弃子。 他们或许一点儿实情也不知道,一直盲目的跟随着马贼们的首领。 但那些集中在一起的马贼,绝对知道实情。 “该死……” 李元昊低声骂了一句。 马贼们的首领,在抛弃那些马贼的时候,不仅抛弃的很果断,还利用了他们一番。 四处传来的爆炸声就是明证。 “速速去人,找回我们的兄弟……” 李元昊勒马停在了原地,沉声喊着。 背后的辅兵们跟铁鹞子更换了马匹,铁鹞子分派出去了一百人,去寻找那些早已被分派出去的铁鹞子。 “哈哈哈……” “李元昊,你就算再厉害,也得喝我的洗脚水……要怪就怪你太轻敌……你根本不该选择追击我们……” “……” 张元带着人马脱离了李元昊一行的追击以后,畅快的大笑。 “头领,我们现在去哪儿?” 张元背后,一个瘦弱的马贼低声询问。 张元夹了一下胯下的马背,朗声道:“去牛羊群盘据的营地……” “不去胡杨林?” “当然……” 张元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领着马贼们赶往了寇季安置牛羊的地方。 胡杨林,只不过是张元放给那些逃跑马贼的一个假消息。 之所以选择胡杨林,那是因为通往胡杨林的地方,有三处必经的要道。 张元一口气将寇季分拨给他的无敌地雷炮,全部埋在了三处必经的要道上。 那些逃跑的马贼们,就是引诱铁鹞子进入埋伏圈的诱饵。 只要他们进了埋伏圈,不论谁被炸死,张元始终都是赢家。 那些马贼们知道自己被张元骗了,必然不会跟张元善罢甘休。 他们若是死在了无敌地雷炮下,倒省去了张元一番麻烦。 寇季给他的任务是拖住铁鹞子,拖的时间越长越好,可不是让他跟铁鹞子死磕。 铁鹞子从集中到分散,从分散到集中。 中间奔跑了许多路途。 会耗费大量的时间。 经此一役,铁鹞子已经奔出了许多里地,耗费了不少体力。 需要休息一番,才有机会返回。 至少在明天中午之前,李元昊率领的三支铁鹞子大队,不会对寇季形成任何威胁。 “驾……” 张元跨坐在马背上,畅快的在枯草上狂奔。 远处的李元昊,跨坐在马背上,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派遣出的铁鹞子,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三百多铁鹞子被派遣了出去,回来的只有两百九十人。 其中有数十人折损在了追击的路上。 “他们是怎么死的?” 望着那有些残破不全的盔甲,李元昊攥着拳头,低吼着发问。 没罗埋布单膝跪地,沉声道:“手下的将士贪功,在追上了马贼以后,逼降了马贼,从他们口中套出,马贼们会在胡杨林汇合,所以擅自作主,追了出去。 然后遇到了伏击……” “一群蠢货,我只吩咐他们去追击,没吩咐他们擅自做主……” 李元昊愤怒的咆哮。 铁鹞子从创立至今,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损失。 若是折损在了宋国大军手里,又或者青塘、辽国大军手里,他勉强还能接受。 可折损到了马贼手里,他难以接受。 一群在他眼里连兵都算不上的贼寇,居然让他手下最精锐的悍卒出现了伤亡。 “统统都该死……” “等我拿下了沙州城,统御了整个大雪山以北,我一定要将他们所有人挫骨扬灰。” “……” 李元昊当场擢拔了数十个辅兵,穿戴起了铁鹞子的盔甲,成为的新的铁腰子。 同时下令铁鹞子,就地扎营,恢复体力。 就在李元昊吩咐着铁鹞子们卸下以后,寇季率领着人马,已经到了沙州城十里外。 沙州城外有一座山包。 山包下有一条河流。 河流并不宽敞,但却是沙州百姓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河。 只不过,现在这条河流里的喝水,难以引用。 沙州回鹘人,为了给西夏兵马制造麻烦,给里面丢了许多死牛死羊。 许多已经被泡烂,又或者被野兽啃食的白骨森森的牛羊,堆积在岸边,看着十分渗人。 寇季一行抵达了山包以后,寇季就下严令,让刘亨控制着手下的人,让他们别去河边晃荡,也别饮用河里的喝水。 瘟疫缘何而来,有多可怕。 寇季远比刘亨等人清楚。 占据了小山包以后。 寇季策马上了山顶,山顶有一些灌木,已经被前军砍的干干净净。 寇季站在山顶上,抬头往远处望去,隐隐约约间看到了一点沙州城的影子。 沙州城在西夏兵马的轮番攻打下,早已变得破败不堪。 许多段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豁口。 城内几乎是一片漆黑,很难看清楚城内的动静。 唯有一处地方透着一些灯火。 寇季猜测,那应该是沙州回鹘的王宫所在。 “我们的人,在沙州城里过的并不如意啊……” 寇季遥望着沙州城,感叹了一声。 刘亨策马跟随在寇季身边,遥望着远处的沙州城,“何以见得?” 寇季淡然道:“灯火如粮……没吃没喝的人,那还有资格点灯?” “城里唯一的灯火是……” “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的府邸……” “他有粮食……为何不分给我大宋将士……” “那就得找他当面问问……” “……” 寇季和刘亨二人闲聊了两句,刘亨沉声对寇季道:“从我们临近沙州城以后,我手下的探子,前后遭遇了西夏十数拨探马…… 我们的行踪恐怕已经被西夏人发现了…… 此外,斥候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发现了铁鹞子的踪迹……” 寇季闻言,凝起了眉头,“李元昊并没有中计,并没有派遣所有铁鹞子去对付张元一行。” 刘亨重重的点头,“应该是……” “我们该如何应对?” “意料之中……” 寇季哀叹了一声,低声说道。 刘亨略微挑了挑眉头,“你早就料到李元昊不会派遣全部的铁鹞子去对付张元?” 寇季撇撇嘴道:“李元昊又不是傻子,西夏的探子也不是傻子。他们在张元率领的兵马里,没有发现我们的踪迹,肯定会留一手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将铁鹞子一分为二。 通知下去,巡马卫重骑,齐齐披甲上马。 巡马卫弓弩手,将百虎齐奔搬到此处。 告诉寇成,将马车上的火炮,全部搬到此处,清理出所有的炮弹,一起送到此处。 告诉捧日军将士,披重甲准备迎敌。 若是还有多余的武器,分给那些民夫。 告诉他们,斩敌一级,赏钱十贯。” 刘亨愕然的瞪大眼,“我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寇季微微眯起眼,幽幽的道:“进了沙州城,就有了。” 寇季侧过头,目光落在了刘亨身上,沉声道:“你下去准备一下,等我手里的炮弹打光以后,所有人齐齐冲阵,冲向沙州城。” “硬冲?”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除了硬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 刘亨沉声道:“我明白,我这就去吩咐他们准备。” 刘亨跨马下了小山包。 将寇季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巡马卫、捧日军、民夫们,听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就知道一会儿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们并没有因此赶到恐慌,反而十分的平静。 以往,遇到了战事,民夫们都会变得十分恐慌。 可此次却不同。 民夫们经历了得胜川一战的洗礼过后,深知跟着寇季,一定不会有事,知道寇季手里有利害的武器。 他们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 一个贼人的脑袋十贯钱,多砍几个贼人的脑袋,那就是一笔丰厚的赏钱。 值得一赌。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自己作战。 他们每个人手里,还掌控着两个黄头回纥的俘虏。 一些聪明的民夫,在拿到了武器以后,就弄了一些棍棒之类的东西给黄头回纥的俘虏。 告诉俘虏们,只要他们能帮自己拿下敌人脑袋,他得了赏钱,就会给他们买肉吃,提高待遇。 一些俘虏在肉食的诱惑下答应了,一些俘虏在威逼利诱下屈服了,但更多的俘虏,态度十分强硬,不愿意参战。 最后当民夫们将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他们还是选择了屈服。 寇季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并没有阻止此事。 民夫们要是真有本事,哄骗着黄头回纥的俘虏为自己卖命,在他眼中也是一件好事。 三条命,总比一条命耐活。 至于黄头回纥的俘虏,会不会在作战的时候反叛,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民夫们并不是作战的主力,他们遭遇到的敌人,也不是最强的。 能冲到他们面前的,肯定都是一些西夏的小股游骑,数量不会太多。 黄头回纥的俘虏们很难借着西夏的小股游骑,从民夫们的刀口下脱困。 就算有一两个侥幸脱困的,也会被其他民夫们绞杀。 民夫们估计巴不得那些黄头回纥的俘虏们叛逃呢。 因为他们只要做出了叛逃的举动,民夫们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二十贯钱收入囊中。 寇季下的命令十分清楚。 只说依敌人的脑袋算钱,可没有说敌人的脑袋必须是西夏人的脑袋。 只要沾上了看得着、摸得到的钱的时候,民夫们就会变得十分的聪明。 寇季一行布置了一半的时候。 西夏的游骑已经出现在了山包不远处。 在游骑们之前,是一群俘虏。 有从沙州城内逃出来被西夏抓住的,也有西夏兵马沿途抓的。 他们在作战的时候,总会抓捕俘虏。 抓到了俘虏以后,女的不用说。 男的会被派遣去给他们当苦力。 一旦俘虏身上的价值利用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就会将俘虏推出去,成为试探敌军实力的炮灰。 不仅仅是西夏、辽国在作战的时候也是这般。 若是撞上了一些怜悯俘虏的人,不愿意对俘虏们下杀手,那就会因此吃大亏。 西夏游骑驱赶着俘虏,哭嚎着冲上了小山包。 寇季站在小山包上,冷漠的看着。 等到俘虏们冲到了一定的距离以后,寇季毫不犹豫的下令。 “命令捧日军将士出击,斩了他们……” 战场之上。 人命如草芥。 容不得半点怜悯存在。 寇季绝不会去做那些连累自己手下将士们的仁慈举动。 “杀……” “吼吼……” 高义身披步人甲,一声令下。 两千捧日军将士,组成了一个鱼鳞阵,推了出去。 两千捧日军将士组成的鱼鳞阵,是一个完整庞大的鱼鳞阵。 不似西夏铁鹞子用的那种分开的鱼鳞阵。 从兵书上记载的鱼鳞阵看。 捧日军将士们所用的鱼鳞阵,算得上是最正规的。 而西夏铁鹞子用的鱼鳞阵,则是一种结合了传统鱼鳞阵和狼群战术的一种变异的阵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0章 等你们很久了…… 捧日军将士的前军,撑着巨盾,组成了一道盾墙,抵御着俘虏们的冲击。 盾墙之后,长枪兵不断的拿着长枪顺着盾墙的缝隙扎出去,夺走那些只穿着破衣烂衫的俘虏的性命。 捧日军将士们推进的速度很慢。 俘虏们在他们的攻击下,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一些俘虏在见识到了捧日军将士的强横以后,果断往外逃去。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西夏游骑,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弯弓搭箭,收割那些逃跑的俘虏们的性命。 寇季冷冷的盯着捧日军将士们收割者俘虏的性命。 西夏游骑当中,西夏野利部右将军野利遇乞,铁鹞子第一队队长妹勒,用同样的目光盯着捧日军将士们收割俘虏的性命。 在寇季眼里,那些俘虏是麻烦。 在西夏人眼里,那些俘虏是奴隶,算不得人,死了就死了。 妹勒盯着战场看了许久,皱眉对身边的野利遇乞道:“不是说寇季是一个文官吗?为何一点儿仁慈之心也没有?” 野利遇乞摸索着下巴的胡须,幽幽的道:“我早说过,寇季不好对付。他跟一般的文官可不同。” 妹勒沉吟了一下,“一般的文官也打不出得胜川那一场大胜?” 野利遇乞深沉的点点头。 妹勒皱眉道:“他跟我们之前遇到的宋官都不同。我们之前遇到的宋官,见到了俘虏们赴死,总会怜悯一二的。” 野利遇乞愣了一下,淡淡的道:“可能因为那些俘虏不是宋人吧。” 妹勒愣愣的道:“你是说,宋官只会怜悯宋人,不会怜悯其他人?” 野利遇乞缓缓点头道:“我去过宋国,有一些宋官是这般。” 妹勒沉吟道:“可沙州城的那位宋国文官,可不是这样。” 野利遇乞感慨道:“所以他们被我们堵在沙州城里出不来。而寇季却带人穿越了青塘、黄头回纥,出现在了沙州城外。” 妹勒皱眉道:“你似乎不看好这场战事?” 野利遇乞果断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 他确实不看好这一场战事。 早在黄头回纥兵马撤出了沙州以后,他就意识到了他们大势已去。 宋国的大军正在缓缓临近。 而他们又久久拿不下沙州城。 一旦宋国的大军抵达了沙州城,他们就别想再拿下沙州城。 宋国的兵马虽然不擅长长途跋涉的奔袭作战。 可是在防守战一道上,却十分利害。 宋、西夏、辽,三大势力之间。 论防守,宋国堪称第一。 沙州城内有宋国重兵防守,外有宋国强援将至。 在沙州城耗费的时间越久,对西夏越不利。 野利遇乞心声退意,却没有说出口。 李元昊在战场上,就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 他不需要、也不喜欢手下的人思考。 他只喜欢手下的人依照他的吩咐做事。 没有李元昊开口,谁也不敢开口言退。 “这一场试探已经没有意义了……让那些俘虏们撤回来……换我们的人上去试试……” 妹勒盯着战场看了许久,眼看着俘虏们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寇季也没有生出半点怜悯之心,就知道寇季不会在战场上生出任何仁慈的心思。 再让俘虏们继续耗下去,已经失去了意义。 下面,就该他们出动兵马,试探寇季手下精兵的强弱了。 野利遇乞挥了挥手,便有斥候前去传令。 少顷过后。 俘虏们如蒙大赦的逃出了战场。 寇季见此,让刘亨前去传令,命令捧日军将士撤回来。 眼看着捧日军将士们整齐的推进,又整齐的撤出战场。 妹勒眉头一挑,低声嘟囔了一句。 “宋国禁军中的精锐……进退有序……确实不错……可惜数量太少,并不能对我们形成威胁……” 嘟囔了几句以后,妹勒看向了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嘴角抽搐了一下,假装没看见妹勒的眼神。 妹勒微微皱眉,沉声道:“遇乞将军,带你的人出去,试一试宋兵的威力……” 野利遇乞见躲不过去,咬牙道:“此番出战,我统帅了足足一万多野利部的勇士,先后折损了数千。已经不能再折损下去了。 再折损下去,我野利部也会伤筋动骨。” 妹勒冷哼道:“野利遇乞,你应该明白将军的脾气。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对面那一支兵马,应该是宋国禁军中的精锐。 我们此次带来的兵马中,除了我们铁鹞子,就只剩下了你们野利部的兵马,能跟他们一战。 你总不可能让我们铁鹞子去试探他们的深浅吧。 将军若是知道了你让我们铁鹞子去做这种事,一定不会放过你。” 野利遇乞愤怒的握起了拳头,愤恨的道:“我们完全可以调集营地内所有的兵马,杀过去。犯不着去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妹勒瞪起眼,喝斥道:“你是想放城内的宋军出来,让我们腹背受敌吗?野利遇乞,你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悍将,怎么能说出如此愚蠢的话。” 野利遇乞恼怒的道:“我只是不想让我们野利部的勇士去送死。” 妹勒冷冷的盯着野利遇乞,“你的心思,我不在意。我给你一刻钟,一刻钟以后,见不到你们野利部的勇士出现在战场上,我就会率领铁鹞子离开此地,放寇季一行进入沙州城。 等到将军回到了营地,一切的罪责,由你来担。” 野利遇乞心里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再推辞。 李元昊不敢因为泄愤杀了他,但是却可以给他冠上一个胆小鬼的帽子,再以违背军令的名义,将他送回西夏王城。 一旦他背上了胆小鬼的帽子,他将会在野利部族的族人们心中威信大减。 等到他的威望跌落到了谷底以后,李元昊杀他,也不会引起野利部族的反弹。 西夏人崇尚英勇,特别是在李元昊的刻意营造下。 西夏人崇尚英勇的风气,几乎深入了人的骨髓。 如今西夏生出了一种风气。 那就是给胆小鬼帽子后面挂狐狸尾巴。 凡是在战场之上临阵逃脱的,又或者胆小畏战的,都会被认为是胆小鬼。 胆小鬼会被挂上狐狸尾巴,受西夏所有人唾骂。 野利遇乞阴沉着脸,摆了摆手,招来了一个随军的官员。 那官员是一个从宋国叛逃出的宋人。 如今整个沙州城外的西夏营地内,只有他一个人仍旧使用者宋人官员。 野利遇乞等到了官员走到了自己近前,低声吩咐道:“下去传我军令,让野利达尔、野利没迈成,各率领两千兵马,前去跟宋人一战。” 官员答应了一声,离开了野利遇乞身边,快速的将野利遇乞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少顷。 野利遇乞手下的两员猛将,各率领两千人,脱离了大队伍,策马冲向了小山包。 小山包上。 寇季看到了西夏四千游骑来袭,微微皱了皱眉,低语道:“没有一拥而上?还是试探?四千游骑,应该不是冲着捧日军来的。 他们是想逼出我麾下的巡马卫。 没有看清我麾下巡马卫的实力,铁鹞子应该不会主动出击。 还真是谨慎…… 难怪铁鹞子能打出偌大的威名……” 寇季猜到了西夏人的目的,对刘亨吩咐道:“下去告诉巡马卫首领,让他准备出击。” 刘亨愣了愣道:“现在就出动巡马卫?” 寇季盯着刘亨道:“敌人想看巡马卫。” 刘亨瞬间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若是寇季手里没有火炮,他一定会劝诫寇季继续藏巡马卫。 可寇季手里如今有火炮这个大杀器,那么巡马卫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刘亨立马吩咐了鼓手,将命令传到了巡马卫将士们耳中。 巡马卫将士们得到了命令,一个个抽出了腰间的火枪。 他们早已给火枪填充了弹药,随时等候着待命。 “杀!” 巡马卫首领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其他巡马卫将士们紧紧的跟随在他身后。 巡马卫将士们冲出了百丈,举枪便射。 对面冲过来的野利部族的游骑,一样弯弓搭箭,开始射箭。 “啪啪啪……” “嗖嗖嗖……” 一瞬间。 枪声、弦声,覆盖了整个战场。 巡马卫将士们手里的火枪,齐齐冒着火焰。 野利部族的游骑射出的箭矢,组成了一层箭雨,向巡马卫将士们覆盖了过来。 夜晚射箭,箭矢飞出的轨迹,十分的诡异。 箭矢升空以后,几乎看不到箭矢的痕迹。 等到箭矢落下的时候,才会看到星星点点的寒芒。 然而。 野利部族的箭矢犀利,巡马卫手里的火枪更加犀利。 在野利部族游骑们的箭矢还没有落下的时候。 巡马卫手里的火枪射出的铁弹,已经到了野利部族游骑面前。 “噗噗噗……” 一道道血花在野利部族游骑身上绽放开。 一个个野利部族的勇士,跌落下了马背。 一轮射击。 数百野利部族的勇士跌落下了马背。 上千野利部族的勇士被射伤。 “叮叮当当……” 野利部族游骑射出的箭矢,落在了巡马卫身上,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擦出了一朵朵火花。 仅有一两个巡马卫将士被磅礴而下的箭雨射伤。 更多的箭矢落在了巡马卫将士们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样,没有一点儿感觉。 箭矢从他们身上划过以后,他们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只不过盔甲上多了一些小小的凹点而已。 “火器……重甲骑兵……” 妹勒紧紧的盯着巡马卫将士,仔细观看着巡马卫将士们身上的每一个武器,每一个动作。 在妹勒心里,能对他们铁鹞子形成威胁的,只有重甲骑。 重甲骑是他最看重的。 因为他自己就是重甲骑,所以他甚至重甲骑在战场上的战斗力。 “胯下的马匹比我们弱了几分……手里的武器却比我们犀利……盔甲比我们更轻巧……对付一般的兵马,只需要冲锋即可……但是对上了我们铁鹞子的钩锁相连的冲击,仍有差距……” 妹勒一边观战,一边分析着巡马卫的优劣,同时在拿铁鹞子和巡马卫对比。 发掘双方的优势和劣势。 “没有铁索勾连,在战场上反应应该比我们快速……但是重甲骑,要那么快速的反应做什么……重甲骑,除了冲锋,就是冲锋……” 妹勒在对比,他旁边的野利遇乞心里却在滴血。 眼看着野利部族的勇士一个个的跌落下马背,他痛苦的闭上了眼。 “杀……” “杀……” 巡马卫和野利部族的游骑,在碰面的那一刻,果断抽出了刀,开始短兵相接。 然而。 正面冲锋。 重甲骑,远比游骑更占据优势。 巡马卫和野利部族的游骑对上,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野利部族游骑仗着人数众多,在奋力的反抗。 可巡马卫将士们仗着兵甲之利,根本不在乎野利部族游骑的反抗。 野利部族游骑手里的弯刀,远比一般弯刀要精良。 可对上了钢材锻造的盔甲、大刀,根本没有可比性。 野利部族游骑砍在巡马卫身上,溅起的是火花。 巡马卫将士们砍在野利部族游骑身上,溅起的是血花。 “砰砰砰……” 双方催促着战马,快速的杀穿的对方的阵型。 野利部族游骑丢下了数百尸骸。 巡马卫将士只有十几人受伤。 “杀……” 双方没有任何犹豫,展开了第二轮的厮杀。 妹勒缓缓的收回了目光,对身后的铁鹞子吩咐道:“命令下去,让手下的人准备冲锋。” 同为重甲骑,仅仅是一次冲锋,妹勒已经看出了巡马卫的强弱点,也已经明白了如何利用铁鹞子的优势,去克制巡马卫的弱点。 眼见野利遇乞脸色越来越阴沉,妹勒淡然道:“遇乞将军,不必心疼你野利部勇士的性命。此战,你野利部出力,让我看清了对方重甲骑的弱点,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等我击溃了对方的重甲,缴获了对方的重甲,可以奏请将军,分出百套给你。 你应该明白,重甲远比野利部勇士的性命更珍贵。” 野利遇乞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郑重的点头,“希望你不要失言……” 妹勒没有再开口说话,他将马缰绳缠在了手腕上,做了一个冲锋的动作。 他背后的铁鹞子们齐齐效仿。 战场上。 巡马卫将士们和野利部族的游骑,已经厮杀了两次。 第三次冲锋,也在眨眼间展开。 妹勒紧紧的盯着。 当他看到了巡马卫将士们全部杀进了野利部游骑的阵型当中以后,嘴角勾起了一个狰狞的笑意。 “杀!” 没有任何犹豫。 妹勒率领着重甲骑兵杀了出去。 妹勒深知,重甲骑兵发起了冲锋,特别是冲进了敌军军阵中以后,不杀穿敌方的军阵,就很难脱身。 巡马卫第三次冲锋,正是面向他。 他现在迎上去。 巡马卫便很难再脱身。 等他们杀穿了野利部游骑的阵型以后,面对的就是铁鹞子。 巡马卫若退,铁鹞子会紧跟着他们身后杀过去,和已经冲到另一边的野利部游骑,形成两面夹击的局势。 巡马卫若是主动迎上来,那依然得面对两面夹击的局势。 他已经看穿了巡马卫的弱点,自认凭借着铁鹞子,能重创巡马卫。 至少能留下数百巡马卫,重创上千巡马卫。 小山包上。 寇季看到了铁鹞子冲出来以后,淡然一笑,感慨道:“等你们很久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1章 炮声轰鸣 “放!” “嘭嘭嘭……” 寇季一声令下,火炮展现出了狰狞的一面。 炮口吐出的火舌,映红了小山包。 炮声震耳欲聋,在无垠的旷野上久久的回荡。 大地在火炮的嘶吼声中颤抖。 旷野上的一切生灵的目光,皆被火炮所吸引。 妹勒带着铁鹞子猛冲向巡马卫,小山包上的火舌映红了他们的脸。 信心满满的妹勒,眼中闪过一道惊恐。 不等他有反应,炮弹已经落到了铁鹞子当中。 铁鹞子以铁索勾连,在战场上冲锋,无望而不利。 可在炮弹的攻伐下,铁索反而成了他们的催命利器。 “砰砰砰……” 铁索勾连的他们,在没有辅兵帮助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拆开铁索。 炮弹落在了地上,炸断了战马的马腿,将他们掀的人仰马翻。 炮弹落在了他们勾连的铁索上,瞬间将铁索炸断。 弹片夹杂着铁索断裂的碎铁,肆意横飞,成了绞杀他们的绝妙武器。 铁鹞子穿戴的是鳞甲,防御刀枪剑戟,无望而不利。 但是却很难抵御炮弹的碎片和铁索的碎铁攻击。 小山包上火炮一轮齐射,就在铁鹞子阵型中四处开花。 铁鹞子冲锋的阵型被炸出一个又一个的豁口。 妹勒被弹片划伤了脸颊,被弹片掀掉了盔甲,他盯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愤怒的向前冲。 火炮攻击,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现在只想冲到巡马卫面前,砍死巡马卫,借此找回场子。 他没办法退。 因为冲锋的重甲骑,在正面遭遇强敌的时候,绝不能后退。 野利部族领兵的头目十分果断。 在炮声响起以后,在兵马出现了慌乱的时候,他们果断舍弃了一部分游骑,率领着其他游骑,从两翼逃往战场外。 “放!” 寇季再次下令。 寇府的仆从们再次开炮。 铁鹞子的阵型被轰击的更乱。 多少铁鹞子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没时间去计算。 肉眼看到的铁鹞子的鱼鳞阵,已经变成了一个四不像的阵型。 铁鹞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終于冲到了巡马卫面前。 然而。 让铁鹞子们没想到的是,巡马卫做出了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举动。 巡马卫在铁鹞子冲到近前的时候,根本没有冲上去。 而是果断勒马,后队变前队,冲了回去。 骑兵作战的过程中。 如此行径,跟送死没有多大区别。 骑兵作战,强敌冲到了眼前,唯有迎上去,才会有一线生机。 躲避、逃跑,只会将后辈留给敌人。 任人宰割。 但巡马卫将士们明知道自己的做法不符合常理,却没有任何犹豫。 “放!” 小山包上。 寇季第三次下令。 火炮声再次响起。 “吼!!” 妹勒在火炮声中,怒吼了一声,领着铁鹞子追着巡马卫的脚步冲了上去。 巡马卫将士们找死,那他就送巡马卫将士们去死。 至于火炮…… 他知道火炮厉害,却没办法去应对,只能暂且不去管它。 敌人的火炮安置在小山包上。 山包四周有不少灌木。 山包下有宋军禁军精锐,有数以万计手持刀枪的民夫。 他们冲不到火炮所在的位置。 “当当当……” 妹勒追上了一个巡马卫将士,挥起了手里的弯刀砍了上去。 两个呼吸间,他砍了足足三刀。 每一刀都用上了十成的力气。 可他手里的弯刀,跟巡马卫将士们身上穿戴的盔甲材料差距太大。 他三刀,只是砍断了巡马卫将士身上的锁子甲。 却没有对巡马卫将士造成有效的伤害。 他手里的刀,可是用镔铁打造的,远比一般的弯刀要好数倍。 他尚且需要砍三刀,才能破开巡马卫将士们身上的锁子甲。 其他人恐怕需要更久。 “噗呲……” 妹勒握刀捅进了巡马卫将士的身躯中,巡马卫将士掉下了马背。 “砰砰砰……” 爆炸声在他背后响起,锋利的弹片刺进了他的肉里,惊醒了有些失去理智的妹勒。 妹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 一双眼睛瞪的愣圆,眼中充满了惊恐。 两千铁鹞子。 还能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仅仅只有一千四百多人。 其中完好无损的,没有几人。 有人浑身染血,有人丢了胳膊,有人丢了腿,还有人灰头土脸,伤痕遍布。 还有人,已经死了,只是身躯被绑在马背上,没有跌落下马背。 铁鹞子从创立至今,从没有遭受过这么大的损失。 妹勒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翻了个错误。 火炮的犀利已经超出的他的想象,超出了他的认知。 在敌人的火器轰鸣声响起的时候,他就不该带着手下的铁鹞子们冲锋。 敌人的重甲骑兵敢在他面前,犯低级错误,那就说明,他们犯低级错误,是有目的的。 敌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用重甲骑兵,拖住他们,然后借用火器消灭他们。 铁鹞子是勇猛的。 没有妹勒的命令,他们不会退。 所以即便是已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们依然无怨无悔的跟在妹勒身后。 “退……” 妹勒流着泪嘶吼了一声。 他心里十分自责,若非他自负,若非他轻敌的话,铁鹞子也不需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他意识到了,在火器的攻伐下,铁鹞子根本没办法取胜,再冲下去,现如敌人的纠缠中的话,也许铁鹞子全部会死。 铁鹞子真要是全完了,那他就是西夏的罪人。 他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马背上的铁鹞子们愣了一下,迅速的分成了两大队,从两侧迂回,跑出了一个回字,往外撤去。 然而。 小山包上火炮的轰鸣却没有停下。 寇季在一连下达了数次炮火齐射的命令以后,就吩咐寇府的仆从们自由射击。 寇季的命令是将此番带来的炮弹,全部打出去。 那么寇府的仆从就不会有任何迟疑。 寇府的仆从可以因为炮弹的珍贵,跟刘亨、张元等人计较。 但绝不会在寇季面前说一个不字。 炮弹在战场四处炸开。 往战场外退去的铁鹞子、野利部族的骑兵,付出了惨痛的带价。 铁鹞子们退了,野利部族骑兵退了。 妹勒没有退。 他抽出了属于自己的两柄刀,流着泪,怒吼着冲向了巡马卫。 “宋人!我要你们死!” 铁鹞子可以退,野利部族的骑兵可以退。 他不能退。 此战铁鹞子的损失,全因为他的轻敌所致。 他要为那些死去的铁鹞子们报仇。 他要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冲上去战死沙场,远比他退回去以后,被羞辱而死,要好太多。 巡马卫早就冲回了他们最初待的地方。 眼见妹勒冲了过来。 巡马卫首领约束了正准备冲出去的其他巡马卫将士,冷哼一声,“我去会会他……” 巡马卫首领握起了自己的大刀,策马迎了上去,跟妹勒酣战在了一起。 妹勒武艺远比巡马卫首领高一线。 巡马卫首领在对上妹勒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自己轻敌了,但他仗着兵甲之利,勉强在妹勒的攻伐下,不落下风。 战了三四个回合。 “嘭!” 一声枪响。 妹勒的脑袋在巡马卫首领眼前,炸出了一个血洞。 一位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年的悍将,就这么屈辱的死在了战场上。 热血喷了巡马卫首领一脸。 巡马卫首领当场愣在了原地。 下意识的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热血,他瞪着眼回头,怒吼道:“陈大头,谁给你的命令让你开枪的?” 能在两个人刀兵相交的时候,准确的将其中一个人脑袋开瓢,不伤到另外一个人的,整个巡马卫当中,只有陈大头能做到。 陈大头在巡马卫首领愤怒的咆哮声中,缩了缩脖子。 “小少爷的命令下来了……让我们准备冲锋……一口气护着运粮的队伍冲进沙州城……” 巡马卫首领几次张嘴想骂娘,最终也没有骂出口。 对于一个喜欢在战场上厮杀的人而言,能找到了一个强悍的对手,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是,能战胜强敌,也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情。 如今他还没战痛快,敌人就被嘣了脑袋,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但寇季的命令无人可以反驳,无人可以拒绝。 他纵然心里不痛快,也得憋着。 小山包上。 寇季眼看着铁鹞子、野利部族的骑兵退出了战场以后,微微眯了眯眼,下了小山包。 寇府的仆从们在民夫们配合下,快速的用温水为火炮降温。 之所以不用冰冷的冷水,是为了避免火炮见了冷水,会炸裂。 降温以后,他们用细长的杠子抬着火炮下了小山包,迅速装车。 民夫们驱赶着俘虏,已经将押送粮食的辆车推动,准备行动。 寇季下了小山包以后,面色凝重的对巡马卫、捧日军、民夫头领等人吩咐道:“之前的战事只不过是开胃菜,真正的战事才刚刚开始……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沙州城,民夫队伍都不许停…… 纵然是敌人齐齐冲过来,你们也不许停……” 寇季目视所有人,冷声道:“谁停,我斩谁!” 寇季第一次下达杀自己人的命令。 众人心头一颤。 寇季继续说道:“一千重甲在前面开道……剩下的重甲,配合捧日军,守在押送辎重的队伍两侧……” “记住!掉队就是死!谁也不许搭救!” “被缠上也是死!谁也不许搭救!” “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沙州城!” “……” 巡马卫首领、高义、民夫头领,齐齐答应了一声。 “冲过去!” 寇季一声令下。 巡马卫首领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刀,带着一千巡马卫,率先冲了出去。 目标直指沙州城。 剩下的一千多重甲,配合着已经坐上马背,化为骑兵的捧日军将士,分成了十人小队,守卫在了辆车两侧。 民夫们驱赶着俘虏们,卯足了劲,赶着马车,跟上了冲出去的重甲骑的脚步。 另一边。 铁鹞子们撤回到了野利遇乞身边以后,瞪着猩红的双眼,十分愤怒。 一来一回。 能战的铁鹞子,剩下了不足千人,他们几乎各个带伤。 其他的铁鹞子,纵然活着,也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损失了多少战马,被炸毁了多少重甲,没人有心思去细数。 浪讹遇移屈辱的盯着野利遇乞道:“妹勒他……” 妹勒单骑冲阵的时候,他们正背对着小山包的方向逃跑。 如今撤出了战场,回过头,已经不见妹勒的身影。 浪讹遇移已经猜到了一些妹勒的下场,但还是忍不住询问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还没有从火炮的轰鸣声中回过神,听到了浪讹遇移的呼唤以后,久久没有言语,当浪讹遇移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才听到野利遇乞喃喃的道:“战死了……” 妹勒战死在巡马卫手里的时候,野利遇乞看得清清楚楚。 他虽然跟妹勒有所过节,但他对妹勒临死之前表现出的勇气,十分敬佩。 他没有说对妹勒不利的话。 虽然妹勒死了,但他不确定,李元昊在得知了铁鹞子损失惨重以后,会不会迁怒妹勒的族人。 浪讹遇移紧握着拳头,垂下了脑袋。 野利遇乞回望了一眼已经撤回了他背后的野利部族的游骑,心疼的在滴血。 出去了四千人,回来了不足一千人。 近三千勇士,留在了战场上。 三千勇士留在了战场上,对野利部族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损失,足以伤筋动骨。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响起。 野利遇乞见到了对面的重甲骑开始冲锋,差点没调转马头,带着手下的勇士们果断离去。 浪讹遇移见此,攥紧了手里的马缰绳,一脸愤恨的道:“要杀吗?” 显然。 他已经将寇季一行当成了毕生的死地。 野利遇乞张了张嘴,他很想大声的喊一句,让手下的人杀过去。 可他却不敢。 “撤……” 野利遇乞犹豫再三,对浪讹遇移道。 浪讹遇移惊愕的瞪起眼,愤怒的喊道:“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就这么放他们过去?” 野利遇乞沉声道:“那你想怎样?跟他们正面一战?你们又不是没打过。对方手里的火器十分强大,杀伤力极强。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可是你们没一个人在意。 如今在对方手里吃了大亏,开始冲我喊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2章 终至…… “但凡你们能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 野利遇乞胸膛里有一口怒气,如今借着浪讹遇移问话的时候,一口气全宣泄了出来。 浪讹遇移瞪着吃人的目光对野利遇乞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 野利遇乞冷哼了一声,“退……” 浪讹遇移举起了手里的刀。 野利遇乞冷冷的盯着浪讹遇移手里的刀,哼了一声道:“在没有搞清楚敌人手里的火器的弱点之前,我们拿什么跟敌人正面一战? 在敌人拥有诡异的火器,士气正旺的时候,冲上去跟敌人硬碰硬? 我们党项人,惯用的是狼的战术,而不是野猪。 你见过跟强敌硬碰硬的狼?” 丢下了这一席话,野利遇乞就像是没看到浪讹遇移已经举到了自己面前的刀一样,回身对身后的骑兵们咆哮。 “退!” 野利部族的游骑,在野利遇乞的命令下,果断逃离了战场。 火炮、火枪,带给他们的震撼太大了,他们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 铁鹞子已经被火炮打残。 很难在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而对方的重甲骑,基本上没有多大的消耗。 战到此事,死伤的将士不到百人,战斗力依然强横。 他们纵然调集剩下的仆从军过来,也不一定能困得住敌人。 对方的重甲一定会在他们重兵重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更关键的是,一旦他们调离了所有的仆从军。 沙州城内的敌军,也不会坐以待毙。 必然会从背后捅他们腚眼。 届时,他们的损失更大。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招架不住。 浪讹遇移眼看着野利遇乞带领着兵马要撤退,咬着牙对身边的铁鹞子吩咐了一声。 “撤……” 铁鹞子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在浪讹遇移身后,往外撤去。 浪讹遇移策马追上了野利遇乞,愤恨的道:“你就这么放敌人过去?将军知道了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野利遇乞一边策马撤回,一边不屑的瞥了浪讹遇移一眼,“我自然不会轻易的放他们过去……” 浪讹遇移追问道:“你有什么谋划?” 野利遇乞冷哼道:“敌人终究是押送辎重的兵马,纵然战斗力强横,兵力却十分有限。他们聚在一起,我们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他们若是运粮上路,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以往,我们是如何破坏敌人辎重运输队伍的,你不会忘了吧? 偷袭、突袭、撕咬着不放、不断的从敌人身上撕肉,才是我们党项人该用的战术。 太子殿下不喜欢用宋人为官,却喜欢用宋人那一套兵法,在我眼里,那就是本末倒置。 在我看来,我们西夏就应该用宋人为官,让他们帮我们管束百姓,牧马放羊,帮我们积攒财富,谋划更多的财富。 但我西夏却不该用宋人的兵法。 我们西夏作战的马背上的战士,皆是党项人。 狼性早已深入我们的血脉。 唯有狼的战术才适合我们。 宋人的那一套,根本不适合我们。” 浪讹遇移冷声道:“你有本事,可以将这一番话告诉将军。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知道你准备如何偷袭、突袭敌人。 我们铁鹞子要参与。” 野利遇乞讨果断摇头,“铁鹞子已经死了很多人了,不能再死了。再死下去,太子殿下会发疯。所以后面的战士我不会让你们参与。 我会调遣依附于我野利部族帐下的那些小部族兵马去。” 野利遇乞回望了一眼正在冲锋的巡马卫,“敌人明显是想借着刚才的势头,一口气冲过去。敌人的兵马速度快,可他们押送辎重的队伍速度却不够快。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只要我们派遣人手出去,不断的偷袭敌人的辎重队伍,毁掉他们的粮草,纵然他们进了沙州城又如何?” 浪讹遇移沉声道:“你不是说敌人有一种埋藏在地下的火器吗?杀伤力十分强,你还敢派人去?” 野利遇乞猛然看向浪讹遇移,认真的道:“看来我不让你上去跟敌人交手,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你已经被敌人的火器吓破了胆子。 忘掉了一些最基本的常识。 敌人那种埋藏在地下的火器,杀伤力固然强大。 但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去掩埋,需要费尽心机引我们入瓮。 如今敌人近在眼前,马上就要冲进沙州城。 他们哪有时间去埋那种火器? 就算有时间掩埋,我们在旁边盯着,难道还能再次入套?” 浪讹遇移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却没有再说话。 野利遇乞也没有再打理他。 野利遇乞率领着麾下退出了战场以后,停下了脚步。 野利遇乞吩咐手下的附属部族的兵马道:“以十人为一队,给我冲出去,烧杀抢掠……你们的目标是烧毁敌人的粮食,杀死敌人中间那些民夫,抢夺敌人的马匹……其余的,坚决不许做,更不许贪婪的跟敌人纠缠……一击不中,即刻退走……” 传统的劫掠战术,西夏的兵马十分纯属。 只是他们有些畏惧敌人手里的火器。 在他们眼里,铁鹞子就是西夏最强橫的兵马了,如此强横的兵马都败在了敌人的火器之下,他们不认为他们可以在火器下逃生。 野利遇乞见那些附属部族的兵马一动不动,愤怒的喝斥道:“敌人不过是有一些利害的火器而已。但火器也有一定的限制,在敌人的火器爆发的时候,总有一个间隙,你们只要瞅准了间隙,就能躲过敌人的火器攻击。 若是你们怯战,那就向敌人献上你们的牛羊,献上你们的刀枪战马,然后将你们的头颅伸过去,让别人砍。” 附属部族的兵马听到了野利遇乞的话,終于有了一些异动。 但他们并没有冲出去。 野利遇乞咬了咬牙,跨马出现在了阵前。 “我将带头冲锋!” 此话一出,西夏兵马神色各异。 野利遇乞却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机会,已经带着手下的随从,催动战马冲了出去。 那些野利部族的附庸部族的兵马,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野利遇乞率领着人马重新回到了战场上以后。 瞬间将兵马分成了无数股。 刚刚守着所有押送粮食的辆车踏上行程的寇季见此,皱了皱眉头。 敌人有如此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 火炮并不是神术,也不是仙迹。 但凡到过大宋,见识过药发傀儡升空场面的西夏人,都会明白火炮是如何催动的,那弥漫在战场上的硝烟味,并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大宋是大方的,所以只要到过大宋的西夏人,都见识过药发傀儡升空的场面。 甚至,大宋还将药发傀儡当成礼物,送给过西夏、辽国。 所以,不论是西夏贵族,还是辽国贵族,对火药味,都不会陌生。 火炮能震慑到敌人,但还不足以将敌人吓破胆。 敌人在意识到了他们的目的以后,一定会重新出现在战场上。 寇季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敌人居然放弃了正面阻击他们,而是选择了突袭、偷袭的战术。 那么他安排在正面冲锋的一千巡马卫,就显得有些无用。 但对此,寇季并不后悔。 如今他手里的兵力已经十分分散了,总的留下一支成建制、数量大、杀伤力足的兵马应对战场上的突变,避免被敌人分割蚕食。 野利遇乞带着人冲到了战场上的时候。 寇季率领的辎重队伍,已经全部启程。 长长的运输队伍中,处处都有弱点。 野利遇乞见此,大喜过望。 他猜对了。 “杀过去……” 野利遇乞大喊一声,率领着兵马杀向了辎重队伍。 他率领的骑兵,就像是冲向了羊群的狼,盯准了羊群最薄弱的地方,冲了过去。 人未到,箭先至。 “噗噗噗……” 一道道箭矢落下。 押运辆车的民夫、俘虏,立马出现了伤亡。 即便是民夫、俘虏们已经藏的很好了,但还是躲不过那从天而降的箭矢。 守在辆车四周的捧日军将士、巡马卫将士,迅速的做出了反击。 捧日军将士是纯步族,在骑射战中,有些势弱。 巡马卫将士手里有火枪,有一定的还击能力。 对西夏骑兵拥有压制性的射杀能力的,还是在马车上驾着百虎齐奔的巡马卫将士。 “砰砰砰……” “噗噗噗……” 火枪声、弓弩声,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西夏骑兵在百虎齐奔和火枪压制下,开始出现了大批死伤。 寇季手下的辎重押送队伍里的民夫、俘虏出现的死伤更多。 巡马卫将士人马披甲,所以无惧西夏骑兵的箭矢。 可民夫、俘虏们却没有多少防护。 捧日军将士虽然身穿着重甲上马的,但是他们的战马却没有披甲。 战马在挨了箭矢以后,就会将他们掀下马背。 “哈哈哈……” 寇季手上的兵马有限。 根本做不到有效的护卫所有的粮车和民夫。 野利遇乞率领的西夏骑兵,经历了弹雨、箭慕以后,还是冲到了辆车的边上。 他们一边跟守卫在辆车边上的巡马卫、捧日军交战,一边将装满了火油的袋子扔到了辆车上。 火油溅起,溅了一车。 火折子、火把,被随后而来的西夏骑兵扔到了粮车上。 粮车上瞬间燃起大火。 粮车上的民夫沾染的了火星,大喊大叫的跳下了粮车。 有些躲在马车车厢里的民夫,一瞬间陷入到了火海当中。 待到巡马卫、捧日军将士们组成了有效的兵力冲过来的时候,野利遇乞已经带着西夏的骑兵逃离了马车。 “该死……” 寇季看着十几辆粮车起火,破口大骂了一句。 刘亨策马到了寇季身边,阴沉着脸道:“四哥,要不我带一队人出去跟他们纠缠,你带着粮队先过去……” 寇季瞥了一眼远处战圈外聚拢在一起,跃跃欲试的西夏骑兵,咬牙道:“分你一百巡马卫……不可死战……” 刘亨点了点头,带了一百巡马卫,出去阻挡野利遇乞的脚步。 寇季冲着押送粮车的队伍大喊着,“快走!不要管那些已经着火的粮车!” 寇季催促着押送粮车的队伍,冲出了一半的路途。 有四十多辆辆车被点燃,数百民夫死亡,上千俘虏死亡。 捧日军、巡马卫将士皆有伤亡。 刘亨带着一百巡马卫将士在战场上冲杀。 可野利遇乞根本不跟他正面作战,每次碰到刘亨率领的巡马卫将士以后,就将他们丢给了浪讹遇移派遣出来的铁鹞子应对。 他则率领着其他的兵马,继续偷袭宋军的辎重队伍。 辎重队伍被破坏的十分严重,寇季不得不从冲在最前面的巡马卫中调遣出五百人,过来驰援。 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调回所有冲锋在前的巡马卫将士。 寇季有预感,他一旦调回了冲锋在最前面的巡马卫将士,一定会遭到敌人的重击。 一旦前面没了重甲骑坐镇,敌人很有可能会在前面设伏。 比如派遣铁鹞子先行一步,冲到前面去等候他们。 等他们到了的时候,杀穿他们,破坏他们所有的粮车。 又或者在前面设下重兵,等他们一头扎进去。 “杀……” 汹涌澎湃的喊杀声,突然从沙州城内响起。 沙州城城门大开,一支足足有万人的兵马冲了出来。 寇季见此大喜。 “速速将队伍里那些空车,塞上火油,驱赶出去!” 寇季大声吩咐。 寇府的仆从听到了寇季的吩咐,立马将那些空车上浇上了火油,驱赶向了西夏骑兵们所在的位置,然后用箭矢点燃了马车。 马匹挂着熊熊燃烧的马车,冲进了西夏骑兵冲锋的战场,逼的西夏兵马不得不躲避。 一百多辆的马车冲了出去,硬生生压制了一下西夏骑兵冲锋的势头。 寇季借此机会,对刘亨等人喊道:“速速护卫着粮车,一口气冲进沙州城……” 刘亨等人迅速的撤回到了队伍里,护送着粮车赶往了沙州城。 野利遇乞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马车挡路,足足愣了许久。 “我怎么没想到用这个办法……” 他若是用火马车攻击寇季运送粮草的队伍的话,造成的危害可比他带着兵马冲杀还大。 他之所以没想到这个办法,并不是因为他笨。 而是一种习惯性的思维在作祟。 在西夏人眼里,作战最关键的就是人、马、刀。 几乎所有的战事都离不开人、马、刀。 一切脱离了人、马、刀的战术,几乎都不在他们第一考虑的范围之内。 他们作战用到的更多的是勇猛,而不是智慧。 但凡遇到了战事,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需要多少人马,才能踏平对方。 而不是用什么谋划,能打败对方。 就在野利遇乞愣神的时候,寇季已经冲到了沙州城门外一里的地方。 沙州城内的宋军也冲了出来。 沙州城内的宋军冲了出来以后,和寇季率领的巡马卫,合力击溃了守在城门口的西夏兵马。 然后快速的冲了出去,准备守护押送粮草的队伍。 然而。 即便有城内的宋军帮忙。 反应过来的野利遇乞,立马带着手下的兵马放弃了所有战术,一窝蜂的冲了出来,从寇季押送粮草的队伍中,斩去了近百车的粮草。 在城内的宋军和巡马卫将士们的威逼下,野利遇乞并没有继续战斗下去。 而是吩咐手下的兵马撤军回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3章 薛田,你怎么没死? 城里宋军的人数远比西夏兵马多。 虽然野利遇乞知道城里的宋军在他们围困下,处境十分糟糕。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城里的宋军,依然有实力跟他们一拼。 如今铁鹞子折损良多,寇季手里的重甲骑兵却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 一旦双方联手跟西夏兵马死磕。 西夏兵马讨不到便宜。 很有可能还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所以野利遇乞在看到了寇季一行和城里的宋军回合以后,果断下令撤退。 他虽然没能拦下寇季,但是他重创了寇季一行,等到李元昊回营以后,给李元昊也有一个交代。 寇季率领的人马跟城里的宋军回合以后,顾不得多说什么,急匆匆的冲进了沙州城。 沙州城内,率领着一万兵马冲出来救援寇季一行的是杨文广。 短短数月不见。 杨文广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硬生生的被饿成了一个皮包骨头。 眼窝深陷,脸上的颧骨凸出,脸上的皮似乎能用手提起来。 身上的盔甲像是套在一堆骨架上,松松垮垮的,似乎随时有骨头会从里面掉出来。 若不是杨文广见到寇季,热泪盈眶的喊了一声寇贤弟,寇季都不一定能认得出他。 寇季一把握住了杨文广伸过来的皮包骨头的手,惊恐的道:“杨兄,何至于此?” 杨文广可是沙州城内除了薛田、朱能二人外,官职最高的。 他还能领着兵将出去冲杀,说明军中还有能吃的东西。 既然有能吃的东西,杨文广何至于饿到这种地步。 杨文广眼含着热泪,紧紧的握着寇季的手,浑身颤抖着道:“一言难尽……” “那就闲下了以后再说……” 寇季紧握着杨文广的手,眼眶有些发红的说。 杨文广重重的点头。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们受委屈了……” 杨文广听到这话,放声大哭。 寇季也被惹的眼泪横流。 杨文广一边流泪,一边哀嚎道:“你要是能早到两日,军中的兄弟就不用饿死了……一夜之间,死了三千兄弟……临出门的时候,我告诉过他们家人,一定会将他们平平安安带回去的……回了汴京城,他们的家人要是问起,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寇季一把抱住了杨文广,眼含热泪道:“告诉兄弟们,粮到了……不会再有人饿死了……” 杨文广重重的点头,松开了寇季,冲着那些已经撤回到了城内,站在城门口的将士大声的喊着。 “兄弟们……粮到了……朝廷没忘了我们……” “呜呜呜……” “哇……” 一瞬间。 将士们悲从心起,哭成了一团。 他们哭不是因为他们软弱。 他们在沙州城里被困了许久,经历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他们心中有恨,有委屈,有哀伤,有不甘。 他们需要发泄一番。 以前一直憋着,不敢发泄。 害怕动摇军心,引起营啸,现在終于不用再忍下去。 “粮……粮……” 一群衣衫褴褛,饿的皮包骨头,双眼发绿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城门口。 他们用生硬的宋话嘟囔着,疯狂的冲向了粮车。 守卫粮车的巡马卫、捧日军,手握着刀枪,多次喝斥,他们也没有惧怕。 寇季见此,眼珠子一下就红了。 “给我全杀了!” 巡马卫、捧日军将士们,听到了寇季的命令。 几乎没有犹豫,抽出了刀枪就砍。 一时间。 城门口沦为了一处修罗场。 那些个衣衫褴褛的人,根本就不是捧日军、巡马卫将士们的对手。 在巡马卫、捧日军将士刀下,他们迅速的变成了亡魂。 杨文广见此,急忙道:“不可……万万不可……” 寇季眼珠子猩红的瞪向杨文广,“为何不可?” 杨文广急忙道:“薛公和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有协议……” “狗屁协议!问朝廷了吗?问我了吗?朝廷答应了吗?我答应了吗?” 寇季破口大骂。 胸膛里的怒火越烧越旺,冲着巡马卫、捧日军将士们怒吼。 “给我全杀了……有一个活口,军法从事……” 寇季的咆哮声在巡马卫、捧日军将士们耳中回荡着,他们下手变得更加狠辣。 杨文广惊恐的道:“你这么做,会引起城内的沙州百姓反抗的,他们会冲击我军大营。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也会敌视我们,还会将我们赶出沙州城。” 寇季怒目看向杨文广,“那我就将城里的沙州回鹘人全杀了!” 杨文广惊愕的瞪大眼,“薛公不会同意的。” 寇季冷哼道:“我手握天子剑,如官家亲临,需要他同意?” 杨文广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敢再说。 寇季对正在杀伐的巡马卫、捧日军将士怒吼道:“今夜我入城,谁挡道杀谁!” 寇季的话杀气腾腾。 配上那已经倒了一地的尸骸,让人感觉到恐惧。 但宋兵们心中,恐惧之余,又有些痛快。 寇季冷眼盯着巡马卫、捧日军将士们杀人。 “不可妄造杀孽……” 薛田在老仆的搀扶下,惊呼着出现在了城门口。 寇季看到了薛田,眼中闪过了一道冷光。 薛田在老仆搀扶下,哆哆嗦嗦的走到了寇季面前,沉声道:“寇季,沙州回鹘乃是我大宋番属,我大宋此次出兵,是为了帮沙州回鹘解围,不是为了灭了沙州回鹘。 你多造杀孽,会影响我大宋在番属中的名声。 也会让许多番属离我大宋而去。” 寇季冷冷的打量了薛田一眼,见薛田脸色惨白,脚步有些虚浮,却没有饿瘦多少,冷笑道:“将士们都饿成了皮包骨头,薛公倒是过的滋润。” 薛田闻言,脸色更白。 薛田身边的老仆急忙辩解道:“我家老爷此前大病了一场,在床榻上静养了一个月有余……” 言外之意。 薛田没有饿的皮包骨头,全是静养之功。 寇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薛府老仆身上,冷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薛府老仆还要开口,却见薛田拦下了他。 薛田盯着寇季,沉声道:“寇季,让你手下的人速速收刀。如今粮食已经运到,可以救活更多的人,没必要再多造杀孽。” 寇季盯着薛田,“沙州的百姓们如此猖狂,胆敢在我面前抢夺粮车,想必跟你纵容,脱离不了关系。” 薛田正色道:“我没有纵容他们,我只是跟归义军节度使有约法三章,约定不伤及城内沙州百姓的性命。” 寇季讥讽道:“所以他们就可以在城内胡作非为,而我大宋的将士却要受委屈?” 寇季盯着薛田,冷声问道:“你是我大宋的官员,还是沙州回鹘的官员。” 薛田脸色难看的道:“我只是为了维护我大宋的名声。” “呵……为了一群根本没有将我们的恩情放在心上的该死之人吗?” “寇季!” “薛田!本官手握天子剑,如同官家亲临,见到本官,为何不施礼?” 寇季将天子剑撑到了薛田面前,冷冷的质问。 薛田见到了天子剑,果断躬身施礼,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神色。 他敬的是天子,而不是寇季。 寇季拿着天子剑,冷哼道:“本官手持天子剑,要做什么,要杀什么人,还轮不到你薛田过问。” 薛田闻言,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开口道:“薛田……将士们战死的战死,饿死的饿死,你怎么还没死?” 薛田猛然抬起头,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寇季。 寇季盯着薛田,继续说道:“薛田,我以前觉得你是一个人物,现在再看,也不过如此。因为你的愚蠢,让数万将士,数万民夫陷入到了危难当中。 你不想着如何领着将士们、民夫们度过困境。 反而一味的去守护什么狗屁名声。 难道在你眼里,名声比我大宋的将士们、百姓们更重要? 难道在你眼里,沙州百姓的命,比我大宋将士们的命、百姓们的命,更值钱?” 薛田心神俱震,颤抖着盯着寇季。 “事管我大宋国威、我大宋名声……” “狗屁国威!狗屁名声!为了你口中所谓的国威,所谓的名声,就可以拿我大宋将士们的性命去填?曹贤顺要是真把我们当回事,就不会至今守在内城不出来。 曹贤顺要真把我们当回事,就不会将你们隔绝在内城之外。 曹贤顺要是真把我们当回事,就不会提出什么约法三章。 他只在乎我们大宋能不能帮他守住沙州,夺回沙州的其他疆土。 守得住,他就当我们大宋好。 守不住,他就当我们大宋是个屁。 明明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却拿我大宋将士们的性命去养。 薛田,你真的该死!” 寇季一番诛心之语,听到薛田浑身哆嗦,踉跄着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寇季没有再搭理薛田,高声对所有人道:“官家命我为西域诸州安抚使,自今日起,西域诸多事宜,由我一人定夺。 谁也不要跟我说三道四。 我也不喜欢听人跟我说教。 我吩咐什么,你们去做什么即可。” 巡马卫、捧日军将士们,率先齐声应答。 杨文广神色复杂的答应了一声。 聚在城门口的其他人跟着齐声应答。 寇季朗声吩咐道:“元山部所属,捧日军所属,率领随我而来的民夫,今夜负责守城,替换下守城的将士。命火头军速速埋锅造饭,让沙州城内的将士们先填饱肚子。” “一个时辰后,七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到我帐内聚集。” “无故缺席,无故不到者,斩立决……” “……” 寇季一番命令下达完,城门口的人齐齐答应了一声。 沙州城内的宋军将士们,欢呼雀跃的从民夫们手里接过了粮车,急切的往军营里送去。 寇季丢下了失魂落魄的薛田站在原地,同杨文广一起乘马,赶往了营地。 寇季从寇府仆从手里讨要了肉干、馕饼、水袋,一并塞给了杨文广。 杨文广拿着肉干、馕饼、水袋,立马递给了身后的部曲,然后眼巴巴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立马吩咐寇府的仆从,拿了一些足够杨文广和杨府部曲吃的肉干、馕饼、水袋。 杨文广拿到了肉干、馕饼、水袋,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杨府的部曲也是如此。 吃着吃着,有人哽咽出了声音。 泪水混合着肉干、馕饼,一起吞进了肚子。 寇季听到了哽咽声,哀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行了半程。 杨文广吃饱喝足以后,略显尴尬的对寇季道:“让寇贤弟看笑话了……” 寇季淡然道:“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说一说如今沙州城里的局势。” 杨文广闻言,急忙道:“从西夏兵马和黄头回纥兵马围困了沙州城以后,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就龟缩在内城不出,期间派遣一队兵马,从西城门出突围而出,去了西州回鹘。 疑似派人去西州回鹘求援。 但似乎并没有得到回应。 随后他又派人突围了一次,携带着一批金银,疑似将两个嫡子送出了沙州城。 在此期间,曹贤顺先后将外城,以及外城城墙上的兵马,撤回了内城。 如今外城城墙上,皆是我大宋兵马。 西夏兵马和黄头回纥兵马围困了沙州城以后。 曹贤顺不许我军入内城,薛公多次入内城交涉,曹贤顺也没有给任何回应。 在城内粮草耗尽的时候,薛公施舍了一部分粮食出去,引动了城内的沙州百姓冲击我军大营。 我军为守营地,斩杀了许多沙州城的暴民。 曹贤顺因此向我军施压。 不允许我军伤害沙州的百姓。 薛公入内城和曹贤顺交涉,达成了协议,约法三章。 曹贤顺张榜告诉百姓们,让百姓们不得冲击我大宋军营。 我大宋兵马不得擅自杀害沙州百姓。” “但……没什么用……对吗?” 寇季盯着杨文广问。 杨文广神色一黯,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寇季微微眯起眼,“那些百姓经过了警告,自然不会再冲击我军大营,那他们又是怎么给我军造成麻烦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4章 一个罪人,一个功臣 “他们在我军军营外守在……最开始的时候……单独出营的将士、民夫,会被劫掠一空……到最后,单独出营的人,就再也没回来……” 杨文广痛苦的闭上双眼,低声道。 寇季听到这话,心头一震,仅凭刚才在城门口杀的那些沙州百姓的眼睛的颜色,就足以明白,那些落入到了沙州百姓们手里的将士、民夫,是什么下场。 寇季恼怒的握起拳头,沉声道:“你们什么也没做?” 杨文广咬牙道:“我带人出去杀了一批……引起了沙州百姓的暴动,曹贤顺更是派人告诉我们,我们再无故残杀沙州百姓的话,就将我们逐出城。” “归义军节度使,真是好大的威风!” 寇季愤恨的道。 杨文广长叹了一声。 寇季问道:“朱能呢?” 杨文广苦着脸道:“朱将军为了保我,跟薛公吵了一场,被薛公夺了兵权,如今关押在营地内。” 寇季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沉吟了许久,快到了城内大营辕门口的时候,寇季再次开口,“我们人,还剩下多少?” 杨文广听到这话,痛苦的道:“将士们还剩下六万……民夫……民夫没了一半……” 寇季听到这话,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差点跌下了马背。 寇季盯着那仅有两盏微弱灯火的辕门,颤声道:“这辕门……我不敢进……” 辕门口,一片寂静,黑漆漆的宛若鬼蜮。 杨文广沉声道:“将士们和民夫们的死,根本无关……”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对杨文广道:“你不必多言……今夜,这辕门我就不进去了。等粮食送到了以后,速速让人埋锅造饭,让将士们、民夫们吃一口热的。 切记不要让他们吃的太饱。 他们没饿死,就说明命不该绝。 绝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让他们撑死。 到了明日早上,你带着所有人到南城门处集合,我有话说。” 杨文广重重的点头。 寇季骑着马,在侍卫的护送下,逃离了营地。 他实在是不敢进拿笼罩着亡魂的营地。 寇季一路策马狂奔到了南城门处,就看到了薛府的老仆,搀扶着失魂落魄的薛田,正往回走。 寇季跳下了马背,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在侍卫们的惊呼声中,他爬起身,踉踉跄跄的跑到了薛田面前,一脚踹开了准备阻拦他的薛府老仆,伸手抓住了薛田的衣领,蛮横的将薛田拽到了自己身前,瞪着猩红的双目,流着泪,怒吼。 “薛田,六万多民夫,一万多将士,没了!” “薛田,你要的名声,你要的国威,让我们没了七八万人呐。” “他们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午夜梦回,你听不到他们的哀嚎吗?” “你听不到他们家中父母妻儿的哀嚎吗?” “七八万人呐,你怎么敢,你怎么能?” “……” 寇季抓着薛田,歇斯底里的咆哮。 薛田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着,愣愣的看着寇季。 周遭围观的人,含着泪,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七八万人,为了所谓的国威,为了所谓的名声,没了。 任谁也会感觉到悲凉。 那些刚从城头上下来的将士们,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大声哀嚎。 他们的袍泽没了。 他们的兄弟没了。 没有死在战场上。 而是饿死在了沙州城内。 他们前来救助的沙州百姓,当他们是仇敌。 他们前来帮助的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躲在内城喝酒吃肉,全然不顾他们饿死在城外。 他们心里有委屈。 可是没地方去说。 他们心里有愤怒。 没人去安抚。 若非为了等待援军,若非为了完成军命。 他们何至于此。 当真是冲不出去? 城外不过三千铁鹞子,数万仆从军而已。 他们抛弃了沙州城不管的话,能够冲出城去,能够杀出一条血路,逃回大宋。 再不济,当俘虏也有一口粮吃。 可他们没有这么做。 他们依然固守在沙州城。 “薛田,你死了都不够,你拿什么去偿还那七八万条人命?!拿什么去偿还?” “噗……” 薛田在寇季的质问声中,瞪起了眼珠子,吐出了一口逆血。 寇季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那些从城头上下来的将士们,流着泪拉开了寇季。 他们觉得,似寇季这种心里有他们的高官,不该为了他们一条贱命,惹上麻烦。 薛田纵然有天大的错误,他仍旧是朝廷的参知政事,三宰之一。 寇季若是在盛怒之中掐死了薛田。 寇季的仕途也就完了。 寇季被从城头上下来的将士们拉开了,薛田一个人失魂落魄的任由口中的鲜血顺着胸膛留着,跌跌撞撞的往住处逃去。 薛府的仆从哭泣着,小跑着追上了薛田。 寇季挣脱了将士们的控制,趴在地上涕泪横流。 七八万人没了。 就像是从寇季身上割了七八万片肉。 寇季心疼了控制不住自己。 南城门的将士们被感染了,齐齐落泪。 城墙上正往下走的将士们趴在城墙上大声哭嚎。 营地内的残兵们,一边抓着生米往嘴里塞,一边流着泪。 哀叫声传遍了沙州城内外。 内城城墙上。 沙州回鹘的将士们听到了哭声,心慌的直打颤。 内城里的沙州回鹘贵族,听到了哭声,坐立难安。 唯有位于奢华的王宫中的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听到了哭声以后,在一边流泪,一边享乐。 沙州城外。 野利遇乞在听到了哭声以后,盯着沙州城,久久没有言语。 别人听到那哭声,感受到的是悲哀。 他听到那哭声,感受到的是一片尸山血海。 若是以前的宋国兵马,被困以后,如此啼哭,野利遇乞一定会笑掉大牙。 可现在的宋国兵马啼哭,他听的胆寒。 以前的宋国,是没牙的老虎。 现在的宋国,牙爪俱全。 “哎……” 野利遇乞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 哀嚎的哭声持续了一夜。 直到天明,才缓缓消散。 天明以后。 坐在沙州城城墙上,双眼发红的寇季,得到了两个消息。 “昨夜有一千多将士,饿死在了睡梦中……有数百将士……撑死了……” “薛田自缢在营帐中,薛府的老仆也自缢而亡。薛田死前留下了一封奏疏,是给官家的……” 刘亨一脸沉痛的在寇季身边,小声的说着。 寇季咬牙道:“薛田该死……自缢而亡……便宜他了……他应该被千刀万剐……” 寇季的声音十分沙哑,听到刘亨耳中,十分难受。 薛田自缢,寇季、刘亨,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但凡是有一点儿羞耻心的人,听到了昨夜寇季的一番话,也没脸苟活下去。 如果薛田没有自缢,那他们就得重新认识认识薛田。 刘亨沉声道:“你要不要看一看薛田留下的奏疏?”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冷声道:“在我眼里,薛田的奏疏,连厕纸也不如。他在奏疏中写的什么,我一点儿也不关心。 将薛田此次在西域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害死数万将士的事情,如实传扬出去。 我要让他死了也不安生。 我要让他遗臭万年。 我要让他被唾骂万万年。” 刘亨瞳孔一缩,惊恐的道:“四哥……三思啊……你这么做,会得罪朝堂上所有的文官的。” 寇季瞪着红彤彤的眼,盯着刘亨,冷声道:“他们算什么?狗屎而已。他们不爽,可以来弄死我。弄不死我,我回去以后就弄死他们。” 刘亨闻言,心神一震。 寇季的话,可以说是十分猖狂,甚至还有些大逆不道。 但他却没觉得寇季说的有什么不对。 刘亨沉声道:“四哥的心思,我明白……” 寇季生硬的点点头,对刘亨吩咐道:“吩咐人去收敛死去的将士的骸骨,但凡是死在城里的自己人的骸骨,一具也不能少。” “喏……” “张王旗,悬帝剑,擂军鼓,点将!” “喏……喏……” 刘亨似乎意识到了寇季要做什么,回应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象征着钦差身份的王命令旗在刘亨吩咐声中被撑起,高悬于寇季身后。 刘亨亲自捧着天子剑,站在寇季身边。 四十八位巡马卫汉子,大冬天的赤着膀子,高举鼓槌,擂响了四十八面铜鼓。 “咚咚咚……” 厚重沉闷的鼓声,响彻在沙州城内外。 但凡听到鼓声的人,无一不惊。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在沙州城内响起。 杨文广骑着城内唯一一匹瘦马,领着麾下的神卫军将士,出现在了南城门处。 “末将杨文广,愿遵钦差令……” “末将曹雄,愿遵钦差令……” “末将……” “……” “末将朱能,愿遵钦差令……” 朱能被人抬着,出现在了南城门处,身后跟随着所有的龙卫军将士。 朱能被薛田夺了兵权以后,一直待在军营里,由于忧心军事,忧心军情,日夜难安,染上了病,已经在床榻上躺了半个月。 昨夜后半夜的时候,朱能赶到了南城门处,见了寇季。 寇季让他在军营里养病,不让他参与今日的事情。 没想到他还是到了。 六万将士,齐齐站在南城门处,等候寇季的命令。 寇季站在城头上,冷喝道:“命朱能,率领两万龙卫军将士,随同捧日军将士,元山部将士,固守沙州城。但凡有敌来犯,给我狠狠的回击。 战时,不留俘虏。” 朱能抱拳道:“喏!” 寇季继续道:“命杨文广,率领剩余的两万龙卫军将士,以及两万神卫军将士,天黑之前,荡平沙州城外城,男的一个不留,女的三十岁以上,一个不留。 入夜以后,我要在沙州城内城城门口,见到你们。 贻误军机者,皆斩。” 杨文广带着龙神卫将士,齐齐应答。 寇季抽出了天子剑,剑指沙州城内,怒吼,“杀!” 杨文广率领着四万兵马,杀了出去。 所到之处,几乎可以说是片甲不留。 喊杀声、火焰、哀嚎,瞬间向整个沙州城弥漫了过去。 那些藏在沙州城内沙州百姓,齐齐被揪了出来。 成了刀下亡魂。 寇季的狠辣、寇季的残忍,震惊了所有人。 朱能领着将士们上了城头,看着狼烟四起的沙州城,对寇季道:“是不是……太狠了……”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看着一个彪形大汉,瘦的皮包骨头,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压进了肚子里,冷冷的道:“你没屠过城?” 朱能愣了一下,幽幽的道:“屠过……但是没这么屠过……” 寇季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能盯着寇季道:“你似乎对我有怨言?” 寇季看向了朱能,冷冷的道:“不错……” “为何?” “你若是能够强硬一点,我们的人就不用死那么多。” 朱能一脸苦涩的道:“所有的人都没东西吃,我强硬一点,有什么用?” 寇季瞥向了沙州城内城,冷冷的道:“内城有粮。” 朱能咬着牙,脸色更加苦闷的道:“我不是你,可以手持天子剑,横行无忌。我自认已经掌控了龙神二卫。可薛田拿出了一份加盖着内庭、枢密院印玺的文书以后,军中所有监军、参赞、文书,皆倒向了他。 薛田一下就夺了我的兵权。 我就算想强硬也难。” 寇季咬了咬牙,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跟朱能讨论下去。 他冷冷的盯着龙神二卫的兵马在沙州城内一边倒的屠杀,淡淡的开口道:“范仲淹呢?” 朱能沉吟了一下,长叹一声道:“那是一个狠人,也是一个好人。若非他从中协调,分配军中仅剩的存粮,领着将士、民夫们挖树根草根,煮皮靴皮毡,捣碎木屑而食,恐怕军中的将士也活不到现在。” “所以……他人呢?” “在养伤……” “嗯?!” 寇季一脸质疑。 朱能微微握了握拳头,感慨道:“从断粮那一天开始,他就没吃过军中的东西。一直在领着将士们和民夫们为活命奔波。 等他熬不住累倒了以后,我们才发现。 他为了撑下去,足足吃了自己身上一斤二两的肉。” 寇季一瞬间感觉,整个心都揪了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5章 求情?! “不负所托……不负重任……” 寇季沉默了许久,长叹了一声。 朱能抿着嘴点点头。 二人平静的盯着沙州城内龙神二卫的兵马杀人放火,脸上没有半点仁慈。 沙州城内的贵族们,早在天明的时候就爬上了沙州城内城城墙。 眼看着宋国的兵马在外城杀人放火,他们吓的心惊胆颤,双腿直打哆嗦。 宋国的兵马为何在外城杀人放火,他们心知肚明。 为了保住他们的钱粮、财产,他们联手将宋国兵马挡在了内城之外。 眼看着宋国的兵马饿死、冻死。 为了拖住宋国兵马,让宋国兵马不侵犯他们,他们用大义的名分,逼迫宋国的高官,约束了宋国的兵马。 如今,宋国的那位高官,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 新掌权的宋国高官,已经放开了对宋国兵马的束缚,任由他们在沙州城内杀人放火。 等他们杀完了外城的人,恐怕不会放过内城。 内城里那些兵马,又那是宋国兵马的对手。 “快……快去找汗王……让他派人去交涉……” 沙州城内的沙州回鹘贵族们,浑身哆嗦着下了城墙,匆匆往王宫内跑去。 沙州回鹘虽小,可沙州回鹘的王宫却不小。 比青塘的王宫还要大几分,还要华丽几分。 黄白二色的圆顶宫落群,在西域十分少见。 沙州城内那些平顶的沙堡、屋舍,根本没办法与之相比。 沙州回鹘的贵族们进了王宫,就看到汗王曹贤顺,披头散发,提着琉璃制的酒壶,痛饮着葡萄美酒,在欣赏佛女舞动的英姿。 佛女们跳的是一种名为飞天的舞蹈。 十分华美。 曹贤顺眯着眼,看得十分认真。 一位十分年长的沙州回鹘贵族,见此,怒吼道:“亡国灭种在即,汗王还有心思在此欣赏歌舞?” “哈哈哈……” 曹贤顺放声大笑,笑的十分张狂。 “啪!” 手里的琉璃酒壶被他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瓣。 他盯着那些个沙州回鹘的贵族,大笑道:“你们现在又当我是汗王了?你们一起威逼我关闭内城的时候,怎么不当我是汗王?” 年迈的沙洲回鹘贵族,脸色阴沉的盯着曹贤顺,“此一时彼一时,还请汗王以大局为重。我沙州回鹘若是灭在了汗王手里,汗王你就是我沙州回鹘的千古罪人。” 曹贤顺缓缓起身,冲着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破口大骂道:“大局?你个老不死的还好意思跟我提大局?西夏剿灭甘州回鹘的时候,甘州回鹘向我们求援,你们在干什么? 你们阻止了我向甘州回鹘伸出援手,眼睁睁的看着甘州回鹘亡国灭种。 你们率领着自己部族的人马,守在甘州回鹘的边陲上,收拢着从甘州回鹘逃出来的牧民、牛羊。 抢夺他们的钱财。 西夏兵马杀到我们肃州的时候,你们又在干嘛? 你们撤出了肃州,将肃州拱手让给了西夏。 你们这么做,居然是为了保存你们各部族的实力。 我帐下五万精兵,在瓜州跟西夏兵马,鏖战了月余。 你们按兵不动了月余。 我向宋国求援,请你们出钱,你们不肯。 我只能用自己的钱。 宋国兵马还在路上的时候,我手下的五万精兵被打的狼狈不堪的时候,让你们出兵,固守瓜州。 你们仅仅败了一场,就狼狈的撤出了瓜州。 又将瓜州送给了西夏。 若非宋国的兵马赶至,在玉门关跟西夏兵马鏖战了一场。 你们手里的那些兵马,恐怕早就成了西夏的俘虏。 我们一路撤回了沙州。 我让你们拿一些牛羊钱财出来,犒劳宋军,你们不愿意。 你们逼迫着我关闭的内城,将宋军挡在了内城外,任由他们和西夏兵马打生打死。 你们害怕宋军饿急了,冲进内城抢夺你们的牛羊钱财,就假传我的命令,去跟宋国的高官商谈,让宋国的高官,约束的宋国的兵马,借着城外的流民,制约着宋军,让他们不会出现在内城。” 曹贤顺说到最后,脸上浮现着生硬的笑意,涕泪横流。 曹贤顺大吼道:“宋人有句话,叫做皮之不存﹐毛将安傅。我沙州回鹘要是没了,你们以为你们还能过滋润?” 曹贤顺盯着年迈的沙洲回鹘贵族,咆哮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存着什么心思。你们无非就是想等着,看看宋国和西夏对垒,谁会胜。 宋国若是胜了,你们就会推我出去,以大义为名,让宋国帮我们收复失地。然后再将宋人恭送出我沙州回鹘的属地。 西夏若是赢了,你们就会将我推出去,让西夏斩了我。 然后你们再献出我沙州回鹘多年积累的钱财,以及少量自己的钱财,借此成为西夏的贵族,继续过高人一等的生活。” “哈哈哈……” 曹贤顺流着泪,大笑着,“可惜你们没有想到,如今的宋国跟以前不同了。宋国为了陷入在我沙州城里的宋军,居然派遣出了一支更强横的兵马过来。 你们更没想到,平日里处处尊礼,处处守规矩,处处以天朝上邦臣子自居的宋臣中,居然有一个狠人。 宋国的皇帝居然还把他派遣了过来。 他到了沙州城以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找西夏人算账。 而是找你们算账。” “哈哈哈……” “如今别人杀上门来了,你们怕了,你们胆寒了……你们想求我去帮忙说和……” “或许你们还想着,让我以大义的名分去压宋人,让宋人不要觊觎你们的钱财……” “……” 曹贤顺大笑着,流着鼻涕眼泪,疯疯癫癫的说了许多话。 宛若疯魔。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冷冷的盯着曹贤顺,沉声道:“汗王说完了吗?” 曹贤顺抹着自己的鼻涕眼泪,道:“说完了……说出来以后痛快多了……你们滚吧……我是不会帮你们的……你们既然不在乎沙洲回鹘是否存在,我又为何要在乎你们……要死大家一起死,大家一起做宋人刀下的亡魂……”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冷哼了一声,曹贤顺既然撕破了脸皮,那他也不需要再伪装下去了,他冷冷的瞪着眼,不屑的道:“汗王是觉得,将两位王子借道西州回鹘,送去于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曹贤顺愕然的瞪大眼,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此事?”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淡然道:“这没什么好猜的。王妃以前是于阗国的公主,于阗国虽然被灭,可尉迟家的人在西域,实力依然不小。 汗王将两个王子送出去的话,一定会送到于阗。” 曹贤顺颤声道:“你怎么猜到的,我会将两个孩儿送出去?”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冷笑道:“在我们逼迫你封锁内城,你却没有大动干戈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要做点什么。在你假意向西州回鹘求援,将身边的亲卫尽数派出去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会将两位王子混在亲兵中送出去。 果不其然,我们派人劫杀你派去西州回鹘求援的使者以后,在使者队伍里发现了两位王子。” 曹贤顺惊恐的盯着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惊叫道:“你抓了他们?”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没有否认,反而点头道:“两位王子如今就在我的沙堡内做客。” “你……你……” 曹贤顺浑身哆嗦着,指着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像是没看到他的手指一样,冷冷的道:“请汗王速速派人去找宋人商谈,让宋人立刻罢兵。” 曹贤顺尖叫道:“你们把事都做绝了,我就算亲自去找宋人,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冷哼道:“那是你的事,宋人若是兵临内城城下,汗王就别怪我们心狠。” “我们走……”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丢下了这句话,领着其他沙州回鹘贵族,果断离开了王宫。 “噗通……” 曹贤顺愣愣的跌坐在了地上,许久以后,哀嚎声传遍了王宫。 然而,除了问讯赶往他身边的王妃以外,没人怜悯他。 寇季觉得,所有的沙州回鹘人,都不值得怜悯。 他也不会怜悯任何沙州回鹘人。 寇季冷冷的盯着杨文广率领着四万兵马,分成了无数小队,在沙州城外城厮杀。 等到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派遣的使者出了内城以后,杨文广率领着兵马,已经清理光了外城最外圈的沙洲回鹘人。 使者闭着双眼,一脸悲苦的坐在彰显身份的马车上,缓缓向南城门处驶去。 一路上经历了数次拦截,数次辩解,数次哀求,才到了南城门下。 寇季背负双手,站在南城门的城墙上,瞥了一眼缓缓驶来的马车,便移开了目光,不再多看那马车一眼。 马车到了南城门处以后,马车内的沙州回鹘使者,高声喊道:“沙州回鹘汗王王妃尉迟氏,求见大宋天使……” “沙州回鹘汗王王妃尉迟氏,求见大宋天使……” 马车内年迈的尉迟氏,高呼了两声,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咬了咬牙,又道:“大宋三品诰命夫人尉迟氏,求见钦差……” 南城门城墙上,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就在尉迟氏准备重复一遍的时候,就听刘亨在城头上幽幽的道:“从昨夜起,大宋再也没有一个唤作尉迟氏的三品诰命夫人。” 尉迟氏心头一颤,思量了许久,再次高喊道:“安西都护府安西四镇之于阗镇首领李圣天之后李氏,求见汉家天使……” 此话一出,寇季終于有了反应。 寇季盯着尉迟氏坐的马车,淡淡的道:“既是心向汉室的忠义之后,那就躲在一旁,莫要在城里乱行,小心自家人伤到了自家人。” 尉迟氏口中提到了安西都护府安西四镇,是唐朝时期设立的。 其祖尉迟僧乌波,依附唐朝以后,对唐朝十分忠心,甚至改姓为李,唤作李圣天,一直以汉家臣子自居。 即便是唐朝覆灭以后,于阗一脉,也一直以汉臣自居。 也正是因为其祖上积的功德,寇季才会开口跟她说话。 尉迟氏在仆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下了马车,虔诚的跪伏在地上,哀声道:“求汉家天使,看在我李氏一脉昔日功德上,放沙州回鹘一马。” 尉迟氏是李圣天的最宠爱的女儿,名唤圣天公主。 年幼的时候,于阗国主李圣天和后唐册封的归义军节度使令公大王曹议金联姻。, 曹议金将女儿嫁给了于阗国主李圣天为后,李圣天将女儿嫁给了曹议金孙子曹延禄。 曹延禄任职归义军节度使期间,倒是和尉迟氏过的很和睦。 只是其子曹宗寿长成以后,逼迫曹延禄服毒自尽,自己即位,且继承了尉迟氏,为自己的王妃。 曹宗寿死后,曹贤顺又继承了她。 虽然她年龄已经很大了,但她依然是沙洲回鹘可汗的王妃。 年迈的尉迟氏,跪在地上,十分的可怜。 但寇季盯着她的目光十分冰冷,“既然你自认是李氏的人,就不应该插手我大宋和沙州回鹘的事。沙洲回鹘可汗曹贤顺,害我大宋数万人死于此处。 我断然不会放过他。” 尉迟氏哀声道:“此事非汗王之过,实在是……” 尉迟氏的话没说完,寇季冷哼了一声,道:“他有什么苦衷,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大宋数万儿郎死在此处,就应该血债血偿,加倍奉还。” 尉迟氏哭哭哀求道:“恳请汉家天使怜悯……” 寇季瞪着眼,“我怜悯他们?那谁怜悯那些死去的大宋儿郎?他们无声的饿死在营地内的时候,可有人多看过他们一眼? 你去大宋儿郎们驻扎的军营里看看,尸骸垒成了山,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死了连个人样也没有。 不帮他们报仇,我不敢去见他们,也没脸去见他们。” “天使……” “你不必多言,你若是想乞命,凭借你李氏一脉的功德,我可以饶你不死。其他人,必须死。谁劝也没用,谁也改变不了我的意志。” 寇季冷冷的说。 尉迟氏放声哀嚎。 寇季对站在不远处的刘亨冷声吩咐道:“派人带她下去休息。她若是执意要进内城的话,就送她回去。不过她要是回了内城,等我们兵临内城的时候。 就再也没有什么于阗李氏,只有沙州回鹘王妃尉迟氏。 我们手下的兵马但凡撞见,不必留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6章 垂死挣扎的李元昊 “汉家天使,你就不怕你这么做,让西域所有心向汉室的人心寒吗?” 尉迟氏仰着头,流着泪,高声尖叫。 “心寒?” 寇季冷哼了一声,“我不需要让人感觉到心寒,我只需要让人感觉到畏惧。但凡有不畏惧的,我不介意将他们诛绝。” “汉使?!” “带下去!” 尉迟氏惊叫,寇季冷声吩咐。 刘亨带着人,架着尉迟氏,驱赶着马车,离开了南城门处。 尉迟氏在南城门处求情的场面,朱能全部看在了眼里,在尉迟氏走后,朱能让人抬着他出现在了寇季身边,苦着脸道:“你又招惹了一个话柄……” 寇季淡然道:“那又如何?” 朱能瞥了寇季一眼,苦笑道:“薛田自缢,你已经惹上了麻烦。军中的那些文书、参赞、监军,私底下已经开始传扬,说是你逼死的薛田。 此事传到了汴京城,满朝文武恐怕不会放过你。 薛田的事情,我有参与,我可以替你分说一二。 可你招惹于阗李氏,一旦让满朝文武知道了,恐怕又会弹劾你。 于阗李氏一向对我大宋忠心耿耿,你一点不给于阗李氏面子,满朝文武一定会认为你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寇季不屑的道:“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我为何要畏惧他们?他们要是真的在意于阗,就不会看着于阗灭国,屁事也没做。 他们不过是借着于阗,踩低我,捧高自己而已。 他们喜欢当君子,那就让他们当君子好了,我踏踏实实的当一个小人。 薛田的事情,他们不会跟我善罢甘休,多一个于阗,不过是多一条话柄而已,我岂会在乎。” 朱能深吸了一口气,提醒道:“薛田可是参知政事,三宰之一,不是什么小角色。他死了,那就是足以轰动整个大宋的事情。 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民间的读书人,都不会放过你。 口诛笔伐,恐怕比之前和刘娥争权的时候还要盛。 官家纵然宠信你,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若是满朝文武因此罢朝,那官家就不得不处置你一番,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回头我会派人去奏疏给官家分说,也会去信给你祖父,让他帮你在汴京城内奔走。” 寇季冷笑道:“他们爱怎样,随他们。我要是在乎他们,那我这个官还不如不做呢。” 朱能听到这话,惊愕的瞪起眼,“仕途你都不在乎,那你在乎什么?” 寇季淡然道:“当官就是为了为民做主,为国谋事,余者皆不论。朝堂上若是容不下为民做主,为国谋事的人,那我就回家孝敬祖父,跟我妻子举案齐眉,过自己的小日子。” 朱能一脸不信的道:“你是那种甘于平庸的人?” 寇季随口敷衍道:“我为什么就不能甘于平庸?有我祖父的圣贤名声护着,有一字交子铺、锻钢作坊的份子在手。 我就算在汴京城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我就算每日挥洒千金,我手里的钱这辈子也花不完。 我可以舒舒服服,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为什么不能平庸一下?” 朱能扯了扯嘴角,讥讽的笑了一声。 “那你告诉我,元山部是怎么回事?” 寇季撇撇嘴道:“元山部自然是心向我大宋,愿意……” “屁话!” 朱能破口大骂,“别跟我说这些屁话,别人不知道元山部是怎么回事,我能不知道元山部是怎么回事?你别忘了,你给我的那一面令牌,我还在怀里揣着呢。” 寇季干咳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道:“反正西域之地朝廷又不要,这么大的地方,让别人占着,不如找个人占着。 我可听说,西域多金矿。 若是让我发现几座金矿,那以后几代人也不用愁了。” 朱能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听不出寇季的话半真半假。 他跟寇府是什么关系,寇季心知肚明。 寇季连他都瞒着,那就说明所图甚大。 朱能假装相信了寇季的鬼话,顺着寇季的鬼话说道:“你是为自己铺设了一条后路?”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淡淡的道:“你说是就是吧。” 朱能沉吟道:“算我一个如何?” 寇季愣了一下,“你也要插手西域?” 朱能大大咧咧道:“我手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人多。人已经快多到无处安放的地步了。元山部在西域立足,手里肯定缺人,我将我手里的人,都安置到元山部帮你,如何? 你若是挖到了金矿银矿的,我也能占一成,你说是不是?” 寇季斜眼看着朱能,“你要把手里的部曲安插到元山部?” 朱能摇头,“不仅仅是部曲……” 寇季沉吟道:“有多少人?” 朱能摊开手道:“听我话的就几千人,不怎么听我话的,那就多了。” 寇季皱眉道:“什么意思?” 朱能坦言道:“这些年我一直领兵在外,多少有些心腹,算上他们家里的老老少少,勉强有几千人。此外,我在永宁军任职期间,有不少部下,不忍剥削,叛逃出了我大宋。 在甘州等地占山为王,日子过的倒也舒坦。 只不过甘州等地被西夏占了以后,他们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此前有人过来找我,求我想想办法,让他们重回大宋。 可你也知道,他们身上已经被贴上了叛贼的标识。 我可没办法将他们重新弄回大宋。 于其让他们在甘州等地自生自灭,还不如让他们跟着元山部混呢。 你说呢?” 寇季听到朱能的话,略微愣了愣,沉吟道:“那些个在甘州占山为王的人,不会是你给自己安排的后路吧?” 朱能淡然道:“武勋当中,在域外安排后路的,多不胜数。他们生怕朝廷卸磨杀驴,也怕被文官们逼的无路可走,所以在域外安排了许多后路。 曹、高、潘、石等几家,在西北、东北的山林里,不知道立了多少山头。”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把一帮子朝廷可以依仗的武将世家,逼到了在域外设立隐族的地步。 寇季真的不知道说啥好。 太祖皇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固然一个功臣没杀,维护了君臣之义,美名传遍天下。 可太祖皇帝赵匡胤,太宗皇帝赵光义二人推行的重文抑武的政令,就是软刀子在杀人。 远比一刀杀了那些功臣们还狠。 那些功臣们,一个个皆是从马上搏来的富贵。 没了马,让他们只拿富贵,他们拿的不安心,拿的不放心,没有安全感。 朱能见寇季陷入到了沉思当中,急忙道:“行不行,你倒是给句话啊?” 寇季沉吟道:“行倒是行,只是元山部如今已经成了西域一族。我不会承认元山部是我的人的,也不会在元山部中显露任何的痕迹。 自此以后,我在明面上跟元山部没有任何关系,背地里也会跟元山部很少联系。 所以你的人投了元山部,就只能听从元山部首领元山的命令。 我不会照应他们的。” 朱能听到寇季这话,急忙道:“这个你放心,我只是帮他们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没想着照顾他们一辈子。” “那就好……” 寇季缓缓点头,回身看向了城外,幽幽的道:“我们的人在城里已经杀了三个时辰了,为何城外的西夏兵马不见任何动静?” 提到了兵事,朱能立马进入到了将军应有的状态,他正色道:“我们和沙州回鹘起了内讧,西夏人听到了动静,应该趁机出击的。” 寇季疑问道:“那他们为何没有出击?” 朱能思量道:“无外乎两点,其一,他们知道我们有了粮草,知道我们人马众多,铁鹞子又在你的杀伐下,吃了个大亏,而我们的十万援兵,用不了几日就到。他们没有实力跟我们继续鏖战下去,所以有心撤退。 其二,他们有可能在等待时机。” 寇季沉吟道:“那你觉得,那一点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朱能分析道:“以我对李元昊的了解,李元昊绝对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即便是他知道了我们的十万援军不日即将到达,在他们撤退之前,依然会攻打一番沙州城。 他会借此告诉我们,他不会轻易认输,也会借此告诉我们,他会卷土重来。” 寇季瞥向朱能,道:“所以说,第二点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朱能郑重的点头,“他们应该在等待时机。” 寇季幽幽道:“在我率军攻打沙州城内城,跟沙州回鹘仅剩的精兵鏖战的时候?” 朱能赞许道:“不错……” 寇季盯着城外的西夏兵马的营地,淡然道:“到时候,可就要麻烦你了。” 朱能傲然道:“此次李元昊带来的兵马中,战斗力最强横的就是铁鹞子。如今铁鹞子被你打残了,根本对我们造不成任何威胁。剩下的那些仆从军,我们在人困马乏的时候,就能打的他们狼狈逃窜。如今我们兵强马壮,还会让他们占了上风?” 寇季缓缓点头,“你有信心就好……” 事实证明。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敌人。 朱能对李元昊的分析,可以说是十分透彻。 李元昊率领着一支铁鹞子,击溃了张元一行后,在野外休息了半夜,然后快速的赶回了沙州城外的营地。 回到营地以后,就看到了死伤惨重的铁鹞子,以及他最倚重的悍将妹勒的尸骸。 三千铁鹞子,损失了近半数。 铁鹞子从创立至今,也没有遭受过如此大的重创。 铁鹞子损失如此重,他如同断了一臂,他差点没被气的吐血。 野利遇乞等一众留守在营地里的将军,差点没被他齐齐给砍了。 多亏了野利遇乞身边的文臣冒死劝诫,李元昊才消除了杀心。 但即便如此,李元昊还是做出了残忍的举动。 仆从军中,负责帮铁鹞子探听消息的斥候,被他一体斩绝。 野利遇乞被他剁掉了一根手指,铁鹞子的几个队长,被他削了头发。 最惨的还是那个劝诫他的文臣,以及妹勒。 由于那个劝诫他的文臣,是宋人出身。 所以李元昊在听完了那个文臣劝诫以后,果断砍了他脑袋。 由于妹勒的愚蠢,导致了铁鹞子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所以妹勒的尸骸被挂在了旗杆上示众。 在处理完了所有人以后,李元昊瞪着红彤彤的眼睛,在自己的帐篷内咆哮。 “传令全军,准备攻打沙州城!” “太子殿下不可……” 野利遇乞脸色惨白的跪在地上,高声惊呼。 他被砍了一根手指,流了一些血,所以脸色很苍白。 李元昊扑到了野利遇乞身边,怒吼道:“你要阻止我?” 野利遇乞咬牙道:“太子殿下,事不可为,我们应该远遁千里的。如今铁鹞子受到了重创,我们手里已经没有了可以跟宋军硬碰硬的悍军。 而城内的宋军,得到了寇季送的粮草,已经度过了危机。 他们的士气一跃攀升到了顶峰。 我们此刻跟他们作战,很难言胜。 宋国的十万援军,已经进入到了沙州地界。 再过几日,就会兵临沙州城。 宋国十万禁军精锐,不是我们手里的几万仆从军可以撼动的。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应该尽快撤回瓜州。” 李元昊瞪着眼珠子,盯着野利遇乞,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的狠声道:“我一定要打呢?” 野利遇乞垂下头,沉声道:“太子殿下若是执意要打的话,臣自然会遵从。” 李元昊冷哼一声,“那就照我的吩咐去做。” 野利遇乞心中哀叹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开。 就听李元昊又道:“我不是宋皇那种无能之辈,你能分析出的东西,我自然也能分析出。从寇季入了沙州城那一刻起,我们就没办法继续在沙州城外待下去了。 但我们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让宋人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宋军援军未到,城内的宋军又不敢出来,这说明他们仍然畏惧我们。 我们自然要借此,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7章 血债血偿!!! 野利遇乞听到李元昊心中有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李元昊被怒火烧昏了脑袋,在沙州城前死磕,最后将他们全部葬送在沙州城外。 虽说在草原上作战,宋军比他们弱了一线。 但人家人马众多,兵器精良,朱能、杨文广等人,也是能征善战之辈,只要不出茬子,人家用人数堆,也能堆死他们。 再加上寇季手里的那些鬼神莫测的火器,他们会死的很惨。 寇季手里的火器,特别是那个爆炸声最大,能够远射的火器,对骑兵的克制性极大。 在没有弄清楚那种武器如何预防的情况下,野利遇乞不愿意在有寇季的地方死磕攻防战。 野利遇乞出了帐篷,去点齐兵马。 李元昊在帐篷里,面目狰狞的在低吼,“寇季……总有一日我要将你碎尸万断……” 铁鹞子是西夏耗尽了国财,打造出的重甲骑。 李德明、李元昊父子,不仅想仗着铁鹞子建功,还准备借着铁鹞子的强横,称霸天下。 可一切才刚刚开始,就被寇季用火器给轰回了原地。 李元昊对寇季的恨意,可以说是深入骨髓。 然而。 李元昊有多恨寇季,寇季不知道。 寇季只知道,沙州城内的人很恨他。 可惜却拿他没办法,沙州城里的人,只能怀着满腔的恨意,倒在龙神二卫兵马的刀下,去地下找阎王诉说自己的怨恨。 寇季给了杨文广一个白天的时间,让杨文广领着龙神二卫,清理沙州城外。 然而,寇季小逊了将士们心中的怒火,也小逊了杨文广心中的怒火。 晌午过后。 沙州城外城,就被杀的没多少活人了,所有沙州城内的屋舍,被付之一炬。 血水侵湿了沙州城外城的一切,不等狂风吹过,就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给烤干了。 死在龙神二卫刀下的尸骸,全部被丢尽了火堆里,烧成了灰烬。 缴获的金银珠宝、玉石铜钱,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足足装了五六车。 俘虏的女子,有三万之数。 当杨文广派人将文书呈递到寇季面前以后,寇季扫了一遍,吩咐刘亨道:“你去将那些女子,找个地方安置下。 然后再去军中、民夫中,找一找愿意在西域立足的鳏夫、寡汉,让他们去安置女子的地方看看。” 刘亨拿过了寇季递给他的文书,一脸狐疑,“四哥打算给那些鳏夫、寡汉发婆娘?” 寇季挑起眉头,“不可以吗?” 刘亨迟疑道:“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我不知道四哥如此做,有什么用意?” 官方保媒拉纤,在大宋朝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为了促进人口的增长,官方有一系列保媒拉纤的长成。 但凡女子、男子,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官方人找上门,为其保媒拉纤。 大宋朝还优雅一些,没有生拉硬送。 秦、汉、唐时期,到了年龄不成婚,那是要罚款的,还得规定日期,让你尽快成婚。 抵死不从的话,官方就会派人生拉硬拽的让你成婚。 必要的时候还会给你发妻子。 比如宫中放良的宫娥,教坊放良的清倌人。 官方不会在意你婚后快不快乐,夫妻过的和不和睦。 官方只在乎你成婚以后能不能添丁,添的丁口是不是带把的,能不能为官方做贡献,能不能成年以后帮朝廷出去打仗。 所以,刘亨一点儿也不惊奇寇季给那些鳏夫、寡汉们发妻子。 他只在乎寇季这么做的用意。 寇季听到了刘亨的疑问,淡淡的道:“拿下了沙州城,拿下了沙州,总不能就这么扔着吧。得有人占据它,得有人在此耕种、产出。 让朝廷迁移人过来,恐怕没人愿意。 还不如我们想办法,将军中、民夫中间一些能留下来的人留下。” 刘亨瞪起了眼,沉声道:“四哥准备将沙州纳入大宋版图?” 寇季淡然道:“不行吗?” 刘亨沉吟了一下,道:“朝廷未必愿意要……沙州地处偏远,又没有跟我大宋勾连在一起……就算四哥想办法让官家认下了这块疆土,恐怕也没人愿意过来管理此地……开疆拓土的功劳,也落不到四哥你身上……” 寇季盯着刘亨道:“开疆拓土的功劳,我可以不要。但这一块地方既然埋下了我大宋儿郎的骸骨,那它就应当是属于我大宋的疆土。 没人管理那更好,我可以自己管。 等到以后我可以派人管。 到时候此地繁华了,有人想过来摘桃子,那就的问一问,我愿不愿意。” 刘亨闻言,哭笑不得的道:“四哥既然决定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一切听从四哥的就是……若是有人因此为难四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寇季缓缓点了点头,又道:“此事就暂时交给你了,杨文广已经打到了内城城下,我也该过去看看了。” 刘亨点点头,准备离开。 寇季也准备赶往内城城门处,走了两步,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刘亨道:“听说底下那些监军、文书之类的随军文官,对我入了沙州城以后的举动颇有微词。” 刘亨脚下一顿,沉吟了一下,苦着脸道:“不错……有人已经准备好了弹劾你的奏疏……” 寇季点头道:“那很好!你派人去将他们聚拢在一起,给他们每个人手里发一柄刀,让他们到内城城门处报道。 迟到,或者无故推辞的,以不从皇命为由,就地处决。 他们既然对我处置沙州城的事情不满意,那就让他们参与一下覆灭沙州城的战事。 让他们好好看一看,这仗该不该打。” 刘亨脸色更苦,“四哥,你这又是何必呢。他们要是死在了战场上,朝堂上的那些文官,士林中的读书人,非吃了你不可。” “那他们得有一个好牙口。” “四哥!” “不必多言,照我的吩咐去做。” “……” 刘亨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 寇季已经背负双手下了城墙。 下了城墙,在巡马卫汉子们的守卫下,挎着马,一路狂奔到了沙州城内城的城门口。 沙州城内城。 城墙上,沙州回鹘兵马,一个个从低矮的城墙上探出半个脑袋,颤颤巍巍的盯着城外的宋军。 杨文广率领四万兵马,将沙州城内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万兵马刚刚杀完了人,一个个提着滴血的长刀,汇聚在一起,十分摄人。 一位年轻的沙州回鹘贵族男子,在城墙上冲着杨文广喊话。 杨文广端坐在马背上,充耳不闻。 等寇季跨马到了以后,兵马自动分出了一条道路,让寇季一行跨马到了军前。 杨文广领着四万兵马,向寇季施礼。 场面十分壮观。 寇季在杨文广施礼以后,点了点头,策马到了杨文广身边,没有言语。 杨文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着手里的一杆长枪,等候着寇季的命令。 城头上年轻的沙州回鹘贵族男子,见到了寇季出现,在一位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的授意下,向寇季喊话。 “可是上邦天使当面?” “……” 对方喊了数次。 寇季充耳不闻。 对方喊话的目的是什么,寇季一清二楚。 无非是为了讨饶而已。 可寇季不接受他们讨饶。 年轻的沙州回鹘贵族喊了许久,不见寇季回应,只能哆哆嗦嗦的退到了一旁。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亲自上阵,冲着寇季道:“上邦天使率军围困我沙州回鹘王城,意欲何为?” 寇季依旧没搭理他们。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涨红了脸,沉声道:“上邦天使难道忘了我沙洲回鹘和大宋缔结的盟约,难道忘了我沙州回鹘和大宋交换的国书,难道忘了大宋国相跟我王定下的约法三章?” 寇季听到这话,終于有了回应,淡淡的道:“你在质问我?”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咬牙道:“不错……” 寇季冷哼一声,“你也配?!”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的脸颊,一瞬间涨的通红,但他却不敢说一句狠话,只能咬牙道:“我是不配,但上邦天使率军围困我沙州回鹘王城,有撕毁我沙州回鹘和大宋缔结的盟约之嫌。 大宋乃是礼仪之邦,最重礼仪,最重承诺。 上邦天使此举,会让大宋失信于天下。 不仅大宋的美誉会受损,以后诸国也不会再与大宋相交。” 寇季淡然道:“把你们都宰了,推到西夏人头上,谁会知道我大宋撕毁了盟约?”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刚要反驳,就听寇季又道:“此事若真是传扬出去了,我大宋也不会太在乎。不愿意跟我大宋相交的,不交也罢。不愿意臣服我大宋的,打服就是了。”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生生将反驳寇季的话压回了肚子里,开诚布公的道:“此次大宋相助我沙州回鹘,我沙州回鹘没有近到地主之谊,是我们的过错。 但此事是我王一人定夺的,我们身为人臣,无从反驳。 如今,在我们的劝诫下,我王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王愿意跟随上邦天使一起返回大宋,聆听大宋皇帝陛下的训示。 同时,我沙州回鹘会献出一部分的钱粮、牛羊,犒赏大宋天兵。”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能献出多少?”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的话里,有许多耐人寻味的消息。 寇季仔细分析了一下,就发现了一个十分值得注意的消息。 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似乎已经沦为了傀儡。 难怪他派遣自己的王妃出城乞命的时候,只字不提钱财之类的补偿,只是一个劲的用情义说话。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听到寇季发问,赶忙道:“一千头牛,三万只羊,珠宝玉石十箱,黄金万两……另有重礼送给上邦天使……” 寇季眉头一挑,“哦?”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见此,急忙补充道:“再加一千头牛……” 寇季讥笑道:“你们当我是叫花子?”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吓了一跳,赶忙道:“送给上邦天使的重礼,十分丰厚……” ‘丰厚’二字,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咬的十分重。 寇季在马背上坐直了身,指了指自己,笑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称赞道:“此前曾经听大宋的国相讲过,大宋有一位少年英才,弱冠之龄,就已经身居重臣之列。 想必您就是那位少年英才。” 寇季缓缓摇头,道:“看来你对我的身份是一知半解。我不仅是一个重臣,还是一位豪商。我的钱有多少,我自己都数不过来。 你觉得我能看上你们送的那点儿不值一提的‘重礼’? 你觉得,你那点所谓的‘重礼’,能换回我大宋数万儿郎的性命吗?” 寇季说到最后,大声咆哮,“血债,自然需要血来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 寇季的话说到了将士们心坎上了,将士们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声嘶力竭的呐喊。 声音传遍了沙州城,余音未觉。 可见其心中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 又其实区区钱财能够平服的。 城头上的沙州回鹘贵族、沙州回鹘兵马见此,吓的两股打颤,有人甚至被吓的跌坐在了地上。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颤抖着道:“王城之内,尚有精兵数万,仍有一拼之力,你我双方攻伐,就不怕西夏兵马趁机来捡便宜吗?” 寇季冷冷的盯着城头上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冷声道:“西夏胆敢来攻,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好牙口。至于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们为敌? 原本我还想等人齐了,再收拾你们。 既然你们迫切的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杨文广?!” “末将在!” “区区一丈六尺的城墙,一鼓能不能拿下?你若一鼓拿不下,我便换人。” “一鼓之内拿不下,请钦差取末将上人头!” “那还等什么?给我杀进去!” 寇季咆哮着下令。 四万将士,眼珠子一下就红了。 刀枪剑戟,齐齐出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8章 奢侈的朱能,怂包的李元昊 “杀!” 战鼓轰鸣,喊杀声四起。 城头上的沙州回鹘守军被吓的瘫倒在了地上。 他们皆是沙州回鹘贵族的私兵,沙洲回鹘贵族,平日里为了削弱曹贤顺的力量,每逢战事,都缩在后面,不会派遣他们出战。 即使派遣他们出战,也是让他们出去亦多欺少。 他们那里打过什么硬仗,更算不上什么精兵。 曹贤顺手里掌控的沙州回鹘的精兵,早就在玉门关、瓜州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如今都守卫在王宫。 一帮子没打过硬仗的私兵被凶悍的宋兵一吓。 立马就像逃跑。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见此,惊恐的喊道:“给我守住……守住……” 然而,私兵们哪有心思听他的。 他们正忙着从地上爬起来去逃命。 沙州城内的内城城墙并不高大,仅有一丈六尺,宋军手里最短的云梯,也比沙州城内城城墙要高两丈。 寇季命令杨文广一鼓之内杀上城头,算是高看了内城城墙上的沙州回鹘守军。 “砰砰砰……” 床弩暴射而出,弩枪爆射而出,扎进了城墙内,枪身在城墙上搭建出了一道道攀梯。 杨文广策马冲到了内城城墙下,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落在了扎在城墙上的枪身上,借着枪身的弹力,一跃久跃到了内城城墙的半腰处。 “嗖嗖嗖……” 杨文广如同壁虎游墙,攀着城墙上的枪身,三两个呼吸间就出现在了城头上。 跟随在杨文广身后的跳荡兵们,速度跟杨文广不相上下。 他们口中叼着刀子,如同猿猴攀树,以惊人的速度攀上了城墙。 从寇季下达进攻命令,到杨文广一行人爬上城墙,不过过去了十个呼吸。 由此可见,沙州城内城城墙有多低,杨文广等人的速度有多快。 “我投降!” 杨文广刚冲上了城头,就撞上了一个被吓的跌坐在了地上,尿了一裤子的沙州回鹘贵族。 沙州回鹘贵族,见到了杨文广,立马惊恐的喊着要投降。 杨文广狰狞的一笑,“寇钦差有令,男丁不留活口……” 沙州回鹘贵族惊恐的瞪大眼。 杨文广甩起了手里的长枪,一下就敲断了沙州回鹘贵族的脖子。 “我可以献出一半家财给天朝……”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见到了宋兵犹如潮水一般往城头上涌,終于意识到了宋兵的可怕。 他冲着城头上冷冷的观战的寇季大声喊着。 寇季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呼喊声一样。 到了这个地步了,这家伙还死要钱。 只愿意给一半家财。 他的贪婪超乎了寇季的想象。 然而,他根本就不知道,就算他献出所有家财,寇季也不会放过他。 龙神二卫的兵马,犹如潮水一般,汹涌澎湃的涌上了沙州城内城城墙,他们攻入沙州城内城,已经不可阻挡。 纵然赵祯亲临,也不一定能够拦得住。 《孙子》有曰: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讲的就是精兵行阵。 侵掠如火,动如雷霆,不是随便说说的。 兵势已成,不是轻而易举就能阻止的。 况且寇季也从没想过阻止。 “噗呲……” 一个跳荡兵冲上了城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呼喊的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准确的说是一眼看到了他脖颈上佩戴着的粗壮了金首饰。 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身边的侍卫们刚刚冲上前,从后面冲上来的跳荡兵就迎了上去。 最先冲到城头上的跳荡兵,一跃跳到了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面前,一刀就砍了他的脑袋,然后摘下了染血的金首饰,塞进了腰间,继续杀了下去。 城头上的沙州回鹘人,看到了宋军势头凶猛,一个个吓的狼狈逃窜,压根就没有对敌的心思。 龙神二卫攻占了内城城墙以后,杨文广留下了一部分人守城,又派人打开了城门,领着剩下的人杀了进去。 一时间。 内城的那些沙州回鹘贵族乱成了一团,喊杀声四起,尖叫声,哀嚎声,充斥了整个沙州城内城。 寇季在巡马卫汉子们的护卫下,踏着沙州回鹘兵马、贵族们的尸骸,缓缓的上了城头。 鲜血染红了整个城头。 残肢断臂四处都是。 寇季踱步到了那个年迈的沙州回鹘贵族的尸骸前,幽幽的道:“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利害呢,可以跟我讲条件。没想到不堪一击啊。” 寇季一脚将他的脑袋踹下了城头,背负双手看向了沙州城外城。 内城城墙已经被攻破,内城的战事已经不需要他多关注了,内城除了王宫,以及一些私人堡垒外,已经没有什么能拦得住龙神二卫的脚步了。 纵然王宫、以及私人堡垒,也只能拖一拖龙神二卫杀人的脚步而已。 最终必然会覆灭在龙神二卫手里。 以如今沙州回鹘这个局势,还能有抵抗龙神二卫兵马力量的地方,必然有重宝。 龙神二卫岂能放过。 寇季之所以看向城外,那是因为在他命令杨文广杀上城头后不久,城外响起了厚重的马蹄声。 朱能告诉过寇季,李元昊一定会挑一个特殊的时间过来,跟他们打一场的。 也猜到了是他们攻打沙州城内城的时候。 如今李元昊来攻,果然应验了朱能的猜测。 李元昊手下的铁鹞子,虽然在他手上吃了亏。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西夏兵马即便是普通的游骑,战斗力也不俗。 远不是沙州回鹘的私兵能比的。 寇季站在城墙上,背负双手,耳听着城内外的喊杀声,眯起了眼。 没过多久。 刘亨派人骑着快马赶到了内城城墙下。 “启禀钦差,李元昊率四万兵马来攻……朱将军正在率军迎敌……卑职的上官派遣卑职过来,请示钦差,可有什么吩咐……”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派人去一趟军营,告诉寇府仆从,让他们将我带来的火枪、百虎齐奔,重新发放给元山部的勇士,让他们上城墙,协助朱将军守城。” “喏……” 刘亨派来的人,迅速的将寇季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巡马卫将士们拿着火枪、百虎齐奔,赶赴到了城墙上,帮助朱能守城。 外城城墙上。 朱能盯着城外汹涌而来的西夏兵马,皱起了眉头,“李元昊是什么意思?派遣一群喽啰来送死?” 城外,冲在最前列的西夏兵马,让人看着十分别扭。 阵型散乱,狼狈的往前冲着。 看着更像是逃命,而不是攻城。 比起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骑着马,或押送着大型军械的西夏兵马,根本不值一提。 朱能盯着冲在最前列的西夏兵马看了许久,突然破口大骂,“狗日子的李元昊,还真是不把俘虏当人看。居然将俘虏装扮成兵马,逼迫他们过来送死。” 城外的西夏兵马冲到了近前以后,朱能才看出了端倪。 “吩咐下去……用百虎齐奔……” 随着朱能的命令传达下去,一架架百虎齐奔,出现在了城头上。 朱能自己携带的,以及寇季自己带的,合计足有上万的百虎齐奔,被推到了城墙的垛口上。 李元昊看到了这场面,瞳孔缩了一下。 百虎齐奔的威力,李元昊见识过。 此前他攻打沙州城,没少在百虎齐奔手里吃亏。 他耗费了无数俘虏的性命,才耗光了朱能手里百虎齐奔的箭矢。 让百虎齐奔撤下了城头。 如今寇季到了,百虎齐奔再次出现在了城头上,数量远比以前更加庞大。 看的人头皮发麻。 得亏派遣了俘虏化身成兵,到前面去当炮灰,不然西夏兵马还不知道得死多少。 “放!” 眼看着城头下的西夏兵马冲到了城墙下。 朱能果断下令。 上万百虎齐奔被点燃。 爆炸声响彻了沙州城城头。 百万箭矢飞奔而出,在空中行程了一道雨幕。 遮天蔽日。 看到那百万箭矢齐射行程的雨幕,几乎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即便是始作俑者的朱能,也一脸惊愕。 注意到战场情况的人当中,唯有寇季一人保持清醒。 在寇季看到了那一道遮天蔽日的雨幕行程的时候,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脏也抽搐了一下,脱口而出的骂了一句。 “朱能,你是彪吗?” “彼其娘哎……” 朱能瞪大了眼睛,惊叫了一声。 就看到了雨幕磅礴落下。 “嗖嗖嗖嗖……” 箭矢落地的声音,宛若磅礴雨下。 沙州城城外,瞬间多了一片荆棘林。 冲到城下的人,基本上没几个占着的。 “咕嘟……” 凡是看到这一幕的人,齐齐吞了一口口水。 朱能颤抖的惊叫道:“他娘的,太强了……” “吩咐下去,再来两轮!我看李元昊还敢不敢来!” 朱能激动的说着。 身边的副将苦着脸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朱能见状,瞪起眼喝道:“还不快去!” 副将哀声道:“没箭了……” “嗯?!” “寇吏部送来的不到几十万支箭,加上咱们藏下来应对突变的那些,一共凑了一百万支左右,被您一轮全射出去了……” 朱能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一口气,一百万支箭矢射出去了,相当于将二十多万贯一轮扔了出去。 强是应该的。 不强才怪呢。 这那是打仗,这分明是烧钱。 朱能干咳了一声,沉声道:“吩咐下去,让兄弟们准备迎敌。” 副将答应了一声,立马下去传令。 城外。 李元昊望着近在咫尺的荆棘林,头皮是真的麻了。 一口气射过来百万箭矢的战事,他真的没见过。 他见识过一口气射过来箭矢最多的战事,是辽国侵入西夏的那一场战斗。 辽国一轮射出十万箭,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多出十倍的箭矢,场面壮观的让他难以想象。 其杀伤力之大,造成的危害性之强,也超过了他的想象。 但凡站在箭矢的雨幕下的兵马,皆被射成了刺猬。 他手下的兵马中,唯有铁鹞子的重甲,才能抵御如此磅礴的箭雨。 其他的那些身穿皮甲的游骑,入了箭雨就得死。 野利遇乞强忍着心中的惊恐,声音略带颤抖的询问李元昊,“太子殿下,咱们还……打吗?” 李元昊脱口而出。 “打,为什么不打?” 野利遇乞硬着头皮道:“可这……怎么打?” 李元昊咬着牙,沉声道:“如此磅礴的箭雨,我不信他们还能射出第二轮。” “可他们还有更强的火器没出……那种火器,即便是铁鹞子的重甲,也难以抵挡……” “……” 李元昊愤怒的甩了野利遇乞一鞭子,破口骂道:“你个懦夫,居然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回去以后我就将狐狸尾巴悬在你帽子上,告诉所有人,你是个懦夫。” 李元昊冲着野利遇乞骂了许久,却再也没说一句攻打沙州城的话。 他言辞灼灼的说,沙州城内的宋军不可能射出第二轮一模一样的攻势。 可万一能射出呢? 宋军还有更强的火器,足以威胁到铁鹞子的火器。 能堵吗? 敢堵吗? 铁鹞子已经损失了近半,难道要将剩下的铁鹞子一口气全部葬送在沙州城下? 顺便再将仆从军也搭进去? 就为了争一口气? 花如此大的代价,打一场没有意义的仗? 李元昊不愿意承认自己怂了。 也不愿意开口下达撤军的命令。 他就在哪儿骂着野利遇乞,顺便还骂起了曹贤顺。 若不是曹贤顺的沙州回鹘兵马无能,没有牵制住更多宋军精锐,他又怎么会陷入到如此尴尬的局面中。 就在李元昊一边骂人,一边准备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 一骑快马从远处奔了过来。 马背上的骑兵到了李元昊身边以后,勒马止步,抱拳道:“将军,卑职等人在十里外,发现了宋军的踪迹。疑似宋军援军的先头兵马。” 李元昊听到这话一愣,大惊,“宋军的援军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只是先头兵马……” 有人嘀咕了一声。 李元昊破口大骂道:“你闭嘴,这明显是宋人的阴谋。宋人善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说完这话,不等其他人开口。 李元昊就朗声道:“各部,速速点齐兵马,撤回瓜州。野利遇乞,你带人断后,避免宋人设下圈套,两面夹击我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29章 你这个宋臣,我寇季不认! 李元昊虽然暴戾,但并非是一个脑袋一热,愿意赌上一切的人。 在摸不清楚沙州城内的状况,在没有把握从沙州城内咬下一肉的情况下,他果断选择撤退。 他撤退的速度非常快,回到了营地里以后,让人打点了行囊,立马就往瓜州撤去。 似乎宋军真的有阴谋,真的准备内外夹击西夏兵马似的。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迷惑部下们。 让部下们觉得,他做出的是一个无比英明的决定,而不是畏惧了宋军。 沙州城城头上。 朱能率领着将士们,严阵以待,准备一场血战。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当西夏兵马的身影消失在了朱能的视线中以后,朱能愣愣的问身边的副将,“李元昊这是?” 副将沉吟了一下,苦笑道:“大概是被吓到了……” 朱能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度,“李元昊能被吓到?” 副将哭笑不得的道:“百万箭雨磅礴而下,换成是我的话,我看到箭雨雨幕出现的那一刻,就跑了。” 朱能缓缓回神,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以后,长叹了一声,“你说的也对……就算是曹玮到了,见到这一幕,也得好好思量一番。 在没有确定敌人能不能射出第二轮之前,在没有找出破解箭雨的办法之前,只能避而不战。” 副将赞同的点点头。 防御箭矢的办法有很多。 但是百万箭矢落下,就不是一般的办法能够防的住的。 盾牌、重甲、步人甲,甚至巨木,皆能防住箭矢。 但是以百万箭矢的密集度,盾牌之类的武器,还是很难全部防住。 盾阵倒是能抵挡一二。 但盾兵即使挡住了箭矢,推进到了城下,也很难攻上城头。 攻城的器械运不到城下,盾兵即使攻到了城下,也无用。 朱能略带遗憾的道:“可惜了……我还想在李昭亮到之前,好好跟李元昊打一场的……没想到李元昊居然退了……” 副将幽幽的道:“将军大可以带人追出去。” 朱能瞪起眼,“我疯了?!在草原上跟骑兵打拉锯战?” 副将眯着眼发笑。 朱能恼怒道:“你小子居然敢戏耍我,讨打……” 朱能跟副将玩闹了两句,派人立马将西夏兵马退兵的消息,告诉了寇季。 寇季得到了禀告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也能明白李元昊为何会退兵。 上万百虎齐奔齐射,吓到了李元昊。 李元昊很难在一时半刻的时间内,想出适用的对策。 等他花费时间想出对策的时候,李昭亮估计率领着援军也就到了。 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他攻打沙州城的问题了。 而是他能不能在大宋近十六万禁军精锐攻伐下活命的问题。 寇季让传令兵传信给朱能,让朱能去清理战场,然后他便不再关注城外的战事。 城外的战事,不到一个时辰就收场了,城内的战事却一直持续到了夜晚。 沙州城内城并没有沙州城外城庞大,但反抗的力度却特别强。 特别是当沙州城内城的沙州回鹘贵族们得知了宋军不收留男丁俘虏的时候,反抗力度就变得更强。 城头上的沙州回鹘贵族的私兵是软蛋。 但是那些守卫着沙州回鹘贵族沙堡的私兵,却不怎么软弱。 他们仗着驻守在沙堡的优势,对龙神二卫造成了不小的威胁。 反抗力度最强的,还是王宫前的一千归义军将士。 他们虽然只有一千人,但是足足抵御了杨文广率领的一万兵马,两个多时辰。 杨文广攻下了沙州回鹘王宫以后,立马亲自赶到了内城城门处,迎接寇季。 寇季在杨文广的陪伴下,跨马进了内城。 内城的战事已经落幕。 遍地尸骸,看不到多少活人。 宛若人间炼狱。 血水汇聚成溪流,在街道上流淌着。 有龙神二卫的将士在沙州城内城的街道上穿行,在搜索藏着的人。 有龙神二为的将士,押解着一批又一批披头散发的女子,往城外的军营走去。 内城的女子,远比外城多。 其中大多数沙州回鹘贵族的妻女,还有一部分是沙州回鹘贵族的仆人。 寇季在路过她们的时候,有数十心思灵巧的女子,冲出了押送的队列,冲到了寇季马前,扯开了衣服,向寇季乞命。 沙州城内城,被杀了没有几个活人了。 女子们觉得,宋军要将她们押出去活埋了,所以不惜冒死乞命。 寇季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策马从她们身边经过。 立马有龙神二卫的将士出现,粗暴的将其拖入到队列中。 寇季一行到了王宫前。 寇季瞧着惨烈的王宫前的战场,皱眉道:“攻打王宫,我们的人死了多少?” 杨文广赶忙道:“两千……”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 杨文广苦着脸道:“守在王宫门口的是曹贤顺手里仅剩的归义军。实力不弱,又拼死血战。我们拿下他们,自然耗费力气。” 寇季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此战战死的将士,厚葬之。” “喏……” “进去瞧瞧……” 沙州回鹘王宫内。 龙神二卫的将士已经接管了王宫的守卫。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守卫的十分严密。 寇季进入到了王宫内的正殿以后,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着大宋侯服的人跪伏在地上。 曹贤顺? 沙州境内,有大宋侯服服饰的,唯有曹贤顺。 在曹贤顺身后,男男女女的还跪了不少人。 数百龙神二卫的将士,手持刀枪,站在他们两侧。 寇季刚迈步进门,曹贤顺立马开口道:“臣归义军节度使曹贤顺,叩见吾皇……” 寇季听到这话,略微一愣,顺手从巡马卫首领手里,拿过了天子剑。 曹贤顺顿了顿,又道:“下官曹贤顺,见过寇钦差……”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曹贤顺,你以为以大宋之臣自居,就能逃过一劫吗?” 曹贤顺闻言,哆嗦了一下,沉声道:“此次怠慢我朝兵马,非臣所谓,还请钦差明察。” 寇季眯了眯眼,幽幽道:“我朝?听你的意思,已经自认是我大宋之人。你是准备代表沙州回鹘,想我大宋投诚。 自此以后,再无沙州回鹘,只有我大宋沙州吗?” 曹贤顺垂着头,不甘的咬咬牙,低声道:“是……” 寇季思量了一下,“口说无凭,立国书吧。” 曹贤顺咬牙道:“臣愿意代表沙州回鹘,投效大宋。臣希望钦差可以看在臣恭顺的份上……” 寇季眉头一挑,冷冷的道:“你在跟我谈条件?” 曹贤顺吓的哆嗦了一下,有意反驳。 可耳听着背后的妻儿低声的哽咽,只能屈辱的垂下头,道:“臣不敢……” 寇季吩咐杨文广道:“带他去写国书。” 杨文广上前,架起了曹贤顺,走到了殿内的案几前。 曹贤顺哆哆嗦嗦的提起笔,写下了重重屈辱之言。 写好以后,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拿过了国书,随意扫了一眼,递给了身后的巡马卫首领,然后对恭顺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曹贤顺道:“沙州回鹘的国库在何处?” 曹贤顺微微握了握拳,低声道:“在殿后的佛堂下……” 寇季缓缓点头。 沙州回鹘王宫内有佛堂,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上一任的归义军节度使,在位的时候,十分痴迷佛法。 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搜罗了数以万计的佛经、典籍,藏在敦煌石窟中。 他在王宫里建造一座佛堂,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寇季对杨文广道:“你差人去将里面的钱财搬出来。” 杨文广答应了一声,立马派遣亲信去做。 寇季再次看向曹贤顺,淡淡的道:“既然你已经没用了,那么就可以去死了。” 曹贤顺闻言,惊恐的瞪大了眼,后退了数步,“害死大宋数万人的事情,并不是我所为,此事你可以详查,我已经向你表明了诚意,为何还要杀我?” 寇季冷冷的盯着曹贤顺,道:“可你也没保他们!” 曹贤顺惊叫道:“在大宋兵马入城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人夺光了手里的权力。” 寇季冷笑道:“夺光了权力,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吗?” “我能做什么?” 曹贤顺质问。 寇季冷哼道:“你要是真的心向大宋,就该在你手下的人夺取了你的权力以后,将事实告诉给我大宋。我大宋的兵马,自会助你夺回权力。 在你眼里,你那些手下势大。 可在我大宋兵马眼里,他们就是土鸡瓦狗。” 曹贤顺颤声道:“他们囚禁着我……” 寇季冷笑道:“你可真会讲笑话。他们若是真的囚禁了你,你又是如何派人去西州回鹘求援的?你明明可以将此事告诉我大宋,借着我大宋的力量,铲除这些叛逆,避免我大宋兵马饿死。 可你却什么也没有做。 还有,王宫门口的那些归义军,若不是你授意的,他们又怎么敢跟我军死战。 让我军数千将士葬身在王宫前。 难道你要告诉我,他们也不听你的?” 曹贤顺张嘴就要辩解。 就听寇季继续道:“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比你清楚,你无非是存着一些侥幸的心里。想要利用我大宋,又不愿意看到我大宋兵马在你沙州回鹘有什么话语权。 所以你才什么都没有做。 任由我军将士饿死在沙州城外城。 等到我军打了王宫的时候,你又存着一些侥幸心理。 觉得你以沙州回鹘首领的身份,向我大宋投诚,我大宋就会放过你。 甚至还有可能扶持你做一个傀儡,让你继续在沙州等地称王称霸。 你让你手下的那些将士在王宫前死战,无非是两个目的。 一是为了试探我,看看我会不会想其他的宋臣一样,对你这个一部首领,以礼相待。 二是为了帮你以后争取话语权,借此告诉我大宋,你曹贤顺可以做傀儡,但是你这个傀儡需要话语权,不然你不介意鱼死网破。” 曹贤顺惊恐的瞪着寇季,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心里的那些小心思全部被寇季猜中了。 寇季盯着曹贤顺怒吼道:“但你有没有问过那些死去的将士?有没有问过那些死去的民夫?有没有问过我寇季?看我们会不会答应?!” “我……我是官家钦封的归义军节度使……生杀只有官家能作主……” 曹贤顺惊恐的说出了这番话。 寇季笑了,“到现在你才知道,你是官家钦封的归义军节度使了?” 寇季脸上的笑意猛然一敛,冷喝道:“之前干什么去了?” 曹贤顺吓的一个哆嗦。 寇季怒喝道:“在我眼里,沙州城最该死的,就是你。” 曹贤顺吓的往后退了又退,惊恐的重复着,“你不能杀我……我是宋臣……我是宋臣……” 寇季从怀里抽出了火枪,冲到了曹贤顺面前,顶着曹贤顺的脑袋,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你这个宋臣,我寇季不认!” “嘭!” 寇季扣下了火枪的扳机。 一声枪响。 曹贤顺脑袋上炸出了一个洞。 血肉、脑浆,喷了寇季一脸。 殿内的所有人皆是吓了一跳。 曹贤顺的那些妻儿们,吓的惊叫着、哀嚎着。 寇季瞪着眼,对那些正在发愣的龙神卫将士们喝斥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杀干净!” “女眷……” “一个不留!” “喏……” 龙神卫的将士们答应了一声,挥起了手里的刀,砍杀那些曹贤顺的妻儿。 曹贤顺的妻儿吓的惊叫着在殿内乱跑,龙神卫将士追上去就是一刀。 寇季扫了一眼正在杀伐的龙神卫将士,目光重新落在了曹贤顺身上,冷冷的道:“忘了告诉你了,你们沙州回鹘的男丁,我已经杀绝了。 自此以后,再无沙州回鹘。 你就去阎王殿里,继续做你的傀儡梦吧。 普天之下,有我寇季的地方,没有人害死了我宋人,可以不付出代价。 你不能,李元昊也不能。” 就在寇季盯着曹贤顺放狠话了时候。 听到了动静的杨文广赶到了殿内,见到了一脸鲜血的寇季,吓了一跳。 “寇贤弟……你受伤了?” 杨文广扑到了寇季近前,仔细查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0章 富庶的沙州回鹘 “没有……” 寇季拒绝了杨文广更加详细的查看,笑着说了一句。 杨文广确认了寇季没有受伤以后,长出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寇季脚边的尸骸身上以后,瞳孔一缩,惊叫道:“你杀了曹贤顺?” 寇季没有否认,缓缓点头。 杨文广跺了跺脚,苦着脸道:“你可闯大祸了……” 曹贤顺就算再怎么不堪,那也是大宋承认的一部之主。 一部之主就应该有一部之主的体面,纵然是要处死,那也得上奏朝廷,由朝廷定夺以后,再做处置。 寇季私自屠了曹贤顺,满朝文武必然会借此弹劾寇季。 寇季听到了杨文广的话,拍了拍腰间的天子剑,淡然笑道:“官家屠的,与我何干?” 杨文广一愣,瞥了寇季腰间的天子剑一眼,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要是认,那自然说得过去。官家要是不认,那麻烦可就大了。” 寇季不以为然的道:“官家许总管西域诸州事宜,那我在西域所作的一切,皆是在官家授意下做的。纵然有错,官家也要承担一半。 满朝文武就算要借此弹劾我,那也得先弹劾官家。” 杨文广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瞥了寇季一眼,道:“满朝文武可不会这么认为?” 寇季淡然道:“那就拿钱砸到他们闭嘴。” 杨文广愕然瞪眼,“行贿?” “呵?!” 寇季嘲讽的一笑,“他们也配。” 杨文广疑惑道:“那如何拿钱砸到他们闭嘴。” 寇季笑着解释道:“自然是将此次缴获的七成,献给朝廷。沙州回鹘盘据沙州、瓜州、肃州,四五代人,七八任归义军节度使,积攒的家财数不胜数。 那些沙州回鹘贵族积攒的家财,也十分丰厚。 七成缴获,应该十分丰厚。 我们将如此多的钱财献给朝廷,送入国库。 你觉得穷疯了的官家、吕夷简、王曾等人,会替谁说话?” 杨文广沉吟道:“我等献上了海量的钱财,自然是大功一件。可满朝文武恐怕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寇季打了个哈哈道:“那我就在沙州待几年,等他们能轻易放过我的时候,我再回去。他们总不可能跑到沙州来咬我吧?” 杨文广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寇季若是真的按照自己的光棍想法做事,满朝文武还真奈何不了他。 跑到沙州找寇季麻烦? 恐怕进入青塘地界,就会被人弄死。 外城的那些元山部的勇士们,对寇季的命令十分遵从。 杨文广猜测,可能是寇季和元山部首领有过命的交情之故。 既然有交情在,那么依照寇季的手段,就能随时随地调遣那些元山部的勇士。 元山部的勇士有多强悍,杨文广可是亲眼目睹的。 那些强悍的勇士们,穿戴上了寇季送的军备以后,强的不像话。 想拿下他们,恐怕比干翻铁鹞子还难。 寇季身出西域,有如此强悍的兵马护着,谁有能奈何他。 寇季见杨文广陷入到了沉默中,淡然一笑,“别想那么多了,速速带你的人,清理王宫,然后将缴获的钱财,一并搬入到王宫内,清点了数目以后,报给我。 从今往后,我们就在这座王宫内处理军务。” 杨文广苦笑了一声,点点头离开了宫殿。 随后便派遣军中的将士,开始清理王宫。 宫殿内的尸骸,被抬出了殿外,除了曹贤顺的尸骸外,其他的尸骸被送到了宫外,扔进了正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焚烧。 地上的血迹,被冲刷了个干净。 数个时辰后,王宫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车车的钱财,被运送到了王宫当中,堆满了王宫中的数座仓库。 杨文广拿着清单走进王宫大殿的时候,寇季正在面见那些姗姗来迟的文书、参赞、监军。 一大帮子文官,手里握着刀,目光十分复杂的盯着王座下,台阶上坐着的寇季。 寇季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盯着脸色惨白,额头上冒着冷汗的范仲淹,幽幽的道:“不是吩咐你在营内养伤吗?” 范仲淹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您召集的可是所有文书、参赞、监军,下官自然不敢怠慢。” 寇季缓缓点头,“此间需要你处理的事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我在王宫里给你安排了一个房间,你以后就在王宫内养伤。 我府上的匠人回头回去你房里,帮你检查伤势,你且不可乱跑。” 范仲淹拱手道:“多谢钦差厚赐。” 寇季摆摆手,范仲淹再次拱手,往殿外走去。 走了两步,就听寇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自己的肉好吃吗?” 范仲淹脚下一顿,回过身,低声笑道:“入口即化,十分甜美……” 寇季长叹了一声,叮嘱道:“以后别再做傻事了……要留着有用之身,做大事……真到了吃肉喝血的地步,那也该吃仇人的肉,喝敌人的血……” 范仲淹拱手道:“钦差教诲,下官谨记。” “下去吧……” “喏……” 范仲淹应答了一声,退出了殿中。 寇季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监军、文书、参赞们身上,撇撇嘴道:“便宜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有监军听到寇季这话,瞪起了眼珠子,咬牙道:“寇钦差深夜召我们过来,给我们发了刀剑,也没有让我们做什么,如今又要赶我们走,是在戏耍我们吗? 寇钦差不觉得,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问我要交代?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给你们交代?你们配吗?” “寇钦差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大家心知肚明。你分明是怨恨我们准备弹劾你,所以背地里假公济私,想要借着敌人的手,弄死我们。 你的手段,我们已经看穿,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监军们掷地有声的质问寇季。 寇季闻言,冷笑了一声,“我要弄死你们,何须借助别人之手。” “来人呐,将他们一起押出去,就地处决。” “罪名……通敌卖国……” 监军、文书、参赞等人听到这话,惊恐的瞪大眼。 有人盯着寇季愤怒的咆哮道:“寇季,我等乃是朝廷命官,你敢私自斩我们?” “嘭!” 寇季拍桌而起,冷哼道:“你们还知道自己是朝廷命官?既然是朝廷命官,为何顶撞上官?既然是朝廷命官,为何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既然是朝廷命官,那么我下的命令,你们有什么资格质疑? 官家许我总管西域诸州事,许我天子剑。 五品以下的官员,我可以不必请示,就地处决。 我的命令,你们除了遵从,只能遵从。 多说一句话的资格也没有。 我就算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得去死。” 寇季瞪着眼,怒视着监军、文书、参赞们,冷笑道:“怕是军中的那些将士们,把你们惯的有些得意忘形了,让你们忘记了,老子是个文官。 你们联起手对付那些将士们,你们那些朝堂上的恩师自然会帮你们。 可你们联起手质问我,藐视皇权,谁也帮不了你们。” “来人呐,拖出去,全砍了。” “噗通……” 有文书,当即瘫坐在了地上。 他们在军中跋扈惯了,纵然是身为大将军的朱能,见到他们也得礼让三分。 他们以为寇季逼死了薛田,就会收敛一二,他们若是强硬一番,寇季说不定还会给他们诸多好处,堵住他们的嘴。 却没料到,寇季依旧强硬。 寇季的话并没有错,他们身为文臣,跟武将们斗,打压武将,纵然犯了错,他们背后的人也会保他们。 可他们跟寇季斗,特便是跟手握天子剑的寇季斗。 他们背后的人也没办法保他们。 寇季的命令,是借着天子剑发出的,那就是官家的命令。 朝堂上敢违背官家命令的,也不是没有。 但不包括他们。 寇季以藐视皇权的罪责,砍了他们,他们就算白死了。 监军、文书、参赞们,一个又一个的瘫倒在了地上。 有人哀嚎着向寇季乞命。 寇季却充耳不闻。 杨文广见此,急忙进入到了殿内,到了寇季身旁,提醒道:“寇贤弟……你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就别给自己惹麻烦了。” 寇季盯着监军、文书等人冷笑道:“杀他们也算是麻烦?西宁州的官员,我杀了近九成,朝廷也没有问责我。” 杨文广、监军、文书、参赞等人闻言,心头一颤。 “拖出去!” “……” “饶命啊!” “……” 监军、文书、参赞等人哀嚎着,被拖出了殿中。 许久以后。 守卫着宫殿的龙卫军校尉进入到了殿中,向寇季禀告,“启禀钦差,依照您的命令,已经全部处决。” 杨文广听到这话,心情十分复杂。 平日里骑在他们头上为所欲为的监军等人,寇季杀起来,眼睛都不眨。 还真是…… “缴获的钱财清点完了?” 就在杨文广胡思乱想之际,寇季开口发问。 杨文广赶忙点头,“已经清点完了……” 寇季询问道:“多少……” 杨文广深吸了一口气道:“有金五十八万三千两,银十三万一千两,铜钱七百四十三万贯……马十三万匹,牛一万三千头,羊三万一千头,粮食十六万担……” 杨文广对于缴获的财物很满意。 可以说,他从入伍到现在,就没见过如此庞大的缴获。 然而。 寇季在听到了这个数字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 杨文广见此,疑问道:“贤弟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寇季沉声道:“当然不对……据我所知,从第一代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占据此处建立金山国,到现在,已经过了一百七十年。 期间先后扩张领土,四处劫掠钱财,鼎盛时期足足掌控着十一州。 掠夺到的钱财数量十分庞大。 此外,每一代归义军节度使,先后都在沙州、瓜州、肃州发现金矿。 沙州回鹘手里掌控过的金矿,先后有数十个。 金矿中开采出的金子,肯定是数不胜数。 沙州回鹘又没有称霸过天下,也没有挥动重兵横扫过西域。 根本花不完那些金子,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杨文广愣了一下,沉吟道:“可能是其他沙州回鹘的贵族将那些金子带走了……” 寇季果断摇头,“我们此番,将沙州回鹘贵族一网打尽,怎么可能让他们有机会将金子带走呢?” 杨文广眉头一挑,“你是说,那大批的金子,还在沙州城内某地藏着?” 寇季缓缓点头,“派人细细的搜查一遍,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杨文广二话不说,拱了拱手,离开了宫殿,带着人前去找金子。 真若是如同寇季所说,沙州回鹘有数量庞大的金子,那就发了。 依照朝廷的惯例,赏赐给他们的金子肯定不会少。 而他们向朝廷献上金子,献上数量庞大的金子的话,朝廷一定会给他们加官进爵。 杨文广走后,寇季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鲁莽了……鲁莽了……应该先从曹贤顺嘴里逼问出金子的去向,再杀的……” 寇季在暗自自责,可此事却怪不得他。 他已经从曹贤顺嘴里挖出了佛堂里的宝库,下意识的觉得,宝库里可能就藏着沙州回鹘所有的财富。 没料到历代归义军节度使,会将金子藏在别处。 若不是寇季了解沙州回鹘的过往和归义军的历史,杨文广报上来的那个数字,他没准还真就信了。 第一代归义军节度使张议潮占据沙州的时候,沙州叫什么? 金山国。 能以金山为名,那就说明沙州等地有金矿,而且数量还不少。 既然有金矿,且数量不少,又怎么可能只有五十多万两的存金。 历代归义军节度使,皆没有什么大的雄心。 没想过在西域建立一个超级大帝国。 也没有跟类似于宋、辽一类的超级大国掀起什么惊天大战。 期间虽然有过政变,但也多是上层政变,没有大动干戈。 能耗费多少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1章 千佛洞?! 寇季可不仅仅是拿下了沙州回鹘的王宫,也不是只拿下了沙州回鹘国库的钱财。 他是灭了整个沙州回鹘的男丁。 沙州回鹘数代人,上千万人一百七十年的积累,全部成了他的战利品。 缴获到的钱财,最不起码也得达到大宋朝两三年税赋收入的字数上,才算是合理。 杨文广缴获到的那些钱财明显不够,差了太多。 诚如寇季所料。 杨文广出去了没多久以后,便激动的回到了殿中,冲着寇季惊喜的道:“寇贤弟还真是料事如神,我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在王宫里找了一圈,最后在王宫后面的佛堂内,发现了两尊造型十分独特的雕像,砸开以后发现,两尊雕像内部另有乾坤,居然有两尊浇筑的金佛。 纯金的金佛,足足有十万两之重。” “其他的佛像呢?” 寇季十分平淡的问道。 杨文广微微一愣,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禀告道:“其他的佛像并没有什么特殊……” 寇季缓缓点头,吩咐道:“那就继续下去找……” 杨文广愕然的瞪起眼,“贤弟的意思是……还有?!” 杨文广有些难以置信。 小小沙州回鹘,有六十多万两黄金的存金,就已经十分骇人了,居然还有? 寇季缓缓点头,“不错……若是你们在佛堂里找到同重的金佛超过十数,那才算正常,可惜你们没有。” 不等杨文广搭话,寇季思量了一下,又道:“再搜一便王宫,搜不到的话就转移目标。” 王宫内。 杨文广一行已经搜索的数次,仍然没有搜到大量金子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大量的金子没有藏在王宫里。 只是藏在哪儿,寇季有点推敲不出来。 只能先吩咐杨文广去找,若是找不到的话,那就等闲暇的时候,再慢慢找。 杨文广怀着狐疑的心思,离开了殿中。 寇季在殿中坐了没多久。 朱能派人来报,说李昭亮部下的先头兵马,已经抵达了沙州城。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出去迎了一番。 迎着镇国军的先头兵马入城以后,已经到了次日早晨。 镇国军的兵马看到了被烧成了白地的沙州城,一脸骇然。 庞大的沙州城,除了王宫、城墙、军营,已经没有其他建筑了。 外城的火焰已经熄灭,可内城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 沙州城内,不见一个活着的沙州城男丁。 尸骸炼成油的腥臭味,弥漫着整个沙州城。 任谁看到了沙州城,也不会淡定。 镇国军兵马心中存着许多疑惑,却也没敢多问。 寇季吩咐刘亨领着镇国军的兵马去安营扎寨。 他回到了王宫里,裹着毯子好好的睡了一觉。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从他出了汴京城,到现在,他就没好好休息过。 如今沙州重围已解,将士们的性命已经得到了保障,寇季可以痛痛快快的休息一番。 寇季睡饱了,睡足了。 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杨文广一脸焦急的站在他床前。 “有事?” 寇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活动了一下睡的太久,有些发酸的身子骨,低声问了一句。 “寇贤弟,你醒了?” 杨文广急忙凑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活动完了筋骨,询问道:“有事?” 杨文广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道:“我带人在沙州城内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沙州回鹘的其他存金。” 寇季微微皱起眉头。 杨文广立马道:“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我在那些女俘虏们当中,找了几个有身份的询问了一番,查到了一些线索。” 寇季眉头一挑,“沙州回鹘果然有大量存金?” 杨文广愕然的盯着寇季道:“你不是早知道吗?” 寇季撇撇嘴道:“我也是根据沙州回鹘的过往推断的。” 杨文广听到这话,一脸幽怨的盯着寇季。 就为了一个推断,让我带着数千兄弟,忙活了一天两夜? 要不是真的查出了点东西,那岂不是白查了? 寇季果断忽略的杨文广幽怨的眼神,问道:“沙州回鹘的存金在什么地方?你碰到了难处?” 杨文广缓缓点头,“根据那些女俘虏们交代,沙州回鹘的存金,很有可能藏在千佛洞。千佛洞内有僧侣千人,其中有四百多武僧,武艺不俗。 强攻的话,我们恐怕要折损不少兄弟。 我派人去跟他们管事的大和尚谈过了。 管事的大和尚说,千佛洞乃是佛门清静之地,不能动刀兵。 若是惊扰了佛祖,西域境内的僧侣们,皆会跟我们不死不休。” “狗屁!真要是清净之地,就不该过问我们追寻曹氏几代人积累下的存金,分明是他贪人家曹氏数代积累的存金。” 寇季骂骂咧咧的喊了一句。 杨文广口中的千佛洞,就是后世的莫高窟。 曹氏世代信佛,将搜罗到的佛经,放在千佛洞。 再往进放一些金银,也在意料之中。 寇季吩咐道:“你去军营,点三千元山部勇士,带着火枪,去一趟千佛洞。告诉管事的大和尚,既然千佛洞是清净之地,就别干那些跟我们为敌的事情。 不然我不介意让他们去西天见佛祖。 至于他口中的西域僧侣会跟我们为敌的事情,你也好好问问。 若是他真敢这么做,就送他们一起去西天。” “贤弟,这么做……” 杨文广有些犹豫。 僧侣在西域的地位,和远比在大宋还高。 由信仰建起的邦国,在西域也是随处可见。 僧侣们真要是闹事的话,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麻烦的。 寇季瞪起眼,盯着杨文广道:“杨兄,你是个武将,不是文臣。武将就该有一往无前的气势,而不是学文官那一套,瞻前顾后。” 杨文广心头一凌,拱手道:“受教了……” “速速去将我们的金子拿回来。” 寇季吩咐了一声。 杨文广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寇季的卧房。 寇季又活动了一番筋骨,穿戴整齐以后,洗漱了一番,吃了点东西,出了王宫。 王宫外,到处是残破的墙壁,焦土随处可见。 却空无一人。 此番寇季命人在沙州城内杀了多少人,没人敢去算。 数量庞大到了能吓死人。 寇季在内城的焦土上晃荡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他狐疑的出了内城,到了外城的军营处。 一到军营门口,就听到了震天的叫喊声。 守门的将士,一个劲的伸长了脖子往军营里面看,连寇季到了,都没发掘。 寇季狐疑的凑上前,疑问道:“军营里在干什么?” “发婆娘呢……” “我入伍也有四五年了,还真没见到过这种好事。” “可惜了,寇吏部只给那些愿意留在沙州的百姓们发婆娘。要是能给我们……” 两个将士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们已经回过了头,看到了寇季。 他们见过寇季,所以知道寇季的身份。 “唰……” 一瞬间。 两个将士撑着大戟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卑职参见寇钦差……” 寇季摆摆手,“不必多礼。好好守着辕门,别东张西望的。真要是想看,等换岗了以后再去看。” “卑职知错……” 两个将士果断认错。 寇季点点头,背负双手进了辕门。 辕门口足足有三道岗。 总计十几人。 他们的状态跟门口的那两个将士差不多。 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营地内猛瞧。 发现了寇季以后,果断施礼认错。 寇季叮嘱了他们几句,迈步到了营地内的校场,就看到了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沙州城内的将士们,大多数应该都汇聚到了营地内。 将士、民夫等加起来,十数万人,场面十分壮观。 校场正中。 女俘虏们一个个瑟瑟发抖的站在正中。 将士、民夫,一个个盯着他们猛瞧。 有些不要脸的,盯着那些漂亮的,直流口水。 刘亨带着一队皇城司的人,约束着一队队民夫,进入到了校场正中。 让他们从那些女俘虏们中间挑选。 民夫们在得到了刘亨准许的命令以后,一个个激动的凑到了那些女俘虏们身边猛瞧。 有的掰开人家的嘴,看牙口,有的一个劲的盯着人家屁股看。 一些羞涩的民夫,到是老实一些,他们一步三挪的走到自己看中的女俘虏面前,垂着脑袋,红着脸,问人家愿不愿意跟他走。 此举引起了围观的民夫、将士们一阵大笑。 一个年近四旬的汉子,扛起了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女俘虏,在女俘虏激烈的挣扎中,大笑着往外走去。 瞬间引起了一阵喝骂。 “不要脸!” “无耻!” “……” 汉子充耳不闻,咧嘴笑着往外走去。 寇季见此皱了皱眉头。 他分开了挡在面前的众人,迈步踏入到了校场内。 他一出现在校场内,便被人认了出来。 然后就是山呼海啸的施礼声。 寇季到了沙州城以后,所作所为,深得将士们的心。 将士们对寇季,十分尊重。 寇季在他们心中的威信,无人能比。 躲在一旁看热闹的朱能,看到了这一幕,一个劲的撇嘴。 虽然他是这些将士们的掌管着,他让这些将士们给自己施礼,也是轻而易举的。 可他想让将士们真心实意的主动向他施礼,却很难。 镇国军的军头陪在朱能身边,见到了这一幕,一个劲的撇嘴,“好威风啊……” 朱能眯了眯眼,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将士们敬的是寇季腰间的天子剑……” 镇国军军头心头一凌,听出了朱能在敲打他。 他立马想到了朱能的出身,赶忙赔罪道:“我没有其他意思……” 朱能淡淡的道:“最好没有……” 镇国军军头果断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军头,在军中那算是个人物。 可放到了朝堂上,那就是个蝼蚁。 不论是寇季,还是朱能,都能随手碾死他。 寇季深得人心是一件好事,证明了寇季是个好官。 可寇季深得军心,那就不是一件好事。 在这个依仗兵变立国的大宋,那就是一等一的坏事。 朱能可是寇季祖父麾下的头号马仔,跟寇季又私交甚密,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说出对寇季不利的言语。 朱能身边发生的事情,寇季自然不知道。 他进入到了校场内以后,校场内挑女俘虏的民夫们,果断停下了手。 寇季在将士们山呼海啸的施礼过后,摆了摆手,将士们齐齐一静。 民夫们齐齐向寇季施礼。 寇季并没有对他们摆手,而是盯着民夫们冷冷的道:“我是让你们挑妻子,不是让你们挑牲口。她们虽然是俘虏,但是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从你们看上她们的那一刻起,她们就是你们的妻子。 既然是你们的妻子,那就是我宋人。 既然是我宋人,那就应当礼待。 若是尔等连一点儿礼数也不知道,一个个像是山野里的野人一样选妻。 那我不介意取消你们的资格。” 民夫们听到这话,脸色十分难看。 寇季盯着他们,“不服气?” 寇季冷哼道:“不服气给我憋着。尔等在大宋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缺衣少食,处处受人欺负的日子。如今我让尔等站起来了,是要尔等做人,而不是让尔等做牲口。 沙州城不是你们打的,战死在沙场上的也不是你们。 但占便宜的却是你们。 你们有什么资格张狂的?” 民夫们闻言,愧疚的低下头。 寇季的话没错。 在大宋,他们就是弱势群体。 在大宋,鳏夫、寡夫,皆是受欺负的人。 被冷嘲热讽,被压榨,那是常有的事情。 此事即便是在后世的乡村,也是常有的事。 在古代,在大宋,就更甚。 一些有宗族的鳏夫、寡夫,在宗族中,就是一个牲口。 族老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不愿意遵从,整个宗族的人,都会指责你,排挤你,欺负你。 原因很简单。 因为你没儿子,没家人。 人家不担心会被报复。 华夏上下几千年,生男丁之所以一直是头等大事,其中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原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2章 只要怂的快,寇季就杀不了我 “好!” “寇钦差说的对!我们兄弟拿命换的女人,你们平白了拿回去当婆娘,我们兄弟都没说啥,你们张狂个什么劲?” “……” 将士们听到了寇季的话,纷纷开口叫好。 很明显,寇季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了。 寇季没有再搭理民夫们,他在将士们的叫好声中,吩咐刘亨道:“定一条规矩,三十岁以上的男子,只准找二十岁以上的女子。” 刘亨缓缓点头,“明白……” 寇季不再多管此事,迈步离开了校场正中。 对于刘亨将女子们至于校场正中,如同货物一样让人挑选,寇季并没有觉得不满。 刘亨此举固然不妥当,但他的目的寇季却很清楚。 刘亨应该没有招揽到多少愿意留在沙州的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将女俘虏们置于将士们面前,借此吸引将士们。 希望有一些头脑发热的,贪图沙州回鹘女子们的美色,留在沙州。 刘亨将寇季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民夫们继续挑选妻子。 寇季在将士们的注目下,找到了朱能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朱能见到了寇季,笑呵呵的问道:“你打算经营沙州,将沙州纳入我大宋的版图?” 寇季哄着民夫们留下来,为了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 寇季坐到了朱能身边,淡然笑道:“既然打下来了,那就得守住,总不能拱手让出去吧。” 朱能吧嗒了一下嘴,沉吟道:“恐怕不那么容易。沙州地处偏远,又没办法跟我大宋的版图连在一起,朝廷恐怕不会答应。” 寇季笑道:“那就想办法让他们连在一起。” 朱能愕然的瞪大眼,“连在一起?” 沙州跟大宋的距离可不短,以祁连山为界,北边隔着瓜州、肃州、甘州、西凉等地。 南边隔着黄头回纥、青塘。 从北边连成一片,就要跟西夏继续鏖战下去,占领瓜州、肃州、甘州、西凉等地。 从南边连成一片,就要跟黄头回纥、青塘鏖战。 无论从那一边连成一片,都得花数年之功,鏖战下去。 期间投入的兵力、财力,会十分庞大。 寇季在朱能疑问的眼神中,缓缓点头。 镇国军军头在一旁听着,他不懂寇季,所以当寇季是在吹牛。 朱能却懂寇季,他知道寇季是一个敢说敢干的人。 他既然能说出来,那就说明他心里已经盘算了很久。 朱能震惊的道:“走河西一线?” 两条线对比,河西一线,明显对大宋更有利。 河西一线,就是祁连山北侧。 沙州、瓜州、肃州、甘州、西凉等地,一大片,被统称为河西。 又名河西走廊。 西夏刚刚占领河西不久,还没有彻底的消化河西。 大宋趁机攻打的话,自然占便宜。 不像是祁连山南侧的黄头回纥和青塘,特别是青塘。 黄头回纥还好说,青塘却不好对付。 青塘如今已经完成了一统,宛若一国。 他们盘据在青塘已经很久很久了,根基早已稳固,不好打。 所以在寇季说出了要将沙州和大宋的疆土连成一片的时候,朱能就猜到了寇季要攻打河西一线。 寇季在朱能的疑问声中,再次点头。 朱能沉吟道:“此事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寇季淡然一笑,“车到山前必有路。” 朱能迟疑着点头。 如果朝廷真的允许的话,朱能自然赞成攻打河西一线,拿下整个河西走廊。 河西数州,全部归于大宋的话。 那就是一场开疆拓土的大功。 少说也得封十个八个的侯爵,两三个公爵,才能彰显功勋。 若是在他朱能率领下,打下了河西。 那朱能就有机会将朱家,变成跟曹家、石家、潘家等几家齐名的将门。 十数万兵马汇聚在沙州。 朝廷若是予以配合的话,拿下河西走廊的几率很大。 朱能十分动心。 可以朝堂上那些文臣们的秉性,恐怕他们不会轻易答应。 朱能想着心事,寇季平静的盯着校场正中热闹的场面。 许久以后。 寇季觉得无聊,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骑冲进了军营,当着十数万人的面,跨马到了寇季面前。 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马上的将士到了寇季身前以后,跳下了马背,紧张的喊道:“寇钦差,杨将军在千佛洞,发现了一座金银山。” 他的声音带着浓烈的颤抖,他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将士们、民夫们口口相传之下,一瞬间便传遍了营地。 于是乎。 十数万人眼珠子都红了。 即便是见惯了大量钱财的寇季,眼中也带着些许惊愕。 寇季抬起头,看到了十数万人红着眼子看着自己,略微愣了愣,低下头询问前来报信的将士。 “可是遇到了麻烦?” 报信的将士果断点头。 一瞬间,十数万人的眼珠子更红了。 寇季抿了抿嘴,在万人瞩目下,思虑了许久以后,略带疑问的道:“一起去?” “吼!!” “吼!” “……” 十数万人,一瞬间疯了。 一个个像是狼一样,仰着脖子嘶吼着。 金银山。 许多许多人,几辈子也未必能看到的场面。 即便是那些金银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他们也想去看看。 将士们并不是贪那些金银。 因为他们很清楚。 那些金银再多,那也是朝廷的。 他们甭想拿到。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跟过去看一看。 毕竟,看一眼就能吹嘘一辈子。 朱能愣愣的看着将士们、民夫们自发的开始集结,略微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寇季,“你啊你……” 寇季淡然笑道:“他们既然知道了,那就带他们去看看。若是不带他们去看,恐怕他们心里会有怨言。” 朱能哭笑不得的道:“就是不知道为难杨将军的是什么人,他们看到了十数万人出现的时候,会不会被吓死。” “希望他们心里足够强大吧……” 大军集结的前所未有的快。 由于不是出去应对强敌,所以朱能、寇季等人也没有怎么强调兵马的队形。 大军集结的差不多的时候。 寇季、朱能二人跨上了马背,冲向了城外。 十数万人,大呼小叫的跟在后面。 一路狂奔出了城,掀起了一阵烟尘。 千佛洞在沙州城以东,两里地左右外。 寇季、朱能二人跨马冲到千佛洞的时候。 一些民夫们还没有从沙州城出来。 可见队伍有多么庞大。 数量庞大的队伍,自然引起了千佛洞内人的注意。 挡在杨文广一行身前的僧侣们,见到了那黑压压的人潮涌过来的时候,脸色齐齐变了。 站在杨文广身前,一副高僧模样,白须飘飘的大和尚,眼珠子都瞪直了。 “嘭!” 寇季跨马踏破了千佛洞前的大门,策马入了千佛洞。 将士们犹如潮水一般,从他身后涌了出来,欢呼雀跃的冲进了千佛洞,占据了所有能占据的地方。 “吧嗒吧嗒……” 寇季在所有人瞩目下,跨马上了大门后的一个又一个的台阶,到了杨文广和僧侣们对持的地方。 僧侣们的数量很庞大,足足有五六千人。 其中孔武有力的,多达三千。 跟杨文广此前探查到的数字,严重不符。 想来是千佛洞的僧侣们,在得知了沙州城换了主人,为了保护千佛洞内的钱财,特地召集的。 寇季跨马到了杨文广身边,疑问道:“你信佛?” 杨文广正色道:“祖母信,我不信。” 寇季缓缓点头,“那就是你心软了?” 杨文广哭笑不得的道:“从我懂事的那一刻起,祖母就常常告诫我,慈不掌兵。” 寇季挑起眉头,疑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求援?” 杨文广瞥了一眼身后的巡马卫将士们,苦笑道:“对方人数比较多,用强的话,肯定会伤到我背后的兄弟。他们不是我大宋的兵马,若是死伤过多的话,我怕你不好跟元山部的首领说。” 寇季愣了一下。 他没料到,杨文广居然会担心他不好跟元山部首领交代,才没有让巡马卫动手。 他又没办法告诉杨文广巡马卫真正的身份,只能假装一脸恍然大悟的深情,点头道:“你做得对……” 两个人一问一答,看似简单,看似像是两个老友在叙话。 可旁边多了数以万计的人以后,那就不一样了。 数以万计的人,静悄悄的盯着两个人说话,那场面,十分震撼。 寇季从杨文广口中了解了情况以后,策马回头,盯着那个白须飘飘的大和尚。 “听说有人要跟我们作对?” 大和尚结了个佛印,一脸慈悲的道:“无量寿……” 不等他的佛号宣完,寇季瞪起眼,喝斥道:“说人话……” 随同寇季而来的将士们,十分配合寇季。 在寇季喝声落下的时候,齐齐抽出了刀枪剑戟。 “唰唰唰……” 拔刀声连成了一片。 雪亮的刀光,让将士们中间多了一片银色。 大和尚吓的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果断摇头道:“不敢和天朝兵马为敌……” 寇季冷哼一声,扫了一眼他背后的那些僧侣们,冷冷的问道:“那你们聚在此处,又是为何?” 大和尚急忙道:“千佛洞内,藏有沙州回鹘王室的藏金。如今沙州回鹘王室,被贵部所灭。沙州回鹘王室的藏金,自然归贵部所有。 只是钱财迷人眼,总有一些宵小惦记着它们。 贫僧等人守在此处,也是为了帮贵部守着藏金。” 大和尚的话说的十分谦卑,十分真诚。 寇季若不是了解一些事情的始末的话,差点就信了。 寇季盯着大和尚质问道:“那我派人来取藏金,你为何要阻拦?” 大和尚施礼道:“贫僧并没有阻拦。贫僧只是怀疑他们的身份,怕有人冒充贵部,取走藏金,所以才暂时挡住他们,让他们申明身份而已。” 寇季冷冷的盯着大和尚。 大和尚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额头上直冒冷汗。 等到大和尚快要被吓的跪倒在地上的时候,寇季才缓缓开口,“你的话,我姑且信了。我现在要取走千佛洞内的藏金,你准备怎么做?” 大和尚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如蒙大赦的道:“贫僧自然会为贵人引路。”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以后千佛洞,要归我们管,你可有怨言?” 大和尚听到这话,有些迟疑。 寇季要拿走千佛洞内的藏金,他纵然肉痛,也得忍着。 因为寇季势大,一句话就能让千佛洞内所有的僧侣身首异处。 若是旗鼓相当的话,大和尚自然不会这么快认怂。 可一个是铁球,一个是鸡蛋,实力相差悬殊的话,他自然得立马认怂。 寇季仗着势大,拿走藏金,他不敢反对。 可寇季要管理他们栖身的地方,大和尚有些为难。 寇季手下皆是兵马,若是兵马进了千佛洞,那千佛洞内的壁画、藏经,很有可能就会毁于一旦。 他们这些僧侣,恐怕也要被奴役。 他自然犹豫。 寇季见大和尚不说话,瞪起眼,嗯了一声。 大和尚苦着脸,赶忙道:“一切听贵人安排。” 寇季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你放心,我是个讲理的人。不会将你们驱逐出去,也不会奴役你们,更不会毁坏你们栖身之地,也不会毁坏那些壁画、藏经。 我只会派遣一队兵马守卫在千佛洞外,然后派两三个官员,配合你一起管理僧众们。 你身后的那些僧众,一个个看着膀大腰圆的,留在此处念经,太过可惜。 我会派人带着他们在礼佛之余,在千佛洞外,开垦良田,种植庄稼。 既能满足你们僧众所需,又能及时向我大宋缴纳赋税。 两全其美。” 顿了顿,寇季在大和尚难看的脸色中,笑眯眯的问道:“你们不会不打算缴纳赋税吧?” 缴个锤子。 整个西域,有谁敢让僧侣缴纳赋税的? 老衲当了五十多年和尚了,就没缴纳过一个钱的税。 大和尚心中在大声的咆哮,嘴上却十分顺从的道:“贫僧等人盘据在贵人治下,自然得向贵人缴税。” 寇季满意的笑道:“大和尚,你很不错……前面带路吧……让我去看看沙州回鹘的藏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3章 人心贪婪 “请贵人跟贫僧过来……” 大和尚一脸谦卑的引领着寇季一行到了石窟前。 挡在石窟前的僧众们,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愤怒。 大和尚一脸悲苦的宣了一声佛号,对那些僧众们吩咐道:“尔等挡在此处做什么,还不速速下去准备斋饭,莫要怠慢了贵人……” 僧众们咬着牙看向了大和尚,目光复杂。 大和尚有苦难言,只能痛苦的闭上双眼,再宣了一声佛号。 寇季见此,轻咳了一声。 跟随在他身后的将士们,听到了他的咳嗽声,蛮横的冲到了石窟前,蛮横的将那些僧众们推开。 僧众们恼怒的瞪起眼,将士们的刀已经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僧众们是敢怒不敢言。 西域的僧众,在西域拥有着独特的地位,纵然是面见各大势力的首领,各大势力的首领,也得以礼相待。 他们在西域高傲的活了许久许久,从没见过刀兵加身的场面。 所以他们明明已经怂了,却依然要摆出一副没有怂的样子。 寇季懒得跟他们计较下去,催促着大和尚速速引路。 大和尚引领着寇季进了石窟,一路上细心的为寇季介绍着石窟的由来,以及每一个石窟内供奉的佛像、壁画的故事。 石窟内的佛像、壁画,都十分精美。 大和尚讲的故事也十分吸引人。 所以寇季的行程,自然就慢了一些。 在后世的时候,石窟已经被破坏了数次,许多地方都已经残破不全,但是在宋朝时期,石窟保存的十分完善,还有新的石窟在开凿。 寇季有机会目睹一次完整的石窟,自然要细细观看一番。 一行人穿过了一座又一座的石窟,最后到了一座封闭的石窟前。 石窟前束着一块巨碑,在巨碑一侧,有一个木制的门户。 若不是有门户的存在,任谁也不会发现,巨碑后藏着一座石窟。 门户前有几个武僧守着,看到了寇季一行后,变得十分警惕。 跟随在寇季身后的将士们冲上前,粗暴的将几个武僧拿下,启开了门户,露出了门户后石窟的真容。 “还……真有一座……宝山啊?” 陪伴在寇季身侧,一直没有发声的朱能,见到了门户后的景象以后,喃喃自语。 其他人一脸惊愕的盯着门户后。 门户后,珠光宝气,十分逼人。 数量庞大的金银珠宝,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四射。 “咕嘟……” 不知道谁吞了一口口水。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咽起了口水。 门户前。 仍然能保持冷静的,只有寇季和大和尚两人。 寇季跳下了马背,在万众瞩目下,踱步进了门户。 门户内,珠光宝气更胜。 十八尊金铸的罗汉像,十分华美。 堆积在石窟正中的金银珠宝,堆成了一座足足有丈八高的小山。 寇季看到了那座由金银珠宝堆成的小山,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早就猜到了曹氏世代敛财无数,却没料到居然这么多……” 数量如此庞大的金银珠宝价值几何,寇季没办法算。 寇季唯一能肯定的是,如此多金银珠宝的价值,已经超过了他此前的预估。 寇季并没有在石窟内多待,打量了一番后,就离开了石窟。 朱能在寇季出了石窟以后,急急忙忙凑到寇季身前,结巴的道:“多……多吗?”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朱能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钻进了石窟。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目光落在了那些翘首以盼的将士们身上,淡淡的道:“回去一批人,将沙州城内的马车赶过来。剩下的人,十人一组,进去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 在你们进去之前,我必须提醒你们。 此番远征沙州的一切缴获,尔等都有份。 莫要贪心,莫要自误,莫要拿不该拿的东西。 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寇季话音落地,将士们心头一凌。 杨文广率先抱拳道:“寇钦差只管放心,兄弟们知道轻重,自然不会动里面的钱财。” 其他领兵的将领,跟着杨文广一起开口附和。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过了,要是有人还是不知死活,因为贪财被砍了脑袋,那也怨不到他。 大和尚在寇季说话的时候,看着寇季的目光有些发愣。 他以为寇季是一个嚣张跋扈又蛮横的野蛮人,却没料到,寇季的心思居然如此细腻,居然将人心看的如此透彻。 大和尚也算是西域诸多势力的座上宾,见过的王霸之辈,多不胜数。 他自然清楚,一个嚣张、跋扈、蛮横、又能看懂人心的人,和一个只会嚣张跋扈又蛮横的野蛮人,差距有多大。 碰上这么一位,只能服软。 硬碰硬,最后吃亏的必然是自己。 大和尚目光瞥了一眼门户内的金银珠宝,痛苦的闭上眼,宣了一声佛号。 那数量庞大的财富,从现在开始,已经不属于他,不属于千佛洞了。 寇季没有在意大和尚的神情,他在叮嘱过了将士们以后,准备让将士们进去搬东西。 不等将士们动身,就见朱能大笑着出了石窟,朗声喊道:“朝廷若不赏赐一两个公侯,都对不起这一窟的钱财。”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对那些准备去搬钱财的将士们摆了摆手。 将士们十人一组,带着杨文广早已准备好的木箱、皮囊,进入到了石窟内,往出搬钱财。 朱能主动请缨,坐镇在石窟前。 寇季则带着多余的人,到了千佛洞的广场上。 一箱箱、一囊囊的金银珠宝,在将士们的运送下,被搬到了广场上。 十八尊金罗汉,也被搬到了广场。 广场上。 十八尊金罗汉,守着一座散发着珠光宝气的金银山,十分惊人。 一个个的将士、民夫,盯着金银山,挪不开眼。 朱能在石窟内的钱财搬完以后,回到了广场上,脸色有些不太好。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略微愣了一下,大致猜测出了朱能为何脸色不太好,但却没有当场点破。 而是吩咐将士们,将金银珠宝装上了寇府仆从送过来的马车上。 装完了金银珠宝以后,寇季留下八千人守在了千佛洞,带着其他人返回了沙州城。 回程的时候。 将士们、民夫们,欢呼雀跃。 寇季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唯有朱能一脸阴沉。 一行人回到了沙州城,将金银珠宝送到了沙州城内的王宫里以后,才恋恋不舍的散去。 王宫内。 寇季坐在王座下的阶梯上,看着寇府的仆从在清点木箱、皮囊内金银珠宝的数目。 朱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寇季身边,坐在了寇季身旁,阴沉着脸道:“你说,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找死?” 寇季愣了一下,幽幽的长叹了一声,“钱财动人心……” 朱能瞪起了眼珠子,低吼道:“就算再怎么动人心,也不该拿命去赌。” 寇季又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人多不胜数。 有将士在搬运金银珠宝的过程中,偷拿了一些,藏匿了一些,在寇季的意料之中。 也在朱能的意料之中。 朱能之所以发怒,是因为那些偷拿金银珠宝的将士们太蠢。 蠢到别人想放他一马,也做不到。 石窟内诸多金银珠宝中,有不少特别引人注目的。 其中包括一顶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石的纯金王冠,一柄镶嵌着一百零八颗宝石的金刀,一块重达十数斤重的狗头金,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等等。 寇季、朱能二人先后进过石窟,看见过那些东西。 可等东西搬出来以后,夜明珠不见了,镶嵌着宝石的金刀上的宝石,被扣了个干净。 纯金王冠上那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石,倒是没有人碰。 但是围绕着纯金王冠帽檐处的一行红蓝宝石,被撬了个干净。 石窟里的金银珠宝那么多,你揣一两颗玛瑙、宝石、玉石,又或者揣一块金饼、银条,寇季和朱能可以当作没看见。 可你动那些扎眼的东西,是当寇季和朱能眼瞎吗? 就算寇季和朱能昧着良心,假装没看见,范仲淹、刘亨等人帮着朝廷清点财物的时候,也会发现端倪。 到时候还不追查到底? 十个人一组进去搬运财物的,总有人会在追查的时候漏出破绽。 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揪出来。 自己蠢,自己挨刀也就算了,还得连累那些不蠢的。 “哎……” 朱能长叹了一声,咬牙道:“我们先查一番,还是等刘亨和范仲淹去查?” 寇季、朱能二人去查,多少还能维护一下那些蠢货的性命。 若是刘亨和范仲淹去查的话,那些人必然会成为刀下亡魂。 寇季沉默了一下,幽幽的道:“我提醒过他们……” 说完这话,寇季看向了朱能,道:“你不是也提醒过他们吗?” 朱能在石窟前,大声嚷嚷公侯之类的言语,就是在提醒那些将士们,此番事了以后,朝廷一定会为所有人加官进爵的。 可有些人,显然是没有把朱能的话放在心上。 朱能脸色难看的道:“可他们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贪心上,实在不该啊。” 寇季沉声道:“我们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住他们一世。似这种过于贪婪,又没脑子的,就是个祸害,迟早会连累其他人的。 留着他们以后祸害其他人,还不如率先将他们除掉。” 朱能揉了揉眉心,头疼的道:“罢了,我不管了。左右是他们贪心惹的祸,跟我无关。” 丢下这话。 朱能起身,迈步离开了王宫。 寇季继续留在王宫内清点财物。 清点了一半,范仲淹就拖着病躯进入到了王宫内。 “下官范仲淹,见过寇钦差……” 寇季略微有些意外的看着范仲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好好养伤吗?” 范仲淹苦笑道:“再不来,就要出人命了。” 寇季愕然道:“为什么这么说?” 范仲淹感叹道:“听说寇钦差今日发现了沙州回鹘的藏宝?” 寇季目光瞥了一眼殿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翻了个白眼。 “明知故问……” 范仲淹干笑了一声,道:“那那些去搬运财物的将士们,就得查一查。” 寇季眉头一挑,看着范仲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仲淹坦然道:“下官只是为了防微杜渐,怕有些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因此掉了脑袋。” 寇季沉吟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范仲淹听到这话,乐了,他笑眯眯的道:“看来果然有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寇季点头道:“你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确实有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范仲淹缓缓点头道:“下官在得知了寇钦差发现了沙州回鹘的藏宝,并且将其搬运回来以后,就猜到了有人会忍不住贪心。 如今看来,下官果然没有猜错。” 寇季质疑道:“所以……你跑过来找我,是为了揭穿此事?” 范仲淹笑着摇头,“恰恰相反,下官是想在此事爆发之前,将此事彻底消除。” 寇季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你为什么这么做?” 范仲淹一愣,幽幽的道:“他们没死在前来沙州的路上,也没死在西夏人手里,更没饿死在沙州城,这就说明他们命不该绝。 他们不该死在贪心之下,更不该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就算要死,那也要死在敌人手里。” 寇季沉声道:“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范仲淹坦言道:“将他们一一查出来,然后将他们贪墨的金银珠宝,如数追回来。再将其编为一队,让他们跟着斥候出去作战。” 寇季问道:“不等刘亨一起查?” 范仲淹感叹道:“刘亨虽然跟您亲厚,但却是官家的爪牙。他若是出手去查的话,那些人的罪责就瞒不住,难逃一死。”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那就照着你的心思去做,我会派人协助你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4章 二十万兵马聚沙州 范仲淹点点头,准备离开。 寇季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好好养伤,一些差事,下面人能做,就交给下面人去做。等你伤势好了,去一趟千佛洞。” 范仲淹一愣,“千佛洞?佛门净地?” 寇季撇嘴道:“是佛门净地不错,但里面的僧众可不怎么样?” 范仲淹愕然的看着寇季道:“那些僧众顶撞你了?” 寇季脸色一沉,喝道:“我有那么霸道吗?” 范仲淹含笑道:“差不多……” 寇季气的直瞪眼,“你见过那个佛门净地养着数千膀大腰圆的壮汉,一个个还身怀武艺?” 范仲淹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还真不是什么好人。您打算怎么处理他们?” 寇季淡然道:“闲着也是闲着,让他们开垦几万亩良田先种着。我们的归期还没有定下,说不定要在沙州盘桓一段日子,总不能一直指望朝廷供养吧? 若是在断一次粮,难道我们都要饿死?” 范仲淹沉声道:“您打算在此地再待一段日子?” 寇季连屯田种粮这种事都提上日程了,那就说明寇季不急着回大宋,可能要在西域待很长一段时间。 寇季缓缓点头道:“不错……我准备拿下河西!” 范仲淹愕然的瞪起眼,“官家吩咐的?” 范仲淹可没有拿到任何有关朝廷要图谋河西的文书。 在寇季说出此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赵祯授意的。 寇季摇头道:“我决定的……” 范仲淹瞪着眼珠子,一字一句的道:“先斩后奏?!” 寇季郑重的点头。 范仲淹失声道:“你这可是在闯祸!” 寇季沉声道:“河西必须掌控在我们手里。我大宋掌控了河西,能得到多少好处,你不会不知道。我大宋缺马,只要掌握了河西,每年能向我大宋供给上万的良马。 河西是我大宋通往西域的一条要道。 只要我们掌控了河西,就能打通商道,将我大宋的货物贩卖到西域所有的地方。 每年所获的商税,将会多达数百万贯之巨。” 范仲淹沉重的道:“拿下了河西,我大宋能获得多少好处,下官自然知道。可在拿下河西的过程中,朝廷要投入多少,下官也很清楚。 满朝文武不会同意的。”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此番从沙州回鹘缴获的钱财,足有支撑我们拿下整个河西。” 范仲淹皱眉道:“国库空虚久以,好不容易缴获到了大量钱财,满朝文武绝对不愿意看到它们被用在战事上。” “我知道……” 寇季淡淡的说。 范仲淹眉头皱了更紧,“那你还要谋划河西?没有钱财,拿什么谋划河西?” 寇季坦诚道:“沙州回鹘缴获的钱财,只不过是给朝廷的一个交代而已。我不指望拿它们去谋划河西。” 范仲淹惊愕的盯着寇季,“那你拿什么去谋划河西?没有钱财,将士们会拼命去厮杀?” 寇季掷地有声的道:“以战养战,开荒屯田,广开商路。我不仅能弄到足够的钱财让将士们去厮杀,我还能趁机为朝廷赚一大笔。” 范仲淹听到寇季这话,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握了一下拳头。 他不得不承认,寇季的提议他十分动心。 大宋若是拿下了河西,大宋的国力将会直线上升。 但是心动归心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将阻力跟寇季讲清楚。 “满朝文武安逸惯了……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在西域挑起战端的……” 寇季冷冷的道:“他们无能,就要拉着其他人跟他们一起无能?” 范仲淹瞬间被怼的说不出话。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此事我会告知给官家,奏请官家同意。只要官家同意了,其他人的态度,我不在乎。他们要真有本事,大可以来西域找我。” 范仲淹闻言,咬咬牙道:“官家若是同意的话,下官自然没什么意见。到时候,寇钦差只管调遣下官就是。” 寇季缓缓点头,“很好……我之所以提前告诉你,就是让你早早做好心里准备。” 范仲淹对寇季郑重的一礼,“为国谋事,为国操劳,下官不需要多做准备。” “好……下去忙你的事吧。” “喏……” 范仲淹出了王宫,找到了朱能。 在朱能的帮助下,他见了军中所有的将领。 他吩咐着将领们约束了部下。 然后带着人开始清查那些贪了钱的将士们。 寇季将此事交给了范仲淹以后,就没有再多关注此事。 他相信范仲淹能处理好此事。 他一直守在宫里,看着府上的仆从们清点财物。 寇府仆从们花费了足足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所有的金银珠宝清点完。 寇季看也没看账册,直接招来了刘亨,让刘亨将属于朝廷的那一部分钱财清点完毕,封存在了王宫里。 寇季将剩余的,要发放给将士们的钱财,安置在了偏殿里。 钱财处理妥当以后。 寇季穿戴整齐,在巡马卫汉子们陪伴下,离开了王宫。 一路到了沙州城城门外,就看到了朱能、杨文广、范仲淹三人早已等候在了城门口。 寇季到了以后,跟他们互相施礼过后,静静的站在了城门口。 没过多久。 一杆大旗,从地平线上冒出了一个尖,随后磅礴的黑云,向沙州城涌了过来。 近十五万人,黑压压的连成了一片。 十分壮观。 李昭亮率领着八万多禁军将士,以及五万多民夫,押解着数量庞大的辆车,缓缓的往沙州城方向前近。 张元等人领着一万多的马贼,驱赶着数量庞大的牛羊、马匹,缓缓涌了过来。 当李昭亮、张元一行人临近的时候。 朱能、杨文广、范仲淹三人,大笑着迎了上去。 唯有寇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是寇季不愿意迎上去,而是他腰间悬挂的那一柄剑,约束着他,不能轻易的去迎接任何人。 朱能、李昭亮一行会合以后,说说笑笑的回到了沙州城门前。 寇季、李昭亮互相施礼过后,李昭亮哭笑不得的喊道:“官家派遣我率领大军前来沙州城解围。我还没到沙州城,仗已经打完了。 从我大宋立国之今,带着十数万人出来晃荡了一圈的领兵大将,恐怕就只有我李昭亮了。” 寇季淡然笑道:“不急不急,以后有的是仗让你打。” 李昭亮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道:“近二十万精兵强将汇聚在此处,纵然是碰上了辽国,辽国也得避让三分,更何况是西域诸国?” 在李昭亮眼里,西域境内,大概没有他一合之敌。 寇季淡淡的笑着道:“行了……快进城……我已经为你准备了酒宴,为你接风洗尘……” 李昭亮爽朗的笑着点头,他将手下的兵马交给了范仲淹等监军去安置。 寇季跟李昭亮聊过以后,看向了张元。 张元拱手道:“元山部元山,见过上邦天使……” 寇季点头道:“此番我大宋兵马入西域,元山部帮助我们良多。元山部的功绩,我已经写成了奏本,递回了汴京城,相信不久之后,朝廷的封赏就会送到你手里。” 张元再次拱手,“多谢上邦天使……” 寇季缓缓点头,又道:“我准备花钱从贵部购买一些牛羊,用于劳军,不知道贵部肯不肯割爱。” “一切听从上邦天使吩咐……” “很好……一起入城吧。” “……” 当即。 张元将手下的那些马贼们,交给了范仲淹等人招待,他带着几个人跟着寇季一行进了沙州城。 一进沙州城。 李昭亮就吧嗒着嘴道:“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听说,你们把沙州城里的人杀光了。我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 你们下手真狠。”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翻了个白眼道:“命令是我下的,你有意见?” 李昭亮哭笑不得的道:“你代表的是官家,我们这些人里面,你最大。你下的决定,就是官家的决定,我们能有什么意见。 只不过,满朝文武恐怕会有微词。” 朱能在一旁低声笑道:“等满朝文武见到了我们从沙州回鹘缴获的钱财以后,就不会有微词了。” 李昭亮眉头一挑,疑问道:“你们从沙州回鹘手里缴获到了大量钱财?” 朱能买了一个关子,道:“一会儿到了王宫里以后,你就知道了。” 李昭亮听到这话,更加好奇了,他催促着众人,尽快的赶到了王宫。 由于王宫的正殿被封锁着,所以他先进入到了偏殿。 看到了偏殿内那海量的黄金以后,李昭亮瞪大了眼珠子,惊叫道:“这么多?” 朱能在李昭亮身边低声笑道:“这些是我们即将要发给将士们的赏赐。” 李昭亮闻言,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分……分……分发出去的赏赐?” “这么说,你们缴获到的钱财,比这要多得多?” “……” 寇季缓缓点头道:“旁边的正殿里,快堆满了!” “噗通……” 李昭亮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哀嚎道:“天哪!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李昭亮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感觉到了海量的金银,从他身边悄然溜走。 “哈哈哈……” 李昭亮的洒脱举动,逗笑了朱能、寇季、杨文广等人。 在寇季等人的笑声中,李昭亮爬起身,快步跑到了寇季面前质问道:“到底有多少?” 寇季笑道:“大致算了一下,大概能抵得上朝廷四年的赋税吧。” 李昭亮一下子抓住了寇季的双臂,瞪着眼睛看着寇季。 寇季推了推他,淡然笑道:“你盯着我也没用……朝廷有朝廷的规矩,缴获的分赏也有缴获的分赏的规矩……你率领的人,没有参与沙州回鹘的战事,所以那些钱没有你的份儿。” “分一点……就一点……那么多钱,分我一点,朝廷也不会说什么……” 李昭亮贪婪的本性表露无疑。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朝廷有朝廷的规矩,你们在外面,可以不守朝廷的规矩。但是我不能不守朝廷的规矩。” 李昭亮低吼道:“你们吃了那么多,分我一点儿也不行吗?” 寇季推开了李昭亮,不想打理他。 李昭亮眼珠子一转,冲到了殿内摆放金银的地方,一个劲的拿着宝石、金饼往怀里塞。 朱能、寇季对视了一眼,摇头苦笑。 却没有人阻止他,任由李昭亮往怀里塞金饼。 等到李昭亮将怀里塞的满满当当的时候。 寇季幽幽的道:“你拿了那么多,价值还不抵脚下那一卷书法的价值呢。” 李昭亮手上的动作一顿,快速的拿起了脚边的那一卷书法,仔细看了一番,仰起头,质问寇季,“藏真的书法……藏真法师?!怀素?!” 怀素可是盛唐时期,跟张旭齐名的草书大家,有草圣之称。 他的作品,自然值钱。 李昭亮几乎毫不犹豫的将怀里的东西全抖搂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怀素书法卷起来,藏在了怀里。 此举引的寇季、朱能二人哈哈大笑。 杨文广也在笑。 只是他笑的没有那么开怀而已。 寇季眼看着李昭亮一脸贪婪的样子,在四处猛瞧,忍不住道:“行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又何必装出一副贪婪的样子呢。” 李昭亮瞪起眼,“以前是装的,这次是真的。” 寇季沉吟道:“你一个人能拿多少?你李府家财万贯,你还不至于为这点小钱丢面子吧?” 李昭亮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你们率领的兵马,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我率领的兵马,一文钱也没有赚到。 等你们给手下的兵马发赏赐的时候,我手下的那些兵马还不恨死我? 我不做做样子,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在军中领兵。” 寇季笑眯眯的道:“那我介绍一个发大财的路子给你?” 李昭亮一愣,迟疑道:“能让所有将士都拿到钱的路子?” 寇季缓缓点头。 李昭亮称奇的道:“沙州回鹘都没了,你居然还有办法弄到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5章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沙州回鹘没了,还有黄头回纥、瓜州、肃州、甘州……” 寇季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李昭亮一愣,眼珠子一动,在思量寇季话里的深意。 许久以后,他挑起眉头,瞥着寇季,沉吟道:“朝廷给我们的命令是驰援沙州回鹘,救回在沙州回鹘境内被困的大宋将士,可没让我们干别的……” 寇季、朱能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笑意。 李昭亮明显是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深意,他明显有些意动,所以没有一口拒绝,反而开口询问寇季如今解决朝廷设下的障碍。 李昭亮会意动,也在寇季、朱能二人的意料之中。 李昭亮率领了足足十万禁军精锐,日夜兼程,奔波了足足月余,才赶到沙州回鹘。 一仗没大,一点儿好处也没捞到,他怎么甘心回去? 寇季对李昭亮挑了挑眉头,夸张的长叹了一声,道:“你不提此事,我差点忘了。你一提此事,我才想起,我大宋有数千将士,被西夏所俘,如今就关押在瓜州。 我大宋还有数百将士,被黄头回纥所俘,已经押回了黄头回纥境内。 他们为我大宋流血流泪,如今还要留在敌人手里,遭受折磨。 每每想到此事,我就痛心疾首,彻夜难眠啊。” 李昭亮听到这话,大惊失色,夸张的道:“竟有此事?我大宋的将士居然被人俘虏了数千人,还被人日夜折磨,这还了得?! 自我大宋立国以来,历任官家,将百姓的命,看的比自己还重。 若是让官家知道了我大宋还有将士在敌人手里受苦。 一定会痛心疾首,彻夜难眠的。 若是让官家知道了我们有余力救下那些将士,却无动于衷的话,一定会狠狠的训斥我们。” 寇季郑重的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兵指黄头回纥,兵指瓜州,将那些受苦的将士们救出来。” 李昭亮正色道:“为了我大宋将士的性命,亮愿意供钦差驱使。” 寇季、李昭亮二人一板一眼的演着戏。 在演戏的过程中,寇季已经说服了李昭亮,一起攻打河西。 按理说。 殿内皆是自己人,没有演戏的必要,一切开诚布公的谈也可以。 但李昭亮、寇季二人还是选择了演戏。 并且准备将演戏的过程,奏报到朝堂上,给赵祯看。 其目的就是借此,堵住朝堂上一些人的嘴。 一旦满朝文武因为他们私自出兵弹劾他们,他们也可以以贯彻落实赵祯下达的拯救大宋将士的名义,推脱一二。 寇季身上的虱子很多,所以他没必要担心满朝文武弹劾。 但李昭亮不同,他需要一个借口摆脱泥潭,他需要一个借口让自己师出有名。 二人演完了戏,立马吩咐随军的文书,将二人的对话,写成了奏本,送回了汴京城。 至于朝廷看到了他们的奏本以后,有何反应,他们一点儿也不关心。 从沙州到汴京城,纵然快马疾驰,少说也得大半个月。 等朝廷回复的文书送到沙州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多月以后了。 一个多月,足够他们在西域折腾一番了。 此次寇季一行赶赴西域,最大的好处就是,因为有寇季的存在,朝廷并没有贯彻落实有中枢指导前线大军作战的方式。 寇季一行拥有极大的自主权。 所以他们才敢在西域折腾一番。 若是采用太宗皇帝北伐辽国的时候使用的中枢指导前线大军作战的方式的话,那估计他们现在还在黄头回纥的境内。 太宗皇帝赵光义,是一个拥有‘雄才大略’的人。 他登基以后,为了更好的掌控军队,为了更好的展示自己的军事才华。 在通讯方式还处在口口相传、信信相传的大宋朝,推行了一套令从中枢,由中枢遥控指挥远在千里之遥外的将士们作战的指挥方式。 大军在离京以后,万人以上的兵马调度,万人以上的作战谋划,都要事先派遣快马,赶到汴京城内,奏请了中枢以后,才能实施。 赵祯是一个十分有自知之明的皇帝,所以在寇季率领着兵马离京的时候,他果断的将天子剑赐给了寇季,让寇季代替他,全权处理西域的诸多事宜。 寇季之所以敢图谋河西、图谋黄头回纥,也是因为赵祯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 寇季陪着李昭亮演完了戏,写完了奏本,几个人到了偏殿正北的饭桌上坐下。 坐定以后,李昭亮毫无形象的拿起了桌上的酒壶,给张元倒了一杯葡萄美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捧着酒壶,猛惯了几口。 坐在桌前的人当中。 寇季、朱能二人皆知道张元的身份,所以无需对张元客气。 李昭亮、杨文广二人并不知道张元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一个外人,所以对他很客气,很守礼。 李昭亮猛惯了几口葡萄美酒以后,从桌上抓起了一块羊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瞥着寇季、朱能二人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早有打算?准备图谋瓜州、黄头回纥?” 寇季在进殿以后,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他,想要继续打下去。 李昭亮又不傻,自然猜测得出,寇季早有心思。 寇季端起了面前的酒杯,给自己、朱能、杨文广斟了一杯酒,一边品着酒,一边笑道:“你不也一样?” 李昭亮丢下了一块羊骨头,瞪着眼喊道:“我其是那种不顾朝廷命令的人?” 寇季挑起了眉头,橫了李昭亮一眼,“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还装?你要是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心思,刚才为何要陪我演戏?” 李昭亮没有说话,不着痕迹的瞥了张元一眼。 寇季见此,咧嘴笑道:“元山也是自己人……元山部如今还没有栖身之所,即使我们不打下去,他们也会继续打下去。 所以,元山继续打下去的心思,远比你我更强烈。 你不用担心他会出卖我们。” 李昭亮将信将疑的点点头,看向了张元道:“元山兄弟看上了西域那块地方?” 张元果断道:“青塘正在攻打黄头回纥东南域,我准备从黄头回纥北边打过去,从黄头回纥身上分一杯羹。只是我部族的族人不多,还需要仰仗天朝上邦的天军相助。” “哦?!” 李昭亮惊叹了一声,试探的道:“我大宋的兵马帮你,算是报酬吗?” 此次寇季一行赶赴西域,元山部可是出了死力的。 大宋有余力帮助元山部,自然得还了这个人情。 只是大宋欠的人情,跟李昭亮可没太大关系。 他如此询问张元,是在问张元,还有没有其他的油水捞。 张元自然听懂了李昭亮的心思,他沉声道:“黄头回纥境内,可是有不少矿产。我族人擅长牧马放羊,不擅长开采矿产,还要仰仗天朝上邦出力。 此外,我族人所牧的马匹牛羊,还需要通过天朝上邦的手,换成货物。” 李昭亮听到此处,眼中一亮。 若是帮着元山部掌控了黄头回纥的疆土,让元山部站稳脚跟。 那他府上的那些商人们,就不需要在西宁城内小打小闹。 完全可以搬到元山部所掌控的疆土上,和西域所有人买卖交易。 每年在西域的收益,应该会成倍数增长。 李昭亮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寇季、朱能二人身上。 寇季、朱能二人在大宋兵力在西域占绝对的优势的情况下,还愿意将元山部绑在战车上,恐怕也是为了借着元山部,在西域做买卖。 李昭亮从没想过,发现了宝地以后,一个人占据。 作为一个从小在利益场上熏陶出来的人,他甚至吃独食,会有什么下场。 李昭亮想到此处,盯着寇季、朱能二人沉吟道:“你们的想法跟我一样吧?” 寇季、朱能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李昭亮的话。 李昭亮见此,爽朗的一笑,“既然大家有共同的目的,那就一起探讨探讨,如何在西域行事?” 寇季见李昭亮没有了疑虑,笑着道:“你们也知道,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所以打仗的事情还要仰仗你们三位。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帮你们处理的妥妥贴贴。” 朱能、李昭亮、杨文广三人听完了寇季的话,脸色十分怪异。 若是寇季从没到过西域,他说出这话,朱能、李昭亮、杨文广三人,绝对会点头表示赞同。 可寇季如今身在西域,先后谋划了得胜川之战、沙州城外击溃铁鹞子之战、沙州城内的灭城战。 每一战,杀敌的数目,创立的战功,都足以惊爆所有人的眼球。 寇季不打仗则已,一打仗就打出如此战绩。 他说不懂兵事,朱能三人不信。 寇季看到了三人的脸色,大致就猜出了三人的心思。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就只能幽幽的道:“你们也知道,我是个文官,要那么多军功没用。” 朱能三人一愣。 李昭亮率先抱拳道:“你的人情,我记下了!” 在李昭亮看来,此后的战事,就是一场又一场抢功劳的战事。 寇季不愿意插手,反而将功劳让给了他们,他们自然欠了寇季一个人情。 朱能、杨文广二人听到了李昭亮的话以后,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向寇季施礼。 寇季笑着摆摆手,道:“行了,客套话不用多说了。我们一起讨论一下,之后的战事该怎么打。” 李昭亮瞥向寇季、朱能二人,询问道:“我刚到,对西域的局势了解的还没有你们两个透彻。你们先说说,你们有什么想法。” 寇季率先开口道:“我的意思是,由杨文广率领四万人马,会同元山部的一万多人马,南下黄头回纥境内,攻打黄头回纥。 此前,黄头回纥的兵马,在得胜川,吃了一个大亏,元气已经折损了三成,实力下降了不少。 加上青塘正在攻打黄头回纥东南域,牵制了黄头回纥的大部分精锐,所以留在黄头回纥北域的精兵,应该不会太多。 杨文广和元山二人,率领五万多人马,足以应对一切困难。 进入到了黄头回纥境内以后,如何作战,我就不具体的说了。 等杨文广和元山二人进入到了黄头回纥境内以后,自行定夺。 剩下的十二万兵马,分成三个部分。 我率领两万,清扫沙州境内的残余,坐镇沙州城,为你们提供足够的辎重保障。 朱能率领五万精兵,出沙州城北,沿东北一线,杀向瓜州。 李昭亮率领五万精兵,出沙州城南,沿东南一线,杀向瓜州。 呈南北夹击之势,逼向瓜州。 据我所知。 此番西夏派遣攻打甘州回鹘、沙州回鹘的兵马并不多。 仅有三千铁鹞子、数万仆从军。 如今铁鹞子已经被打了个半残,仆从军也死伤了不少。 只要我们大兵压境,稍稍威逼一下,李元昊很有可能就会放弃瓜州,退回玉门关。 我们有机会兵不血刃的拿下瓜州。” 杨文广、元山二人,对寇季的安排,并没有意见。 他们听到了寇季的一席话以后,缓缓点头,表示赞同。 朱能若有所思,李昭亮皱眉道:“西夏若是有援军抵达,该怎么办?” 寇季笑道:“李元昊纵然开口向李德明求援,能求到的援军也不会太多。李德明必须留着足够的兵马,防着长城一线的种世衡和折惟忠。同时还得留够了兵马,防着辽国。 以西夏如今的兵力,能调遣入西域的兵马,不会超过五万之数。 李元昊手下纵然再添五万兵马,人数也比我们少。 所以你们不必担心会陷入重围。 此外,就算李德明脑子一热,派遣大军赶赴西域,日夜兼程,也得大半个月。 若是顺利的话,大半个月我们都打到西凉了。 李元昊若是足够聪明的话,在我们打到西凉的时候,就会撤出河西。” 李昭亮愕然的道:“西凉对西夏至关重要,李德明、李元昊父子,会放弃西凉?” 寇季会心一笑,幽幽的道:“他们父子若是觉得,西夏现在有能力在三面夹击下,还能保得住西凉的话,也可以不用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6章 南征北战 “三面夹击?” 李昭亮瞪着眼睛,一脸愕然。 寇季笑着解释道:“我有办法从青塘借兵,驻守在清涧城的种世衡,也不能光看热闹,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动一动,再加上我们,可不就是三面吗?” 李昭亮兴致勃勃的道:“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三面夹击。关键时刻要是真的能得到青塘和种世衡相助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放手一搏。” “嘭!” 李昭亮拍桌而起,喊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告诉兄弟们,让他们今夜好好休息,休息好以后,尽快上路。” 寇季、朱能等人一脸愕然。 “也不用这么急吧?” “能不急吗?现在不走,难道要等你们分发赏赐的时候再走?到时候我麾下的那些将士们还不恨死我?” “……” 寇季、朱能二人对视了一眼,哭笑不得。 朱能苦笑道:“我们还没商量,你别急着走。” 李昭亮大大咧咧的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该想的,寇季已经帮我们想完了。战场上的事情,我们需要随机应变,现在商量那些也是无用。” 朱能试探的问道:“那就按寇季说的办?” 李昭亮大气的点头道:“没问题……” 说完这话,李昭亮抱了一个羊腿,步伐十分豪迈的离开了殿中。 杨文广在李昭亮离开以后,也缓缓站起身,拱手道:“那我也下去准备一番……” 寇季抬手阻止了他,请他重新坐下以后,笑道:“不必着急,有一件事,我还需要跟你说说。” 杨文广正色道:“您只管吩咐。”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不必拘泥。” 杨文广干巴巴笑了笑。 寇季坦言道:“此次你在西域所获的一切赏赐,我都不会给你。等拿下了河西,打通了商道以后,我会将你此次所获的钱财,作为本金,注入到我们在西域行商的商队中,算你两成份子。 你可以从杨府中抽调一批人,进入到商队中,跟着商队的人一起行商。 也可以像是刘亨一样,什么也不用管,每年到了年末,直接去一字交子铺领红利即可。” 杨文广听到这话,猛然起身,一脸震撼的盯着寇季。 “贤弟愿意带着我杨府,一起行商?” 杨文广难以置信的质问。 由不得他不问。 杨家虽为将门,但却不能跟曹、高、石、李、潘等几家相比。 杨家也有产业,皆是杨文广的婶婶们用自己的嫁妆,以及杨家祖孙三代立功获得的赏赐置办的。 但比起曹、高、石等几家的产业,完全是小打小闹,根本没有可比性。 曹、高、石等几家,有什么大生意,也不会带着杨家一起做。 所以杨家虽然有些产业,日子过的也算滋润,但是并不怎么富裕。 刚才寇季跟李昭亮谈到在西域做生意的时候,杨文广都没敢插话。 因为他知道,以杨家的地位,还参与不到如此庞大的利意分配当中。 可他没想到,寇季居然愿意拉上他。 对于寇季提出用他赏赐入份子的事情,他想都没多想。 别说用他的赏赐换两成份子了,就算换一成份子,他也愿意。 因为他心里清楚,但凡寇季和曹、李等几家合作的生意,无一不是可以养几代人的大生意。 他那点赏赐,跟如此大的生意比起来,不算什么。 寇季见杨文广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就笑道:“怎么,杨兄不愿意?” 杨文广苦笑道:“两成份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寇季爽朗的笑道:“杨兄,凭借你我二人的交情,两成份子不算什么。你认识我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寇季绝对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也不是那种苛待兄弟的人。” 杨文广听到寇季拿兄弟情谊说事,便不在多言,郑重的对寇季一礼,“贤弟的恩情,我记下了。” 寇季笑道:“行了,别那么客套。我们能不能在西域发财,还得看你。若是你能领兵帮着元山部打下大片的疆土,我们自然能借着元山部,在西域发财。 若是你不能帮元山部打下大片的疆土,那我们想发财也难。” 张元听到这话,顺势对杨文广单手锤胸道:“一切就有劳杨将军了。” 杨文广郑重的道:“定然不辱使命。” 杨文广郑重的承诺了一声,也不再多言,当即下去整顿兵马。 李昭亮、杨文广走后,殿内就剩下了寇季、朱能、张元三个知根知底的人了。 朱能望着杨文广离去的背影,对寇季低声道:“你居然舍得将这么大一块肉分给他?” 寇季笑道:“肉太大了,容易招苍蝇。我们需要分出去一些肉,拉一些人进来,让他们帮我们一起抵挡苍蝇。” 朱能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寇季感叹道:“我才刚步入仕途不久,你的仕途还有一半要走。我们手里的实力,会变得越来越庞大。总有一日,会庞大到让所有人忌惮的地步。 为了避免以后被所有人针对,我们要趁着现在,多拉一些盟友,或者多扶持一些盟友。 等到所有人忌惮我们的时候,想针对我们的时候,他们会发现,我们的盟友遍布天下。 他们要对我们出手,就得三思而后行。” 朱能略带震撼的道:“你谋划的可真深远……” 寇季幽幽的道:“谋划的不够深远的人,已经死了……” 朱能眉头一挑。 寇季没有继续再聊这个话题,而是叮嘱朱能道:“出了沙州以后,你记得盯着点李昭亮。” 朱能一脸愕然。 寇季坦言道:“李昭亮此人,有将才,无帅才,容易被人算计。你盯着点李昭亮,别让他被李元昊算计。如今西域的形势,一片大好,不能因为李昭亮出现变数。” 朱能皱眉道:“既然你不放心李昭亮,那你为何不换别人?” 寇季无奈的道:“朝堂之上,能拿得出手的领兵之人,不多了。高处恭不愿意出来,曹玮没办法出来。唯有李昭亮勉强可以一用。” 朱能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寇季叮嘱张元道:“入了黄头回纥以后,能占领多少黄头回纥的疆土,就占领多少。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不能错过,一旦错过了,恐怕要等到很多年以后。 一旦和青塘的兵马撞见,就立马止戈停战。 然后派人去青塘,跟角厮罗商谈共分黄头回纥疆土的事宜。 最好拿出地图,确认两邦的边际线。 此外,此番攻打黄头回纥战事中,所缴获到的金银,不要滥用。 等你在黄头回纥境内站稳了脚跟以后,将那些金银,铸造成金佛,送往汴京城,以番邦贺礼的名义,送给官家。 以满朝文武的秉性,似你这么识趣的,一定会获得巨大的赏赐。 说不定还会获得一个王爵的封号。 一旦有了王爵的封号,以后你想向朝廷讨要什么,就方便多了。” 张元重重的点头,“明白……” 寇季继续说道:“此外,朱叔叔手里,尚有一批人,随后会相继进入到黄头回纥境内,跟你会合,归你统领。 那些人到了你麾下,便是元山部的族人。 是杀是剐,如何安置,由你定夺。 不必请示。” 张元瞥了朱能一眼,见朱能老神在在的坐在哪儿没有说话,就知道寇季的话不假,当即点头答应了一声。 寇季交代完了以后,对张元摆手道:“行了,下去准备吧。从黄头回纥人手里缴获到的牛羊,你可以带走一部分,作为路上的军粮使用。 剩下的就留在沙州。” 对此此事,张元没有异议,那些牛羊当中,有一大部分是寇季的。 寇季要如何分配那些牛羊,他管不着。 “小人告退……” 张元抱拳一礼,准备离去。 寇季幽幽的道:“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以主仆相称了。以后见了你,我恐怕要喊你一声王爷才行。” 张元浑身一颤,回过身,双膝跪倒在寇季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寇季见此,微微有些动容。 张元是以此在表示自己的决心。 “小人永远是您的马前卒……” 寇季点头道:“你有此心就行……” 张元起身,拱了拱手,退出了殿中。 朱能在张元走后,感慨道:“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么一位的……” 寇季笑道:“自己送上门的。” 朱能感叹道:“是个人物啊。” “是不是人物,谁又能说得准呢。” “……” 寇季和朱能二人闲聊了一会儿。 朱能起身告辞。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李昭亮率先带着五万人马,离开了沙州城。 沿着沙州城东南一线,往瓜州方向而去。 傍晚的时候,朱能带着三万人,沿着沙州城东北一线,往瓜州方向而去。 当天晚上。 范仲淹已经带着人,查出了军中那些藏匿缴获的将士。 收缴了一大批金银。 寇季作主,将那些将士从原有的军籍中划出,编成了敢死营,纳入到了杨文广麾下,由杨文广带着那些人,去黄头回纥境内厮杀。 一切的收尾处理干净以后,寇季就开始发放赏赐。 在发放赏赐这一方面,寇季从来不愿意拖延。 两万镇国军将士,跟着寇季一行去了一趟千佛洞,占了一点便宜。 寇季给他们每人发了一贯钱的赏钱。 寇季派人询问过他们,需不需要将赏钱,兑换成交子。 他们不愿意。 他们一直镇守在边关地带,听说过交子,却很少接触交子,所以觉得交子不保险,他们更喜欢自己拿着钱。 寇季也没有强迫他们。 在给他们分发了赏赐以后。 分别给他们一人,配了一匹马,让他们骑着马,紧追着朱能而去。 镇国军的将士们离营了以后。 营地内就剩下了龙神二卫、巡马卫、捧日军、民夫们。 张元率领的马贼,驻扎在城外。 赏赐没有马贼们的份儿,马贼们也无需进城。 龙神二卫、巡马卫、捧日军三支兵马拿到的赏赐十分丰厚。 可以说是一夜暴富。 他们在拿到了大量的金银以后,怀揣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日以后,果断找到了寇府的仆从,将大量金银队换成了交子。 民夫们拿到赏赐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了。 有一部分民夫拿到了赏赐,自己揣了起来,还有一部分人兑换成了交子。 整个赏赐的过程,持续了四天。 用于赏赐的大部分金银珠宝,晃荡了一圈,又回到了王宫内的偏殿里。 只不过,他们已经从公产,变成了寇季的私产。 寇季让人将其封存了起来,放进了王宫内的地库,封存了起来。 赏赐的事由处理妥当以后,杨文广、张元二人,率领着四万龙神卫的将士,一万多马贼,驱赶着一批牛羊,离开了沙州城,赶往了黄头回纥。 等到所有该走的人走完了以后,沙州城内变得空荡了许多。 沙州城内只剩下了两万龙卫军将士,三千巡马卫将士,两百巡马卫汉子,以及剩下的十万民夫。 忙碌了四日半。 寇季将手里最后一份递给朝廷的奏疏写完以后,伸了一个懒腰。 范仲淹带领着一帮子随着李昭亮一行而来的监军们,坐在寇季下手。 寇季活动了一下筋骨,对他们笑道:“将士们已经出去浴血奋战了,我们也不能闲着。沙州的治理,应该提上日程了。 那些民夫们闲了多日,闹腾了多日,也该活动活动了。” 听到寇季这话,范仲淹等人齐齐点头赞同。 朱能、李昭亮二人率军出击,只带走了少量的民夫。 杨文广和张元一行,采取的是以战养战的策略,已经准备就食于黄头回纥,所以没带走民夫。 所以营地内还剩下十万民夫。 民夫们局在营地里,无所事事,手里又得了一些赏钱。 就出现了一些聚众赌博之类的事。 有人被骗,输光了钱财,心里觉得委屈,暴起伤人,影响极其恶劣。 偏偏赌博的事情屡禁不止。 范仲淹等人怕民夫们继续闲下去,养出赌瘾,所以十分赞同寇季让民夫们动一动的想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7章 先生?! “寇钦差如何让民夫们动起来?” 一个监军十分识趣的询问寇季。 寇季顺着他的话道:“沙州之地,十分庞大,我们占着不用的话,那就是浪费。须知,我大宋的百姓,许多人无田可种,我们手里有庞大的田产,不种的话,会被骂娘的。” 监军等人听到寇季这话,一个个咧嘴一笑。 寇季的话有些浑,但却在理。 寇季在监军们的笑声中,继续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对民夫做了一定的甄别。其中有一部分民夫,愿意留在沙州。” “不知愿意留在沙州的民夫有多少人?” “两万余人……” “这么多……” 监军们失声叫道。 寇季感叹道:“多吗?我还嫌太少。” 有监军迟疑道:“寇钦差是用女子,让那些民夫们留下来的?” “不错……” “纵然有女子的牵绊,也很难让那些民夫抛弃故乡,留在此地吧?寇钦差肯定还许给了那些民夫其他好处。” “……” 寇季笑着点头道:“不错……为了让大批的民夫留下来,我确实给他们许了一些好处。” 监军们静静的盯着寇季,等待寇季的下文。 寇季给民夫们发妻子的事情,他们知道。 但是具体的一些细节,他们并不清楚。 他们是跟着李昭亮一起到沙州的,对沙州的情况了解的还不够深。 寇季见监军们盯着自己,就笑道:“我除了给他们每人发了三个妻子以外,还许给他们每人一千亩的良田。” “额?!三个妻子?一千亩良田?” 监军们被震惊的说不出话。 如此大方,难怪会有那么多民夫愿意留在沙州。 一帮子在大宋活不下去的人,到了沙州以后,从贫民一跃变成了地主。 他们若是愿意回去,那才怪呢。 寇季见一帮子监军们震惊的说不话,便继续道:“诸位若是有人愿意留下,我可以给他发十个妻子,一处沙州城内的大宅子,一万亩沙州城外的良田。” 监军们听到这话,惊愕的瞪大眼。 寇季笑眯眯的道:“忘了跟你们说了……给民夫们发完了妻子以后,还剩下足足四五万的女子,其中不乏貌若天仙的。 你们若是有人答应留在沙州,我可以让他去随便挑选。” “下官愿意留下!” 当即,便有一个长相忠厚老实的监军起身,一脸正色的对寇季道。 其他的监军见此,哈哈大笑道:“夏兄还真是真性情……” 对于这个叫夏衍的监军的做派,其余的监军并没有鄙视。 反而纷纷出生夸赞他真性情。 食色,在大宋朝那是美谈,不需要遮遮掩掩,也没人会鄙视。 夏衍听到了监军们的称赞声,义正言辞的道:“我可不是贪图沙州女子的美貌,我是为了帮朝廷治理沙州。” “呸……”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片喝骂。 纷纷骂夏衍虚伪。 监军们骂过了夏衍以后,开始三三两两的表态。 最终有四位监军有意留下。 寇季在夏衍开口以后,一直处于沉默当中。 他对招揽监军们留在沙州,并不抱多少希望。 在宋人眼里,沙州就是堪比邕州、雷州、沙门岛等地的荒野之地。 在这一类地方做官,堪比流放。 应该没人愿意自我流放。 他只是随手打了一竿子,却没料到真有意外收获。 他仔细思量了一下,思考监军们为何愿意留在沙州。 思量了一番后,他渐渐的明白了。 军中的监军,地位相差十分悬殊。 营一级的监军,其实在军中没有多少地位。 比军一级、厢一级的监军差太多。 军一级、厢一级的监军,大多都是朝廷十分看好的人,又或者是有大背景的人担任的。 以后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都会晋升到重臣之列。 相比而言,营一级的监军,就像是一个随军的书记官。 能被委任为营一级监军的,仕途上基本上都没有多少前景。 军中的文职中,不仅仅是营一级的监军,一些比他们身份高的推官,也是如此。 朝廷若是真的看好他们,真的想重用他们,在他们出仕的时候,那就是县令起步,绝不会被放到军中去当闲差的。 目前朝中的重臣之中,除了他以外,大部分重臣,都是从权知一县起步的。 范仲淹之所以能屡屡升迁,那也是先后经过两位朝中重臣看好,先后提拔的缘故。 若是没人提拔,范仲淹可能一辈子都要稳坐在推官、监军之流的位置上。 纵然混到的大功,也有可能止步于权知州的位置上。 依照朝廷的标准升迁的话,他很难进入到中枢。 夏衍等四位监军,愿意留在沙州,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美女、田产,另外一半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寇季自己。 抛开他现在的钦差身份不说。 他身上还有权吏曹尚书的头衔。 执掌吏部,执掌天下间官员的升迁调度。 若是在寇季面前,混一个脸熟,寇季随手一拨,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平步青云。 吃几年的苦,换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们自然愿意。 想通了这一点,寇季就乐了。 寇季看着那些坐在原地没有表态的监军们,淡然笑道:“诸位在沙州理政期间,有所建树的话,等我还朝的时候,少不了要在官家面前,提一提诸位。” 一瞬间,一些没背景的监军,眼珠子都直了。 “下官愿意留在沙州……” “下官也愿意……” “……” 数位监军,齐齐表态。 在寇季连哄带骗下,九位监军答应留在沙州。 有他们九人帮忙管理沙州,相信沙州一定会很快进入到他想要的局面。 寇季再三确认了没有其他人愿意留在沙州以后,就朗声笑道:“一会儿散了以后,诸位可以去城内随便挑选地方,作为以后诸位的府邸之用。 我不仅会赐给诸位良田、美人,还会从黄头回纥的俘虏中,以及沙州回鹘的女子们当中,为你们挑选十数位仆人。 以后诸位在沙州,可要好好的出力。” “多谢寇钦差……” “好……言归正传。” 寇季在许诺了一番好处以后,道:“我准备将民夫们分为三批,其中一批,一万人,留在城内,清理沙州城内战后的残垣断壁,为沙州城以后的重建,奠定基础。 其他九万多民夫,会同黄头回纥的一万多俘虏,一并送出沙州城,在沙州城外开荒、种地、放牧、种树。 民夫所需的农具,我带过来一些,可以暂时发给民夫们使用。 在沙州城内,我们也缴获到了少量的农具,也可以发放给民夫们使用。 此外,缴获的一些铁器,我会吩咐军中的匠人们融了,打造成农具,发给民夫们。 尔等在带领民夫们开垦荒地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先帮助那些愿意留在沙州的民夫们开垦出他们所需的良田。 然而再开垦其他的。 分给民夫们的良田,或者开垦出的其他田地,必须遵循,一半农耕,一半种树的原则。” “一起种上庄稼不好吗?为什么要种树?” 有监军开口疑问。 不等寇季开口解释,范仲淹淡淡的道:“为了防沙……” 寇季点头赞叹道:“不错,为了防沙。若是我们将沙州的土地,全部变成了良田,等沙州境内卷起沙尘暴的时候,那么良田就会被淹没。 我们所做的一切,将会变成无用功。 我们要在开荒的时候,种树、种草。 我们要将现在的那些沙土地,慢慢的变成良田、树林。 而不是让沙土地,将我们的良田、树林,变成沙土。” 监军们惊愕的盯着寇季。 改天换地,那可不是一日之功就能完成的。 沙州的沙土地并不少,想要将那些沙土地变成绿洲,至少得数十年、上百年耕耘。 寇季看出了监军们的心思,笑道:“我并没有要求诸位立马将荒漠变成良田,这是一个长期的事情。我们做一点,后人做一点,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诸位不必太过关注此事。” 有监军咬牙道:“可是种一半树木的话,那良田产出的粮食,就会减少一半,我们开垦荒地的目的,也会折损一半。” 寇季听闻此言,笑道:“种树也是可以获得收益的。核桃、葡萄、石榴等一类可以在沙州存活的果树,皆可以种植。 胡杨之类的防沙树木,我们可以选择栽种在路上,或者是沙土和绿洲的交界处。 不一定要种在田间。” 监军们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至于放羊牧马的草场,我们可以放在绿地深处……甚至,除了马匹外,牛羊还可以圈养……” “……” 寇季细细的给监军们讲解着,如何在沙州开垦良田,如何防沙,如何放牧,如何指导百姓们将核桃晾晒成干果、做成核桃酥,如何引导百姓们酿制葡萄酒、晒瓜果干之类的事情。 事关沙州以后的治理,监军们听的很细致。 他们越听越心惊,越听越觉得佩服。 在寇季的讲解下,一个贫瘠的沙州,一个荒芜的沙州。 硬生生的从一无所有,变成了一个沙漠绿洲。 一旦寇季讲解的那些政令全部落实。 沙州将会变成一个十分富庶的地方。 一瞬间。 监军们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官白做了。 他们也觉得,朝廷的许多官员,做了多年官,也白做了。 明明有的是办法,将贫瘠的地方变富庶,将富庶的地方变得更加富庶。 但大宋立国至今,许多地方并没有变化。 监军们深深的感受到了朝中官员的不作为。 一些官员,一开始还怀着功利心,要留在沙州做事。 可听完了寇季的讲述以后,他们决定踏踏实实,不求任何东西的留在沙州,将寇季的一项项政令落实。 看看沙州是不是会变得富庶、繁华。 若是沙州真的能变富庶、繁华的话。 他们一定会放声嘲笑天底下所有掌权的官员。 同时。 监军们对寇季的神情,从最开始的畏惧,变成了敬佩。 当寇季一席话讲完的时候。 范仲淹率先起身,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踏步走到了寇季面前,持弟子礼,向寇季深深一礼。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得您教诲,学生才知道,原来当官,居然可以为百姓做这么多事,原来官,还可以这样当。 先生在上,受学生一拜。” 寇季的话,对范仲淹的冲击很大。 大到足以颠覆范仲淹的三观。 范仲淹虽然还没有验证寇季所说的话的对错。 但通过寇季的态度,以及寇季所提出的政令,他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官。 寇季一脸愕然的起身,不顾身份的道:“范兄,你这是作何?快快起来。” 范仲淹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昔日身居汴京城,看遍了大宋所有的官员,也看遍了大宋所有官员的作为。学生以为,学生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为官之道,什么是为民做主。 如今听了先生一席话,学生才发现,昔日被学生当成至理的为官之道,有多么可笑。 若天下官员,皆如先生一样,将朝廷、将百姓放在心间,事事为百姓着想,事事为朝廷着想,我大宋何愁不兴?” 范仲淹此话一落,其他的监军们,纷纷出列,持弟子礼,向寇季施礼。 “学生拜见先生……” 寇季哭笑不得的看着范仲淹,“范兄,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不过是一个贪财的俗人罢了。在敛财一道上,颇有建树,所以懂得一些让百姓们富起来的办法。” 范仲淹郑重的摇头道:“先生不必过谦。朝堂上的文武们,平日里皆以忠臣良将自居,以能吏干臣扬名。可他们治理我大宋,治理了数十年了。 我大宋并没有多少变化。 以前学生不知道如何帮朝廷做事,如何帮百姓们做事,所以以为朝堂上文武们的为官之道,就是真的为官之道。 如今听到了先生之言,学生才明白。 朝堂上文武们的为官之道,就是不作为。 因为他们的不作为,所以我大宋江山,数十年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们若是如同先生一样,真正为朝廷、百姓做事,我大宋恐怕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8章 诸事皆安,唯念妻儿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在宋人固有的思维中,官员们治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就是大治之境。 能将治下变成如此模样的,那就是大贤。 可寇季的话,帮范仲淹一行打开了一道门户,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为官之道。 官员们治理地方,不仅要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还能带领着百姓们发家致富,让百姓们吃饱饭,让百姓们有钱花。 百姓们有了钱,朝廷会变得更有钱。 朝廷有钱了,就能做很多很多事情。 修建水利、大兴教化、锤炼将士、征战四夷。 当四夷臣服,百姓们富足,将士们勇猛,人人识字的时候,谁敢说国不强? 谁又敢站在大宋的垂拱殿上,嚣张跋扈的放下豪言? 寇季眼看着范仲淹带着监军们齐齐向自己施礼,苦着脸道:“诸位不必多礼……今日我所言之事,尚未证实。等到沙州真的变得富足的那一日,诸位再向我施礼,也不迟。” 监军们的热情,寇季不愿意抹杀,所以没有说出什么丧气话,只是说了一句推脱之语。 范仲淹率先开口道:“学生会带着他们,一起证实先生的政令。” 寇季哭笑不得的点点头,道:“除了发展沙州以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给诸位。此事出我之口,入诸位之耳。只能做,不能说,更不能告诉旁人。” “请先生吩咐……” “此番覆灭了沙州回鹘,留下的女子颇多。纵然我给那些留下的民夫们,一人发三个妻子,也剩下许多女子。 这些女子,我们总不能丢下不管,也不能看着她们孤苦终老。 所以我希望,尔等可以背地里默许那些不愿意留在沙州的民夫、将士们,去找她们。 但一定要暗中盯好民夫和将士们。 一个民夫,一个将士,只准找一个女子。 不许乱来。 我希望,在民夫和将士们返回汴京城的时候,留在沙州城内的女子,可以成功的怀上身孕。” 寇季话音落地,监军们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咳嗽了一声,郑重的道:“十年以后,此地皆是我大宋百姓。” 监军们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寇季的意思。 十年以后,新生儿降临以后,皆说汉话,皆流淌着汉家血脉,皆是汉儿。 十年以后,再无沙州回鹘。 只有汉家治下的沙州。 纵然大宋以后不能长久的占领沙州,沙州的百姓,亦是汉儿。 监军们齐齐应允了一声。 寇季让他们下去做准备。 等到监军们离去以后,寇季看向还留在殿中的范仲淹,哭笑不得的道:“范兄,你我兄弟相称,你有何必……”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范仲淹正色道:“贤弟,我最后一次叫你贤弟。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十分认真的认你做先生。 你的为官之道,你的教诲,正是我为官多年以来,苦苦追寻的。 若是能将你的为官之道发扬光大,引天下所有官员效仿,以后谁还敢小逊我宋人。 区区辽国,又怎敢跟我大宋,大声说话。” 寇季见范仲淹执拗的将自己说的话当成了至理,只能报以苦笑。 范仲淹是史书上有名的贤臣。 但凡是能成为史书上有名的贤臣的人,脾气多少有点执拗。 他们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 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 寇季劝了范仲淹一句,见劝不动,就知道范仲淹已经下定了决心,将他的话引为至理,难以动摇。 寇季苦笑着长叹了一声。 范仲淹感慨道:“我初入汴京城的时候,你曾经告诉过我,为官要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我一直将这句话记在心间,一直努力的在向这句话靠近。 只是在朝中时间久了,见到的官员多了,心思微微有些动摇。 总觉得天下间,没人能做到。 直到今日听完了你的一席话,才明白。 你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我不应该产生动摇,我应该照着这句话去做。” 饶是寇季脸皮够厚,听到了范仲淹说出这番话,脸颊也羞红了一点。 他用范仲淹说过的话,去征服范仲淹。 却没料到,范仲淹有一天,会用自己的名言,来称赞自己。 “范兄……” “先生以后称学生一声希文即可。” “……” 寇季拗不过范仲淹,只能哭笑不得的道:“希文……有一个地方,需要你亲自去坐镇……” 范仲淹一愣,沉吟道:“先生所说的地方,可是千佛洞?” 寇季缓缓点头,“那些僧众,对我们怀有敌意,又孔武有力,十分不凡,让他们去开垦荒地,让他们去务农,他们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所以需要你去引导一番。” 范仲淹缓缓点头,正色道:“交给学生就是……” 顿了顿,范仲淹疑问道:“先生,刚才人多,有一些话,学生不方便说。如今剩下了您我二人,学生想要问问先生。” 寇季示意道:“但说无妨……” 范仲淹沉吟道:“十数万人开荒种田,依照要求,足足要开垦出千万亩良田,沙州可没这么多良田。” 寇季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等我军拿下了瓜州,就有了。” 范仲淹缓缓点头,继续说道:“若是开垦的良田,超出了数目,又当如何分配?从我大宋迁移百姓过来,还是……” 寇季继续笑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计较。” 范仲淹见寇季心中有数,也不再多问。 他拱手道:“那学生就先行告退……” 范仲淹拱手施礼过后,退出了殿中。 寇季一个人站在殿中,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这算什么事啊……” 叹息过后,寇季派人去招来了刘亨。 刘亨到了以后。 寇季吩咐刘亨,将沙州城内的两万兵马,分派成以百人为单位的队伍,分辨派遣往沙州各地。 清剿那些盘据在沙州各地的沙州回鹘的逃民,逃兵之流,顺便驱赶那些狼虫虎豹。 避免他们成为民夫们开荒路上的绊脚石。 刘亨答应了一声以后,便下去依照寇季的吩咐安排。 范仲淹、监军、刘亨等人忙碌了足足两日,才将民夫们、将士们分派妥当,然后带着他们出城。 城内留下的一万多民夫,在监军的指派下,开始清理城内的那些残垣断壁。 一些都在依照寇季的命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寇季出汴京城的时候,是寒冬的时候。 寇季安排妥当沙州城内的一切以后,初春已经瞧瞧降临。 沙州的严寒,远比汴京城的严寒结束的要晚。 所以大地复苏的时候,沙州的冷风依然凛冽。 寇季一边监督着民夫们清理城内的残垣断壁、城外的民夫开垦荒田,一边在等待汴京城的消息。 算算日子,向嫣应该早就生了,可他到现在还没得到一点儿消息。 他心里有些焦急,隐隐为自己的孩子,还有向嫣担心。 至于杨文广、朱能、李昭亮三方的军情,寇季一点儿也不关心。 杨文广去黄头回纥,那就是捡便宜。 黄头回纥的重兵,此刻已经跟青塘的积石军打的难分难舍,留在黄头回纥境内的,皆是一些装备不怎么精良,战斗力一般的部族私兵。 杨文广率领的龙神二卫,可是武装到了牙齿。 加上张元手里马贼们配合,对付那些部族的私兵,还是轻而易举的。 西域人对城池并不怎么眷恋,西域人作战,也不计较一成一地的得失。 所以西域的诸多城池的防御,都不怎么全面,城墙都很低矮。 些许城池的城墙,或许还没有沙州城的内城高呢。 杨文广不需要制定太多的战术谋略,只需要一路横推过去足以。 所以杨文广打黄头回纥,就在去捡城。 至少在他打到黄头回纥腹地之前,不会遇到太厉害的黄头回纥兵马。 至于朱能、李昭亮二人,皆是战场上厮杀了多年的宿将,手下率领着比李元昊多足足两倍的禁军精锐,军中的监军全部被寇季抽调了个干净,他们可以随意和李元昊周旋,他们若是败了,那就该吞粪自杀了。 寇季焦急的等了几日,也没等到汴京城的消息。 几日间,城里的民夫们,将内城已经清理干净了,城外的民夫们,已经开垦播种了十万亩良田(其中五万亩种树的良田,不需要开垦,但计算在字数以内)。 良种皆是从沙州回鹘贵族们库房里缴获的。 朱能、李昭亮二人,派遣了传令兵回来汇报了两次军情。 二人已经抵达了瓜州,正在商量如何破城。 杨文广、张元二人,派遣传令兵传回来一次军情。 他们已经进入到了黄头回纥境内,并且在一日之内,连克了黄头回纥和沙州交界处的三座城池。 寇季不太在意的消息,一个又一个涌来,可他在意的消息,一个也没有。 时间一晃。 到了二月初一。 一大清早。 一骑快马,划破了寂静的沙州城,冲到了王宫里。 马背上的将士,在冲进王宫的时候,高声呐喊。 “瓜州城已破……瓜州城已破……李元昊率军退守玉门关……” 寇季得到了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愣。 他没想到,他等了许久,没等到妻儿的消息,倒是先等到了瓜州被攻破的消息。 寇季让人将将士迎进了王宫的偏殿,等将士气喘匀了,才开口问道:“瓜州的战事,具体是怎么打的?” 将士急忙禀报道:“五日前,李将军和我们朱将军,合兵一处,强攻瓜州城。李元昊率众在瓜州城城墙上,抵御了足足一天一夜。 我军数次攻破瓜州城的城墙,最后一次,更是攻破了瓜州城整个西面的城墙。 李元昊自知不敌,率铁鹞子冲出了我军重围,带领着其他的仆从军,撤退到了玉门关。 瓜州城被我军占领。”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能这么快的拿下瓜州,在寇季的意料之中。 在兵力上,大宋兵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在军备上,大宋兵马同样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李元昊手下的铁鹞子已经被打了个半残,没有一段时间,是恢复不过来的。 李元昊手底下的那些仆从军,战斗力倒是不弱。 但是很难跟数量庞大的大宋兵马正面抗衡。 瓜州境内又没有多少有利的地形可以埋伏,他算计不到大宋兵马,也没办法跟大宋兵马正面抗衡,打一场以后,战略撤退,那是必然的。 除了大宋以后,周遭的邦国当中,作战的时候,都不会计较一城得失。 往往为了赢得一场大胜,在作战的时候,他们可以放弃很多。 比如太宗皇帝赵光义征讨辽国的时候。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为了请君入瓮,曾经放弃过大半个燕云十六州。 成攻的将宋军引入到了埋伏圈,将其击溃。 所以战略撤退,在西夏、辽国当中,绝对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反而是一种智慧的体现。 寇季在了解了瓜州的战事以后,询问道:“我军伤亡如何,损失重不重?” 将士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我军伤亡不中,有步人甲护着,铁鹞子不出的话,鲜有西夏兵马能伤到我军将士。 不过随军的民夫伤到了不少,粮食也被烧毁了不少。” 寇季眉头微微一挑,一脸疑问。 将士见此,赶忙道:“西夏兵马仗着骑兵的优势,不断的骚扰我军押送辎重的队伍。我军兵马多是步足,新编的两支骑兵,也不是西夏兵马的对手。 所以粮草被烧毁了许多,民夫伤亡了不少。”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道:“粮草方面,我会尽快派人给你们补足。战事方面,我能说的不多。你回去告诉朱能、李昭亮二人,让他们稳扎稳打,不必冒进。 没有六成把握的情况下,谨慎出击。 告诉他们,如今拿下了瓜州,局面已经打开了。 朝廷纵然不让我们拿下河西,也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没必要去冒险。 告诉他们,我们有的是时间,跟李元昊耗下去。 没有必要跟李元昊硬碰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39章 三商赴沙州 将士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小心翼翼的将其记下,一个字也不敢错漏。 将士在王宫内歇息了一会儿,吃了一些饭食,就再次踏上了送信的旅程。 寇季在将士离开以后,心绪有些不宁。 朱能、李昭亮二人拿下了瓜州,固然可喜。 但李元昊在退守玉门关的同时,必然占据阳关。 玉门关、阳关,乃是朱能和李昭亮东进的路上,必须经过的两道雄关。 两道雄关,都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朱能、李昭亮二人强攻两道雄关的话,必然会令许多将士丧命。 李元昊肯定会借着玉门关、阳关的地形优势,不断的消耗大宋的兵力。 若是能将大宋的兵力,拖到了跟自己持平,又或者仅比自己多一点的地步上,李元昊一定会率众反击。 为了避免大宋兵马在玉门关、阳关吃亏,为了避免李元昊卷土重来,寇季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一些准备。 他到了夜深的时候,悄然出了王宫,找到了安置在城外的寇府仆从,命令他们秘密的收集火药所需的配料和炮弹所需的铁料。 他会抽时间出来,秘密的制作一批炮弹和无敌地雷炮。 他此次西行所携带的炮弹、无敌地雷炮,在赶往沙州城的路上,被他用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手里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火枪。 只是火枪数量不多,杀伤力倒是足够,但很难震慑到数量庞大的敌人。 所以,能够用于震慑敌人,克敌制胜的火器,目前只有火炮和无敌地雷炮。 寇季交代了匠人们以后,就回到了王宫中歇下。 翌日清晨。 天气清冷。 寇季醒了以后,裹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出了门。 一出门就撞上了匆匆赶来的范仲淹。 “先生……” “有事?” 范仲淹点头道:“学生想从先生手里再调三千兵马。” 寇季狐疑道:“千佛洞的那些僧众们不老实?” 范仲淹摇头,“不是不老实,而是太老实了,老实的让人难以置信。短短七日,他们已经开垦出了三万五千亩的良田……” 寇季眉头一挑,听出了范仲淹话里的深意。 开荒可不是耕地。 在没有牛马的帮助下,一个人一天耕一亩地,倒是容易。 可是一个人一天开一亩的荒,那就十分困难。 往往需要像是牲口一样,从日出劳作到日落,才能勉强完成。 千佛洞内的僧众,可不是善于劳作的宋人,而是从小在马背上,在经书队里长大的西域人。 他们想要一天开一亩地的荒,付出的辛苦会更多。 千佛洞内的僧众,可不是什么善人。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辛苦,要是没有什么图谋的话,寇季肯定不信。 寇季沉吟了一番道:“先不用调遣兵马,密切的关注着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还有什么事吗?” 寇季疑问。 范仲淹立马点头。 “有……” “只管说。” 范仲淹沉吟道:“如今我们已经开垦出了不少良田,民夫、俘虏们已经熟悉了如何在沙州开垦良田。我们是不是应该将民夫们分开。 愿意留在沙州,并且已经分到了土地的民夫,是不是应该让他们回到自己得到的土地上面,精心的照顾已经播种下的庄稼。” 寇季一愣,迟疑道:“时机成熟了?” 范仲淹郑重的点头。 寇季微微点头道:“那就将他们分开,让那些愿意留在沙州的民夫们,回到自己分到的土地上去务农。为了区分开他们之间的区别。 即日起,将他们从民夫们当中划拨出来,重新登记造册,录其为大宋治下,沙州之民。” 范仲淹欣慰的笑道:“如此,沙州才算得上是真的属于我大宋了。” 寇季赞同的点头。 范仲淹继续道:“此外,还有两件事需要先生拿主意。其一,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民夫和将士们当中,有些人想要留在沙州,不知道您还收不收? 其二,林地已经开垦了许多,果树的树苗十分奇缺,还需要您帮忙想想办法。” 寇季听到了范仲淹的话,微微一愣,道:“那些民夫们之前死活都不肯留在沙州,如今又怎么肯留下了?” 顿了顿,不等范仲淹搭话,寇季就继续说道:“是馋人家姑娘身子,还是馋那一千亩的良田?” 范仲淹瞪了瞪眼,失声笑道:“两者皆有吧……” 寇季跟着笑道:“他们既然想留下,那就留下吧。不过我不可能给他们发三个妻子,只能给他们发一个。女子们的数量不多了,我还指望她们吸引更多的人留下呢。 至于良田的话,照旧吧。” 范仲淹闻言,迟疑道:“如此不公,他们会不会……”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总得讲一讲先来后到吧?先到的人总得占一些便宜吧?如果先到的人和后到的人中间没什么差别,那先到有什么意义?” 范仲淹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 觉得寇季言之有理。 人总要为自己错过的事情付出一定的代价。 若是什么代价都不付出,那错过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学生明白……” 范仲淹想通了以后,点头应了一声。 寇季继续道:“至于树苗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帮百姓们弄到足够的树苗的。” 寇季说话的时候,信心十足。 范仲淹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告罪了一声,离开了王宫。 范仲淹走后没多久,能帮百姓们弄到足够树苗的人到了沙州。 一行数千人的队伍,押送着数百辆大车,穿过了沙州的荒漠,出现在沙州城外旷野上。 那是一支商队,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 商队里除了三辆坐人的马车外,其余的马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货物。 正在开荒的民夫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驻足观看。 三辆坐人的马车里坐着的商队管事,也在掀开了车帘子,盯着那些开荒的民夫们。 十数万人开荒的场面,气势十分恢弘,深深的震撼到了马车里的商队管事。 “我滴个乖乖……那些正在开荒的人,少说也有十万吧?十万人开荒,那得开垦出多少良田?我在西域行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到过如此气势如虹的场面。” 钱乐捧着压在大腿上的肚子,惊叹不已的说着。 孟惟仲抚摸着长须,目光仅仅的盯着马车外开荒的场面,感慨道:“普天之下,也只有寇吏部,才能干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大事。” 慕崇躺在马车内的软榻上,咳嗽了一声,惨白的脸颊上多了一丝潮红,他声音略显沙哑的道:“当年,寇吏部找上了我们三人,我们都以为寇吏部要仗着职权,压榨我们,想从我们手里搜刮一些钱财去花,我们也做好的被压榨的准备。 可没想到,人家根本就看不上我们那点家财。 我们合作了数年,人家不仅没有从我们手里压榨走一分钱。 反而用了短短数年时间,帮着我们赚了我们几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寇吏部是大宋少有的能人之一,我们能搭上他,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钱乐眯了眯眼,低声笑道:“若不是寇吏部对我们三家恩同再造,我们三人也不会听到了寇吏部的吩咐以后,就不辞辛劳的赶到西域。” 慕崇瞥了钱乐一眼,声音微弱的道:“你不太情愿?” 钱乐立马反驳道:“情愿,太情愿了。” 孟惟仲瞥向钱乐、慕崇二人,感慨道:“寇吏部又要送一桩大造化给我们啊。” 慕崇三人做生意多年,已经成了人精。 旷野上民夫们开荒的场面,在很多人眼里只是开荒。 可在慕崇三人眼里,那就是在挖矿。 一片片的金钱矿。 “嗅……嘿嘿嘿……我已经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钱乐盯着车窗外那些看着他们的民夫,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 慕崇、孟惟仲二人听到了钱乐的话,齐齐皱起了眉头。 钱乐见二人神色不对,疑惑道:“你们二人怎么了?难道对钱也没有兴趣吗?” 一个商人,若是对钱没有兴趣,那么他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慕崇、孟惟仲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开口。 钱乐狐疑的道:“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孟惟仲沉吟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反倒是慕崇语重心长的道:“你已经吃的够多了,再吃的话,会肥的走不动道。” 钱乐不以为然的道:“真要到了走不动道的时候,我就找十个八个人抬着我。” 慕崇眯起眼,感叹道:“朝廷有明文律法,不得以人为畜。现在想找个人抬着你,恐怕官府不会同意。” 钱乐大大咧咧的摆手道:“以我们一字交子铺如今在大宋的地位,官府也不敢轻易对付我们。须知,我们一字交子铺的管事,可是国舅爷。朝廷还欠着我们钱呢。” 慕崇听到这话,果断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在民夫们的注视下,沿着大道,进入到了沙州城内。 寇府的小管事,在沙州城内的外城,接待了他们。 等他们将带来的货物安置妥当以后,寇府的小管事带着三人进入了王宫,去面见寇季。 寇季在王宫内的偏殿里,设了一桌酒宴,招待他们。 三人进了王宫。 向寇季施礼过后。 寇季请他们坐下。 坐定以后,互相寒暄了一番,说了一些客套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慕崇一边轻咳着,一边对寇季笑道:“我们三人听到了你派人传话以后,就立马备上了货物,往西域赶来。 我们带的货物数量不少,在青塘境内,发卖了一批。 在黄头回纥境内,发卖了一批给军中的将士们。 剩下的都运到了沙州。” 寇季缓缓点头,吩咐道:“回头我会派人在沙州城外城,设立一个瓦子市,你们带来的货物,就在瓦子市内发卖。 沙州的百姓对货物的需求量会逐渐变大,所以我希望你们每人派一个管事坐镇在沙州,沟通大宋和沙州的货物,确保沙州的货物不会出现短缺。” 慕崇拱手道:“一切全凭您吩咐。” 钱乐跟着拱了拱手,道:“不是说让我们过来贩卖牛羊的吗?” 寇季沉吟道:“之前我确实是这个心思。不过,现在有了一些变动。我们从沙州回鹘手里,并没有缴获到多少牛羊,没有多少牛羊分给百姓。 为了确保沙州的百姓有马匹、牛羊可牧。 我准备将从黄头回纥手里缴获到的牛羊,卖给百姓们。” 寇季没有说白送。 因为那些牛羊,在明面上,是元山部的资产,寇季若是将元山部的资产免费送给大宋的百姓的话,那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沙州百姓?” 三人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大致解释了一下沙州百姓的由来。 三人听了以后恍然大悟。 孟惟仲沉吟道:“照您的说法,沙州的百姓全部是从民夫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手里虽然有一些从战场获得的赏赐,可数量却并不多,根本没办法消化您手里所拥有的牛羊、马匹。” 寇季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准备采取良种方式。将牛羊、马匹分发到百姓们手里。” 慕崇听到了寇季的话,沉吟道:“您是想,将其中一部分牛羊、马匹,卖给那些买得起牛羊、马匹的人。将剩下的另一部分,交给百姓们帮忙饲养?” 寇季赞叹的点头道:“不错,大多数的百姓们没有钱,那我们就将牛羊、马匹交给他们去养,给他们工钱,或者是到了岁末,以牛羊抵偿工钱。 百姓们会在养牛羊的过程中,获得属于他们自己的牛羊。” 钱乐皱眉道:“听说那些牛羊是元山部的牛羊,我们帮着元山部,将牛羊分给百姓们去养,最终获利的可是元山部,而不是我们。 我们为何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寇季瞥了一眼钱乐,淡淡的道:“元山部的人马皆在黄头回纥境内征战。没有时间打理这一批牛羊。所以就将这一批牛羊的处置权交给了我。 我手里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这件事,所以就需要借助你们手里的人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0章 钱多的坏处(有点卡文……两更吧) 慕崇、孟惟仲闻言,对视了一眼,果断点头道:“一切全听您的吩咐……” 钱乐一脸惊愕的盯着慕崇和孟惟仲,失声道:“没有任何赚头的事情,你们也愿意做?” 慕崇轻咳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在我看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赚是能赚……可花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就赚那么一点儿,有些得不偿失啊。” 钱乐不满的说着。 慕崇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多言。 寇季没有在意慕崇和钱乐二人之间的对话,继续淡淡的道:“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你们帮助百姓养一些核桃、石榴、葡萄等类的树苗。” 慕崇、孟惟仲果断点头。 钱乐有心说话,但他看到了慕崇和孟惟仲二人点头以后,只能闷闷不乐的跟着点了点头。 寇季又吩咐了他们一些琐碎的事情,然后将他们送出了王宫,临别之际,寇季对他们三人道:“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了沙州,歇息几日再做事,不必那么着急。” 三人答应了一声,离开了王宫。 出了王宫,钱乐用庞大的身躯挡住了慕崇、孟惟仲二人,脸色阴沉的道:“慕兄,孟兄,我们三家世代相交。我们三人也合作了多年。 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你们两个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慕崇和孟惟仲陷入到了沉默中。 许久以后,孟惟仲叹息了一声道:“钱兄,我们三人进入汴京城到现在,赚了多少钱?” 钱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脱口而出道:“四千万贯……纺织作坊、纺织机锻造作坊、锻铁作坊、一字交子铺,每一桩生意,都是日进斗金的生意。” 孟惟仲长叹一声道:“四千万贯,我们祖辈几代人,不吃不喝,也不一定能赚得到这么多钱。再过些年,我们赚到的钱,就会超过一万万贯。” 钱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孟惟仲继续说道:“有钱是好事,可太过有钱的话,就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在大宋,明面上钱财比我们多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官家,一个是寇吏部。 官家是天下之主,纵然坐拥天下,也不为过。 寇吏部是官家的心腹宠臣,只要官家允许,他纵然家财万万贯,也没什么。 可我们三人不同。 说好听一点,我们是大宋三大豪商。 说难听一点,我们就是三个有钱的平头老百姓。 没有什么大背景,却掌握着大批的钱财。 许多人看着我们很眼红。” 钱乐听到孟惟仲这话,大概明白了一些,为何孟惟仲和慕崇为什么那么反常了。 慕崇接过了孟惟仲的话茬,一脸苦涩的道:“最初跟寇吏部合作的时候,寇吏部描述的那种掌控天下钱财,左右天下的场面,十分令我们动容。 可真到了这一步的时候,我才发现。 我如坐针毡啊。” 孟惟仲哀叹了一声,“在一字交子铺的钱财超过一万万贯的时候,我们已经获得了左右天下的权力。但相对的,头上也悬上了一柄刀。” 慕崇点头道:“现在我才明白,有钱并不是一件好事。” 钱乐脸色难看的道:“你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慕崇、孟惟仲二人的话十分悲观,钱乐听着心惊肉跳。 慕崇盯着钱乐道:“钱兄可记得我府上新任的大管事,可记得孟兄府上多了的几个大掌柜,可记得自己府上的第八房小妾……” 钱乐惊愕的瞪大眼,结巴的道:“他们……他们……” 慕崇哀声道:“他们皆是宫里的人。” “怎么会?!” “呵……怎么不会?” 慕崇讥笑道:“一个大管事,在汴京城里办事,面子比我还大。几个大掌柜,帮孟兄调配货物,居然可以调动漕运的官船。还有你府上的那位八娘子,我只不过想问孟兄讨要过来亵玩一番,就被人带到了金明池,狠狠的操练了七天七夜。 除了宫里的人,谁又能做到这般? 人家也没有掩饰什么,而是光明正大的让我们看见他们,让我们知道宫里有人盯着我们。” 钱乐失声道:“我怎么不知道?” 孟惟仲叹息道:“你府上的那位,在宫里的身份应该不低,所以你府上只有那么一位。你平日里只忙着做生意,没时间打理后宅的事情。 只要那位不露出破绽,你根本察觉不到。” 钱乐惊恐道:“怎么会这样?” 慕崇叹息道:“我也想知道,怎么会这样。思来想去,才发现,是我们钱太多的缘故,是我们太贪心的缘故。 刚才进城的时候,你看到的那些民夫,是一个个的金元宝。 我们看到的那些民夫,是一柄柄催命的刀。” 钱乐惊恐着道:“所以你们不惜亏本,也要帮寇吏部做事,就是为了花钱保命?” 慕崇缓缓点头,道:“事实上西域能够做的生意太多了。若是寇吏部能在西域开辟出千万亩良田,每年光粮食生意,就能让我们赚一大笔。 还有,寇吏部托给我们,交给百姓们养的那些牛羊,每年都可以产出数量庞大的皮毛。 我们可以近水楼台,以低价收购。 其中的利润远比我们纺织作坊赚到的更多。” 孟惟仲叹气道:“我们能看到钱近在眼前,却不敢拿啊。” 钱乐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慕崇二人。 慕崇看着钱乐、孟惟仲道:“我已经准备将纺织作坊的份子,和锻钢作坊的份子,低价出手给寇府。以后只保留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和蜀中丝绸的生意。 其他的生意我不准备再多插手。 以后每年我会拿出一笔钱,通过寇吏部,贴补给朝廷。” “断尾求生?!” “断尾求生!” 钱乐、孟惟钟,异口同声的说。 慕崇点头道:“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提醒你们两个,也要早做准备。不要等到朝廷的刀子落下来的时候再动手,那个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只保留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只保留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 “再不交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你们三个就离死不远了……” 王宫内。 寇季背负双手,站在阶梯之上,长叹了一声。 慕崇、孟惟仲的反常,寇季看在眼里。 寇季大致猜测了一下,便猜测出了二人反常的原有。 在他提出了要求,却没有说回报的时候,慕崇、孟惟仲二人毫不犹豫的开口答应。 那就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钱不是个好东西,钱是个祸端。 若不是没有人在背后威胁他们、恐吓他们。 依他们贪婪的本性,绝对不会看到这一点。 他们背后最赚钱的两大生意,最大的股东都是赵祯。 敢在赵祯的庇护下,威胁他、吓唬他们的人,只有赵祯自己。 “一开始的时候,很有可能是陈琳那个老货私底下安插了人,监视着他们三个。现在,有可能是官家亲自在操刀。” 寇季思考着,一边嘀咕出了自己另一个猜测。 若是陈琳在威胁、恐吓他们三个的话。 他们三个绝对不会出现在沙州。 陈琳想要他们手里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的话,在没拿到之前,绝对不会放他们离开大宋。 依照陈琳老谋深算的秉性,在他没有处置慕崇三人的心思之前,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手底下的人暴露出来的。 他手底下的人不暴露,那么慕崇三人就不会感受到任何一点儿威胁、恐吓。 刨去了陈琳,大宋朝有能力、敢威胁恐吓他们三人的,只剩下了赵祯。 也唯有赵祯,可以在威胁恐吓他们的同时,还敢放他们离开大宋。 因为赵祯不害怕出现差错,也不担心出现差错。 慕崇三人若是借着前往沙州的机会,逃出了大宋,那又能怎样? 谁还能因为这件事,去罢免了赵祯的帝位不成? 寇季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晒笑了一声,背负双手,一边往偏殿里走,一边笑道:“官家真是长大了,能看出一字交子铺的重要性了,也知道一字交子铺不应该掌握在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手里了。 只是手段有些糙,但比他的祖宗强。 没有赶尽杀绝,也没有栽赃陷害。 反而给慕崇三人留了一条生路。 只是慕崇三人,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妥协。 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一个下蛋的金鸡的。” 回到偏殿深处,坐定以后,寇季脸上的笑容更浓,“说起来,我手里也有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拿走。” “就算你想要,我也不会给你。因为这东西不能全部握在你手里。若是有人蛊惑你拿一字交子铺乱来的话,那天下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 就在寇季自己嘀咕的时候。 刘亨迈步进入到了偏殿里,看到了寇季一个人坐在那儿低声笑着,自言自语,刘亨一脸愕然。 “四哥?!” “你癔症了?” 寇季听到这话,缓缓回神,陪了刘亨一眼,“你才癔症了……” 刘亨狐疑的道:“那你刚才……” “有感而发,做了首诗,自己念叨了一番。” 寇季没好气的说。 刘亨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四哥,你让我查的消息,我已经查过了,朝廷送来的文书,多是一个月以前的,其中并没有提到嫂子名字的文书。” 寇季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派人去催一催,看看是不是什么地方给耽搁了。” 刘亨自然知道寇季在担心自己的孩子,所以没敢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当即点头应了一声。 寇季心中有些烦躁,摆了摆手,让刘亨离去。 等刘亨走到了偏殿门口的时候。 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刘亨吩咐道:“你派人去告诉那些监军们,让他们合理的安排好时间,给那些民夫安排一些休沐日。 每一旬,每一个民夫,可以歇息一天。 另外,派人去那些民夫中散播消息,就说沙州城外城,设有瓦子市。 他们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在休沐日的时候,去瓦子市购买。” 刘亨点头应了一声,退出了偏殿。 独留下了寇季一个人在偏殿内当闲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城外的良田在一天天的增加。 外城刚建立起的瓦子市,短短一天,被手里有钱的民夫们抢购一空。 慕崇三人不得不派人押解着一车车的牛羊皮,以及西域的特产,返回大宋去重置货物。 其他民夫们休沐的时候,拿着钱冲到瓦子市,面对的是一条人满为患,却没有多少货物的街道。 慕崇三人的货物早就被抢空了,街道上只有一些手巧的民夫们编制篮子等物在卖,也有一些民夫们在开荒途中狩猎到的野味在卖。 民夫们对此怨声载道的,寇季也没办法帮他们解决问题,只能假装看不见。 同样的遭遇下。 有人整天在唉声叹气,有人却在负重前行。 当其他民夫都在一边开荒,一边等待着慕崇三人重置的货物运回来的时候;有人却已经凭借着自己的巧手,以及聪明的头脑,赚取到了足够的钱财。 那是一个已经决定了留在沙州的三十岁左右的汉子。 他有一双巧手,也有一个精明的头脑。 他教会了自己妻子如何编织箩筐、篮子,教会了自己妻子如何从树木上挑选用来编织篮子的树条。 然后吩咐自己的妻子招揽了一大批熟悉的女子们,一起编织篮子。 最后将篮子、箩筐贩卖出去。 换成了钱,给那些女子们发了工钱。 盈余的成了他的收入。 他在攒够了钱财以后,就花钱雇人在自己分到的林地中,起了几间土木结构的房子,并且在新屋落成的那一刻,准备依照汉礼,迎娶自己的三个妻子。 当兽皮制成的请柬,递到寇季手里的时候。 寇季一脸懵圈。 “有百姓准备成婚,还邀请我当证婚人?” 寇季盯着兽皮上歪歪扭扭的字,难以置信的询问站在面前的刘亨、范仲淹二人。 兽皮是刘亨递上来的,范仲淹则是来向寇季汇报另一件事的。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问话,笑着点头道:“不错……” 寇季捏着兽皮,依旧难以置信的道:“这个叫林志才的家伙,是什么来头,居然让你这位钦赐五品官,亲自给他当跑腿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1章 李元昊的豪赌 “没什么来头,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刘亨觉得寇季的反应有些大,就哭笑不得的解释了一句。 寇季盯着刘亨,意味深长的道:“你应该明白,在西域,我帮人证婚意味着什么。” 寇季如今手握二十万雄兵,生杀大权皆握于掌中,西域诸多小国的国主,比起寇季,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就算寇季以后离开了西域,他的名头也会被西域人追捧数十年。 他留在西域的旧部,会维护他的名声,维护数十年。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帮一个平头老百姓证婚,对方以后会得到多少好处,刘亨不会不知道。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苦笑了一声,坦言道:“我手下有人嘴馋,收了人家一条腊肉干……” 寇季翻了个白眼,“心腹?” 刘亨缓缓点头。 寇季埋怨道:“以后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刘亨赶忙点头应了一声。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道:“你去准备一下,到了那个叫林志才的家伙成婚的那一日,我会去的。” 刘亨爽朗的一笑,“多谢四哥……” 寇季摆了摆手。 刘亨笑着退出了偏殿。 刘亨走后,一直没有开口的范仲淹笑呵呵的道:“已经有人开始在沙州安家落户了,看来先生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了。” 寇季不以为然的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真要让百姓们将根扎在此处,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说一说你那边的事情,那些僧众究竟有何目的?” 寇季开口发问。 范仲淹脸色一正,沉声道:“他们想在沙州城传道……” 寇季脸色一冷,眉头一挑。 范仲淹急忙又补充了一句,“他们想在我们带来的民夫们中间传道。” 寇季冷笑道:“他们在西域传道几百年,压榨了西域的百姓几百年,还想压榨我们治下的百姓?告诉他们,根本不可能。 让他们乖乖的在千佛洞里念经,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之所以还留着他们,不是怕他们。 而是千佛洞内的那些壁画、经书,皆是民族瑰宝,需要有人打理、守护。 他们若是得寸进尺的话,我不介意换一批人。” 范仲淹明白了寇季的心思,果断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寇季继续道:“为了避免他们狗急跳墙,我会再派遣三千将士过去帮你。” “多谢先生……” “慕崇三人用暖房培育出的树苗,已经生根发芽了,再过一些日子,应该就能栽种了,到时候需要你去张目一下。” “学生明白……” “……” 寇季交代过了范仲淹,也没有多留范仲淹,陪着范仲淹吃了一些简单的饭食,就让范仲淹下去做事。 他在巡马卫汉子们的陪伴下,跨马出了沙州城。 一路沿着民夫们开垦荒田的时候特意流出来的大道,冲了出去。 一路上。 寇季走马观花,视察了一下民夫们开垦出的良田。 距离沙州城最近的良田,是民夫们最早开辟出来的。 已经依照寇季的规划,分发到了沙州百姓们手里。 一些种植最早的良田内的庄稼,已经冒出了一些嫩芽。 三三两两的百姓,扛着锄头,在良田间晃荡。 碰见了杂草、野草,就会随手除掉、拔掉。 劳作累了,就坐在田间地头,一脸幸福的看着面前的百亩良田。 一些身穿沙州回鹘服饰的女子,穿行在田间地头,为百姓们送上清水、馕饼。 场面看着十分和谐。 策马奔出去数里地,看到的良田就更多,劳作的百姓依然是三三两两的。 除了十里地,才能看到人数庞大的开垦队伍。 开垦荒田的民夫们见到了寇季一行,会主动停下手里的动作,目视着寇季一行从他们身边穿行而过。 “天天往这边跑,咱们这边是有宝贝吗?” “听说在前面发现了金矿……” “狗屁金矿,听说是派去黄头回纥的兵马,吃了败仗,正往这边撤呢。咱们那位钦差,是去迎接那些伤兵的。” “你们知道个锤子……” “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当然不对,我一个堂兄,在沙州城里做事,多少知道一点儿钦差的动向。听说钦差攻打王城的时候,虏获了许多沙州回鹘的王室贵女,悄悄的藏在城外。 钦差每天出去,就是去私会那些王室贵女去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那些王室贵女好看不?给我们说说……” “……” 民夫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揣测着寇季往城外跑的目的。 一个个不切实际的流言在四处横飞。 有那么一两则流言,落入了寇季耳中,寇季就当没听到。 寇季带着巡马卫的汉子们一路冲到了沙州境内的沙漠和绿洲的交界处。 巡马卫的汉子们跳下马背,在地上铺设了一张羊皮毯子,在毯子上摆放上酒肉,再请寇季坐下。 坐定以后。 寇季一边望着那光秃秃的沙漠,一边肚子吃着酒肉,眉头皱成了一团。 巡马卫首领见此,有些心疼,有心劝诫,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啥好。 于是,他将目光投在了其他巡马卫汉子们身上。 其他巡马卫汉子见此,一个个瞪着眼睛看着他。 仿佛在告诉他…… 大哥,你让兄弟们出去砍人,兄弟们保管把那人砍的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可你让兄弟们安慰人,那不是难为兄弟们吗? …… 巡马卫首领通过巡马卫汉子们的眼神,看懂了巡马卫汉子们的心声。 他瞪了巡马卫汉子们一眼,低声骂了一句,“一群没用的东西……” 巡马卫汉子们一个个左顾右盼,就当没听到巡马卫首领的话。 巡马卫首领迎着头皮凑到了寇季身前,干巴巴的笑着道:“小少爷,您要是担心夫人和公子的安危,咱们就亲自跑一趟回去看看。 反正西域诸多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您回去了,也不会有人说啥。 没必要整天跑到这里来等消息,小人们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短刀,瞥了巡马卫首领一眼,“玉门关的战事不是事?黄头回纥的战事不是事?”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大气的道:“黄头回纥的战事,算什么事?黄头回纥的精兵,被咱们打败了一次。在塔里木,又被青塘的积石军,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近十万人,被青塘所俘,如今剩下的精兵,不足三五万,又岂是张元和杨将军的对手。 至于玉门关的战事,那也不是事,您要是放兄弟们出去,兄弟们一天就能拿下玉门关,还用跟李元昊那厮耗着?” 寇季闻言,翻了个白眼道:“玉门关要是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打,那也就不叫雄关了。李昭亮率领着兵马已经攻破了阳关,往肃州等地的道路,算是被打开了。 我们没必要在玉门关跟李元昊死磕。 李元昊在阳关被攻破以后,并没有退出玉门关,反而死守玉门关。 这就说明,李元昊已经向西夏求援了。 他死守这玉门关,就是在帮西夏的援军拖时间。 顺便在河西扎一颗钉子,耗损我军的兵力。 等到西夏援军到了河西,他就不会再守着玉门关不放了。” 巡马卫首领嚷嚷道:“他就不怕我军四面围城?” 寇季撇撇嘴道:“人家手下尚有千余人的重甲,麾下又全部是骑兵。只要派遣重甲冲锋,撕破我军的重围,就能轻易的离去。” 骑兵的优势在西域十分凸显。 朱能、李昭亮二人手下现有的骑兵,皆是在到了西域以后,临时组建的,跟李元昊麾下的骑兵相比,差距十分明显。 朱能和李昭亮二人,想仗着骑兵,在西域纵横驰骋,还需要很久很久的沉淀。 而李元昊却可以凭借手里成熟的骑兵,在西域进退自如。 步卒的优势,在西域很难凸显。 十万禁军精锐,听着十分强大。 但是洒在西域广阔无垠的土地上,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思量了一番,道:“所以朱将军围困玉门关,围而不攻。李将军率军东出阳关,去攻打肃州?” 寇季缓缓点头,“不错……与其在玉门关跟李元昊虚耗着,不如在兵分两路,一路围困玉门关,一路去攻打肃州、甘州等地。” 巡马卫首领再次请战道:“管他李元昊有什么心思,您就应该派遣小人们过去,给李元昊来一个狠的,打疼了他,他就一定会乖乖退去的。” 寇季摇头道:“还不是时候……” 巡马卫首领不解的道:“那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寇季瞥了巡马卫首领一眼,淡淡的道:“等朱能、李昭亮二人向我们求援的时候,等西夏援军抵达河西的时候。” 巡马卫首领皱眉道:“为啥要等到西夏援军抵达河西的时候?”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西夏援军不抵达河西,我们抓不到李元昊。若是我现在派遣你们过去,强攻下玉门关。李元昊一定会率众遁入河西的旷野之中。 单凭你们三千人,想从广阔无垠的西域大地上找出他们的踪迹,恐怕很难。 十万禁军若是分散开去搜寻他,只会被他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吃掉。” 巡马卫首领愕然的瞪大眼,“那不是马贼们的战术吗?” 寇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是马贼的战术,也没有错。但更准确的描述的话,应该称其为狼的战术。我们没有大量的骑兵,所以在西域跟李元昊打追逐战,打消耗战,不占任何优势。 但等到西夏援军到了以后,就会有所不同。 李元昊为了配合援军,一定会在玉门关一带疯狂的上蹿下跳,滋扰我军。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暗中设伏,请君入瓮。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顺着李元昊的心思做事,让他安安稳稳的待在玉门关内,等待援军。 而不是强攻玉门关,将他逼出玉门关,为我军攻打肃州、甘州等地造成障碍。” 巡马卫首领听着直挠头,寇季的话他听的似懂非懂。 “我们围着玉门关不打,李元昊会不会看出我们的心思?” 寇季低声笑道:“战事到了这个地步,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我们能看穿李元昊的心思,李元昊自然也能看穿我们的心思。 说到底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李元昊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有恃无恐。 我们也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藏而不漏。 等到真正决战的时候,就是掀开底牌,比拼优势的时候。 我们若是挡不住西夏援军的攻伐,拦不住李元昊在玉门关作乱,那么我们打下的肃州、甘州等地,就得还回去。 我们若是拦住了西夏援军,挡下了李元昊在玉门关作乱,那么整个河西,就会变成我大宋的疆土。” 巡马卫首领若有所思的点头。 寇季抿抿嘴,并没有将肚子里的话全部倒出来。 事实上他在得知了李元昊固守玉门关的时候,就猜出了李元昊的用途。 李元昊扎在玉门关,就是在等待时机,等待大宋兵马被西夏援军牵制住的时候,从后面给大宋兵马来一个狠的。 比如奇袭瓜州、沙州,捣毁大宋运送到西域的所有粮草。 只要捣毁了大宋在西域的所有粮草,那大宋兵马的处境,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步。 相比之前的窘境,这一次的窘境将会变得更大。 因为大宋兵马已经四散到了河西,没有聚拢在一起,很难约束。 到时候,只要西夏稍稍一攻打,大宋的兵马很有可能就会弃城而逃,又或者投降西夏。 李元昊的阴谋很简单,挫败李元昊阴谋的方法也有很多。 比如勒令李昭亮,固守在阳关,不得踏入肃州半步。 如此,即便西夏援军赶至,李元昊也没办法在大宋重兵抵御之下,给大宋来一个狠的。 再比如,徐徐推进,拿下玉门关,逼迫着李元昊成为草原上的孤狼,在牺牲一部分将士的基础上,一点点攻占河西,将李元昊逼出河西。 只是,这么做,付出的代价有点太大了。 寇季手里没有足够的无敌地雷炮,也没办法将整个河西,全部埋上无敌地雷炮,所以他阻止不了李元昊如同狼撕咬羊群一样,去撕咬那些在行军途中的禁军将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2章 李迪感受到的震撼 李元昊在豪赌,拿肃州、甘州、西凉等地为诱饵,引诱大宋的重兵过了阳关,为自己奇袭瓜州、沙州奠定基础。 寇季觉得,他完全没理由拒绝李元昊的好意。 完全没必要约束李昭亮,也完全没必要强攻玉门关。 顺着李元昊的心思去做就行。 最终的赢家,肯定是大宋。 他好不容易跑了一趟西域,怎么可能将嘴边的肉,拱手让人呢? 西夏能调遣来援军,难道大宋就调遣不到援军? 清涧城的种世衡是摆设? 屯驻在大雪山东侧的青塘兵马是摆设? 沙州城内的两万兵马,三千巡马卫,是摆设? 沙州城内的火药作坊是摆设? 沙州城内被擦拭的油光发亮的火炮是摆设? 铁鹞子已经残了一半了,还敢在河西玩阴谋诡计? 嫌弃另外一半的铁鹞子没残? 在清理了沙州城内的沙州回鹘以后,寇季就已经将能用的兵力,能借调到的兵力,全部盘算了一遍。 手里能用的兵马数量极其庞大。 足以跟整个西夏硬刚一波。 西夏所仰仗的铁鹞子,他也有克制的手段。 他无需惧怕西夏在河西玩什么阴谋诡计。 李元昊明显在学习已故的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那一套手段,寇季不介意顺水推舟,顺便给西夏一顿毒打。 此前,寇季还怕李元昊在河西玩那一套狼群战术,舍去城池,在河西打游击,所以吩咐李昭亮、朱能二人稳扎稳打,尽可能的减免大宋兵马的损失。 如今李元昊为了自己的阴谋诡计,自动的放弃了那一套狼群战术。 任由大宋兵马在河西攻城略地。 寇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就差派人给李元昊送一个牌匾去。 若不是他心里惦念着妻儿消息,此刻恐怕早已冲到了玉门关,去好好夸奖李元昊。 巡马卫首领不知道寇季的心思,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脸色十分沉重的道:“那我们能不能赢?”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们能不能赢,就看你们能不能打得过剩下的铁鹞子。” 巡马卫首领闻言,豪气的道:“那我们肯定能赢。别说一千多铁鹞子了,就算出现三千铁鹞子,也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 寇季敷衍道:“到时候再说吧。” 巡马为首领乐呵呵的道:“您就瞧好吧,到时候兄弟们肯定将铁鹞子打的狼狈逃窜。” 巡马卫首领笑呵呵的去找他的兄弟,分享他从寇季口中得到的消息。 走到了巡马卫汉子旁边以后,就看到了兄弟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 巡马卫首领不解的问。 一个巡马卫汉子翻了个白眼道:“你和小少爷的对话,兄弟们已经听到了。兄弟们只有一句话想问你。” “什么话?” “我们是小少爷的部曲,还是朝廷的兵卒?” 巡马卫首领愕然道:“自然是小少爷的部曲啊。” 巡马卫汉子撇嘴道:“那朝廷要打哪儿,能不能打胜仗,跟我们兄弟有个屁关系?” “啊?!” “啊什么啊!我们是小少爷的部曲,小少爷的心情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我们在乎个锤子!你去安慰小少爷,安慰了半天,把人安慰好了吗?” “……” 巡马卫首领尴尬的挠着头,道:“那我再去安慰一下……” 坐在一旁的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的话,沙漠那头的人头听到了。你们一帮子糙汉子,能安慰什么人。 你们杀人还行,安慰人,那还得那些温软贤淑的姑娘来。” 巡马卫汉子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小少爷,您看上了那个姑娘?兄弟们去帮你抢过来。” 寇季破口骂道:“滚蛋!我好歹是朝廷命官,怎么能干出那么下作的事情。” 巡马卫汉子们笑嘻嘻的道:“朝廷的律法,现在还管不到西域。小少爷您想干嘛,兄弟们就能帮您干嘛。” 寇季懒得再跟这群糙汉子讲浑话,起身拍了拍屁股,叹息道:“回去吧……” 巡马卫汉子们一愣。 “小少爷……天还没黑呢……” “呼……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消息……再等下去,恐怕也没有结果……回去以后,再派人去看看……” “……” 一群巡马卫汉子们挠挠头,搞不懂寇季的心思。 一个个在寇季吩咐下,开始收拾东西。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位身背信旗的身影,骑着马,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巡马卫汉子们见此,惊了。 一个个不等人催促,迫不及待的爬上了马背,嗷嗷叫着冲上了那个信使。 等寇季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了一匹马,咬着他的袖子在拉扯他。 沙漠上的信使,看到了巡马卫汉子们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但他胯下的马儿,显然没有巡马卫汉子们胯下的马儿精良。 没过多久,就被巡马卫汉子给追上了,然后被四五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如同逮小鸡崽子似的,逮住了,押送了回来。 信使被押送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疑问道:“你跑什么啊?” 信使认得寇季,先给寇季施了一礼,然后哭笑不得的道:“他们一见到卑职,就冲了过来,卑职以为他们不是好人。” 寇季瞥了一眼巡马卫的汉子们,赞同的点点头,“一个个看着凶神恶煞的,确实不像是好人。” 巡马卫汉子们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一个个开口,七嘴八舌的为自己辩解。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行了,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还当真了。” 安抚了巡马卫的汉子以后,寇季目光灼灼的盯着信使,问道:“你身上可带着汴京城的信件?可有寇府的信件?” 信使果断摇头。 寇季恼了,“那你这个信使是假的吧?” 信使苦笑道:“卑职身上倒是背了一封信的,但是到了黄头回纥境内以后,就被人截下了。” 寇季闻言,一瞬间瞪起了眼,“什么意思?黄头回纥境内还有人敢拦截我大宋的信件?” 信使苦着脸道:“是李公……” 寇季一愣,皱眉道:“那个李公?” 信使赶忙道:“李公迪……” 寇季愕然道:“李迪?他到西域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何我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他跑西域来做什么?截下你的信,又是为何?” 信使苦着脸道:“具体的卑职也不清楚。总之从西域传回去的信件,被李公碰到了以后,都截下了。从汴京城传过来的信件,也被李公尽数拦下了。” 寇季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我就说,我等了这么久,也没有等到朝廷送信过来,原来是被李迪给拦下了。” “拦就拦吧。你拦公文,我不在意。你拦私信干嘛?” “……” 寇季抱怨了几句,黑着脸盯着信使道:“李迪现在何处?” 信使赶忙道:“李公已经到了沙州境内,特地派遣卑职过来传信,让您备好酒肉招待他。” 寇季咬牙切齿的道:“好……我一定給他备一桌丰盛的酒菜……” 寇季回头吩咐巡马卫汉子们道:“传我令,着守卫沙州城王宫的将士,将王宫正殿,用巨木巨石给我堵死,无我令,不得开启。 传我令,着沙州城内的守军,带领着俘虏,将城内的牛羊马匹,一并赶到沙州城北十里外的牧场看管。” 巡马卫汉子们听到寇季的话,一脸茫然。 他们不明白,寇季为何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寇季瞪起眼,“还不快去?!” 巡马卫汉子们赶忙答应了一声,去传达寇季的命令。 寇季冷哼着对信使道:“烦劳你回去一趟,告诉李公,慢慢走,不要着急。反正沙州城里也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信使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却没有再搭理他,跨上了马背,领着巡马卫汉子们往沙州城奔去。 李迪为何会出现在西域,寇季一猜便猜到了。 李迪拦下了他的家书,让他煎熬了许久,他自然也得让李迪感受一下煎熬的折磨。 寇季一行离开以后。 信使在原地愣了许久,犹豫了一番,骑着马重新踏入到了沙漠中。 …… 翌日。 沙州的荒漠上卷起了一阵风沙。 李迪一行,顶着风沙,出现在了沙州的绿地上。 经历了西域的风沙洗礼,李迪整个人看上去又苍老了几分。 一行人在绿洲边上站了许久,也没见到迎接他们的人。 李迪苦笑了一声,抚摸着干硬的胡须,长叹道:“世人皆知,寇吏部睚眦必报,果然不假。老夫不过拦下了他几封家书,他就如此对待老夫,还真是小心眼。” “事关寇吏部的妻儿,寇吏部自然上心。” 李迪身边,一个年轻的宦官,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沙土,低声说道。 李迪瞪起眼,不屑的道:“你懂个屁!” 宦官目光幽怨的瞥了李迪一眼,果断闭上了嘴。 对于李迪拦下了通往汴京城和通往西域的文书的举动,宦官真的看不懂,他十分不明白李迪为何要冒着被弹劾的风险,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迪见宦官闭上了嘴,不再胡乱插话,便背负起了双手,长叹了一句。 “人之常情,老夫如何不懂……老夫有儿孙,老夫自然知道一个父亲,在得知妻子快要生产的情况下,却得不到妻儿一点儿消息的焦急心情……” 宦官翻了翻眼皮,很想问一句,那您为何还要拦下寇吏部的家书。 但他感觉,他要是问出口的话,李迪很有可能会再骂他一顿,所以他果断没有问出口。 李迪长叹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以后,攀上了马车,躺舒服了以后,催促着车夫,赶着马车往沙州城驶去。 往前行了一段距离。 李迪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他立马催促着车夫赶着车,快速的往声音传来的地方驶去。 等到了地方以后,李迪就看到了他毕生也没有见过的一幕,惊愕的瞪大了眼珠子。 围绕在李迪身边的人,表情差不多。 一个个惊愕的张大嘴巴,一脸呆滞。 十万多人开荒的场面,十分壮观。 他们喊着号子,挥舞着手里的农具,将一块块的杂草地,变成了一块块良田。 一眼望不到头的开荒人,一眼望不到头的湿润土地,让人看着十分震撼。 “这……这……这……” 宦官结巴的说不出话。 李迪震惊的感慨道:“好一处大粮仓啊!” 李迪远比宦官看到的更多,所以他不至于词穷。 在宦官眼里,那是数值不清的良田。 在李迪眼里,那就是数值不尽的粮食。 “难怪你小子,待在西域不肯回去……难怪你小子,敢私自调遣大军跟西夏叫板……难怪你小子,逼死了薛田,都不惧怕……” “有这数值不清的良田,别说是要了薛田性命,就算是要了老夫性命,老夫也心甘情愿啊。” “老夫还担心你在西域的所作所为,传回了朝廷,朝廷会因此怪罪于你,所以才拦下了那些文书,打算用自己最后的脸面,帮你度过一次难关。” “如今看来,你在西域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是老夫的错,是朝廷的错。” “是朝廷和老夫鼠目寸光,竟不知道西域居然也有如此宝地,竟不知道你在西域干出了如此丰功伟绩。” “……” 如此一眼望不到边的良田,代表着什么。 没有人比李迪更清楚。 它代表着,西域以后将会产出无数的粮食。 它代表着,大宋许多百姓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挨饿。 它代表着,无数人的性命。 大宋富庶吗? 大宋十分富庶。 可粮食在大宋依旧紧缺。 即便是无灾无伤的丰收年,依然有人会因为没有粮食吃,而饿死。 就这,朝廷还得从百姓们嘴里抠出一部分,存在常平仓内,以备不时之需。 可以说,大宋的粮食一直不够吃。 从立国之今,大宋的粮食一直紧缺。 朝堂上的官员,民间的百姓,每年为了粮食的问题,要生出许多事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3章 那些背负着大宋前行的人 如今多了西域这一处粮仓,朝廷以后肯定会减少很多麻烦,民间的百姓也会少饿死许多人。 寇季在西域干了些什么,李迪很清楚。 因为他看过所有寇季递给朝廷的文书,也看过所有监军递给朝廷的文书,也听过许多人传颂寇季在西域的所作所为。 对于寇季杀光了沙州回鹘人,李迪还是有一些看法的。 觉得寇季杀心太重,有些不仁。 可如今看到了那望不到边的良田,李迪对寇季的一切看法,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要有这数值不尽的良田在,那么寇季所沾染上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杀人太多怎么了? 不把人杀了,如何占据这数量庞大的良田。 逼死薛田怎么了? 手握着大军,硬生生的把手下的将士们逼到了饿死的局面上。 你看看人家寇季,到了西域才多久。 手下的将士们不仅有饭吃,还顿顿有肉,甚至有些人连光棍的问题也解决了。 打西夏怎么了? 不打西夏,如何守得住这数量庞大的良田。 几乎在一瞬间。 李迪就帮寇季惹上的麻烦,想好了无数说辞。 李迪缓缓下了马车,背负双手,盯着那勤恳的开荒场面,盯着那无数的良田,幽幽的道:“臭小子,你为了百姓,拿仕途在赌。老夫已经没了仕途,如今就剩下了一条命。 老夫便拿这条命,为你保驾。” 李迪吩咐身边的亲随道:“阿禄,你回去一趟,让夫人将老夫最宠爱的孙儿,送进宫交给官家。然后再让夫人告诉官家,老夫此生,愿意永镇沙州。 寇吏部在西域所作的一切,老夫可以以性命作保。 若有人弹劾寇吏部,老夫愿意以死谏之。” 那个名叫阿禄的亲随,听到李迪这话,差点没吓的跪倒在地上,他颤抖着惊叫道:“老爷……” 李迪果断道:“不必多言,老夫心意已决。” 阿禄立马哭了,“老爷,您若是留在西域,那夫人和少爷们怎么办啊?” 李迪愣了愣,痛苦的闭上双眼道:“他们若是愿意来西域,那就让他们来西域。他们若是不愿意来西域,那就让他们守着汴京城里的那座别院过吧。 老夫前半生混迹朝廷,建功立业,留给他们的蒙荫足够多了,只要他们不胡来,官家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老夫这后半生,要交给百姓。” “老爷?!” “不必多言!百姓用血肉供养老夫富贵半生,供养老夫的子嗣富贵一生。老夫将后半生许给百姓,是老夫赚到了。” “……” 李迪说完了话,迈步走到了良田边上,然后顺着良田边上的地垄,一步一步的踱步走向了沙州城。 他脚下的步子很稳。 步子和步子之间的宽度相当。 他在丈量已经开垦出的良田。 虽然数目不一定会准,但等他走到了沙州城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会估算出一个数字。 阿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含着热泪,看着李迪一步一步的远去。 李迪的所作所为,在极短的时间内,传到了寇季的耳中。 寇季如今对沙州的掌控,已经到了分毫的地步。 只要是沙州地界上发生的事情,很少有能瞒得过他的。 李迪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过的话,就更不可能瞒得过寇季。 王宫内。 寇季耳听着刘亨以一种十分沉闷的声音将李迪在良田边上说过的话重复完了以后,长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有人为了天底下的百姓,舍生忘死……” “只是,这样的人太少了……” “一个个的,非要把自己弄成圣贤……当凡人不好吗?” “……” 寇季嘀嘀咕咕说了许多,缓缓起身,往外走去。 刘亨愣愣的看着寇季走到了偏殿门口,才开口问道:“四哥,你做什么去?”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迎接咱们大宋新出的圣贤。” 刘亨愕然道:“你不是说要凉他几天吗?” 寇季无奈的道:“我可不想被当成小人一样写在史书上,用来衬托李迪的伟大。” 刘亨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寇季的话有些夸大。 寇季迈步出了偏殿,看到了那些守卫王宫的将士们,还在往正殿门口加巨石加巨木,就叹息道:“撤了吧……” 将士们一愣。 就听寇季继续吩咐道:“顺便将王宫里所有违制的东西全部拆除。以后这就是新的圣贤府。” 将士们闻言,一脸茫然。 他们完全听不懂寇季在说什么。 寇季也没有解释,闷着头踱步到了就寝的地方,穿戴上了官服以后,出了王宫。 刘亨带着人,撑着王命令旗等物,紧随其后。 到了城外。 寇季一行下了马,等候在城门口,一等就是一日。 直到傍晚的时分,才看到李迪一行,晃晃悠悠的踱步到了沙州城前。 寇季主动迎上前,对李迪深深的一礼,“小子寇季,见过李公……” 寇季身负天子剑,没办法用朝仪向李迪施礼,只能以非官方的身份,向李迪施礼。 李迪漫步走了一天,一点儿也不配备,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十分精神。 见到了寇季给自己施礼以后,一脸意外的道:“你小子转性了?何故前倨后恭?” 寇季撇撇嘴道:“圣贤面前,自然不敢倨傲。” 李迪一愣,感叹道:“老夫在地头说过的话,你都知道了?你小子在沙州的耳目,已经遍布到了这个地步?” 寇季拱手道:“您的豪气直冲九霄,小子就是不想知道,也难。” 李迪笑骂道:“屁话!” 骂过之后,撇撇嘴道:“你小子现在不怪老夫拦下你的家书了?” 寇季叹息了一声,摇摇头,“不怪……” 李迪继续说道:“老夫一旦主政沙州,以后沙州可就没你什么事了。沙州纵然出现天大的功劳,也跟你小子无关。你小子对此,就没有什么怨言?” 寇季依旧摇头道:“该是我的功劳,官家不会往。至于要拿出去给满朝文武看的那种功劳,我不在乎。” 李迪闻言,哭笑不得的道:“别人生怕拿不出功劳,去给满朝文武炫耀,你小子却反其道而行之,还真是够怪的。” 寇季坦言道:“官做到了我这个地步,做什么只需要让官家知道就行了,其他的人不用在乎。我就算把功劳摆到他们面前,让他们把我夸上天,他们也没办法帮我升官,能帮我升官的,只有官家。” 李迪闻言,点头笑道:“还是你小子看得透彻。先帝在位的时候,老夫要是有你看的这么透彻,就不会让丁谓那等奸贼,身居高位。” “听说你小子从沙州回鹘贵族手里缴获了大批的金银,还有数十万的牛羊……快带老夫去看看……” “您老一路舟车劳顿,应该洗漱一番,吃个饭歇息一下。” “老夫哪有闲心歇息,朝廷如今都快揭不开锅了,等着钱救命呢。” “……” 李迪絮絮叨叨的催促着寇季带他去看缴获的金银、牛羊。 寇季一边带着李迪往王宫里走,一边撇嘴道:“金银倒是有不少,就在王宫里放着。牛羊可没有那么多。从沙州回鹘手里缴获到的牛羊,不足十万之数。 剩下的牛羊,都是元山部在黄头回纥缴获的。” 李迪不满的道:“既然到了我们手里,那就是我们的。回头老夫去信给官家,让官家给那什么元山部的首领,封一个大官。 让元山部的首领将牛羊献给我大宋。” 寇季没好气的道:“您老这是强夺。” 李迪理直气壮的道:“我大宋的兵马,正在黄头回纥境内帮元山部攻城略地,拿他们一些牛羊做报酬,怎么了?” 寇季瞪眼道:“那是我为了让元山部的人帮我们渡过黄头回纥境内许下的报酬。” 李迪不屑的道:“那是你的事情,跟朝廷无关。谁让你不请示朝廷,就轻易向别人许下重诺的。你许下的重诺,朝廷可没有答应,自然不能算在朝廷头上。” 寇季脸色一黑道:“老头,你这就有些不讲理了。” 李迪跳脚道:“好家伙,半个黄头回纥都快帮他们拿下了,拿他们一点儿牛羊还要跟他们讲理?他们若是觉得吃亏,大可以将牛羊拿回去,将黄头回纥的疆土还给我大宋。” 说完这话,李迪鄙夷的看着寇季道:“你小子到底是不是我大宋的臣子,怎么净帮外人说话,净帮外人占便宜。” 寇季听到这话,没有慌乱,而是脸皮极厚的道:“我可是许下了重利,好说歹说,才哄着人家冒死护送我过黄头回纥境内的。 许下的承诺就得兑现,不然我大宋的人,以后怎么在西域立足啊?” 李迪听到这话,不疑有他,皱了皱眉头道:“那他们占的便宜也太大了……” “人家拿命赌了一次,自然得占一点大便宜。” “那就扣下他们一半牛羊吧。” “老头,你这就过分了,我还要不要名声啊。” “呸,老夫都不要名声了,你还要个屁名声。你在沙州城内杀的人头滚滚,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好名声。你知不知道,如今西域的人,都在喊你人魔,言称你比秦时的人屠白起还凶残。 食人肉,喝人血,日食三副小儿心肝……” “污蔑!绝对是污蔑!” “……” 寇季、李迪二人斗着嘴,进了王宫。 一进王宫大门,寇季就停下不走了。 刚才在城外,那么多人在,他没好意思追问自己妻儿的消息。 如今到了王宫里,他自然不需要再不好意思。 李迪盯着寇季瞥了两眼,就猜到了寇季的心思,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扔给了寇季。 “拿去吧……向家那丫头给你生了一个九斤重的大胖小子……最重要的是,自己也平安……你小子算是有福了……老夫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生出了九斤重的大胖小子的女子,还能活下来的……” 寇季压根就没听李迪的话,他从李迪的手里拿过了信以后,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细细的阅读了一遍。 然后咧开嘴,放声大笑。 “哈哈哈……老子有儿子了!” “老子有儿子了!” “……” 寇季得意忘形的在张狂大笑。 李迪就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寇季发疯,并没有因为寇季在他面前自称‘老子’抽他。 寇季得意的大喊大叫了许久,然后十分豪迈的道:“快,将此次缴获到的那些珍贵的金银珠宝,弄几箱,给我夫人送回去,让我夫人丢着玩。 再将此次缴获到的那些金刀、宝石磨平棱角,送回去给我儿子丢着玩。 吩咐下去,宰它一万头羊,分给民夫们,一起为我庆祝。” 李迪刚才还在笑,一听到这话,脸黑了,“那可是朝廷的东西,岂是你想送人就能送人的,岂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寇季闻言,冲李迪哼哼了两声,不屑的道:“朝廷那一份,我动都没动。一直封存着呢。我动的是自己分到的那一部分。” 丢下这话,寇季又豪迈的道:“吩咐下去,再杀一千头牛,分给民夫们。派人去告诉朱能、李昭亮、杨文广,告诉他们,我有儿子了,让他们将礼物都准备好。 但凡是他们能撞上的好东西,统统给我搬回来。 我要好好的为我妻儿挑礼物。” 李迪听到这话,气的直跺脚,“从现在开始,这西域就不是一小子一个人说了算的。” 寇季兴奋的抱着家书,对李迪道:“您老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儿子了,对我意味着什么。” 李迪冷哼了一声,“缴获的金银在哪里,老夫要去看。但凡让老夫发掘你贪了朝廷一文钱,老夫就让你小子好看。” 寇季果断摆手道:“刘亨,带李公去正殿内瞧瞧,让李公看一看我们此行的战果。” 李迪瞪了寇季一眼,背负双手,催促着刘亨带着自己赶往了正殿。 寇季一个人捧着家书,站在王宫门口,激动的直跳脚。 他之所以如此激动,那是因为他知道。 他有根了。 他在大宋有根了。 他现在有资格堂堂正正的自称自己是一声宋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4章 李迪的苦心,寇季的明悟 李迪抵达王宫内的正殿的时候,黑夜已经降临,刘亨带着人,举着火把,打开了正殿的门户。 当门户打开的那一瞬间,火把照耀下,正殿内闪烁出了一片金光。 李迪腿一哆嗦,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站在李迪身旁的宦官,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地上。 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刘亨命人彻底打开了正殿的门户。 “这……这么多……” 李迪等人知道寇季在沙州缴获颇丰。 毕竟,寇季相当于在西域屠灭了一个中型的国家,搜空了一个国家的财富。 但李迪等人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多。 宦官去过封桩库,他可以肯定,封桩库里的钱财,比这还要少一成。 李迪经常光顾国库,他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国库存钱最多的时候,也抵不上这里面钱财的十分之一。 李迪、宦官二人,跌跌撞撞的进入到了正殿中。 直到次日,艳阳高照的时候,才瞪着眼愣愣的从里面出来。 宦官出来了以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李迪则红着眼珠子,找到了偏殿里,正捧着家书一个字一个字看的寇季。 李迪踉跄着进了偏殿以后,寇季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迎上前,扶着李迪坐下。 李迪在寇季扶着自己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寇季的胳膊,声音颤抖的问道:“里面的钱财,可是此次西域之行缴获的全部?” 寇季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是……依照朝廷的规矩,有三成已经当作赏赐分发了下去。此外,朱能、李昭亮、杨文广等人率军出击以后,所缴获的牛羊、马匹、钱财,还没有送到沙州城。” 李迪追问道:“将士们和民夫们已经赏赐过了?” 寇季点头。 李迪继续道:“这么说……正殿内存放的钱财,全是朝廷的?” 寇季再次点头。 李迪振奋的握起了拳头,“有了这一笔钱财,国库就再也不用空虚下去了。一些朝廷需要钱财才能推行下去的政令,終于不用耽搁了。” 寇季撇撇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大宋从来就没穷过,穷的只是国库……” 李迪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话一样,激动的道:“得尽快将这些钱财运送回去,解朝廷燃眉之急。” 寇季果断摇头道:“不行……” 李迪瞪着寇季,质问道:“为何?” 寇季认真的道:“如此庞大的钱财,从青塘一线运回去,难保青塘不起歹心。保险起见,我们只能等朝廷的兵马拿下了整个河西,控制了整个河西以后,再将它们运送回去。 如此,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李迪听完了寇季的话,赶忙点头道:“对,你说的对,如此庞大的钱财运输,别人自然是信不过,只能相信我们自己。 你鼓动朱能、李昭亮二人率领大军去攻打瓜州等地,是不是也是这个目的。” 寇季沉吟道:“这只是捎带的目的。更重要的目的是整个河西。我大宋需要河西。” 李迪思量道:“城外的那些良田?” 寇季沉声道:“良田只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留在河西。确保我们留在河西的人能够自给自足。确保我们留在河西的将士,不再因为缺粮而饿死。 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必须拿下河西,让河西成为我大宋的牧马地。 只要我大宋有了河西这块牧马地。 以后面对西夏的骑兵、辽国的骑兵,就不用再束手束脚。 图谋燕云,就不再是奢望。” 李迪听到这话,站在原地冷静的思量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没想到你会想的这么深远。你说的没错,有了河西的财富,有了河西的良田,有了河西的良马,我大宋图燕云,就不再是奢望。 你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老夫就不会再干涉你的决定。 你需要老夫做什么,只管吩咐就行。 此外,你发往汴京城的一切文书,都可以先交给老夫过目。” 寇季愣了一下,疑问道:“为何?” 李迪正色道:“你在西域做的很多事,已经违背了朝廷不少做事的规矩。满朝文武在不了解详情的情况下,一定会弹劾你。 你的仕途还很长,不能因此被弹劾的罢官。 老夫的仕途已经走完了,所以老夫不怕被弹劾。 你的文书,经过了老夫之手,加盖了官家赐给老夫的印玺,递回了朝廷,百官们就会认为,那是老夫的意思。 他们要弹劾,也会弹劾老夫,而不是弹劾你。 你可以放开了手脚在西域做事。 一切的骂名、弹劾,老夫可以帮你一力挡下。” 寇季沉声道:“所以您拦下了我递给朝廷的文书,也拦下了朝廷递给我的文书,其目的就是打算在中间插一杠子,帮我揽下所有的麻烦。” 李迪毫不犹豫的点头。 寇季脸色一沉,郑重道:“以您现在的身份地位,揽下了这些麻烦,下场可能不会太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寇季好歹是官家的心腹,又有一位已经成为了圣贤的祖父。 只要他不造反,无论惹下多大的麻烦,朝廷都不会处死他。 李迪就不同了,他已经脱离了中枢,已经失去了权柄,帮寇季揽下所有的麻烦,很有可能会在百官们的弹劾下,丢掉身上仅存的寄禄官,再进一步的话,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毕竟,李迪在离开中枢的时候,可是背着骂名离开的。 如今赵祯尚没有帮他洗去骂名,他还背着那个祸国殃民的名声。 李迪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道:“为了百姓,为了燕云。” 寇季一脸疑惑。 李迪笑道:“朝堂上真正为百姓做事,为百姓谋福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之一。朝堂上有能力谋划燕云,有希望拿回燕云的,也只有你。 你能富国,也能强兵。 虽不通兵事,却能打出惊天大胜。 只要你一直屹立在朝堂上,我们就有收复燕云的希望。” 顿了顿,李迪脸上的笑容一敛,抓紧了寇季的手臂,道:“你要是离开了朝堂,那朝廷恐怕再也没有收复燕云的希望。” 寇季听到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由的想起了陆游的那首诗。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想必陆游在做这首诗的时候,心情应该跟李迪差不多吧。 只是李迪看得见希望,而陆游却看不到希望。 李迪或许能在生前,就看到王师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壮举。 而陆游,直至死后,埋进了土里,尸骸腐烂成尘埃,也看不到王师北定中原的那一日。 寇季大概明白了一些问题。 明白了自己为何在看到了大宋朝堂上的那些蝇营狗苟以后,还没有造反的原因。 明白了自己明明有机会振臂一呼,却从来没想过去振臂一呼的原因。 那是因为大宋朝堂上虽然充满了蝇营狗苟,但仍旧有人赤胆忠心,为国家,为百姓,呕心沥血,舍身忘死,劳苦奔波。 他舍不得,舍不得将他们的赤胆忠心毁于一旦。 那些蝇营狗苟们,他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手段拍死。 但是他们的赤胆忠心若是毁了,可就没有了。 李迪见寇季陷入到了失神当中,握着寇季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他激动的对寇季道:“你没有经历过澶渊之战,但是却出使过辽国。 你应该知道在辽国的铁蹄下,那些百姓过的有多苦。 想在辽国过的舒坦,就得背宗忘祖。 想要记住祖宗,就得被奴役、压榨,过着比狗还惨的生活。 他们不该如此的。 他们所受的每一点苦楚,都是我们的错。 在沙州,死了几万我大宋百姓,你屠戮了沙州回鹘的贵族,屠戮了沙州回鹘的王族,为他们报仇。 在燕云十六州,数十年,死了去的百姓,早已超过了几万之数。 难道你不打算帮他们报仇?” 寇季在李迪的激动声中缓缓回神,他斩钉截铁的道:“我自然会救出他们,为他们报仇,但我不需要你帮我被黑锅。 朝廷若是容得下我,我自然会率领着朝廷的兵马,去拿回燕云十六州。 朝廷若是容不下我,那我就用自己的办法,去拿回燕云十六州。” 李迪一愣,惊愕的瞪大眼,“你不能这么想……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李迪沉声道:“曾经有无数人的想法跟你一般,可他们去了辽国以后,就再也没回来。不是被宰了,就是位列辽国朝堂之上。” 寇季皱眉道:“辽国的朝堂容不下我,我也容不下辽国的朝堂。” 李迪眼睛瞪的更大了,心中生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一脸惊恐的看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您老别瞎想,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我可不做。朝廷要是真的容不下我,我就在距离辽国最近的城邦,设立一处交易场。 花钱雇佣那些辽国的女子过来,为我大宋的百姓们生娃。 等她们怀孕了,就将她们送回辽国。 如此往复,总有一日,辽国遍地都会是我大宋百姓。 您老是知道的,我别的本事没有,敛财的本事比一般人强。 只要我出的钱够多,说不定辽国的那些公主贵妇们,也会主动爬上我的床呢。” 李迪强按下了心头恐怖的想法,瞪着眼睛喝骂道:“胡说八道……我大宋朝堂,岂能容不下贤臣,需要你去干如此下作的事情? 我汉家血脉,高贵着呢。 岂能轻易流露出去? 每年到我大宋求种的倭国女子,多不胜数。 你见过有几个人,轻易的把血脉交出去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那还不是倭国的女子把自己弄的如同鬼魅一样,你们下不去嘴。她们若是貌若天仙,你们能忍住? 你刚才也说了,我是出使过辽国的。 你们这一帮子人到了辽国,是什么德行,我也见过。” 李迪听到这话,气的破口大骂,“一定是向敏中那个老不羞的,在辽国干了丢人的勾当,让你看见了对不对?” “行了行了,您别说他了,朝堂上大部分官员,跟他都一样。” “老夫跟他们不一样。” “……” 寇季插科打诨的结束了二人说谈的沉重的话题,在李迪义愤填膺中,让刘亨派人将李迪送下去休息。 李迪走后,寇季就吩咐刘亨道:“派人去将李迪截获我们的文书,快马加鞭,一并给朝廷送回去。” 刘亨刚才是跟着李迪进殿的,所以李迪说过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了寇季的吩咐以后,刘亨迟疑道:“四哥,李公既然愿意……” 寇季不等刘亨的话说完,就瞪了刘亨一眼,让刘亨闭上了嘴。 “自己惹下的麻烦,当然得自己担。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别人帮我担当麻烦了。” “就算朝廷因为我在西域惹下的麻烦,罢黜了我的官爵,回头也得规规矩矩的给我还回来。” “他们可以昧着良心做事,但天下的百姓不会,官家也不会。” “拿下河西,打通商道,开千万亩良田,敛万万贯巨财,桩桩件件,都是足以震动大宋的大功劳。谁能瞒得住,谁能闭着眼睛假装看不见?” “……” 寇季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打消了刘亨心头的小心思,让刘亨下去做事。 他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刘亨。 他刚才发现了一件事。 他发现他手里握着一柄无解的致胜利器。 那就是岁月。 他还年轻。 赵祯也还年轻。 朝堂上那些能屹立在垂拱殿里的人,已经垂垂老矣。 他就算因为惹上麻烦,被罢官去职,也能很快复职,并且扶摇直上,屹立在朝堂之巅。 但那些老臣们不能。 他们若是倒了,那就真的倒了,想起也起不来。 以赵祯如今表现出的霸道,岂会让那些已经离开了眼中的碍眼的东西,再次出现在眼中? 只要赵祯还是官家,只要他们二人的情份不减。 寇季似乎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 喜欢被百官们斗来斗去了,就跟百官们斗一斗。 不喜欢跟百官们斗来斗去了,只需坐看他们身死道消,坐看自己水涨船高就行。 世间又有谁,能敌得过岁月? 在乎他们干嘛? 在乎官爵干嘛? 那些东西还没有他家儿子裤裆里的小雀雀重要呢…… 对了,儿子的名字貌似还没起呢?! 赵祯那个狗日的不会跟我抢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5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寇季苦思冥想了三日,为儿子想出了三十多个名字,然后书写成信,准备派人送回去让向嫣挑选。 信写成了以后,寇季装进信封里,盖上了火漆,吩咐守在殿外的皇城司亲从官,将信送回去。 面善的亲从官,取过了信以后,封进信筒,迈步离开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身提醒寇季。 “寇吏部,朝廷对得胜川一役中,有功的将士们的赏赐公文,已经送到了您案几上。” 寇季听闻此言,恍然大悟。 他近几日忙着给儿子起名字,倒是忘了正事。 李迪截获的朝廷的公文,已经尽数送到了他的面前,他貌似没看过一卷。 寇季随口应付了一句亲从官,拿起了案几上的公文,随手翻看了起来。 看到朝廷对得胜川一役的将士们皆有封赏,寇季心中很满意。 看到了朝廷绝口不提得胜川一役缴获的战利品的分配问题,寇季心里更满意。 他担心朝廷摘桃子,可是做了两手准备,生怕朝廷摘桃子摘的太狠,亏了麾下的将士们。 可朝廷压根就没提得胜川一役的战利品分配问题。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寇季狐疑的嘟囔了一句。 此话一出,不到三个呼吸,寇季就自顾自的嘲笑道:“朝堂上有个屁君子……朝廷绝口不提战利品的分配问题,八成是官家出了力。也只有官家,才能压得住朝堂上那些伪君子。” 寇季简单的推测了一下,就推测出了其中的关节。 寇季怀着官家还是向着他的心思,雀跃的继续往下看公文,看到了后半段以后,就不淡定了。 寇季拍着公文,暴跳如雷的喊着。 “你个狗日的,果然抢了老子儿子的命名权!” “老子就知道!老子就知道你在老子儿子出生的时候,肯定闲不住!” “还寇天赐,上天恩赐?!那明明是老子恩赐的好不好!” “老子废寝忘食的想了三天啊!想了三天啊!一个也没用上!” “……” 寇季在殿中破口大骂了许久。 骂累了以后才偃旗息鼓,无力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并且在心里安慰自己,赵祯给他儿子起名字,不算什么。 就算赵祯不给他儿子起名字,儿子的命名权恐怕也落不到他手里。 毕竟,他儿子还有一个霸道的曾祖父,以及一个不讲理的外曾祖父。 自我安慰了一番,寇季嫌弃的拿起了公文继续观看。 对于朝廷将自己功劳算在自己儿子头上,寇季没有异议。 仔细的观看完了公文,确认了没有疏漏以后。 寇季派人将公文传达到各部,命令各部的主官,将朝廷封赏各部的命令传达下去。 该升官的升官,该加赐钱财的加赐钱财。 在赏赐这一方面,寇季从来都不喜欢拖着。 将捧日军将士、民夫们的封赏公文传达下去以后,寇季拿着张元的封赏公文,陷入到了踌躇当中。 倒不是朝廷对张元的封赏太过苛刻。 相反,朝廷对张元的封赏十分丰厚。 出手就是一个五品官。 直追当年的角厮罗。 当年的角厮罗,没有完成青塘的一统,也没有彻底掌握青塘的权力,但在名义上,却是青塘共主。 名义上掌控着堪比西夏的庞大领土。 即便如此,朝廷也不过赐予了他一个五品官而已。 张元就不同。 张元所在的元山部,从无到有,部族的族众,大多数是路上捡的。 辖下唯一统治的一座城池,也在寇季授意下,主动放弃。 可以说,张元所在的元山部,就是一个三无部族。 即便如此。 朝廷仍然愿意赐封张元一个五品官。 可见朝廷对于张元在西行路上帮助大宋建功立业的功劳,十分认可。 对于张元而言,有了朝廷的青睐,有了朝廷的认可,以后他再跟朝廷打交道,就会省去很多麻烦。 对于张元,对于元山部,朝廷的赐封,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对于寇季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好事。 朝廷越是看重张元,张元以后走到台面上的机会就越大。 暴露的机会也就随之变大。 更重要的是,一旦朝廷赐封张元的公文,送到了张元手里,那么张元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寇季亦是如此。 一旦被人挖出寇季和张元二人中间存在着主仆关系。 那么寇季瞒着朝廷,在域外裂土封疆,图谋不轨的罪责,就无从辩驳。 赵祯纵然再亲善寇季,也不可能容忍寇季在域外裂土封疆,圈养大批兵马。 寇季就是为此在踌躇。 公文没有送到张元手里之前,他还能想办法回头。 公文一旦送到了张元手里,那他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寇季在殿内踌躇了许久。 长叹了一声。 “算当哥哥的对不起你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到了这一步,退是麻烦,不退也是麻烦,还不如不退……” “总归是为了你赵氏江山设下的棋子,而不是为了我一己私利设下的棋子,在这一点上,我是对得起你的。” “你为我儿子起名的事情,我就不埋怨你了,就当是对你的补偿。” “……” 寇季有了决断,也就不再迟疑,立马派人将赐封张元的公文快马加鞭的送到黄头回纥去。 解决了封赏的问题以后。 寇季又相继观看了其他公文,多是一些没有啥营养的东西。 寇季看过以后就丢在了一边。 他在沙州城内做的事情,写成的奏本还没有递回去,朝廷还没有得到沙州的准确消息。 所以对于他逼死薛田,屠戮沙州回鹘,斩杀军中监军等一系列的事情,朝廷还不知情。 处理完了公务以后。 寇季离开了偏殿,去正殿门口,陪着正在封锁正殿大门的李迪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出了王宫,到城内的瓦子市去晃荡了一圈。 见了见慕崇、钱乐、孟惟仲三人。 三人见到了寇季以后,隐晦的向寇季提出,要发卖锻钢作坊、纺织作坊等几大作坊的份子。 对于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三人绝口不提。 对此。 寇季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告诉他们三人,他会想办法找有财力的人,吃下他们三家在锻钢作坊、纺织作坊等几大作坊的份子。 慕崇三人对此千恩万谢,并邀请寇季在沙州城内一座新起的酒馆内吃饭。 寇季婉言拒绝了。 寇季在离开了瓦子市以后,又出了城,去城外开垦出来的良田处晃荡了一圈。 十数万人开荒的速度很快,已经从沙州城门口,开拓到了距离沙漠不远处的位置。 寇季划下的线是五里。 在距离沙漠五里处的绿洲处,停止开拓。 五里的荒草地带,以后必须得种植上树木,防风固沙。 等到树木长成以后,再逐渐的向沙漠里开拓,最终将沙漠变成树林。 这是一个长久的过程,非数十年不足以完成。 如今树苗还没有到位。 所以暂时不需要在上面种植树木。 开垦荒田的庞大队伍,在此处分道扬镳。 一部分人将会继续留在沙州,开拓沙州城以北、沙州城以西的土地。 沙州城以东,是划定的草场和树林。 另一部分队伍,将会在不久以后,赶往瓜州,在瓜州境内种树、开荒。 先种树,后开荒。 瓜州的情况跟沙州不同。 沙州有大片的绿洲,瓜州却没有。 瓜州十分荒芜。 虽然没有沦为沙漠,但跟沙漠相差不大。 因为有玉门关的存在,所以每逢西域大战,瓜州必然是乱战之地。 瓜州境内的树木,基本上被砍伐一空。 只有一些矮小的灌木,以及零零星星的荒草,孤独的飘荡在瓜州四处。 想要发展瓜州,就得先种树,后开荒。 对于河西之地的治理,寇季拥有明确的规划。 寇季在沙州境内巡视了一圈,花费了三日。 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又花费了一日。 沙州的一切安排妥当以后。 寇季将沙州的一切交给了范仲淹,他带着李迪、带着巡马卫、带着捧日军将士,前往了瓜州。 种世衡的斥候,在清涧城外,发现了西夏兵马的踪迹。 疑似野利部族的族长野利旺荣,率领着五万西夏精骑,沿着长城一线,在行军。 其目的,不言而喻。 明显是冲着河西来的。 在大宋占据了西夏南境的长城以后,西夏兵马想赶往河西,就只能沿着长城边缘,一路西行。 长城以南,有大宋重兵把守。 长城以北,仅有一小段的绿洲,剩下的便是广阔无垠的沙漠。 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连成一片,占据了大半个西夏西境。 西夏兵马除非蠢到一定境界,不然不可能在广阔无垠的沙漠中行军。 沿着长城一路西行,就会抵达西凉外的红水河,南渡红水河,便可以抵达西凉。 西夏援军的第一个落脚点,毫无疑问是西凉。 西夏援军既然已经在路上了,那寇季也就不能继续窝在沙州。 寇季一行骑着马东行,过了三危山,抵达了常乐城,在常乐城内歇息了一日,度过了踏实河。 过了踏实河。 一行人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荒土地带。 入眼的是一片广阔平坦的地面。 地面上赤果果的,仅有零星的枯黄的草木存在。 微风吹起,卷起一阵尘土。 想要看到一点绿色,就得将枯黄的草木除去,才能看到它们根部冒出的那星星点点的绿芽儿。 李迪坐在马背上,望着那贫瘠的土地,陷入到了自我怀疑当中。 “这……能变成良田?能变成绿地?” 寇季策马到了李迪身边,淡然笑道:“当然能……只要踏实河不枯竭,只要我们的人踏踏实实在上面开荒、种田、种树,总有一天,此地会变成一片绿色的世界。” “那得……多久?” “十年……二十年……有可能得一辈子……有可能几代人才能完成……” 李迪听到寇季这话,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虽然他已经决定了老死在河西,已经决定了将余生献给河西。 但是面对着一连片看不到边的贫瘠土地,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 将这么一片贫瘠的土地,变成良田、变成树林,拿的栽种多少树? 投入多少人? 李迪不敢算,因为他怕自己算不过来。 寇季望着那无边的土地,感慨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有付出才会有收获。 我们不能只想脚下的土地索取,而不懂得回报。 若是一味的索取的话,总有一日,沙漠会吞噬了一切。” 寇季的话,前半句,李迪听懂了,后半句话,李迪没有听懂。 李迪暗自沉思着,沉思寇季话里的深意。 寇季已经策马扬鞭,赶往了瓜州城。 瓜州城是一座土城,城墙不高,看不到什么高大的建筑。 整个城池皆是一片土色,所有的建筑皆是以土营造的。 数百面屹立在城头上的旌旗,为城池添上了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寇季一行到了瓜州城以后。 留守在瓜州城内的守将曹雄,主动迎了出来。 入了城。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曹雄请寇季一行到了城主府,备了一桌酒菜招待寇季一行。 瓜州城内,凡是能入眼的东西,不是被西夏兵马劫掠一空,就是被西夏兵马纷纷烧毁。 所以曹雄用来招待寇季一行的桌椅,十分的简陋。 寇季一行并没有因此感觉到不满。 反而笑呵呵的拉着曹雄坐下,一边吃喝,一边询问玉门关的战事。 曹雄对于玉门关的战事,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公,寇钦差,自从朱将军和李将军二人合兵拿下了瓜州以后,再次兵分两路。一路攻打玉门关,一路攻打阳关。 李元昊将重兵屯驻在玉门关,所以朱将军率军攻打了数次玉门关,都没能拿下玉门关。 反倒是李将军部,攻破了阳关,一路长驱直入,拿下了肃州,如今正在往甘州进发。 朱将军为了配合李将军作战,围困了玉门关,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法子。” “玉门关内,李元昊可有什么动向?” “李元昊一直死守玉门关不出,碰到了我军围攻,就会派出麾下的精锐铁骑出关厮杀一阵,等到我军退了以后,他就会退回玉门关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6章 玉门关!玉门关! 寇季听完了曹雄的讲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元昊既然没有其他动作,那就说明,他完全依照着自己谋划的那一套在施行。 战事并没有出现超出寇季掌控的事情,所以寇季不需要多忧。 简单的吃过了一餐饭。 寇季等人回到了下榻之所,寇季找上了正在房里思考,如今将荒土变成良田的李迪。 寇季找到了李迪以后,开门见山的笑道:“李爷爷,恐怕要麻烦您跑一趟了。” 李迪揪着胡须愣了一下,“你带着老夫到瓜州,就是打算让老夫去跑腿?” 寇季笑着点点头。 李迪闷闷不乐的道:“老夫还以为你要将瓜州交给老夫治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要治理瓜州,也得等到瓜州真正属于我们的那个时候。如今西夏的铁骑就在玉门关内,更多的西夏兵马正在往河西涌来。 我们能将西夏人赶出河西,河西才是我们的。 若是西夏人将我们赶出了河西,那河西就是西夏人的。” 李迪抚摸着胡须点点头,“道理老夫都懂,可老夫擅长的是理政,不是兵事。大战在即,老夫能干吗?” 李迪狐疑的看向寇季,“难道你想让老夫去任监军……可据老夫所知,你小子是最讨厌监军的人。” 寇季坦言笑道:“实不相瞒,小子是看中了官家赐给李爷爷的便宜行事之权。” 李迪眉头一挑再挑,愣愣的盯着寇季,“你是想让老夫动用官家赋予的权力,调动兵马?” 寇季笑着点头道:“官家虽然赐予了我天子剑,也赐予了我统管西域诸州事宜的权力,但却没有赐给我便宜行事之权。 我拿着天子剑去调动兵马,倒也能调来兵马。 只是难免会招来一些闲言碎语。 您的便宜行事之权就不同。 您去调遣兵马,在官家许可之内,不会有人说闲言碎语的。” 李迪差点被气笑了,“你生拉硬拽的将老夫带到瓜州,就为了这?你寇季是那种害怕闲言碎语的人?你真要是害怕闲言碎语,就不会越过老夫,将你在西域所作的一切的文书,送回朝廷。” 寇季坦言道:“我倒是不怕……我是在替种世衡担心……” 李迪眉头一挑,“你想动种世衡在清涧城的兵马?” 寇季笑着点头。 李迪沉吟道:“捅西夏腚眼?” 寇季摇头道:“现在不是捅西夏腚眼的时候。我们一旦在西夏境内掀起大战,辽国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我准备让种世衡兵出清涧城,配合西宁州的兵马,红水河一线的长城以南,西凉以东的疆土,切断进入河西的西夏兵马的退路。” 李迪听到此处,就已经明白了寇季的目的。 若是按照寇季说的做,那么甭管瓜州、西凉等地的战事如何,大宋会稳稳的拿下西凉以东的偌大疆土,不会存在一点儿变数。 那可是足足三个州的疆土。 寇季等于是送了种世衡、西宁州守将一桩泼天大功。 难怪寇季信心十足的说,能调动种世衡在清涧城的兵马。 只要种世衡不傻,一定会率军出击。 至于无中枢令,擅自出击的罪责,天子剑可以帮种世衡承担一半。 剩下的一半,仅凭种世衡的身份,就能摆平。 种世衡出身儒门,被大宋的文臣们称之为儒将。 是大宋武臣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不会被文官们喷,还会被文官们称赞的武臣之一。 文官们在得知了种世衡建立的泼天大功以后,一定会想尽办法帮种世衡摆脱身上的麻烦。 然后借着种世衡儒门出身的身份,大肆夸赞儒将如何如何了得。 借着种世衡,奚落那些武臣们。 如今寇季请他以便宜行事之权,调遣种世衡,那种世衡身上的麻烦就彻底没有了。 种世衡可以放心的出兵,安心的领功劳,耐心的等着朝野上下称颂他。 李迪想通了寇季的谋划,由衷的赞叹道:“当真是好算计……无论瓜州、西凉的战事成与败,我大宋都不会亏……”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感叹道:“你可是送了种世衡一桩泼天的大功劳,有了这桩功劳,种世衡以后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寇季淡然笑道:“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宋。至于谁得了功劳,我其实不怎么在乎。” 李迪缓缓点头。 他知道寇季不是在说假话。 因为寇季不仅这么说了,而且还这么做了。 “罢了……老夫就跑一趟清涧城……” 李迪长叹了一声道。 不经过中枢,调遣兵马,特别是调遣重兵,可不是一件小事。 不是谁一封手书送过去,领兵大将就得遵从的。 即便是赵祯要调遣汴京城以外的兵马,也得出具玉符才行。 大宋可是有一套十分严苛的兵马调遣制度的。 李迪唯有亲自出面,亲赴清涧城,才能动用便宜行事之权,调动种世衡兵出清涧城。 寇季对李迪拱手一礼,“那就有劳李爷爷了……” 李迪缓缓点头,迟疑道:“老夫腿脚不灵便,若是在路上耽误了时辰,会不会误了你的事?” 寇季笑着摇头道:“调遣种世衡的兵马,不过是为了给西夏兵马施压而已。只要我们在西域的兵马没有耗尽,都不会迟。 况且,我还请了一支援军在大雪山东口候着……” 李迪沉吟道:“青塘兵马?” 寇季点头道:“不错,青塘兵马。青塘和西夏积怨已久,宗哥僧李立遵暗中执掌青塘的时候,没少和西夏人一起恶心角厮罗。 如今角厮罗手握青塘,有机会恶心一下西夏,他自然不会错过。” 李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提醒寇季道:“你如今手握重兵,就不要过多的跟外域兵马深交……” 寇季笑道:“朝廷的规矩我自然知道。” 李迪再次点头,没有再多言。 寇季一行在瓜州城歇息了一日。 翌日。 李迪手握着天子剑,在捧日军将士们的护送下,赶往阳关,准备入阳关,赶往清涧城。 寇季带着剩余的捧日军将士和巡马卫,赶往了玉门关。 到了玉门关以后,一股沙场气息,扑面而来。 有关西域的边塞诗中提到的场景,在玉门关都能看见。 数里连营。 雄关耸立。 烽燧台。 狼烟。 旌旗。 兵马纵横驰骋。 李元昊率军缩在玉门关内。 朱能率领大军围城。 关内关外皆是兵马。 朱能的兵马大营扎在玉门关外三里处。 寇季到了的消息传进了军营以后,朱能就大笑着迎出了辕门。 见到了寇季,就给了寇季一个熊抱,然后一边拉着寇季往营地内走,一边笑呵呵的道:“小子,我最近从几个在西域行商的胡商手里,学到了一个烹鸡蛋的手艺,你小子吃过了以后,一定会喜欢上的。” “胡商?烹鸡蛋?” 寇季愣了一愣。 朱能不提,寇季险些忘了,他到了西域这么久,还从没碰见过胡商。 按理说,西域是一个胡商横行的地方,他一个胡商也没有碰见,那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如今听到了朱能提到了胡商,寇季到有心见一见。 至于朱能口中提到的烹鸡蛋的手艺,寇季也想见是一下。 随着朱能入了营,寇季就看到了几个黄发黄须的人,裹着衣服,撑着一个巨大的烤架,在不断的转动。 烤架上架着一个庞大的骆驼。 寇季见此微微愣了一下,“这能烤熟?” 寇季疑惑的询问朱能。 寇季依稀记得,后世烤骆驼一类的大动物,用的都是烤炉,十分庞大的烤炉。 朱能笑着说,“能,怎么不能……多烤一会儿就熟了……” 寇季瞧着那依旧发白的骆驼,沉吟道:“恐怕要烤很久吧?” 朱能点头道:“嗯……” 寇季收回了目光,对朱能道:“那我们先聊正事?” 提到了正事,朱能立马甩掉了那种嘻嘻哈哈的神色,领着寇季进了中军大帐。 到了中军大帐内坐定以后。 寇季问道:“玉门关内的李元昊,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动向?” 朱能思量了一下,道:“最近总会听到玉门关内传出沉重的马蹄声……” 寇季疑问道:“有多沉重?” 朱能沉吟道:“就像是你手下的巡马卫披上重甲,出击的时候一样。” 寇季盯着朱能道:“你是怀疑,李元昊已经补齐了麾下的铁鹞子?” 朱能点点头道:“铁鹞子出击的时候,身边会带着不少仆从军。那些仆从军,就是为了帮助铁鹞子作战而生的。 他们除了帮助铁鹞子作战,也有在铁鹞子战死以后,代替铁鹞子的职责。 你在沙州城外虽然打残了铁鹞子,可并没有收缴铁鹞子的盔甲。 李元昊只要收回那些盔甲,找仆从军中的悍卒披上,稍作训练,就会成为新的铁鹞子。” 寇季眯着眼道:“看来西夏在铁鹞子身上,是下了血本了。不仅花重金打造了铁鹞子,还为铁鹞子能在战场上持续作战,作足了准备。 此事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但也不需要多担心。” 朱能挑了挑眉,眼中有些亮晶晶的道:“你的火炮又能用了?” 寇季笑着点头道:“不仅仅是火炮,无敌地雷炮我也弄了不少。” 朱能兴奋的道:“有多少?能不能一下将玉门关炸上天?要是能一下将玉门关炸上天,我们也就不用陪着李元昊在这里演戏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 他不由的想起在沙州城的时候,朱能为了抵御李元昊,一口气让人射出去了百万之箭矢。 奢侈之极。 即便是他这个不怎么精通兵事的人,也不会在战场上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朱能这个战场上的宿将,居然能在战场上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实在是让人费解。 “别翻白眼啊!你倒是说话啊!” 朱能见寇季一个劲的翻白眼,忍不住催促道。 寇季橫了朱能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当火药是西域的风沙啊?你拿嘴一吹,就能吹出一片来?我此次到西域,主要是为了救你们的命,所以并没有带太多辎重。 火药也没有带太多,制作炮弹和无敌地雷炮的工具也只带了一点点。 西域物资又奇缺。 我是搜空了整个沙州,让府上的仆从们日夜不间断的制造,才造出了一点点。 勉强能应对玉门关的战事。 想要把玉门关炸上天,存粹是做梦。” 朱能听出了寇季语气中的不满,挠着头嘿嘿一笑,“我就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顿了顿,朱能赶忙转移话题道:“对了,西凉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寇季坦言道:“李公已经在去往清涧城的路上了,刘亨的人在三天前就已经赶往了青塘。” 朱能沉吟道:“清涧城那边的援军我倒是不担心,可青塘那边,会答应帮我们对付西夏吗?” 寇季自信满满的道:“由不得他们不答应。” “哦?!” 朱能略作惊讶,贴近了寇季,沉声问道:“怎么讲?” 寇季含笑道:“青塘和西夏积怨已深,你是知道的。” 朱能点头道:“这个我知道,我驻守在秦风路的时候,没少听西夏和青塘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李立遵那厮,当真是欺人太甚,仗着自己势大,欺压着角厮罗。 自己欺压角厮罗还不够,还带着西夏人一起欺压角厮罗。 角厮罗对西夏早已恨之入骨。 在角厮罗被西夏欺压期间,没少派人到我大宋,请先帝出兵,帮他除掉李立遵。 只是,角厮罗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一部之主。 他要做什么,必须要站在一部的角度上考虑。 帮着我们对付西夏,对青塘而言,并没有什么有利可图的。 他犯不着为了一己私利,赌上数万将士的性命。” 寇季笑眯眯的道:“谁说无利可图?” 朱能眉头一挑,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神情。 寇季笑道:“西夏欺压青塘依旧,若是青塘能借此搓一搓西夏的锐气。那青塘上下,是不是都会为之一振?一些明面上臣服于角厮罗,背地里搞小动作的小部族头人,经历了此事以后,会不会真心实意的臣服于角厮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7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借着打败西夏的名头,收拢人心,倒是说得过去。” 朱能沉吟了片刻,犹豫道:“可这终究是虚名,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益。青塘肯跟我们一起攻打黄头回纥,那是因为他们可以借机拿下半个黄头回纥的疆土。 河西之地,你打算尽数纳入我大宋的版图,青塘出兵河西,并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可图。 角厮罗不可能轻易出兵。 他若是为了一己私愤出兵河西的话,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青塘之主。” 寇季笑着道:“青塘出兵河西,当然不仅仅只有虚名可图。” 朱能愕然道:“你还能将河西分出去一部分给青塘不成?” 寇季摇头道:“诚如你刚才所言,河西之地,我志在必得,不会分给任何人一分一毫。” 朱能不解的皱起了眉头,“那青塘出兵河西,还能图谋什么?” 寇季坦言道:“青塘出兵河西,虽然拿不到河西的疆土,但是却能向我大宋表明忠心。只要他向我大宋表明忠心,我大宋自然不会亏待他。” 朱能瞬间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他盯着寇季沉声问道:“你许给了青塘赞普角厮罗其他的利益?” 寇季缓缓点头道:“青塘有意组建重甲铁骑,我准备帮他们一把。” 朱能闻言,大惊失色。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我大宋养了一个西夏,就已经让我们头疼不已了,若是在养一个青塘,那还了得?” 大宋东北境有辽国这一头猛虎。 北境有西夏这一只豺狼。 若是再养肥了青塘。 那就会行成三面夹击之势。 一旦辽国、西夏、青塘,三面同时向大宋进军。 那大宋距离亡国就不远了。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沉默了一下,随后看向朱能,十分认真的道:“你能想到的,我如何想不到。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若是不养青塘的话?难道别人就不会养吗? 西夏、辽国,是如何一步一步坐大的,你比我更清楚。 若是没有我大宋不遗余力的为西夏、辽国培养人才。 若是没有我大宋的豪门不遗余力的向西夏、辽国出售军械。 西夏、辽国,何至于成为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朱能一瞬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脸色十分难看。 他知道寇季说的是实情。 大宋对辽国、西夏而言,没有任何秘密。 所以大宋有什么人才,有什么军械,西夏和辽国心知肚明。 往往在大宋遭受排挤的,在大宋郁郁不得志的良才,都是辽国招揽的对象。 一些在大宋极富盛名的人才,辽国也会主动抛出橄榄枝。 在辽国许下的高官厚爵的诱惑下,不少良才叛逃出了大宋,成为了辽国的高官。 西夏虽然没有辽国那么跋扈,但也暗中收拢了不少从大宋叛逃出去的良才,并且委以重任。 军械方面就更不必多说。 只要西夏、辽国出的起价钱,大宋任何的军械,他们都能拿到图纸,拿到样品。 百虎齐奔出现在大宋,不过短短数月。 宋辽边陲上,已经有人开始走私百虎齐奔,将如此国之重器,贩卖给辽国。 由此可见。 大宋会不会养青塘,能不能将青塘养肥,不是寇季和他朱能说的算的。 只要青塘能够许下重利,总有人会铤而走险,将青塘所需要的东西卖给青塘。 寇季见朱能陷入到了沉默中,就继续感慨道:“我们既然不能阻止此事,那就想办法引导此事,控制此事。东西由我们交给青塘,钱财由我们赚取。 我们在赚取青塘钱财的同时,还能控制青塘兵家利器的数量,了解青塘的军机要闻。 战争终究是人在打,而不是兵器。 只要我们能借此获悉一切我们想要知道的消息。 真正跟青塘开战的时候,我们有何惧之有?” 寇季缓缓挺起胸膛,傲然道:“我虽然不怎么通兵事,但我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眉头皱的更紧。 他终究是一个武臣。 行军打仗一类的事情,他很精通。 人情世故方面,他也不弱。 但是在勾心斗角方面,他其实并不擅长。 他若是擅长勾心斗角,也不用依附在寇准门下。 寇季将的道理很粗浅,他能听懂。 但是背地里的谋划,让他听的云里雾里的,十分懵懂。 寇季打量了朱能两眼,大致猜出了寇季为何皱眉,他笑着道:“简单点讲就是,我们掌控和青塘交易的途径,用我们手里的武器,从青塘换取大量的钱财。然后再借着青塘的钱财,让我们变得更强。 重点就在于,钱财在我们手里,可以用于增强国力。 钱财若是落在了那些奸商手里,不是被埋在土里,就是被塞进了勾栏院,于国无用。” 朱能细细的想了想寇季的话,觉得有些糟心,便揉了揉眉心,不去再想,“算计人的事情,我不懂。如何增强国力的事情,我也不懂。 我就会打仗,只会打仗。 朝廷让我打哪儿,我就打哪儿。 其他的我不想多想,想多了头疼。 但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 你小子帮青塘锻造重甲骑兵,看着是在赚取青塘的钱财,帮我大宋增强国力。 其实是在与虎谋皮。 角厮罗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绝对不会满足于现在的处境。 一旦他实力大增以后,一定会觊觎我大宋。 天下之大,却少有地方能比得上我大宋富庶。 所以周遭四邻,皆惦记着我大宋的疆土。 不会有人例外。 因为没有人喜欢待在鸟不拉屎的地方。”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嘱咐,笑眯眯的道:“所以我提早在青塘背后埋了一颗钉子。” 朱能一愣,乐了。 “元山部……我倒是把他们给忘了。” 寇季缓缓点头笑道:“青塘可以用钱财跟我大宋换取匠人、铁料,制作军备。元山部同样也可以。甚至,元山部只要付出钱财,我们就能将完整的军备送到他们手里,省去他们在中间折腾的工夫。 只要我们拿下河西,就不需要经过青塘,也能想元山部输送军备。 青塘要跟我大宋扎刺,也得问一问元山部答不答应。” “还真是……” 朱能解开了心中的担忧,脸上的笑容也多了,随口附和了一句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打趣的道:“不知寇吏部何时升任的参知政事?” 寇季闻言一愣。 就听朱能继续打趣道:“我又是何时升任的枢密使?” 寇季乐了,他听懂了朱能话里的意思。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们二人虽然已经是朝中重臣,可是距离真正的权力中枢,尚有一些距离。 二人谈论的话题,担忧的事情,明显是不该他们操心的。 寇季笑着道:“未雨绸缪嘛。现在我不是参知政事,你不是枢密使,可以后就说不准了。此番若是我们能拿下河西,回到汴京城以后,也能帮你谋划谋划副枢密使的位置。” 朱能的底蕴始终太浅。 想要从高处恭手里拿下枢密使的位置,根本不可能。 但是谋划谋划副枢密使,还是可以的。 寇季原以为朱能会满口答应,却没想到,朱能居然笑着摆手道:“枢密使就算了,坐在哪儿当泥菩萨,太难受了。 我还是更喜欢在军营里待着。 再说了,能坐上枢密使位置的人,心都脏。 我心不够脏,斗不过他们。 此番若是拿下了河西,回京以后,倒是可以问官家讨一个公爷坐坐。 我的子孙后辈中,若是有人能够成器,倒是能谋一谋枢密使。”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略微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朱能的心思他倒是能够理解。 从大宋立国之今,坐在枢密使位置上的,不是开国大将,就是将门出身的名将,又或者是有官家撑腰的有功之臣。 底蕴、功劳、背景,缺一不可。 文臣虽然能够压制枢密使,但是还没到取而代之的地步。 朱能的功劳倒是够。 但是底蕴和背景却不够。 他没有开国大将的爹,也没有开国大将的祖父。 他从出仕到现在,一直以寇准的马仔自居。 半道上跑过去效忠赵祯,赵祯也不一定会信任他。 就更别提将其引为心腹,大力擢拔。 他此战若是得胜,以开疆拓土的功劳获封为公爵。 汴京城内的顶级将门之列,必然会多出一个朱家。 他死后还能混一个带武字或者带忠字的谥号。 他的子孙只要不是太混账,凭借他的功劳,倒是能在仕途上顺风顺水。 子孙若是成器一点,自己混一点功劳,副枢密使、枢密使,也不是不能图谋的。 朱能对自己以后的生活,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寇季也不好开口多加干涉。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道:“以你我两家的交情,以后在朝堂上碰见是自家兄弟,我自然会照顾一二。” 朱能听到这话,咧嘴笑了,笑容十分灿烂。 寇季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 不论是在大宋,还是在大宋以外,他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有他照应着自家子孙,自家子孙以后在朝堂上自然不会吃亏。 朱能笑着对寇季抱了抱拳,“那我就先替家中那几个不成器的,谢谢你了。” 寇季摇头笑道:“以你我两家的交情,谈什么谢不谢的。” 朱能笑着点点头道:“言归正传……既然你已经将西夏的援军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我们也无需为前方的李昭亮担心。 我们现在只需要在此地等着,等着李元昊自己坐不住,从玉门关里跑出来,然后一举击溃他即可。” 寇季沉吟道:“最好能将李元昊留在玉门关。此人对我,对大宋,都颇有敌意,留着他始终是一个祸害。” 朱能吧嗒着嘴,迟疑道:“击溃李元昊倒是容易,留下李元昊,有点难。你也知道,我们手里的骑兵,比起西夏的骑兵,始终差了一线。” 寇季郑重的道:“那就将李元昊堵在玉门关内,别让他出来。” 朱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玉门关内的李元昊,如今恐怕已经补齐了铁鹞子,再加上他手里的数万骑兵,从玉门关内突围而出的话,朱能可拦不住。 “我手里的巡马卫,火炮、无敌地雷炮,全部归你调遣。” “那倒是可以一试。” 朱能思量着说。 二人聊过了正事,又聊了一些闲话。 聊完了以后。 寇季在朱能的陪伴下出了中军大帐,找到了巡马卫首领,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一行,将由朱将军调遣。”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个命令,有些迟疑。 “小少爷,小人们是您的部曲,不是朝廷的兵马。” 寇季撇撇嘴道:“只是暂时在朱将军麾下听用。” 巡马卫首领晃了晃脑袋,“那也不行。咱们如今处在战乱之地,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兄弟们要跟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周全。” 寇季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听巡马卫首领继续道:“此地不比得胜川。兄弟们对此地的情况并不了解,不敢冒然离开您身边。 若是从哪儿杀出一支敌人,伤到了您。 那兄弟们万死难赎其罪。” 巡马卫首领在隐晦的告诉寇季。 他们对得胜川哪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对得胜川周边的敌情也十分熟悉。 所以才敢撇下他,去得胜川一拼。 可玉门关不同。 他们在西域混迹了多年,却从没有靠近过玉门关。 对玉门关的地形并不熟悉,所以不能离开寇季身边。 寇季很想喝斥一下巡马卫首领,但是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因为此事呵斥他。 他们是部曲,不是仆从。 身价性命跟寇季是一体的。 平日里骂骂咧咧的倒是可以。 但是在正经的场合,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罢了……你们几个既然不愿意,那就跟随在我身边。让其他的巡马卫将士去朱将军麾下听用,总行了吧?” 巡马卫首领这次没有反驳,反而点了点头。 虽然同属巡马卫,但还是有差别的。 他们是寇府的部曲,其他的巡马卫却不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8章 智慧馆 虽说巡马卫皆听从寇季的命令,但是部曲和非部曲,还是有区别的。 前者是寇府的家臣。 后者更像是寇府的家仆。 巡马卫将士那边,不需要寇季刻意去吩咐,派遣巡马卫首领去传句话,就能轻易的解决。 无敌地雷炮,寇季当场交给了朱能,并且告诉了朱能具体的用法。 火炮并没有交给朱能,依旧由寇府仆从掌管着。 朱能需要用的话,吩咐寇府的仆从即可。 朱能在拿到了无敌地雷炮以后,当即出去实验了一番。 回来以后,满脸笑意,十分得意。 看得出,无敌地雷炮的威力,朱能很满意。 一切交代妥当以后。 胡商们烧烤的骆驼也差不多了。 几个胡商抬着骆驼,到了朱能的中军大帐中。 朱能、寇季端坐在帐篷内。 为首的一个面容苍老,满脸皱纹的胡商,用蹩脚的汉话,向寇季、朱能二人讲解烤骆驼这道菜。 胡商的汉话不标准,却十分健谈。 在讲解烤骆驼的过程中,还引出了一则又一则有趣的故事。 听的朱能直拍手叫好。 寇季细细的听完胡商讲解完了烤骆驼这道菜,才明白。 这道菜的主菜,并不是骆驼,而是鸡蛋。 寇季看着胡商在讲解过后,用一柄锋利的小刀,切开了骆驼的肚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只羊,然后切开了羊的肚子。 在羊肚子里,藏着一只鸡。 野鸡。 鸡肚子里藏着几枚蛋。 野鸡蛋。 这一道菜,寇季在后世也吃过。 远比现在看到的要华丽,要美观。 当胡商小心翼翼的用银盘子撑着鸡蛋放置在朱能和寇季面前的桌上以后。 朱能就迫不及待的邀请道:“快尝尝,味道十分独特……” 在朱能眼里,如此奢侈的烹饪鸡蛋的方式,也只能称之为独特。 毕竟,朱能作为一个老饕,山珍海味,吃过无数。 能让他夸赞的食物,并不多。 几个胡商手里大概欠缺一些工具,烤骆驼的方式也有些不对,所以烹饪出的鸡蛋,就有些差强人意。 想要让朱能叫好,并不容易。 朱能用筷子夹起了鸡蛋,一口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满足的冲寇季眨眨眼。 寇季提起筷子,夹向鸡蛋,第一次居然没夹到,让鸡蛋顺着筷子边上划走了。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 胡商十分贴心的给寇季送上了一个两股的叉子。 寇季拿过了叉子,扎进了鸡蛋,咬了一口。 味道很美。 比寇季吃过的所有的蒸鸡蛋的味道都美。 寇季贪婪的享受了一番。 胡商见此,笑的眯起了眼。 “尊贵的宋国天使,对于您遣卑的仆人哈图克献上的美味,您是否满意?” 寇季听到了胡商这话,略微一愣,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盯着这个名叫哈图克的胡商。 “你知道我的身份?” 哈图克十分遣卑的弓着腰,道:“您的光芒,无人可以阻挡……您的仆人哈图克,在神的指引下,来到了您的身旁。” 寇季上下瞥了哈图克一眼,看向了朱能。 朱能吞下了盘子里最后一颗鸡蛋,对寇季耸了耸肩膀道:“他就是这个样子,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 寇季沉吟道:“我在沙州并没有见过他。” 朱能愣了一下,说道:“他是在西域行商的胡商,在河西行商期间,被李元昊撞到了,劫掠了一空。为了赎回自己的性命,他将所有隐藏在西域的财富,全部献给了李元昊,从李元昊手里讨了一条性命。 我攻破瓜州的时候,瓜州城大多数人已经被李元昊给带走了。 就剩下了一些胡商。 为了避免其中混有李元昊的探子,我就命人将他们都杀了。” 寇季狐疑看向了哈图克。 朱能干咳了一声道:“就剩下了他们几个……” 寇季盯着哈图克,若有所思。 朱能见此沉吟道:“你怀疑他是李元昊的探子?” 此话一出。 哈图克打了一个哆嗦,却没有说话。 他活了多年,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 此时此刻,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想要解释,也得等对方愿意听他解释的时候,他才能解释。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摇头一笑,“那倒没有,李元昊就算是再蠢,也不可能将探子留在明面上。更不可能让你发现。” 朱能缓缓点头。 哈图克长出了一口气。 只听寇季话锋一转,又道:“但他们的身份终究有些存疑,现在又是我们跟李元昊大战的关键时刻,不能让他们随意在军营里走动。 先派人将他们看押起来,等到战事了结以后,再做处置。” 哈图克听到这话,終于不再沉默,急急忙忙开口解释道:“尊贵的宋国天使……您的仆人只是普通的商人……” 哈图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寇季强硬的打断,“不必多言……” 寇季看向朱能,“派人将他们押解下去,看管起来。” 朱能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当即派人将哈图克一行人押了下去。 哈图克一行一走。 朱能狐疑的看着寇季道:“我派人自己观察过了,他们只是普通的商人,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你为何要将他们关押起来。” 寇季笑道:“他们在西域,只是普通的商人,在西域外,那可就不一定了。他们不是李元昊的探子,但未必不是其他人的探子。” 朱能听到此处,更加疑惑了。 他完全没有看出哈图克一行有什么特殊之处。 为何寇季一口咬定,哈图克不是好人? 寇季见朱能一脸疑虑,笑着解释道:“在西域,尊佛的人很多,尊神的却并不多。张口闭口离不开神的人,只有喀喇汗王朝的人,甚至更遥远的地方。” 朱能依旧疑惑的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寇季沉吟道:“我到了你军中以后,并没有刻意的显露过身份。你手下的将士们也不曾参拜我,我更没有以天使的身份,发号施令。 他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 “他应该是凭借西域的一些谣传,以及我手下的巡马卫,推断出我的身份的。有如此观察力的人,又岂是一个简单的胡商?” 朱能迟疑道:“可胡商之中,也有聪明人啊。不然如何在西域这个虎狼之地行商?” 寇季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胡商之中确实有聪明人。但胡商之中的聪明人,又岂会带着几个人在西域晃荡?少说也要带一些武士,在身边护卫着。 可他身边却没有武士,即便是他自己,用刀切割骆驼的时候,手法也不娴熟。 所以我断定,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胡商。” 朱能听完了寇季的分析,将信将疑的点点头。 他始终觉得,寇季肯定还有其他证据能够断定哈图克的身份,但是寇季并没有说出来。 他也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 “既然你觉得他们有问题,那他们就交给你处置好了……” 朱能随口一说。 寇季缓缓点头。 二人也没有再多言,而是吩咐帐内的亲从官,去伙帐弄了一点酒菜过来吃。 对于朱能、寇季而言。 鸡蛋、肉食一类的东西,并不能满足他们的胃。 他们每一餐都需要吃点儿米面食物,才能果腹。 简单的吃过以后。 寇季回到了朱能为他准备的帐篷里。 一进帐篷,寇季的神情就变得十分复杂。 “没想到宗教的触角已经延伸到了河西……原以为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碰到他们,或许终生都不可能碰到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撞上了……” “也不知道大宋的消息有没有被传回去……” “也不知道大宋的消息有没有引起那群人的注意,他们会不会惦记上大宋……” “真要是惦记上了大宋,那就不太好办了……” “他们若是因此放弃内斗,挥兵大宋,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可是一群被神意洗脑的疯子,远比辽国要难对付……” “……” 那个宗教如今处在鼎盛时期,神权治理下的神国,霸道的没朋友。 但凡是没有沐浴在神辉之下的土地,皆在他们征讨之列。 虽然如今他们内部争斗不休,分割成了无数王朝。 但是他们的信仰是没有变化的。 往后还要霸道两百多年。 直到碰上了那位更霸道的霸主出现的时候,才会变消停。 现在的大宋,撞上他们,就是个麻烦。 寇季若是没有出现的话,那倒不要紧。 因为大宋的疆土并没有涉足到西域。 那个宗教治下的神国,并没有突破西域,出现在大宋边缘上。 但现在不同了。 寇季即将拿下河西,大宋在西域即将会拥有疆土。 大宋在西域掀起数十万人大战的消息,必然会传遍西域。 他们自然会知晓大宋的消息。 “有可能会有所碰撞,但是现在没必要担心。他们的内部矛盾解决完,还得很久。他们想要对付大宋,得拿下半个西域才行。 中间所需要的时间,需要很多年。” 寇季捏着下巴分析了一下,分析透彻了以后,心里便有了低。 寇季倒不是怕那些疯子。 而是现在的大宋,还太羸弱,还经不起连番大战折腾。 “说起来,他们在医学、数学、天文学、化学、哲学、历史学、地理学、文学、语法学等方面成就十分辉煌。 第七任哈里发马蒙所创办的智慧馆,堪称世界性的瑰宝。 若是能搬回来,学习一番。 大宋各个方面应该会直线提升。” 寇季一瞬间就惦记上了巴格达内的那一座智慧馆。 寇季深知,知识就是力量。 他所学到的知识固然多,但是过于片面,涵盖的范围也不够广。 顶多在科技方面,能帮着大宋提升几个档次。 其他方面他虽然有所涉猎,但是拿出来以后,却很难站得住脚,也很难解释知识的由来。 毕竟他所学的知识,跟大宋所拥有的知识,中间差了足足一千年。 一千年人类智慧的沉淀,不是寇季一个小脑袋瓜子就能弥补的。 而且他自己在学习知识的过程中,夹杂了太多太多私人的情绪,对很多知识的理解,都过于片面,传授给别人,那就有误人子弟之嫌。 但是有了巴格达内的那座智慧馆里的知识以后,那就不一样了。 有那些知识作为支撑,他的一些知识拿出来,就能站得住脚。 比如天文学、医学、地理学、化学等。 有了那座智慧馆做支撑,他就能放心大胆的传授自己的知识,而不用担心死后被人刨坟掘墓,将他尸首挖出来解剖。 最主要的是,那些知识一旦传入到大宋。 儒家的学问将会遭受到巨大的冲击。 整个大宋的文化,会在那些知识的冲击下,开始出现变化。 一家独大的场面,很有可能会被终结。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场面,很有可能会在大宋的土地上出现。 往后的千年历史,将会被彻底改变。 “智慧馆……必须得拿到手……”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 “趁着他们陷入到了内乱,可以先找人去将智慧馆里的书籍刊印一些,运回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找人全部搬回来。” “为今之计,先拿下河西再说。等拿下了河西以后,我有必要找那个叫哈图克的,好好谈谈。” “……” 寇季以后要做的事情,在他的面前变得越来越清晰。 敌人一个比一个强大。 但寇季不仅没感觉到一点儿害怕,反而还有些小小的兴奋。 寇季垂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感叹道:“我这一颗不安分的心哦……” 也许正是因为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所以不论是在后世,还是如今的大宋,他都一直在刀尖上跳舞。 …… 寇季在军营里安安稳稳的待了十日。 第十一日的时候。 玉门关内的李元昊有了动静。 朱能第一时间派人将寇季唤到了中军大帐中。 寇季进入到了中军大帐内,就看到朱能高坐在首位上,手下的将领们齐齐聚在大帐正中。 “寇吏部到了?快快上坐!” 朱能见到了寇季,率先开口,邀请寇季坐在了他左侧的坐位上。 待到寇季坐定以后。 朱能沉声道:“傍晚的时候,李元昊派遣了一支五千人的兵马,从玉门关内冲出,铁鹞子打头阵,撕开了我军的封锁,往南而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49章 强攻玉门关!!(元宵节快乐!!) “往南而去……” “去阳关堵截李昭亮部的粮草,又或者说,拿下阳关,切断李昭亮部和我们的联系,然后联合野利旺荣率领的援军,两面夹击,吞掉李昭亮部……” 寇季皱着眉头揣测着。 朱能沉重的点头道:“我们一直担心李元昊的布置出现变化,没想到还真出现了变化。他放弃了突入瓜州、沙州的战略。 打算汇通野利旺荣率领的西夏铁骑,先吞掉李昭亮,然后再回过头对付我们?” 寇季跟着点头道:“李元昊有两手准备,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 寇季瞥向朱能,“我更关心的是,你准备如何应对如今的局面。分兵阳关,还是强攻玉门关,帮李昭亮部打开另一道后门。” 大宋兵马在西域的辎重,皆囤积在沙州。 李昭亮如今已经突入到了肃州。 辎重想要送到李昭亮手里,只能通过玉门关和阳关。 李昭亮在没有拿下甘州、西凉之前,是很难从大宋得到任何形式上的辎重支持。 “嘿嘿……” 朱能沉默了一会儿,阴沉的一笑,“李元昊倒是打的好算盘,借着放弃阳关,引李昭亮入局,引我们入局,让我们误以为他要攻打瓜州、沙州,扰乱我们的后方。 如今眼看着我们入局了,又准备拿回阳关,堵住李昭亮的后路,两面夹击,吃了李昭亮。 但是他也太小逊我朱能了。 也高估了他自己。 阳关他想丢就丢,想拿就拿,哪有那么容易。” 寇季眉头一挑,迟疑的问道:“你早已分兵入驻了阳关?” “不错……” 朱能目光灼灼的道:“为了帮李昭亮守住后路,我可是下足了本钱。无敌地雷炮、火炮、百虎齐奔,我皆安置在了阳关。” 寇季有点想骂人。 朱能这个疯子,又开始发疯了。 无敌地雷炮、火炮、百虎齐奔,数量有限,是对付李元昊麾下铁鹞子的关键。 依照寇季的想法,铁鹞子不出,无敌地雷炮、火炮等物,就不应该被搬出来。 如今还没见到铁鹞子,朱能就将这些东西全部摆到了阳关。 若是李元昊派遣到阳关去的骑兵,并不是铁鹞子呢? 若是李元昊还将铁鹞子留在玉门关内呢? “你就没给这里留点?” 寇季无奈的问道。 朱能十分光棍的摇摇头。 寇季叹气道:“若是李元昊派去阳关的人,不是铁鹞子呢?” 朱能沉吟道:“就算不是全部的铁鹞子,那也有一部分铁鹞子。” 寇季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全歼铁鹞子,他没想过。 铁鹞子要是那么容易被人全歼,那也不是铁鹞子。 此前在沙州城外,寇季也是下足了血本,才让铁鹞子损兵折将的。 即便是铁鹞子被打了个半残,他也没有吩咐巡马卫乘胜追击。 不是他有心放过铁鹞子,而是他心里清楚,打残铁鹞子容易,覆灭铁鹞子难。 铁鹞子真要是走上了逃亡之路,鲜有人能够追得上。 有可能追不上铁鹞子,还得将自己搭进去。 能对付铁鹞子的办法,就是引铁鹞子主动来攻,然后设伏重创铁鹞子。 如今朱能在阳关设下伏兵,能重创一部分铁鹞子,倒也不错。 寇季明白了朱能的做法,盯着朱能疑问道:“那你刚才一脸沉重是为了什么?” 朱能感叹道:“李元昊的布局变了,我们的布局也得跟着变。之前我们不愿意拿下玉门关,是为了在李元昊算计的基础上,算计李元昊。 如今为了确保李昭亮后背安全,我们不得不跟李元昊在玉门关战一场。 就是不知道李元昊在玉门关内留下了多少铁鹞子。 此前瓜州一战的时候,李元昊没少借着铁鹞子,在战场上逞威风。 比马上作战,我们始终弱人家一线。” 寇季微微皱眉,大战在即,朱能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朱能看到了寇季的神情,大概料到了寇季的心思,略微感慨道:“此次河西大战,折损在我朱能手里的将士太多了。”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 有道是慈不掌兵。 朱能如今忽然一副菩萨心肠,真的能指挥好手下的将士们作战? 朱能见寇季眉头皱的更紧,就苦笑道:“道理我懂……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罢了……” “不多说了……” 朱能摇了摇头,板起了脸,喝道:“众将士听令!” “在!” “依照本将军之前的部属,强攻玉门关!” “喏!” “……” 营地内的四万多兵马,随着朱能一声令下,快速的运动了起来。 将士们披甲持刃,快速的集结到了朱能设下的点将台下。 朱能带着寇季,上了点将台。 “今日强攻玉门关,活捉李元昊,赏马、赏田、赏金银、赏官爵!” “吼!” “……” 朱能在中军大帐内的时候,是一副菩萨心肠。 上了点将台,他就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简短的一句话,就调动起了将士们的士气。 大有一番不破玉门誓不还的架势。 “攻!” 朱能的誓师宣言,仅有简短的一句。 简短的让寇季觉得难以置信。 寇季只是稍微猜测了一下,大致就猜测出朱能誓师宣言简短的原因。 说再多花里胡哨的话,也不如简短的赏赐宣言来的实在。 将士们拿命在战场上拼杀,拼的是什么? 是富贵。 在当兵成为了一种职业以后。 吃响就成了他们最在意的事情。 赏赐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其他的他们并不在乎。 至少大多数人是不在乎的。 在朱能下达了攻打玉门关的命令后,四万多将士,足成一个个的战阵,出了军营,一步步的踏向了玉门关。 四万多将士们足成的战阵很独特。 盾兵开道,在前面足成了千人的两个方阵。 其后是两个千人的枪兵方阵。 两翼呈八字展开,刀枪兵混合,足成了两个万人方阵。 推着攻城车、投石机等大型军械的将士,在正中足成了四个方阵。 马军在后方足成了一个万人的战阵,封了阵口。 军阵在出营的那一刻,就缓缓组成。 等到马军出营的那一刻,彻底成型。 徐徐向玉门关推进了过去。 寇季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何他自谦的声称自己不懂兵事,其他人却没人反驳。 如此阵型,他看不太明白,也布置不出来。 虽然他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不少。 当如此阵型,他还是第一次见。 居高临下的看,阵型像是一个梯形。 看着简单,布置起来却并不容易。 要准确的将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将士耳中,阵型才不会出现慌乱。 一旦有将士出错,影响的就是一大片人。 整个阵型就会因此出现慌乱。 如此阵型,对领兵大将、各级将校、各级兵卒,都有所要求。 不仅要做到令行禁止,还要经常操练,才能做到。 寇季依稀记得,他在后世的时候,后世的很多人对后世的军阵之道十分推崇。 觉得后世的军阵之道,远比古时候要强。 寇季在后世的时候,也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可直到他亲眼目睹了古时候的军阵之道以后,他才明白,古时候的军阵之道,一点儿也不必后世的差。 不仅如此,还要强过后世的军阵之道。 在通讯设施匮乏的年代,要维持一个兵马数量庞大的军阵,难度远比后世要高无数倍。 寇季跟在朱能身边,一直居于阵中,所以他能看到朱能是如何运行这一座四万多人组成的大阵的。 从入阵的那一刻,到一行人全部出现在了玉门关之前。 朱能只下达过三个命令。 要知道,此时此刻,朱能统领的并不是自己亲手训练出的永宁军,也不是自己亲手训练出的龙神二卫。 而是跟朱能很少有交际的兴国军。 兴国军能在朱能指挥下,轻易的完成这么一座军阵。 这说明他们平日里没少在底下训练。 寇季以前有点看不起禁军将士,觉得禁军将士很一般。 如今才发现,自己是因为后世的许多知识的影响,对大宋的兵马存在着一定的偏见。 大宋的禁军精锐,还是很强的。 就凭他们能在一个并不熟悉的将领统帅下,能足成一个完善的阵型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一切。 “砰砰砰……” 战鼓声在战场上响起。 如同人心在跳动,催动着人的情绪,跟着一起起伏。 当朱能率领着大军压到了玉门关关口的时候。 玉门关城头上响起了沉闷的号角声。 号角声并不是在提醒玉门关内的西夏兵马,有敌来犯。 而是在传达命令。 早在宋军军营里有动向的时候,李元昊就攀上了玉门关的城头。 早在李元昊派遣兵马冲出玉门关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城头上的西夏兵们,弯弓搭箭,对着城下的宋军。 城内的西夏铁骑,手握着刀枪,坐在马背上,随时等待着出城冲杀。 以功代守,是西夏、辽国等势力在作战时候的一种风格。 滚木、礌石、金汁等物。 西夏兵马也有准备。 但他们从没有将战争的胜败,寄托在这些外物身上。 他们更相信自己手里的刀,更相信自己。 每逢守城之战。 率军冲杀,已经成了习惯。 只有宋军才会喜欢躲在城池内,借着城池的便利消耗敌军的兵力。 但不得不承认。 宋军在守城一道上,堪称天下第一。 只要有足够的兵力,足有的粮草。 宋军能在一座城池内待到天荒地老。 西夏、辽国的兵马却做不到。 即便是城池内有数不尽的粮草、数不尽的兵力,只要有人在城外挑衅,西夏、辽国两大势力的兵马,一定会冲出城厮杀一阵。 强如辽国,在守城一道上,也得向宋国学习。 “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落地。 宋军已经抵达了城下,进入到了西夏弓弩的射击范围之内。 李元昊手里握着的令旗跟着缓缓落下。 弦声振动。 一道道箭矢,铺天盖地的射向了宋军。 城下的宋军在第一时间撑开了盾牌,竖在地上,抵御着城头上的箭矢。 待到城头上的箭矢落了一阵。 朱能下令。 “放!” 阵型正中,投石机弹射着一个又一个的大火球,飞入到了玉门关内,飞入到了城头上。 投石机投过去的大火球,压制住了城头上西夏兵马的箭矢攻势。 盾兵们扛着巨盾,快速的往前挺进。 居于阵型正中的大宋兵马,推着攻城车,架着云梯,快速的赶上了盾兵和枪兵。 当投石机的攻势停下的时候,盾兵已经推进到了玉门关下。 城头上的箭矢再次落下。 盾兵们撑开了巨盾,开出了一条道路。 辅兵们架着云梯,在壕沟处搭建出了一条道路。 跳荡兵们举着圆盾,借着云梯飞扑过了壕沟,冲向了被吊起的索桥处。 铁索在跳荡兵们的劈砍下断裂。 “嘭……” 巨木造出的索桥,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杀!” “退!” 李元昊冷哼一声。 玉门关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守在城门后跃跃欲试的西夏骑兵,犹如潮水一般,冲出了玉门关。 朱能当即下领,让跳荡兵和辅兵退了回来。 盾兵迅速集结,在玉门关下筑起了一道防线。 长枪兵快速的挺进,撑着长枪,从盾牌足成的盾阵的空隙中刺出。 “砰砰砰……” 战马冲击在盾阵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马匹的哀鸣,长枪刺破血肉的声音,在战场上此起彼伏的响起。 在西夏骑兵的数次冲击下。 盾阵被冲开了一个缺口。 西夏兵马冲入到了阵型中,挥刀奋力的砍杀。 组成第一道盾阵的大宋将士们,开始跟西夏兵马短兵相接,以命相搏。 第二道。 第三道。 第四道。 一连三道盾阵形成。 阻止着西夏兵马继续往前冲击。 人命如同草芥一样在战场上消融。 战马在嘶鸣,哀嚎声四起。 尸骸在一瞬间横躺在了地上。 有大宋兵马的,也有西夏兵马的。 城头上的箭矢尤如雨下。 爆裂的大火球,飞奔到了城头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0章 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 没上过战场的人,很难想象到战场的残酷。 血肉横飞。 人命脆弱的似乎一阵风吹走。 各种骇人听闻的死法,在战场上都能看到。 有被巨大的大火球砸成肉泥的,也有被箭矢射成刺猬的。 刀开人腹,肠肚齐流。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团,看向了一帮面色冷峻,冷冷的盯着战场的朱能。 “你刚才在中军大帐中,一脸担忧的,是担忧战场太过惨烈?” 朱能瞥向寇季,拧着眉,摇了摇头,“不是……比这更残酷的战场,我也见不过不少……” “卑职见过有人被咱们的将士生生咬死的,那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肉。还有人咬着敌人的脖子,大口的喝血。那才是真正的骇人场面。 钦差若是不适,可以返回军营里坐镇。” 朱能身边的兴国军统领低声说了一句。 寇季眉头一挑,瞥了他一眼,“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 兴国军统领嘿嘿一笑,低声道:“是卑职失言了……” 他嘴上说着客气的话,脸上不屑的神情也掩饰的很好,只是眼中的轻视的光芒,却难以掩饰。 武臣和文臣,天生是敌对状态。 加上大宋的国策问题,武臣们对文臣就更加没有好感。 兴国军统领,轻视寇季,大概也是因为如此。 寇季懒得跟他计较,对朱能道:“若是你能将火炮留下,也不至于打的如此费劲。玉门关的城门虽然厚重,但也扛不住火炮的轰击。” 对于自己亲手制作的火炮,寇季拥有绝对的自信。 朱能沉声道:“火炮放在阳关,阳关更保险。” 寇季沉吟道:“我看你是想重创去阳关的铁鹞子。” 朱能没有否认,反而点头道:“不错……狗日的仗着铁鹞子犀利,不断的屠戮我大宋的将士,自然得给他们一点教训,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 寇季意外的道:“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如此看重手下将士的性命。” 朱能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幽幽的道:“以前确实不太在意。自从在沙州城见到了将士们一个个饿死在眼前以后,心就变软了。” 寇季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 朱能的心态,他也不好去评价对错。 作为一个统兵大将而言,他这种心态,不适合统兵。 可作为一个宋人而言,他的心态一点儿错也没有。 “希望你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变得心慈手软……” 朱能淡然摇头,“不会的……” 就在朱能和寇季说话的时候。 西夏骑兵,已经撞破了两道盾阵,杀死了近千大宋兵马。 西夏骑兵也因此损伤了近千人。 索桥前,尸骸遍布。 鲜红的血液将索桥前侵染了一遍。 西夏骑兵的攻势,被制约了许多。 没有了冲锋助力的骑兵,很难撕开盾阵。 “攻!” 朱能沉着的下令。 大军再次压了上去。 西夏骑兵没有冲锋助力,只能被盾兵逼回索桥。 城头上的李元昊见此,冷冷的吩咐道:“让铁鹞子出击!告诉理奴,能杀多少杀多少!” 理奴是铁鹞子四队队长。 是铁鹞子十队队长中,除了妹勒以外,最具统领天赋的人。 在妹勒死在了沙州城外以后。 理奴就接替了妹勒,成为了铁鹞子的指挥人。 随着李元昊一声令下。 早已在玉门关内准备好的一千八百铁鹞子,在理奴的率领下,冲出了玉门关。 铁鹞子的身影出现在了玉门关以外以后。 朱能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果然出现了……” 寇季眉头一挑,“你在等他们?” “不错……” 不等寇季再次发问,朱能已经开始下达一系列的作战命令。 “传令全军,死战不退!” “传令元山部铁骑,准备出击!” “……” 随着朱能的命令传达到了全军。 全军四万多将士,面对着铁鹞子,硬生生的顶了上去。 “嘭!” 铁鹞子的冲锋,远比西夏其他骑兵要迅猛,要强悍。 仅仅一冲。 宋军盾兵们布置出的两道盾阵,就如同纸糊的一样被捅破。 他们冲进了盾阵中。 挥刀砍杀。 犹如狼入羊群,杀伐着宋军将士。 盾兵、枪兵,很难抵抗铁鹞子的冲锋。 宋军将士们的性命,在被铁鹞子一刀一刀的收割。 死伤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刚才数倍。 寇季看着直皱眉头。 在他看来,铁鹞子冲入到了军阵中,就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至少,抵御在最前面的盾兵、枪兵,很难对铁鹞子行成威胁。 铁鹞子在盾兵、枪兵阵型中四处冲杀,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 寇季有心开口提醒朱能调遣巡马卫。 但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朱能既然在铁鹞子出现的时候,派遣大军迎面压上去,那就说明朱能有自己的想法。 在没有见到今日的军阵之前,寇季对于自己在军事方面的才能,还是略微有些自信的。 可在见识到了今日的军阵以后,他对自己的军事才能,就没有那么自信了。 他是一个对监军制度最讨厌的人。 自然不想成为一个人令人讨厌的监军。 “噗噗噗……” 铁鹞子的弯刀在军阵中不断划过,残肢断臂横飞,鲜血横流。 他们就像是在想守一场杀戮的狂欢盛宴,在军阵中畅快的杀伐。 朱能在铁鹞子出现的那一刻,就紧紧的盯着铁鹞子,目光越来越冷。 他在铁鹞子出现以后,表现出来的心态,跟他在中军大帐中表现出的心态一点儿也不相符。 他在中军大帐中,一脸悲天悯人的神情,十分怜惜将士们的性命。 可在此时此刻,他冰冷的像是一个石头人。 眼看着铁鹞子在哪儿大肆屠杀宋军将士,他却无动于衷。 “噗呲……” 当铁鹞子贯穿了盾兵的阵型,出现在了枪兵的阵型中以后。 一直沉默不语的朱能,終于开口了。 他大声的咆哮道:“传令下去,让所有将士,不惜一切代价,拦下铁鹞子,咬住铁鹞子,命令元山部的铁骑,速速出击。” 朱能在大声的咆哮。 传令兵已经取消了用嘴传达命令的方式,改用信旗。 信旗挥动。 朱能的命令快速的传达到了军中。 前方。 被击溃的盾兵,快速的组织起了盾阵,盾牌两两相合,在索桥前组成了一个波浪形的盾阵。 枪兵们死死的握着手里的长枪,撑在地上,借着大地之力,稳住枪阵,抵挡着铁鹞子的冲杀。 铁鹞子在他们面前,疯狂的收割着他们同袍的性命,他们也一动不动。 “宋兵想要封死我们的退路!” “痴心妄想!” “宋兵主帅位置,并没有重兵把守,杀过去!斩了宋兵主帅!” “……” 理奴一边指挥着铁鹞子作战,一边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 当他发现宋兵不惜生死的封住了他们的退路以后,他就察觉出了朱能要留下他们的意图。 理奴在战场上打量了一圈,发现朱能将旗下,并没有重兵把守以后,就果断的锁定了朱能。 你能留下我等又怎样? 杀了你,你宋军的兵阵,不攻自破! “杀!” 理奴领着铁鹞子,奋力的往朱能方向冲杀。 寇季眼看着理奴往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眉头一挑,沉声询问朱能,“你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留下铁鹞子?” 朱能没有否认,点头道:“不错!” 寇季皱眉道:“可他向我们这边杀过来了。我们身边并没有重兵守卫。” 朱能看向了寇季,笑了,“你身边不是还有两百铁骑吗?” 寇季一愣,盯着朱能质疑道:“你早就将我身边的两百铁骑,算在了你的谋划中?” “不错……” “可纵然我身边有两百铁骑,也难以抵挡一千多的铁鹞子。” “能抵挡多久,就抵挡多久。”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团,沉吟道:“你不仅谋算了我身边的铁骑,还谋算了我们?你是想用我们做诱饵,吸引铁鹞子过来。 然后将他们聚而歼之?” 事情到了这一步,朱能的谋算已经十分清晰了。 朱能从一开始,就盯上了铁鹞子,并且打算给铁鹞子沉痛的一击。 以寇季的身份,朱能是绝对不会让他陷入险境的。 一旦朱能将他放在险境中,那就说明朱能要借调他的身份或者力量。 钓铁鹞子入局,不一定非要他出马。 朱能自己的身份,足以引铁鹞子上钩。 朱能之所以带着他进入险境,是要用他手里的两百铁骑。 因为他手里的两百铁骑,只有他能调动。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缓缓点头,他盯着徐徐冲过来的铁鹞子,面目狰狞的道:“从我们进入西域到现在,死在他们手里的将士们,已经超过万人了。 我打了这么多年仗,还从没有出现过如此大的战损。 他们在战场上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所以我必须想办法弄死他们。” “即便是搭上你自己和我?” 寇季沉声问道。 朱能坚定的道:“我可以死,你不会死。” 寇季愣了愣,苦笑了一声。 朱能的话,他能理解。 如此乱战之中,他真的有什么生命危险。 巡马卫一定会抛弃一切,聚拢在他面前,保护他周全。 别人不知道巡马卫的身份,但是朱能却清楚。 巡马卫是寇季最忠心的私属,他们会为了保护寇季,舍身赴死。 “本钱下的太大了……鲁莽的让人无语……” 寇季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你们去一趟,打断他们冲锋的势头,不用跟他们硬拼……” 寇季回头吩咐身后的巡马卫首领。 巡马卫首领犹豫了一下,恶狠狠的瞪了朱能一眼,率领着两百巡马卫汉子冲了出去。 若不是寇季现在身陷险境,需要他们出去冲杀。 他们绝对会一拥而上,先将朱能拿下,吊起来一顿毒打。 “轰隆隆……” 巡马卫汉子催动胯下的战马,冲了出去。 面对数倍实力跟他们相当的敌人,他们没有半点畏惧。 “拔枪!” 两百巡马卫汉子,在冲锋的过程中,拔出腰间的枪,对着迎面冲过来的铁鹞子,就是一通猛射。 铁鹞子也不甘示弱,弯弓搭箭,给予还击。 双方一通猛射。 马背上有多少人冲锋,还是有多少人。 铁鹞子的箭矢落在了巡马卫汉子们身上,叮叮叮作响。 纵然是少有的神射手的射出的强箭,也很难将巡马卫汉子们一击必杀。 箭矢在穿过了巡马卫汉子们穿戴的锁子甲以后,会被牢牢的卡住,箭尖最多刺穿巡马卫汉子的皮肤。 伤还是有的,但是没死人。 巡马卫汉子们射出的铁弹也很难对铁鹞子造成一击必杀。 齐射了一轮,仅仅射死了一人。 其中一枪是陈大头瞄了很久以后射出去的。 一枪打中对方的眼睛。 铁弹击打在对方的脑袋里,冒出了一阵血花。 “杀!” 猛射过后。 双方碰撞在了一起。 铁骑对铁骑,重甲碰重甲。 犹如铁锤对垒,沉闷的碰撞声四起,力道十分刚猛。 铁鹞子对着巡马卫汉子,就是一通猛砍。 巡马卫汉子们却不恋战,手握着大刀一边抵御,一边快速的往铁鹞子的队后冲去。 就在双方杀成一团的时候。 更加沉重的马蹄声在军阵后响起。 两千多巡马卫将士们,带着一路的烟尘,杀进了阵中。 城头上。 李元昊看到了两千多巡马卫将士出现的时候,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他以为,他派遣了五千骑兵冲出了玉门关,赶往阳关。 就会将宋军手里的铁骑引往阳关。 却没料到,对方并没有上套。 “该死……这一场,我输了一阵……但是没有重甲骑护持阳关,阳关内的那些虾兵蟹将,能守得住吗?” “拿下了阳关,切断了李昭亮的后路,切断了李昭亮的辎重补给,李昭亮就是瓮中之鳖!” “只要灭了李昭亮,你们必败!” “……” 李元昊深知,战事从来都不是两军摆明车马,打一场就能决定的。 很多时候,正面对垒,根本决定不了战场的胜败。 奇兵出击,往往是奠定胜局的关键。 宋军当中,他最忌惮的,就是寇季手里那层出不穷的火器,还有那实力仅比铁鹞子第一线的重甲骑。 此前在沙州城一战中,他派人攻打沙州城,并没有见是到寇季手里层出不穷的火器。 那就说明,寇季从大宋带过来的火器,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 他已经不需要忌惮。 他只需要针对重甲骑即可。 朱能在算计铁鹞子,他又何尝不是在算计巡马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1章 用人命填…… 李元昊将铁鹞子一分为二,为的就是算计巡马卫。 巡马卫若在阳关,那么他便可以仗着铁鹞子之利,杀穿玉门关外的宋军,长驱直入,杀进瓜州、沙州,烧毁宋军的粮草。 一旦瓜州、沙州的粮草被毁。 宋军立马就会断粮。 宋军尚未打通河西,所以不可能通过河西将粮草运送过来。 若是继续借道青塘的话,那也得一两个月以后才有新的辎重运到。 宋军如今战线拉的很长,一旦断了粮草,漫长的战线就会难以维持。 宋军将会再次一次陷入到缺衣少食的恐慌中。 比起上次,这一次会更严重。 因为宋军、宋国民夫的数量相当庞大。 战争中,人数足够多,固然有优势。 但也是一个极大的破绽。 宋国的将军们,可以仗着军纪,去约束那些宋军。 但却没办法约束手下的民夫。 十数万民夫为了活下去,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无论是暴动,还是反叛,对李元昊而言都极其有利。 到时候,散落在河西的宋军,就是他手底下待宰的羔羊。 他不仅能拿下河西,还能让宋军在河西损兵折将。 若是能将宋国的镇国、兴国两支精锐禁军覆灭在河西。 以后西夏南侵,也会少一部分的阻力。 相对的。 巡马卫若是在玉门关。 那阳关必然会被他手下的铁鹞子攻破。 一旦攻破了阳关,已经夸过了阳关,侵入到肃州、正在向甘州进发的宋军李昭亮部,就会断粮。 只要他付出一定的代价,守住玉门关、阳关些许日子。 已经赶至西凉的野利旺荣,就能在李昭亮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击溃李昭亮部。 届时,二人合兵一处,以玉门关、阳关为据点,不断的侵袭瓜州、沙州。 瓜州、沙州的宋军,逼退无疑。 宋国朝廷,可没办法一直支撑着手底下数万大军,在域外作战。 漫长的补给线,将会消耗宋国庞大的国力。 依宋国那些文臣们的秉性,一定会劝诫宋皇,将兵马撤出西域。 一计两面,皆有获利。 这就是李元昊的算计。 李元昊对自己的谋划,信心十足。 所以他才敢死守玉门关,跟宋军硬磕。 但硬碰硬,并不是送死。 所以在李元昊看到了巡马卫将士们出现以后,咬牙切齿的喝骂了几声,然后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鸣号,让理奴带着人突围。” “呜呜呜……” 独特的牛角号声,传遍了玉门关内外。 正在宋军军阵中和巡马卫汉子们厮杀的铁鹞子们,听到了号声,果断的脱离了厮杀,聚拢在了一起。 理奴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看着汹汹冲过来的巡马卫将士,冲着朱能所在的位置,张狂的叫嚣,“宋将,好算计……你想留下我们,却没那么容易……” “突围!” 理奴没有任何犹豫的率领着铁鹞子,往宋军军阵的一角冲去。 阵角对外,那是克敌利器,但是对内,却十分薄弱。 因为阵角的悍卒,大多在阵角外抵御强敌。 军阵正中。 朱能听到了理奴的叫嚣,对于理奴冲到了一半,折道去突围,朱能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我拿数千将士的性命做注,就是为了留下你们,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你们离开。” 朱能冷哼一声,冷冷的下令。 “变阵!” 手握信旗的传令兵,快速的将朱能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梯形军阵的一角。 铁鹞子们突围的方向。 藏匿了许久的禁军老卒们,嘿嘿一笑。 “終于到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兄弟们,抄家伙……” “……” 一群身强力壮的老卒,手里握着长长的大刀,奸笑着迎了上去。 “斩马刀?!” 马背上的理奴,在看到了斩马刀出现的那一刻,神色凝重了不少。 斩马刀,专砍马腿。 对骑兵的克制性十分大。 铁鹞子固然强大,但也不是没有弱点。 马就是他们的弱点。 若是敌人针对他们的话,他们倒是不怕。 他们有铁链锁身,纵然身死,也会端坐在马背上,维持着冲锋的阵型。 可敌人针对马,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以十人为一队,铁索勾连在一起,十人一体,十骑一体。 一旦有一骑马腿被斩,就会拖累其他九人。 一拖九。 一拖就死。 硬冲?! 分兵?! 一瞬间,两个念头从理奴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也是在一瞬间。 理奴放弃了硬冲的打算,选择分兵。 硬冲的话,损伤会很大。 每一个铁鹞子对西夏而言,都十分珍贵,不能轻易折损。 宋将料定了他们会突围,所以设下了伏兵。 但宋将不是神算子,不可能算准了他们突围的方向。 就算设下了伏兵,也不可能聚拢在一起。 很有可能设在两翼的阵角。 所以阵角以外的地方,应该没有伏兵。 以他们的冲击力,对上了那些普通的宋军将士,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分!” 理奴心里有了主意,立马下令。 一千多铁鹞子,快速的分成了十几个百人的小队,分别从不同方向冲了过去。 军阵正中。 寇季见此,看向朱能道:“你想一口气吃下他们,还是有些难。” 朱能紧盯着铁鹞子的变动,眯了眯眼道:“我从没想过能一口吃下他们。此处吃几百,阳关吃一千多。此战过后,铁鹞子最多就剩下几百人。 更重要的是,铁鹞子的盔甲会落在我们手里。 李元昊想要再次聚拢出三千铁鹞子,那就只能等到晚上做梦的时候才行。 他想要仗着铁鹞子继续在战场上称雄,也只能在做梦的时候。” 寇季略微一愣,点头笑道:“说的也是……现在的铁鹞子终究是稚嫩了一些,李元昊也是如此……” 朱能有些愕然的看着寇季,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李元昊还太年轻?铁鹞子创立的时间太短?” 寇季没有细说,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朱能的话。 有些话,他没办法跟朱能细说。 他不可能告诉朱能,他改变了历史。 改变了西夏和大宋的格局。 迫使铁鹞子提早出现,迫施李元昊提早率领铁鹞子征战四方。 李元昊现在才多大? 比寇季仅大一两岁而已。 他还不是那个老谋深算的夏景宗。 也不是那个在大宋经济制裁下被迫认怂,跟大宋和谈,答应大宋朝贡的一方霸主。 在后世,很多人以为,大宋只有在战场上打赢了对手以后,才有向对手朝贡的资格。 其实不然。 在经济制裁上,大宋若是赢了,也有向对手朝贡的资格。 史料记载,宋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西夏在大宋的经济制裁下,被迫和大宋和谈,大宋答应每年厚赐西夏二十五万五千银,绢、茶若干,并且开通此前因为经济制裁关闭的互市,同意西夏使臣在大宋国都汴京城内的驿馆内,从事买卖。 在贸易上,大宋给予了西夏极大的便利。 而大宋的要求仅仅是,让西夏自称宋臣。 为了避免西夏以臣礼接待宋使,大宋使臣到了西夏以后,连入西夏都城的资格也没有。 只能暂居在宥州。 所以,比起以后的夏景宗李元昊,现在的夏太子李元昊,差的太远。 寇季的心思,朱能不懂。 寇季心中所想,朱能也猜不到。 所以朱能在看到了寇季点头以后,就再也没有找寇季攀谈,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战场上。 他为铁鹞子们准备的,可不仅仅有斩马刀。 阵角。 铁鹞子分兵以后,从东北两面,分成了十几股突围。 最先冲到阵角的铁鹞子,撞上了老卒们手里握着的斩马刀。 “噗……” 斩马刀贴着地上一尺挥过,斩断了马腿。 斩不断马腿的,生生的敲断了马腿。 其中一大部分人在铁鹞子的冲击下,被铁蹄撞飞、踩死。 他们损伤很大,但却出色的完成了朱能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马腿断了,难以支撑马背上身披着重甲的铁鹞子的身躯。 一匹马倒下,拖着其他铁鹞子也陷入到了窘境。 冲锋的势头被大大的制约。 阵角的其他将士们一拥而上。 长枪组成的枪林,将他们胯下的战马刺成了刺猬。 随后又刺向他们。 枪身相交,形成了一个囚笼,将铁鹞子死死的困在马背上。 一个个持着钝器的将士们冲上前,对着铁鹞子就是一顿猛砸。 直到把铁鹞子将士们砸的耷拉下脑袋,又或者是鲜血渗出了盔甲,才会罢手。 冲向阵角的铁鹞子,在他们的攻伐下,损失惨重。 其他的铁鹞子们,冲到了军阵东西两翼以后,也遭受到了同样的阻击。 床弩、重弩,绊马索、木栅栏、人墙等等。 朱能下达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留下铁鹞子。 所以宋军将士们手段齐出。 凡是能用上的手段,一个也没有放过。 其中用人墙的一边,战事是最惨烈的。 千人组成的人墙,挡在了铁鹞子之前。 近百道的人墙,被铁鹞子的铁蹄踏破了一半。 许多将士被马蹄踢的吐血而亡。 许多将士被冲撞的飞了出去。 尸骸成了约束铁鹞子冲锋势头的唯一阻碍。 即便如此,也很难阻挡铁鹞子的冲锋。 眼看着铁鹞子要冲破人墙。 两百巡马卫汉子追了上来,缠住了他们。 双方再次厮杀在了一起。 两千多巡马卫将士,在双方厮杀的最惨烈的时候,追击到了铁鹞子身后。 屠杀! 屠杀! 屠杀! 除了屠杀还是屠杀。 铁鹞子在屠杀宋军将士。 巡马卫将士们在屠戮铁鹞子。 观战双方,皆红了眼。 李元昊没想到朱能为了对付铁鹞子,既然不惜以数千将士的性命做本钱,缠住了铁鹞子,为巡马卫争取了时间。 “该死!该死!都该死!总有一日,我要屠光你们!” 每一个铁鹞子,都是西夏的珍宝。 折损一个,就是在折损西夏的宝库。 李元昊眼看着铁鹞子在巡马卫将士们的冲杀下,一个个倒在地上,心里在滴血。 他心疼。 心疼那些盔甲。 心疼那些战马。 为了打造三千铁鹞子的盔甲,西夏耗空了多年的积累。 为了挑选出适合铁鹞子乘骑的战马,西夏搜空了西域一切的上等马。 如今,战马在被屠杀。 盔甲成了别人的缴获。 李元昊怎么能不心痛。 马背上的铁鹞子,死再多,西夏也能承受的住。 可盔甲和战马没了,西夏难以承受。 西夏有力量培育出更多合格的铁鹞子骑兵,却没办法再打造出一批重甲。 朱能、寇季,心疼的也在滴血。 他们和李元昊不同,他们心疼的是将士们的性命。 为了留下铁鹞子,朱能下了血本,数千将士倒在了阻挡铁鹞子的路上,人数还在不断的扩大。 他们其中有一小部分人,永愿的将命留在了河西。 有一小部分人,将会在战后重伤不治死去。 剩下的人,可能永愿要离开战场。 以后再也不会在战场上见到他们的身影。 “莽撞了……” 寇季第一次开口评价朱能指挥的这一场战事。 他脸色十分难看。 朱能的脸色也不好看,“我知道……给你足够的时间,你一定有办法弄死这些铁鹞子……可现在,没那么多时间给你…… 弄死了铁鹞子,河西的战事就会依照我们心里的想法来。 弄不死铁鹞子,李元昊依旧会在河西兴风作浪。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办法,只能用人命去填。” 寇季脸色阴沉着,道:“铁鹞子的盔甲,我要了!” 朱能一愣,拧着眉头疑问道:“你还要?” 言外之意。 你手里已经有了巡马卫,还要数千铁鹞子,你是打算造反吗?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沉声道:“我拿去给元山,拿去给角厮罗,从他们手里换取大量的钱财,分发给那些战死的将士们。 朝廷的抚恤十分苛刻。 中间有不少人还吃拿卡要。 我不想让那些将士们死了,还不能安心。 也不想看到他们的遗孀,因为缺衣少食,慢慢的消亡。” 朱能皱眉道:“有你监督,谁还敢伸手?” 寇季冷哼道:“永愿不要小逊人心的贪婪。” 朱能的眉头又皱了皱,没有反驳寇季的话。 “给元山吧……别给角厮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2章 重创铁鹞子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愣了一下。 就见朱能阴沉着脸道:“有生之年,我不愿意再看到铁鹞子屠戮我大宋将士。” 寇季沉吟了一下,“他的钱不够,我们可以先帮他垫上。” 朱能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战场上。 铁鹞子陷入到了四面围攻。 不需要朱能刻意的去吩咐,军阵缓缓的变成了一个铁桶阵,向铁鹞子围困了过去。 宋军采用了人海战术,要将铁鹞子覆灭在玉门关外。 “快去!快去!快去让野利遇乞,率领兵马出去驰援。” 李元昊在城头上暴跳如雷的呐喊着。 野利遇乞头果断离开了城头,带着野利部族的骑兵,冲出了玉门关。 乱战。 一场十分混乱的乱战,在玉门关下打响。 朱能吩咐两翼的兵马,以及身后的骑兵冲了上去,阻拦野利遇乞率领的骑兵。 数万兵马堆积到了玉门关门口,互相厮杀着。 野利遇乞率领的骑兵,很难在如此乱战中展开有效的冲锋。 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机动性。 所以他们在野战、攻坚战中,都能占据一定的优势。 所以,西夏、辽国的兵马,很少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所以他们喜欢将宋军拖入到荒野,又或者拉长宋军的补给线,扩大骑兵的优势。 防御战不是他们擅长的。 数量庞大的乱战,也不是他们擅长的。 铁鹞子杀入宋军的军阵,如同入无人之境。 但是他们不能。 宋军身上那沉重的步人甲,不是纸糊的。 “杀……” 野利遇乞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在玉门关下冲杀了足足三刻钟,才成功的解救出了一支铁鹞子。 然后他一边厮杀,一边一支支的解救。 直到看到了巡马卫的身影以后,他果断带人撤出了战场。 “鸣金!” “收兵!” 朱能在看到了野利遇乞撤出了战场以后,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吩咐传令兵鸣金收兵。 他还想借着巡马卫,将野利遇乞率领的兵马,拖入到乱战之中,趁机弄死的。 可野利遇乞在看到了巡马卫以后,果断撤了,头也不回。 一点儿也不上当。 “咚咚咚……” 收兵的鼓声响起以后。 朱能率领着大宋兵马组成的新军阵,缓缓的退出了战场。 “砰砰砰!” 李元昊站在城头上,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他挥舞着拳头,将玉门关上的垛口砸的砰砰响。 一千八百铁鹞子出击。 被救出来的只有不到七百多人。 一千多铁鹞子,葬身在了玉门关下。 他们的盔甲、马匹,在宋军撤退的时候,一并被带走了。 李元昊感觉,西夏的国库似乎一下子被宋军搬走了三分之一。 “那些盔甲就暂时寄存在你们手里,等我拿下了阳关,灭了李昭亮,再找你们算账!” 李元昊在城头上暗自发狠。 朱能已经率领着手下的将士们,缓缓的撤出了战场,回到了军营。 回到军营以后。 受伤的将士们快速的被送到了军医坐镇的地方医治。 死去的将士们的骸骨,被齐齐摆放在校场的正中。 铁鹞子的盔甲被齐齐拔了下来,在点将台下摆成了一排。 铁鹞子的尸骸、战马的尸骸,被扔到了营地一角,堆成了一座小山。 依照寇季到了沙州以后定下的规矩。 不久以后就会有人将那些尸骸埋进入土里,成为河西土地的肥料。 朱能站在点讲台上,对着台下的将士们大喊。 “此战,我军大胜!李元昊最依赖的铁鹞子,被我们打残了。从今往后,铁鹞子再也不会对我们形成任何威胁。” “胜!” “胜!” “万胜!” 将士们奋力的高喊。 朱能在将士们喊过以后,继续道:“此战,斩铁鹞子一首级者,进三级,赐钱百贯……战死将士,赐钱百贯……重伤将士,赐钱九十贯……轻伤将士,赐钱二十贯……但凡愿意留在河西者,赐田千亩……有功将士愿意移居河西者,录其为官……” “吼!!” “吼!” 将士们闻言,疯狂的呐喊。 前所未有的厚赐。 他们入伍以来,碰到的最优厚的一场厚赐。 他们怎能不兴奋,怎能不激动? 一瞬间从一个大头兵,变成了小财主,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更重要的是,许官了。 许官了。 只要身上有功劳,只要愿意留在河西,就能当官。 虽说河西地处偏远,许多文人志士们不愿意留下来。 但对他们这些大头兵而言,却是难得的机会。 当官,是他们很多人毕生的梦想。 在哪儿当官他们不在乎。 再偏远的地方他们也去过,再贫瘠的地方他们也待过。 只要能当官。 他们亡故的先辈就等得到追封,他们的妻儿就有机会得到蒙荫。 虽然朱能没有给将士们许官的权力。 但将士们并不怀疑朱能的话。 因为没几个人敢在军营里,失信于数万将士。 朱能见将士们吼的起劲,不由的笑骂道:“一群官迷……” 将士们瞬间被抖的开怀大笑。 军营里的哀伤被冲淡了不少。 在将士们的笑声中,朱能再次喊道:“此外,今日参战的将士,各赏赐一斤羊肉,二两浊酒……” “吼!” 一瞬间,将士们疯了似的在呐喊。 喊声远比刚才要高了数倍。 能在战场上混到功劳的,只有少数人,失去性命,或者负伤的,也是少数人。 所以刚才的赏赐,只是针对少数人的。 将士们呐喊,一方面是替同袍高兴,一方面是给朱能面子。 这一次不同,他们皆能得到好处,他们自然开心。 朱能在将士们的呐喊声中,道:“行了……留下一队将士,收敛战死的同袍们的尸骸,其他的滚去吃肉喝酒……” 将士们大喊大叫着,一哄而散。 在将士们走后。 朱能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他望着校场上那些躺着的尸骸,哀叹了一声。 寇季缓缓的走到了朱能身边,低声道:“放心吧……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让他们的遗孀们富富足足的过完下半辈子的本事,还是有的。” 对于这一点,朱能并不怀疑。 在听到了寇季的话,朱能缓缓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也算对得起他们。” 顿了顿,朱能看向寇季道:“他们的尸骸留在此处,还是送回去?” 寇季认真的道:“火化以后,就地掩埋。此地以后也是我大宋的疆土,他们也不算是埋骨他乡。以后我大宋百姓在此落地生根,知道这片土地下埋葬着我大宋将士,也就知道此地拥有汉家英魂。” 寇季看向朱能道:“凡是拥有汉家英魂的地方,就应该是我汉家疆土。” 朱能愣了一愣,哭笑不得的道:“那可有得打了……” 埋骨他乡的汉魂,不在少数。 在遥远的高丽,有数座汉骨堆积而成的庞大京观。 至今仍旧耸立在高丽。 高丽使节到了大宋以后,没少拿它们说事,也没少因为它们自傲。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淡然笑道:“没关系……我还年轻……” 朱能失声笑道:“也对……” 顿了顿,朱能询问寇季道:“你为何要给那些将士们许官?就不怕朝堂上的那些文臣们弹劾你吗?” 寇季斜眼看着朱能,一脸不解的道:“弹劾我什么?是对官家赐封我的西域诸州安抚使不满意,还是对官家赐给我的五品以下,可以任由我定夺的权力不满意?” 朱能愕然的瞪起眼,苦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个茬,是我失言了……” 以前,西域没有大宋的疆土,所以寇季头顶上的西域诸州安抚使的头衔,就是唬人的。 可如今大宋在西域先后拿下了三州。 那寇季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三州境内的军政大权一把抓。 许一些小官算什么。 特殊情况下,许一些大官,那也在情理之中。 朝堂上的文臣们怎么弹劾? 弹劾他滥用安抚使权力? 那也得问问其他安抚使答不答应。 毕竟,指责寇季滥用安抚使的权力,就是在触碰其他安抚使的权力。 能出任安抚使的,哪一个不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 逐个击破,没人在意。 但是动他们所有人的权力,那不是找虐吗? 一个个皆是二三品的大员,平日里不经常在朝堂上发声,就真当他们没有战斗力? 朱能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也就不再在此事上跟寇季细谈。 他在战场上可以大杀四方,但不代表他能插手寇季治理地方的事宜。 二人随口说这话,回到了中军大帐中。 随军的文书已经将此战的战损统计清楚了,报给了寇季、朱能二人。 “亡三千一百六十七人,伤八千零三十九人……” 寇季看过了伤亡人数以后,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朱能,长叹一声道:“为了对付铁鹞子,你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出战之前,我还觉得你生出了一副菩萨心肠。 如今看来,你比以前更狠了。” 朱能拿过了文书,细细的阅读着,阅读过后,道:“我就是因为心疼将士,所以才会下这么大血本。铁鹞子异常凶悍,留着铁鹞子,只会让他们屠戮我大宋更多的将士。 下血本弄死铁鹞子,固然会伤亡许多将士。 但却保护了更多将士。 其中的差别你应该知道。” 寇季缓缓点头。 对待铁鹞子,他其实跟朱能的想法差不多。 能一次弄死弄残,就绝对不会容忍他们活到第二次。 寇季手里虽然有火炮、火枪、无敌地雷炮。 可这些东西目前还没办法量产。 数量少。 照顾不到所有大宋兵马。 无敌地雷炮使用的时候拥有局限性,在没办法让敌人进入到雷区的情况下,作用有限。 火炮异常沉重,运输起来并不方便。 机动性太差,很难及时出现在每一场有铁鹞子的战事中。 至于火枪。 对普通的轻骑、步卒,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和震慑力。 面对铁鹞子,杀伤力也十分有限。 黑火药催动的子弹,很难洞穿铁鹞子的盔甲。 此次战事,死在火枪下的铁鹞子,仅仅只有一人。 那一人是被巡马卫汉子们当中的陈大头打死的。 巡马卫很多,但神枪手却只有陈大头一个。 能在敌我双方快速的运动中,一击击中敌人眼窝的,也只有陈大头。 “玉门关的铁鹞子已残,就看阳关的战事如何了。阳关的将士们若是能吃下突袭阳关的铁鹞子。那铁鹞子就再也难以对我们形成威胁。” 朱能放下了手里的公文,下意识的看向了阳关所在的方向。 寇季也下意识的跟着看向了阳关。 …… 阳关。 数丈高的城墙上,旌旗林里。 关城内外,一片荒芜。 狂风呼啸而过。 风沙四起。 即便已经到了春日,阳关依然看不到多少春色。 关城上,布满了将士,关城内,空无一人。 城墙上的将士们,一个个披甲持刃,好奇的打量着那黝黑的大铁筒。 盯着大铁筒看久了,又将目光放在了城外。 看着城外一群身穿布衣,扛着锄头,推着大车,在掩埋一个个的黑铁球。 黑铁球掩埋在城外西北角。 那里是玉门关的人过来的必经之处。 “这些东西……能行吗?” 守城的将军,一脸疑惑的询问前来驰援他们的捧日军校尉高义。 高义盯着城外掩埋黑铁球的人看了几眼,又在寇府仆从们嫌弃的眼神中,摸索了一下身边的大铁筒,感慨道:“能行吗?当然能行。这些东西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 守城将军是李昭亮的部下,一路跟随着李昭亮到的西域。 所以并没有见识过火炮和无敌地雷炮的威力。 在听到了高义的话以后,守城将士神色凝重的道:“高义,咱们也算是同僚,昔日还在一个锅里搅马勺。你可别骗我。 阳关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 一旦阳关丢了,李将军在肃州、甘州,就会陷入到了危局当中。 沙州城内的那些将士们缺衣少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但你见过。 你应该明白,一旦粮草被截断,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真的要将李将军他们的性命寄托到这东西上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3章 捧日军的血性 “为什么不呢?” 高义侧头疑问着,“得胜川一役,我们以数千兵马,数千马贼,上万的民夫,击溃了黄头回纥十数万大军。你以为只是凭借谋略吗?” 高义将手里摸索着的火炮拍的啪啪啪响,“是靠它们!” 守城将军狐疑的看向高义。 高义挺起胸膛,豪迈的道:“火炮一响,敌军数万兵马不敢冲锋,由此可见,火炮的厉害。” 守城将军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高义手下的火炮上,将信将疑的道:“真有这么厉害?” 高义见解释了多此,守城将军也不信,也就不再过多的解释,只是低声笑道:“东西就在这里,一会儿西夏的兵马到了,你就知道了。” 守城将士抿着嘴,低声念叨了一句,“但愿这些东西有用,不然我们就是罪人。” 高义闻言,脸色一沉,郑重的道:“数万将士的性命,寄托在你我身上,我自然知道轻重。临来的时候,朱将军吩咐过,我们不仅要击溃敌人,还得将敌人斩杀殆尽。” 守城将士愕然的看向高义。 高义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 守城将士一愣再愣,许久以后沉声道:“对方是铁鹞子?朱将军要留下铁鹞子?” 高义缓缓点头,“不错……铁鹞子的危害有多大,你我皆清楚。不铲除了铁鹞子,我们会有很多同袍,死在铁鹞子手里。” 守城将士沉默了一下,错愕的道:“高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高义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唏嘘道:“是啊……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只知道往上混,往上爬……我凭借功勋,从厢军混到了禁军……从镇边禁军,混到了京师禁军……从一个都头,混到了如今的校尉……” “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只知道混的越高,混的越好,饷银越多,待遇越好……” “直到此次跟随寇吏部赶赴西域,我才明白,我在为什么而战……” 高义下意识握起了拳头,振奋的道:“沙州城内,寇吏部为了帮我们同袍们复仇,撕毁了我大宋和沙州回鹘的盟约,挥兵四万,杀光了整个沙州回鹘。 他告诉我们,敌人敢害死我同袍一人,我们就应当灭他们百人。 血债当由血来偿。” 高义拍着火炮,高声的喊道:“我觉得,寇吏部说的对。我们入伍,为的就是这般。血债当由血来偿,杀我同袍一人,就当拿一百个人头来偿还。杀我同族一人,就应当灭其九族。 昔年澶渊,我们打赢了,为何还要向辽国纳贡低头? 我们就应当杀过去,灭了辽国所有人。 为战死的将士们复仇。 为那些折辱在辽人手里的同族复仇。” 守城将士愕然的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高义。 他没料到高义走了一趟西域,变化居然这么大。 守城将士强忍着心头的振奋,干咳了一声,提醒道:“高兄,慎言……” 他也是经历过澶渊战事的人,对于那一战,自然有诸多自己的想法。 可他能想,不能说。 因为许多提倡、主导议和的人还活着。 即便一些主导之人已经死了,他们的子嗣后辈,在朝堂上也执掌着大权。 非议澶渊一役,传出去以后,可是要被针对的。 搞不好小命都得搭进去。 高义听到了守城将士的话,皱了皱眉头,不甘的道:“事都做了,还不让人说?我们那么多同袍死在了澶渊,难道就是为了跟辽国议和?” “高兄!!” 守城将士高声喝了一句,凑到了高义身边,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道:“难道你要非议先帝吗?” “哼!” 高义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二人各怀心思,站在城头上没有再多言。 城外。 寇府的仆从们掩埋完了无敌地雷炮以后,乘着马车回到了关城内,配合着关城内的将士,堵死了阳关的门户。 阳关上下,严阵以待。 日头渐渐的西斜。 在天边映出了一片红霞。 “轰隆隆……” 当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的时候。 城头上的将士们浑身皆是一震。 “来了!” 守城将士低呼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兵刃,紧张的往阳关外西北的方向望去。 高义则皱起了眉头,往正北方向看了过去。 一众人紧张的盯着城外看了许久,就看到了数百的马匹,在一个西夏骑兵的驱赶下,从正北方向冲了过来。 高义、守城将士齐齐皱起了眉头。 “声东击西?!” “快!派人架着火炮,准备挪动!” 高义高声呐喊。 声音刚落。 一队数量庞大的铁骑,从阳关的东北角冲了出来,直扑向阳关东北角的矮丘,看样子是想越过矮丘,冲到东城门的方向。 “敌人没有从西北角过来,我们布置在西北角的无敌地雷炮是用不上了……” 守城将军紧张的喊道。 高义一边指挥着将士们挪动火炮,一边对守城将军喊道:“不必惊慌,敌人皆是骑兵,手里有没有大型军械,想攻入关内,唯有破门。 你带着人挪动火炮,守住门户。 我带着捧日军的兄弟们下去厮杀一阵,为火炮挪动争取时间。” 守城将军惊愕的看着高义,“那可是铁鹞子?!” 铁鹞子虽然出现不久,可已经杀出了赫赫威名。 以步卒去对阵铁鹞子,那就是自杀。 “呵……” 高义呵笑了一声,盯着守城将军道:“铁鹞子又怎样?我们兄弟是捧日军的将士,大宋第一强军!” 丢下这话。 高义在守城将军惊愕的眼神中,走到了那些严阵以待的捧日军将士们面前。 “兄弟们,我现在要带你们出去,直面铁鹞子!有怕死的现在退出,我不会怪罪他!” “砰砰砰!” 捧日军将士用兵刃捶打着盔甲,发出沉闷的声响。 没有一个人退出的。 高义又喊道:“家中独子,退出来!” 捧日军将士们再次用兵刃捶打着盔甲,无一人退出。 高义迟疑了一下,盯着将士们当中的一个身影,道:“我记得,你们当中有人是家中独子……” “将军,我们捧日军不弱于人!” “我们拿的是全大宋最丰厚的饷,穿戴着全大宋最好的军备,我们就该是全大宋最强的兵!” “……” 高义盯着那些回话的身影,看了许久,长出了一口气,高喊道:“说的对!我捧日军不弱于人!在得胜川,我们兄弟只能在一旁敲边鼓;在沙州城外,我们兄弟依旧在敲边鼓;在沙州城上,我们兄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是谁?! 我们是大宋第一强军捧日军! 我们兄弟就应该比人强! 我们兄弟在战场上,就不应该沦为敲边鼓的,更不能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是时候让所有人看看,我捧日军将士的实力了。 我们要告诉所有人,我们捧日军将士,不论在任何时候,都是最强的。” 高义深吸了一口气,怒吼道:“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 捧日军将士们跟着愤怒的呐喊。 声音传遍了阳关。 什么时候,我们捧日军沦为了帮别人敲边鼓的了? 我们捧日军是大宋第一强军,我们有自己的尊严,我们有自己的骄傲,我们就应该冲在最前面,干最凶悍的敌人! “杀出去!” 高义抽出了兵刃,怒吼了一声,冲下了城头。 捧日军将士紧跟着冲了下去。 守城将军神色复杂的看到着高义冲下了城头,喃喃自语道:“高义……我不如你……你的血性还在……” “狗日的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挪动火炮!” 守城将军回过头以后,看到了自己麾下的将士在盯着冲下了城头的捧日军将士们发呆,一时间怒从心起,大声的咆哮。 “同袍们拿命在给我们争取时间,你们在这里给老子发呆?!” “若是因为你们的过世,害死了同袍们,老子活剐了你们!” 镇国军的将士们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赶紧配合着寇府的仆从们挪动火炮。 …… 高义领着捧日军的将士们冲下了城头,一路到了东城门前。 “开城门!” 高义没有任何犹豫的大喊了一声。 守城门的镇国军将士,快速的打开了城门。 高义回头望着自己身后的捧日军将士,沉声低吼道:“此一去,可能有去无回,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悔!” “不悔!” “……” 捧日军将士们愤怒的大喊。 高义点点头,挥起了手里的兵刃,率先冲出了城门。 “跟着我杀出去!” 捧日军将士们跟着高义冲出了城门。 高义回头对守门的镇国军将士们喊道:“封门!” 守门的镇国军将士们惊恐的瞪大眼睛,喊道:“高校尉?!” 此刻封了门户,那高义一行就再也没有退路可言。 要么敌人死,要么他们死。 想退入关城内,根本不可能。 因为敌人会看穿他们的意图,跟着杀进来。 “封门!” 高义再次怒吼。 守门的镇国军将士咬了咬牙,封上了关城的大门。 高义舔了舔嘴唇,啐了一口吹进了嘴里的风沙,撑起了一面盾牌,带着捧日军将士们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城门口。 到了城门外三十丈外以后。 高义将盾牌撑在地上,沉声喝道:“结阵!” 捧日军将士们快速的聚拢在了高义身边,结起了一个盾阵。 西夏骑兵,在他们结起了盾阵以后,已经冲过了矮丘,冲到了城门口外。 领兵的是铁鹞子七队队长细母屈勿和九队队长细母嵬名。 细母屈勿盯着在城外结起了盾阵的捧日军将士们,赞叹的喊了一声,“好一群孤胆孤军!” 细母嵬名皱了皱眉头,“螳臂挡车而已。” 细母屈勿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如此有血性的宋军了。宋军有了血性,对我西夏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细母嵬名冷哼道:“杀怕了他们,他们就不会再有血性了。辽人能杀光他们的血性,我党项人也能。” 细母屈勿点点头,“是该杀光他们!” 细母屈勿回头对身后的铁鹞子、游骑兵喊道:“只准杀人,不准辱尸!” 细母嵬名皱起了眉头,低声喊了一句,“兄长?!” 细母屈勿瞪起眼,“此战我为主!你一会儿躲在我身后!” 细母嵬名不悦的喊道:“兄长!!” 细母屈勿冷哼道:“孤军哪有那么好杀的?” 细母嵬名还要开口说话。 细母屈勿却没再搭理他,领着麾下的骑兵,冲了出去。 细母嵬名不甘的咬咬牙。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掩盖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 大地跟着在颤抖。 西夏骑兵,气势磅礴,犹如洪水一般的涌向了城外的捧日军将士。 高义撑着巨盾,眼睛一次次增大,直到瞪到愣圆的时候,低喊了一声。 “进!” 捧日军将士们,撑着巨盾,迎着西夏骑兵,一步一步的向前。 他们迎着铁蹄洪流,逆行而上。 “嘭!” 几个呼吸后。 双方碰撞在了一起。 铁鹞子凶猛的撞在了巨盾上。 挡在最前面的数十将士,被撞的飞了起来,跌落在地上,被马蹄踩踏而过。 后面的捧日军将士,快速的举着巨盾,补齐了被冲开的缺口。 “噗!” 高义一连挡住了两次铁蹄的冲锋,巨力震的他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捧日军是大宋第一强军,这话没错。 捧日军不弱于人,这话也没错。 势不可挡的铁鹞子的铁蹄,终究被他们绊住了。 铁鹞子们在玉门关外,冲杀进兴国军组成的盾阵,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 但他们对上了捧日军将士,还是被挡下了。 即便是他们为此付出了近百将士的性命,他们依然如同一根钉子,扎在了地上,挡住了铁鹞子冲锋的势头。 最先冲到盾阵前面的铁鹞子,硬生生被盾阵绊倒。 他们橫在盾阵前,帮着捧日军将士们,绊住了后面马匹的腿脚。 铁鹞子一击冲过以后。 从两翼迂回。 冲出了一里地多地以后,勒马回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4章 阳关大捷 “螳臂挡车!” 细母嵬名不屑的嘲讽了一句。 他觉得对方是在螳臂挡车,是在自杀。 一次冲锋,对面近百人被活生生的撞死,数百人被撞出了内伤。 再来五六次,对面必定全军覆没。 “杀!” “进!” 铁鹞子再次冲锋。 高义则借着这个间隙冲上前,用刀枪扎死了倒在地上的铁鹞子,再次往前推进。 “嘭!” “嘭!” “嘭!” 铁鹞子在一次次的冲锋。 高义率领的捧日军将士,再一步一步向前。 捧日军将士们付出了近千人的性命。 阻挡住了铁鹞子五次冲锋。 近百铁鹞子被他们撞倒在地,成为了他们刀下的亡魂。 高义嘴里吐着血,染红了胸前的盔甲。 他本应该倒下,但是他没倒。 不仅没倒,目光中还闪现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进!” 第六次。 高义选择了率先前进。 “冲!” 铁鹞子发起了第六次冲锋。 “砰砰砰……” 捧日军将士们被撞的四处横飞。 捧日军将士们组成的盾阵,第一次被杀穿。 “嘭!” 高义第一次被冲飞,沉重的落在地上。 一口逆血喷出,撒满了脸颊。 “校尉?!” 余下的捧日军将士,快速的将高义笼罩在了盾阵内。 细母屈勿勒马回身,并没有急着发动再一次的冲锋,在他眼里,高义一行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除非关城里的兵马出来援助。 但关城内的兵马敢大开城门,他们就能趁机冲进去,省去了破门的工夫。 所以,细母屈勿并不急着发起下一次的冲锋。 细母屈勿盯着被盾阵重重守卫的高义,皱着眉头道:“宋将,你们宋人一贯喜欢聚城而守,为何你要带着人,在城门外守着,阻挡我们的脚步? 送死吗?” 高义强吞着血,盯着细母屈勿嘿嘿笑道:“因为我家将军有令,要留下你们!” “留下我们?” 细母屈勿一愣,晒笑道:“就凭你们?” 细母屈勿言语中没有任何嘲讽之意。 因为他觉得高义等人,没资格被他嘲讽。 高义点着头,道:“就凭我们!” 细母屈勿摇了摇头,“我承认你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人,但是你们还拦不住我们。你若肯投靠我西夏,我铁鹞子十队队长之列,可以有你一席之地。” 铁鹞子是西夏的第一强兵。 十队队长,皆是从西夏境内精挑细选出的悍将,也是李氏父子的心腹。 细母屈勿能开口许下铁鹞子队长的职务,也算是诚意十足。 但是他却小看了高义。 “呸……” “夏狗,你小看你了爷爷我,想要招揽你爷爷我,最不起码也得给个违命侯坐坐……” 高义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破口大骂。 细母屈勿眉头皱成了一团,“找死!” 细母屈勿二话不说,领着铁鹞子们往外冲去,准备下一次的冲锋。 高义在捧日军将士的帮助下,撑起了盾牌,紧握着拳头,低声嘟囔了一句。 “真要死在这里了?!” 高义回身看了一眼身后人人带伤的几百捧日军将士,咬咬牙道:“结阵!” 几百人的盾阵再次结起。 高义回望了一眼阳关的城头,低声说了一句,“希望宫三那个家伙靠谱点,别让老子白死了。” 高义收回目光,盯着身后的将士们,眼中突然涌出了一些热泪。 “你们信我,跟随我,我却要将你们全部葬送在西域,你们不后悔吗?” 将士们齐齐摇头。 高义痛快的叫了一声,“好!那就随我再冲一阵。告诉所有人,即便是面对强横的重甲骑,我捧日军将士也能死战,不退,正面一战!” “死战!不退!” 将士们沉声回应。 “冲!” 高义提着巨盾,一马当先,向铁鹞子冲了过去。 其他的捧日军将士也提着巨盾,向铁鹞子冲了过去。 细母嵬名嘲讽捧日军将士们是自杀。 现在捧日军将士们的举动,真的是在自杀。 可哪有怎样? 他们即便是自杀,也是自杀在冲锋的路上。 他们即便是死,也拼死了两百的铁鹞子。 他们纵然是死,也不会让铁鹞子好过。 两千多捧日军将士,对战铁鹞子。 战损比例十比一。 算得上是惨败。 可哪有怎样? 普天之下,面对重甲骑,敢正面一冲的步卒,唯有他们。 “杀光他们!” 细母屈勿率领着铁鹞子冲锋的同时,大声的怒吼。 铁鹞子们狂奔向了捧日军将士。 “杀!”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 被高义称作宫三的守城将军,在火炮安置好的那一刻,红着眼在嘶吼。 火炮齐齐点火。 轰鸣声四起。 震的城头上的将士们头皮发麻。 震的阳关在颤抖。 炮弹飞射而出,落在了铁鹞子当中,四面开花。 铁鹞子被炸的人仰马翻。 游骑兵当场被炸死。 “火器?!” “又是火器?!” “为什么他们还有火器?” “为什么在沙州城的时候,他们不用?” 细母屈勿在火炮声响起的那一刻,惊恐的瞪大眼。 火炮的杀伤力,他见过。 就在沙州城外。 火炮轰死了他们近半的铁鹞子。 那一战,堪称是铁鹞子自创建以来,最惨烈的一战。 他以为,宋军的火器已经用完了,没想到宋军还有火器。 “该死!” “堵马耳!” “退!” 细母屈勿大声的怒吼。 他带着铁鹞子们一边前冲,一边向两翼迂回。 骑兵的冲势已经形成,想要立马掉头返回,根本不可能,必须有足够距离的缓冲,才能掉头。 细母屈勿根本没办法阻止城墙上的火炮,对铁鹞子的轰击。 只能强忍着心头的骇然,带着铁鹞子们迂回,然后撤退。 铁骑硬生生的在高义一行冲锋的路上,分成了两拨,从左右两侧绕了过去。 高义看到这一幕,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许久以后。 他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兄弟们,冲过去,砍马腿!” 高义大笑着,领着捧日军们继续冲锋。 撞上了西夏骑兵,就甩手将手里的盾牌扔出去,对着西夏骑兵的马腿狠狠的砸了过去。 细母嵬名见此,眼珠子有点红。 “纵然是退!我也要杀光你们!” 细母嵬名二话不说,带着自己队下的三百骑,冲向了高义。 细母屈勿见此,惊恐的瞪大眼,“嵬名,你给我回来。” “嘭!” 一声闷响。 一枚炮弹砸在了细母嵬名的胸膛上,瞬间爆炸开了。 细母嵬名的身体被炸成了好几瓣。 细母屈勿见此,失声大叫,差点失去了理智。 “弟弟!” 细母屈勿眼看着亲弟弟死在了自己面前,心痛的无法呼吸。 但他没办法帮弟弟报仇,他得带着其他铁鹞子冲出去。 铁鹞子一直冲到了距离城头下数十丈以后,才缓过劲,掉头撤了出去。 城头上。 宫三见此,毫不犹豫的道:“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给我冲出去,杀光他们!” 宫三领着人冲出了阳关,追着铁鹞子杀了过去。 路过高义身边的时候,大声的喊道:“姓高的,还活着没?” “活着,给我一匹马……” 高义回了一声。 宫三一脚将身边的一位将士踹下了马,拉着高义的手,将高义拽到了马背上。 二人领着兵,追着铁鹞子冲了出去。 一路追着残存的铁鹞子和西夏游骑兵绕过了矮丘。 宫三脸色有些难看的道:“狗日的估计要跑了……” “追不上了吗?” 高义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不甘心的低吼了一声。 紧接着,二人齐齐瞪大两眼。 “这……” 宫三和高义对视了一眼。 宫三尖叫道:“他们往西北方向跑过去了……” 高义激动的跟着喊道:“是!他们往西北方向逃过去了。快追上去看看。” 二人领着兵马追着铁鹞子、西夏游骑兵的脚步追了上去。 然后就看到了细母屈勿率领着铁鹞子、西夏游骑兵,毅然决然的冲进了埋着无敌地雷炮的区域。 “砰砰砰……” 密集的爆炸声四起。 雷区地皮被掀翻了一片。 无数的西夏骑兵,连人带马,被掀上了天。 短短几个呼吸,铁鹞子、以及西夏游骑,倒在了地上。 及时在雷区外勒马的人,不足千人。 他们在看到了雷区内的惨状以后,吓的掉头就跑。 宫三和高义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觉得雷区的场面太过骇人。 短暂的宁静过后。 二人放声大笑。 高义笑的直不起腰,“来的时候没走西北道,回去的时候却着急忙慌的跑西北道……哈哈哈……” 宫三笑着道:“派人过去补刀……” “不行!” 寇府的仆从骑着马,颠颠倒倒的凑到了二人身前。 “现在还不能派人过去……” 宫三狐疑的道:“为何?” 寇府仆从道:“我们在底下足足埋了两大车的无敌地雷炮,刚才只炸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没炸。将士们过去了,万一撞上了,就是死。” 宫三皱起眉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那些还没死的逃出去吧?” 寇府仆从迟疑了许久,道:“可以用火炮将刚才布雷的地方轰击一遍……” 宫三愕然的瞪起眼。 “那东西就那么廉价的?” 宫三指的是炮弹。 寇府仆从翻了个白眼,道:“一点儿也不廉价,造价可不弓弩贵多了。” 宫三迟疑道:“那你还用它洗地?” 寇府仆从瞥了宫三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小少爷时常说,人命比什么都重要,钱财是身外之物。” 宫三愣了愣,吧嗒着嘴感慨道:“寇吏部当真仁义。” 寇府仆从再次翻了一个白眼。 “小少爷仁义自然不假,但也不能白耗费寇府的钱财。寇府的钱财又不是国库的钱财。我们可以洗地,但是今日缴获到的铁鹞子的盔甲,必须交给我们。” 宫三皱起了眉头。 高义在一旁道:“给他们……” 宫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高义深吸了一口气,“派人去玉门关外报捷……” 宫三重重的点头。 “噗通……” 高义在宫三点头以后,噗通一下掉下了马背。 栽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宫三见此,吓了一跳。 “高义,你可不能死啊。” “大夫?!大夫?!” 宫三跳下了马背,扑到了高义身前,一边扶起高义,一边大声的呼喊。 年轻的随军大夫,背着药箱,策马冲到了高义身边,跳下了马背,帮高义诊治。 …… 阳关大捷。 当晚三更天的时候,捷报就送到了玉门关。 朱能拿着捷报,在帐篷里来回踱步,爽朗的笑声,帐篷外的人都能听见。 “高义有种!” “两千多捧日军,正面对战一千二的铁鹞子,硬生生的耗死了两百多铁鹞子。” “那可是步卒。” “步卒对阵重甲骑,能打出如此战绩,也是罕有的事情。” “……” 朱能一个劲的在寇季面前夸赞。 寇季叹气道:“战损可不低……两千多捧日军将士,到现在,剩下了不到四百多人。我出汴京城的时候,官家给了我三千捧日军,让他们保护我的周全。 我一次次将他们拖上了战场,最后让他们只剩下了不到四百多人。 高义那厮还身受重伤,没个三五年的将养,很难病愈。 即便是病愈以后,一条胳膊恐怕也废了。 高处恭若是知道了这些事,估计得指着我的鼻子骂。”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这些莽夫,打仗就不能动动脑子,非要硬拼。杀敌的手段多了,没必要拿命去赌。” 朱能不以为意的道:“打仗就是在搏命,若是不拿命去赌,那打的什么仗?若是不拼命,又怎么会有血性?要是没血性,纵然你给他们再好的兵刃,也打不了胜仗。” 寇季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朱能放下了捷报,提笔挥毫,写了一封公文,递到了寇季面前。 “我要为高义请功,你也添上几笔。” 寇季略微扫了一眼,愕然道:“从五品的游击将军,你倒是大方……” 顿了顿,寇季瞥了朱能一眼道:“游击将军是武散阶,李公此前可是削了一批散阶……你递上去,朝廷恐怕不会答应……添上我的名字的话,朝廷倒不会阻拦……至少吏部审核不会阻拦,官家那边多少也会给我一些颜面……难怪你会拉上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5章 兵围西凉 朱能大声的嚷嚷道:“难道高义此次的战功,不值一个游击将军?” “值!值!” 寇季拿过了公文,一边签字盖章,一边道:“你很看好他?” 朱能果断点头,盯着寇季道:“有没有办法能将他弄到我手下?” 寇季翻了个白眼,随手将手里的公文丢了出去,道:“若是以前,倒也容易。可现在却不好办。他虽说毁了一条胳膊,可他打出如此战绩,也算是扬了我大宋的威风。 高处恭知道以后,不会轻易放人的。 很有可能将他调入到枢密院,当一个随从管,替他长脸。” 朱能不满的道:“高家的人才已经不少了,就不能分润我一两个。” 寇季撇撇嘴道:“那也是人家两代人积攒出来的,又不是凭空偷来的。” 朱能哼了一声。 寇季徐徐道:“铁鹞子已经彻底被打残,后面再也不会对我们形成威胁,之后的战事,你准备怎么打?” 朱能果断的道:“派遣巡马卫去阳关,穿过阳关,堵住李元昊的后路。然后我们再攻玉门关,将李元昊葬在河西。” 寇季缓缓点头,“后面的战事已经很明朗了,李元昊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朱能重重的点头。 …… 玉门关内。 逃回关内的西夏游骑兵,已经将阳关战败的消息,告诉给了李元昊。 李元昊在城门楼子里,暴跳如雷。 “一千两百的铁鹞子,去攻打没有重兵把守的阳关,差点全军覆没?!” “细母两兄弟还真真是废物!” “一千多铁鹞子丢在了玉门关,一千多铁鹞子丢在了阳关?!” “铁鹞子没了!” “没了!” “寇季寇季!又是寇季!寇季是铁鹞子的克星吗?” “派人去给我悬赏寇季!谁能弄死寇季,我給他十万金!” “……” 李元昊在城门楼子里嘶吼的许久。 待到他火气消散了一些后,野利遇乞忧心忡忡的道:“太子殿下,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李元昊面目狰狞的嘶吼了几声。 “传令下去,全军退出玉门关,奇袭肃、甘二州。” 如今李元昊的谋划被撕的粉碎。 李元昊只能退出玉门关,在肃州、甘州大肆杀伐一番,然后突破李昭亮的重兵,到西凉和野利旺荣会合。 他谋划河西的战略已经失败。 现在继续在河西耗下去,也是徒劳。 此战虽然没能拿下河西,但是西夏也没有因此失去疆土。 虽然损兵折将,但是他们从甘州回鹘和沙州回鹘手里缴获到的战利品,也能弥补一二。 唯一可惜的就是,铁鹞子被打的残的不能再残了。 铁鹞子一夜之间回到了最初只有几百骑的状态。 西夏想要重建铁鹞子,又得谋划十几年。 “该死……” 李元昊愤怒的骂了一声。 …… 黎明时分。 玉门关内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寇季、朱能二人皆被从床榻上惊醒。 营地内的将士们,也被玉门关内的举动惊醒。 一个个纷纷出了帐篷,往玉门关方向张望。 朱能瞥着大氅出了帐篷,往玉门关方向看了几眼,略微愣了一下,叹气了一声,“李元昊还真是果断……知道事不可为,就果断逃了……” “命令全军,修整一日,明日乘胜追击……” 朱能吩咐人下去传达了军令。 他再次返身回到了帐篷内睡下。 寇季在营地外望了望,得知了李元昊逃了,朱能下令全军修整以后,望着东方,幽幽的道:“河西……已经拿下了……” 嘟囔了一句后。 寇季回到了帐篷内重新睡下。 晌午的时候。 寇季睡醒,发现朱能已经带人去了一趟玉门关。 寇季见到朱能的时候,朱能在骂人。 “李元昊,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寇季进了帐篷,疑问道:“怎么了?” 朱能暴跳如雷的道:“狗日的在玉门关内,将一部分没办法带走的俘虏,刨心挖肺,投掷在了井里。” 寇季皱眉道:“水源全部被破坏了?” 朱能脸色阴沉的点点头。 寇季沉吟道:“玉门关后的水源,大概也不会太好……你吩咐手下的将士们多准备一些水。” 朱能阴沉道:“我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 在朱能的命令下,大军修整了一日。 次日,留下了三千将士坐镇玉门关以后。 寇季、朱能二人带着人,踏上了前往西凉的道路。 一路上碰到的河流、溪流,皆被投掷了死尸,各类的死尸皆有。 寇季和朱能二人走了一路,收殓了一路的尸骸。 为了避免发生瘟疫,寇季命令人将发现的尸骸全部焚毁。 一行人行了数日,抵达了肃州。 李元昊自知自己在河西的谋划失败,在撤退的路上,丧心病狂的大肆杀伐。 不仅毁坏的水源,杀死了不少留守的大宋将士,还杀死了许多俘虏。 几乎将玉门关后面杀成了千里无人烟。 寇季恨不得亲手掐死他。 肃州城内外,尸骸遍野。 镇国军将士们的尸骸,被拔的光光的,丢在野地里。 任由秃鹫和野狼啃食。 寇季立马吩咐手下的将士,去清剿了那些野狼、秃鹫,收殓了镇国军将士们的尸骸。 就在寇季命令人收殓镇国军尸骸的时候,朱能派去肃州城内观察情况的兴国军将士,哭嚎着冲出了肃州城。 “将军!将军!” “李元昊那个畜生,拿兄弟们的头颅,在城内的大道上,铸了一座京观。” “……” 寇季、朱能的眼珠子一下红了。 “入城!” 寇季、朱能二人,一马当先,冲进了肃州城。 在正对城门口的街道上,看到了十分残忍的一幕。 镇国军将士们的脑袋,被齐齐砍下。 跟随镇国军将士们的民夫的脑袋,也被齐齐砍下。 他们的脑袋被堆放在了一起,堆成了一堆小山。 一颗颗脑袋上,皆是七孔流血,染红了整片街道。 寇季双眼充血的喊道:“李元昊,不杀光你李氏上下,我誓不为人。” 朱能强忍着心头的骇然,对寇季道:“你带人在城内收殓兄弟们的尸骸,我带人赶去甘州。” 寇季紧握着双拳,点点头。 朱能扔下了所有的步卒,带上了巡马卫,以及一万刚建立的兴国军马军,赶往了甘州城。 寇季则带人在肃州城里收殓将士们的尸骸。 寇季在肃州城里足足收殓了三日,才将将士们的尸骸凑整齐了,埋进了土里。 然后就带着人冲往了甘州。 日夜兼程数日。 赶到了甘州。 看到甘州城墙上象征着大宋的旗帜迎风飘扬的时候,寇季才松了一口气。 朱能之所以率先一步赶往甘州,就是害怕李元昊杀进甘州,屠戮留守在甘州城内的将士。 甘州城内的将士们,明显是阻挡住了李元昊的攻伐。 所以甘州城内的将士们才会幸免于难。 寇季入了甘州城以后,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朱能再确认了甘州无碍以后,已经率领着兵马赶往了西凉。 寇季在甘州城内歇息了一日。 带着人赶往了西凉。 临近西凉的时候,就看到西凉内外,战旗林立。 近十五万兵马囤积在西凉内外,将西凉团团围困。 寇季率人奔赴到了军营里以后。 就看到李迪、朱能、李昭亮、角厮罗,还有一个中年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寇季没想到,角厮罗居然会亲自带兵前来驰援。 寇季对李迪、朱能、李昭亮点了点头。 然后对角厮罗一礼道:“青塘侯能亲致西凉,是我大宋的荣幸啊。” 角厮罗十分客气的道:“寇天使相邀,本侯自然得来。” 寇季愣了一下。 角厮罗自称‘本侯’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细思了一下,大致也明白了角厮罗如此做的用意。 他以宋臣自居,无非就是想借着帮助大宋攻打河西的功劳,多从大宋谋一些好处。 如今大宋攻打河西,大局已定。 不会再掀起什么波澜。 功劳已经稳稳的到手。 若是他能表现的忠诚一点,谦卑一点,兴许官家一高兴,能赏赐他不少好处。 毕竟,此次河西大战。 大宋可是得了整个河西。 而青塘什么也没有得到。 官家多多少少也得厚赐他一番。 寇季猜到了角厮罗的心思,就笑道:“等我班师回朝,一定向官家言明青塘侯的功劳,让官家厚赐青塘侯。” 官家能厚赐他什么? 无非是一个官爵、钱财而已。 又不可能赐给他疆土。 大宋拿下了整个河西,可以说是收获颇丰,还在乎一些钱财和官爵? 角厮罗听到了寇季的话,笑眯眯的道:“寇天使若是还朝,本侯必然赠给天使一些私礼。免得别人说寇天使走了一趟青塘,什么也没有得到,说我青塘小气。” 角厮罗话说的大气,可他真正的意思,寇季听的明明白白的。 他是在提醒寇季,别忘了答应他的事情。 寇季缓缓点头道:“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青塘侯有私礼相赠,我自然也不会吝啬。” 角厮罗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不再多言。 寇季对角厮罗拱了拱手,看向了角厮罗身边的那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不等寇季施礼。 就率先拱手道:“西平路安抚使种世衡,见过寇吏部。” 寇季笑着拱手道:“你我平级,种经略不必多礼。早就听说种经略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寇季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种世衡。 一个相貌颇为俊朗的帅大叔。 不得不说,大宋朝的文治武功也就那么回事。 大宋朝的官员却个顶个的帅。 朝堂上的官员,就没有一个长的难看的。 外任的封疆大吏,也没有歪瓜裂枣的。 难怪包拯因为皮肤略黑,被人说了上千年。 没办法。 一群又帅又白的大臣当中,猛然冒出一个小麦色十足的家伙,自然引人注目。 被人调侃,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种世衡很帅,身形略显消瘦,套着一身盔甲,宽宽松松的。 行走说话之间,没有武将的那股子彪悍气息。 反而多了几分书卷气息。 在寇季见到过的武臣当中,书卷气息能比他浓的,那是一个也没有。 即便是文臣当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比的上他。 想必跟他那一位大儒叔父有关。 寇季在打量种世衡。 种世衡也在打量寇季,一边打量,一边还礼道:“寇吏部谬赞了……论起名声,大宋朝能比得上寇吏部的,那也是屈指可数。” 李迪在一旁干咳了一声道:“你们二人就别互相吹捧了,正事要紧。” “寇小子也到了,我们也该商量商量攻破西凉城的事宜了。” “……” 众人嬉笑了几声,一起迈步进了军营。 一路到了中军大帐内。 寇季和李迪左右推辞了一下,最后寇季坐上了上座。 寇季乃是皇命钦差,如此大的场合,他代表的就是官家,自然得上座。 李迪、角厮罗分别坐在寇季两侧。 种世衡、朱能、李昭亮三人也分别落座。 坐定以后。 寇季开口道:“我刚到,还不了解西凉城内的情况,你们谁跟我说说?” 李迪、角厮罗二人闭口不言,淡然的在哪儿坐着。 种世衡面带笑意,坐在哪儿也没有说话。 朱能和李昭亮对视了一眼,朱能率先开口道:“在我们赶到肃州城的时候,青塘侯和种经略,已经带兵进入到了河西,先后拿下了西凉以东的所有河西疆土,会兵在西凉城外。 李昭亮在青塘侯和种经略二人赶到西凉城的时候,带人也打到了西凉城。 三方汇合,将西凉境内私掠的西夏兵马,赶回了西凉城。 数日前。 李元昊率领西夏兵马,赶到西凉城,准备和西凉城内的西夏兵马汇合,内外夹击,被我们三方兵马击溃,往红水河方向逃窜而去。” 寇季听到此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李元昊逃了?” 朱能郑重的点点头。 寇季咬了咬牙,却没有再说话。 他对李元昊在肃州城内所作的一切愤怒不已。 但现在这种场合,有客人在,他不好为了泄私愤,说出一些泄私愤的话。 “真是便宜了他了……” 寇季沉声嘀咕了一句,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角厮罗就在他身侧,他多说一句夹杂太多感情的话,很有可能就会被角厮罗听出一点什么。 大宋以后的军事谋略,以及他个人的喜恶,都不能让角厮罗知道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6章 大局已定 “李元昊既然逃了,那么西凉城里就剩下了野利旺荣率领的兵马了?” 寇季出声疑问。 朱能答道:“不仅仅是野利旺荣率领的兵马,还有李元昊击溃的甘州回鹘的俘虏。” 寇季神色一动,若有所思的问道:“李元昊在河西缴获的钱财、牛羊、马匹,也在西凉城?” 朱能没有搭话,反倒是一直关注着河西缴获的李迪,开口笑道:“牛羊有不少被李元昊、野利旺荣充作了军粮,马匹和钱财倒是剩下不少。” 寇季闻言,下意识的瞥了角厮罗一眼。 如今大宋十数万兵马汇兵一处,拿下西凉城,那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角厮罗到现在也没有离去,怕是打着分战利品的主意。 事到如今,寇季也不可能将人家赶走。 毕竟人家是援军。 没道理出力的时候用人家,分好处的时候就把人家赶走。 真要是这么干了,以后再想忽悠青塘的兵马出来帮大宋出力,那就难了。 寇季分析清楚了角厮罗留下的意图,就有意忽悠青塘兵马继续出死力。 寇季故作沉吟的道:“那么诸位打算如何攻城?” 此话一出,中军大帐内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安静中。 朱能、李昭亮、种世衡,齐齐看向了角厮罗。 李迪也笑眯眯的看向了角厮罗。 他们心里的想法大致跟寇季相同。 角厮罗想要从西凉城内分好处,手下的兵马就必须出死力。 最不起码,得去啃硬骨头。 角厮罗见此,心里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变化,“若是积石军在,我青塘的兵马倒是可以担当先锋。可如今积石军在黄头回纥鏖战,本侯带来的兵马有些差强人意,担任先锋的话,恐怕会误了大事。” 角厮罗打了个太极,顺手将决定权推给了寇季等人。 寇季等人若是执意让青塘兵马担任先锋的话,那青塘兵马在攻城中出现的损伤,就得用利益弥补。 入了城。 青塘兵马毫无疑问要吃最丰厚的那一块利益。 若是寇季等人不让青塘兵马担任先锋的话,那属于青塘兵马的利益,也少不了。 虽说可能会吃的少一些,但青塘兵马不会出现损伤。 想让青塘兵马白出力,那是不可能的。 角厮罗的心思,寇季几人自然听的明白。 朱能、李昭亮、种世衡、李迪看向了寇季,看寇季准备如何应对。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诸位商量一下。” 寇季话音落地,见没人反对,便继续说道:“城有四门,我们这里有四支兵马,每支兵马负责攻一座城门,率先拿下城门的,可以独享三成的缴获,随后拿下城门的两支兵马,各享两成半的缴获,最后拿下城门的兵马,只能享两成缴获,诸位觉得如何?” 种世衡笑着道:“那我就率军攻打东城门,刚好我带来的兵马守在东城门外。” 朱能、李昭亮二人先是一愣。 随后立马接话。 朱能朗声道:“西城门交给我!” 李昭亮叹了一口气,“那我负责攻打北门。” 角厮罗愣愣的看着寇季等人。 这是商量吗? 这是商量吗? 还没商量,你们就已经决定了。 最关键的是,最好打的三处城门你们都抢光了,留下了一个最难啃的西门给我? 明摆着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啊! 若不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们信不信我掀桌子? 角厮罗十分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道:“拿西城门就交给我青塘兵马。” 虽然没有抢到最容易打的城门,但青塘必须率先拿下西城门。 为的就是那多出了一成或者半成的缴获。 李元昊几乎将收拢的甘州回鹘的钱财,还有从瓜州等地抢到的钱财,全部运送到了西凉城。 西凉城内的钱财,虽然不及沙州回鹘的藏金,但数量也不少。 一成。 少说也有数百万贯的价值。 为了数百万贯的钱财,出一下死力,还是可以的。 寇季长身而起,朗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具体的作战谋略,由你们四人商量,三日之内拿下西凉城,我在西凉城内为尔等庆功。” 角厮罗跟着起身,道:“三日,太长了。我们近二十万的人马,囤积在此处,每耗费一日,就要耗费不少的钱粮。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就在今日攻城。 一举拿下西凉城。” 朱能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发苦。 他手下的大多数兵马,之前数日一直跟在寇季身边。 寇季带着他们星夜兼程的从甘州赶了过来,如今正处在人困马乏的时候,现在攻城,对他极其不利。 朱能有心开口,但是细细想了一下以后,还是没有开口。 角厮罗的话没错,夜长梦多。 多等一日,就会多一日的变数。 更重要的是,近二十万人马中,大宋的兵马占据着极大的数量。 每日消耗的钱粮,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寇季看出了朱能脸上的苦意,笑呵呵的对其他人道:“朱将军麾下的兵马刚刚赶来,还处在人困马乏当中,为了彰显公平,我将元山部的三千兵马,暂借给朱将军,诸位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种世衡、李昭亮果断摇头。 至于角厮罗,谁在乎他的想法? 寇季借给朱能的,又不是青塘的兵马。 寇季见此,缓缓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四位就在此处商量作战的谋略,我就先不打扰了。” 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中军大帐。 李迪跟着出了中军大帐。 留下了角厮罗、朱能、李昭亮、种世衡四人,在中军大帐内商量作战的谋略。 李迪小跑着追上了寇季,埋怨的喊道:“寇小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也不等等老夫。” 寇季脚下一顿,对李迪道:“我准备回自己的帐篷内,考虑考虑,看看能不能顺势率领二十万兵马攻入西夏,将西夏从地图上除名。” 李迪愕然的瞪起眼,“你疯了?!” 寇季沉着脸道:“我没疯,是李元昊那厮做的太过分了。” 李迪赶忙道:“李元昊在肃州的所作所为,老夫也略有耳闻。老夫知道你对别人屠戮我大宋百姓的事情,十分痛恨。 但是,你不能意气用事。 你得为我大宋考虑考虑。 为了此次西域战事,朝廷可是掏空了国库内的钱财。 不仅如此,汴京城以西、以北的常平仓,也被掏空了。 我们虽然在沙州缴获到了不少钱财,可那些钱财一时半会儿也送不会我大宋,更换不成粮食。 你在沙州境内开辟的良田,如今才刚刚播种,等到收获,恐怕要到秋日。 没有足够的粮食,你让我大宋的将士,如何跟西夏兵马鏖战下去?” 李迪见寇季没有开口反驳,继续说道:“我们才刚刚拿下河西,河西之地的百姓,已经被李元昊屠戮的七七八八了。我们要消化河西,还需要一些日子。 贪吃是好事,老夫也喜欢看你贪吃。 但是吃多了,会撑死我们的。 你要打西夏,我不拦着,甚至还会上书给官家,支持你攻打西夏的谋略。 但是能不能等等,等我们消化了河西,等我们国库有了盈余? 到时候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李迪顿了顿,郑重的道:“老夫知道你小子雄心万丈,不甘心看着我大宋如今的羸弱局面。老夫也不甘心看我大宋如今被四邻欺压。 我们现在需要时间,需要时间积攒折腾的本钱。 等本钱攒够了,别说你打西夏了,你就算打辽国,老夫也无条件支持。” 寇季听完了李迪一席话,心里暗叹了一声。 李迪说的是实情。 朝廷为了此次出兵西域,付出了大量的钱财。 寇季一行到了西域以后,基本上就没有为辎重担忧过。 看似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却一点儿也不平常。 在这个以文抑武的时代,除了一些地位高的将门将军、统帅以外,大部分的将军、武臣,率兵出击的时候,总会遭受到各种各样的刁难。 其中辎重就是一项。 往往辎重出了汴京城,送到了将士们手里以后,就会缩水近一半。 中间会有无数人伸出手,从中间捞好处。 这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而是很平常的事情。 寇季依稀记得,明朝的中后期,文臣们在动军饷和辎重的时候,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光明正大的从中间捞好处。 近百万两的军饷批下来,朝中大佬们先分他几十万两。 然后再分发给那些将士。 而那些将士们在拿到了军饷以后,想要获得下一批军饷,又得向朝中大佬们献上十几万两、或者几万两的钱财。 可以说,军饷批下来以后,近九成被朝中大佬给吃了。 大宋朝虽然没有明朝那么严重,但是对军饷、辎重伸手,也是一种常态。 此次寇季西行,这种常态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寇季所需的一应物资,朝廷都会全数配发。 即便是中间出了差错,朝廷也会尽快补上。 为了避免寇季一行在西域缺衣少食,朝廷不仅下了血本,而且花了大工夫。 寇季离开汴京城的时候,国库里空的就能跑耗子了,寇季离开汴京城已经快四个月了,在这四个月期间,朝廷陆续送来的辎重,都是从各地常平仓内抽调出来的。 说不定还向一字交子铺借贷了一些。 朝廷如今八成是在负债支应他们打仗。 寇季的缴获倒是不少,可填补了债务,赏赐了将士,充盈一下被掏空的常平仓,再留下一些钱财经营河西,到最后也剩不了多少。 大宋终究不是大汉,没有办法举国之力去征战四方。 大汉的将士出征,朝廷只需要支应米粮足矣。 大宋的将士出征,朝廷不仅要支应米粮,还得支应大批量的精良军备,以及数额庞大的军饷。 民夫们在过了徭役期以后,也得给出一些相应的钱财做补偿。 可以说,打同样一场仗,大宋花费的,是大汉花费的数倍。 寇季以战养战的想法,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大宋兵马不似蒙古兵马,仅凭着马奶、牛羊肉,就能活下去。 几日不吃米面,大宋将士们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没精神。 此事倒不是寇季瞎想,而是事实。 一个吃惯了面食的北方人,跑到南方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适应南方的米食生活。 反之,也是如此。 古代不似后世。 后世信息发达、交通发达,商业发达。 北方人也可以经常以米为食。 南方人也可以在南方吃到各种面食。 古代信息难通、交通不便、商业发展也有些。 饮食习惯差异很大。 吃惯了面食的人,吃米食,根本不顶饱,甚至有些人一辈子也很难习惯去吃米食。 反之亦是如此。 寇季对李迪晒笑道:“我就随口一说,您老还当真了?” 李迪表情生硬的扯了扯嘴角,就当相信了寇季的鬼话。 别人拿此事开玩笑,李迪信。 寇季拿此事开玩笑,李迪一点儿也不信。 李迪敢肯定,他若是不出声阻拦的话,寇季说不定真的会想办法干到西夏去。 毕竟,寇季是有前科的。 朝廷最初的想法是,驰援沙州回鹘。 可寇季领兵出征以后呢? 朝廷的盟友沙州回鹘没了。 原本只需要打一两个月的战事,硬生生的被寇季折腾到了四个月。 朝廷多了一片河西疆土。 多了一个即将在西域崛起的盟友。 元山部。 寇季一边往帐篷内走,一边笑着问李迪,“您说,我在沙州干的那些事,应该已经报回到朝廷了吧?为何朝廷斥责我的文书,还没有过来?”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在西域逼死了一位参知政事,朝廷当然要斥责你。 不仅得斥责你,还会派一位重臣到西域来,收缴了你钦差的权力。 不过,那家伙到了以后,真的敢斥责你吗? 真的敢将斥责你的诏书拿出来? 你在西域开疆拓土,拿下了整个河西,那可是足矣震惊朝野,震惊天下的大功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7章 西凉破,河西归宋 自太宗皇帝驾崩以后,朝廷到现在可是一丁点疆土也没有开拓。 寇季在西域开拓出了数州疆土,足以让朝野上下为之一振。 甭管寇季此前做了什么,犯了多大的错,朝廷都得压一压。 毕竟,寇季的功劳比过错大。 朝廷若是在朝野振奋的时候,处置寇季。 那民怨就大了。 民怨沸腾之下,朝堂上那些文武,包括官家,估计会被骂惨。 官家会沦为昏君,满朝文武会变成奸佞。 朝堂上大部分的文臣,还得借着名声升官发财,断然不会自会名声。 所以,不论朝堂上的文臣们对寇季在西域的所作所为有多不满,也得维护一下寇季的名声。 想惩治寇季,也得等风头过去以后再说。 整个河西没拿下之前,李迪还替寇季担心,如今已经不需要替寇季担心了。 李迪跟随着寇季,到了帐篷内歇息了一会儿。 朱能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是攻打西凉城的谋略,已经商定妥善,准备攻打西凉城,请寇季和李迪出面去给将士们说两句话。 寇季和李迪二人整理了一下衣装,出了帐篷。 战鼓声已经被敲响。 营地内的将士们已经开始向点将台的方向汇聚。 寇季、李迪到了以后,登上了点将台。 李迪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振奋人心的话。 轮到了寇季,寇季登上点将台,举起了手里的天子剑,就一句话。 “此战首功者,封爵!官家说的!” “吼!” “吼!” 将士们一瞬间沸腾了。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马上封侯,以军功夺富贵的年代。 群情激扬。 即便是已经将公爵爵位装进了口袋里的朱能、李昭亮二人,听到此话也振奋不已。 李迪在一旁听着,扯了扯嘴角。 朝野上下,也就寇季敢说这话。 因为赵祯会帮他兜着。 其他人要说这话,估计会被冠以假传圣意的罪名,就地处决。 “擂鼓!进军!” 战鼓声再次敲响。 聚将的战鼓,十分密集急促,似乎在催促着所有将士。 进军的战鼓,十分的慷慨激扬,似乎在鼓励着将士们,奋勇向前。 寇季已经帮朱能将士气点燃,朱能也不需要讲太多,只需要带着将士们出击即可。 在将士们组成了战阵,推着军械出了营地以后。 寇季、李迪二人,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到了西凉城外的一处山坡上,观看战事。 山坡不高,上面没有多少树木。 居高临下。 西凉城内外,一览无遗。 西凉城内。 野利旺荣,将城内所有的兵马,全部派遣到了城墙上。 城墙上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野利旺荣似乎意视到了宋军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所以没有任何留手,将全部的兵力压在了城头上,做殊死一搏。 西凉城四面。 近二十万兵马,组成了战阵,压向了西凉城,场面十分壮观。 东、西、北三面的战阵,大同小异。 朱能率领的兵马摆出的战阵,看着有些粗狂。 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李昭亮率领的兵马摆出的战阵,十分紧凑。 看不到一点儿多余的地方,紧密整齐,像是一个巨大的阅兵方阵。 种世衡率领的兵马摆出的战阵,中规中矩。 没有特别突出,也没有特别扎眼的地方。 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会看出一些不同。 他和朱能、李昭亮采用的是同样的战阵,但战阵中的兵马部署,略有一些不同。 朱能、李昭亮二人,皆将投石机、攻城车等重型军械,摆放在战阵正中。 种世衡却将投石机、攻城车等重型军械,摆放在战阵内壁的两侧。 相比起大宋的三方兵马的攻城方式,青塘兵马的攻城方式,有点让人难以入目。 战阵还是有的,只是十分的粗糙。 兵马冲锋的时候,战阵的形象就难以维持了,更像是一窝蜂的往城头上涌。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青塘兵马不强。 而是他们不擅长战阵之道,也不擅长宋军攻城的那一套。 若是将大宋兵马和青塘兵马扔到旷野上,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青塘兵马更习惯于野战,而不是攻城战。 在寇季、李迪二人的注视下,近二十万的兵马压到了西凉城下。 青塘兵马借着马力,最先冲到了城下。 开始攻城。 朱能紧随其后。 其次是李昭亮。 种世衡反而是最后。 近二十万兵马攻城。 黑压压的一片,宛若黑幕,笼罩在了西凉城外,逐渐的在侵蚀整座西凉城。 一枚枚大火球飞进了西凉城,砸在西凉城的城墙上,城内,爆裂而开,在西凉城内点燃了无数的火焰。 磅礴的箭雨内外交错,在空中形成了一张密集的箭矢网。 烟火气、喊杀声,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李迪盯着山下了磅礴的攻城场面,略显振奋的道:“老夫还从没有见过二十万兵马攻打一座城池的场面,今日一见,果然震撼。”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 他也没见过。 二十万兵马攻打一座城池的场面,在古代是十分罕见的。 往往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斗,投入的兵力总和,也不过二十万左右。 强国与强国之间的战斗,投入的兵力总和,也很少有超过一百万左右的。 兵马人数在超过了三万以上后,就不会聚在一起,攻打一座城池。 而是会分兵。 分左中右三路兵马。 然后再细分。 其目的就是将更多的兵力投入到最需要的地方。 以最短的时间内扩大战果。 在此期间,主力兵马很少有超过十万之数的聚拢在一起。 二十万兵马攻打一座城池的场面,很难见到。 除非是大军汇合,攻打都城一类的地方。 …… 攻伐西凉城的战役。 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双方厮杀了足足一个下午。 种世衡以一支精干的奇兵,破开了城头上西夏兵马的防守。 种世衡随后发起的攻击,却最先攻上了城头。 随着种世衡打开了局面,角厮罗方随后也攻上了城头。 然后是朱能,最后是李昭亮。 朱能手下的兵马虽然人困马乏,但是得到了寇季许诺的封爵赏赐以后,还是十分勇猛的,加上巡马卫的两千多火枪手助阵,比李昭亮快了一步。 城内的野利旺荣很努力了,也很拼命了。 但是他无法逆转局势。 他率领的兵马多是骑兵,并不适合守城。 加上手里没有大型军械辅助,很难击溃四倍的敌人。 敌人如同潮水一样从西面八方涌来。 他可以将手下的兵马分成四份,固守在四面城墙上,却没办法将自己分成四份,放在四面城墙上,指挥四面城墙上的西夏兵马作战。 城外指挥着兵马作战的人,李昭亮可能会比他弱一线,朱能跟他不相上下。 角厮罗和种世衡,却比他强了不少。 种世衡治下的清涧城,就像是一枚钉子一样,扎在西夏边上,扎了多年,西夏也没能奈何他。 由此可见,种世衡的厉害。 角厮罗虽然很少在战事上见到他的身影,但并不代表他不会作战。 论战场上的杀伐之道,他比安子罗还强一线。 辽国、青塘、西夏,不会指挥兵马作战的人,根本没资格称王,没资格凌驾于其他人头上。 头狼,不仅要拥有过人的智慧,还得拥有过人的勇猛。 当手下的统领们率领着狼群杀不死敌人的时候,头狼就得亲自上阵。 角厮罗在混乱的局势中,一统青塘,无疑是一位合格的狼王。 所以他不仅智慧过人,杀伐一道上,也十分过人。 所以,战事从一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四位强敌,率领着数倍的兵马攻打野利旺荣,除非出现奇迹,不然野利旺荣不可能反叛。 然而,奇迹并没有出现。 野利旺荣大概在开战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会输,所以他赌上了一切。 也许在更早的时候,他就料到了自己会输。 李元昊率领着兵马赶到了西凉城外,却没有冲开重围,跟他汇合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大概就已经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因为西夏在河西,大势已去,很难翻盘。 野利旺荣在西凉城被攻破的那一刻,有没有在心里咒骂李元昊,寇季不知道。 寇季只知道,西凉城的战事结束了。 河西的战事也结束了。 他该下山了,该回到自己帐篷里,收拾收拾,准备入西凉城了。 该坐在西凉城的城主府内,向朝廷写报捷的文书了。 寇季在下山的时候,往北方瞥了一眼。 红水河就在西凉城外北方的数十里外。 李元昊大概带着他的残部,在红水河畔哀嚎。 寇季背负双手,北望红水河,幽幽的道:“李元昊,我太高看你了……我还以为你会趁乱杀出来,在西凉城外厮杀一阵,为野利旺荣争取一个突围的机会…… 可惜,从头到尾都没见到你的身影……” 李迪在寇季背后感叹道:“明知是死局,他当然不会来……”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 下了山。 回到了军营里。 寇季和李迪二人凑在一起写公文。 寇季提笔挥毫,将自己要向朝廷表述的大概意思,写在了一张纸上,然后放在了李迪桌上。 “两份公文,一份给内廷,一份给官家……” 李迪愣愣的盯着寇季,“你怎么不自己写?” “我?” 寇季指了指自己,笑着道:“文采没您好,学问也没您好,写出的东西总是有些差强人意。如此大的功劳,总不能因为我文采太差,平添污点吧?” 李迪听到这话,是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寇季的鼻子笑骂道:“你小子不学无术,你还有理了?” “没有的事,您能者多劳……” “你这是在欺负老人家……” “您可不老……” “你这是在将老夫当文书使唤……” “哪有的事,您老好歹是担任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人,即便是官家,也没资格把您当成文书用……” “……” 李迪嘴上跟寇季拌嘴,手上却也勤快。 写完了自己该写的奏折以后,顺手就帮寇季把寇季要上报的公文、捷报,一并写了。 虽说寇季有点把他当成文书使唤的意思,可他也不计较。 写完以后,不等寇季吩咐,李迪快速的将公文、捷报封好,然后分别装进了三个信筒,交给了传信的信使。 “一路八百里加急,将捷报送回去,八人八马,敲锣打鼓,将我大宋拿下河西的喜讯,公之于众!” 李迪在将信筒递给信使的时候,特别叮嘱了几句。 如此大事,就应该宣之于天下,举国欢庆。 信使拿到了信筒,那也是十分振奋。 作为一个老的信使头子,他传递过的重要公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从没有传达过什么重要的喜讯。 他带着人,挎着马奔跑在大宋的官道上,被百姓们撞见了,百姓们总会猜测,又是哪儿发生什么坏事了。 是遭了瘟,还是死了人。 如今拿到了喜报,他也能抬头挺胸,大声的向四方宣告。 捷报! 河西大捷! 河西归宋! 想想都让人觉得振奋。 李迪将信使送出了帐篷以后,回过身对帐篷内的寇季道:“若有一日,你能拿回燕云十六州,老夫帮你牵马脱靴都行。” 寇季一愣,略微挑了挑眉头。 李迪哭笑不得的道:“你小子还真想让老夫帮你脱靴啊?” 寇季打哈哈道:“您说笑了……我只是在考虑以后如何治理河西的问题。” 李迪瞥向寇季,沉吟道:“你有什么想法……” 寇季笑道:“汉时,有河西四郡。我大宋没有郡这一说,但是却又道这一说。河西可以设为一道,就叫河西道。 西凉可以定为河西的府城。” 李迪思量道:“设立河西道,倒是可以。回头上书给朝廷,看看朝廷怎么说。” 寇季点了点头。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 一位浑身浴血的将士,禀告了一声,进入到了帐篷内。 “启禀寇钦差,李公,西凉城已经攻破,河西尽归我大宋。” 将士的声音很大,也十分豪迈。 看得出他心里有一股豪气,有一股傲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8章 精明的角厮罗 寇季领着将士们在河西放肆了一把,不仅催发出了将士们的血性,也催发出了他们的傲气。 “城内的一切可处理妥当?” 寇季疑问。 将士高声道:“俘虏三万余人,俘虏甘州回鹘残余十万余人……” 寇季挑了挑眉头,再次开口,“俘虏了西夏兵马三万余人?” 将士果断点头。 寇季凝眉,吩咐道:“回去告诉朱能,此战不留俘虏。让他尽快处理了那些俘虏。” 将士愣愣的看着寇季,他觉得寇季的命令有些凶残。 李迪在一旁默不作声。 寇季为何会有如此决定,跟李元昊在肃州的所作所为有关。 李元昊若是不在肃州城内杀害那些大宋将士,或许双方还可以协商一下,交换俘虏。 虽然寇季杀心很重,但是为了大宋将士的性命,他还是会选择交换的。 然而,李元昊在肃州城内,把人杀绝了,断绝了所有后路,也断绝了所有交换俘虏的机会。 李元昊既然不留情,寇季也不会留情。 李元昊敢杀大宋将士数千人,那寇季就敢让上万人填命。 在这一点上,寇季蛮横的不讲理,李迪也无法劝解。 将士站在原地愣了许久,以为李迪会劝说寇季,却没想到李迪在一旁默不作声,他就知道寇季心意已决,谁也劝不了。 当即。 将士抱了抱拳,“卑职这就回去将您的命令告诉朱将军……” 将士闷头往外走。 走了一半,背后响起了寇季的声音。 “等等……” 将士立马回身,以为寇季要反悔。 却听寇季说道:“留两个活口,将野利旺荣的脑袋斩了,让他们送回去。顺便让他们告诉李元昊,杀我大宋一人,我就屠戮他们西夏百人。 李元昊在肃州城内造的杀孽,我记住了。 他的脑袋就先寄存在他脖子上。 迟早有一日,我会摘下他的头颅,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将士。” 将士听到此话,肃然起敬,他对寇季郑重的一礼。 “卑职一定将您的话,一字不露的传达给朱将军……” 朝野上下,真正将将士们性命当回事的人可不多。 寇季是为数不多的一位,他自然需要敬重。 将士走后。 李迪踱步到了寇季身边,跟寇季并肩而立,感叹道:“你小子此次西行,杀了不少人……” 寇季愣了一下,辩解道:“我就杀了一个……曹贤顺……” 李迪翻了个白眼,寇季明显在曲解他的意思。 他指的是寇季亲手杀的吗? 他指的是寇季命令下杀的。 西宁州内,寇季斩杀的官员、将校、小吏,多达百位。 青塘境内,寇季收拾的小毛贼数以万计。 黄头回纥境内,寇季将数万黄头回纥的将士葬在了得胜川。 沙州境内,寇季屠空了沙州回鹘的人。 西凉城内,又有三万人,将要在他的命令下,沦为刀下亡魂。 细细算下去,得有数十万人,葬送在了寇季手中。 难怪西域境内的人,会称呼寇季为人屠。 刀下枯骨堆积如山。 被称之为人屠,也不为过。 “听说你人屠的名声,已经传回大宋了……” 李迪望着帐篷外,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寇季疑问道:“是好是坏?” 李迪幽幽的道:“百姓们自然拍手叫好……百官们倒是颇有微词……” 寇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李迪长叹了一声,“你是一个文官,背一个人屠的名声,不好听。以后有类似的事情,私底下授意一下朱能,让朱能去做就行了。不用大张旗鼓的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寇季沉吟道:“我让人将那些死人抛出来,再上朱能杀一遍?” 李迪瞪起眼,啐了一口,气哼哼的背着双手离开了帐篷。 他跟寇季聊正经的,寇季居然跟他开玩笑。 不当人子。 寇季在李迪走后,收敛了脸上沉吟的神色,撇撇嘴道:“我也知道人屠的名声不好听,可西域境内的宋臣当中,除了我,其他人也背不起人屠的名声。 无论朱能还是李昭亮,一旦背上了人屠的名声,还不被那帮子文官们折腾死?” 寇季自言自语过后。 回到了帐篷内歇下。 西凉城虽然被攻破了,但他却不急着进城。 等朱能将城里的俘虏们处理完了,他再进城也不迟。 处理俘虏的事情用了一日。 朱能和李昭亮一起动手,坑杀了三万西夏降兵。 角厮罗在朱能和李昭亮动手杀俘虏的时候,就退出了西凉城。 他大概是害怕自己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思,对大宋起了敌意,所以不愿意看李昭亮和朱能坑杀降兵。 西凉城内一些甘州回鹘的旧部们,在朱能和李昭亮等人攻进了西凉城,解救出他们以后,还叫嚷着让大宋帮他们复国。 当他们看过了朱能和李昭亮坑杀降兵的时候,再也不叫嚣了。 不仅不叫嚣了,还派人送了一封文书给寇季,表示愿意臣服大宋,愿意在大宋的统治下讨生活。 寇季在朱能和李昭亮将降兵们清理完了以后,带着城外的一些兵丁,进入到了西凉城内。 西凉城的城墙。 在近二十万兵马的攻伐下,变得残破不堪。 但城内却十分的完善,十分的干净。 城内的街道、屋舍上,湿漉漉的,明显是被清水冲刷过。 一点儿杀伐的痕迹也没有。 甘州回鹘的旧部,恭顺的站在街道两旁,载歌载舞迎接寇季一行进城。 一路到了城主府。 寇季下了马背,带着李迪一起进入到了城主府。 城主府内。 角厮罗、朱能、种世衡、李昭亮,还有一个叫吉颜的人,一起在城主府内的堂上,恭迎寇季。 寇季在他们的恭迎声中,迈步进入到了堂内,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城主府内的首位上。 然后请角厮罗坐下,再请李迪坐下。 其他人,不需要他多管。 他们自己在寇季三人落座以后,分别落座。 坐定以后。 寇季开口,“此番河西战事已了,青塘侯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啊。” 角厮罗十分谦逊的笑道:“能为天朝上邦效力,是本侯的荣兴。” 寇季笑着点点头,“青塘侯的功劳,我自然会如实禀报给官家。相信官家一定会不吝赏赐。” 角厮罗学着汉人的礼节,对寇季一礼,“那臣就先谢过陛下了……” 二人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 寇家开始说起了正事,“此番大战,青塘侯应邀而来,着实出力不小。青塘勇士在攻打西凉城的时候,损伤甚大。 青塘和我大宋,乃是最坚固的盟友。 青塘为我大宋出力,我大宋自然不能吝啬。” “种世衡、朱能,李昭亮……” 寇季高呼了一声。 “下官在!” 种世衡三人齐齐回应。 寇季郑重的道:“此番攻打西凉城,缴获如何?” 朱能抱拳道:“回钦差,我部缴获牛五万头,羊三十万只,马七万匹,另有财货无数。” 寇季皱眉道:“钱财还没清点出来?” 朱能苦着脸道:“一些珠宝玉石,还有古物,下官断不清楚价值。” 寇季略微愣神道:“还有你断不清楚价值的珠宝玉石?” 朱能苦笑道:“主要是古物……” 寇季愣了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许多古物的价值,那得落到识货的人手中,才能鉴别出价值。 落在了不识货的人手中,有可能就是一块破铜烂铁,又或者是一张废纸。 “我随行的仆从当中,有一位能鉴别古物的,我将他派遣给你,你尽快的带着他将财货的价值计算出来。” 朱能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堂上。 寇季在朱能走后,看着角厮罗笑道:“青塘侯,财货的价值还没有点算清楚。不如我们先分了牛羊马匹如何?” 角厮罗笑眯眯的道:“一切全凭寇天使作主。” 寇季在处理此事的时候,可是十分公道的。 角厮罗看得出来。 就拿那些古物而言,那些古物当中,有西域的古物,也有中原的古物。 西域的古物他还能甄别一二。 但是中原的古物他就没办法甄别。 寇季若是有怀心思,完全可以在这上面坑他一把。 他就算知道寇季坑他,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寇季却没有坑他。 反而派人将那些古物的价值点算清楚。 寇季听到了角厮罗的话,笑道:“依照之前破城的时候的约定,青塘侯只管派人去牛羊中挑选属于你的那一份即可。 羊挑最肥的,牛挑最壮的。” 角厮罗眯着眼一笑。 寇季在牛羊的问题上如此大方,那么在马匹的问题上,就一定会做文章。 世人皆知,大宋缺马,缺好马。 如今缴获了一大批马,大宋自然想留下最好的那些。 角厮罗看破了寇季的心思,就开口笑道:“马我青塘可以不要……只希望陛下能看在我青塘忠诚的份上,给本侯那可怜的幼女一个名分,给本侯麾下心腹安子罗的妹妹一个名分。” 寇季有寇季的算盘。 角厮罗也有角厮罗的算盘。 如今大宋已经拿下了河西,以后就不会缺马。 现在跟大宋在马匹的问题上计较,还不如大方一点,用马匹换取其他的利益。 此前,宋和青塘结盟,一起对付西夏。 角厮罗将年龄比赵祯还小的幼女,送到了大宋,成为了赵祯的嫔妃。 只不过大宋朝堂上的文武并不怎么看重青塘。 所以角厮罗的幼女,到现在也只是一个御女的名分。 角厮罗拿马匹,给自己的幼女换一个名分,就是加重自己幼女在后宫里的地位。 为安子罗的妹妹讨一个名分,也是为了加重安子罗的妹妹在汴京城里的分量。 二女在大宋有了身份,有了地位,就能帮青塘做更多事,谋取更多的利益。 寇季听到了角厮罗的话,就明白了角厮罗的心思。 他不得不赞叹一声,角厮罗好算计。 拿上万匹马做人情,不仅寇季难以拒绝,满朝文武,包括赵祯,也难以拒绝。 大宋如今虽然拿下了河西,有了养马地。 但不可能一下子就把马养出来。 没个三五年,养不出足以供给大宋使用的马。 虽说此次缴获的马匹很多,但是平均分配到大宋马军的手中,也未必够。 所以大宋依旧缺马。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此事我会尽快派人禀告官家,官家若是答应,那么我会派人告知青塘侯的。马匹分配的问题,我们可以暂时放一放。等到官家有了决定,我们再商量此事。” 角厮罗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成竹在胸,他很清楚,大宋不会拒绝自己献上了上万匹马。 “既然牛羊的事情已经有了定数,那青塘侯就派人去选牛羊吧。” “好……” 角厮罗派人跟着堂上的文书,下去挑选牛羊。 马匹的问题暂时搁置,财货还没有点算清楚。 战利品的分配问题止步于此。 寇季几人也就不再谈论战利品的分配问题。 寇季将目光投在了那个从他进门以后,就一直缩在堂内一角的吉颜身上。 吉颜很年轻,远比寇季年轻,仅有十七岁左右。 他的装扮十分接近角厮罗,但跟角厮罗又有些不同。 寇季指着吉颜询问道:“他是何人?” 不等李昭亮和种世衡作答,就见吉颜迈步走到了堂中,规规矩矩的给寇季施了一礼道:“小民回鹘族族长吉颜,见过寇钦差……” 寇季眉头一挑。 吉颜一句话,透露出了不少消息。 他口中的回鹘族,指的应当是甘州回鹘。 寇季记得,甘州回鹘可汗,在李元昊攻破了甘州以后,就被斩杀在了马下。 吉颜这个甘州回鹘族长,应该就是甘州回鹘可汗的继承人。 寇季盯着吉颜道:“此前那一封愿意率领甘州回鹘族人归顺我大宋的归义书,是你所写?” 吉颜恭敬的道:“族中智者代笔,小民加盖的印玺。” 寇季缓缓点头,“既然甘州回鹘族人愿意归顺我大宋,那么你们以后也就是我大宋的子民了。” 吉颜赶忙道:“多谢寇钦差怜悯。” 寇季继续说道:“西凉城内,你的族人数量不少,他们皆被西夏人劫掠一空,盘据在西凉城内,恐怕难以活命。 你们如今既然已经成了我大宋的子民,那我就不能不管。 这样,此次河西一战,我大宋缴获的牛羊、马匹无数。 分别散布在河西各地。 你回去吩咐你的族人,分成十几波,分别赶往各地去牧马放羊,以此维系你们的生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59章 夏先生! 分而化之…… 李迪听完了寇季一席话以后,就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对于寇季的处置方式他很满意。 他还怕寇季年龄小,不懂得处理此类的事情,准备帮腔呢。 看到寇季将此事处理的十分妥当,他也不需要再开口。 吉颜听到了寇季的话,略微有些不甘的咬咬牙。 族人若是被分开了,以后再想聚在一起,可就难了。 若干年后,恐怕就没多人人记得甘州回鹘的存在了。 然而。 吉颜纵有不甘,也不得不屈服于寇季的威严下。 昨日宋军在西凉城外坑杀三万西夏俘虏的场面,历历在目。 他毫不怀疑,他违背了寇季的意思以后,寇季会坑杀了他们。 毕竟,寇季在针对沙州回鹘的时候,没有一点儿心慈手软。 对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 “一切全凭寇钦差吩咐……” 吉颜十分拾取的垂下头,恭敬的回话。 寇季满意的点头道:“那你就下去准备吧。” “李昭亮,你去帮一帮吉颜族长。” “喏……” 李昭亮带着吉颜出了堂上。 堂上就剩下了寇季、角厮罗、李迪、种世衡三人。 寇季笑道:“朱能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将那些财货清点清楚,我们也不能干坐着。不如让人去准备一些酒菜,我们畅谈一番如何。” 角厮罗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李迪、种世衡也跟着点了点头。 寇季派人去弄了一桌酒菜。 四个人坐在堂上,一边吃喝,一边谈笑。 四人皆是健谈之人,所以不愁没有话题谈。 从古今的华夏历史,谈论到了古今的西域历史。 从古今的西域历史,又谈到了兵刃军备。 李迪、种世衡二人,学问高深,天文地理、医卜星象等等,无一不通。 角厮罗乃是一部之主,对西域的历史、人文、风貌,也如数家珍。 三人皆是当世人杰。 所以涉猎的非常广播。 当然了,寇季也不弱于他们。 寇季也没有跟他们将太多其他的东西,只是给他们讲了一下巴格达,讲了一下智慧馆,讲了一下那一座悬浮在空中的城池。 就足以令他们心驰神往。 三人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火热,恨不得拉着寇季彻夜长谈。 对于寇季而言,巴格达、智慧馆、空中城池,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李迪三人而言,却十分新鲜。 入夜以后。 寇季流露出疲惫的神色的时候,李迪仍旧兴奋的拽着寇季的衣袖问道:“在遥远的西方,真有一座建在空中的城池,真的有摘不完的果树,喝不完的甘甜牛奶?” 寇季瞥了一眼十分兴奋的李迪三人,取了四根筷子,撑起了一个圆盘,指着盘子道:“在上面建造一座城池,就是空中城池……” 种世衡惊愕的道:“那得多大多长的柱子,才能将城池撑在空中?人力能完成吗?” 角厮罗有些阴晴不定的道:“难道世上真有神佛?” 李迪有些语气不定的道:“子不语……” 寇季打断了李迪的话,淡淡的道:“秦汉时期留下的长城,秦汉时期留下的驰道,在许多人眼里,也是人力不可完成的奇迹,还不是活生生的出现在各位眼前了? 千佛洞内那上千的石窟,丈高的石佛,在遥远的西方人眼里,也是人力难以完成的,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那撑起空中城池的柱子,又岂是人力所能完成的?” 角厮罗有些不确定的迟疑道。 寇季淡然道:“在地上挖一个坑,将石柱一端放在其中,然后用绞索,在上面捆绑成千上百道,就能将其立起。” 种世衡惊叹道:“那所耗费的人力物力,恐怕是难以想象的。” 李迪评价道:“遥远的西方若是真有这么一座城池,那建造城池的人,一定是一位堪比始皇帝的暴君。” 寇季捂嘴打了个哈欠,没有说话。 他有些后悔了。 后悔谈论这个话题了。 他忘了人民对新鲜的事务总是充满了好奇。 也小逊了李迪三人的好奇心。 “寇吏部,那空中城池中摘不完的果子,还有喝不完的甘甜牛奶,又是怎么回事?” 角厮罗十分认真的发问。 寇季道:“挖一个圆形的水渠,派人在一端不断的注入蜂蜜和甘甜的牛奶,其他地方的人自然有喝不完的甘甜牛奶。 至于摘不完的果树……一边有人摘,一边有人往上悬挂,可不就是摘不完吗?” 李迪闻言,愤愤不平的道:“如此劳民伤财之举,百姓们怎会看不穿,怎会当成神迹?” 寇季听到此话,瞥了李迪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昔年在大庆殿内,有仙人呼风唤雨,召唤神女降临,不是也有人信吗?” 李迪闻言,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言语。 他已经明白了所谓的空中城池是怎么一回事了,也明白了那吃不完的果子和喝不完的牛奶的神迹,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群高高在上的人,借着诸天神佛弄出的愚民之举罢了。 想想,他都觉得恶心。 寇季给李迪三人描绘了一个宛若仙境的城池,又亲手戳破了它,将其中的蝇营狗苟放到了李迪三人面前,李迪三人顿时对那空中城池失去了兴趣。 一个个也不再扯着寇季攀谈。 分别起身离去。 送走了李迪三人以后,寇季在城主府内的守卫引领下,到了一座卧房内歇下。 寇季手上诸事顺利,睡的十分沉。 红水河畔的李元昊,却怎么也睡不着。 潺潺河水畔。 扎着一片帐篷。 帐篷内外,有无数人影晃动,却没有几个人发声。 往日里喜欢在闲暇时候角力逗乐的西夏兵马,此刻皆一脸沉痛的坐在帐篷外,遥望着西凉城方向。 那摇曳的火把,似乎随着他们的心情一样,变得有些暗沉。 西夏军营内外,透着一股子哀伤和凄凉。 中军大帐内。 李元昊无神的坐在坐榻,眼中布满了血丝,呆呆的望着营帐外。 在他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个十分粗糙的木盒,盒子里盛着一颗人头。 人头上沾满了血迹,看着十分的骇人。 桌前。 野利遇乞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从容,他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盯着李元昊面前的盒子,红着眼在低声的抽搐。 帐篷里的其他西夏将领,一个个垂着脑袋,一脸哀伤。 此次河西一战。 西夏可以说是惨败而归。 不仅没能拿下河西,还将缴获到的金银珠宝、牛羊马匹也丢在了河西。 此外,还折损了两支西夏的精锐兵马。 西夏如今的精锐兵马并不多。 每折损一支,对西夏而言,都是莫大的损失。 昔年。 宋辽一起攻夏,西夏为了抵御两面强敌,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不仅丢失了西夏最富庶的疆土,还折损了近六成的精锐。 那一场大战过后,西夏就剩下了四支精锐。 铁鹞子、定难军、擒生军、强弩军。 铁鹞子、定难军、强弩军,属于常设兵马。 擒生军并不常设,目前在还只是一个雏形。 即便如此,已经比西夏其他兵马要强横数倍。 此次河西一战。 铁鹞子被打残,剩下了不到数百人。 五万擒生军被屠戮一空,一个也没剩下。(史料上记载,擒生军有十万之数,皆是装备精良的悍卒,以擒拿俘虏为主。但那是西夏立国以后,跟现在书中的时间差了十几年,所以此处取五万之数。) 寇季倒是给西夏留了两个,可是李元昊在看到了野利旺荣的脑袋的那一刻,盛怒之下,顺手就把寇季留下的那两个也宰了。 西夏四支精锐,在河西折损了一半。 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西夏恐怕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寇季的狠辣,超过了李元昊的想象。 李元昊原以为,他是世上最狠辣的人。 可当他得知了寇季眼睛一眨不眨的吩咐人坑杀了三万西夏降兵以后,才明白,寇季比他狠。 他在肃州不过杀了几千宋军,寇季就屠了他西夏三万人。 他现在后悔了。 后悔自己在肃州下狠手了。 他若是不下狠手的话,兴许那三万西夏降兵,就不会死。 就在李元昊陷入到懊悔当中不可自拔的时候。 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汉子,领着几人,进入到了中军大帐内。 李元昊感觉到了动静,几乎毫不犹豫的咆哮道:“谁?!谁敢违背我的军令,擅自闯进中军大帐,活腻了吗?” “唰唰唰……” 中军大帐内的西夏将军们,几乎毫不犹豫的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但是看到了来人的面目以后,果断收起了佩刀,跪伏在了地上。 李元昊在朦胧的灯火中,瞪着眼睛看了许久,才看清楚来人的面目。 “父……父王?!” 李元昊惊叫了一声。 李德明已经阴沉着脸,走到了李元昊的面前。 李元昊刚刚起身,李德明甩起手,就给了李元昊一个重重的巴掌。 打的李元昊跌坐在了座椅上。 李元昊惊愕的盯着李德明。 李德明不怒自威,冷哼道:“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过是吃了一场败仗而已,居然变得如此萎靡。” 李元昊慌忙从座椅上爬起来,惊叫道:“父王怎么回来此?” 李德明哼了一声道:“我若是不来此处,也看不到我的儿子,竟然如此没出息。” “父王,铁鹞子没了,擒生军也没了。可恨的宋人将擒生军屠的一干二净。” 李元昊往李德明身边凑了凑,颤声说。 李德明瞪起眼,“那又如何?” 李元昊愕然的看着李德明。 李德明橫了李元昊一眼,冷冷的道:“打仗,有赢又输那是正常。不能只许自己胜,不许别人胜。天底下没有几个常胜将军,天底下也没有不败的王朝。 所以败了不可怕,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也不可怕。 可怕的是,丢失了斗志。 没有斗志,又如何赢回来? 铁鹞子没了如何? 擒生军没了又如何? 你祖父当年起兵的时候,帐下不过几千人而已。 他若是跟你一样,没有斗志,早就被宋人生吞活剥了。 他以顽强的斗志,率领着几千人,在西北冲杀,几经败仗,百折不挠,最终连战连捷,扫清了西北所有的敌人,雄踞西北,为我西夏奠定了身后的根基。 所以,吃了败仗不可怕。 只要有斗志,总有一天,我们又会重新站起来。 挥兵南下,将我们今日遭受到的耻辱,全部夺回来。” 李元昊咬着牙,憋红了脸,沉声道:“孩儿明白……” 李德明盯着李元昊,继续道:“在你没有恢复斗志之前,我不会再让你领兵。” 李元昊重重的点头。 李德明见此,脸色才缓和了几分,道:“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你就跟着夏先生学习。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宋人,如何跟宋人勾心斗角,如何去战胜宋人。” “夏先生?” 李元昊有些不解的看着李德明。 李德明目光落在了身后不远处的一道人影身上,笑道:“夏先生,小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那位被唤作夏先生的人,缓缓走到了李元昊近前,不卑不亢的对李德明拱了拱手,“鄙人义不容辞……” 李元昊惊愕的瞪大眼,“夏竦?!” 被李德明唤作夏先生的人,正是从大宋叛逃而出的夏竦。 李元昊对夏竦可是十分熟悉。 夏竦以前在西北担任防御使,没少跟西夏打交道。 西夏关于夏竦的文书,足足装满了一箩筐。 夏竦对李元昊淡淡的道:“鄙人现在叫夏元,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先生。” 李元昊怒不可执的道:“你一个宋人,有什么资格当我的先生?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宋人。” 李德明闻言怒了,盯着李元昊咆哮道:“不得对夏先生无礼!” 夏竦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李国主不必如此,让我跟太子殿下说两句如何?” 李德明凶狠的瞪了李元昊一眼,没有再开口。 李元昊咬着牙瞪着夏竦。 夏竦盯着李元昊淡淡的道:“你知道你为何会败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0章 两个有眼无珠的人 李元昊瞪着夏竦,默不作声。 夏竦又问道:“你了解寇季吗?” 李元昊微微眯了眯眼,皱起了眉头。 夏竦三问,“你了解寇季出现以后的大宋吗?” 李元昊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他犹豫再三,咬牙道:“我了解……” 夏竦失笑道:“你要是真的了解寇季,真的了解寇季出现以后的大宋,你就不会败。” 李元昊反唇相讥道:“你了解?” 夏竦脸上的笑容一敛,叹了一口气,“我也不了解,我若了解寇季的话,我就不会败。” 李元昊冷哼道:“那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 夏竦淡然道:“我虽然不了解寇季,但我对寇季的认知,却比你多。” 不等李元昊开口,夏竦继续说道:“临来的路上,我已经从李国主口中,得知了此次战事的始末。沙州城一战,你若是不那么托大,果断一点,在城内宋军兵困马乏的时候,会同黄头回纥的兵马,强夺沙州城。 恐怕寇季连沙州城也进不了。 黄头回纥的兵马被迫返回黄头回纥以后,你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强攻沙州城。 寇季也进不了沙州城。 两次机会,你皆没有抓住。 不是因为你看不到机会,而是因为你过于傲慢,小逊了寇季。 以为寇季跟其他的大宋文臣一样,对兵事一窍不通。 你心里或许想着,等到寇季到了,仗着你手里的铁鹞子,一举击溃所有的宋军,让宋军以后再也不敢出现在西域。 但你在想此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实力?” 李元昊咬了咬牙,不甘的微微低下头。 夏竦说中了他所有的心事。 夏竦见李元昊低下头,淡淡的笑了笑,训诫道:“寇季在黄头回纥境内,以极少的兵力,击溃了黄头回纥十五万精兵的时候,你就应该警醒。 你那个时候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强攻沙州城。 若是拿不下沙州城,就应该果断撤退。 而不是盘据在沙州城外,静等寇季到来,跟寇季一决高下。 你不了解寇季,对寇季的认知也十分少。 寇季是一个极善于谋划,手段又层出不穷的人。 他若是没有克制你手里铁鹞子的办法,就不会带着人孤军赶往沙州城。 所以,沙州城之败,败在了你骄傲自大,败在你小逊对手,败在你不了解对手,就冒然做决定。” 李元昊闻言,头垂的更低。 夏竦继续笑道:“阳关之败……你在玉门关、阳关的谋划,可以说是十分出色。纵然是我,处在你之前所处的位置上,也不一定能想出一计两面的谋划。 但你还是没有将寇季算计去。 朱能、李昭亮。 镇国军、兴国军、重甲骑,皆在你算计之列。 但你却唯独没有算寇季。 你大概觉得,寇季的火器,在沙州城内已经用完了,所以不可能再拿出火器。 离开了火器,离开了重甲骑,寇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宋文官? 对不对?” 李元昊的头一下垂到了胸口上。 夏竦又说中了。 夏竦没有再笑,而是叹息了一声,“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寇季是我的死敌,但我不得不承认,寇季是一位人杰。 如此人杰,就像是黑暗中的明珠,璀璨耀眼。 但凡心怀天下的人,无一不注视他。 辽皇耶律隆绪,不惜以一位公主,一位王子为诱,也要留下他。 可见辽皇有多看重寇季。 如此人杰,怎么就入不了你的眼呢? 你若重视他,你就应该了解他在大宋所作的一切。 你若是知道他在大宋所作的一切。 你就应该知道,他手里的火器即便是用完了,也能在关键时候拿出新的。 你若是知道他能拿出新的火器,又怎么可能让他的火器在阳关逞威? 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谋划毁于一旦?” 李元昊牙齿咬的咯嘣作响,心中的耻辱感一下子用上头,浑身都在颤抖。 夏竦就像是没看到李元昊的神情一样,幽幽的叹息道:“阳关之败,败在你有眼无珠。至于西凉城之败,不说也罢。 你在阳关的谋划既然已经败了,就应该明白大势已去,就应该知道急流勇退。 你居然还想着跟西凉城内的野利旺荣,夹击李昭亮部,给宋军造成一次重创。 既然大势已去,为何还要用这种昏招? 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李元昊攥紧了双拳,浑身哆嗦着没有说话。 夏竦盯着李元昊道:“现在,我有资格做你先生吗?” 李元昊仰起头,瞪着夏竦道:“我可以认你做先生,但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夏竦一愣,示意道:“你问……” 李元昊一字一句的道:“你为什么会败?” 夏竦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浓浓的叹息了一声,“跟你一样,有眼无珠。看错了靠山,看错了盟友,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李元昊冷哼一声,“原来你跟我一样……” 夏竦刚要说话,就听李元昊继续说道:“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并不是真心实意投靠我大夏?” 李德明眯了眯眼,瞥了一眼夏竦,没有说话。 夏竦没有看李德明,也没有在意李德明的神色,他盯着李元昊道:“我跟你不一样……你败了,是你的错。我败了,却不是我的错。 还有,我投靠你们,也属于迫不得已。 但凡大宋有人能跟寇季祖孙抗衡,我也不会投靠你们。 我的一生,毁在了寇季祖孙手里。 我要用我的余生,毁掉寇季祖孙。 我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毁掉寇季祖孙,所以我要借助你们的力量。” 李元昊冷哼道:“难道宋皇也抗衡不了寇季祖孙吗?” 夏竦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元昊,“大宋皇帝能在龙椅上稳如泰山的坐着,凭借的就是寇季祖孙的力量。他如今能在大宋朝堂上耀武扬威,凭借的也是寇季祖孙的力量。 他会蠢到挖断自己在朝堂上屹立的根基?” 李元昊被羞辱的脸颊通红,咬牙道:“那你为何不选择更强的辽国,反而选择了我大夏?须知,辽国更加强大,更容易帮你报仇。” 夏竦再次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李元昊,“辽皇耶律隆绪强势,天下人皆知。他在朝堂上任用南面官,也只是用南面官做事而已,很少听取南面官的意见。 我若投了他,他绝对不会听取我的意见。 我若想借辽国之力报仇,也得等他死了以后。 辽皇耶律隆绪比寇准年轻,等他死了以后,寇准的尸骸估计都烂了。 我又找谁报仇去?” 李元昊哼声道:“那你凭什么认定,我们父子会听从你的意见?” 夏竦瞥了李德明一眼,见李德明做出了聆听状,就淡淡的道:“你们接连惨败,手里富庶的地方,已经所剩无几。 你们想要再次变强,唯有和大宋交手才行。 即便现在还没能力跟大宋交手,也得跟大宋斗智斗勇,谋取更多的好处,壮大自己。 在你们眼里,攻城略地才是战事。 在我眼里,两国邦交也是战事。 我虽然不能借着两国邦交,毁掉寇季祖孙。 但却能借着两国邦交,给寇季祖孙制造无数的麻烦,削弱他们的力量。 等到他们的力量削弱到了我们可以抗衡的地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拥而上。” “你……” 李元昊还要再次开口发问。 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李德明終于开口了,他冷哼了一声,对李元昊喝斥道:“不得对先生无礼。” 夏竦到西夏已经有数月了,跟李德明也聊过许多。 但却从没有跟李德明推心置腹的谈过。 李德明深知夏竦是一个有才干的人,所以有心用他。 但是夏竦不愿意跟他推心置腹的谈话,他对夏竦有怀有一些戒心。 如今夏竦为了说服李元昊,将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李德明也对夏竦放下了戒心。 夏竦是不是真心投靠西夏的,李德明并不在乎。 猛然冒出一个敌国的封疆大吏,跑到他面前说,愿意跟着他混,愿意为他赴汤蹈火,愿意为他卖命,他也不会信,更不敢重用。 相反,夏竦这种为了报仇,投靠西夏,想要借助西夏力量的人,他反而可以放心的用。 忠不忠诚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能力、有才干、又不会损坏西夏利益。 李德明掌权多年,深知朝堂之上,不可能满朝忠臣。 朝堂之上,忠臣永远是极少数的那一部分。 更多的是那些拥有着共同利益,或者为维护共同利益卖力的大臣。 此外还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 忠臣有忠臣的用法。 能臣有能臣的用法。 即便是奸佞,也有奸佞的用法。 只要用的好,不论什么身份的大臣,都能为朝堂出一份力。 李元昊听过李德明的反应,知道了李德明已经认可了夏竦,他便不再追着夏竦继续盘问,而是垂下头,向夏竦一礼,称呼了一声先生。 夏竦满意的点点头。 李元昊不是真心诚意的拜他为先生的,夏竦感觉的出来。 但夏竦并没有在意。 他看得出李元昊十分的看不惯宋人,自然不可能对他有太多恭敬,更不可能将他当成真正的人生导师一样尊敬。 夏竦的心思很简单。 他就是想报仇。 只要能借助西夏的力量报仇,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乎。 那怕会培养出一头会反噬的狼,他也不在乎。 李元昊拜了夏竦为先生以后,中军大帐内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李元昊这才有机会向李德明问出心中的疑惑,“父王是何时到的?为何要来河西?” 李德明走到了主位上坐下,道:“昨日便到了……之所以来河西,是因为长城边上的探马回报,说是清涧城的种世衡动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李元昊心头一动,“父王是担心我?” 李德明瞥了李元昊一眼,没有说话。 他儿子明显是说了一句废话。 若不是担心李元昊的安危,他何至于跑到红水河来。 趁着清涧城空虚,在清涧城厮杀一番,也比跑到这里来强。 虽说不一定能拿得下清涧城,但是能趁机掠夺不少人口、粮食。 李元昊通过李德明的反应,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他干咳了一声道:“父王可带了兵马?” 李德明淡淡的道:“五万定难军,皆在五里外。” 李元昊一下急了,“那父王为何不带兵驰援西凉城,救出旺荣将军?” 李德明皱起了眉头,冷哼一声,“怎么救?上去添油吗?铁鹞子损失殆尽,拿什么应对对方的重甲骑?寇季手里的火器还有没有,谁知道?对方有二十万重兵囤积一处,我们手里能战的,只有五万多人。 你手里那些残兵败将,能打得过谁? 打得过李昭亮手里的兴国军,还是打得过角厮罗手下的五万青塘精骑? 你是觉得铁鹞子和擒生军覆灭还不够,还要搭上定难军吗?” 李元昊脸色涨的通红,他意识到自己又说了一句蠢话。 他说蠢话,不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为他此刻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已经无法理智的思考问题。 李元昊思量了一下,迟疑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那父王为何昨日不肯现身?” 李德明长叹了一声,“我在等,等一个交换俘虏的机会。可惜没有等到。你在肃州杀的足够狠,想要借此震慑宋人。 却没料到,有人比你更狠,不惜放弃交换俘虏所获得的利益,也要杀死所有人。 寇季,当真不能以常理度之。 此人狠的像是个疯子。” 李元昊迟疑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明日,班师回朝……回去以后,遣使前往大宋,向大宋表明我们臣服的态度,同时告诉大宋,我大夏绝对没有跟大宋作对的意思。 顺便让使臣在大宋哭诉一下寇季在西凉城通杀我西夏三万儿郎的事情。 让大宋朝堂上那些仁义君子们,去找一找寇季的麻烦。” “喏……” …… 红水河畔发生的一切,寇季等人毫不知情。 被李德明称之为疯子的寇某人,睡的那叫一个香甜。 他呈大字形,在床上摆了一夜。 毫无形象可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1章 经略河西之地 翌日。 寇季起了个大早,起床以后伸了个懒腰,洗漱了一番。 刘亨手下的亲事官,踏着黑靴,匆匆进了寇季的卧房。 “寇钦差,红水河畔的西夏兵马退了……不过……” “不过什么?” 寇季一边用汗巾擦脸,一边疑问。 亲事官沉吟道:“卑职的人在红水河畔的东北角处,发现了一些西夏兵马的踪迹。人数不少,卑职的人没敢接近。” 寇季放下了汗巾,凝起了眉头,“能确定对方什么身份吗?” “定难军!” “定难军?”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定难军是违命侯李德明的亲军,一直伴随在李德明左右。定难军出现在红水河畔……” 寇季仰着头,疑问道:“莫非李德明到了?” 亲事官沉吟道:“卑职也觉得李德明到了……”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你下去,吩咐你的人密切的注意着李德明的动向,我去找朱能、李公等人商讨一下,看看李德明到河西究竟是什么目的。” 亲事官答应了一声,立马退出了房门。 寇季穿戴整齐,准备去找朱能等人。 刚出了门,就看到了亲事官折返了回来。 寇季疑问,“还有事?” 亲事官赶忙道:“卑职刚出了门,就撞上了手下的人,据卑职手下的人禀告,红水河畔的定难军退了,跟李元昊率领的兵马一起,沿着长城往东北而去。” 寇季愣了愣,“李德明带着定难军过来,什么也没干,就跑回去了?” 李德明带着几万大军出来溜着玩? 可能吗? 以李德明的身份和地位,他不可能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寇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李德明应该是得到了种世衡离开了清涧城的消息,所以带着兵马赶到了河西,他应该是怕自己的儿子被我灭了…… 这么想的话,李德明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寇季对亲事官道:“李德明此人,比李元昊可厉害多了,不能小逊。虽然我已经猜出了李德明的意图,但还是得防着。 你派人沿着长城一线追过去,确定了李德明带人离开了河西附近以后,再回来禀报我。” “喏……” 亲事官答应了一声,迈步离开。 “虚惊一场……” 寇季摇摇头,迈步出了门,刚走到了门口,就看到了朱能。 朱能顶着一双黑眼圈出现在了寇季面前,声音略带疲惫的道:“财货已经清点清楚了,所有的铜钱、金银珠宝、古物字画,折成铜钱,约五千四百三十六万七千八百四十一贯。” 寇季拿过了帐册,仔细翻阅了一下,确认了没有太大纰漏以后,将帐册还给了朱能,道:“将属于青塘的那一部分,折成金银,给角厮罗送过去。” 金银虽然值钱,但是在大宋,终究不是主流货币。 交子通行以后,用金银当作货币使用的交易就更少。 金银拿回了大宋,基本上会被囤房在库房里,使用率不高。 反倒是铜钱,拿回了大宋,立马就能用。 寇季自然要铜钱,不要金银。 朱能点了点头,拿着帐册准备下去做事。 寇季张了张嘴,有心说话,思量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他找到了李迪,邀请李迪一起用饭。 饭桌上。 寇季对李迪道:“皇城司的人在红水河畔发现了李德明的踪迹。” 李迪有些意外的道:“李德明出兴庆府了?” 寇季点头。 李迪低头思量的一二,笑着道:“李德明八成是来救儿子的。李元昊是他最看重的儿子,是他钦定的继任者。 他自然不会看到李元昊折损在河西。 想必是种世衡离开了清涧城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寇季微微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李德明此人十分狡猾,我们在没有摸清他的具体动向之前,还是不能轻易的下结论。” 李迪瞥向寇季,“你打算怎么做?” 寇季沉吟道:“我已经派遣皇城司的人去盯着李德明了。为了避免李德明突袭清涧城,种世衡必须带着兵马尽快回去。 青塘兵马应该不会长久的留在西凉城。 应该这两天就走。 没了这两支强兵,我们就没办法轻举妄动。 所以镇国、兴国两军,暂时得留在西凉城。 我也要坐镇西凉城。 您老需要忙活一下,走一趟瓜州、肃州、甘州等地,将沙州城里那些愿意留在河西的百姓们安排一下。” 李迪愣了愣,问道:“套用沙州那一套开荒的办法?” 寇季点头。 李迪苦笑道:“一万多民夫,一人分一万亩,也分不完河西的土地。” 寇季抿了抿嘴,感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得尽快的在河西所有的土地上,打上我们大宋的痕迹,让所有能注意到河西之地的人知道,河西已经归了我大宋。” 李迪叹了一口气,道:“人太少了……”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将此次随军而来的民夫,全部纳入到开荒和种树的队伍当中。” 李迪皱着眉,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道:“每人给他们配备一个甘州回鹘的族人,或者黄头回纥的俘虏。还可以允许他们在河西安一个临时的家。 告诉他们,他们开垦出的良田,第一年种出的庄稼,他们可以拿走九成。 第二年他们可以拿走七成。 除了沙州、瓜州两地外,其他地方的土地开垦,不做限制。 他们若是有能力,开垦一万亩都行。 再告诉他们,愿意留在河西三年,且跟沙州回鹘,或者甘州回鹘女子生下孩子的,他们走了以后,孩子可以继承他们开垦出的所有田产。” 李迪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的想法,在李迪看来,有些疯狂。 让那些不愿意移居在河西的民夫,在河西安一个临时的家。 此事若是传回了大宋,大宋的百姓恐怕得闹起来。 李迪咬咬牙道:“特殊时期,用特殊之法,老夫能够理解。但是让他们在河西安家不行。” 寇季挑起了眉头。 李迪又补充了一句,“生孩子可以,住在一起也可以,我们可以默许这一类的事情,但绝对不能鼓动他们在河西安家,更不能将此事摆在明面上。” 寇季思量了一下,点头答应了李迪的提议。 李迪又道:“老夫可以去信给朝廷,你也可以去信给朝廷,让朝廷将一些罪囚、犯官,以及一些穷苦无依的人迁移过来。 此外,老夫需要一些人帮老夫管辖那些百姓。” 寇季沉吟道:“此次征战河西,有功的将士颇多。其中一些伤残的,以后恐怕没办法继续在行伍里征战,我准备将他们中间愿意留下的,安置在河西各处,给他们委任一些小官小吏的职位。” 李迪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这是在挖三衙的墙角……” 寇季挑了挑眉头,撇嘴道:“他们若是回了大宋,朝廷能管他们下半辈子,还是三衙能管他们下半辈子?” 李迪当即默不作声。 寇季也不多话,对李迪道:“事不宜迟,您今日就启程。” 李迪吃过了饭,派人通知了朱能、种世衡、李昭亮三人,又派人去知会了吉颜。 朱能和李昭亮,在军营里动员了一圈,有近两千多受伤的将士,愿意留在河西。、 李迪根据他们的功劳,以及他们在军中所担任的职位,相继给他们委派了官职。 种世衡则没动员多少人,他只交给了李迪一千多俘虏。 那是他在进入河西以后,攻城略地的时候俘虏过来的。 从他进入到河西,到他赶到西凉城,他足足俘虏了八千多西夏兵马。 他交给了李迪一千,另外七千,他要领回去自己用。 河西缺人。 西平路也缺人。 朝廷拿下西平路没几年,期间倒是迁移过去了不少百姓,但西平路的人口缺口依然很大。 许多地方都是地广人稀,需要人去开垦,需要人去做工。 种世衡能匀出一千俘虏给李迪,也算是给足了李迪和寇季面子。 种世衡的匀出了俘虏,提醒了寇季。 种世衡在西行的路上,俘虏了近八千人。 那么青塘兵马在赶往西凉城的时候,恐怕也俘虏了不少人。 寇季立马跑到了青塘兵马大营里,找到了角厮罗。 仔细询问过后发现,角厮罗果然俘虏了不少人,其中数量最多的居然是甘州回鹘的族人。 李元昊在占领了西凉以东的土地以后,没有分派出去多少兵马治理。 只分派出去了少量的兵马,管束着甘州回鹘族人,维持地方。 所以角厮罗在赶往西凉城的路上,足足俘虏了四千多西夏兵马,近三万甘州回鹘族人。 寇季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立马反应了过来。 种世衡那厮,肯定給他撒了慌。 种世衡在赶往西凉城的路上,一定也俘虏到了甘州回鹘的族人。 但是他却没有匀出来的意思。 对此,寇季只能埋怨两句,种世衡不诚实,除此之外,没办法说其他的。 毕竟,河西缺人。 西平路也缺人。 种世衡又不是圣人,不可能挖自己的墙角,填补寇季需要的窟窿。 寇季在角厮罗的陪伴下,去青塘的俘虏大营里晃荡了一圈以后,就提出了购买俘虏的意思。 角厮罗没有拒绝,当场拍板答应。 二人商讨了一下,角厮罗几乎是半卖半送的将那些俘虏交给了寇季。 对青塘而言,在河西捕获的俘虏,可有可无。 青塘拿下了黄头回纥南境的土地,吞并了近六成的黄头回纥族人,除了一些黄头回纥的大部族需要拉拢以外,剩下的黄头回纥人,皆会沦为青塘的奴隶。 这一部分人,就足够青塘消化很久了。 寇季买下了青塘的俘虏,交给了李迪,李迪手里的人数一下子变得十分充裕。 李迪在点齐了人数以后,带着近十三万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西凉城。 其中甘州回鹘的族人接近九万。 西夏俘虏数千。 大宋将士数千。 大宋民夫数万。 李迪走后没多久,种世衡向寇季辞行,离开了西凉,返回清涧城去。 角厮罗在种世衡离开的当日,也想寇季辞行,带着此行的缴获,带着他的兵马,离开了西凉。 西凉城内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座由镇国军、兴国军组成的兵城。 兵城只维持了七日。 七日后。 寇季得到了皇城司探子的消息。 李德明、李元昊父子,带着定难军,以及一些残部,离开了河西的范围之内。 寇季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然后,寇季摆了一桌酒席,请了朱能和李昭亮二人到了西凉城的城主府。 朱能、李昭亮二人,近些日子有些春风得意。 在他们看来,他们此次在河西之功,足以封公封侯。 所以二人见到寇季的时候,说话声音很大。 “寇小子,你找我们何事?” 朱能大步迈进了城主府堂上,大大咧咧的开口发问。 坐在堂上的寇季翻了一个白眼,取下了悬挂在一边的天子剑,啪一声拍在了桌上。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朱能嘴角抽搐了一下,拱手道:“朱能见过寇钦差……” 李昭亮嘲笑了朱能两句,对寇季拱手道:“李昭亮见过寇钦差……” 寇季点点头,请二人坐下,道:“根据皇城司的探子回报,西夏兵马已经全部撤回了西夏。镇国、兴国两军,屯驻在西凉城,也就没有意义了。” 李昭亮略微有些兴奋的道:“你要班师回朝?” 此次河西大胜。 寇季等人班师回朝,自然是特别有面子,一路上呼呼喝喝、吹吹打打的回去,肯定十分风光。 若是赵祯起意,亲自迎出十里地外,那就更有面子。 赵祯再赐给他们高官侯爵,那一瞬间就会变得风光无限,成为汴京城里最红的那个人。 世人皆知,虚名不可取,偏偏世人皆贪虚名。 李昭亮和朱能也不例外。 寇季淡然道:“班师回朝还很早……如今河西初定,我们不宜这么早离开。我的意思是,将你们二人手下的兵马,分成数股,暂时分派到各地坐镇。 顺便在各地开垦一些良田,种一些树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2章 寇财神 “让禁军将士去开荒?!” 李昭亮觉得寇季在跟自己开玩笑。 禁军是什么? 职业兵。 大宋兵马之精锐。 杀人利器。 他们怎么能去种田呢? 他们又不是前唐的府兵。 寇季侧头看向李昭亮,疑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李昭亮叫嚷道:“他们可是朝廷的兵马!兵马!不是农夫,也不是民夫!此举三衙和枢密院都不会答应的。” 寇季淡然道:“我要三衙和枢密院答应有什么用?他们答应就行。” 李昭亮见寇季一意孤行,只能丧气的道:“那你去跟他们说,反正我是不会去跟他们说的。若是我把他们当成了苦力用,以后上了战场,他们指不定会在我背后放冷箭呢。” 寇季点头道:“此事我自然会去跟他们说,我只是知会你们一声,让你们配合。” 李昭亮听到这话,立马问道:“你让他们去开荒,他们哪还有时间陪着我们班师回朝啊?若是没有他们陪衬,怎么彰显出我们三人的勇武?” “班师回朝?” 寇季淡然一笑,“早着呢……” 只要寇季不急着班师回朝,只要寇季能够养得起这些兵马,拖延大半年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 从河西递回朝廷的文书,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时间,一来一回,一个月就过去了。 等朝廷班师回朝的公文送到了河西以后,寇季推推拖拖,又能糊弄出一个月时间。 然后找个由头,给朝廷去一份公文,声称河西有残敌,又或者黄头回纥的战事出现了变化,需要兵马坐镇。 又能拖延几个月。 一晃儿,就能拖到秋日。 等到秋日丰收以后,粮草满仓,河西之地有了发展的底蕴。 再领着兵马班师回朝也不迟。 寇季心里有盘算,却不打算告诉朱能和李昭亮二人。 他们二人还幻想着赵祯在汴京城外亲迎十里地的场面呢。 也在幻想赵祯三次功臣的场面。 他们二人就是想借着此次开疆拓土的功劳,在汴京城里风光一把。 若是能赐浴汤池,那就更风光。 他们毕生的追求,几乎都能满足。 寇季若是告诉他们实情,他们二人恐怕得原地爆炸不可。 寇季跟朱能、李昭亮二人通了一口气,就去城内的军营里召集将士。 寇季聚齐了将士们以后,也没有说太多的废话,第一句话。 “诸位在河西建立的功勋,本官已经写成奏疏,呈报给了官家,相信朝廷的赏赐,不久以后就会送到诸位手里。 本官在此,提前预祝诸位,升官发财。” 将士们听到寇季这话,一个个喜不自胜的回应着。 等到将士们的呼喊声小了一些后,寇季再次开口,“升官发财,那是大喜事。诸位想不想喜上加喜?” 将士们闻言,微微一愣。 寇季见没有人回应,就叹息了一声,“可惜了……本官费尽周折,耗费了无数人情,才为诸位争取来的好处,诸位既然一点儿想要的意思也没有。” 将士们再次一愣。 当即就有人开口疑问道:“寇……寇钦差,不知您口中所说的好处,是什么?” 寇季长叹了一声,“本官跟随诸位征战数月,深知诸位的辛苦。诸位虽是禁军,可除了军备以外,吃的差,住的也差,每年所得的一点点的军饷,全部送回了家中,养了妻儿老母。 本官听说,诸位中间一些家中子嗣的,每年得到的军饷,连子嗣都养不起。 别人家里的孩子,逢年过节,有新衣穿,有肉吃。 可诸位当中一些人的子嗣,逢年过节,只能传带有补丁的衣服,吃一些冷粥冷饭。 本官得知此事以后,心痛不已。” 寇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诸位为了我大宋,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流干身体中的鲜血。饶是如此,家中的妻儿仍然吃不饱。 凭什么? 为什么? 凭什么我们把命都豁出去了,家中的妻儿老母依然过的凄凄惨惨。” 将士们听到这话,一些人黯然的垂下脑袋,一些人却不以为然。 寇季见此,继续说道:“本官知道,诸位当中有一些人,在此次河西战事当中,所获的功劳不少。根据你们的功劳,朝廷赏赐的钱财,足够你们家中的妻儿老母,滋润的过一段日子。 可是,滋润一段日子,你们就满足了吗? 朝廷赏赐给你们的钱财,你们家中的妻儿老母花光了以后,又拿什么去过活? 朝廷以后若无战事,诸位连再次获取赏赐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依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再次过上缺衣少食的日子。” 此话一出。 几乎所有将士垂下的脑袋。 唯有一些将官们不为所动。 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官,在河西之地又建立了许多功勋,升官发财那是必然的。 官会越做越高,俸禄也会越来越多,不需要靠着朝廷的赏赐过日子。 但他们终究是少数人,寇季也懒得搭理他们。 寇季见将士们垂下了脑袋以后,沉声道:“本官深知诸位的不易,所以本官上书朝廷,上书官家。拼着被满朝文武弹劾的危险,拼着被官家罢官去职的危险,为诸位争取来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将士们抬起头,敬重的看着寇季。 有人沉声问道:“什么机会?” 寇季握了握拳,沉声道:“本官为尔等争取了一年开荒种田的机会。” 将士们闻言,皱起了眉头。 当苦力吗? 寇季继续道:“开多少荒田,随你们。种多少粮食,种什么粮食,也随你们。本官需要你们记住的是,你们种出的粮食,全归你们个人所有。 不纳税! 诸位在一年后班师回朝的时候,若是不愿意带着粮食回朝,本官可以派人,以汴京城的粮价为准,买下诸位手里的粮食。 粮种、农具。 本官无偿的给诸位。 在诸位开荒种田期间,诸位的军饷,一分也不会短缺。 朝廷照例发放。” 将士们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纳税? 随便种多少? 以汴京城的粮价收购? 带薪耕田? 好家伙。 种几百亩地,岂不是发了。 有心思活络的将士,当即开口,“寇钦差,卑职等人若是忙不过来,可否请远在百里之外的家人过来帮忙?” 寇季眉头一挑,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本官好人做到底,随了你们的心意……本官只希望,朝廷因为此事将本官罢官去职以后,诸位莫要落井下石就好……” “咚……” 当即有将士重重的单膝跪在地上,沉声道:“寇公大恩,小人默记于心。他日若因此遭难,小人愿供养寇公百年。” “小人亦是如此……” “小人也一样……” “……” 一个个将士单膝跪地,郑重的向寇季承诺。 他们自称小人,而非卑职。 也就是说他们是以个人的身份,向寇季承诺。 寇季背负双手,叹了一口气道:“速速去军中的文书处录名,然后文书会分配诸位的去向,诸位在得到了地名以后,尽快赶过去,多占一些好田。” 将士们齐齐抱拳,对寇季一礼,起身快速的赶往军中的文书处。 朱能、李昭亮二人,站在军营一角,早就看傻了眼。 朱能愣愣的看向了李昭亮,喃喃道:“你看到了什么……” 李昭亮张着嘴,震惊道:“看到了数值不尽的钱财,涌进了寇府。” 朱能咽了一口唾沫,道:“我们是不是大傻子?” “嗯……” 李昭亮毫不犹豫的点头。 在将士们眼里,寇季是一个堪比圣人的大好人,帮他们争取到了发财的机会,还愿意搭上无数钱财,收购他们种植出的粮食。 可以说天底下没有比寇季再好的好人了。 但在李昭亮和朱能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将士们去开荒种田,确实能得到许多好处,可寇季得到的更多。 寇季免了将士们种田要缴纳的税负,无偿给将士们提供了粮种和农具,看似付出了数量庞大的一笔钱。 可他却获得了百万亩、千万亩的良田,甚至更多的良田。 将士们开完荒,走了。 地给寇季留下了。 和那数量庞大的地比起来,那点微不足道的粮种、农具算什么? 那点粮食的差价又算什么? 至于将士们的军饷,那根本不需要寇季出钱。 只要将士们是禁军所属,那怕坐在哪儿养膘,朝廷也不会短缺他们一文钱的军饷。 “李昭亮,跟寇季比起来,你们那几家捞钱的手段,真是不堪入目啊。你们费劲了心机,耗费了无数人力,几代人捞的钱,还不如人家动一动嘴皮子呢。” 朱能缓缓回神以后,由衷的感叹了一声。 李昭亮却没有在意朱能的讥讽之语,反而一脸郑重的道:“我得去找寇财神谈谈。” “我也去……” “……” 寇季刚走出了军营辕门。 朱能、李昭亮二人就追了上来。 “财神爷,等等……” 寇季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二人会追上来,所以在听到了他们的呼声以后,停下了脚步。 寇季回身,盯着朱能、李昭亮二人,似笑非笑的道:“我什么时候成财神爷了?” “刚刚……” 李昭亮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寇季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眼红了?” 朱能一脸迟疑,没有说话。 李昭亮则果断的点头道:“眼红了……” 寇季拿起了架子,道:“刚才在城主府,你们两个可一点儿也不眼红啊。” 朱能苦笑道:“我们也没有料到,你真的能说动那些将士们,去帮你开荒啊。明命是忽悠他们去卖力的事情,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为他们谋福了。” 寇季板起脸,道:“瞎说……将士们那是给自己开荒,不是帮我开荒。” 朱能、李昭亮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 寇季明显是给他们二人打官腔。 李昭亮沉吟了一下,果断道:“十万亩,条件你开……” 朱能赶忙跟着道:“一样……” 开荒河西之地,属于战争的红利之一。 用的还是李昭亮和朱能的人。 但李昭亮和朱能却没有空口白牙的问寇季要地。 原因很简单。 寇季在城主府,请他二人出面的时候,他们二人没答应。 寇季如今自己说服了那些将士,那所得的好处,寇季一个人可以独享。 李昭亮、朱能二人想占好处,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就像是交智商税一样。 自己没智慧,占人家智慧的好处,就得付出代价。 朝堂上一些背地里的交易,基本上都遵循着这个规矩。 “十万亩?” 寇季愕然的看着李昭亮和朱能二人。 李昭亮心头一跳,试探的道:“多了?”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李昭亮沉吟道:“九万亩也行……”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李昭亮紧追着寇季的脚步喊道:“八万亩也行啊……” 眼见寇季依旧没有停脚。 李昭亮咬咬牙道:“最低七万亩,不能再低了……” 寇季脚下一顿,回过身,鄙夷的看着李昭亮,“咱就不能有点出息?” 李昭亮、朱能愕然的盯着寇季,不明白寇季的意思。 寇季瞪了二人一眼,咬牙道:“河西之地能耕之地,以千万亩计。留在河西的百姓能占多少?留在河西的那些将士们又能占多少? 黄头回纥的俘虏、甘州回鹘的族人,不愿意留在河西的民夫和将士们开垦出的土地,都是我们说了算。 数十万人开荒,能开垦出的田地,多到你们难以想象。 二十万亩地,你们也好意思张口?” 李昭亮、朱能惊愕的瞪大眼。 “你……你的意思是我们要的少了?” “没有五十万亩,你们好意思张口?” 李昭亮惊恐的道:“你疯了?我们在河西占五十万亩地,朝廷能答应,满朝文武能答应?” “朝廷为何不答应?满朝文武又为何不答应?只要咱们能把地种上,足额的给朝廷缴税,朝廷绝对答应。至于满朝文武,就更不用担心。 他们想要在河西谋好处,就绝对不敢在河西的问题上,给我们挑刺。” 寇季淡然的说道。 李昭亮沉吟道:“你打算放满朝文武进来捡好处?”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李昭亮咬了咬牙,“我们打下的河西,自然应该由我们分配。” 寇季没好气的道:“你以为你姓赵啊?” 不等李昭亮开口,寇季就撇撇嘴道:“你自己也是利益场里滚出来的,你应该明白。独占好处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河西的利益,终究是要让出去一部分的。 趁着现在分配权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把肉吃了,然后把骨头和汤留给别人。” 李昭亮有些不甘心的道:“朝堂上看不惯我的人很多,我可不想让他们占我的便宜。”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道:“只要我们不吃独食,就不会惹麻烦。至于将骨头和汤分给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河西虽大,却不能满足所有人。 总有一些人会获利,总有一些人什么都捞不到。 现在,我们只需要将自己该吃的肉,先吃到嘴里。 然后稳坐河西,等着那些人拿着各种稀世珍宝、献上各种绝世美人来巴结我们就行。 我们高兴了,分他们几根骨头一碗汤,不高兴了,就不搭理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3章 捷报入京 李昭亮闻言,一脸激动。 以前都是他求人,现在終于轮到了别人求他的地步上了。 “就照你说的办……” 李昭亮笑着道。 朱能在一旁幽幽的道:“所以……五十万亩地,你吃得下?” 李昭亮脸上的神情一僵。 五十万亩地,那是用来种的,不是用来看的。 最少也得上万佃户,才种得过来。 李家家业虽大,可也没上万闲散的佃户。 李昭亮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朱能一眼,“我吃不下,你也吃不下。” 朱能愣了一下,见寇季一脸风轻云淡的,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那可未必……” 李昭亮眼珠子一转,立马看向寇季,“你有办法……” 寇季淡然道:“等朝廷往河西迁移过来人以后,那些俘虏们自然就腾出手了。他们可以帮我种地。” 李昭亮当即道:“俘虏可是朝廷的……朝廷会安排他们的……岂会给你私用……” 寇季瞥了李昭亮一眼,淡淡的道:“角厮罗手里的俘虏,可是我私底下出钱买的。没有动用朝廷的钱。” 李昭亮眼前一亮,“分我一点……” 寇季笑了,笑容十分灿烂,“一个人,一百贯。” 李昭亮瞪起眼,喝道:“你心黑了?你从角厮罗手里买下那些俘虏的时候,才不过花了十万贯。” “奇货可居嘛……你也可以不要……” 寇季一副吃定了李昭亮的样子道。 李昭亮恶狠狠的咬了咬牙,“要……要六千人……”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你也别一副自己很吃亏的样子。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吃定了你,你也吃定了那些从汴京城过来捞好处的人啊。 我从你身上捞钱,你也可以找他们捞钱啊。 也许你能从他们身上捞到更多,也说不定呢。” 李昭亮思量了一会儿寇季的话,觉得有理,当即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离开辕门口。 朱能疑问道:“他去做什么了?” 寇季淡然道:“当然是派人回汴京城去,找其他人捞钱。” 朱能眉头一挑,“我也试试?”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你跟石、高、潘等几家很熟?” 朱能苦笑了一声。 寇季继续道:“你认识的那些人,地位都低,胃口都太小,找他们捞钱,也捞不到多少。” 朱能哭穷道:“可我手里没有多少人啊。我要从你手里拿俘虏,就得出钱啊。” 寇季幽幽的道:“你就应该穷一点,才正常。” 朱能不解其意。 寇季低声道:“此次河西之战,你朱能居功甚伟,官家一定会赏赐你许多,朝堂上的文武,都会盯上你。所以你就应该穷一点,太富,太扎眼的话,容易被人诟病,容易恶了官家。 你跟李昭亮不同,你是才起家,就不应该有丰厚的底蕴。 李昭亮的李家,却已经崛起了三代人了,有点底蕴正常。” 朱能又不笨,寇季一说,他便懂了。 他也是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才有些失去思考能力。 如今寇季点醒他以后,他才想起,利益的背后还存在着凶险。 寇季见朱能若有所思,继续说道:“现在的我们,越低调越好……你我分到的田产,就不要全部放在自己名下。找一些族中的人,分出去。 再不济,分给部曲们,让他们占着。” 朱能重重的点头。 寇季跟朱能说完了话,东望汴京城的方向,幽幽的道:“我们的捷报,应该已经送到汴京城了……朝堂上的反应,很快也会送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在河西,等着朝廷的消息……” …… 就在寇季东望汴京城的时候。 十骑快马,如同一阵风一样,冲进了汴京城。 他们一路冲,一路呐喊。 “河西大捷!河西大捷!” “河西之地!尽归吾宋!” “……” 捷报伴随着他们的呼喊,传遍了汴京城。 一瞬间,汴京城内外,一片欢腾。 凡是得到了消息的百姓,皆涌到了街道上,大肆庆祝。 得到了消息的官员们,一个个穿上朝服,快速的往皇宫里跑。 …… 皇宫内。 赵祯皱着眉头将一本奏疏扔到了地上。 陈琳迈着小碎步,捡起了奏疏,扔到了御阶不远处的火炉里。 坐在赵祯下首的吕夷简、王曾二人见此,停下了笔,对视了一眼,心中暗叹了一声。 吕夷简沉吟了一下,询问道:“官家……又是弹劾寇季的奏疏?” 赵祯惜字如金。 “是……” 王曾叹了一口气,“薛田虽非寇季所杀,但却是寇季逼死的。满朝文武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寇季。” 吕夷简抱怨道:“寇季那小子也是的……李迪有意帮他挡灾,他却不领情……非要将此事捅到朝堂上,引得百官弹劾……” 吕夷简觉得,李迪帮寇季挡灾,对寇季十分有利。 李迪已经被罢相,仕途也走到了底。 纵然背上了逼死薛田的名声,那也没什么。 朝廷又不可能因此赐死他。 毕竟他有功于朝廷。 朝廷顶多下旨喝斥一番。 李迪顶多多背一点坏名声而已。 王曾直言道:“我倒是觉得寇小子敢做敢当……” 王曾话还没说完。 就听吕夷简叫道:“敢做敢当?拿自己的仕途当赌注吗?” 王曾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吕夷简话语中对寇季充满了不满,倒不是跟寇季有仇。 而是恨其不争气。 寇季以后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吕夷简也有心跟寇季一起,做一对治世贤臣,所以在李迪和王曾帮寇季铺路的时候,他也帮寇季垫了不少石头。 可寇季自己不争气,非要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吕夷简怎能不生气。 吕夷简越想越气,气得不行,开口道:“我们在此为他惹下的麻烦,头疼不已,他自己倒好,躲在沙州,乐得清静。” 王曾沉吟道:“听李迪奏报,寇季有意经略沙州,在沙州开辟出了无数的良田。他也没在沙州躲清静。若是他真的能经营好沙州的良田,对我大宋而言,也是一桩功德。” 吕夷简瞪起眼,“此事能拿到朝堂上说吗?一说,就会引出他屠戮沙州回鹘的事情。百官们又会弹劾他不仁。” 王曾皱眉道:“国与国之间,那有什么仁义可讲。我大宋数万人因为沙州回鹘而死,就应该血债血偿。朝堂上一些臣子,就是读书读傻了。跟别国有什么仁义可讲的?辽国欺辱我大宋的时候,跟我大宋讲过仁义吗?” 吕夷简不屑的道:“沙州回鹘算什么国?草头势力而已。” 顿了顿,吕夷简又道:“最近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我们经略沙州,到底有没有利益可图?沙州地处偏远,又没有跟我大宋相连,我大宋的人要去沙州,中间就得借道。 若是人家不愿意给我们借道,我们还如何经略沙州?” 王曾沉吟道:“李迪不是在文书中说了嘛。说寇季有意拿下整个河西,贯通沙州和我大宋的道路。” “河西是那么好拿的?西夏人是泥捏的?他要跟西夏人在河西作战,少说也得鏖战两三年。鏖战两三年,得花费多少钱粮?如今国库一文钱也没有,还向以一字交子铺借贷了不少。粮食就更加紧缺,为了支援他们在西域作战,整个北方的常平仓,快被我们掏空了。 他在沙州倒是收获了大量钱财,可那些钱财终究是死物,一时半会儿也换不成粮食。” 吕夷简絮絮叨叨的说着。 王曾一脸可惜的道:“现在若是秋日,该多好……若是秋日,我们就能从民间收获大批粮食,支应寇季他们在河西打下去。 拿下了河西,我大宋就有了一片十分庞大的牧马地。 就能贯通前往西域的道路。 可以说,拿下河西,对我大宋而言,有无数好处。 可惜……” 王曾说到最后,有些说不下去。 吕夷简不甘的道:“可惜我们自己不争气,没攒下足够大军在外鏖战的粮食。” “四个月……不,三个月,只需要有足以支应大军在外征战所需的三个月粮草,我们就能缓过劲……” “若是汴京城没有遭遇那一次水灾,兴许常平仓的粮食足够支应……” “得亏有那一场水灾,不然我们连支应大军在外鏖战这几个月的粮食也没有……” “……” 王曾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从最开始的抱怨寇季,到最后聊起了筹措粮食的问题。 聊到最后,二人隐隐有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从一字交子铺,再借贷一大笔钱,从民间的粮商手里,花高价,购买粮食,支应大军在外征战。 为了河西能给大宋带来的诸多好处,必须搏一把。 成了,大宋的国力将直线上升。 不成,以后休提河西之事。 赵祯坐在龙案前一边听着王曾和吕夷简二人说话,一边随手又翻开了一道奏疏,看到了又是弹劾寇季的,就丢到了案几上,揉了揉眉心,语气略带疲惫的道:“陈琳……” “奴婢在……” “告诉秘书省,以后递上来的奏疏,筛选一下。弹劾寇卿的奏疏,就不要递到朕的案头了。” “喏……” 赵祯揉完了眉心,端起了桌上的茶汤,抿了一口,刚准备说话,就见一个小宦官匆匆进了资事堂。 不等小宦官施礼搭话。 就见赵祯眉头皱成了一团,率先开口道:“薛田的儿子又跪倒宫门口了?” 小宦官赶忙道:“回官家,是……” 王曾听到了赵祯和小宦官的对话,冷哼一声,道:“薛田愚昧,害死了我大宋数万人,罪不容诛。他儿子还有脸跪在宫门口。” 吕夷简皱眉道:“薛田的儿子也没说薛田没罪,只是想面见官家,问一问,我朝的参知政事被人逼死了,官家要如何定夺。” 王曾听到这话,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薛田是参知政事,大宋朝三辅之一。 可不是寻常的阿猫阿狗。 薛田无论犯了多大的错,也不是寇季可以逼迫和处置的。 如今薛田的儿子拿此事说事,他们三人也没办法反驳,更不能以势压人,驱逐他。 “头疼……” 王曾敲了敲脑袋。 吕夷简冷声道:“薛田儿子背后肯定有人……不然他怎么敢在宫门口瞎闹,威胁官家和我们……” 赵祯眯了眯眼,冷冷的道:“那就去查查吧。” “喏……” 应声的是赵祯身边的一个年幼的宦官。 此前在朝堂上从来没出现过。 赵祯在年幼的宦官离开了资事堂以后,冷哼道:“薛田的儿子威胁朕,朕可以接受……朕赐给了寇卿天子剑,寇卿在西域做的任何事,都可以说是朕授意的。 所以寇卿逼死薛田有错的话,那么朕也该承担一部分。 但朕绝对不会允许其他人,借此在背后给朕难堪。” 王曾、吕夷简二人闻言,齐齐拱手,“官家圣明……” 如今正是上下一心,共同为大宋谋福的时候。 却有人在背后搅屎棍子。 当真是该死。 王曾、吕夷简二人话音落地。 隐隐约约有欢呼声传进了资事堂。 赵祯三人皆是一愣。 赵祯吩咐身边的陈琳道:“你去看看,是何事引的全城欢呼?” 陈琳答应了一声,出了资事堂,没过多久以后,就健步如飞的奔进了资事堂。 一边跑,一边大声叫道:“官家,大喜事,河西大捷!” 赵祯猛然站起身,惊喜的叫道:“河西大捷?可是又拿下了一州?” 陈琳苦笑道:“送八百里加急的将士,还在路上,奴婢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就赶紧进来向您禀报,奴婢不曾看过八百里加急,又怎么可能知道其中的内容。” 赵祯瞪了陈琳一眼,笑骂道:“你这老货,没弄清楚消息,就敢给朕回话。若是因为你的错,让朕感受到的喜悦少了一半,朕少不了要责罚你一番。” 陈琳瞬间露出了一个苦瓜脸。 他知道赵祯要责罚他的话,只是随便说说,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作足。 陈琳到了资事堂内不久。 送八百里加急的将士,齐齐出现在了资事堂。 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看着十个将士的气势,心头一震,齐齐站起身,一脸期盼的看着他们。 十个将士进了资事堂以后,齐齐单膝跪倒在地。 为首的将士将手里的信筒高高举过头顶,十人齐声喊道:“启禀官家,河西大捷!河西之地,尽归吾宋!为官家贺!为大宋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4章 大宋的脊梁立起来了 赵祯一哆嗦,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 赵祯知道有喜讯,可没想到喜讯这么大。 河西之地,尽归吾宋? 开疆拓土,数州之地? 在他的治理下,大宋开疆拓土数州之地,他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以后到了太庙里,也能直起腰杆,跟太祖太宗的亡魂说话。 更重要的是,有如此大功傍身,以后朝堂上的那些老臣,谁还敢拿他年龄小说事? 王曾、吕夷简二人,五内俱震,心头骇然莫名,惊的张着嘴说不出话。 此前他们二人还在为河西之地的战事担忧,还准备放手一搏。 可还没等到他们两个放手一搏,河西就被拿下了。 惊喜来的太快,他二人一时半刻有些接受不了。 赵祯却已经缓缓回神,激动的催促着陈琳,“快!快将捷报拿过来给朕瞧瞧!” 陈琳喜形于色,小跑着走到了将士们面前,双手捧过了信筒,攀上了御阶,眼见赵祯在哪儿焦急的找东西,准备打开信筒的锁扣,陈琳贴心的用手一拧拧开了信筒恭敬的将信筒递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见此,收回了追寻的目光,夸奖了陈琳一句。 “你这老货,倒是贴心……” 赵祯拿过了信筒,取出了捷报,迫不及待的翻看。 陈琳笑眯眯的躬身伺候在一旁。 赵祯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捷报,看到了末尾,看到了河西之地尽归大宋,看到了李迪、寇季二人红彤彤的印玺以后,豪迈的将捷报扔给了陈琳。 “拿去给两位爱卿看看……” 陈琳捧过了捷报,拿去给王曾和吕夷简。 赵祯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在御阶上来回踱步。 许久以后,終于压制不住心头的欢喜,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赵祯笑的很畅快,笑的前所未有的开怀,声音传遍了资事堂内外。 在赵祯放声大笑的时候。 王曾、吕夷简二人也回过了神,他们从陈琳手里拿过了捷报以后,迫不及待的阅读了一番。 在阅读完了捷报以后,二人脸上皆浮起了一丝笑意。 等他们的目光跟赵祯对上以后,三人皆放声大笑。 “哈哈哈……” “痛快!” “痛快啊!” “河西之地尽归我大宋,我大宋的国力将会上升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了,如今心头的阴翳散尽,他们終于可以放声大笑,痛快的大笑。 赵祯豪迈的道:“派人去告诉宫门口跪着的薛田子嗣,让他趁早给朕滚蛋。不然朕就以胁迫君王之罪,将他们举家流放。” 寇季在河西立下了泼天大功,赵祯終于可以霸道的维护寇季一回了。 至于满朝文武会不会因此弹劾他,赵祯根本不放在心上。 寇季如今有大功在身,红的发紫,满朝文武只要不是棒槌,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跟寇季作对。 立下大功的人,就该有点特殊的待遇。 不然,以后谁还愿意帮朝廷立功? 即便是平日里对赵祯言行十分挑剔的王曾,在听到了赵祯的蛮横之语时,也没有说什么,反而笑的更大声。 赵祯高兴的在御阶上来回踱步,他似乎觉得回护寇季,不足以彰显自己激动的心情,又下令道:“陈琳,你去内库直取一些钱财,去购买一些酒肉,分发给汴京城的百姓。 我大宋尽得河西之地,就应该举国欢庆。 就应该满城欢唱。” 王曾、吕夷简二人听到此话,并没有阻止。 官家高兴了,给汴京城里的百姓们发酒肉米面等东西,在大宋朝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早在太宗朝的时候就有先例。 太宗皇帝在位的时候,恰逢冬日严寒,冻死的百姓良多,太宗皇帝大手一挥,就给百姓们发了炭薪,让百姓抵御寒冬。 此事还被真宗皇帝当成了惯例,每逢寒冬之际,朝廷就会给百姓们发一些炭薪。 后世还有学者,将其引为成语‘雪中送炭’的由来之一。 赵祯再下达了发放酒肉的御令以后,继续道:“传旨下去,大赦天下……” 王曾、吕夷简二人闻言,終于不再沉默。 王曾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急忙道:“官家,不妥……” 吕夷简接过话茬道:“臣刚才看寇吏部递上的文书,文书中提到,河西之地的人,已经被西夏人屠戮一空,如今偌大的河西,没剩下多少百姓。 今岁我大宋并没有什么灾难,所以没什么难民,可以迁移过去。 充实河西人口的重任,八成就要落在罪囚们身上了。 若是官家你大赦天下,将罪囚放出了牢房,寇吏部问您要人的时候,您又拿什么給他。” 赵祯愣了愣,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是朕过于激动,没有考虑到河西缺人的事情。” “说起来,河西之地的人,真的是西夏人屠戮空的吗?” 王曾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话。 赵祯、吕夷简闻言一愣。 吕夷简沉默了片刻以后,大声的道:“河西之地的人,当然是西夏人屠戮空的。唯有那些残暴的西夏人,才会做出屠戮人口,劫掠人口的事情。 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我大宋将士,自然也是恪守礼仪之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凶残的事情呢?” 赵祯、王曾二人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附和。 “爱卿言之有理……” “吕相言之有理……” “……” 三人十分默契的将所有的坏名声,全部推到了西夏头上。 就在三人为河西大捷的事情振奋不已的时候。 一个小宦官匆匆赶进了资事堂,低声禀报。 “启禀官家,文武百官们齐聚在了宫门外,似乎有事求见……” 赵祯听到了这话,缓缓点头,“看来他们也得到消息了……不然不会这么快赶到宫门口……下去告诉守宫门的将士,放他们进来,在垂拱殿内候着……” …… 半个时辰以后。 赵祯穿戴上了御袍,领着王曾、吕夷简二人,出现在了垂拱殿内。 满朝文武,齐聚在垂拱殿内,等到赵祯到了以后,齐齐施礼。 赵祯在他们施礼过后,戏谑道:“到的还挺齐,比朕平日里召见还齐……” 满朝文武一脸苦笑,却没有说话。 赵祯坐正了,继续道:“诸位都到了,想必已经得到了消息……” 说完这话,赵祯不再言语。 满朝文武愣了。 他们是得到了消息,可他们并不知道具体消息。 他们紧赶慢赶的跑到宫里来,就是想知道具体消息。 赵祯说了一半不说了。 不上不下的,让满朝文武十分难受。 张知白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官家,不知河西之地具体的战况如何?” 赵祯故作恍然大悟状,“张爱卿不说,朕都忘了。朕看过捷报了,河西大捷,河西之地,尽归我大宋。” 然后…… 然后赵祯又不说了。 满朝文武差点当场骂娘。 赵祯说的,他们都知道。 他们就是想了解一些他们不知道的。 吕夷简见赵祯在戏耍满朝文武,有些看不下去了,干咳了一声,淡淡的道:“寇吏部奉官家旨意,率领重兵,驰援沙州,历经四场大战。 在黄头回纥境内,以数千精兵,挫败了黄头回纥十五万精兵。 在沙州城,以火器之利,击垮了铁鹞子,逼迫李元昊退兵至玉门关、阳关。 随后,寇吏部又吩咐朱能、李昭亮二人,各率领五万精兵,分别沿着南北两路,拿下了瓜州,突袭了玉门关、阳关。 李昭亮勇夺阳关,兵进肃州、甘州等地。 李元昊固守玉门关,想要借着手下铁鹞子之利,突袭我大宋在沙州的粮草大营。 又向西夏求援,调遣来了五万援兵,准备在烧毁我军粮草大营以后,汇同援军,两面夹击李昭亮部。 寇吏部看穿了李元昊的阴谋,派李迪手持天子剑,入清涧城,请种世衡率领兵马西进河西。 又派遣使者赶往青塘,请青塘侯角厮罗,率军来援。 李元昊在西夏援军抵达西凉城以后,派军突袭阳关。 朱能派遣兵马全歼了突袭阳关的西夏援军。 又在玉门关外,借助元山部铁骑,全歼了铁鹞子。 李元昊败逃。 随后,朱能、李昭亮二人率军赶往西凉城,会同角厮罗、种世衡,四方兵马,二十万大军,强攻西凉城,全歼了西凉城内的西夏兵马。 李元昊兵败,逃出了河西。 我军攻克的河西全境。 自此,河西尽归吾宋。” 吕夷简大致的将河西之战的经过,讲了一遍。 满朝文武听完,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时候,我大宋兵马这么猛了? 打西夏兵马,就跟打儿子似的? 我们还没有得到什么消息,也没有决定要不要跟西夏在河西之地干一场,河西之地就打下来了? 快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 满朝文武短暂的愣神过后,赶忙施礼。 “为大宋贺!为官家贺!” “……” 就在满朝文武齐齐恭贺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垂拱殿内响起。 “我大宋在河西之地跟西夏结仇,抢下了本该属于西夏的河西,实乃招祸啊。” “此后我大宋跟西夏,必定不死不休,连年征战,不知道有多少儿郎要惨死在西夏人之手。” “可悲!可叹啊!” “……” 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满朝文武所有人的注意力。 赵祯,以及满朝文武齐齐望了过去,却是一个御史,在哪儿胡咧咧。 赵祯眯了眯眼,盯着那御史道:“依爱卿之见,我大宋应当如何,才能避开这个祸端。” “当然是将河西之地,归还给西夏,并且遣使前往西夏,向西夏表明,我大宋并没有跟西夏为敌的意思。” 御史振振有词的说着。 (此事并非笔者胡咧咧,大宋朝总有一些官员喜欢妥协策略,最有名的就是司马光,司马光在主政期间,将大宋已收复的安疆、葭芦、浮图、米脂四寨割让给西夏,割地求安。) 赵祯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冷意,“爱卿还真是国之干臣……” 御史傲然道:“不敢当官家夸奖……” 赵祯眯着眼,在大殿内扫视了一圈,问道:“还有谁跟他一个想法的?” 满朝文武齐齐闭口不言,默不作声。 心里齐骂那个御史。 你以为当今官家是先帝啊? 喜欢求和,喜欢安稳? 当今官家正值朝气蓬勃的年纪,锐气正盛,怎么可能喜欢这种软弱之语? 当今官家身边,皆是虎狼之臣,那一个是跟人妥协之辈? 寇季和李迪不在朝堂上,不然你这货会被活活打死在垂拱殿上。 赵祯见满朝文武默不作声,缓缓点头,“既然就他一人,那朕也不需要株连太多……” “左右,推出去五马分尸!” “其家眷,尽数送到河西去!” “……” 两个膀大腰圆的御前卫入了垂拱殿,架着御史就往外走。 御史惊愕的叫道:“官家,臣乃是御史,怎能因言获罪?官家速速停下您的亡国之举。” “啪!” 赵祯拍桌而起,愤怒的道:“朕知道因言降罪御史不对,可你算是御史吗?你就是一头猪!” 赵祯眼看着御前卫将那位御史架了出去,愤怒的看着群臣道:“谁推举的这头猪?降官三级。” 当即有人出班,一脸悲苦的道:“臣多谢官家不杀之恩。” 赵祯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大喜之日,朕还没高兴多久,就有人跳出来,将自己的猪脑子掏出来,给朕显摆。 河西之地,多好的牧马地? 居然要拱手让出去? 说他是猪脑子,那是对猪的侮辱。 若不是河西需要人,朕恨不得株其九族。” “官家息怒……大喜之日,莫要为了一些蠢人伤神。” 王曾出班,劝诫了赵祯一句。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王爱卿,回头你给朕查查,看看朝堂之上,还有没有这等长着猪脑子的东西,若是有,尽早赶出汴京城去。” 王曾赶忙躬身答应了一声。 赵祯继续道:“以后尔等推举官员入朝,都给朕睁大了眼睛看清楚。莫要再放这类的东西入朝。朕比不上太祖太宗那么英明神武,但朕知道,每一寸山河,下面埋着的皆是皑皑白骨。 那是我大宋将士们的白骨。 白骨换来的山河,怎能轻易让出去?” 赵祯环视众臣,掷地有声的道:“你们割朕的血肉,朕可以当看不见,可你们敢割我大宋的山河,朕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朕会让你们的子孙后代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此类人乃是国贼,大国贼,应当举国诛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5章 三公一侯 满朝文武觉得,赵祯在说话的时候,腰板前所未有的直。 他们中间一些迟钝的人,終于意识到,大宋已经不一样了。 昔日那个事事以和为贵的大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的大宋,多了许多霸气、多了许多硬气。 昔日,每逢战事,满朝皆是议和声,求战的少之又少。 如今,满朝重臣皆求战,议和的反而成了少数人。 满朝文武等到赵祯的声音在垂拱殿内消散以后,齐齐躬身施礼,“臣等谨遵圣谕……”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去,将胸膛里的怒气消散了一部分,重新坐下身。 “朕记得,此前有人弹劾寇爱卿在西域胡作非为,可有此事?” 赵祯沉声质问。 满朝文武纷纷摇头。 他们可不是刚才押出去的那个棒槌。 寇季如今身怀大功,红的发紫,这个时候跑去弹劾寇季,还不是鸡蛋碰石头,有去无回? “臣那是受到了奸人蒙蔽,才上奏疏弹劾寇吏部的。如今得知了寇吏部在西域的所作所为,臣才知道,寇吏部是少有的国之干才,国之柱石。 官家手下有如此干臣,我大宋一定会蒸蒸日上。 臣为官家贺。” “……” 一个个的大臣,纷纷出声为自己辩解。 赵祯撇了撇嘴,道:“既然诸位爱卿觉得寇爱卿在西域所作的一切无错,那么以后就不要因为西域的事情弹劾寇爱卿了。” “臣等遵旨……” 赵祯继续说道:“寇爱卿率领着将士们在前线厮杀,朕也不能苛待了寇爱卿和将士。如今寇爱卿和将士们在河西立下了泼天大功,帮朝廷拿下了河西之地,朕不得不赏。 诸位爱卿议一议如何封赏寇爱卿等人吧。” 赵祯话音落地,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急着张口。 沉默了许久以后,张知白率先开口,“官家,眼下寇吏部等人尚未班师回朝,不如等到他们班师回朝的时候,臣等亲迎出数里,再由官家赐下封赏,彰显隆恩,如何?” 赵祯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曾坦言道:“不瞒诸位同僚,河西之地虽然尽归吾宋,但河西之地的百姓,已经被西夏屠戮一空。眼下寇吏部还要率领镇国、兴国两军,在河西坐镇,经略河西,所以不宜班师回朝。” “河西百姓被屠戮一空?” 满朝文武,听到了王曾的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河西没人了,这代表什么? 代表河西之地,有数值不清的无主之地,代表着无数的利益。 几乎在一瞬间,满朝文武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武臣们惦记着河西的土地,文臣们惦记着河西即将设立的官位。 “不知朝廷打算如何治理河西之地?” 有官员出声疑问。 吕夷简答道:“寇吏部和李公递给朝廷的公文中提到,朝廷可以将河西设为一道,可以将西凉城设为府城。辖下数州,依照地域大小,分别设州衙门、县衙门。 我跟官家,还有王相商讨过,觉得寇吏部和李公的提议十分妥当,准备按他们说的办。” 满朝文武闻言,眼睛更亮了。 朝廷多设立一道,那就等于多了无数的官位。 文臣们可以争取争取安抚使、转运使、常平使之类的高官职,他们门下的门人,可以争取争取知州、知县等官职。 武臣们可以争取争取河西道兵马总管等职位,朝廷若是在河西设立一军的话,还能争取争取节度使、指挥使、团练使等职位。 可以说,光是河西的官职,对满朝文武而言,就是一场饕餮盛宴。 “河西之地,已经没了百姓……朝廷在河西设立的各级衙门,去管束谁,又该如何治理?” 张知白沉吟着问道。 吕夷简坦然道:“寇吏部在民夫们当中拉拢了一些人,此外还有一些俘虏和归附部族的人,朝廷随后会将一些罪囚,发配到河西去,充实河西的人口。” “俘虏和归附部族的人,可算是我大宋子民?” “此事寇吏部在文书中提到过,寇吏部声称,俘虏乃是罪于我大宋之人,需要劳作赎罪,看其表现,再定夺他们的身份。 至于那些归附部族的人,也得看其表现,再决定要不要将他们录入我大宋的民籍。” “……” 满朝文武了解清楚了这些,没在开口。 他们对目前河西的现状很满意。 对于寇季处理那些俘虏、归附部族的人的方式,也很满意。 没有人傻愣愣的在朝堂上讲解什么仁义之道。 有些人纵然有心讲,可是想到刚才那个御史的下场,也不敢站出来去触赵祯的眉头。 “诸位既然没有疑问,那就议一议寇吏部等人的封赏吧。” 吕夷简缓缓的道。 工部尚书王云升,在吕夷简话音落地以后,果断出班奏道:“寇吏部功勋卓著,非重赏,不足以表现朝廷对寇吏部的恩赐。 臣以为,寇吏部当列为二品,进为吏部尚书,当进爵。 寇吏部有心经略河西,又提议在河西置河西道,应当罢黜寇吏部西域诸州安抚使的身份,改任河西安抚使。” 王云升的话,像是一柄大锤,敲碎了朝堂上一些重臣有心压制寇季升迁的心思。 王云升的话音落地,满朝文武为之一静。 倒不是王云升提出的封赏太优厚了,而是王云升提出的封赏,让满朝文武心里都不平静。 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为了寇季以后的仕途,没少操心。 可到了今日才发现,寇季的仕途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 他们现在需要操心的是,寇季有朝一日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上,咋办? 满朝文武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河西的利益还没有分配,王云升就将最大的那一块,扔到了寇季头上。 偏偏,满朝文武没有办法开口反对。 因为河西是寇季打下的,寇季有资格拿走最丰厚的利益。 此外,如今在河西的人,皆是寇季的人。 若是他们在寇季有机会分配河西利益的时候,从寇季手里抢肉吃,那河西境内的那些人能答应? 只怕他们手底下的人刚入河西,就会被人塞进井里给溺死。 “朕不同意……” 垂拱殿内静了许久,赵祯开口打破了沉寂。 满朝文武愕然的盯着赵祯。 咋地? 昔日亲如兄弟君臣二人,如今要反目? 赵祯似乎看出了满朝文武的心思,干咳了一声道:“寇公年事已高,朕那个干儿子刚出生不久,寇爱卿若是久留在河西之地,如何跟家人共享天伦? 寇家两代人,为我大宋鞠躬尽瘁。 朕不能苛待了功臣。” 满朝文武闻言,齐齐出声道:“官家圣明……” 官家出手挪走了寇季,他们不用得罪人,又能分配到河西最大的利益,他们当然觉得官家圣明。 王曾听到赵祯的话,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赵祯说的那些话,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归根结底,是赵祯不愿意看着寇季久留在河西。 赵祯如今对朝堂上的很多大臣都不满意,却又没有法子下狠手整治,所以想把寇季弄回来,帮他出坏主意。 王曾觉得,他不能任由赵祯一意孤行,当即奏道:“官家,河西之地的人,已经习惯了寇吏部管束,如今河西初定,还需要寇吏部统管。 为了避免产生动荡,寇吏部得暂时在河西留一段时间才行。 等到臣等将河西的一切政务梳理妥当,一切衙门分派完毕以后,再调寇吏部离开,才妥当。 官家若是觉得,改任寇吏部为河西安抚使,任期过长,可以暂任寇吏部为河西安抚使。 等到河西彻底平定以后,再择人接替寇吏部也不迟。” 赵祯拧了拧眉头,叹气道:“只能如此了吗?” 王曾重重的点头。 赵祯叹气一声道:“寇家两代人,为我大宋呕心沥血,朕却不能让他们共享天伦,是朕的过错。” 王曾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觉得,赵祯的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大致是:朕对朝堂上的一些棒槌,很不满意。可惜寇季还不能回来,朕姑且忍忍。 赵祯的话音落地,吕夷简沉吟道:“那就命寇季暂代河西安抚使一职?” “附议……” “附议……” “……” 满朝文武心不甘情不愿的附议。 河西的主官确认了以后,后面的尚谈,就简单了许多。 经过满朝文武一天的商讨,河西有功将士的封赏,也逐渐定下。 …… 权吏曹尚书寇季,暂代河西安抚使一职,加吏部尚书,进爵雍国公。 龙神二卫指挥使朱能,暂代河西道马步军总管一职,加兵部尚书,加云麾将军,进爵凉国郡公。(此处解释一下,加官皆是虚职,只领俸禄,不管事。就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而言,除了朝堂上站着的真正管事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外,历朝的一些重臣,或者一些王爷之类的皇族,也会被加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兵部尚书李昭亮,暂代瓜州、肃州两州团练使一职,加归德将军,加左武卫上将军,进爵甘国郡公。 保塞军节度使杨文广,暂代甘、廊两州团练使,进真定府路马步军副总管,加宁远将军,进爵武定侯。 …… 此次朝廷的封赏,可以说是十分丰厚。 可以说是自从赵祯登基以来,手笔最丰厚,最大方的一次。 足足封赏了三公、一侯、十二伯、百位子。 大宋朝国公之列,侯爵之列,有多了四人。 大宋朝中级勋贵之列,多了十二人。 不仅有功的功臣们有封赏,他们的家人、祖宗,也相继获得了追封和封赏。 满朝文武在商定完了封赏以后,看着那庞大的封赏名单,羡慕不已。 满朝文武在商定了寇季等人的封赏以后,并没有急着离去。 又先后商讨了一下对于角厮罗、元山二人的封赏。 对于角厮罗和元山二人表现出的诚意,朝廷自然要回应一番。 要不然以后如何忽悠他们继续帮大宋卖命? 角厮罗提出的封赏自己女儿、安子罗妹妹的事情,赵祯并没有拿到朝堂上说,此事算是私底下的交易,赵祯回头自会办妥,不需要拿到朝堂上跟人议论。 经过了满朝文武又一次的商讨,最终定下了角厮罗和元山二人的封赏。 角厮罗一举封王,被封为青塘王,武威大将军,赐了蟒袍玉带。 元山一举封侯,被封为西河侯,忠武将军,赐蟒袍玉带。 看得出,对于元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忠实的马仔,朝廷十分欣赏,十分喜欢,所以对他的封赏也十分大方。 满朝文武在垂拱殿内商谈完了封赏以后,已经到了夜间。 满朝文武不仅没感觉到疲惫,反而一个个神采奕奕。 他们有心忽悠着赵祯,当堂定下河西诸州知州的人选,以及河西所有屯驻兵马的统领人选。 但赵祯没有上他们的恶当。 赵祯以困了为由,驱散了满朝文武。 在临别之际。 赵祯有让陈琳出去传旨,今夜金吾不禁,举国欢庆。 …… 是夜。 汴京城内,热闹非凡。 各处披红挂彩,欢庆声此起彼伏。 炮仗声响了一夜。 城外寇府别院内,也是一片欢腾。 当家主母向嫣,大手一挥,赏下了无数赏钱,发了无数酒肉,让府上的仆人、丫鬟们,一起庆祝。 别院内,唯有一处灯火通明的房间,一直处在平静当中。 房间内,两个年迈的老家伙,一左一右,躺在一个小小的人影边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在襁褓内乱扑腾的小家伙,笑容灿烂。 “动了动了……” “小脚丫子扑腾的真有力,像老夫小时候……” “滚蛋,那是老夫孙儿,又不是你孙儿,怎么可能像你。再说了,你这么大的时候,能记住事?” “老夫天生聪慧……” “老天爷让你生出来的那一刻,就教给你如何去抢别人家婆娘了?” “你懂什么,别人家的婆娘……香!” “无耻!” “……” “哇哇……” “……” 两个老家伙拌嘴的声音有点大,惊着了躺在襁褓里的小家伙,小家伙似乎生气了,大声的哭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6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向嫣怀着激动的心情迈步进入房内的时候,就看到了两个跺一跺脚,天下也要跟着抖三抖的老家伙,手忙脚乱的抱着一个小家伙,一脸急切的不知道如何安慰。 “都怪你……” “怪你……” “怪你……” “……” 两个老家伙互相瞪着对方,又吵了起来。 被他们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听着他们斗嘴,突然不哭了,挺着小雀雀,喷出了一股清泉。 两个老家伙被清泉滋了一脸,愣是没敢动。 向嫣哭笑不得的上前,从两个老家伙手里接过了小家伙,抱在怀里安慰了一下,准备交给跟在她身后的奶娘,却见两个老家伙同时皱起了眉头,她就只能苦笑一声,自己抱着。 向嫣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激动的对两个老家伙道:“祖父,相公在西域打了胜仗,官家要封相公当公爷。” 寇准不屑的撇撇嘴,淡淡的道:“公爷又如何,能比得上老夫?就算他以后建功立业追上了老夫,又怎么能比得上你怀里的小家伙?” 寇准嘴上说着不屑的话,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 显然,他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向嫣听到了寇准的话,也是哭笑不得。 她相公,寇季,二十多岁封的国公,还是凭借着功劳封的国公,那在大宋朝,可是独一份。 风头足以盖过大宋朝所有的青年才俊。 如此优秀,寇准居然能口不对心的说出违心话。 当然了,寇准的话倒也没错。 寇准的成就,大宋朝能比得上的,绝无仅有。 寇季想要追赶,还得很长一段的路走。 她怀里的小家伙,就更不一般,大宋朝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皇帝的干儿子。 只要赵祯在皇位上坐的够久,这小家伙就能在大宋朝所有的地方横着走。 所有。 即便是寇季轻易不能踏足的后宫,他也能进去晃荡一下。 若不是寇季、寇准祖孙二人身份够高、地位够高,见了小家伙,还得施礼。 没办法,小家伙是赵祯光明正大承认的干儿子,有金书玉蝶的那种。 除了血脉、姓氏以外,其他的跟皇族没有什么不同。 举个例子。 比如赵祯后宫里的那些嫔妃,入了宫门,那就是皇族。 她们家中的长辈,见了她们,就得施礼。 寇季是没办法沾皇字边了,所以在这一点上,比不上儿子。 当然了,私底下论关系的话,那就另说。 向嫣、寇准二人,对于寇季在河西建功立业的事情,很高兴。 向敏中也高兴,只是高兴之余,又有些恍惚,“这就封公了吗?” 向敏中呢喃的说了一句,侧头看向寇准,疑问道:“老夫封公的时候,多大?” 寇准愣了一下,感觉到了向敏中神情不对,也没有跟向敏中拌嘴,回答道:“五十有二……” 向敏中点点头,唏嘘道:“老夫五十有二,才封的公……寇小子足足比老夫小了几轮……寇小子算是在朝堂上站稳脚了……老夫也没有遗憾了……” “寇准,老夫感觉腿脚有些不灵便,你扶老夫坐下……” 向敏中罕有的冲着寇准吩咐,一副把寇准当仆人的语气。 寇准没有吭声,上前扶着向敏中坐下。 向敏中坐下以后,一把抓住了寇准准备抽离的手,声音沉重的叮嘱道:“告诉寇小子,照应着老夫的子孙后代……” 寇准抿了抿嘴,重重的点头。 向敏中满意的点点头,躺在了躺椅上,缓缓闭上了眼。 “哎……” 寇准一脸沉痛的叹了一口气。 向嫣将怀里的小家伙哄安稳以后,就看到了向敏中脸带着笑意,躺在躺椅上。 “我祖父睡了?” “走了……” “嗯?!” 向嫣愕然的瞪大眼,不等寇准再次开口,她急切的扑到了向敏中身边,颤颤巍巍的抽出一只手,去试探向敏中的鼻息。 然后如同蝎子蛰了一样,快速的收回手,惊恐的瞪着眼。 “祖……祖父……” 寇准又长叹了一声,从向嫣手里抱过了小家伙,迈步出了房门。 寇准走出房门不久,房内响起了一阵沉痛的哭嚎声。 “老家伙压着灯芯,省着油,一直熬着,一直熬着,就是在等寇季彻底在朝堂上站住脚。如今寇季彻底在朝堂上站住脚了,老家伙也就熬不下去了……” 寇准抱着小家伙,长吁短叹的一路到了厅堂内,找到了正在引领着仆人们欢庆的寇忠。 “老爷……” 寇忠见到了寇准以后,主动迎了上来,一脸疑惑。 寇准扫了一眼堂前堂后挂起了红绸,火红的灯笼,语气幽幽的道:“都撤了吧……” 寇忠愕然的瞪起眼。 寇准低声说了一句,“向敏中……走了……” 寇忠一脸难以置信。 向敏中在病倒以后,前前后后病情危急了数次,每一次都死不成,每一次都熬过来了,每一次都闹出挺大的动静。 没想到,真正走了的时候,居然如此平淡,平淡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派人去宫里,给官家说一声。再派人去向府,让向府那些不成器的东西来领人。” 寇忠赶忙答应了一声,下去依照寇准的吩咐做。 热闹的寇府,在一刻钟以后归于了平静。 欢闹声四起的汴京城,在半个时辰以后,多了一丝哀伤。 皇宫里的歌舞刚刚上演,就匆匆散场。 赵祯在得到了消息以后,连夜出了皇宫,到了寇府。 到了寇府以后,已经听到了寇府哀声四起。 赵祯在瞻仰了向敏中的遗容,掉了几滴眼泪以后,被寇准唤出了屋门。 寇准先对赵祯一礼,然后沉声道:“向公生前,最看重的是季儿,也没少帮助季儿。如今向公故去,可否让季儿回来吊唁?” 赵祯沉默了许久,并没有直接出声下决断,而是商量道:“河西初定,需要一个有能力有地位的人坐镇,您可有推举?” 寇准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夺情吧……” 寇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下了决断。 家国天下,家在国和天下之前。 可当它们撞在一起的时候,家永远是排在最后一位的。 寇准是主政过朝堂的人,知道其中的轻重。 河西得来不宜。 河西对大宋十分重要。 河西不能出现乱子,更不能丢。 赵祯郑重的点头,对寇准道:“朕为向公拟定了几个谥号,您帮朕参详参详。” “说说……” 寇准并没有拒绝。 赵祯开口说出了数个谥号。 寇准沉吟了一下,道:“文正不合适,向敏中一生,对朝廷的功劳不少,但也做过一些让朝廷蒙羞的事情。若是用文正,朝野上下的人,恐怕会有说辞。著史的人也会编排官家,所以不妥当。 文德也不合适,老家伙生前跟张齐贤抢过别人的遗孀,此事举国皆知。若是用文德,朝野上下会笑话的。 就用文简吧。” 赵祯觉得寇准分析了有理,缓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向公的几个子嗣,当如何厚赐?” 寇准思量了一下,道:“可以赐,但不能厚赐。老家伙子嗣当中,成器的有,却没有大器。如今失去了老家伙的庇护,官爵太高,容易招祸。 老家伙重病已久,一直不肯走,就是担忧子嗣们在他死后招祸,想让季儿庇护着。 老家伙既然有此心,我们就不能把他的子嗣们送上断头台。”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头。 “向公去之前,可有遗言?” “没有……” “……” 赵祯跟寇准聊过以后,陪伴着向府人,送向敏中的尸骸回了汴京城内的向府。 他之所以在寇府别院内请教寇准,谥号和蒙荫的事情,并不是说他下不了决断。 而是向敏中死在了寇府。 寇准若是有心帮向敏中的子嗣讨要高官厚爵的话,他得提前跟寇准商量一二。 免得到时候因为赏赐的事情,闹出什么不快。 赵祯送向敏中回府以后,在向府内又垂泪了许久。 然后派人去下令,罢朝三日,举国哀悼。 朝野上下为了河西大捷庆祝了一夜,就没办法庆祝下去了,举国进入到了哀悼当中。 赵祯在向府内待了两日,以示重视。 返回了皇宫以后,就将关于向敏中谥号,向府上下赐封的诏书,送到了向府。 …… 不知是感受到了向敏中死了,还是被汴京城里的哀伤感染到了,远在河西的寇季,也有些哀伤。 拳头大的金块,从他面前一闪而过,被人装进了囊袋里。 龙眼大小的金块,从他面前一闪而过,又被人装进了囊袋里。 “你是在跟我炫耀?” 寇季撇了一眼正在自己面前倒腾着金子的李昭亮,十分不满的说了一句。 李昭亮将满满一囊袋的金子,当着寇季的面,放在了另一个囊袋里,然后一脸认真的道:“我怎么会跟你炫耀呢?跟你比起来,我就是个乞丐,我哪有资格在你面前炫耀。” 寇季幽幽的道:“你背着一袋金子,跑到我面前,细数了一遍,难道还不是炫耀?” 李昭亮灿烂的一笑,“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在羊角沟的收获。你虽然榨取走了我一百万贯的钱财,但老天爷又给我补偿回来了。” 寇季瞪了李昭亮一眼,冷哼道:“我要一半……” 李昭亮果断拒绝道:“那可不行……金子是我李家的部曲在羊角沟里开荒的时候挖到的,是我李家的东西,不能分给你。” 寇季听到李昭亮这话,眼睛瞪的更大,一脸咬牙切齿。 自从那一日三人决定了各在河西占据五十万亩田以后,三人将手底下的人全部派遣出去开荒。 就在西凉城附近,找最肥沃的土地开荒。 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寇府仆从私底下,居然和朱能的部曲联手在一起,将西凉城外的平坦肥沃的土地占据一空,将李昭亮的部曲挤到了犄角旮旯里去了。 然后,李昭亮的部曲,在犄角旮旯里开荒的时候,挖出了矿。 金矿! 仅仅开采了一日,就开采出了十多斤的金矿。 可见金矿的还是十分丰厚的。 然后,李昭亮就背着金子,过来报复了。 报复朱能和寇季。 他先在朱能面前炫耀了一把,在朱能眼珠子通红的时候,又跑到了寇季面前炫耀。 他用那黄澄澄的金子嘲笑寇季、朱能二人。 你们使坏吧? 使坏吧? 坏没使成,却让我发了财? 羡慕不? 嫉妒不? 寇季在李昭亮得意的眼神中,淡淡的道:“没有工部的文书,你私自开采矿产,就是违法。我劝你尽快将所有金子上交,并且封存起矿脉,等到朝廷有了决定,工部批下了文书,再行开采。” 李昭亮听到这话,一点儿也不惧怕,反而十分淡定的道:“那一块地方,可是属于我的。就算发现了矿脉,那也是我的东西。 我在没有工部文书的情况下,开采矿脉,顶多罚一些钱财而已。 我有钱,付得起。” 寇季微微坐起身,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瞥了李昭亮一眼,淡淡的道:“谁告诉你,那一块地方是你的?” 李昭亮瞪起眼,喝道:“你自己说过的,我们开垦出的地方,就是我们的。难道你想食言而肥?” 寇季没有回答李昭亮的话,反而质问道:“你有地契吗?” 李昭亮气咻咻的道:“河西初定,各级衙门还没有设立齐全,哪有什么地契。” 寇季打起了官腔,“朝廷有没有在河西设立齐全衙门,我不管。我只知道,你在没有地契的情况下,开采地下的矿脉,就是违法。” 李昭亮气的站起身,指着寇季道:“寇季,你真的想食言而肥?” 寇季淡然的盯着李昭亮道:“我可以什么都不说,也可以承认羊角沟是你的。可羊角沟发现金矿的事情,传回了朝廷以后,满朝文武会不说话吗?满朝文武会承认羊角沟是你的吗?官家会承认羊角沟是你的吗?” 李昭亮瞬间被怼的说不出话。 此事若是真的传回了朝廷,穷疯了的朝廷,一定会想尽办法将金矿占为朝廷所有。 到时候一起联手欺压他李昭亮,也不是不可能的。 “两成……” 李昭亮十分不甘的屈服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7章 总有人默默的为大宋江山社稷增砖添瓦 “五成!最少五成!” 寇季不容拒绝的道。 李昭亮恼怒的喊道:“你手握一字交子铺,富得流油,还要跟我抢钱花?” 寇季橫了李昭亮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一成归我,一成归朱能,剩下三成是帮你解决后顾之忧的。” 李昭亮听到了寇季后半句话,略微愣了一下,不满的哼哼的两声,却没有再跟寇季扯皮。 “嘭……” 李昭亮将手里的囊袋扔到了寇季面前,哼声道:“这算是朱能的那一成……不能再多了……” 丢下了这话,李昭亮气哼哼的离开了城主府。 寇季在李昭亮走后,伸手从囊袋抓出了那块拳头大的金块,低声笑道:“跟我得瑟,欠收拾……” 钱不钱的,寇季不在乎。 寇季就是看不惯李昭亮在自己面前得瑟,所以才吓唬了李昭亮一把,从李昭亮手里分出了一半油水,借此惩治李昭亮。 李昭亮发现了个金矿算什么? 朱能的心腹在甘州开荒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银矿。 也没见朱能得瑟。 朱能的心腹在挖出了银矿的同时,派人告知给了朱能。 朱能立马上报给了寇季,寇季命令朱能的手下封锁了矿脉,暂时不要开采。 河西的利益还没有分配结束,现在爆出有巨大的银矿,立马会遭到哄抢。 一些人为了银矿,甚至会拿命拼。 寇季倒不是怕人拼命,他主要是怕麻烦。 李昭亮走后,寇季也没有在城主府内停留多久。 他派人收势了李昭亮送来的金块以后,就离开了城主府。 如今西凉城内空荡荡的,白天见不到多少人。 寇季不愿意待在其中。 他喜欢挎着马,漫步在旷野上,看那成千上万的人开垦出成千上万亩土地的场面。 湿润肥沃的土地,被翻一个面,趴在大地上,一眼望不到头,看着十分有成就感。 “小少爷……” 就在寇季跨马漫步在田间的时候,巡马卫首领匆匆忙忙的策马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勒马,盯着他疑问道:“有事?” 巡马卫首领苦着脸点点头。 寇季见此,饶有兴致的道:“能让你露出苦瓜脸的事情可不多,说说……” 巡马卫首领闻言,脸色更苦。 “有兄弟闯祸了……” 寇季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在自己的地头上,被人欺负了?” 巡马卫首领赶忙摇头,“那倒不是……是咱们手下的兄弟,欺负人,惹上了麻烦。” 寇季愕然道:“你们欺负谁了?” 巡马卫首领苦笑道:“兄弟们在开荒的时候,有个四旬左右的人在田边晃荡。兄弟们上去打听了一下,知道他是一个闲人,就把他扣下了,勒令他跟兄弟们一起开荒。 然后在开荒的过程中,发现那人的身份不一般。 小人没敢轻举妄动,赶忙过来找您商量。” “四旬左右……身份不一般……” 寇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朝廷的人?” 巡马卫首领苦着脸点点头,“八成是……” 寇季目光落在了巡马为首领身上,疑问道:“你是怎么判断出他是朝廷的人的?” 寇季能通过巡马卫首领的只字片语,判断出那人是朝廷的人。 在河西这片土地上,巡马卫们得罪不起的人,他们大多都认识。 偶尔有一两个不认识的,得知了巡马卫身份以后,也会表明自己的身份。 绝对不会隐瞒身份。 不愿意表明身份,又能让巡马卫汉子们感觉得罪不起的人,只有一种,朝廷的人。 巡马卫首领没有寇季那种脑子,所以他不会抽丝剥茧的去分析,他听到了寇季的问话以后,苦着脸道:“那厮闲暇的时候,喜欢埋怨人,谁都埋怨。 上到官家,下到满朝文武。 即便是小少爷您,他也没少埋怨。” 寇季眉头一挑,大致猜测出了那人的身份。 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埋怨赵祯,埋怨满朝文武,又不怕被人弄死的,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御史。 四旬上下,那倒是跟御史中的某一人,年纪十分相符。 “他都埋怨我什么了?” “他说……他说……” 巡马卫首领有些吞吞吐吐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直说……” 巡马卫首领苦笑道:“他说小少爷您是一个棒槌,根本不会治理地方,他说小少爷您在河西开垦荒地、种植树木,固然可取。 但是对于林地、牧地的划分,都过于粗暴。 根本没有合理的利用地形。 还说您没有留出足够的空地去兴修水利,现在从老天爷手里抢来的良田,迟早要还回去一部分。 还说你对俘虏、甘州回鹘族人处理的方式不错,但分配的方式却有些差强人意。”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眼见巡马卫首领还要继续说下去,果断打断了他的话,道:“不用多说了,带我去见见他。” 巡马卫首领点点头,带着寇季去找那人。 路上,巡马卫首领犹犹豫豫的道:“小少爷,那人若是要怪罪兄弟们,你可一定要护着兄弟们。千万别把兄弟们交出去给那人泄愤。” 寇季略显恼怒的瞪起眼,“我是那种人吗?” 巡马卫首领干巴巴一笑,“小人就是担心。” 寇季喝骂道:“担心个屁,瞎担心。” 巡马卫首领在寇季的喝骂下,不再言语。 他带着寇季策马扬鞭,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一块田间。 田间。 一帮子膀大腰圆的汉子,凑在一起,往东面开荒而去。 独留下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手握着锄头往南慢慢的挖掘。 寇季看到了那中年人的身影,跟自己猜测到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就哈哈大笑道:“杜御史,你怎么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 杜衍瞥了寇季一眼,没有搭理寇季,继续握着锄头开荒。 寇季见此,也没有急着跟杜衍说话,他下了马背,在地上铺了一张毯子,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杜衍开荒。 杜衍开垦荒地十分细腻,远比巡马卫汉子们要细腻很多。 一锄头挖下去,翻出一大块土,然后有锄尾敲碎土块,将散落出来的草根捡拾干净,才会挖第二下。 杜衍开垦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地以后,放下了锄头,抄起了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然后提着锄头走到了寇季面前。 “你手下的人做活太糙,不堪入目。” 杜衍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坐到了寇季身边,一脸嫌弃的说。 寇季眉头一挑,“那也没办法,如今河西之地,有一个算一个,都丢在了地里,能开垦出一亩地,那就是一亩地。能种出一亩庄稼,那就能产一亩地的粮食。多一口粮食,就能多一个人吃饱饭。” 杜衍闻言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做活太粗糙了,一亩地就产不了一亩地的粮食。” 寇季叹气了一声,道:“河西初定,缺人、缺粮种、缺耕牛、缺农具,只能如此。” 杜衍长叹了一声,点点头道:“也对,是我要求太高了,没有考虑到河西的实情。” 寇季侧头看着杜衍,十分认真的道:“你不怪我手下的人扣押了你?” 杜衍一愣,疑问道:“为什么要怪?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啊。河西如今初定,地广人稀,到处都缺人。碰上我这么个闲散人在地头晃荡,自然得拿下了,扔到地里开荒。 我若是他们,碰上了那些搞不清楚身份,又不愿意表明身份的人,我能把他们用到死。 相比而言,你手下的人温柔多了。” 寇季一瞬间觉得,杜衍私底下的时候,比在朝堂上有趣多了。 站在朝堂上的杜衍,那就是一个老古板,逮谁喷谁,毫不留情。 私底下的时候,居然是一个妙人。 寇季笑着道:“官家把你从御史台提溜出来,扔到河西,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让你来河西开荒吧?” 杜衍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你在沙州城逼死了薛田,官家派我来,当然是来问罪的。” 寇季听到这话,倒是没觉得意外。 杜衍是朝中重臣,轻易不会离开汴京城。 一旦离开了汴京城,那就说明他身负重任。 寇季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杜衍是来河西游玩的。 “诏书呢?” 寇季抬手问杜衍要问罪他的诏书。 杜衍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丢了……”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 诏书都能丢,这话说出来谁信? 杜衍见寇季一脸愕然,就絮絮叨叨的说道:“你在河西建立了泼天大功,朝廷问罪你的诏书,自然没办法拿出来。 一旦拿出来,被人传言出去,官家的脸面,还有朝堂上衮衮诸公的脸面,可就要丢尽了。 民间的百姓,指不定要把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骂成什么样子呢。 我可能会被骂成有眼无珠的黑心鬼。” 寇季一愣,放声大笑。 “哈哈哈……杜衍,你真是一个妙人……以往在朝堂上,可没见你这么有趣……” 杜衍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朝堂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讨论国事的地方,一字一句,都牵扯到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计,岂能信口开河,岂能嬉皮笑脸。” 寇季笑着道:“理是这个理,只是你一个十分严肃的人,突然变的如此跳脱,让我觉得有些不适应。甚至我还会怀疑,你是不是有所图谋。” 顿了顿,寇季幽幽的道:“河西初定,可有不少人惦记着河西的利益啊。” 杜衍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寇季,愕然道:“我一个御史,一个言官,要那么多钱做什么?给自己招骂,还是嫌自己屁股下的官椅坐着太舒服?” 寇季闻言,笑容更灿烂,“你倒是看的明白……” 杜衍撇撇嘴道:“能看明白的人很多,可能做到的人却不多。朝堂上有不少人,为了利益,心都变黑了。” “那倒也是……” “我愿意跟你小子和气的说话,是因为你小子虽然心黑,但却是个干净人。从来不向百姓伸手,也不想朝廷的官钱伸手。” 寇季愕然的盯着杜衍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杜衍淡然道:“随你怎么想。”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朝廷交代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完不成了,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 杜衍愣愣了,道:“在西凉城开开荒,等李迪那边派人将属于朝廷的缴获送到西凉城的时候,我就跟随他们一起回去,一路上盯着,避免有些人心黑,动不该动的钱。” 寇季沉吟了一下,笑道:“开荒,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既然你对我在河西颁布的多项政令都不满,那不如你帮我处理河西的政务如何?” 杜衍瞥向寇季,质问道:“开工钱吗?” 寇季一愣,哈哈笑道:“开,依照你的俸禄,给你结钱。” 杜衍果断摇头,“那可不行……我在河西可没什么身份,帮你做事,就相当于你的幕僚。我一个御史台主官,给你当幕僚,你给我那么一点钱怎么行。” 寇季略微有些错愕的道:“你不是不贪财吗?” 杜衍瞥了寇季一眼道:“黑心钱我自然不贪,可我付出了劳动,得到的工钱,我拿的心安理得。”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行,工钱你随便开。等你走的时候,我一并送到你手里。” 杜衍点点头道:“记得给我开具文书,证明那些钱财是我付出的劳动得到的回报。” 寇季哈哈大笑,“你真是一个妙人。” 杜衍抚摸着胡须,没有说话。 寇季怎么评价他,他才不在乎。 寇季的那些工钱,他其实也不在乎。 他就是想找个由头,为河西做点事。 寇季理政的手段,大方向上基本都没有错,可手段过于粗糙,小方向上还有一些熟路。 他看多了,有些看不下去,又闲着,所以就有心出手帮帮忙。 所以他才会任由巡马卫汉子们将自己扣押,却没有表露身份。 他就是想借此向寇季释放一个信号,他愿意帮忙,愿意为河西出力。 寇季在跟他聊天的时候,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大方的雇佣他,治理河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8章 黄头回纥覆灭 寇季最终以十两金每日的价格,雇佣了杜衍帮他处理河西的政务。 杜衍的出现,以及杜衍主动向他示意,要帮他做事,提醒了寇季一件事。 寇季发现,他官做的越大,所需要处理的政务也就变得越多。 政务的大方向上,他还能把握,可是小方向上,他没办法尽数把握。 不是他没那个能力,而是他没那个时间。 他不可能将自己分成无数块,分派到每一地去。 “我需要招募幕僚,需要招揽一批帮我处理琐事的人……” 寇季坐在西凉城城主府内,看着杜衍在帮他处理政务,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杜衍没有听到他的话,杜衍要是听到了他的话,一定会冲他翻白眼。 人力有穷时,一个人真要能做好所有的事情,那朝堂上还要文武百官干嘛? 皇帝一个人就能把所有的事情处理了。 有了杜衍帮忙,寇季也就不需要将自己锁在西凉城。 他在西凉城内待了几日,观察了一番杜衍处理政务的方式,确认了杜衍并没有更改自己施政的大方向以后,就放心的将政务交给了杜衍。 对于杜衍,寇季还是有所了解的。 此人虽然喜欢喷人,但却是朝堂上少有的正直之臣之一。 他帮朝廷做事,那是踏踏实实的。 只要是对朝廷有利的事情,他绝对不会破坏。 而寇季在河西颁布的诸多政令,对朝廷都有利,他自然也不会破坏。 寇季也不用担心杜衍在背地里为自己牟利。 以他的身份地位,真要是贪财的话,不需要费尽心机的去谋划。 他只要释放出贪财的信号,就有无数人眼巴巴的跑到他府上,献上大量的金银珠宝。 因为他是御史,御史台的领军人物。 他在朝堂上说话,分量比六部尚书还要重一些。 他若是在朝堂上偏袒一个人,有很大的机率能帮一个人获得巨大的好处。 单凭这一点,就有无数的官员愿意送钱给他花。 寇季在讲河西的政务交给了杜衍以后,带着巡马卫的汉子,离开了西凉府,赶往了沙州。 杨文广在不久之前,派人送信告诉寇季。 黄头回纥的战事,已经落幕。 元山部和青塘,共分了黄头回纥的疆土。 青塘仗着先下手的优势,占据了黄头回纥大部分的疆土。 元山部下手晚,所以只占领了黄头回纥的一小部分疆土。 即便如此,元山部占据的黄头回纥的疆土,也跟覆灭前的沙州回鹘相当。 如今黄头回纥境内的战事彻底落幕。 有两件事,需要寇季这位天朝上邦的天使过去做一个见证。 其一。 元山部和青塘,缔结盟约。 需要大宋第三方进入到其中,做个见证。 其二。 元山部要在原有的黄头回纥疆土内立足。 需要大宋朝的天使见证。 简单的说,就是元山部在黄头回纥疆土内立山头的时候,需要大宋过去为元山部正名。 寇季带着人,耗费了足足一个月,绕着大雪山奔跑了大半圈,才进入到了黄头回纥境内。 准确的说是元山部境内。 张元在占领的疆土中挑挑选选,最终选择了柴旦城,作为元山部的王庭所在。 柴旦城,是原黄头回纥治下,少有的大城之一。 城池的规模,可以跟西凉城相媲美。 杨文广率领的大宋兵马,驻扎在柴旦城外的东侧。 柴旦城西侧,扎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帐篷,屯驻着衣着各式各样的兵马。 看样子,像是张元在征讨黄头回纥过程中,收复的黄头回纥的一些小部族。 杨文广、张元二人,得到了寇季到了的消息以后,率领着手下的心腹,以及一些小部族的头人,亲自迎接出了二十里地。 张元还特地给寇季备了一辆十分豪华的车架,供寇季落脚。 寇季也没有客气,在见到了张元、杨文广二人以后,互相寒暄了几句,就登上了那一辆豪华的车架。 寇季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张扬。 他此行代表的是大宋,代表的是赵祯,需要有一定的仪式感、庄重感。 在大宋兵马整齐的呐喊声中,在元山部境内的各小部族族人稀稀拉拉的欢迎声中,寇季进入到了柴旦城。 入了柴旦城。 入眼看到最多的是行人、货物、骆驼。 战争并没有将柴旦城内的商业摧毁,反而让柴旦城内的商业,变得更加繁荣。 张元在西域待久了,大概摸清了西域人的习性。 所以他在占据了柴旦城以后,迅速的就将柴旦城内的商业给恢复了。 柴旦城内的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战争的影响,商业交易,十分热闹。 寇季看到了柴旦城的繁荣,不得不感叹,张元真的是一个人才。 寇季在张元的引领下,入了柴旦城内临时安置的王宫内。 陪着张元、杨文广,各小部族头人,看了一些歌舞,吃了一些美酒佳肴,说了一些客套话,就彻底散开。 张元派人安置下了寇季没多久以后。 杨文广率先一步找到了寇季。 杨文广刚坐下没多久,张元也到了寇季的房内。 三人坐定以后。 寇季满意的笑道:“看得出你二人在黄头回纥境内征战期间,相处的不错。” 杨文广听到这话,笑着道:“元山首领,是我见过的诸多草原部族首领当中,最有智慧的一个。这样有智慧的一个部族首领,能真心投靠我大宋,实乃我大宋之幸。” 张元十分谦逊的道:“杨将军说笑了,杨将军也是我元山毕生所见的最能征善战的一位。” 杨文广惭愧的摇头道:“元山首领说笑了,据我所知,得胜川一战,就是元山首领谋划的。在征讨黄头回纥的过程中,元山首领的许多见解,也让杨某茅塞顿开。 论起能征善战,杨某不如元山首领良多。”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们两个别自吹自擂了,大家又不是什么外人。” 此话一出,杨文广、张元二人皆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笑着道:“元山部跟我大宋,乃是盟友,我跟元山首领也曾歃血为盟。细细算下来,我跟元山首领,也能互称一声兄弟。 既然是兄弟,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就别说那么多客套话。” 杨文广闻言,一脸恍然大悟。 他还真被寇季的话吓了一跳。 他还以为寇季和元山首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来寇季是为了拉近跟元山部的关系,才如此说。 张元听到了寇季的话,瞬间明白了寇季的心思,寇季这么说,也是为了方便二人以后的解楚,当即他十分配合的道:“不错……在旦山城,寇天使为了取信我元山部的族人,跟我歃血为盟。如今又派遣大军,帮我元山部在西域拿下了立足之地。 我跟寇天使,虽然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杨文广对于张元如此拾取,很满意,非常满意。 大宋能多一个如同忠犬一样的盟友,他在里面可是居功甚伟的,以后回到了朝堂上,论起了功劳,那也是大功一件。 若是以后元山部再帮大宋建功立业,那也有他一份隐性的功劳在。 三人又互相寒暄了几句。 寇季开门见山的道:“元山部如今在西域立足,可愿意遣使,前往汴京城,向我大宋皇帝陛下,递交国书,表示臣服。” 张元单手锤胸,十分郑重的道:“元山代表元山部,愿意向天朝表示臣服。” 寇季点点头,“如此甚好。” 之前元山部没有在西域立足,寇季和张元的一切协议,皆是口头协议。 如今元山部在西域站稳了脚跟,那么就需要向大宋递交国书,签订正式的盟约。 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该走的过程也要走。 确认了元山部愿意真心臣服大宋以后,寇季很多话就能很方便的往外说了,“元山首领准备和青塘缔结盟约,请我大宋做见证,不知道元山部和青塘,准备缔结怎样的盟约。” 张元郑重的道:“互为兄弟之邦,开通边市,互相不得攻伐。” 寇季略微愣了愣,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青塘作为西域一强,在跟元山部缔结盟约的时候,并没有要求元山部上贡,也有流露出吞并元山部的野心,着实让寇季感觉到意外。 若是寇季身处青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胁迫元山部,让元山部向青塘上贡。 国与国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最适用的就是丛林法则。 青塘一反常态的对元山部流露出友好的姿态,是有所顾虑,还是说另有目的? 张元眼见寇季陷入到了沉思,就低声道:“寇天使,不知道我元山部的两千多勇士,您何时归还?” 寇季略微一愣,思量了一下,听懂了张元话里的意思。 张元口中了两千多元山部的勇士,也就是巡马卫将士,此次在西域诸多战场中,大放异彩。 西域能比得上他们的悍卒,寥寥无几。 青塘大概是在顾忌元山部的两千多勇士。 准确的说是两千披着重甲的元山部勇士。 两千手握火枪的元山部勇士。 若是元山部勇士手里没有重甲、火枪,那青塘还会对元山部流露出善意? 重甲、火枪,才是决定青塘对元山部态度的关键。 若是元山部勇士手里没有了重甲和火枪,那青塘会不会在不久的以后,撕毁盟约呢? 会! 肯定会! 只要青塘有了重甲骑,就一定不会安安稳稳的坐着。 一定会开疆拓土,建立无上功业。 青塘就算有了重甲骑,也不敢对大宋无礼。 因为青塘见识过大宋火枪、火炮、重甲骑的厉害,所以在没有弄到火枪和火炮之前,他一定不会跟大宋翻脸。 青塘要开疆拓土,只能对距离最近的元山部下手。 盟约只是暂时性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寇季心里就有了底。 从西夏手里缴获到的铁鹞子的盔甲,暂时不能卖给青塘了,必须拖延一下青塘建立重甲骑的时间。 寇季看向张元,道:“贵部的勇士,稍后便会回来。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元山首领。” 张元道:“寇天使请讲。” 寇季笑道:“此次贵部征讨黄头回纥,收获如何?” 张元沉吟道:“收获倒是不小,其中一半,交给了大宋天兵,另一半留在我手里。” 大宋帮着元山部攻城略地,自然要拿战利品。 不可能无偿的给元山部帮忙。 杨文广拿走了一半,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若是换成李昭亮、高处恭一类的人,他们最少会拿走七成。 寇季在听到了张元的话以后,笑眯眯的道:“不知道元山首领可不可以将贵部收获的一部分交给我。” 张元故作迟疑了一下,郑重道:“我已经决定向天朝的皇帝陛下,献上一份厚礼,若是寇天使还需要一份丰厚的私礼的话,元山愿意献上。”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道:“我也不白拿你的好处。我大宋兵马,在阳关、玉门关外和西夏兵马鏖战,缴获了一批重甲,我可以将其卖给元山部。” 杨文广闻言,愕然瞪起眼,准备开口阻止。 寇季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杨文广不甘的闭上嘴。 张元听闻此言,故作大喜过望的神色道:“天朝当真愿意将西夏兵马的重甲,卖给我元山部?” 寇季笑着点头。 张元十分痛快的道:“元山部愿意倾其所有……” 寇季满意的笑道:“那就请元山首领下去早作准备吧。” 张元激动的起身,捶了捶胸膛,告罪了一声,离开了房内。 杨文广一直耳听着张元的脚步声走远了以后,才忍不住开口道:“贤弟,你为何要将缴获西夏的重甲,卖给元山部呢?” 寇季笑着道:“我们又用不上,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废物利用一下,借此榨干元山部的钱财。” “怎么可能用不上呢?” 杨文广急切的道:“西夏铁鹞子的犀利,众所皆知。我们拿到了他们的盔甲,只需要稍作修复,就能再造出一支属于我大宋的铁鹞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69章 元山部立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养重甲骑那么容易的?虎字军从创建,到完成,足足耗费了上千万贯,每年还得耗费数十万贯用于更换战甲、马匹,以及配发粮饷。 若是遇到了大战,光是更换马匹、发放抚恤的钱财,就是一大笔数字。 养一支重甲,犹如养十万兵马。 重甲又是军国利器,轻易不会动用。 大部分时间,他们都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其他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士们,对他们难道就没有怨言?” 杨文广不敢苟同,“我们要是有三支重甲,足以镇住我大宋东、北、西三边。足以给我大宋带来数十年的安宁。” 寇季瞥了杨文广一眼道:“我没想过让大宋获得数十年的安宁。” 杨文广愕然的瞪着寇季。 但凡忠臣良将,那个不希望天下太平的。 怎么到了寇季这里,就行不通了? 寇季似乎看出了杨文广的疑惑,淡淡的道:“我只需要让百姓们安宁,让百姓们过富足就可以了。兵马不能安宁,四边也不能安宁。 我们的敌人在不断的变强,我们就得跟着不断的变强。 一味的想着天下太平,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迟早会被别人毒打。” 杨文广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寇季继续说道:“天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的敌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我们不能整天想着,打败了所有敌人,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了。 如果真的那样想,朝廷迟早得败亡。 因为我们的敌人虽然倒下了,但新的敌人正在源源不断的站起来。 天下,并非只有我大宋一家。 只要我大宋之外,还有别国,我们就永远不能有刀兵入库,马放南山的念头。” 杨文广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天下太平,刀兵入库,马放南山,那是文臣们说给百姓听的,百姓听了,自然能安心的劳作、种地。 可你身为武臣,却不能将它记在心里。 更不能将其奉为至理名言。” 杨文广听到了寇季的话,脑袋乱哄哄的。 寇季的话,跟他从小接收到的教育,以及大宋许多百姓的想法,互相违背。 偏偏,他又拿不出什么能反驳寇季的话。 因为翻阅史书,无数了例子证明了,寇季的话是对的。 可让他一下子推翻他脑海中已经形成的认知,接受寇季的说法,他又有些抗拒。 寇季瞥了一眼陷入到思想碰撞的泥潭里的杨文广,继续说道:“你觉得,将从西夏兵马手里缴获到的重甲,用来自己用,更有利。 可我觉得,将缴获到的重甲,交给元山部,更有利。 我大宋若是有三支重甲,确实能让三边短暂的陷入到安宁当中。 但战事迟早还是会降临的。 敌人在看到了我们重甲的厉害以后,也会消防我们,建立重甲。 甚至想出许多克制重甲的办法,又或者建立许多可以克制重甲的兵马。 等到敌人破解了重甲,我们又拿什么去抵抗敌人? 你看到了重甲骑现在在战场上逞威,你能确定重甲骑在战场上能一直逞威到永愿? 远的不说,就拿近的说。 玉门关一战,朱能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情况下,依然克制住了李元昊手里的铁鹞子,并且歼灭了其一大半。 这说明什么,说明重甲骑在战场上并不是无敌的。 所以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重甲骑上,懂吗? 我大宋已经有了一支重甲,我手里还有一批能够装备起三千重甲骑的重甲。 也就是说,我大宋的重甲,在明面上有一支,在暗地里还有一支。 有了两支重甲骑,我们就有办法克制敌人手里出现的重甲骑。 所以我们不需要再建立更多的重甲骑。 火炮、火枪的威力,你见识过。 只要我们多造一些火炮,就能轻而易举的克制重甲骑。 到时候重甲骑兵在战场上的地位,就会变得十分尴尬。 所以我们现在要注重的是火炮、火枪,而不是重甲骑。 若是我们将所有的钱财堆到重甲骑上,等到火炮可以批量营造出的时候,那些花在重甲骑身上的钱财,就算是白费了。 我们将重甲交给元山部,获得的利益,远远比我们自己再建一支重甲骑要大。 首先,我们可以借着重甲,从元山部换取到大量的钱财,用于制造火炮和火枪。 其次,元山部拿到了重甲,就有了和青塘抗衡的力量。 你别看现在青塘对我大宋百依百顺的,可青塘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现在没有力量跟我大宋抗衡,所以事事都听我大宋的,可一旦他们有了力量,或者有了机会能狠咬我大宋一口,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大宋的。 我们拿重甲支援元山部,就等于是在青塘的背后埋了一个钉子。 形成了互相牵制的局面。 青塘想要对我大宋图谋不轨,元山部就能趁机给青塘沉痛的一击。 我大宋若是要跟西夏、辽国再次掀起战端,也不需要害怕青塘会在背后给我们出什么幺蛾子。” 寇季推心置腹的跟杨文广说了许多。 除了要打消杨文广对自己将重甲卖给元山部的疑虑外,也有意培养杨文广的大局观。 战争,并不是光明正大的角力。 互相制衡,借力打力,也是属于战争的一部分。 只会光明正大跟人角力的将军,充其量就只能是一个将军。 可若是在跟敌人角力的同时,还能跟敌人勾心斗角,并且战而胜之,那就是一个统帅。 若是在大局观的把握上,在战略的布置上,能够碾压敌人,那就是一个伟大的统帅。 寇季对杨文广还是十分看好的,所以他希望杨文广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 新一代的将军当中,仅靠种世衡、狄青二人撑场面,还是有些太单薄。 曹、潘、高、石等几家,新一代中,将才倒是不少,却没有帅才。 寇季若是记得没错的话,折惟忠死后,折家的继任者是一个棒槌。 是折家数代英武忠烈中,唯一一个棒槌。 那个棒槌继任以后,折家会进入一个短暂的低谷期。 所以在那个棒槌继任以后,折家就有些指望不上。 寇季可是有心跟强横时期的辽国一争燕云十六州的,所以必须想办法充实大宋军方的力量。 杨文广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迷茫,有些头疼,有些不想说话。 寇季也没有继续跟他讲太多。 他独留下了杨文广一个人在房间内消化他说的那些话,自己迈步出了房门。 此后几日。 杨文广都窝在房间内,不怎么出门。 寇季则以大宋天使的身份,见过了很多人。 其目的就是为了在元山部,留下很多大宋的痕迹,让那些依附在元山部麾下的小部族们,熟悉跟大宋交往,熟悉大宋这个宗主国的身份。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 宋、元山、青塘,三方人马,在张元的邀请下,进入到了元山部的王宫正殿内。 说是王宫,其实也不算王宫。 就是一个大一点的贵族府邸。 黄头回纥的王庭,在黄头回纥疆土的南端,已经被青塘所占领。 所以张元不可能居住在黄头回纥的王宫内。 柴旦城内又没有王宫。 所以张元只能将一个大的贵族府邸,充作王宫。 寇季带着人在王宫里坐定以后,太眼一瞧,都是熟人。 青塘方,派遣来和元山部缔结盟约的是安子罗。 元山部自然是元山亲自出面。 坐在桌面上的三个人,都十分熟悉,也就没有必要说那么多客套话。 安子罗对于元山部崛起,唏嘘不已,他盯着元山感慨道:“依稀记得,当初见到元山首领的时候,元山首领才刚刚在旦山城站稳脚跟。 一晃眼,元山首领就成了西域一邦的国主。 即便是我族赞普见了你,也得以礼相待。” 张元听到安子罗的话,十分客气的道:“安将军说笑了,我元山能有今日,全赖天朝上邦的恩赐。” 安子罗听到这话,有些牙酸的对寇季道:“天朝上邦,对元山部,是真的好啊。” 能不好吗? 挥挥手就帮元山部拿下了三州之地立足。 让元山部从一个小小的马贼势力,一跃成为了一个邦国势力。 寇季听出了安子罗语气中的酸意,淡然笑道:“我大宋从不亏待,真心实意为我大宋出力的盟友。” 安子罗笑眯眯的道:“天朝能拿下河西之地,我青塘也出了不少力。” 寇季笑着点头道:“青塘对我大宋的贡献,我大宋自然不会忘记。我已经上书给官家,相信官家不久以后,就会将赏赐送到贵部。” 安子罗沉吟道:“不知是何赏赐?” 寇季失笑道:“官家会赏赐青塘什么,只有官家知道,我身为人臣,又怎么敢逾越。” 安子罗听到寇季这话,神色有些不明。 大宋赏赐的金银财货,或者爵位之类的,对青塘而言,可有可无。 寇季知道青塘想要什么,所以就笑道:“在我给官家的文书中,有阐明贵部急需匠人的话语。相信官家会给我几分言面,派遣一些匠人进入到贵部。” 安子罗眉头一挑,满意的笑了。 安子罗一边笑,一边道:“听闻上邦,在玉门关、阳关两战中,歼灭了不少铁鹞子,缴获了不少铁鹞子的盔甲,不知……” 寇季闻言,假装一愣,然后哭笑不得的道:“贵部若是喜欢那些盔甲,怎么不早说?此前我跟贵部赞普在西凉城见面,贵部赞普也没有提及,我以为贵部看不上那些残甲,所以就低价卖给了元山部。” 安子罗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 心里有些失望,但却没有太失望。 因为他临来的时候,角厮罗告诉过他,在西凉城的时候,寇季并没有跟角厮罗提及过那些重甲。 那么那些重甲最后的归属,很有可能成为大宋一支兵马的盔甲,又或者是出现在元山部。 如今寇季将重甲出售给了元山部,在角厮罗的意料当中。 角厮罗料到了寇季会将重甲出售给元山部。 但他却没料到,寇季最初其实是想出售给他的。 有此纰漏,并不是角厮罗想的不够周到。 而是角厮罗不知道寇季和张元的关系。 他不知道寇季在拿到了铁鹞子的重甲以后,根本没想过元山部,因为他给元山部准备了一批更好的。 就是因为这一点。 导致了角厮罗在西凉城内,没有主动向寇季提及铁鹞子的重甲。 也间接的导致了角厮罗错误的向元山部释放了善意,让寇季看清楚了他内心的想法,改变了注意,将铁鹞子的重甲卖给了元山部。 国与国之间的交锋,就是如此。 往往一个错误的判断,就会付出很多代价。 安子罗在得知了寇季将重甲卖给了元山部以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三个人坐在桌前,就青塘和元山部缔结的盟约的条款,互相商讨了一下。 商讨完了以后。 就交换了盟约文书。 祭天、祭神。 让苍天和神灵见证两部缔结的盟约。 随后,寇季和安子罗在柴旦城内游玩了一番,安子罗询问了寇季的归期,并且私底下向寇季透露,角厮罗为寇季准备了一份厚礼,等到寇季还朝的时候,就会送到他手中。 对此,寇季表示了谢意。 又过了几日。 在安子罗、寇季二人的见证下,张元在各小部族头人的恭贺下,正式成为了元山部之主,正式宣布了他对辖下三州之地,以及居住在三州之地之上所有臣民们的统治权。 元山部自此,正式成为西域诸多大势力之中的一支。 安子罗在见证了张元成为元山部之主以后,就离开了元山部。 寇季则在元山部又待了许多日子。 一直等到巡马卫将士带着铁鹞子的盔甲进入到了柴旦城,他才带着杨文广,以及大宋的兵马,元山部的使者,大批量的金银珠宝、牛羊、马匹,离开了元山部。 寇季来的时候,匆匆几骑,回去的时候,队伍十分庞大。 等到他进入到了沙州以后,他从元山部带回了大批金银珠宝的消息,就如同一阵风一样吹了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0章 生机勃勃的沙州 风声传到了李迪耳中,李迪羞愧难当。 风声传到了朱能、李昭亮二人耳中,朱能和李昭亮二人感觉,几十年的仗白打了,他们打仗,金银铜钱,如同流水一样往出流,寇季打仗,金银铜钱,如同洪水一样往回涌。 一进一出,高下立判。 李迪、朱能、李昭亮三人的心情,寇季自然无暇顾及。 寇季带着杨文广一行,押解着一大批的金银、牛羊、马匹回到了沙州。 过了沙州的沙漠,寇季驻足在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前。 抬眼望去,四周一片绿油油。 一眼望不到尽头。 田间有农人扛着锄头在锄草,有农人挑着木桶在浇地,还有农人扛着锄头、提着木桶在荒芜的土地上栽种树苗。 绿油油的庄稼,在农人的浇灌下,在茁壮成长。 爬了一地的葡萄架,顺着农人搭建的架子,攀爬而上,吐出了几片新叶,几条嫩黄弯曲的枝丫。 昔日荒芜的沙州之地,如今处处透着生机。 绿意盎然。 那只有在中原大地上才能看得见的农桑生活,此刻在沙州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并且正在往好的一方面迅猛的成长。 “驾……” 寇季在田边驻足了许久,才继续策马前行。 路过新插的桃林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农人撑着锄头在休息,一个沙州回鹘服饰打扮的女子,捧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小心翼翼的给农人递上了一碗清水。 农人端起木碗,将碗里的清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木碗还给了女子,略显不满的道:“既然有了身孕,那就在家待着,田里的活不用你管,你也别去给张二狗家扁箩筐。 他张二狗有手艺,老子也有。 等这片桃树长大了,老子就能凭借祖传的手艺酿出桃花酒。 到时候,有你享福的时候。” 农人骂骂咧咧的说着。 女子低着头收拾着木碗,农人的话,她似乎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一样的神色。 农人眼见女子捧着肚子离去,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道:“番婆子就是番婆子,福都不会享。老子现在是大户,有一千亩地的大户。” 农人嘴上骂着,可是眉角的笑意却难以掩饰。 可以看得出,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对自己的妻室也很满意。 寇季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停留,也没有开口,悄悄的策马追上了杨文广率领的兵马队伍。 一行人入了城。 寇季、杨文广二人并肩坐在马背上,看着沙州城内的变化,也是唏嘘不已。 曾经的沙州城,在他二人手里覆灭。 新的沙州城,又在他们眼前悄然崛起。 二人不过离开了沙州数月,曾经一片焦土的沙州城,就出现了新的变化。 王宫,没有多大变化。 只是王宫的门户上,多了李府二字。 王宫内一些象征着一国之主的建筑,被修缮了一番,去掉了那些违制的雕刻装饰。 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府邸。 王宫是寇季留给李迪的安身立命之所,此事寇季已经上奏给了赵祯。 赵祯在跟王曾、吕夷简二人商量了一番后,就答应了此事,并且将相关的文书,交给了杜衍。 杜衍初到西域,最先赶到的地方是沙州,也撞见了李迪,顺手将文书递给了李迪。 李迪拿到了文书已经,找人将王宫修缮了一番。 沙州城内,除了王宫出现了变化以外。 第二个大变化,就是内城。 内城的城墙被拆除了,拆除下来的石料、土料,皆被用来营造其他的屋舍。 此外,沙州城内还多了一座三层高的木楼。 带有着浓烈的大宋风格的木楼。 木楼的用途是什么,寇季没有仔细去查问。 他仅仅在木楼上瞥了一眼,就将目光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多了不少带有大宋风格的屋舍,以及三个坊市。 屋舍内进进出出的,大多是一些沙州回鹘的女子,这些女子无一例外,皆有身孕。 李迪、范仲淹二人将她们置于城内,大概算是特殊照顾。 她们应当是那些并没有被选走的沙州回鹘的女子,她们有身孕,但是却没有丈夫,她们以后想要在沙州立足,确实需要特殊的照顾。 三个坊市不大,里面的商人却很多。 有大宋的商人,有西域的商人。 也有一些小商小贩。 令人称奇的是,寇季在其中还发现了一些汴京城才有的吃食在叫卖。 农业、商业,在沙州城内发展的都很良好,不出岔子的话,以后会发展的更好。 寇季在沙州城内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沙州城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朗朗读书声。 寇季将此事记在了心里,跟杨文广二人押解着东西到了那一座庞大的李府前。 李迪在得知了寇季到了以后,立马从城外赶了回来。 见到了寇季押解的大批金银珠宝以后,长吁短叹道:“老夫不如你啊……” 寇季对李迪拱手一礼,笑道:“您说笑了……各人有各人的长处……至少,我没办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沙州治理的这么好……” 李迪橫了寇季一眼,哭笑不得的道:“沙州那是老夫治理的,分明是你治理的。沙州有今日的场面,全赖你的谋划。 老夫不过是曹规曹矩,照着你的谋划在行事罢了。” 寇季笑道:“您老就别谦虚了。” 李迪苦笑着摇了摇头。 寇季沉吟道:“现如今,沙州城内还缺一些读书声啊。” 李迪赞同的点头,“老夫也这么认为,此事老夫已经去信给官家了,让官家挑选一些不成器的国子监生、太学生,送到河西来行教化之道。 此外,老夫跟你祖父也有通信。 你祖父说,回头他会派遣一些文昌学馆的学生过来帮忙。” 寇季笑着点点头,问道:“如今沙州有多少百姓,多少良田,多少牛羊、马匹?” 李迪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良田有三百七十七万亩,牛羊数十万,马匹万余,有三千户在籍,约三千人,另有四万多不在籍的百姓。 可惜沙州外有一片荒漠,不然在籍的百姓会更多。” 寇季大致了解了沙州的情况以后,沉吟道:“那沙州就暂时交给您治理了。范仲淹等人我要调走。” 李迪一愣,有些急切的道:“范仲淹能不能在老夫身边留几年?” 寇季眉头一挑,笑道:“怎么,您觉得他是可造之才?” 李迪正色道:“岂止是可造之才,稍作调教,那就是国之栋梁。” 寇季笑着道:“没想到您如此看重范仲淹……不过范仲淹暂时不能交给你。河西缺人,却能干之人。沙州的一切已经步入到了正轨,可瓜州还是百废待兴。 我需要调遣范仲淹去瓜州,治理瓜州。 如今开荒的民夫,已经抵达了瓜州。 已经在瓜州开垦出了不少良田。 开荒的民夫和开垦出的良田,不能没人管束。” 李迪闻言,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你就先带走吧。回头记得给老夫送回来就行。” 寇季失笑道:“他的去留,可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李迪瞪起眼,不乐意的道:“老夫一个担任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辅,将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他还能不愿意?” 寇季摇头一笑,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他对李迪道:“沙州城内的缴获是否已经装箱?” 李迪一愣,盯着寇季问道:“你不打算在沙州城久留?” 寇季笑道:“有您老坐镇,我还留在这里干嘛?” 李迪缓缓点头,道:“东西已经装好了,包括你的那一部分,已经全部装箱,你直接拉走就行。”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留下三箱,作为沙州官员日常开销,以及兴办教化用。” 李迪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就留下一些铜钱,还有银块……” 寇季和李迪商量妥当以后,就吩咐杨文广带人进去,将那些钱财搬了出来。 寇季运送金银珠宝的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了数倍。 等到搬完以后,已经月上中天。 寇季在沙州城内歇息了一日。 翌日。 便带着杨文广、范仲淹,以及一群禁军将士,离开了沙州。 寇季走的时候,只留下了五千禁军将士,暂时屯驻在沙州,其他的将士,全部带走。 一行人行了几日,到了瓜州。 到了瓜州以后,瓜州的一切政务,全部由范仲淹接手。 同时,杨文广麾下的一众禁军将士,也被派发到了范仲淹手里,由范仲淹带着去开荒、种树、种地。 在寇季一行到达瓜州之前,瓜州的一应政务,李迪已经安排了下去,并且留下了一些人主持瓜州的政务。 只是那些人身份不高,震慑不住人,所以政务办的并不如意。 所以寇季特地将范仲淹调遣了过来。 将瓜州一切安排妥当以后,寇季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在瓜州城内的城主府,见了那个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人。 城主府内。 寇季高坐在城主府的正堂上。 年迈的哈图克,十分遣卑的匍匐在了寇季脚下。 “尊贵的贵人,您的仆人哈图克,向您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寇季盯着哈图克,幽幽的道:“贵教的哈里发可好?” 哈图克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叫出声。 哈图克自从进入到西域以后,就再也没有听人说过神的继承人的称号。 哈图克一直觉得,西域,乃至东边的中原,是神的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 他在这些地方,没有发现多少神的痕迹,甚至有些地方没有一点儿神的痕迹。 他以为,在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神。 却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知道神的继承人的称号。 哈图克脸上强硬的挤出一丝笑容,仰起头,对寇季道:“尊贵的贵人,您的仆人哈图克,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寇季眯着眼盯着哈图克,长出了一口气,淡淡的道:“哈里发还能代替神,治理天下吗?诸王是不是还愿意遵从神的通知?” 哈图克闻言,瞳孔一瞬间缩成了一点。 他再也佯装不下去了。 寇季一句话,点破了现在哈里发的处境,点破了神治下诸多王朝的现状。 寇季是一个真正知道神,以及神治理下诸国存在的人。 “您……您……您是……” 哈图克吞吞吐吐的开口。 寇季盯着他,淡然笑道:“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对于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的一切,我都没有兴趣。对于你的过往,我也没有兴趣。 我只知道,你是一个商人。 我只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哈图克警惕的盯着寇季,沉声道:“什么交易……” 寇季盯着哈图克的双眼,十分认真的道:“我要你帮我将智慧馆搬过来。” 哈图克惊恐的盯着寇季。 “你要……智慧馆?” 寇季缓缓点头。 哈图克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我不会背叛神。” 寇季笑道:“我没有让你背叛神,我也没有想过让你将真正的智慧馆搬过来。我只要里面的书籍,准确的说,是里面的知识。 我不需要原版的书籍,你可以印刷,可以抄写。 总之,只要你将里面的知识带给我就行。” 哈图克愣愣的盯着寇季,吞了口唾沫,激动的道:“您……信神?” 寇季摇摇头,“我信知识。” 哈图克脸上激动的神色一敛,咬咬牙道:“你想窃取神送给我们的知识?” “窃取?!” 寇季失笑道:“不能说是窃取,只能说是一种保护。” 哈图克不信寇季的话。 寇季继续笑道:“诸王已经不再服从神的统治,连神在人间的继承人,也被他们架空。倘若有一日,诸王的继任者对智慧馆的存在表现出不满,你觉得智慧馆还能存在下去? 又或者说,诸王脱离了神的庇佑,败在了其他强敌手里,其他强敌若是因为憎恨诸王,烧毁了智慧馆。 那神的知识,将会消失在时间。” 寇季盯着哈图克,语重心长的道:“如果神赐予的知识消失了,你觉得神的光芒,还能降临到人家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1章 雍国公 哈图克浑身哆嗦的很厉害,作为神最虔诚的仆人,他不敢想神的痕迹从人间消失以后的模样。 寇季的话,让他分析出,寇季对神很了解,对神治下的神国,也很了解。 他也没必要在寇季面前多做伪装。 他眼珠子有些泛红的盯着寇季,“你在吓唬我……神的力量是无穷的……不可能有人能磨灭神的痕迹……神不允许……” 寇季低声笑道:“神的力量若真是无穷的,那为何诸王会架空哈里发?须知,哈里发是神的继承人,是身在人间的化身。而诸王,只是神的仆人。 难道在神的心里,仆人比化身还要重要。” 哈图克被怼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他低吼道:“他们是渎神者,他们蒙蔽了神。” 寇季摇摇头,失声笑道:“他们是什么,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智慧馆里的知识。” 寇季盯着哈图克,郑重的道:“我虽然不信神,但我十分重视神的知识。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一直将神的知识保留下去,还有一个人有能力保护神的知识,那么这个人就是我。 我大宋的强横,你看到过。 我在大宋拥有的地位,你也看到过。 我有能力保护那些知识。” 哈图克咬着牙瞪着寇季,心里却有一些动摇。 寇季继续道:“我不是让你去毁掉神的知识,而是让你印刷、抄写神的知识。我这么做,等于是在原有的智慧馆的基础上,再建了一座智慧馆。 一旦有一天,巴格达的智慧馆被毁,那么留在我大宋的智慧馆,就会继续将神的知识,传承下去。” 哈图克終于动摇了,他不动摇不行。 因为哈里发的处境,十分堪忧。 虽然诸王仍然在神的统治下,可诸王已经越过了哈里发,开始直接跟神对话。 哈里发,已经成为了诸王手里的傀儡。 若有一日,诸王不再需要哈里发,哈里发或许会从人间蒸发。 而被哈里发视若生命的智慧馆,也会跟着遭殃。 诸王也很重视智慧馆,但诸王并不重视智慧馆里所有的知识。 诸王会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性的传承智慧馆里的知识。 神所传下的知识当中,终究会有一部分,被诸王毁坏。 这一点,在他离开巴格达的时候,他就已经十分清楚了。 他作为神最虔诚的仆人,绝对不愿意看到智慧馆内的知识被毁。 哈图克颤抖着,盯着寇季道:“神的知识可以交给你,但是你必须给神回报?” 寇季挑起了眉头,笑道:“神不是无私的吗?” 哈图克咬牙道:“神只对最虔诚的仆人无私。”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我可以花钱购买。” 哈图克愣了一下,咬牙道:“等重的知识,换等重的黄金?” 寇季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用黄白之物就可以换回智慧馆里的那些知识,对寇季而言,十分划算。 黄金,只要寇季愿意捡,遍地都是。 可智慧馆里的知识,却只有智慧馆里有。 哈图克见寇季答应了,沉吟再三,盯着寇季道:“还不够!” 寇季眯着眼笑道:“你还想要什么?” 哈图克盯着寇季道:“你能给什么……”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笑道:“等我拿到了智慧馆里所有的知识,我可以答应帮神做一件事。” 哈图克一愣,直直的盯着寇季,质问道:“任何事?” 寇季摇头笑道:“不能违背我大宋的利益。” 哈图克心里盘算了一下,咬牙道:“神的光芒没有照耀到贵国,所以神的事情,不会牵扯到贵国。” 寇季点点头,“那就好。” 哈图克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需要贵国的印刷术,以及一些骆驼、盘缠。” 寇季笑着点头道:“都可以给你。” 哈图克不再多言,他向寇季施礼过后,匆匆的退出了城主府,一路赶回了自己的住所,然后关上了门,匍匐在地,老泪纵横的向神请罪。 “神,原谅您最虔诚的仆人哈图克……哈图克也是为了保护您的知识……” “……” 哈图克在自己的房内祈祷。 寇季舒服的侧躺在城主府内的座椅上,吩咐亲事官去准备哈图克所要的东西。 智慧馆里的知识,他志在必得。 哈图克愿意帮他去拿,他也省的自己费周折去拿。 亲事官将哈图克想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以后,寇季就亲自将东西送去给了哈图克。 哈图克拿到了东西以后,跟寇季约定了再次见面的大致时间,以及地点,然后带着人离开了瓜州。 寇季在哈图克走后,也没有继续在瓜州停留。 而是带着杨文广,以及数千兵马,押解着钱财,赶往了西凉城。 杨文广率领的其他兵马,被寇季全数交给了范仲淹。 由范仲淹带着他们去开垦荒地,种植树木、粮食。 寇季一行,历经大半个月,赶到了西凉城。 一进西凉城地界,就撞上了前来寻找他的巡马卫首领。 巡马卫首领见到了寇季以后,一脸悲苦。 寇季皱着眉头问道:“出事了?” 巡马卫首领点点头。 寇季疑问,“何事?” 巡马卫首领哀叹道:“向公走了……” 寇季心头一跳,突然觉得,像是有人在他心头割了一片肉似的。 寇季脸色难看的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 巡马卫首领低声道。 寇季阴沉着脸,低声道:“先回西凉城再说。” 巡马卫首领点点头。 一行人押解着金银珠宝,赶到了西凉城。 一进西凉城的门。 看到的便是人山人海的场景。 汴京城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皆派遣了门人、子弟,到了西凉城。 他们已经在西凉城内盘据了十多日。 他们到了西凉城,又不是来做事的,自然不用去开荒。 所以一个个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在西凉城内弄出许多嬉戏的东西,在玩乐。 有些人还在西凉城内开设的店铺、勾栏院。 寇季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但寇季现在懒得搭理他们。 所以在他入城的时候,但凡凑上来套近乎的人,他都没有给好脸色。 寇季一路赶到了城主府,就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城主府门口在等候他。 朱能、李昭亮、杜衍,还有…… 陈琳! 寇季下了马,刚刚站定,陈琳就取出了一卷黄卷,高高的举过头顶。 城主府门口所有人,齐齐施礼。 陈琳清咳了一声,高声道:“寇季接旨……” 寇季施礼道:“臣寇季,接旨……” 陈琳展开了黄卷,开始诵读。 “诏曰……爱卿西域之行,功勋卓著,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不重赏,不足以彰显爱卿功勋……赐公爵爵位,爵号雍,位列二等……加吏部尚书衔……暂代河西安抚使一职……” 陈琳絮絮叨叨念完了旨意,将黄卷递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捧着黄卷,高声道:“臣寇季,谢主隆恩。” 寇季爵封国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值得大肆庆祝的事情。 可寇季却高兴不起来。 城主府门口的人,也没有一人开口庆贺。 城主府门口的气氛,不仅不欢乐,反而还有点哀伤。 待到寇季收起了黄卷以后,陈琳凑到寇季面前,叹了一口气,道:“国公节哀顺变……” 朱能、李昭亮、杜衍等人也纷纷开口。 “雍国公节哀顺变……” “……” 寇季盯着陈琳道:“我岳祖父,何时驾鹤西去的?” 陈琳小声道:“就在国公的捷报送抵汴京城的当日。”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略微有些沉痛的道:“我何时能回去奔丧?”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小声道:“恐怕得等到一年以后……” 寇季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陈琳见此,急忙道:“这是寇公的意思。”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思量了一会儿,大致明白了寇准为何会让他留在河西。 “河西初定,需要我坐镇?” 陈琳缓缓点头。 寇季幽幽的道:“那我便在西凉城内,为我岳祖父设一个灵堂,吊唁一番。” 陈琳点点头应道:“应该的……” 寇季不再多言,迈步往城主府内走去。 路过杜衍、李昭亮、朱能三人身边的时候,皱着眉头道:“烦劳三位告诉那些到河西来占便宜的人,他们想要在河西占便宜,就得帮河西出力。 不愿意出力的,就撵出河西。” 朱能和李昭亮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 杜衍抚摸着胡须道:“他们确实该出力。” 寇季对杜衍继续道:“烦劳杜公在河西多留几日。” 按理说,缴获的金银珠宝运到了,杜衍就该押着金银珠宝离开的。 不过向敏中的死,打乱了寇季和杜衍二人的商定。 寇季要设灵堂吊唁向敏中,自然不是一两日就能搞定的。 在寇季吊唁向敏中期间,需要杜衍暂时帮忙处理河西的政务。 杜衍现在就不能走。 杜衍在朝堂之上,是一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人。 可在私底下,却是一个十分通情理的人。 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他缓缓点头,答应了寇季的要求。 寇季见杜衍答应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进入到了城主府内,吩咐人布置了一个灵堂,自己跪了进去。 寇季对向敏中的感情,十分复杂。 在寇季认识的诸多长辈中,能跟他说在一起,能没大没小的跟他在一起以朋友的方式相处的,只有向敏中。 所以向敏中故去。 寇季心里十分难受。 老家伙没死的时候,来回折腾,寇季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 可老家伙真的死了,寇季心里居然生出了伤痛。 为了缓解心里的悲痛,寇季将自己关在灵堂里足足七日。 七日间。 杜衍、陈琳、朱能、李昭亮、杨文广等人,皆没有闲着。 在寇季离开了城主府门口的时候。 陈琳就宣读了册封杨文广为侯爵的旨意。 杜衍在同一天,将寇季的意思传达给了那些赶到河西来谋好处的权贵的门人、子弟。 他们一个个都是到河西来吃饕餮盛宴的,又怎么可能给人去出力。 所以当杜衍将寇季的意思传达下去以后,他们变怨声载道的。 除了少数去拜访过朱能、李昭亮二人的人,带着仆人们规规矩矩的去城外干活了以外。 大部分的人,依旧都留在西凉城内,继续嬉戏玩乐。 杜衍懒得搭理他们。 默默的帮寇季处理着政务。 朱能、李昭亮、杨文广三人,则带着人,约束着那些权贵的门人、子弟们,避免他们跟城内外开荒的将士、俘虏等人产生摩擦。 相比而言。 陈琳就比较势利。 他在宣读完了所有圣旨以后,目光就落在了那些金银珠宝上面。 朝廷如今有多穷,陈琳是清楚的。 官家赵祯为此没少烦心。 所以当陈琳看到了那足以将国库撑爆的海量钱财出现在眼前以后,就果断的夺取了押送权。 若不是寇季没有开口。 押送金银珠宝的将士们不愿意动。 陈琳早就率先一步押送着金银珠宝回汴京城了。 也得亏他没有率先一步押送金银珠宝回汴京城。 不然寇季能带着铁骑,将他追回来。 因为那些金银珠宝当中,不光有朝廷的,也有寇季的,还有一部分是属于一字交子铺的。 交子已经送到了将士们手里了,若是没了金银珠宝入一字交子铺的库房,那一字交子铺就会出现亏空。 亏空的部分就需要寇季弥补。 寇季可不会当那个冤大头。 …… 时间一晃,七日已过。 寇季略微有些憔悴的从关闭的灵堂内走了出来。 一出门,还没来得及休息。 求见的人就络绎不绝的将求见的拜帖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吩咐亲事官撤去了灵堂,抱着亲事官送到手里的拜帖,赶往了城主府正堂。 刚到正堂门口。 就听到了有人在里面高声说话。 “杜公,寇季回到西凉城已经七日了,七日了,我求见了七次,他次次都不见我。他是什么意思?” “人死事大,寇季乃是向公的亲属,向公故去,寇季自然得哀伤一些日子。” “那他什么时候能出来见我,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在西凉城耗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2章 房陵魏王府 寇季迈步进了正堂,就看到了一个中年人,正一脸倨傲的盯着杜衍在说话。 杜衍看到了寇季,起身拱了拱手,对中年人道:“你要见的人,来了。” 中年人侧过头,看到了寇季抱着拜帖进来,十分不客气的道:“你就是寇季?我乃是……” 寇季看了没看他,淡淡的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可以滚了。” 中年人脸色一沉,喝道:“寇季,我可是魏王府的人。” 寇季将手里的拜帖丢在了正堂内的桌上,对杜衍拱手还了一礼,然后回过身盯着中年人,冷哼道:“魏王府?!” “如今的大宋朝,哪有魏王?” 中年人闻言,脸色大变,刚要出声喝斥。 就听寇季继续冷哼道:“念你无知,留你一命,你居然还变本加厉,简直是不知死活。左右,给我拖出去,在城中的大道上,挖一个坑,埋进去,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面,十天以后,他若是还活着,就放他一马。” 中年人脸色再变,盯着寇季惊恐的喊道:“寇季,你敢!我可是房陵魏王府的人!” 寇季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对他置之不理。 巡马卫首领带着人出现在正堂内,就地将其拿下,给他嘴里塞了一条臭汗巾,拖着他离开了城主府正堂。 寇季在那中年人被押出了正堂以后,盯着杜衍,一脸疑惑的道:“一个跳蚤,你干嘛对他那么客气?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狗还要看主人?” 杜衍是谁? 御史台主官。 朝野上下,只要他看着不顺眼的,没有不能骂的。 其中包括官家赵祯。 寇季不相信杜衍会畏惧一个所谓的房陵魏王府的仆人。 杜衍没有回答寇季的话,盯着寇季打量了几眼,确认了寇季从向敏中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以后,才开口道:“在河西,我只是你花钱雇佣的幕僚,可不是御史台主官,自然不能轻易的处置人。” 寇季缓缓点头,盯着杜衍问道:“昔日魏王府一脉,不是盘踞在房陵一带吗?怎么跳出来了?” 刚才中年人口中提到了房陵魏王府。 就是昔日被太宗皇帝赵光义以谋反罪贬到房陵的赵延美一脉。 赵光义虽然褫夺了赵延美的爵位、身份,但也没赶尽杀绝,将其一脉的人,全部发配到了房陵。 真宗皇帝赵恒登基以后,念及昔日的兄弟情份,召回了几个不成器的堂兄弟,回到了汴京城里为官,又准许赵延美一脉的其他堂兄弟在房陵一带为官。 如今房陵一带,上下官员,皆是赵延美一脉的人。 房陵一带,可以说已经成为了赵延美一脉的自留地。 被召回到汴京城内的赵延美一脉的子弟,被真宗皇帝赵恒在摘星楼上砍死了一半,后又被处置了一半,几乎已经被砍杀了一个干净。 按理说,留在房陵的赵延美一脉,应该如同兔子一样缩起来才对,怎么又跳出来了。 杜衍听到了寇季的问话,叹了一口气,“八王叛乱、楚王焚宫,汴京城内的皇族,几乎被发配了个干净。如今汴京城内的皇族,没剩下几个人。 有人向官家上书,让官家召回魏王府一脉,充实汴京城皇族内的丁口。 官家有些意动。” 寇季闻言,翻了个白眼,“谁这么蠢?” 杜衍嘴角抽搐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道:“我手下的属官刘平。” 寇季愕然的盯着杜衍,“目的是什么?有八王和楚王做例子,就已经足够让朝野上下所有人警醒了,你们还要捧一个祸患出来?” 刘平奏请朝廷召回魏王府一脉,杜衍必定是知情人,而且点过头。 刘平身为杜衍手下的属官,奏请这么大的事情,不经过杜衍点头,那大概是不想在御史台混了。 杜衍长叹了一口气,坦言道:“我也不瞒你,刘平奏请官家,让官家召回魏王府一脉,是我默许的。其目的是为了防止官家子嗣不昌。” 寇季眉头一挑。 杜衍继续道:“有先帝这个例子在前,我们不得不防。先帝子嗣不昌,有丹毒的原因,也有其他原因。” “后宫?!” 寇季沉声说道。 杜衍点点头,道:“我朝后宫里的争斗,远比以前的历朝历代都要凶悍。之所以没有传扬出去,是因为历任官家,还有我们这些人,一直在努力的粉饰着后宫的祥和。” 寇季脸色一沉,“所以召回魏王府一脉,是一种防备?” 杜衍缓缓点头。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刚才魏王府的人如何跋扈,你也看到了。他们还没有出现在汴京城,就如此跋扈。若是让他们出现在了汴京城,只会更加跋扈。 他们如此跋扈,你还要召回他们?” 杜衍迟疑了一下,道:“我会想办法约束他们的,但召回他们,势在必行。” 寇季瞪起眼,咬牙道:“官家现在还年幼!他以后肯定能生出许多子嗣。” 杜衍长出了一口气,道:“皇家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寇季愤怒的道:“你敢将此事如实告诉给官家吗?敢将你们召回魏王府一脉的真相,如实告诉给官家吗?你信不信官家砍了你们。” 杜衍幽幽的道:“皇位有序的更替,才是大宋朝能否顺利的延续下去的关键。更皇位有序的更替比起来,我杜衍的性命不算什么。” 在杜衍眼里,大宋一切的基础,都源于皇位传承。 若是皇位传承出了问题,大宋的一切都将会出问题。 所以他只在乎大宋的皇位传承。 寇季愤恨的怒吼道:“你难道不知道我跟官家感情深厚?” 杜衍淡然道:“知道……” 寇季恼怒道:“那你还敢在我面前说这些。” 杜衍认真的盯着寇季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能让大宋变得更富有、更强大的人。只要不出意外,你以后就是大宋所有官员的领头人。 身为一个领头人,自然应该知道大宋的命脉所在。” 寇季掷地有声的道:“我劝你们放弃这个想法,放弃让魏王府一脉进入汴京城,打消官家生不出子嗣的念头。 我坚信,官家一定会生出子嗣的。” 杜衍盯着寇季道:“万一呢?” “没有万一。” “世上的事情,很难说。” “你可以离开了。” “……” 杜衍长叹了一声,拱了拱手,往正堂外走去。 走了两步,就听寇季冷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你帮我处理政务的报酬,回头我会派人送到你手里。你也不必在河西停留了,尽早回汴京城去吧。” 杜衍脚下一顿,回身看着寇季,难以置信的道:“雍国公何必如此绝情呢?” “我绝情?” 寇季讥笑道:“他没兄没弟,不及弱冠,就要看着父亲离世,叔父夺取他的位置,伯母相残,几乎所有跟他亲近的亲人,都离他而去。所有残忍的事情,他都遇上了,你们还要在背后如此对他? 是我绝情,还是你们绝情?” 杜衍沉吟了一下,哀叹道:“天家……无情!” 寇季指着自己,怒吼道:“我有情!” 杜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杜衍不再多言,迈步离开了正堂。 杜衍走后,寇季心情十分糟糕的下令,“去个人传话,告诉我的侍卫,让他们把那个什么狗屁魏王府的奴婢给我砍了,脑袋丢到野地里去喂狼。” “再去个人告诉陈琳那个狗奴婢,让他别盯着那些金银财宝看了。让他赶紧滚到我这里来。” “……” 随着寇季的命令传达下去,那个被巡马卫汉子们拖出去的房陵魏王府的人,深埋了一半,就被砍了脑袋,鲜血洒满了一地。 震慑了所有滞留在西凉城内的权贵家的仆人们。 他们立马收敛了自己在西凉城内的作为,一个个跑到朱能和李昭亮所在的住所去摆放。 陈琳得到了寇季的传唤,甩着拂尘,疾步走进了城主府正堂。 一进正堂门,就大呼小叫的道:“国公爷,奴婢还要守着朝廷那些钱财呢。若是因为您的召见丢了,那奴婢回去了,如何跟官家还有内廷两位宰辅交代。” “闭嘴!” 寇季难得的喝斥了陈琳一声。 陈琳一愣,脸色一沉,“国公爷好大的威风……” 寇季奋笔疾书,写完了一封长信,写完以后,迅速的封了起来,扔下笔,盯着陈琳道:“钱财没了,我们还可以再抢。官家若是被人气死了,你这个奴婢也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陈琳闻言,脸色巨变,目光冰冷的吓人,“有人要谋害官家?” 寇季将手里的信递给了陈琳,吩咐道:“你自己带着信,一刻不停的赶回去,送给官家。” 陈琳拿过了信,小心翼翼的装进了怀里,盯着寇季沉声问道:“到底是谁要谋害官家,咱家要亲手拧断他的脖子。” 寇季阴沉着脸道:“此事你不必多问,速速将信送回去给官家,官家若是愿意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的。” 陈琳一愣,摸了摸揣着信的胸膛,沉吟道:“都在信里?” 寇季点点头。 陈琳也没有多问,瞥了寇季一眼,哼哼道:“看在你心念官家的份上,咱家就不记恨你喝斥咱家之罪。” 寇季黑着脸道:“赶紧滚蛋……” 陈琳冲着寇季又哼了一声,揣着信离开了城主府。 出了城主府以后,他挑选了几个随行的人,挎着马往西凉城外奔去。 他看也没多看一眼那些之前被他当成心肝的金银珠宝。 在他眼里,多少金银珠宝,也不敌官家的安危重要。 寇季在陈琳走后,一个人闷在城主府内坐了一日。 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 他才缓缓起身,望着天边浮起的半轮残月,幽幽的道:“史书上,官家是真的没有子嗣继承大统。现在,却未必。但却不得不防。 若是官家以后,仍旧没有子嗣,那就别怪我掀了这盘子。” 寇季的身影,连同寇季的话,皆消散到了浓浓的夜色里,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看见。 …… 翌日。 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出了城主府,将缴获到的金银珠宝中,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以及用于治理河西所需的那一份拿出来以后,将剩余的装箱,封存好。 然后交给了杜衍,让杜衍带着一万将士,押送着还朝。 杜衍昨日在城主府内,跟寇季闹的不欢而散,所以在今日,见到了寇季,也没有跟寇季多说什么。 二人对于以后,各有想法,各有己见,很难说到一起,那就不如不说。 道不同,不相为谋。 杜衍在清点了所有的金银珠宝以后,领着一万将士,押解着金银珠宝,离开了西凉城。 杜衍走后。 寇季回到了城主府内,召见了所有前来河西分润利益的权贵家里的门人、子弟。 谁能分润到河西的利益,谁分润不到。 寇季不需要一一去甄别。 愿意帮河西做事的,并且向朱能、李昭亮、寇季三人献上了私礼的,寇季就分润了他们一部分利益。 一毛不拔的。 寇季根本没有搭理。 整个河西的利益分配,持续了足足大半个月。 大半个月后。 河西的利益分配完毕。 盘据在西凉城内的权贵家里的门子、子弟,相继离开了西凉城。 有会汴京城去告状的。 也有去沙州、瓜州、甘州等地去经营自己分配到的利益的。 寇季在分配利益的时候,就给他们所有人说的很清楚。 所有分配到河西利益的权贵,必须帮助现在正在开垦良田、种地、种树的百姓。 等到第一年粮食收割了以后,百姓们拿走了粮食以后,他们分配到的那些田地,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权贵家里的门人、子弟,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 房陵魏王府的门人,都被寇季砍了,他们不认为他们自己的脑袋,比房陵魏王府门人的还硬。 他们自我安慰自己,他们以极少的代价,拿到了河西大批的良田,就已经是占便宜了,又怎么敢再得寸进尺的去要求其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3章 后宫真的出事了! 寇季将河西的利益分配完了以后,已经到了夏日。 陈琳拿着寇季的信,回到汴京城的时候,也到了夏日。 陈琳策马出现在皇宫门口的时候,从皇宫之内感受到了一丝哀伤的气息。 陈琳立马察觉出了不对,他出示了令牌以后,快速的入了宫。 在前往赵祯寝宫的路上,抓住了一个正垂着头在路上行走的小宦官,询问了一番,询问皇宫内为何会有哀伤的气息。 听过了小宦官的讲述以后,陈琳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官家赵祯最宠爱的张氏,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官家赵祯因此,杖毙了张氏寝宫里的所有奴婢,封闭了张氏之前居住的寝宫。 罢朝三日,粒米未食。 陈琳丢下了小宦官,匆匆赶到了赵祯的寝宫,就看到赵祯寝宫门紧闭着,李太妃、曹皇后等人,一个个带着宫娥,端着吃食,一脸愁容的在赵祯寝宫门口站着。 李太妃见到了陈琳以后,不等陈琳开口,就焦急的道:“你这奴婢,总算是回来了。你素来跟官家亲近,快劝劝官家,让官家吃点东西。 官家还年幼,不吃东西会饿坏身子的。” 陈琳躬身一礼,快步到了赵祯寝宫门口,冲着寝宫内急声呼喊,“官家,奴婢是陈琳啊。奴婢回来了。” 陈琳呼喊了数声,说了许多话,赵祯在寝宫内也没有回应。 李太妃、曹皇后见此,脸上的愁容更胜。 她们还以为,赵祯会看在陈琳的面子上,开口说句话呢。 只要赵祯肯开口,她们就有办法劝诫赵祯出来,劝诫赵祯吃一点东西。 可赵祯一点回应也没有。 李太妃和曹皇后愁,陈琳更愁。 陈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冲着寝宫内大声的哀嚎。 可是嚎了许久,寝宫内也没有动静。 就在他准备下定决心跪死在寝宫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胸口还揣着一封信。 他赶忙冲着寝宫内喊道:“官家!官家!奴婢带着信呢!奴婢带着雍国公的信呢!” 陈琳大声的重复了几遍。 寝宫内依然没有回音。 就在陈琳准备放弃的时候,寝宫内突然传出赵祯沙哑的声音。 “进来吧……你……一个人……” 陈琳闻言大喜,李太妃和曹皇后也大喜。 李太妃和曹皇后赶忙对寝宫内的赵祯说话,她们说了许多,也没有得到回应。 渐渐的,她们也意识到,赵祯如今可能不想搭理他们。 她们对视了一眼,闭上了嘴。 在陈琳进去的时候,曹皇后赶忙塞给了陈琳一盘子酒菜。 陈琳愣了一下,端着酒菜进入到了赵祯的寝宫。 陈琳一进寝宫,就看到了赵祯瘫坐在寝宫的龙床边上,披头散发的拿着一些平日里张氏喜欢的小玩意,在睹物思人。 赵祯的神情看着很萎靡,眼中布满了血丝。 陈琳见此,心疼不已。 他快步的走到了赵祯面前,放下了酒菜,跪服在赵祯身边,低声哭诉道:“官家……奴婢回来迟了……奴婢回来迟了……” 赵祯目光略有一些呆滞的看向陈琳,声音略显沙哑的道:“不管……不管你的事……” 陈琳立马摇头,坚定的道:“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赵祯眼中略微有些回神,盯着陈琳道:“信……信呢?” 陈琳一愣,赶忙一边从怀里取信,一边道:“在奴婢怀里,奴婢给您拿。” 陈琳取出了信,递到了赵祯面前,赵祯瞥了沉吟手里的信一眼,低声道:“念给朕听……” 陈琳苦着脸道:“雍国公不让奴婢看……官家若是要奴婢念的话,那奴婢……” 陈琳的话还没说完。 赵祯已经从陈琳手里取过了信,缓缓打开。 陈琳瞬间闭上了嘴。 赵祯细细的读着寇季的信,呆滞的目光渐渐在回神,眼中似乎有光芒闪烁,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赵祯在看信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十分精彩。 有惊、有怒。 愤怒的火焰在赵祯眼中升腾了许久许久,最终慢慢的被赵祯压了下去。 他想杀人,但是有些人不是他想杀就能轻易杀的。 有些事不是他想办,就能轻易办的。 身为一个帝王,就应该站在帝王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不能像是一个侠客一样,快意恩仇。 帝王就该事事以江山社稷为重。 而不是像侠客那样,一人一刀,肆意妄为。 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他是狠辣了一些,强硬了一些。 可他再狠、再硬,也没办法肆意的想杀谁就杀谁。 他不是个昏君,也不是个暴君。 赵祯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话。 “朕的爱卿们,还真是料事如神……张氏的死,是意外,还是……朕会查清楚的……一定会……” 陈琳刚要开口,就见赵祯瞥了他一眼,吩咐道:“去端个火炉过来。” 陈琳立马起身,在寝宫里找火炉,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只能出了寝宫去找。 没过多久以后,就捧着一个火炉,出现在了赵祯寝宫里。 赵祯在陈琳将火炉方置在了面前以后,就将寇季写给他的信,扔进了火炉里。 赵祯盯着信纸在火炉里燃烧,眼中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燃烧,他幽幽的道:“普天之下,把朕当人看的,只有寇季一人。 朕叫他一声兄长,唤他一声四哥,不亏,不悔……” 陈琳愣愣的盯着赵祯,不明白赵祯这话的意思。 赵祯没有给陈琳解释,在寇季写给他的信烧成了灰烬以后,又感叹了一句,“朕已经努力的在让自己变狠了,可在你们眼里,朕还不够狠。那朕就只能尝试着,再变得狠一点,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陈琳愕然的盯着赵祯,很想知道赵祯口中的‘你们’是谁。 赵祯的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淡淡的道:“陈琳啊……” 陈琳赶忙道:“奴婢在呢。” 赵祯幽幽的道:“朕想杀人。” 陈琳二话不说,十分果断的道:“官家想杀谁,告诉奴婢,奴婢去帮你杀。只要官家说一个名字,不管是谁,奴婢都去杀。 奴婢就算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帮官家您把这口气给出了。”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摇摇头,“你杀不了……也没办法杀……你一旦动手,老命就真的没了……” 陈琳郑重的道:“为了官家您,咱家不在乎。” 赵祯依旧摇头,“真正在乎朕的人不多了,你也算是其中之一。朕不想看到你去为朕拼命。朕姑且忍忍,等四哥回来,你杀不了的人,他能杀。” 陈琳通过赵祯的话,立马意识到了赵祯想杀的人是那些。 他没有再开口。 赵祯继续道:“前些日子,有人奏请召回魏王府一脉,朕有些意动,却没有下决定。如今朕就顺了他们的心思,召魏王府一脉还朝。” 陈琳大惊,“官家,万万不可。奴婢在西凉城的时候,见过魏王府的人,魏王府的人可是十分跋扈的。他们若是回了汴京城,恐怕会仗着皇族的身份,为祸百姓,到时候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赵祯目光有些微冷的看了陈琳一眼,“你要干政?” 陈琳吓了一跳,赶忙道:“奴婢不敢。” 赵祯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下去传话……” 陈琳犹犹豫豫的道:“官家,您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朕会吃的,朕还不想死……” 陈琳心里松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却听赵祯的声音再次响起,“朕记得父皇赐给过朕一块玉佩,朕怕磕坏了,一直让你收着。你回头拿着那一块玉佩,去一趟寇府,赐给朕的干儿子。” 陈琳回身,惊恐的瞪大眼,惊叫道:“官家,那一块玉佩,可是有特殊含义的……”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淡淡的道:“有什么含义?不过是能调动一支已经老掉牙的兵马而已。几十年不曾动用他们,他们是否活着,还是一个问题。” 陈琳张了张嘴,很想提醒赵祯一句,那些人中间还有人活着。 但他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赵祯如何不知道那些人中间还有人活着? 赵祯对那些人十分熟悉,远比他要熟悉。 赵祯既然决定了将玉佩赐给寇天赐,那么必定有他的用意。 陈琳匆匆的离开了寝宫。 赵祯脸上留下了两行热泪,自从张氏死后,他一直闷在寝宫里,一直没有流泪。 直到这一刻,才留下了泪水。 “张姐姐……是朕对不起你……” “朕有点明白了大皇叔为何对皇位没有一点觊觎之心了……” “朕以为朕足够铁石心肠了,没想到,依旧如此的软弱……” “……” 赵祯流泪流了许久,端起了陈琳留下的饭菜,大口吞咽,全然不在乎那些食物的味道。 …… 赵祯在吃东西的时候,寇季也在吃东西,陪着曹佾一起吃东西。 金灿灿的烤全羊,摆在桌上。 寇季、曹佾二人敞开了衣服,拿着小刀,在割着羊肉吃。 羊肉烤的外焦里嫩,塞进口中,齿颊留香。 配上一壶冰镇的葡萄酒,十分的滋润。 曹佾捧着酒壶猛灌了一口,舒服的喊道:“痛快……” 寇季瞥了他一眼,道:“那些交给一字交子铺的金银珠宝都清点完了?” 曹佾割下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道:“清点完了……具体价值,已经整理成册,回头就给你送过来……” 寇季疑问道:“我只是派人给一字交子铺传话,让你们来个人清点金银珠宝,将金银珠宝入库,你何必亲自跑一趟。 派遣一个大掌柜过来就行了。” 曹佾放下了手里的小刀,舔了舔嘴角的油渍,对寇季道:“我亲自过来,是有三个目的。” 寇季盯着曹佾,静等下文。 曹佾开门见山的道:“其一是,此次你在西域缴获到的金银珠宝颇多,一口气运回汴京城去,路上的花销很大。 我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在河西设立一个分铺,将金银珠宝全部存储在分铺之内。” 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河西初定,还没有发展起来,没有多少人给一字交子铺内存钱,所以现在在河西设立一字交子铺,会赔钱的。” 曹佾沉声道:“赔的那些钱,不用在意,重要的是在河西设立一个库房。” 寇季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曹佾压低了声音道:“官家可能要对一字交子铺动手了?” 寇季愣了一下,他并没有收到赵祯对一字交子铺动手的消息。 他不认为赵祯在对一字交子铺动手的时候,会不通知他。 寇季诧异的盯着曹佾,“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官家亲自告诉你的?为何我不知道?” 曹佾郑重的道:“官家没有开口,但是钱、孟、慕三家最近的表现有点不对劲。” 寇季沉吟道:“怎么讲?” 曹佾低声道:“他们三家最近在发卖手里的诸多产业。” 寇季听到这话,大概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委。 赵祯应该还没有出手收回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曹佾只是通过慕、矒、钱三家的反应,推断出赵祯要对一字交子铺动手。 寇季猜测到了事情的原委,并没有明言,而是对曹佾道:“官家兴许没对一字交子铺动手的心思,兴许是孟、钱、慕三家自己感觉到了危险,才这么做的。” 曹佾略微愣了一下,思量道:“不管官家现在动不动手,我们都有必要在河西设立一个分铺。河西是你的地方,即便是以后你走了,也会在河西留下深深的印记。 在河西设立一个库房,对你十分有好处。 官家想要收回你手里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就不会那么容易。”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沉吟道:“你是惦记上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所以想趁机参活一脚,所以提前鼓动我在河西设立分铺。为以后一起对抗官家,做好准备。” 曹佾没有隐瞒,点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我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不光是我们曹家准备参活一脚,高、石、潘等几家,在见到了孟、钱、慕三家的动向以后,也有所异动,准备在官家出手对付他们的时候,从中分润一些份子。” 寇季微微挑起了眉头,讥笑道:“你们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 曹佾没有因为寇季的讥笑而不满,反而十分认真的对寇季道:“我也觉得其中危险很大,所以想找你问问策,看看我曹家是不是能从中参活一脚。”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道:“你跟他们不同,你掌管一字交子铺,也有些日子了,你应该明白,一字交子铺,不是一家一户能够掌控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4章 将曹家绑上战车 “我就是觉得其中有危险,所以才过来找你问策啊。你觉得我曹家能不能出手,若是能出手,我曹家就参活一脚,若是不能,我曹家就放弃。” 曹佾十分诚恳的说。 寇季撇撇嘴道:“你曹家不参活一下,真的会甘心?” 曹佾坦言道:“有什么不甘心的,我曹家又不缺富贵,没必要将性命赌在钱财上,我曹家可不是石家。” 石家的贪婪,在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朝,那都是出了名的。 为了钱财,拿命拼,那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寇季听到曹佾这话不像是作假,就郑重的道:“那么我现在十分认真的告诉你,曹家最好不要沾手一字交子铺,谁沾手谁死。 官家、满朝文臣,等容忍你们贪财,但绝对不会容忍你们掌控可以动摇国本的钱财。” 曹佾听到寇季的话,重重的点头。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再三叮嘱道:“别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千万别沾手……” 曹佾果断摇头,“有你的提醒,我曹家自然不会沾手。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你。” “你说……” “孟、钱、慕三家,有人出手锻钢作坊的份子,你觉得我曹家应不应该接手?” 寇季闻言,愣了一下,橫了曹佾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才是你根本的目的吧?” 曹佾执掌一字交子铺已经很久了,不会看不到沾手的风险。 曹家要沾手一字交子铺,他不会不提醒。 他应该是心有退意,又觉得不甘心,所以才找自己问策的。 曹佾嘿嘿一笑,道:“一字交子铺的份子,远比锻钢作坊的份子更值钱。里面的利润让人眼红,我自然有些不甘心,所以才找你问问策。 得到了你肯定的答复以后,我自然不会再惦记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不过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不能惦记,但是锻钢作坊的份子,还是可以惦记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既然看上了锻钢作坊的份子,那就去拿啊。干嘛跟我说?你不要告诉我,你曹家拿不出钱财,吃不下锻钢作坊的份子。” 曹佾笑道:“锻钢作坊是你一手营造的,里面又有官家的份子,我曹家要插手,自然要跟你们通通气啊。官家那边,是没办法张口,所以只能向你张口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锻钢作坊的份子,你曹家可以插手,不过不要吃的太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曹家在吃下了锻钢作坊的份子以后,必须分润官家一成到两成。 我们和官家一起做生意可以,但是必须让官家拿大头。 如此,官家才不会对我们生出不满。 如此,官家才不会对我们出手。 只要官家不对我们出手,在大宋朝,就没人能阻挡我们发财。” 曹佾思量了一下,觉得寇季的话可以说是至理名言。 以前他们发现了什么好生意,只想着自己将好处占尽。 但这么做要承担骂名,承担风险。 如今才发现,拉着官家一起做生意,让官家拿最大的那一块,不仅把钱赚了,还不用承担骂名、承担风险。 简直是一举两得。 “好……” 曹佾仅仅想了片刻,就开口答应了此事。 寇季见曹佾答应了,就开口问道:“你第三个目的是什么?不会是河西的利益吧?” 曹佾笑容灿烂的道:“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啊。” 寇季沉吟道:“你曹家既然要吃锻钢作坊的份子,那河西的田产你们就别想了。树大招风,容易被人惦记上。 朱能在河西发现了一座巨大的银矿,我们可以合力开采。 官家占六成,你、我、朱能三人各占一成,剩下的一成分给那些挖矿的百姓当作酬劳。” 曹佾闻言,笑容更加灿烂的点头,道:“你对那些百姓是真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竭泽而渔会死的很快。” 曹佾赞同的点点头。 二人商量完了正事,又闲聊了一会儿。 临别之际。 曹佾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寇季道:“对了,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朝堂上有那么一帮子人,暗地里想要制衡你、王曾、李迪、吕夷简等人,所以准备劝说官家,召魏王一脉回京。”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召魏王一脉回京,是为了制衡我们?” 曹佾重重的点头。 寇季皱眉道:“不是说,是为了防止官家子嗣难昌吗?” 曹佾失笑道:“有人为了拉拢其他人,一起劝说官家召回魏王一脉,故意这么说的。那些忧心官家子嗣难昌的人,自然就中了人家的计策。”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他们就那么傻,这么轻易的中计?” 曹佾苦笑道:“人家那是阳谋……有先帝子嗣不昌的例子在前,一些十分看重此事的重臣,即便是知道那是人家的计策,也得中计。” 寇季沉声道:“他们凭什么料定官家子嗣难昌。” 曹佾的笑容更苦,“原因在你身上。” 寇季皱眉道:“丹毒?” 曹佾点点头道:“你揭穿了仙丹有毒的事情,告诉所有人,先帝子嗣难昌,跟仙丹有毒有直接关系。官家在年幼的时候,也曾服丹。 虽然你已经将官家给治愈了,但是有些人依然担心发生意外。” 寇季沉声道:“我离京的时候,张氏不是已经有了身孕了吗?难道张氏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能打消他们的担忧?” 曹佾脸色有些发苦的道:“先帝在位期间,怀有身孕的嫔妃,不在少数。能生下来的很少,能养活的就更少。” 寇季咬咬牙道:“我若是官家,就将怀有身孕的嫔妃,送到你们这些人府上。嫔妃若顺利的生下皇子皇女,就给你们升官赐爵。 若不能顺利的生下皇子皇女,就把你们九族全砍了。” 顿了顿,寇季又补充道:“养不活,也砍。我还就不信了,举国之力,还保护不了几个在襁褓里的孩子。” 曹佾闻言,吓了一跳,“你可别胡说。皇子皇女们养不活,跟我们无关。” 寇季鄙夷的瞥了曹佾一眼。 谁信呢。 有能力、有手段,能干出这种事的。 八成就是勋贵们送进宫里的闺女。 曹佾见寇季鄙夷的看着他,果断道:“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曹家进宫的人,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情。” 寇季脸色一冷,“那就是说,其他几家进宫的闺女干过?” 曹佾怎么可能回答这种送命题,曹佾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我不知道。” 寇季长叹了一声,“我大宋如今蒸蒸日上,我们所有人,就该劲往一处使,力往一处用,努力将我大宋变得更富、更强。 官家就该儿女双全,我大宋就该打的四夷臣服,万邦来朝。 总有一些蠢货,在这关键的时候,跳出来找事。 我已经陪着他们斗腻了。 以后我会行雷霆手段,将挡在路上的人全砍了。” 曹佾闻言,一脸惊愕,微微有些心惊肉跳。 以前寇季说砍人,没人会在意。 现在就不一样了。 寇季刚刚在西域砍了几十万人,再多砍几个,想必他的不会有多少顾虑。 他说砍,恐怕会真砍。 寇季不在意曹佾的心思,在他说完话以后,盯着曹佾,沉声问道:“我要真的在汴京城里砍人,你曹家会不会帮我?” 曹佾心头一跳,犹犹豫豫了许久,咬牙问道:“你若是在汴京城里砍人,谁会帮你?”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官家,我祖父、王曾、吕夷简、李迪、李昭亮、朱能、刘亨、杨文广……大概就这么多吧。” 曹佾嘴角抽搐了一下。 寇季口中提到的是人名,可曹佾看到的是人命背后的势力。 文臣中,能拿事的,基本上都属于力挺寇季的。 武臣中,虽然薄弱了一些,但李昭亮、朱能二人,皆是新晋的国公,红得发紫,名声都还不错,他们要是力挺寇季的话,也能引领一部分穷苦百姓出身的将领力挺寇季。 再加上曹家的话,问鼎朝堂都够了,更别说在汴京城里砍人了。 所以,那些看不清楚大势,跳出来蹦跶的人,到底是图啥? 嫌死得不够快? 文臣们拿事的,都在为了大宋变强而奋斗。 武臣们中间的中坚力量,也在为大宋变强而奋斗。 在寇季的引领下,已经逐渐的形成了一种波涛汹涌的浪潮。 除非赵祯出现反复,不然那些人拿什么跟寇季斗? 赵祯会反复吗? 赵祯除非突然傻了,不然不可能反复。 因为在寇季的引领下,大宋的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飞速的猛进。 文治方面, 大宋裁撤了许多清水衙门,裁撤了绝大多数的散官闲员,更改了一部分的律法。 朝廷治下各级衙门的办事效率,非但没有削弱,反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快。 以前,一个月能办完的差事,现在半个月,甚至十天左右就能完成。 以前需要三五人才能办的差事,现在一个人就能完成。 朝廷对地方的掌控,以及朝廷对地方的治理,有着十分明显的加强。 商税和农税,在直线上升。 一字交子铺的出现,改变了商人们交易的模式,促进了商业的发展。 让商人们的买卖交易变得更加快速,产生的商税自然也在逐步增多。 锻钢作坊的出现,造出了许多有利于耕种的农具,促进了农业的发展。 去岁,朝廷新增的田亩,多达千万亩。 新增的粮食,多达一千三百万石。 若不是朝廷去岁要全力支持数十万人在外征战,朝廷去岁的盈余,将会追上大宋开国以来,最顶峰的时期。 武功方面。 两次拓土,为大宋征得了十数州之地。 将大宋朝的版图再次扩大,为大宋朝增添了许多良田。 可以说是功勋卓著。 最重要的是,大宋朝的兵马,经过了一次精简,非但没有使得兵马的战斗力下降,反而使得兵马的战斗力变得更加强悍。 河西之战,就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近两年大宋朝文治武功,可以说是十分显著。 大宋朝在往好的一面高歌猛进。 除非赵祯傻了,不愿意看到大宋朝变强大,不然不可能去支持那些给大宋朝发展使绊子的人。 曹佾心里将一切分析了个透彻,心里便有了决定,他盯着寇季道:“曹家可以支持你……不过,曹家有一个条件……” 寇季有些意外的看着曹佾,询问道:“不回去问问你四叔?” 曹佾摇摇头道:“只要你能答应我曹家的条件,我可以说服我四叔。”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沉吟道:“什么条件?” 曹佾沉声道:“若有一日,皇后诞下龙子,在夺嫡的时候,你必须支持皇后。” 寇季沉默了片刻,思量道:“你曹家已经很富贵了,难道还要通过夺嫡来争富贵?” 曹佾微微摇头道:“夺嫡并不是一笔赚钱的买卖,相反,为了拉拢更多的支持者,要付出很多很多。” 寇季幽幽的道:“可是一旦你的外甥坐上了皇位,你们曹家会获得无数的回报。” 曹佾失声一笑,“你觉得如今的曹家,还能再进一步吗?” 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再进一步,就会对皇位有所威胁。” 曹佾点点头道:“所以,即便是我外甥坐上了皇位,也不会给我们曹家什么回报。他终究不是曹家的人,不可能看着我们曹家坐大,威胁到他。” 寇季沉吟道:“那你们曹家这么做,是图什么?” 曹佾淡然笑道:“花钱买平安啊。” 寇季一脸愕然。 曹佾解释道:“只要我外甥坐上了皇位,就会庇佑我曹家一二。纵然我曹家从他手里拿不到什么回报,但三代的平安,还是不需要担忧的。” 寇季一脸惊愕,不得不佩服曹佾的睿智。 大家族能传承一代又一代,不是没有道理的。 曹皇后真的生出了皇子,真的坐上了皇位,那还真能庇佑曹家三代不受侵害。 “那也得等皇后能生出一个皇子再说……” 寇季幽幽的说了一句。 曹佾笑呵呵的道:“只要你答应了就行,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老天爷若是给我们曹家三代平安,那就一定会让皇后诞下龙子的,老天爷若是不给,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人力,难以撼动天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5章 镇西军 人力,难以撼动天意? 那也要看看是什么样子的天意。 人为的,还是真正的天意…… 寇季心里嘀咕了几句,却没有说出口。 寇季和曹佾在城主府内有闲聊了一会儿,曹佾离开了城主府。 曹佾如今掌管着一字交子铺,也算是一个忙人,远比寇季要繁忙。 寇季送走了曹佾以后,到了朱能临时落脚的府邸内摆放。 寇季到了朱能府上的时候,李昭亮、杨文广二人也在。 三个人凑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 寇季凑上去一听,大致听懂了三人在商量什么。 河西打下来了,不仅要治理,也要防守。 镇国军、兴国军、龙神二卫,四支兵马,不可能一直留在河西。 他们有他们各自的重任在身。 顶多在河西再待半年,半年以后他们就会返回自己的屯驻地。 在这半年里,朱能、李昭亮、杨文广三人,必须在河西建立起一支驻扎在河西的镇军,此外还有各州的团练,以及乡兵等等。 枢密院的文书,早在月前就送到了河西。 镇军军名镇西军,隶属于禁军,一应军备由朝廷配发,人数五万,以骑兵为主,步卒为辅。 另,各州设有团练,人数各五千。 各地乡兵,由河西治下各县县尉,引领各县百姓,自行筹备。 乡兵不需要朱能三人管。 各州团练暂时也不用管。 朱能三人只需要在半年内,筹备出一支人数五万的禁军即可。 只是。 朝廷给了名额,却没给人。 朱能三人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寇季到了的时候,三个人正在商量从何处弄人。 三个人带兵的时间也不短,各有一些旧部,各有一些心腹。 只是他们的旧部,如今大部分在别人麾下,想要弄过来,就得脱离一次军籍,再次入籍,中间很麻烦,要经过户部核准,以及枢密院签判。 三个人为此正在头疼。 寇季在他们旁边听了许久以后,突然插话,“为什么要召集旧部?朝廷既然没给人,那就找朝廷要人就是了。” 寇季突然出声。 三个人才反应过来,寇季到了。 “你怎么来了?” 李昭亮疑惑的问。 寇季挑起了眉头,愕然道:“我不能来吗?” 李昭亮撇撇嘴,没有说话。 朱能叹息了一声道:“向朝廷张嘴倒是容易,只是经过朝廷的话,中间要多许多关节要走,会浪费很多时间。” 寇季闻言,略微有些疑惑的道:“你是准备在筹备出镇西军以后,稍作训练一番,让他们能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朱能毫不犹豫的点头。 李昭亮插话道:“咱们可是有不小的家底在河西,若是镇西军筹备出来,没有多少能力,丢了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河西,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寇季思量了一下,觉得李昭亮说的有理,缓缓点头。 寇季沉吟了片刻,提议道:“不如从镇国、兴国、龙神二卫中各抽调三千兵马,充入到镇西军中,为镇西军增添一道保障。 缺少的那一部分兵马,可以从凤翔路、秦风路两路中的厢军中调遣。” 朱能苦笑了一声,“镇国、兴国、龙神二卫的兵马,在此次河西之战中,损失也不小。他们返回了各自的驻地以后,也要补充一番。 我们若是再从他们中间抽调精兵,那他们可就要真的元气大伤了。” “镇国、兴国两军驻扎的地方,十分紧要,他们没办法动。” 杨文广在一旁认真的道。 寇季思量了一下,咬牙道:“那就从龙神二卫中抽调。” 朱能惊愕的瞪起眼,“龙神二卫,此次损失是最大的。我训练出的精兵,此次损伤过半,剩下的那些精兵再抽调了,龙神二卫可就要回到了之前的摸样了。” 寇季沉声道:“反正他们回到了汴京城以后,也不用再经历战事。将那些精兵送回汴京城,让他们去守皇城,只会消磨他们的意志。 还不如将他们留在河西,让他们跟西域人缠斗。” 朱能瞪大了眼睛,狠声道:“你这是在抽我脊梁骨。” 朱能可是龙神二卫的统领,为了振兴龙神二卫,他没少付出时间和精力。 若是龙神二卫中的精锐被抽调一空。 那他多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的道:“你现在可是一位功勋卓著的国公,回到汴京城以后,龙神二卫恐怕要交出去。朝廷没有让你进三衙的意思,高处恭也不会让你进枢密院。 回到了汴京城,你很快就会变成一个闲散的国公爷。 不逢大战,你别想出汴京城。 既然如此,你还回去干什么? 还不如留在河西,统领镇西军,坐镇一方。 龙神二卫的精兵抽调出来了,还是归你统领,你多年的心血又没有白费。” 朱能听到了这话,脸色有些难看。 他不得不承认,寇季说的是实情。 朝廷为了避免武将作乱,可是将钳制的手段用到了极致。 能打的,绝对不能在汴京城里领兵。 在汴京城里领兵的,大多都不能打。 似捧日军这一类的强军,统领一直都是籍籍无名之辈。 朱能能够在汴京城内统领龙神二卫,其一是因为寇准的作用,其二是因为龙神二卫已经烂在了骨子里,没有什么威胁,所以朝廷才放心的让他统领龙神二卫。 如今他在河西建立了卓著的功勋,回到了汴京城以后,龙神二卫的统领权,自然得交出去。 但凡能打的,想要统领禁军上四军,只能在禁军上四军出汴京城以后才行。 寇季见朱能脸色难看,就继续道:“我知道你回汴京城是为了什么。你想在朝廷征讨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出一份力。 你若留在河西,恐怕就参与不了燕云十六州的战事了。 你若回到汴京城,朝廷一旦对燕云十六州用兵,必然用你。 我说的可对?” 朱能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朱能初入行伍,就经历过一场大战。 宋辽澶渊之战。 宋辽澶渊之战的屈辱,他至今难以忘怀。 所以他想参与到大宋征讨燕云十六州的战事当中。 寇季见到朱能点头,继续道:“我大宋征讨燕云十六州,还需要一些时日。在此期间,你就先坐镇在河西。真到了我大宋对燕云十六州用兵的那一日,朝廷一定不会忘了你。” 朱能犹豫再三,艰难的点头道:“我信你……” “那镇西军的人马,就先从龙神二卫中抽调,然后再从周边抽调厢军补充。你们只管抽调人手,朝廷那边,我会帮你们解决。” 寇季说了一句。 朱能三人缓缓点头。 解决了人手问题,镇西军的筹备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 朱能从龙神二卫中,抽调出了六千精兵,组成了镇西军的班底。 李昭亮、杨文广二人,派人拿着文书,从附近的厢军中,抽调了一部分精兵过来,补充人数。 短短一个月。 镇西军就有了一个大概的雏形。 虽然没有达到朝廷所要求的五万之数,但也有三万人马。 河西的人口,在一个月间,也得到了一定的充实。 除了从各地抽调的兵马外,还有朝廷送来的数量庞大的罪囚等人。 此外,在河西分配到利益的那些权贵们,也招来了许多人手,在河西打理他们分配到的利益。 权贵们招来的人手,五花八门。 有农夫、有匠人、有读书人、有商贾。 士农工商,应有尽有。 河西在他们的充实下,进入到了一个快速的发展期。 就在寇季站在西凉城的城头上,盯着西凉城内冒出的各种店铺感慨的时候,刘亨拿着一封私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四哥……官家的信……” 寇季拿过了信,拆开了火漆,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 脸上微微浮起一丝寒霜。 “还真让曹佾说着了……张氏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刘亨沉声道:“听送信的人说,张氏肚子里的那个,是个男婴。” 寇季闻言,脸上的寒霜更胜。 “官家心情如何?” 寇季疑问。 刘亨回答道:“官家在张氏死后,独自将自己锁在寝宫内,三日未食。多亏了你派陈琳送信回去,官家看过了你的信以后,才出了寝宫,如今一切如常。” 寇季眯了眯眼,“没有派人查一查张氏的死因?” 刘亨沉吟道:“武德司的人在暗中调查……” 寇季继续问道:“官家有没有杀人?” 刘亨沉声道:“杖毙了张氏寝宫里的所有奴婢。”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让你的人也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风声。” 寇季收起了信,幽幽的道:“希望此事是个意外……不然得死很多人……” 寇季遥望向汴京城的方向,冷冷的一笑,“杜衍应该快到汴京城了吧。不知道他知道了此事以后,会作何感想。” 杜衍才跟寇季说了召回魏王府一脉目的,皇宫里就出事了。 杜衍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 张氏难产而死,赵祯罢朝三日。 此事在汴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很快便传遍了天下。 所以杜衍在进入到京兆府的时候,就得到了消息。 得到消息以后,杜衍心里是五味杂陈。 他才跟寇季说了,他赞成刘平等人召回魏王府一脉,是为了防止官家子嗣难昌,然后就出现了张氏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这档子事。 偏偏,寇季还将此事写信告诉给了赵祯。 赵祯在知道了此事以后,一定会将此事和张氏难产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张氏难产而死,若是个意外的话,他还有活命的机会。 若不是个意外的话,那他八成要凉。 杜衍一路押送着大批金银珠宝赶往汴京城,越临近汴京城,心里越凉。 按理说,他押送的金银珠宝的价值,足足超过了大宋岁入的四倍之多,属于惊天财富。 从他入大宋的那一刻起,就应该被人夹道欢迎,就应该有重臣迎接才对。 可他一直押解着金银珠宝赶到了汴京城外,也没有看到有人夹道欢迎,更没有重臣迎接他。 杜衍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直到他押送着金银珠宝进了汴京城,也没有重臣迎接。 百姓们在知道那上千辆的大车上,押解的全部是金银珠宝以后,倒是发出了不少惊呼,一个个奔走相告,堵在大道两侧,争相观看。 百姓们看到了海量的钱财,十分激动。 他们虽然没有目睹河西的战事,但从那海量的钱财上可以看出,大宋的兵马在河西,真的是建立了泼天大功。 他们觉得,大宋兵马能弄到这么多钱财,大概是将西域给搬空了。 大宋的兵马应该不仅驰骋在河西,还驰骋在西域。 也许西域已经被大宋的兵马变成了自留地,也说不定。 总而言之,百姓们看到那海量的钱财的时候,十分的振奋。 一个个高声呼喊着,形成了声浪。 声浪一浪接着一浪。 瞬间点燃了整个汴京城。 整个汴京城跟着陷入到了一阵狂欢当中。 杜衍看着街道上百姓们的狂欢,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他觉得百姓们的每一声狂欢,对他而言都是一句默哀。 他觉得百姓们在为那些钱财狂欢的同时,也在为他默哀。 杜衍押解着金银珠宝到了内城,才看到了一位重臣的身影。 “王相……” 杜衍主动迎了上去。 王曾盯着杜衍,神色复杂的道:“召回魏王府一脉,是你的主意?” 杜衍苦着脸道:“我只是默许了此事,并没有参与。” 王曾缓缓点头,“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参与。” 杜衍大喜,刚要说话,就听王曾继续道:“但是官家不了解你。” 杜衍脸色巨变。 王曾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已经答应了朝臣们的奏请,召魏王一脉还朝。” 杜衍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王曾长叹了一声,幽幽的道:“刚才我去找官家禀告你回来的事情,官家说了一句话。” 杜衍急忙追问,“什么话?” 王曾盯着杜衍,一字一句的道:“杜衍怎么……回来了……” “噗通……” 杜衍跌坐在了地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6章 大丰收的前兆 王曾怜悯的瞥了杜衍一眼,没有再跟杜衍说话。 王曾和杜衍交情不深,但也了解杜衍,知道杜衍的为人,知道杜衍的性子,知道杜衍做不出危害官家的事情。 可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你个不长眼。 杜衍此次,算是撞倒了枪口上了。 他才跟寇季说完了召回魏王府一脉的目的,皇宫里就出事了。 他现在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因为赵祯不会听他解释。 盛怒之中的赵祯,只会迁怒于他。 王曾越过了杜衍,出现在那些押送金银珠宝的将士们面前,出具了相令,吩咐道:“将所有的钱财,尽数运送到国库中。吕相和户部的官员,已经在国库门口等候。 等所有钱财尽数入库以后,朝廷对诸位各有封赏。” 将士们齐齐答应了一声,押送着金银珠宝前往了国库。 国库并不在皇宫里,而是在皇宫之外。 在尚书省和西府之间夹着。 国库设在皇宫外,也是为了便于各衙门分配钱财。 王曾将押解金银珠宝的将士们送走以后,重新回到了杜衍身边,看着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杜衍,长叹了一口气。 “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王曾感叹了一句,从袖口取出了一份文书,递到了杜衍面前。 “你也算是朝堂上少有的良臣,我和吕相都不想看到你因此命陨,所以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带着你的家人,去河西吧。 等你到了河西,粮食也该收了。 河西的常平仓就交给你掌管。 等到寇季还朝以后,你就是河西主官。 当然了,安抚使的头衔落不到你头上。 我和吕相帮你争取到了一个勾管河西公事的身份。” 杜衍愣愣的看着王曾,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曾见杜衍不接他手里的文书,就蹲下身将文书放在了杜衍怀里。 杜衍在王曾转身离开之际,突然开口,“我……我这辈子……是不是没有机会……再还朝了……” 王曾回过身,盯着杜衍道:“那就的看张贵妃的死,是不是人为的。” 不等杜衍开口,王曾又继续说道:“其实你能不能还朝,已经不重要了。纵然张贵妃的死,不是人为的。你在官家心里种下的疙瘩,也解不开。 纵然还朝,官家也不会重用你。” 杜衍浑身一震。 王曾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转身往皇宫内走去。 独留下了杜衍一个人,孤零零的瘫坐在地上。 杜衍在地上一直瘫坐在到了傍晚,才被问询赶来的家人,扶回了府里。 路过州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十分华贵的队伍,敲敲打打的进入到了汴京城内。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是刚被召回的魏王府一脉入成的队伍。 …… 河西的风,十分劲猛。 狂风卷着沙土,吹遍了河西。 地里金黄的庄稼,被吹的一面而倒。 寇季、李迪二人,一人抄着一柄镰刀,在地里收割着庄稼。 沙州是河西最早开垦出荒地的地方,也是粮食最早成熟的地方。 金黄的庄稼一眼望不到头,许多人都在地里抢收庄稼。 沙州的田多,但沙州的人少。 帮着沙州百姓们开垦荒地的民夫,已经分派到了各地。 所以就没有多少人帮着沙州的百姓们收割庄稼。 寇季刚巡视到沙州,就被李迪拽到了田里,帮着百姓们收割庄稼。 从太阳东升,到太阳西落,寇季马马虎虎割完了一亩地的麦子。 寇季觉得自己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可跟在他背后捡着麦穗的田地主人,一脸悲苦。 李迪提着镰刀,垂着腰,从地头走了过来,看到了寇季收割的庄稼以后,一脸嫌弃。 “一亩地的麦子,愣是被你糟蹋了半亩,你得赔偿人家。” 寇季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我说我不会收割庄稼,是你非拉着我来帮忙收割庄稼的。有损失,那也得你赔偿才行。” 李迪听到这话,脸上的嫌弃更浓,“你连庄稼都不会收,怎么当的官。” 寇季不满的道:“没人规定说,当官的必须会收庄稼。” 李迪冷哼道:“我大宋朝的京官,都会收庄稼。” 寇季张了张嘴,却无从辩驳。 因为汴京城里有一块面积庞大的皇庄。 每年到了春种秋收,官家都会带着百官们,亲自去体验生活。 往往官家收拾一两下庄稼,就在一旁歇着了,百官们才是种田的主力。 所以汴京城里的官员,都会收庄稼、种庄稼。 寇季当官多年,还真没参加过这一项活动。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就算我糟蹋了人家的庄稼,那也是你的错。要赔偿也是你赔偿。” 李迪理直气壮的道:“老夫现在穷的厉害。老夫刚把妻儿们安顿好,手里的余钱都花的干干净净了,哪有钱财赔偿人家。 倒是你,富的流油,指甲缝里抠出一点儿,也够赔偿人家了。” “你穷?” 寇季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一样,惊叫了一声道:“千佛洞的武僧们开辟出了三十万亩良田,其中有十万亩都归到了你名下了,你会穷?” 李迪哼哼道:“那是你硬塞给老夫的,不是老夫想要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我回头收回来。” 李迪立马叫道:“那可不行……给老夫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呢。” 寇季讥讽道:“您老不是不贪财吗?” 李迪橫了一眼,“老夫若是不占一点,那些良田还不得被你们这些黑心的家伙们分光了。一人五十万亩,你们还真敢下手,也不怕撑死你们。”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想跟李迪继续说话。 一老一少扛着镰刀,走到了路边,席地坐下。 喝了几口水以后,李迪盯着那一望无际的庄稼,感慨道:“谁能想到,昔日荒凉的沙州,竟然能种出这么好的庄稼。” “没有无用的地,只有无用的人……不是谁都像是我炎黄子孙一样,能踏踏实实的去经营一块地……” 寇季伸长了懒腰,随口说了一句。 李迪十分赞同的点头,“普天之下,没有比我们更勤恳的人了。所以普天之下的土地,就应该交给我们来种。别人种,那都糟蹋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天下很大,远比你想象的大,你确定我们种得过来?” 李迪不满的道:“怎么种不过来?我们多生一点,生的多了,就种的过来了。” 寇季愣了一下,失笑道:“我可听说,如今大宋朝境内,都没有囚犯和乞丐了。囚犯和乞丐都送到河西了。眼下我大宋朝已经没有多少闲人了,你确定我们还能种植得了其他地方?” 李迪豪迈的道:“那就让百姓多生点娃,十年二十年以后,这些娃儿们长大了,就能帮我们一起种了。” 寇季愕然的盯着李迪,试探的问道:“你不会打算在河西鼓励生育吧?” 李迪冷哼一声,不屑的道:“什么鼓励?老夫没闲心思去鼓励他们。老夫直接下达了政令。生一个带把的,罚税,罚重税。 生两个带把的,罚轻税。 三个不罚。 四个免税。” 寇季上下打量了李迪一眼,错愕的道:“你没被百姓们打死?” 李迪冷哼道:“他们有什么脸打老夫?朝廷给他们发了上千亩的良田,给他们发了三个婆娘,他们要是连四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那还不如去死呢,活着白白的浪费粮食。”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您老最近彪悍了不少……” 李迪不咸不淡的道:“老夫如今喝的是河西的水,自然也得有一些河西人该有的彪悍。” 寇季沉吟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政令会让河西出现许多男娃,到时候河西男女失衡,男娃娶不到婆娘,那该怎么办?” 李迪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寇季,“沙州百姓的婆娘是怎么来的?” 寇季一愣,愕然道:“你想让那些男娃们出去抢婆娘?” 李迪十分认真的点头,“反正又不是抢咱们自己人,他们出去了,抢谁当婆娘都行。” 寇季一脸认真的盯着李迪道:“你还是个文官不?还是那个忧国忧民的文官不?” “呸……” 李迪啐了一口,淡淡的道:“早就不是了……老夫走了一趟西域才知道,以前老夫在朝堂上所作的那些,屁用都不顶。 殚精竭虑的处理那么多政务,推行那么多对百姓好的政令,到头来都是那些个豪门大户得了好处。 百姓们一点儿好处也捞不到,反而越过越苦。 老夫忙碌了大半辈子,以为自己帮百姓谋取了不少好处。 直到到了河西以后才发现,好处全被那些豪门大户占了。 百姓们啥也没得到。”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继续道:“你那一套帮百姓们谋福的办法,很有用。老夫最近正在学习。” 寇季摇摇头道:“我只不过是初入官场……”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李迪就蛮横的打断了他。 “别说那些自谦的话,在老夫面前,不用自谦。你小子虽然初入官场,可你小子的心思却很低,一直将自己放在百姓的位置上,一直在设身处地的为百姓着想。 不像是我们这些人,口口声声的说是在为百姓谋福,其实很少站在百姓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李迪对寇季在沙州推行的政令,十分的推崇,拉着寇季说了许多,直到星光初现的时候,才跟寇季回了沙州城。 回到了沙州城以后,二人并没有去李府,而是赶到了沙州城内的一个巨大的麦场内。 正直粮食收割的紧要关头,百姓们的田地有多,人手又少,所以他们不敢浪费一点儿时间。 白天在地里收庄稼,晚上就在麦场内打麦子。 百姓们驱赶着牛马,拉着石碾子,从麦子上一次次的碾过。 碾出了那熟透了的麦子。 然后叉出麦秆,将麦子聚在一起,迎着风,扬起麦子。 风吹走了麦皮,留下了金黄的麦子在地上。 麦子装进一个个兽皮口袋里,堆积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 几个身穿长衫的人,混迹在百姓们群中,询问百姓们手里的麦子出不出手。 百姓若有意出手,二人就私底下捏一捏手指,确认一下麦子的价格,决定买卖成不成交。 收麦子的是寇季的人。 收其他庄稼的是李迪的人。 商人在此期间,不允许进入麦场。 寇季和李迪都不允许那些商人们进来,压低粮价,欺压百姓。 也不允许大量粮食流露出去。 一袋袋粮食,在天明之前,就送到了城主府内的粮仓里。 李迪营造的三十间粮仓,在两日之内,就被塞的满满当当。 “丰收……大丰收……老天爷終于开眼了……” 李迪瞧着粮仓内堆满的粮食,由衷的感叹。 寇季盯着粮仓里的粮食,笑着道:“看来你营造的粮仓不够。沙州城的庄稼,连十分之一也没有收割完,你的粮仓就被堆满了。” 李迪郑重的道:“那也得收……收回来将河西的新营造的常平仓全部填满……” 寇季沉吟了一下,“只怕河西消化不了这么多粮食。毕竟我们在河西开垦出的良田十分庞大,可河西的百姓却十分少。” “那就运回汴京城去,给那些在受灾期间哄抬粮价的奸商们看看,有了河西这一处大粮仓,以后他们别想再在受灾期间,发国难财。” 李迪坚定的说。 寇季愣了一下,笑道:“今年汴京城里的那些粮商要倒霉了……” 李迪冷哼道:“那是他们活该!老夫至今都记得,黄河泛滥的时候,那些粮商们趁机发国难财的嘴脸。” 寇季笑着道:“那好……那你继续收粮……回头我会派人将你收的粮食拉走……” 李迪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在粮食成熟的时候,特地跑到沙州来,不就是惦记沙州的粮食吗?” 寇季笑着道:“如今河西已经安定了,我也该回京了。官家催我回京的信,都递过来十八封了。我回京,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若是空着手回去,别人还以为我在河西折腾了近一年,什么也没干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7章 身份泄露了?!! “知道你深得官家信任,不必在老夫面前炫耀……”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寇季回了李迪一个灿烂的微笑。 次日。 寇季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沙州。 随后赶往了瓜州、肃州、西凉等地视察。 经过一番视察,寇季发现,今岁河西粮食大丰收。 除了瓜州粮产有些差强人意外,其他各地,几乎全部都是大丰收。 瓜州之所以没有大丰收,并不是管理瓜州的人没出力。 而是瓜州是四战之地,植被被砍伐了一空,被破坏了数百年,差点沦为了荒漠,土地十分贫瘠。 所以,范仲淹在治理瓜州期间,大部分时间在带着瓜州的百姓种树。 所以瓜州并没有大丰收。 粮食收割的过程,十分壮观。 由于粮食种的有早有晚,所以整个收割的过程,持续了足足两个多月。 等到粮食全部运送到了西凉城以后,已经到了三个月以后,进入到了深秋。 海量的粮食涌进了西凉城,彻底将西凉城填满。 西凉城被寇季清空了,才勉勉强强将所有粮食放下。 河西粮食大丰收,但留在河西的粮食却不多。 除了留在河西的百姓们给自己留了一份,以及填满河西新营造的常平仓以外,河西剩下的粮食,几乎全部送到了寇季手里。 十数万民夫、十数万将士、十数万俘虏和归附的回鹘族人,五十多万人种植出的粮食,一口气全聚拢在了寇季的手里,可见粮食数目有多大。 民夫和将士们种植出的粮食,还要花钱购买。 俘虏和归附的回鹘族人种植出的粮食,全部无偿送到了寇季手里。 城主府内。 寇季蹲坐在粮食山上,望着那堆积入海的粮食,疑问道:“这得有多少粮食?” 虽然河西的开垦种植政令,是寇季下达的。 但寇季从没想过河西的粮食汇聚在一起的场面。 如今看着那海量的粮食,寇季有些不适应。 “五千一百三十二万石……” 刘亨站在寇季身旁,强压下了心头的震撼,沉声报出了一个数字。 寇季嘿笑了一声,“满朝文武恐怕没几个人见到过这么多粮食吧?” 刘亨心中略微有些激动的道:“除了我们,没人见过这么多粮食。” 寇季满意的笑道:“那这么多粮食运回汴京城,一定会将满朝文武吓一跳吧?” “不是一定……而是肯定……” 刘亨坚定的说道。 寇季笑着点点头,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下了粮山,一路步入到了城主府正堂内,看着那去而复返,坐在正堂上忙碌政务的杜衍,“杜公可后悔……” 杜衍浑身一颤,手指僵硬的放下笔,仰起头,看向了寇季。 短短数月。 杜衍苍老了不少,头上的白发难以掩饰,胡须略微有些发白,神情十分憔悴。 “后悔了……” 杜衍失魂落魄的嘟囔了一声。 在寇季等人的努力下,大宋朝国库充盈,粮食获得了大丰收。 等到这海量的粮食运回汴京城以后,汴京城内的粮仓,也会满仓。 等到这海量的粮食流入大宋朝的每一个角落以后,大宋朝将会少饿死很多很多人。 如今的大宋可以称一声盛世,可以道一句大治。 寇季一行人,为了大宋在拼命的努力。 而他在中间却没有出过多少力。 大宋的盛世、大治,跟他杜衍无关。 名扬天下,名垂青史,也跟他杜衍无关。 杜衍僵硬的抬起头,盯着寇季,“你想趁机奚落我?” 寇季缓缓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为官半生,却没有看清楚真正的为官之道,也没有走对路。 当官是为了为百姓做主,是为了为百姓谋福,而不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皇位上坐着的是谁。 你们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奔走,为了皇位奔走。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皇位由谁来坐,真的是你们能够决定的?” 杜衍直直的盯着寇季,一言不发。 寇季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道:“官家若是不高兴,你们就算将魏王府一脉全部送进了汴京城,又能如何?官家若是不愿意,就算你们将魏王府一脉全部推进皇宫里,他们也无缘皇位。 纵然官家子嗣难昌,那也轮不到魏王府一脉出来抢夺皇位。 太祖一脉,尚有余嗣。 太宗一脉,更是如此。 魏王府一脉,算个什么东西。” 杜衍听到这话,眼珠子有些发红。 寇季继续道:“官家会活很长时间,长到你杜衍难以想象。我们这些人可以每年给官家送进去一批采女,让官家宠幸,官家迟早会有皇子。 等官家有了皇子,我寇季亲自守在皇子身旁,我看看他能不能长大。” 杜衍浑身哆嗦着,沉声道:“若是活不长呢……” “呵……” 寇季冰冷的一笑,“那我就先宰了你们所有人,再掀了这个盘子。” 杜衍猛然站起身,颤抖的盯着寇季喊道:“你这是祸国之言。” “呸……” 寇季啐了一口,不留情面的道:“我说的是祸国之言,但你们是祸国之人。于其将大宋交给你们祸祸,不如我先祸祸了。” “寇季!” 杜衍怒吼。 寇季冷哼一声,“好好治理河西,河西要是出了岔子,我就亲自提刀来宰了你。” 杜衍气的浑身发抖。 寇季却不再搭理杜衍,而是冲着刘亨大声的吩咐道:“去告诉所有将士,所有民夫,将所有粮食装车,准备班师回朝。” “喏……” 刘亨答应了一声。 离开了城主府。 十数万将士、十数万民夫,在寇季的命令下,齐齐动手。 五千多万石的粮食,车装马驮,足足耗费了数十万辆大车,十万多匹马。 队伍长达数十里。 寇季在所有粮食装车以后,也没有再河西停留,他将河西的兵马、俘虏、归附的回鹘族人交给了朱能管束以后,就带着庞大的队伍,启程回京。 寇季和刘亨二人,带着手下的人手,策马狂奔,一路从队尾跑到队头,足足花费了一日时间。 庞大的运输队伍,犹如一条巨龙,往汴京城的方向奔去。 寇季一行所过之处,无人不勒马驻足,侧目观看。 凡是看到运输粮食队伍的人,无一不惊。 从寇季出发,一直到寇季出了河西地界,足足耗费了半个月。 运输队伍太过庞大,所以速度很慢。 寇季到了河西地界外的时候,并没有急着赶路。 而是在河西地界外,停留了一日。 寇季和青塘王角厮罗有约。 青塘王角厮罗,许诺在寇季班师回朝的时候,会给寇季奉上重礼。 寇季没有推辞,所以就在河西地界外等候了一日。 角厮罗有求于寇季,所以并不敢欺骗寇季。 在寇季等候的当日傍晚,角厮罗就派人送了上千匹上等马、十数位美女、两箱金子。 寇季拿了青塘王角厮罗送的礼以后,跟送礼的使者寒暄了一番,就带着人继续启程。 寇季一行过了河西。 寇季一行押送着吃不完的粮食的消息,就如同一阵风一样吹了出去。 凡是寇季一行到达的地方,皆有百姓汇聚在路边观看。 各县、州、府衙门,早就得到了朝廷的传话,所以在寇季一行入境以后,各地衙门的官员,就汇聚在界碑旁边,只要寇季入境,他们就陪着寇季走完一程。 一程又一程的迎接和相送。 场面十分壮观。 风头十分大。 可以说,翻遍史书,也找不出一个能比寇季风头还胜的臣子。 寇季一行行行复行行。 历经两个多月,才回到了开封地界。 赵祯亲率文武百官,在开封地界的界碑处迎接。 如此厚爱,翻遍史书也找不到第二个。 寇季一路处变不惊,见到赵祯的那一刻,才微微动容。 不及赵祯主动迎上前,寇季就跳下了马背,同刘亨、李昭亮、杨文广三人,齐齐冲到了赵祯面前。 “臣寇季,参见官家……” “臣李昭亮……” “臣杨文广……” “臣刘亨……” “参见官家……” 赵祯快步向前,托起了寇季的双臂,抿着嘴,略带激动的道:“四哥……” 寇季赶忙道:“官家面前,臣不敢称兄。” 赵祯紧握着寇季的双臂,激动的道:“不碍事……朕唤你一声四哥,是朕愿意的……谁若不满,朕治他罪就是了……” 寇季略微一愣,有些哭笑不得,拱手道:“臣惶恐……” 赵祯身后的满朝文武,一脸苦涩。 赵祯拉着寇季,郑重的道:“走……陪朕共乘一辆车……” 赵祯拉着寇季往龙撵上走去,寇季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个个人名莫名其妙的从寇季脑子里冒了出来。 毫无疑问。 寇季脑袋里冒出来的,都是那些或功高盖主、或风头无两的家伙。 貌似一个个下场都不是太好。 寇季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臣只是拿下了一个河西……” 赵祯认真的提醒寇季,“还有五千多万石粮食。” 寇季见赵祯如此坚定,只能将目光投在站在不远处的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人身上。 吕夷简抬头看天,似乎觉得乌云遮日,别有一番滋味。 王曾垂首看地,似乎觉得地上的蚂蚁搬家,颇有一些妙趣。 张知白从大氅上拔下了一根狐毛,准备用狐毛缝制他大氅上破开了的一个小口子。 寇季见此,嘴角抽搐了一下,收回了目光,盯着赵祯道:“龙撵可以上,但有一件事必须得说清楚。” 赵祯果断的道:“四哥直言,朕能答应的,都答应。” 寇季十分光棍的道:“若是有一天,有人说我家祖父冒紫烟,祖宅里有异光,家里养的狗生角长麟,你可别信。” 赵祯闻言一愣,略微思量了一下,就知道寇季为何有这种顾虑。 貌似他为了迎接寇季还朝,弄出的动静确实有点大。 有些心怀叵测的人,很有可能会借着寇季风头正胜的时候,做文章。 一想到此处,赵祯就有了主意。 “朕不会相信那些鬼话,如果真有人这么说,朕就让他拿出证据,但凡举国上下,有一个人怀疑他的话有假,朕就以欺君之罪处置他。” “要不……咱们还是坐普通马车吧?” 寇季沉吟着提议。 赵祯的话他信,但他觉得自己风头已经够胜了,再胜恐怕会出事。 他是不担心赵祯会拿他怎么样。 但是他担心自己手下的人。 毕竟,他现在手里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已经强大到了能撬动大宋的地步。 若是有人放出他黄袍加身的谣言,他手下的人四处一响应,那乐子就大了。 赵祯见寇季左右推拖着,不肯上龙撵,就答应了陪着寇季一起乘坐普通的马车。 君臣二人上了马车。 文武百官也跟着上了马车。 一行人往汴京城驶去。 马车上。 赵祯追着寇季询问寇季在河西作战的过程,寇季除了隐瞒了巡马卫和元山部的事情外,其他的事情一事不露的告诉了赵祯。 赵祯听着十分入迷。 听到惊心动魄处,紧张的攥紧手,听到大宋兵马大破敌兵,激动的拍手叫好。 直到寇季讲一切讲述完。 赵祯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振奋的道:“四哥河西一行,不仅帮我大宋开疆拓土,也壮了我大宋在四夷之间的威风。 更重要的是,我大宋有了河西的金银,有了河西的粮食,十年之内,无忧矣。” 寇季笑着道:“一些小功劳而已,官家不必如此夸张的赞颂。” 赵祯摇摇头,“我大宋立国数十年,能征者有、能治者也有,可能征又能治,且能在征战之余,帮我大宋敛财数万万,开垦良田千万,收获粮食数千万石的人,唯有四哥你一人。” 赵祯说到此处,失声一笑,道:“我大宋的诸多变化,皆源于四哥你。旁人都觉得,大宋能有今日,是所有人的功劳,可朕抽丝剥茧的好好的分析了一下,才发现,大宋能有今日,皆是四哥你出现以后上下奔走的功劳。” 寇季听到这话,心头一跳。 难道,穿越者的身份,要被拆穿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8章 宰了寇季,法力无边? “朕现在有点相信四哥昔日说过的话了……” 赵祯感慨了一句。 寇季一愣,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略微思量了一下,才明白了赵祯话里的意思。 寇季昔日跟赵祯说过,让赵祯安安稳稳的在皇位上坐着,不需要操心任何事,他会帮赵祯扫平天下,帮赵祯治理出一个太平盛世。 如今赵祯告诉他,开始有点相信他说过的话了,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官家以前不相信臣吗?” 寇季有些哭笑不得的发问。 赵祯摇摇头,笑着道:“朕以前不是不相信四哥,朕只是觉得,治理出盛世、扫平天下,没那么容易。太祖皇帝有问鼎之功,暂且不多说。 太宗皇帝和朕的父皇,治理了我大宋数十年,也没有扫平天下、治理出盛世。 所以朕觉得,扫平天下、治理出盛世,恐怕得数十年之功。” 赵祯看向寇季,失笑道:“朕没想到的是,四哥说到做到,短短数年,便让我大宋逐渐步入到了盛世当中。如今我大宋国力升腾,四海富足,南疆无人作乱,西疆已经被四哥扫平,北疆的西夏如今面对我们大宋,也只能俯首称臣,独剩下了东疆的辽国未平。 只要扫平了辽国,我大宋便能四海升平。 只要扫平了辽国,我大宋便能真正的自称一声天朝上邦,便能真正的让四夷臣服。” 寇季疑惑的盯着赵祯,不明白赵祯为何将话题扯到了辽国身上,难道赵祯看他在河西建功立业,有些膨胀了,准备对辽国下手。 赵祯感受到了寇季疑惑的目光以后,大概猜到了寇季心里在想什么,他苦笑道:“四哥不必多想,朕没有立刻攻打辽国的心思。 朕就算要攻打辽国,也得等我大宋将河西消化完了以后。 也得等我大宋借着河西的钱财和粮食发展的更壮大以后。 朕之所以提到辽国,是为了告诉四哥你。 四哥你答应朕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一半。 朕相信另一半,四哥你也会完成。 四哥你终将会成为我大宋第一功臣。 朕厚待四哥,四哥生受了就是,不用想那么多。”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倒是对我有信心……” 赵祯一脸认真的道:“朕当然对四哥有信心。因为朕和四哥都还年轻,而辽皇耶律隆绪却已经老了。你我君臣二人,就算什么都不做,生生的用时间耗,也能耗死辽皇耶律隆绪。 等到辽皇耶律隆绪一死,辽国新皇登基之时,我们趁着辽国新皇立足未稳,一拥而上,一定会拿回燕云十六州的。” 寇季愣愣的盯着赵祯,有些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赵祯居然变得如此阴险,打不过老的,或者说没把握打过老的,就准备去欺负小的。 并且还冠冕堂皇的将自己阴险的想法说了出来。 赵祯盯着寇季笑道:“四哥可是觉得朕过于阴险?” 寇季否认道:“那倒没有,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阴险不阴险的存在,只有强或者不强的区别。”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还是四哥懂朕。”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若是我们有力量在耶律隆绪活着的时候,跟辽国战一场,那就在耶律隆绪活着的时候,跟辽国战一场。” 赵祯疑惑不解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解释道:“对付辽国,我们可以取巧。但我们以巧妙的办法拿回了燕云十六州以后,很难震慑住四夷。我们唯有在辽国最强盛的时候击溃他们,打败他们,才能让四夷感受到我们的强大,才能让四夷乖乖的臣服在我们脚下。”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若有所思。 赵祯思量了许久以后,看着寇季道:“四哥准备在辽国最强盛的时候,跟辽国一教高下,可是有办法增强我大宋兵马的战力?” 寇季盯着赵祯问道:“官家觉得火炮和火枪如何?” 赵祯沉吟道:“朕虽然没有见过火炮和火枪,但是朕从四哥送回来的战报上看得出来,四哥能在黄头回纥境内,以数千人,击溃十五万黄头回纥的精兵,多亏了火枪和火炮。 四哥能突破西夏人对沙州城的封锁,能在玉门关、阳关挫败西夏人的阴谋,也和火枪和火炮有关。 由此可见,火枪和火炮应该是战场上的利器。 四哥可是打算将其推广到全军中? 借此增强我大宋兵马的战力?” 寇季点点头,又摇摇头,“臣确实有借火枪和火炮增强我大宋兵马战力的心思,但却没想过一口气全部推广到全军当中。” 赵祯一脸疑惑的盯着寇季,疑问道:“既然是好东西,为何不一口气推广到全军中,可是害怕造价太高,有损我大宋的财力?” 寇季摇头道:“那倒不是……” 赵祯更加疑惑了,“那是为何?” 寇季坦言道:“火器作战,终究跟兵刃作战不同。两者更替需要一个缓冲的过程。一口气将火器推广到全军中,不仅不能快速的增强我大宋兵马的战斗力,反而有可能会削弱我大宋兵马的战斗力。” 火器固然强。 但却不适合立马装备到全军当中。 火器应用到战事当中,会改变原有的作战方式。 相应的战略、战术、作战方式,得跟着调整。 作战方式得不到调整,那即便是给大宋所有兵马装备上火枪和火炮,他们也很难将火枪和火炮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大宋的将军们,已经习惯了指挥兵马应用冷兵器作战,冒然更替成了火器,他们若是不适应,又或者继续沿用冷兵器作战的方式,那大宋的兵马在征战过程中,将会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寇季大致的给赵祯讲述了一下火器大规模的应用到战事当中以后,会引起的变化。 赵祯大致也明白了为何火器不适合尽快的装备到全军中。 “那四哥打算如何将火枪和火炮应用到军中?” 赵祯盯着寇季疑问。 寇季毫不犹豫的道:“练新军!” 赵祯略微一愣,愕然的盯着寇季道:“我大宋才裁撤了数量庞大的兵马……” 赵祯言外之意。 大宋刚裁撤了不少的厢军,还没享受到多少裁撤厢军带来的好处呢。 又要练新军? 裁了又招,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寇季听出了赵祯的话外音,笑着道:“最初练习的新军,不需要太多数量。” 赵祯疑惑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解释道:“臣也不瞒官家,火炮和火枪,目前没有办法大批量的营造,所以没办法配备到全军中。火枪和火炮还需要一些改进,改进需要一些时间。 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们可以先练一支数量少的新军,让他们先熟悉一下火枪和火炮的作战方式。 然后想办法将他们送出去历练一番,让他们学会如何用火炮和火枪作战。 等到他们学会了以后,我们才可以大规模的练出新军。 到时候,我们可以将他们分配到其他新军当中去,借着他们,将火枪和火炮的作战方式传授下去。 等到有数万人学会了用火枪和火炮作战的时候,火枪和火炮也就可以大规模的装备下去了。”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低着头沉思了许久。 他之所以沉思了许久,不是因为寇季的话难以理解。 而是因为他从寇季的话里听出了一些藏得很深的东西。 寇季的话里,没有提到武勋。 这说明,寇季不打算让武勋们参与此事。 一旦新军练成,火枪和火炮装备下去,新军凭借着火枪和火炮建功立业。 那新军就会成为武勋们巨大的威胁。 新军在战场上建立的功业越大,对武勋们的威胁就越大。 新军中若是出现一两个厉害的人物,说不定还能跟武勋们斗一斗。 若是他和寇季在背后推波助澜一番的话,那么依附在大宋朝身上吃肉喝血的武勋,会被清理一大部分。 赵祯想通的其中的深意以后,盯着寇季感叹道:“还是四哥睿智,四哥此举,不仅帮我大宋兵马增强了战斗力,还能挖断武勋们立足的根基,让武勋们不再对我大宋形成威胁。”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略微有些愕然。 赵祯居然变聪明了。 不好骗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背地里瞒着赵祯,做了不少小动作。 若是被赵祯察觉的话,还能对他像现在一样亲厚吗? 恐怕不能。 以后做事得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寇季心里嘀咕着,嘴上干巴巴的笑道:“没想到官家居然看出来了,官家果然睿智。” 赵祯笑着道:“比起四哥,差的太远了。” 寇季打哈哈道:“此事官家可不要说出去。官家若是说出去了,臣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到时候那些个武勋,非把臣生吞活剥了不可。” 赵祯好笑道:“四哥是在为朕的江山社稷谋划,朕怎么可能出卖四哥呢。” 寇季闻言,跟着赵祯笑了起来。 二人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彼此心照不宣的将此事藏在了心里,聊起了其他事情。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张氏。 提到张氏,赵祯的神色不太好。 “朕对不起张姐姐……” 赵祯神色有些暗然的长叹了一句。 寇季安慰道:“生死无常,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张贵妃的死,怨不得你。” 赵祯又长叹了一句,没有说话。 寇季沉声道:“张贵妃的死,你可查过?” 赵祯点头道:“朕派人查了,没查出什么头绪。” 寇季疑问道:“是个意外?” 赵祯摇摇头,皱着眉头道:“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的,朕也不知道。” 寇季更加疑惑了,“什么意思?” 赵祯叹气道:“朕查到了,有人有谋害张姐姐的心思。” 寇季追问道:“然后呢?” 赵祯脸色有些发苦的道:“没有然后了……” 寇季脸上的神情十分怪异,赵祯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祯见此,苦着脸解释道:“想要谋害张姐姐的人,就在张姐姐的宫娥当中。”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 就听赵祯继续道:“朕在张姐姐甍了当日,就将她寝宫里的人一口气全部杖毙了。” 寇季一脸愕然。 合着你亲手将所有的线索掐断了? 难怪你一脸苦涩的。 寇季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吟了许久。 寇季说道:“既然有人为的痕迹,那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只要细细的追查,总会追查到一些线索。” 赵祯无奈的点点头。 错在他,他也不好发脾气,更不好开口埋怨什么。 寇季安慰过赵祯以后,询问道:“你准备如何对待杜衍?” 杜衍算是彻底撞到了枪口上了。 寇季很想知道,赵祯会如何处置这个撞在枪口上的人。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问话,沉默了许久许久,才幽幽的感叹道:“就让他一辈子留在河西吧。” 寇季一脸意外的道:“你不杀他?” 张氏可是赵祯最宠爱的人。 张氏死了,赵祯居然不杀一两个人泄愤,寇季有点难以理解。 赵祯微微咬起牙,略带愤怒的道:“朕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寇季更意外了,“那你为何还要留着他?” 赵祯脸上的愤怒瞬间化成了无奈,“王曾和吕夷简为他作保,说杜衍是朝中少有的正直之臣,说他不会谋害朕的张姐姐。 王曾和吕夷简告诉朕,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能擅杀杜衍这等肱骨之臣。” 赵祯看向寇季,道:“朕面对其他人,皆可以狠下心肠。可面对王曾、吕夷简这些为国操劳的忠良,很难狠下心肠。 朕不想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伤了王曾和吕夷简的颜面。 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让忠良寒了心。”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赵祯这个皇帝当的,真的有点憋屈。 赵祯没有去观察寇季的神色,而是一脸无奈的道:“朕终究做不到铁石心肠……” 赵祯的目光微微落在了寇季身上,感叹道:“可能是朕还有你这个兄长的缘故吧。”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心里埋怨。 所以,宰了我,你可以法力无边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79章 小心眼的赵祯 寇季不想跟赵祯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果断的岔开了话题。 他真怕赵祯为了做到铁石心肠,生出宰了他的心思。 “听说你将魏王府一脉召回汴京城了?” 寇季疑问。 赵祯不咸不淡的道:“他们居然想回汴京城,那就让他们回来就是了。” 寇季沉吟道:“张贵妃在百官们上书奏请召回魏王府一脉的时候出了意外,你就不怕此事跟魏王府一脉有关系? 若真的跟魏王府一脉有关系,你可就召回了一个豺狼。” 赵祯认真的看着寇季道:“朕希望他们是真的豺狼,如果不是豺狼,朕就将他们培养成豺狼。你就是帮朕宰狼的人。” 寇季略微一愣,迟疑道:“你急急忙忙写了十八封信,招我回京,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打狼?” 赵祯没有隐瞒,缓缓点头,“朕乃是一国之君,不适合亲自出手去打狼,所以就想请四哥出手帮我。” 寇季故作阴晴不定的道:“魏王府一脉,可是皇族啊。” 寇季在借此试探赵祯的决心。 赵祯若是没有宰狼的决心,那寇季就不打算出手去帮他。 皇族的血,可不是那么好染的。 但凡染上皇族血的人,大多数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赵祯淡淡的道:“朕承认他们是皇族,他们才是皇族。” 寇季瞥向赵祯道:“我帮你宰狼,满朝文武肯定会借此弹劾我的。到时候我在朝中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赵祯神色异样的盯着寇季,“四哥……你是不是不打算帮朕?” 寇季干笑道:“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幽幽的道:“只要朕还在皇位上坐着,谁能动摇你在朝中的地位?” 寇季讪讪一笑。 “官家是下定了决心要宰狼?” 赵祯冷声道:“朕不止要宰狼,还要好好的清理一下朝堂。朝臣们不是经常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吗?朕登基这么久了,也该换一换朝堂上的一些老臣了。” 寇季见赵祯的心思跟自己不谋而合,也就不再试探。 寇季开口询问道:“官家准备怎么做?” 赵祯眯起眼,笑道:“朕准备收回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你觉得有多少人会忍住不出手?” 寇季略微瞪起了眼。 赵祯真的厉害了。 居然懂得用一字交子铺做诱饵,引人上钩了。 一字交子铺如此肥美的诱饵,寇季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忍住不动心的。 寇季感慨道:“满朝文武,恐怕都会忍不住的。” 有一部分人会为了私利,果断向一字交子铺出手。 也有一部分人,会为了维护朝廷的利益,维护朝野上下的安定,忍不住出手。 赵祯点头道:“你我只需要作壁上观,看一看谁忠谁奸。” 寇季跟着点点头。 有一字交子铺做诱饵,杀起人来,也会文雅一些。 省去了寇季用一些粗暴的手段。 君臣二人商量了一些细节。 等二人说完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抵达了汴京城门口。 汴京城门口,人山人海,围满了人。 百姓们听说寇季在河西种出了吃不完的粮食,一个个都赶过来观看。 求见雍国公的声音,此起彼伏。 百姓们中间,有很多人见过寇季。 但他们依然在求见寇季。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寇季跟他们说说话,让他们看一看。 一些年迈的老翁,挡在城门口,端着酒碗,想请寇季尝一尝他们为寇季准备的庆功酒。 老翁们挡在路中间不肯走。 前面开道的将士们也没办法强硬的驱赶。 要是伤到了这些老寿星,那可是要偿命的。 不仅要偿命,还会背上一个恶名声,对子孙后辈都有影响。 寇季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就知道自己坐不下去了。 寇季向赵祯告罪了一声,下了马车。 在万人瞩目下,走到了老翁们身前。 寇季在老翁们激动的神情中,躬身一礼,“寇某不过弱冠之龄,如何当得起诸位长者亲自相迎?” 老翁们听到了寇季的话,很激动,声音有些发抖。 “当得起,当得起……” 为首的老翁,足足有九旬之龄。 在大宋朝,那也是少有的老寿星。 为首的老翁,拄着竹杖,努力的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用浑身的力气,冲着寇季喊道:“小寇公西域一行,功勋卓著。 为我大宋拓土千里。 扬我大宋威名于四夷。 如今又带回了数值不尽的粮食,活我大宋数万万百姓的性命。 如此功德,别说是让老夫等人亲迎,就算是让老夫等人牵马持凳,老夫等人也心甘情愿。”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老丈说笑了……” 寇季若是真让一个九旬之龄的人为自己牵马持凳,估计会被朝野上下的人喷到体无完肤。 为首的老翁倔强的摇头,“老夫没有说笑……老夫等人特地为小寇公准备了一碗庆功酒,聊表心意,希望小寇公不要嫌弃。” 寇季赶忙摆手,“不敢不敢……” 为首的老翁回身,从身后接过了几个老翁捧着的酒碗,为寇季斟上了一碗酒。 酒香四溢,香气扑鼻。 寇季对酒倒是略懂,一闻那酒香,就闻出了那酒的不凡。 窖藏多年的元红花雕,勾兑了今岁的新酒。 为首的老翁捧着酒碗,颤颤巍巍的递到了寇季面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到百年的元红,略微有些寒酸,希望小寇公不要嫌弃……”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惊的跳起来。 为首的老翁既然敢拿百年说事,那就说明此酒即便没有达到百年,也有九十多年的年份。 结合为首老翁的年龄,寇季不难猜测出,此酒有可能是他出声的时候埋下的。 他能将此酒藏一生,也没拿出来喝,可见他对此酒的重视。 如今拿出来敬他,足以说明老翁的心意。 寇季望着酒碗里的久,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一滴酒一滴血……老丈这份礼,重了……” 为首的老翁摇摇头,坚定的道:“不重,一点儿也不重。可惜老夫生的晚了,不然就有百年的元红敬你,百年的元红才对得起你在西域建立的功业。”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道:“西域之功……” 为首的老翁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就将酒碗递到了寇季面前,“先把酒拿着……” 寇季犹豫了一下,去端酒碗,刚端上了酒碗,为首的老翁就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寇季一惊,就见为首的老翁眼中含着热泪,低声对寇季道:“你帮我宋人撑起了脊梁骨,这酒给你喝,不亏。” 寇季心头一震,盯着为首的老翁看了一眼,又往为首的老翁身后望去。 为首的老翁等人感觉到了寇季的目光以后,努力的将弯了多年的腰,挺了起来。 寇季握着酒碗的手,重了几分,有心说几句话。 就见为首的老翁催促道:“孩子,不必多说,一切都在酒里。快喝了它,酒气散了,味道可就变了。” 寇季重重的点头。 他終于明白了,为首的老翁,为何会将跟性命相依的酒給他喝了。 不是因为他在河西建立的功业。 而是因为他帮大宋百姓们,撑起了脊梁骨。 寇季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有种牛嚼牡丹的意思。 但老翁们的笑容,却格外灿烂。 寇季喝完了酒,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刚要说话,就见为首的老翁,带着其他老翁,笑呵呵的离开了。 随后。 爆竹声、敲锣打鼓声、呼喊声,都响起来了。 寇季冲着老翁们离去的方向拱了拱手,冲着四方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 “呼……” 寇季张嘴吐出了一口酒气,瞬间马车内酒香四溢。 赵祯嗅着那酒气,有些酸溜溜的道:“朕登基多年,也没有受到过这种礼遇。” 老翁们帮寇季庆功,就是代表百姓们在帮寇季庆功。 老翁们认可寇季,就是代表百姓们认可寇季。 被百姓们认可,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寇季有些微醺,听到了赵祯的话,他沉声道:“老丈们说,我帮宋人撑起了脊梁骨。” 赵祯十分赞同的点头,“他们说的不错……所以那酒就该你喝。” 寇季疑问道:“你不嫉妒?” 赵祯摇摇头道:“朕有些羡慕,但朕没有嫉妒,朕相信,总有一日,百姓们也会如此待朕。” 寇季点点头。 赵祯瞧着寇季有些发红的脸颊,低声笑道:“今晚你恐怕要大醉而归了。朕在宫里还帮你准备了庆功宴,邀请了满朝文武。” 寇季摇了摇头,道:“我想先回府,去看看我儿子。” 赵祯脸上的笑意一扫而空,冷哼了一声,“不允……” 寇季想反驳几句。 可是想到了赵祯的儿子刚没了不久,多少有点理解赵祯的心情,也就没有说话。 赵祯见寇季陷入到了沉默中,就撇撇嘴道:“朕准备赐予那个小家伙皇姓,将他接进宫教导。” 寇季翻了个白眼,十分大气的道:“你不怕我祖父撞死在垂拱殿上,你随意……” 赵祯脸上神情有些僵硬的道:“朕就随便说说。” 君臣二人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缓缓启动,进入到了汴京城内。 汴京城内,远比汴京城外热闹。 百姓们夹道欢迎,大肆庆祝,十分喜庆。 赵祯掀开了车帘的一角,认真的看着热闹的汴京城,心里十分开心。 寇季坐在马车内的一角,闭着眼在醒酒。 马车一路从汴京城外,驶进了皇宫,到了延福宫门口,才停下。 寇季、赵祯二人下了马车,略微有些发愣。 在他们二人身后,只有李昭亮、杨文广二人孤零零的跟着,满朝文武,一个也不见。 赵祯愕然的道:“人呢?” 李昭亮哭笑不得的躬身道:“回官家,人都去粮仓出,看粮食入库了。” 赵祯有些茫然的道:“朕没有下令……” 李昭亮苦笑道:“您和雍国公上了马车以后,王公就脱离了队伍,去清点了那些粮食了。吕公在王公离开了不久以后,也去清点那些粮食了。 王公和吕公都去了,满朝文武也就跟着去了。” 赵祯有些脸黑,“朕在延福宫内设宴,为四哥庆功,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李昭亮沉吟道:“官家,您有没有下达口谕?” 赵祯愣了一下,黑着脸道:“没有……这种事情,还需要朕明说吗?” 寇季在一旁笑容灿烂的道:“官家,既然您设的庆功宴,没人参加,那不如就散了吧。” 赵祯脸色更黑,“不行,你今晚必须留在宫里,必须跟朕一起庆功。” 寇季愕然道:“官家要让臣在宫里留宿?” 赵祯瞪眼道:“不行吗?” 寇季干巴巴笑道:“不合适吧?” 赵祯冷哼道:“合不合适,朕说了算。朕不仅要让你留在宫里,晚上还要跟你同榻而眠。” 寇季愕然的挑起了眉头。 寇季刚准备开口推辞,赵祯就已经背负双手,气哼哼的进了延福宫。 寇季一脸无奈的站在那儿。 随后,身后响起了两声叹息声。 “哎……” “哎……” 一声比一声重,似乎带着沉重的心思似的。 寇季回身,盯着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道:“你们两个叹什么气啊?” 李昭亮一脸郁闷的感叹道:“我现在有些羡慕朱能了……” 杨文广犹豫了一下,跟着点点头。 寇季狐疑的挑起了眉头。 李昭亮郁闷的道:“跟你一起回京,就是一个错误。别人只关注你,根本不关注我们两个。” 寇季听到这话,瞬间懂了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的心思。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以为我愿意抢你们风头啊?” 李昭亮撇撇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的风头都被你抢了。我们两个连陪衬都不如。官家居然要跟你同榻而眠,如此恩宠,即便是我祖父当年,也没有得到过。” 寇季橫了李昭亮一眼,不想跟李昭亮说话。 同榻而眠,算什么恩宠? 你没见过赵祯的睡相,你根本就不知道跟赵祯同榻而眠,是一种灾难。 寇季冷哼了一声,背负双手进了延福宫。 李昭亮、杨文广二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跟着寇季进了延福宫。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一声惊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0章 大宋朝最受宠的人 延福宫内。 赵祯懒散的坐在一张榻坐上,在他面前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有一个小小的襁褓,横躺在案几上。 赵祯正笑眯眯的伸出手指,逗弄襁褓里的小婴儿。 曹皇后坐在赵祯身边,笑吟吟的盯着他。 曹皇后下首。 向嫣孤零零的坐在那儿,脸上带着一些苦笑,目光在赵祯和襁褓里的小婴儿身上徘徊。 寇季进了延福宫,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那个小小的襁褓上。 他猜到了襁褓里是谁,所以下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儿子?!” 寇季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走到了案几前。 向嫣见到了寇季,心头一喜,刚要起身呼唤,却见寇季快步的奔向了襁褓,略微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更苦。 赵祯见寇季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小婴儿懒进了怀里,阻止了寇季想抢夺婴儿的心思。 赵祯一边抱着小婴儿,一边冲寇季笑呵呵的道:“你儿子,也是朕儿子。朕如今在抱他,你就现在一边待着。” 寇季气哼哼的瞪了赵祯好几眼,却拿赵祯无可奈何。 寇季恋恋不舍的从赵祯怀里的襁褓上收回了目光,侧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向嫣。 向嫣见寇季望了过来,赶忙起身迎了上来。 “相公……” 向嫣略微有些激动的轻呼了一声。 寇季点点头,上去攥住了向嫣的手,低声道:“我不在的日子里,委屈你了。” 向嫣笑着摇头,“妾身不委屈,相公在外忙着做大事,妾身忙家事,那是应该的。” 寇季有些愧疚的道:“你生孩子的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是我的错。” 向嫣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低声道:“妾身不怪你,府上有一大家子人陪着妾身,妾身又不孤单。” 寇季听到这话,心里的愧疚更浓,“岳祖父故去,我没能回来……” 寇季的话说了一半,向嫣就摇着头,打断了寇季的话,“祖父得知你封公以后,含笑而去,祖父更喜欢看着你在外建功立业,而不是奔回来为他守孝。” 寇季苦笑了一声,拉着向嫣到了一边,低声的跟向嫣说起了小话。 赵祯见到寇季和向嫣二人琴瑟和鸣,瞬间觉得逗弄孩子也没啥意思。 曹皇后看到寇季和向嫣二人互诉衷肠,心里略微有些羡慕,也略微有些哀伤。 她虽为皇后,也很得宠,但终究很难走进赵祯的心里。 即便是赵祯心里的那个人已经去了,她依然难以走进赵祯心里。 赵祯心里没她,二人自然难以做到琴瑟和鸣。 寇季和向嫣说了一会儿小话,逗笑了向嫣以后,冲着向嫣眨眨眼,朗声道:“嫣儿,你怎么能将咱们儿子给别人抱呢?” 向嫣一愣,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猜到了寇季此举的用意,她有些哭笑不得的道:“给人抱抱……不碍事吧?” 寇季瞪起眼,喝斥道:“那怎么行,你怎么知道抱咱儿子的那人,是不是拐子,是不是怀着坏心思。就算不是拐子,没有坏心思,那万一下手没有轻重,伤着了咱儿子,咋办?” 向嫣又好气又好笑的道:“那是儿子的干爹……” “干爹?!” 寇季大叫了一声,十分不满的埋怨道:“干爹能有亲爹亲?亲爹还没抱呢。干爹就占着不放,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寇季夫妇二人的对话,赵祯和曹皇后自然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 寇季明显是借着跟向嫣说话,在埋怨赵祯的丑恶行径。 他声音大的全殿的人都能听到,赵祯和曹皇后如何听不到? 曹皇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外面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雍国公,居然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民间的百姓若是知道了雍国公现在的行径,一定会惊掉大牙。 雍国公在他们心里铸就的那些英勇形象,也会瞬间崩塌。 赵祯嘴角抽搐了一下,哼声道:“朕抱一抱自己的干儿子,就成了拐子了?陈琳,你去召满朝文武过来评评理,看朕能不能抱自己的干儿子?” 陈琳答应了一声,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赵祯明显是在和寇季斗嘴,不能当真。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不满的道:“亲爹在呢,要啥干爹。” 赵祯冷哼一声,“他干爹是九五至尊,天下第一人,他自然得待在他干爹怀里。” 寇季哼哼道:“他亲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精明人。” 赵祯、寇季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一边互相冷嘲热讽着。 曹皇后、向嫣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 原以为殿里只有一个幼稚鬼,没想到居然有两个。 两个幼稚鬼现在还掐上了。 但没人真把他们当成幼稚鬼。 不信,你插话一句试试。 曹皇后、向嫣、陈琳,三人在大宋朝的身份皆不低,但三个人没人敢在二人斗嘴的时候插话。 人家两个人扮成幼稚鬼斗嘴,那是亲厚的表现,别人插话,味道就变了。 很容易被他们两个人厌恶。 在大宋朝,被他们两个人厌恶的人,基本上不用在大宋朝混了,乖乖的回家种地,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狗命。 赵祯、寇季二人斗嘴斗了许久,最终还是赵祯败下了阵。 赵祯恼怒的将襁褓举起,做了一个递给寇季的收势,“给你给你……” 寇季大喜,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案几前,小心翼翼的抱过了襁褓,目光直直的盯着襁褓里的小人儿。 小人儿眨巴着大眼睛,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的心瞬间就化了。 寇季小心翼翼的掀开襁褓,瞧了一眼小人儿的小雀雀,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意。 赵祯见此,不重不轻的哼了一声,“庸俗……” 曹皇后瞥了赵祯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貌似当初赵祯见到寇季怀里的小人儿的时候,第一件事也是掀开了小人儿的襁褓,看人家的小雀雀。 寇季笑容灿烂的抱着怀里的小人儿,用他自以为最温和的语气,对小人儿道:“乖儿子,叫爹……” 小人儿眨巴了一下眼,小嘴一撇,哭了。 “哇哇哇……” 响亮的婴儿哭声,响彻在延福宫内。 赵祯放声大笑,“乖儿子只认朕这个干爹,不认你这个亲爹,哈哈哈哈……” 赵祯胸膛里,刚才跟寇季斗嘴生出的怨气,瞬间一扫而空。 寇季哪有心思去搭理赵祯,他手忙脚乱的哄着怀里抱着的小人儿,哄了许久,也不见小人儿停止哭泣,只能向向嫣求救。 向嫣在寇季恋恋不舍的神情中,从寇季怀里抱走了小人儿。 小人儿一到向嫣怀里,嗅到了熟悉的气味,瞬间停止了哭泣。 寇季见此,有些无奈的吧嗒了一下嘴。 曹皇后在这个时候,笑呵呵的开口道:“官家和雍国公亲如兄弟,本宫和雍国夫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既然百官们今日没有入殿,不如就将殿内的东西撤了,摆一桌家宴,我们好好的坐在一起,聊一聊?” 赵祯对于曹皇后提出的‘家宴’二字,十分满意,他补充了一句,“还有朕的干儿子……” 曹皇后笑着点头应和了一声。 陈琳立马吩咐延福宫里的宫娥、宦官们,还是准备家宴。 延福宫门口。 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对方许久。 “我们……还进去吗?” 杨文广有些愣愣的问。 李昭亮气哼哼的道:“还进去个屁,你能敢官家称兄道弟啊?” 杨文广苦着脸道:“官家说给我们准备了庆功宴的。” 李昭亮听到这话,心里更气,“风头都被寇季给抢了,我们还庆个屁功。回府洗一洗,睡吧。” 李昭亮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往延福宫外走去。 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对杨文广哼声道:“以后绝不能跟寇季一起班师回朝。” 杨文广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跟着李昭亮的脚步,离开了延福宫,一路往皇宫外走去。 …… 延福宫内。 赵祯四人坐在桌前,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顿家宴。 夜深以后,才散席。 赵祯有意留寇季一家三口在宫里留宿,却被寇季给拒绝了。 寇季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他一个外臣,留宿在宫里,难免找人闲话。 赵祯虽然在进延福宫的时候,说过要跟寇季同榻而眠的话,但也只是说说。 他并没有强留寇季在宫里。 他吩咐陈琳准备了一辆马车,送寇季一家三口离宫。 向嫣入宫的时候,坐着马车。 赵祯之所以吩咐陈琳多准备一辆马车,那是因为他一高兴,又给他的干儿子赏赐了许多小玩意儿。 数量不少,需要用马车装载。 寇季一家三口出了宫门,就看到了灯火通明的汴京城。 街头巷尾,皆是一片欢声笑语。 即便是夜已经深了,汴京城依然热闹。 汴京城内有宵禁。 只是有些不管用。 历任官家对文臣们都十分优厚,对武臣们都十分放纵。 于是乎文臣武臣,仗着恩宠,开始带头犯夜。 一个个假借生病为由,深夜里在汴京城里乱窜。 久而久之以后,百姓们也跟着纷纷效仿。 赵祯三令五申的强调过宵禁,只是屡禁不止。 河西大捷传到了汴京城以后,赵祯下令金吾不禁,放开了宵禁。 然后,就再也禁不住了。 赵祯也就懒得再管了。 汴京城因此,彻底沦为了一座不夜城。 为了维持这一座不夜城的安定,朝廷特地给巡检司的人加派了人手。 并且在汴京城内设立了数量庞大的捕所。 以前是每隔三十户,一个捕所,如今已经扩张到了十五户。 寇季一家三口,出了皇宫,沿着街道,一路北行,出了汴京城。 到了寇府别院以后,发现老仆寇忠,已经在别院门口候着。 互相施礼过后。 寇忠弓着腰对寇季道:“老太爷在书房等您……” “老太爷?” 寇季略微有些发愣。 寇忠瞥了一眼向嫣怀里抱着的小人儿。 寇季立马明白了寇准为何从老爷,升级到了老太爷。 寇季小声的跟向嫣说了几句话,让向嫣先抱着儿子回去,他跟着寇忠去了寇准的书房。 进了寇准书房,就看到寇准一脸威严的坐在书桌前。 许久不见。 寇准不仅没有变老,反而还年轻了不少。 寇季心中暗暗称奇,准备对寇准施礼。 寇准摆了摆手,“行了,又没外人在,不必那么拘礼。” 寇准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座椅。 寇季走过去坐下。 寇准赞叹道:“此次河西之行,你做的不错。” 寇季笑着道:“祖父说笑了,比起祖父,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知道谦逊是好事,老夫还真怕你居功自傲,尾巴翘到天上去。” 寇季失笑道:“我不是那种人。” 寇准哼了一声,“是不是那种人,是你能说了算的吗?你寇季如今风头正盛,可以说大宋朝没人比你风头更盛。 别人若是借此往你脑袋上扣屎盆子,你躲都躲不掉。” 历来造谣生事的,都喜欢借着别人的名头行事。 寇季如今的名头足够大,被扣上屎盆子的可能性极高。 寇季在听到了寇准的训诫以后,笑道:“我又堵不住别人的嘴,别人怎么说,我也没办法管。我只能约束自己,尽量少惹出一些谣言。” 寇准缓缓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 顿了一下,寇准又提醒道:“别小逊了谣言,老夫当年被罢相位,就是被谣言所害的。王钦若那个奸贼,只不过是在谣言传出的时候,向先帝进了一些谗言而已。 向公当年被罢黜了相位,也是因为谣言。” 寇季疑惑的看向寇准,“我岳祖父当年不是因为贪图薛居正儿媳妇的美色吗?” 寇准瞪起眼,橫了寇季一眼,道:“以向公当年的地位,什么样的绝世美人得不到?” 寇季跳着眉头,将信将疑的问道:“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向公确实是被冤枉了。” 寇季疑惑的盯着寇准,静等下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1章 五千年华夏,最可恨的人 “两位宰辅,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你信吗?” 寇准一脸唏嘘的问道。 寇季果断摇头。 能坐上相位的人,那个是蠢人? 像是张齐贤、向敏中两个史书留名的人,就更不是。 只要不是蠢人,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女人葬送前程的。 所以,他们两个不可能为了女人争风吃醋。 寇准长叹了一声,幽幽的道:“你不信,可百姓们信呐。”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百姓们是被奸人蒙蔽了。” 寇准缓缓点头,道:“当年,薛居正亡故,留下了庞大的家业给他的儿子,薛居正的儿子薛惟吉,重病缠身,没有子嗣,命不久矣。所以许多人都惦记上了薛府的家业。 薛居正的妻室,只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流之辈,很难在群狼环伺之下,守住家业。 所以她想了一个办法,找上了向公,准备以家业相托,让向公辐照他一二。 向公答应了她。 却没料到,那个女人太蠢,请托了向公以后,居然又找上了张齐贤。 在薛惟吉死后,向公和张齐贤不可避免的撞上了。 二人在朝中的地位不相上下,突然撞上了,自然不肯退缩。 谁缩,谁以后就在朝堂上抬不起头。 于是乎,二人不可避免的斗了一场。 然后就被人传成了争娶寡妇,传的沸沸扬扬,闹的举国皆知。 最终先帝不得不罢黜了二人的相位,才将此事平息了下去。 事情虽然平息下去了,可向公自此也背上了一个贪财好色,独好人妻的名声。” 寇季听完了寇准的讲述,微微皱眉道:“一事不劳二主,薛惟吉的遗孀,是真的蠢,还是故意的?” 寇准摇了摇头,“谁知道呢?百姓们只顾着看两位宰辅相斗,谁又会去在乎一个已经失去了依靠的女人?百姓们期盼着看他们二人互相殴斗,又怎么会去深究,里面是不是有误会?” 寇季沉吟道:“朝廷就没查查此事?” 寇准苦笑道:“两位宰辅都斗起来了,此事就算查清楚了又如何?” 黄泥掉到了裤裆里,人们只会怀着恶意,嘲笑你拉在裤裆里了,即便他们知道那是黄泥,也会将其当成屎,嘲笑你。 寇季盯着寇准道:“祖父是想借着我岳祖父的故事,提醒我防着点,免得有人对我出手?” 寇准缓缓点头,“你弱冠之龄,位列国公,风头太盛了。盯着你的人很多,惦记你的人更多。所以为人处事,要处处小心,免得在别人设下的小陷阱里,栽一个大跟头。” 寇季拱手道:“祖父的教诲,我铭记于心。” 寇准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你该犯一犯错了。”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犯错?” 寇准点头道:“你不犯错,朝廷没办法治你。”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别人都恨不得自己的孙儿爵位不够高、官位不够高,您怎么净想着让我犯错啊?”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你已经快要触及人臣的顶点,眨眼间,便能触及封无可封的地步。官家虽然对你亲厚,可你真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官家如何能容忍你继续留在朝堂上?” 寇季愣了一下,略微皱起了眉头,“官家应该不会对付我。” 寇准冷笑道:“就算官家能容忍你,百官能容忍你,民间的百姓能容忍你?位极人臣,封无可封,皇位触不可及,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大宋朝最大的祸患。 你的存在,就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柄利剑。 百官们害怕你造反,会影响他们的荣华富贵。 百姓们害怕你造反,会影响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足生活。 你不死,朝野上下所有人都不会安心。 你说你死不死?” 寇季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道:“所以……我现在得韬光养晦,或者说不断犯错,将自己的地位降下来,然后在升上去,再降下来。升升降降的,一直维持在满朝文武和百姓能接受的地步?” 寇准郑重的点头。 寇季苦笑道:“那未免有些太憋屈了吧?”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哼道:“你会委屈?文臣武将跟你交好的多不胜数,官家又将你引为心腹重臣,你就算无官无爵,也没人敢在你面前放肆。 你想对付谁,只需要放一句话出去,自然有人会帮你对付,根本不需要你赤膊上阵。”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那我以后就在府上待着,韬光养晦,陪陪妻儿?” 寇准点头道:“你陪着向嫣就行,小天赐哪儿,不需要你陪。” 寇季愕然的挑起眉头。 寇准十分蛮横的道:“小天赐能说话以后,得在老夫身边待着,老夫要带着他,亲自调教。” 寇季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能拒绝吗?”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能……你先找一根绳,将老夫吊死。” 寇季撇撇嘴,不想跟这个不讲理的老头子讲话了。 年龄大就可以不讲理吗? 年龄大在大宋朝还真的可以不讲理。 寇季心里叹了一口气,对寇准道:“祖父既然要亲自调教小天赐,我也不拦着。回头我跟嫣儿再生一个就是。” 寇准瞪起眼,不满的道:“一个怎么够?生他十个八个的,我寇府又不是养不起。”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没有再开口。 寇准嘟嘟囔囔的道:“回头帮老夫在河西安插几个人?” “嗯?”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刚正不阿的寇公,居然学会走后门了? 寇准似乎看破了寇季险恶的心思,橫了寇季一眼道:“文昌学馆里有几个小怪物,一年时间就学完了三年的课业。 如今整日里在学馆内混吃等死,老夫不愿意看到他们浪费韶华,所以准备派他们出去历练一下。 河西初定,刚好缺人。 就让他们去河西,好好的啃一啃硬骨头。 好好看一看底层百姓有多不易。” 寇季听到这话,恍然大悟,寇准走后门,原来不是为了私事,而是为了公事。 对于寇准口中提到的小怪物,寇季大概有所猜测,但却没有深究。 寇季思量了一下,对寇准道:“河西的百姓过的可不赖……” 一个个名下皆有千亩良田,屋里皆有三个妻室,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比中原腹地的一些豪门大户,过的还滋润。 文昌学馆的学生们去了,恐怕体验不到什么底层百姓的不易。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道:“你在河西的作为,老夫略有耳闻,河西的百姓过的如何,老夫也知晓。老夫指的百姓,不是迁移到河西的宋人,而是归附我大宋的那些回鹘人。 河西的恶人,该杀的已经被你杀完了。 不该杀的,也被你杀完了。 如今剩下的,大多都是纯良的百姓。 好好治理,好好引导,他们迟早会摆脱回鹘人的身份,成为一个宋人。” 寇季听到此话,略微有些明白了寇准安排那些学生去河西的用意。 寇季略微有些疑惑的看着寇准道:“祖父,我可听说,您是一个有地域歧视的人。怎么会对河西的百姓,如此要好?” 寇准嘴角抽搐了一下,瞪了寇季一眼,喝道:“无稽之谈……” 寇季认真的道:“我可听说,你初入仕途的时候,对南方人颇有成见?” 寇准略微有些恼怒的道:“是老夫一个人对南方人有成见吗?满朝文武,包括官家,对南方人都有成见。老夫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寇季一脸疑惑。 寇准冷哼了一声道:“太祖立国于北方,所以朝堂上的大臣,多是北方人。太祖在位的时候,朝中的宰相,大部分是北方人,所以就传出了一句太祖不喜南方人的话,不愿意用南方人为相。 太宗那是真的讨厌南方人。 老夫在太宗手下为臣,难道要赌上自己的仕途,去替南方人说项吗?” 寇季皱眉道:“太宗为何会讨厌南方人。” 寇准叹了一口气,“此事跟南唐有关。昔年太宗皇帝跟随大军一起去征讨南唐,攻破了金陵。太宗皇帝兴冲冲的带着手下的人,冲进了南唐皇宫,准备大肆搜刮一番,却发现南唐国库内,空的能跑老鼠。 太宗皇帝气愤至极,带人在金陵城内大肆屠杀了一番,从南唐文臣、富商大贾府上,搜刮出了海量的钱财。 太宗皇帝断言,南唐败亡,皆是因为南唐文臣和商贾。 南唐文臣搬空了国库。 南唐商贾赚光了天下的钱财。 却不肯在南唐穷困潦倒之际,出手帮忙。 迫施南唐后主李煜,在南唐搜刮民财,用于抵御外敌。 也因此种下了亡国的祸端。 太宗皇帝觉得,南唐的文臣和南唐的商贾良心都坏透了。 坐看南唐亡国。 所以对南唐的文臣和南唐的商贾厌恶至极。” 寇季沉声道:“所以,太宗皇帝因此厌恶了整个南方的人?” 寇准皱眉道:“准确的说,是南方的读书人和商人。” 寇季苦笑道:“所以,祖父歧视南人,并不是祖父您真的有地域歧视。而是当时朝堂上的风气?” 寇准郑重的点头。 寇季沉吟道:“如今朝堂上没有这种风气了吧?” 寇准幽幽的道:“先帝在朝的时候,仍旧有这种风气。官家登基以后,倒是消散了许多。” 寇季认真的道:“南人北人,皆是宋人,不该有这种风气的。人心有好有坏,不应该迁怒于所有人。” 寇准叹气道:“钱财最能腐蚀人心,可若因为贪财,而坐视亡国,那就十分可恨。” 寇准盯着寇季道:“你没有经历过覆灭南唐的战事,你根本想象不到,朝廷穷的只能靠着搜刮民脂民膏维系。官员富得流油、富商大贾们也富得流油,却不肯拿出一文钱,帮助朝廷度过难关。 坐视江山败亡,坐视狼烟四起。 面对他们,你怎能不生出恨意? 但凡胸中有家国天下的人,都会恨不得生吞他们的血肉。” 寇季虽然没有经历过覆灭南唐的战事,但却能想象出那种场面。 因为史书上有一个远比南唐还有出名的例子,那就是大明。 大明风雨飘摇之际,国库内空的能跑耗子,崇祯帝拆东墙补西墙,努力的维持着大明朝。 可最终也没能将大明朝维持下去。 大明朝真的没钱吗? 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以后,从北京城内的达官贵人府邸,搜刮出了千万两的白银。 北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富得流油 却不肯拿出来,共度国难。 眼看着江山败亡。 可笑的是。 崇祯帝为了维系大明朝,下令让大臣们捐助‘助饷’,发放军饷。 崇祯帝的岳父嘉定伯周奎,只捐助了三千两银子。 更可笑的是,周奎的三千两银子,居然是女儿周皇后给的。 周皇后为了让周奎起一个带头作用,私底下给了周奎五千两银子,让周奎捐助。 周奎居然还从中间抽取了两千两银子的中介佣金。 闯王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以后,手下的将领从周奎的府邸,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 其他的朝臣,也大同小异。 在崇祯帝募捐期间,一个个哭穷,不愿意出钱。 可当闯王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搜刮了一番后,从他们家宅中,搜出了海量的金银。 如此大臣,为了一己贪欲,坐看江山败亡。 怎能让人不恨? 将其一个个称之为国贼,也不为过。 南唐后主李煜的遭遇,跟崇祯帝大同小异。 南唐的大臣,一个个也是如此。 太宗皇帝赵光义,见是到如此大臣以后,怎能不恨上他们,厌恶他们? 寇季若是碰上了这些东西,估计能提着刀从城西砍到城东,将他们所有人的尸骸,剁成肉泥,用烈火焚烧。 为何不喂狗呢? 因为寇季怕狗恶心的吐出来。 寇季沉默了许久,心情有些沉重的道:“我大宋问鼎天下,已经数十年了。那些恶心人的东西,也差不多死光了。 此类不是东西的东西,不仅南方有,北方也有。 不能一概而论。 有我在朝堂上,就绝对不会允许此类不是东西的东西存在。 所以,不能因为此类不是东西的东西,就委屈了南方人。”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道:“你还想刻意捧一位南方出身的宰相出来不成?” 寇季十分果决的道:“不分南北,皆为宋人,适才而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2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求月票!) “你跟老夫说这些有什么用?老夫又不在朝堂上。你给官家说去。谁能出任宰相,那是官家说了算的。” 寇准翻了个白眼,略微有些气哼哼的说。 他已经再三表明,自己没有地域歧视。 寇季还非把他当成一个有地域歧视的人,劝说他。 寇季见寇准生气了,就知道他的言语可能有些过激了,可能是因为痛恨国贼,所以下意识的有些激动,才忍住在寇准面前叨叨。 “我会跟官家谏言的……” 寇季说完此话,不再多言。 寇准假装打了一个哈欠,懒散的摆摆手,“老夫乏了,你可以下去了。” 寇季起身拱手,退出了书房。 寇季前脚刚走,寇准的嘟囔声就在书房里响起,“南北之争,岂是那么容易调和的?北方人把持朝政多年,党羽遍布。许多人已经将朝堂当成了北方人的地方,受他们影响,北方的读书人入仕途以后,也刻意的欺压南方读书人。 南北读书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争斗一番,已经成了一种惯例。 老夫都无法调和,你就更别想。” 寇准的话,出了书房的寇季,自然没办法听到。 如果听到的话,一定会报以苦笑。 因为寇准的话,一点儿也没错。 南北相斗,不仅宋朝有,后继的朝代也有。 比较出名的例子,就是明朝洪武年间的南北榜案。 洪武帝为此,可没少举起刀片子砍人。 寇季没听到寇准的后话,自然不会操心南北之争的事情。 他比较关心的是寇准让他韬光养晦的事情。 寇准让他韬光养晦,可他没办法韬光养晦,至少现在不行。 赵祯布下了一个大局,准备请满朝文武入瓮,寇季可是其中的关键人物,他在这个时候若是闭门不出,那赵祯的谋划很有可能就会落败。 赵祯若是落败了,让满朝文武瓜分了一字交子铺,那一字交子铺还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更重要的是,满朝文武一旦掌控了一字交子铺,就有了抗衡他和赵祯的力量。 到时候他和赵祯向满朝文武下刀子,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寇季可不愿意作茧自缚。 所以他没办法韬光养晦。 “真要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满朝文武容不下我,那就换一批能容下我的就是了……” “……” 寇季晃了晃头,迈步回到了自己卧房所在的院子。 向嫣已经哄睡了寇天赐,并且吩咐仆人帮寇季烧好了热水。 寇季洗漱了一番,抱着向嫣进了屋。 二人互诉衷肠一夜。 次日,寇季便病了。 风寒入体。 大概是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没穿衣服,所以被冷风吹到了。 寇准在得知了寇季病了以后,十分满意,他觉得寇季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学会避风头了。 他没有再见寇季,所以根本不知道,寇季是真的病了。 寇季病了,是一件大事。 但却没有几个人关注。 汴京城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运输粮食的队伍所吸引。 运输粮食的队伍,从寇季回到汴京城以后,开始进入汴京城。 运粮队伍往汴京城里运了一夜的粮食,堆积在汴京城外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运粮队伍,依旧望不到头。 王曾、吕夷简二人,带着满朝文武,忙活了一夜,将汴京城里的各处粮仓装满了以后,依然没有装完寇季送回来的粮食。 剩下的粮食,安放在哪儿,成了一个大问题。 文武百官们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以后,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头绪。 朝廷各处的库房,没有地方放东西了。 国库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封桩库内也被塞的满满当当。 粮仓内也被塞满了。 放到各大官员的府邸内? 那不合适。 总不能将剩余的粮食堆到皇宫里吧? 那多难看。 文武百官们思索了许久,最终张知白给出了一个建议。 寇府大宅空着,可以将粮食安放在寇府大宅。 寇府的主人们又不住,只留下了几个老仆看管,里面空荡荡的,刚好方置粮食,还不用怕被私自盗取。 粮食是寇季运回来的。 寇季真要是想盗取,早在河西就动手了,犯不着在汴京城内,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有了定计以后。 王曾挎着马,出了汴京城,到了寇府别院。 寇府的管事接待了王曾。 “王公,我家少爷,昨夜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管事的知道了王曾的来意以后,十分恭敬的对王曾道。 王曾瞪起眼,“昨日还生龙活虎的,今天就病了?骗谁呢?” 管事的脸色一苦,道:“是真的病了。” 王曾皱了皱眉头,略微思量了一下,哼声道:“什么病了,老夫看他是想假借装病,韬光养晦。昨日他在汴京城里大出风头,怕被人惦记上,所以才躲在府上装病。 他那点小心思,瞒不过老夫。” 管事的苦笑了一声,没有搭话。 王曾一个劲的催促着管事去请寇季。 管事拗不过王曾,只能去找寇季出来。 寇季得到了管事的禀告以后,脸色有些苍白的披着大氅,出现在了偏厅。 王曾见寇季的脸色十分不正常,愕然的起身道:“真病了……” 寇季略微拱手一礼,然后哭笑不得的道:“谁没病还能装病不成?” 王曾叹了一口气,“是老夫误会你了……老夫还以为你要韬光养晦,所以在府上装病。”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道:“我为何要装病?又为何要韬光养晦?” 王曾沉吟了一下,低声道:“锋芒露出的太多,太耀眼,容易被人惦记。” 寇季面对王曾,远没有面对寇准那么客气,听到了王曾的话以后,失笑道:“自己无能,就一定要让别人跟自己一样无能,看不惯别人比自己强? 比他们强一点,他们还能对付我。 比他们强太多,强到他们难以直视,他们还能奈何我?” 王曾闻言,皱了皱眉头,“你凭什么认定自己比别人强太多?大宋朝聪明人很多,不止你一个。” 寇季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道:“难道大宋朝就不允许人出头?若是不允许人出头,又何来的锐气?何谈威震天下,威慑四夷? 靠割地求和,还是靠重利引诱? 面子工夫做的再好,终究有被戳破的一天。” 王曾眉头皱的更紧,“寇公跟你聊过了?让你韬光养晦?你不愿意?” 寇季的话里,多少有些怨气,王曾能够听得出来。 怨气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 必有缘由。 朝野上下,能够压着寇季,让寇季无法抒发怨气的,只有寇准一人。 所以王曾很容易猜到寇准找寇季聊过韬光养晦的事情。 寇季见王曾猜到了,也没有隐瞒,点头道:“不错,我祖父找我谈过,让我韬光养晦,但是我不愿意。” 王曾沉声问道:“为何?” 寇季有些唏嘘的道:“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王曾一愣。 寇季继续道:“我大宋朝需要一股子锐气,需要用锐气支撑起宋人的膝盖。我们不能跪着,更不能被人打的跪下了,还要舔着脸说自己喜欢跪着。 如此自欺欺人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人打死。” 王曾闻言,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寇季的话,跟许许多多宋臣的为官之道相违背。 王曾就是其中之一。 王曾很想喝斥寇季一句,说寇季说的是谬论。 可他却张不开嘴。 因为他很清楚,寇季所说的锐气,远比他们提倡的韬光养晦更有用。 寇季见王曾眉头紧锁,就继续道:“你们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大宋境内,一直盯着我大宋的一亩三分地。却不知道,外面的天地更广阔。 你们眼里只有内部争斗,只有内部争权。 所以你们只能固守着大宋的一亩三分地。 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的眼里不止有大宋,还有青塘、倭国、大理、西夏、辽国、以及西方遥远之地的庞大帝国。 我在西域碰到了一个从西方遥远之地过来的商人,我花重金,请他回去,将西方遥远之地的文化,带回我大宋。 到时候你们可以看看,我大宋之外,是不是真的全是蛮夷之地?” 王曾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寇季继续说道:“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天下间最好的地方,那就是在自欺欺人。总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我想要的是治理大宋,经略天下。 跟自己人斗,有什么意思? 争自己口袋里那点钱、那点权,有什么意思? 我们应该赐予别人权,抢别人钱。 跟天下斗,为大宋万世谋。” 王曾张大嘴,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的心,太大了,大到超出了王曾的想象。 大到超出了大宋朝所有人的想象。 治理大宋? 经略天下? 秦皇汉武也没有做到。 秦皇汉武固然英武,可秦皇汉武也只是在治理中原的同时,征战四方而已。 何谈经略天下? 天下有多大,谁知道? 反正在宋人眼里,天地无边无际,大到没尽头,也没人能走到尽头。 寇季要经略无边无际的天下? 是不是有些痴心妄想? 王曾数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大到摧毁了他奉行了多年的许多理念。 面对寇季的想法,王曾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 王曾在原地站了许久,搜空了肚子里的墨水、脑子里的智慧,略带呢喃的说了一句话。 “自己出头,不算是真的出头,你得带着所有人一起出头。唯有如此,那些鼠目寸光的人,才没办法为难你。” 寇季听到了王曾这句话,微微有些发愣。 他觉得王曾这句话,远比王曾和寇准所说的那些韬光养晦的话,对自己更有用。 一堆傻子里面,出现一个聪明人。 那么那个聪明人很有可能会被当成疯子,被针对、被弄死。 可出现一群聪明人,那就不一样了。 一群聪明人会代替傻子中间的统治者,成为新的统治者。 傻子看到他们,只能默默的伤神,埋怨自己笨,然后又默默的在聪明人统治下,乖乖的帮聪明人做事。 寇季比别人聪明的是什么? 是知识! 海量的知识。 他远比大宋朝所有的人知道的多。 所以他的眼界远比大宋朝所有人更宽广。 寇季想要解决自己以后要面对的窘境,就得让更多人跟他一样,拥有海量的知识。 一瞬间。 寇季有些迫切的想得到巴格达的智慧馆。 有了巴格达智慧馆里的知识,他就能借着那些知识做根基,将自己所有的知识传授出去。 让更多的人眼界变得跟他一样宽广。 没有巴格达智慧馆里的知识,寇季脑海里的许多知识,就是无根之萍。 仅凭他一人之口,很难取信于人。 凭空出现的许多超前近千年的知识,别人很难将其奉为至理,很难将其当成知识。 只会将其当成一个幻想,一个空想,一个揣测。 王曾一语惊醒梦中人,让寇季看清楚了以后所有的路。 寇季十分郑重的向王曾一礼,“多谢王公指点……” 王曾依旧沉浸在寇季带给他的震撼里,所以面对寇季向他施礼,他只是愣愣的点点头。 直到寇季在此呼喊他的时候,他才缓缓回神。 “王公,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寇季疑问。 王曾回过了神,听到了寇季的话,顺口就说出的此行的目的。 “你送回来的粮食实在太多了,朝廷的粮仓有些存不下。所以想暂时存放在寇府大宅之中。寇府大宅刚好空着,刚好可以借用一下。” 寇季缓缓点头,吩咐身旁跟随的丫鬟,“你去找夫人,将城内大宅的钥匙拿过来,交给王公。顺便让夫人派人去一趟城内的大宅,告诉看管大宅的老仆,让他们暂时回别院里歇下。” 丫鬟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偏厅。 王曾在寇季和丫鬟说话的时候,已经彻底的回过了神。 他盯着寇季有些神色复杂的道:“你刚才跟老夫说的那些话,老夫就当没听到。你也别出去跟别人说,容易被人当成疯子。” 寇季眉头一挑,盯着王曾笑道:“王公不信我的话?” 王曾苦笑了一声,“老夫信不信重要吗?老夫顶多活到燕云十六州收复的那一日。至于经略天下?跟老夫有什么关系? 老夫又活不到那个时候,也看不到。” 寇季听到王曾这话,略微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那您老恐怕要长生不老咯……” 王曾眼睛一下子瞪的愣圆,喝斥道:“胡说八道!” 寇季低声一笑,没有多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3章 赵太公钓鱼(人在医院,今晚一更……) 有些话,寇季没办法跟王曾说。 史书上,大宋一朝也没能拿回燕云十六州。 若是拿史书上的定论来印证王曾的话,那王曾真的会长生不老。 但如今的大宋,在寇季影响下,已经出现了大变化,早已脱离了史书,往未知的地方,一路狂奔而去。 寇季河西大捷,为大宋拓土千里,朝野上下信心大涨,觉得收复燕云指日可待。 在朝野上下所有人心里,收复燕云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王曾才敢言辞灼灼的说他死之前,能看到燕云光复。 寇季和王曾二人在偏厅内等了没多久,寇府的丫鬟拿着寇府大宅的钥匙出现在了偏厅。 丫鬟将钥匙递给了寇季以后,小声的禀告了一句。 “少爷,夫人已经依照您的吩咐,派人去城内的大宅内传话了……”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将寇府大宅的钥匙递给了王曾。 王曾拿到了钥匙以后,也没有多留,拱了拱手,就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季在王曾走后,返身回了后院。 回到后院的时候,寇天赐醒了,向嫣正抱着他。 寇季瞧着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脸上充满了笑意。 他有心抱一抱小家伙,可是手伸出了一半后,又缩了回去。 他感染的风寒不重,他自己并不太在意,但却不能过给小家伙。 小家伙人不大,体质弱,患上了风寒,那可就了不得了。 小儿风寒,在古代可是一个十分棘手的病症。 寇季恋恋不舍的缩回手,有些意兴阑珊的对向嫣道:“冬日里天寒,回屋里去。” 向嫣瞥了一眼寇季,又瞥了一眼刚刚发威的暖阳,心头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看在了寇季一片好心的份上,向嫣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抱着小家伙回了房。 寇季将双手捅进了袖口,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往书房里走去。 到了书房,吩咐了府里的仆人,点燃了一盆霜炭,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一边烤火,一边思考。 书房里陷入到了短暂的宁静中,只有那燃烧的霜炭,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咯嘣声。 寇季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三五日。 风寒一直不见好。 到寇府别院探望寇季的人,络绎不绝,寇季一个也没有接待。 直接吩咐府上的管事,封了门户,闭门谢客。 又过了两日,风寒有些加重的趋势。 寇季被迫喝了两副苦的人打颤的汤药,勉强驱散了入体的邪风。 良药入口。 药到病除。 邪风被良药一丝丝从寇季体内逼出。 寇季痊愈了。 寇季满心欢喜的解除了自我禁闭,准备去后院里抱儿子。 刚出了书房门,就被人给堵住了。 巡马卫首领,脸色难看的被一个模样秀丽的妇人带着,到了书房门口。 一见到寇季,妇人躬身一礼,“奴婢见过少爷……” 寇季缓缓点头,疑问道:“有事?” 妇人脸色难看的道:“奴婢想请少爷帮奴婢做主?” 寇季愣了一下,瞪着眼,看向了巡马卫首领。 巡马卫首领脸色微微发苦的道:“少爷……” 寇季不等他话说完,就开口呵斥道:“好好的日子不过,仗着在外面得了几个臭钱,就出去招三惹四的,你良心坏了。” 巡马卫首领闻言,脸色更苦。 妇人不卑不亢的道:“少爷,我家相公没有出去招三惹四。” 妇人此话一出,也道明了她的身份。 她正是巡马卫首领的妻室,寇准身边的大丫鬟。 别看巡马卫首领五大三粗的像是个憨货,可他艳福还真是不浅。 娶了个妻室,不仅秀丽,而且还贤惠。 巡马卫汉子们提到他妻室的时候,没少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寇季听到了妇人的话,愣了一下,疑问道:“那你找我主持什么公道?” 妇人对寇季一礼道:“少爷,我家相公去了一趟西域,就多了几房妾室,听说其中有两人还怀有了身孕。 如今我家相公有意将那两个怀有身孕的番女接到汴京城来。 奴婢不允,相公就跟奴婢说,让他祸祸番女,是您的主意。” 妇人的话说完,寇季略微有些错愕的瞪起眼。 “他在西域纳了番女当妾室,还搞出了人命,然后说是我的主意?” 寇季难以置信的质问。 妇人郑重的点头。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巡马卫首领一眼,冷哼道:“我什么时候让你纳番女为妾了?” 巡马卫首领有些势弱的道:“少爷,您说的,让咱们的人在河西多留一些种,在河西多留一些根的。 小人也是听从了少爷您的话,才做出了对不起顺娘的事。” 巡马卫首领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居然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狗日的干了坏事,找他背锅,不说点好听的,居然还摆出一副自己是被逼的姿态。 “我确实吩咐过身处河西的兵马,民夫们去留种。 为的就是让那些孤苦无依的河西女子们有一个依靠。 可我并没有吩咐自己身边的仆人去。 你自己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居然还好意思赖在我头上,着实可恼可恨可气。” 寇季义正言辞的呵斥了一番。 巡马卫首领听到此话,大叫,“顺娘,少爷在推卸责任,真的是少爷让我们去的。” “我让你们去的?那你说说,跟你一起去西域的两百人中,还有谁纳了番女做小妾? 还有谁,让番女怀上孩子?” 寇季厉声质问。 不等巡马卫首领开口,妇人语气幽幽的道:“住在奴婢家隔壁的陈大牛……瑞安街街头的苏九……泥水井边上的刘大生……” 妇人一口气数出了七个人。 寇季听了直瞪眼。 在妇人怪异的神色中,寇季突然开口大声呵斥,“好你个杨大年,自己出去胡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其他人一起出去胡来。 简直是岂有此理。” 寇季呵斥完了以后,重重的哼了一声,一脸恼怒丢下了巡马卫首领夫妇二人,离开了书房门口。 巡马卫首领夫妇二人愣愣的看着寇季离开。 良久过后。 巡马卫首领指着寇季离去的地方,嚷嚷道:“你看,少爷心虚了,跑了。” 妇人冷哼道:“就算是少爷指使的又如何? 我不同意,你休想将那些个番女领回家。” 巡马卫首领听到这话,嚷嚷道:“你以为我看得上那些番女吗?那些个番女一个个浑身都是羊膻味,我看到她们,闻着她们一身味,我就想吐。 我之所以听从少爷的吩咐,去找那些番女,是看上了她们手里的良田。 那些番女,只要是能生下孩子的,一个人分五百亩良田。 我若是将那些怀有身孕的番女接回汴京城,那她们在河西分的良田,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呸……渣男……” 书房门外不远处,一直在听墙根的寇季,听到了巡马卫首领的一番话,嘴角抽搐着,啐了一口。 早知道这厮如此渣,就不应该帮他背黑锅。 寇季刚才在书房门口明面上声色俱厉的呼呼喝喝,推脱责任,可暗中却表现出一副心虚的样子。 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也很容易让人觉得心里有鬼。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寇季如此做派,很容易让妇人相信,错在寇季。 可寇季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维护了个渣。 狗日的在战场上厮杀,那是没得说,可私底下的作风,还真是让人无语。 “杨大年,你还以为我是夕日那个被你骗到麦垛里,轻易的骗去了身子的小姑娘吗?” 妇人冷哼着说道。 巡马卫首领想要辩解,就听妇人继续道:“五百亩地,放在三五年前,我倒能看在眼里,甚至还能夸你一声,说你卖身子卖的值。 可现如今,你跟着少爷东征西讨,攒下了不少家业,铜钱超过了万贯,良田足足千顷。 你杨大年出了门,说自己是土财主,也不为过。 少爷爵封国公,老太爷爵列一等。 你身为寇府门人,少爷心腹,也算是一个有里有面的人。 纵然是那些七品官见了你,也得客客气气的向你施礼。 你杨大年如今也算是个人物了。 五百亩地卖了身子,是不是轻贱了些?” 巡马卫首领嘴角抽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妇人冷哼一声,道:“别以为你拉少爷来挡箭,我就会轻易放过你。 告诉你,你想让那些番女进门,门都没有。 若是你一意孤行。 我就秉明老太爷,将你这等在外败坏寇府清名的人,逐出寇府。” “顺娘……” “哼……” “……” 巡马卫首领,一脸憋屈的跟着妇人出了寇府别院书房所在的院子。 寇季看着他们离开以后,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杨大年的妻室,有点厉害啊。” “难怪我祖父会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杨大年这个渣男,以后有的受了……” “……” 寇季随口感叹了几句,便不再关注此事,他背负着双手,往后院走去。 寇府的仆人出轨,最终以男方被女方镇压收场。 可寇府外的人出轨,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出轨的人,私底下已经没有办法解决此事,于是就闹到了公堂上。 孟惟仲孟大官人府上的管事,状告孟惟仲,强宠其妻,还养言要害他性命。 一桩很寻常,很普通,普通到汴京城内随时随地都会发生的主欺仆的案子。 一经传出,瞬间吸引了汴京城所有人的目光。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瞬间便透过了现象看到了本质。 “官家要对一字交子铺动手了……” 汴京城外城的一座绣春园内,高处恭高坐在上首,在他身后,跪着一个年幼的少女,正挥动着双臂,在小心的为其敲打肩膀。 在其身侧,一位娇媚的女子,端着茶杯,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高处恭嘴边。 高处恭微微张开嘴,香浓的茶汤就滚进了嘴里。 他喝了一口茶汤,对坐在下首的石元孙道:“官家对钱、慕、孟三家出手,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钱、慕、孟三家,空有钱财,却没有实力,居然还敢窃取一字交子铺这等国之重器,为自己谋取私利。 不知轻重,不知进退,被收拾是必然的。” 石元孙赞同的点头,“他们不知轻重,不知进退,不正好便宜了咱们吗? 只要我们拿到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从此以后就再也不会为钱财忧愁。 天下的钱财,会源源不断的滚进我们怀里。 我们跟孟、钱、慕三家不同,我们不仅有钱,也有实力。 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真要是落到了我们手里,官家也不好耍手段从我们手上强夺过去。” 高处恭笑道:“不错,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我们势在必得。 官家为了收拾孟、钱、慕三家的人,没少在他们府邸上安插人。 今日状告孟惟仲的人,就是官家安插到孟府里的人。 官家的态度很明显了,我们一直等待的机会也要到了。” 石元孙笑容灿烂的点头,目光落在了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潘惟吉身上的时候,略微一愣。 “潘叔父似乎一点儿也不兴奋?” 潘惟吉皱眉道:“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石元孙一愣,皱眉道:“潘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惟吉沉声道:“潘、曹、石、高、李五家,一向同气连枝。 五家一起,即便是官家,我们也能抗衡一二。 可如今谋划一字交子铺的,只有我们三家。 曹家之前倒是流露出过意动,可是当他们拿到了城外锻钢作坊的份子以后,就再也没出过声。 李家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 如今只有我们三家,从官家碗里抢肉吃,是不是有些危险?” 高处恭、石元孙二人,一同皱起了眉头。 李家如何,他们不在意。 可曹家按兵不动,他们就不能不在意了。 曹家如今势大,他们必须关注。 高处恭皱着眉头,看向石元孙道:“贤侄,你素来跟曹佾交好,如今曹家生意场上的事情,是曹佾掌管。 你觉得以曹佾的性子,在此时按兵不动,是想做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4章 三家入局 石元孙沉吟了一二,出声道:“要么是准备做黄雀,要么就是已经放弃了……” 高处恭听到这话,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讥讽,“放弃一字交子铺的利益,贤侄你信吗?” 石元孙露出了一丝苦笑。 武勋们是贪婪的,汴京城里人人皆知,即便是他们自己,也认为他们是贪婪的。 一字交子铺那么大的利益,大到比他们以前获得的所有的利益加起来都多,谁会轻易放弃。 如此大的利益,即便是赌上了性命,也值得搏一搏。 潘惟吉听到了二人的分析,思量了一下,道:“那曹家就是准备做黄雀?” 高处恭、石元孙二人齐齐点头。 潘惟吉沉吟着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高处恭思量了一下,沉声道:“曹家能做黄雀,我们也能做黄雀。以我们几家的身份地位,现在出手,确实容易被人看轻,也容易被当成出头鸟。 我们就先派一个依附在我们门下的人,先去探探路。” 潘惟吉请教道:“怎么个探法?” 高处恭幽幽的道:“孟家既然已经下水,那慕、钱两家也就不能在岸上站着。我派人去给孟家的事情添一把火,你们二人派人去拉慕、钱两家下水。” 潘惟吉、石元孙二人齐齐点头,答应了此事。 三人商定以后,就不再在绣春园内停留,互相拱手后,各自返回了各自的府邸。 在他们三人返回了府中以后没多久,孟家管事状告孟惟仲的事情就出现了变数。 在开封府知府审理孟惟仲一案的时候。 一位在汴京城内蛰居了多年的伯爷,突然闯进了开封府内,声称那个被孟惟仲糟蹋了的妇人,是他失散多年的表妹。 孟家管事见到有人帮自己出头,就当场认下了这门亲事。 孟惟仲的处境,一下子变得更不妙了。 开封府知府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就没有急着审理此案。 将此案推到了数日后再审。 开封府知府刚刚退堂。 就有人扭送着慕崇的侄子进了开封府。 声称慕崇的侄子杀了人,将人给开膛破肚,挖了心肝脾肺。 慕崇的侄子杀的人可不一般,乃是一位大盐商的儿子,大盐商不仅自己实力雄厚,在朝中还有靠山。 其族兄在兵部担任员外郎。 当慕崇得到了通禀,匆匆赶到了开封府的时候。 苦主一家,已经到了堂上。 大盐商见到了慕崇,破口大骂,直言慕崇的侄子仗势欺人。 慕崇刚刚辩解了几句,大盐商就出手跟慕崇扭打在了一起。 闹的开封府都不得安宁。 开封府知府,将此案一并压下,准备择日再审。 退堂没多久,有边陲老卒,冲到了开封府,状告钱乐,会同宋辽边陲的一位镇军将领,侵吞粮饷,数额十分庞大。 开封府知府得知了此事以后,立马派人去捉拿钱乐。 然而。 他在钱乐府邸上搜了两圈,也没有搜到钱乐的踪影。 就在开封府知府准备封了钱府,上奏刑部,下发海捕文书的时候。 钱乐正跪在寇府别院的书房,向寇季乞命。 “国公爷,救救小人……” 钱乐匍匐在寇府别院书房内的地上,一脸恐慌的对寇季喊着。 寇季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房内的座椅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救你……救你什么?” 钱乐往寇季所在的方向匍匐着靠近了几尺,急切的道:“救小人一命,小人愿意献上一半的家财……” 寇季沉声道:“你让我救你,你不说事情的缘由,我怎么救你。” 钱乐赶忙喊道:“官家要杀小人,如今能救小人的,只有您。” 寇季冷哼了一声,喝斥道:“胡说八道,官家怎么可能会杀你呢?” 钱乐苦着脸道:“官家为何要杀小人,国公爷比小人更清楚,国公爷何必装糊涂呢?” 寇季不悦的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钱乐脸上的神色更苦了,他一脸悲痛的道:“国公爷既然不愿意明说,那小人就直言了。一字交子铺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已经超出了小人所能掌握的力量。 官家必然要收回一字交子铺,掌控在自己手里。 小人手里握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官家要拿回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又怎么可能准许小人活命?”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团,一言不发。 钱乐见此,急忙又道:“当初国公爷拉拢我们一起创建一字交子铺的时候,可是说过要护我们周全的。” 寇季挑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钱乐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护你们周全?” 钱乐赶忙道:“国公爷当时说,只要我们献出最大的份子给官家,官家一定会庇佑我们的……” 寇季冷哼道:“你刚才说,官家要杀你,官家既然要杀你,那就说明官家不愿意在庇护你们。官家既然要杀你们,谁能阻拦? 你不会以为,我能做官家的主吧?” 钱乐听到这话,十分慌张的道:“小人没有这个心思。小人只是希望国公爷念在小人多年苦劳的份上,帮小人周旋一二,让官家绕了小人的性命。 小人愿意献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愿意献出一半家财。” 寇季仔细的打量了钱乐一二,淡淡的道:“你先回府待着,我进宫问一问官家,看看官家是不是真的要杀你们。 等我问过了官家,再给你答复。” 钱乐慌张的上前,就差抱住寇季的大腿了,“小人不能走,小人一旦出了寇府别院,很有可能会被人害死。求国公爷开恩,让小人留在寇府别院。” 寇季不悦的道:“我大宋自有我大宋的律法,你若是没有作奸犯科,谁能取你性命?谁敢取你性命?” “速速退去,不然我就找人将你打出去。” “……” 钱乐心头一跳,含着泪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在钱乐走后,语气幽幽的道:“慕崇、孟惟仲,两个人皆比你聪明,他们二人到现在还没有看破局势,你居然看破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 钱乐能在汴京城乱局刚起的时候,就看到了背后的本质,背后必然有人指点,而且还是一个知情人。 是谁。 寇季大概能猜测到一二。 寇季撇了撇嘴,长叹了一声,“可是你就算看破了局势又怎样?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了,让你们早做决断,可你们做错了决断,那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如今你已经是居中之人,想跳出去,根本不可能。 官家布下的局,其是你想跳就能跳的。 安安稳稳的当一颗棋子,说不定官家在事后,会怜悯你一二,放你一条生路,可不甘心当棋子的话,会死的很惨。” 就在寇季低声嘟囔的时候。 向嫣抱着寇天赐,出现在了寇季的书房里。 “相公,刚才离开的那位,可是钱老板?” 向嫣随口问了一句。 寇季淡淡的点点头,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他上前从向嫣手里抱过了寇天赐。 经过了几日的相处,寇天赐大概是熟悉了寇季的味道,所以被寇季抱在怀里,没有再哭。 向嫣一边陪着寇季逗弄儿子,一边道:“妾身看钱老板离开的时候,背影有些萧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淡淡的道:“不该问的别问,让人给我备马,我要进宫一趟。” 向嫣识趣的闭上了嘴,出了书房,吩咐仆人给寇季准备了一匹马。 寇季逗弄了一番儿子,将儿子交还给了向嫣,然后骑着马,入了汴京城。 一路奔到了皇宫门前,下了马,亮了腰牌,进了宫内。 到了宫内,打听了一下,得知了赵祯在慈恩殿,就赶去了慈恩殿。 寇季赶到慈恩殿的时候,就看到了赵祯面色冷峻的坐在座椅上,陈琳腰弯的极低的站在赵祯面前。 “臣寇季,参见官家……” “四哥不必多礼,快快赐坐……” 赵祯见到了寇季,脸色缓和了几分,吩咐宫娥给寇季搬了个凳子,放在了自己身边。 寇季也没有客气,走过去坐到了赵祯身边。 寇季坐定以后,瞥了一眼站在哪儿,询问道:“陈琳犯了错?” 提到此事,赵祯脸上再次流露出了冷峻的神色。 “人老了,有些迷糊,没有看清楚人,差点坏了朕的大事。” 寇季愣了一下,沉吟道:“你安排到钱府的人,出了岔子?” 赵祯意外的看向寇季。 寇季解释道:“钱乐刚刚找过我,向我乞命。” “哼!”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冲着陈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陈琳浑身哆嗦了一下,苦着脸跪在了地上。 赵祯见此,皱起眉头,喝斥道:“给朕站起来,跪来跪去的,一副奴婢的样子,谁会拿你当个人看。” 陈琳赶忙站起身。 赵祯气哼哼的瞪着陈琳道:“钱乐都找到寇府了,可见你派去钱府的人,没少向钱乐透露朕的心思。是你瞎了眼,还是朕瞎了眼?” 陈琳赶忙道:“是奴婢瞎了眼,是奴婢。” 寇季疑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祯瞪了陈琳一眼,“你说!” 陈琳对赵祯一礼,然后又对寇季一礼,“回雍国公的话,官家有意监视钱、孟、慕三家,就命奴婢挑选了一些人手,安插到了他们三人的府邸上。 孟、慕两家安插的人,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可安插到钱家的人,却出了岔子。” 寇季皱着眉头道:“听说安插在钱府的人,是一个女子,听说还做了钱乐的小妾?” 陈琳苦着脸道:“正是因为如此,才差点坏了官家的大事。” 寇季略微思量道:“可是你派去的人,跟钱乐互生了情愫,你的人为了维护爱郎,才出卖官家的?” 陈琳一脸苦涩的点点头,咬牙道:“那个贱人不仅跟钱乐互生了情愫,还怀上了钱乐的孩子。” 寇季皱眉道:“官家的谋划,她知道多少?” 陈琳沉吟道:“她只知道官家要对付钱、孟、慕三家,其他的一概不知。” 寇季眉头微微舒展,道:“那倒也没什么。官家要对付钱、孟、慕三家的事情,汴京城内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即便此事流露了出去,也不会坏了官家的布局。 临来的时候,我听说有人去开封府内,状告钱乐伙同边军参将,一起侵吞边军粮饷,开封府的人,已经将钱府封锁。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你暗中派人过去,彻底将钱府掌控。 在此事没有结束之前,就不要让钱家的人说话了。 至于那个出卖了官家的女人,该送她去哪儿,就送她去哪儿。” 陈琳听完了寇季的话,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了赵祯。 赵祯冷哼了一声,“就照四哥吩咐的做。” 陈琳赶忙道:“奴婢明白……” 陈琳答应了一声过后,退出了慈恩殿,去做事了。 寇季在陈琳走后,看向赵祯道:“钱乐的举动,孟惟仲和慕崇二人应该会有所发现,结合他们今日的遭遇,他们很容易推断出官家要对他们动手。” 赵祯皱着眉头点点头道:“他们发现的太早了……朕还想温水煮青蛙的,没想到上来就是烈火烹油,差点让事情脱离了朕的掌控。 若不是念在陈琳那个老货对朕有情有义的份上,朕早就派人将他推出去砍了。” 寇季沉吟道:“孟惟仲、慕崇二人,比钱乐聪明。他们在一字交子铺里,留下了不少保命的手段。此外,还在他们的籍地蜀中,留下了数条退路。 为了避免他们二人坏了官家你的谋划,务必得将他们保命的手段清除,务必得斩断他们所有的退路。 让他们安安心心给官家当棋子。” 赵祯点头道:“朕早就派遣刘亨、曹佾二人去清除他们保命的手段了。朕也派遣了武德司的人,去斩断他们的后路了。”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有些异样的询问赵祯,“这个时候了,你还敢用曹佾?” 刘亨对于赵祯而言,只是一个小石头,扔进了赵祯布下的局里,翻不起任何大浪。 可是曹佾不同,曹家也不同。 曹家有力量破坏赵祯的布局。 曹家在得知了赵祯的一些谋划以后,悍然出手,很有可能会破坏赵祯的整个布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5章 魏王府入局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淡淡的笑着说,“曹家已经给朕纳了投名状,朕不用担心他们。” 寇季一脸意外的道:“是什么样的投名状,经让你对他们如此放心。” “丹书铁卷……” 赵祯幽幽的说。 寇季愕然道:“曹家主动将丹书铁卷交还给了你?” 赵祯摇头道:“谈不上交还,只是暂时交给了朕保管。”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曹家还真是……厉害……” 丹书铁卷,能不能保命,谁也不知道。 因为丹书铁卷有没有用,全看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的心情。 他若认,那丹书铁卷,自然是保命的利器。 他若不认,那丹书铁卷,就是一道催命符。 丹书铁卷,更多的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是一种应证与国同休的承诺的凭证。 曹家若是没有了丹书铁卷做凭证,拿什么去找朝廷兑现太祖皇帝许下的与国同休的承诺? 赵祯若是在他们交出了丹书铁卷以后,起了怀心思,要弄死他们,他们也只能默默的挨着,无法反抗。 曹家交出了丹书铁卷,等于是将数代人的富贵,以及数代人的性命,交到了赵祯手里。 难怪赵祯会如此相信曹佾。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感慨,似笑非笑的道:“你提醒曹佾了?不然曹家为何放着那么大的香饵不吃?”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在埋怨我?我提醒曹佾,也是为了帮你解决麻烦。曹家若是入局,我们能不能胜,那就很难说了。 就算胜了,对你的坏处,远远大过好处。 你收拾了曹家,以后怎么跟曹皇后相处? 你收拾了曹家,曹玮还会不会卖力的帮你拼命?” 赵祯哭笑不得的道:“朕没有埋怨四哥你的意思。朕只是通过这件事发现,四哥远比朕看的更全面,更长远。 曹家若是入局,武勋真有可能会结成一团,跟朕作对。 朕很有可能会落败。 到时候朕的处境,就十分尴尬了。 朕得罪了所有的武勋,武勋们一定会结成一团,为难朕,对朕的命令阳奉阴违。 朕在朝中的威望会大降,朕想要收复燕云的雄心,恐怕也会被磨灭掉。 四哥应该是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在朕开始布局的时候,就提醒了曹家,让曹家没有入局。” 寇季感叹道:“官家还年轻,又是第一次布这么大的局,会出现疏漏,很正常。臣的存在,便是帮官家查漏补缺的。 官家也不必妄自菲薄。 即便是败了,官家想做的事情,照样能做。 我们用头脑战胜不了他们,就用武力摧毁了他们。” 赵祯感慨道:“武勋们的兵权虽然已经被收缴,但武勋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不弱。论武力,他们的武力远比我们强横。” 寇季淡然道:“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也是一代代积累下来的。我们想个办法,削弱他们在军中的影响力就是了。” 赵祯沉声道:“削弱他们在军中影响力的事情,朝廷一直在做。重文抑武的政令,一直在暗中推行。可这条政令的弊端,四哥你也看得到。 文臣们不通兵事,随意的插手兵事,导致了我大宋对外战争,连连战败。 朕要收复燕云,朕不愿意重蹈皇祖父的覆辙,折戟燕云。 可朕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寇季思量道:“此事倒也容易。不过现在说出来,还不是时候。削弱武勋们在军中影响力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需要很长的时间。 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先清理清理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大臣。 这也是官家此次布局的主要目的。 等到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大臣清理完了,我朝满朝文武,就能上下一心,一致对外。 攻打燕云,就在那个时候。 等我们拿下了燕云,有了盖世功业以后,无论是清除武勋们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是下狠手整顿弊政,都会轻松很多。” 寇季提醒赵祯,别忘了这一次布局的真正目的。 赵祯在寇季提醒下,也缓缓回过了神。 此次布局,虽然囊括了整个朝堂,但并不是为了对付武勋。 而是为了清理朝堂上那些迂腐的大臣。 所以目光不能只盯着武勋,还要盯着其他人。 饭得一口一口的吃。 有多大肚量,就吃多少饭。 吃多了容易被撑死。 赵祯回过了神,对寇季抱以苦笑,“是朕想太多了……”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说笑了。官家只是看到了我大宋重病缠身,想一口气将所有的病症全部治愈而已。官家的心思还是好的,就是有些太大了。” 赵祯闻言,苦笑了一声。 “四哥此次入宫,所为何事?” 赵祯放松了心情以后,才发现寇季还没有说出此次入宫的目的,所以开口询问。 寇季笑道:“钱乐找上了门,我就猜到你安插到钱府的人出了岔子,所以想入宫提醒你一声。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赵祯苦笑道:“是朕的人没办法差事办好,害四哥担心了。” 寇季摇摇头道:“应该的……” 说完这话,寇季起身,对赵祯缓缓一礼,“该说的,臣已经说完了。臣就不在宫里就留了……”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赵祯就打断了他的话。 “四哥好不容易进宫一趟,陪朕用一些膳食再走。” 寇季思量了一下,点头答应了赵祯的邀请。 君臣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用膳的地方。 御膳房的人早已准备好了膳食。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吃喝。 酒足饭饱以后。 寇季再次请求告退。 赵祯也没有阻拦,派人送寇季离开了皇宫。 此后。 二人便没有再见面,也没有什么动作,二人就静静的看着汴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一个一个的入局。 钱乐被告,钱府被封。 钱乐被抓到了开封府,跟那个状告他的人当堂对质。 钱府的其他人,并没有遭受到牵连,一个个窝在府上,闭门不出。 孟惟仲、慕崇二人,在得知了钱乐被人状告到了开封府以后,意识到了赵祯对他们出手了。 对于赵祯没有找个由头,将他们全部捉拿,斩首示众,他们表示十分疑惑。 但也没考虑太多。 在生命感受到了威胁的时候,他们考虑的最多的,是如何保命。 他们二人,二话不说,一起到寇府去拜访寇季。 寇季又病了,而且还是十分严重的病,没办法见客。 所以他们二人在寇府门前吃了个闭门羹。 寇季不见他们,他们二人慌了神。 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打算动用自己暗藏在一字交子铺内的暗手,反抗一下,逼迫寇季出来见他们。 若是能逼出赵祯,那就更好。 然而。 等他们回到了府里,私底下派人去接触自己埋藏在一字交子铺里的暗手的时候,发现暗手全部被斩断了。 他们想借着埋藏在一字交子铺内的暗手反抗,成了一种奢望。 两个在大宋朝商坛叱诧风云的人物,意识到了跟一个一国之君作对,跟一个实权派的国公作对,到底有多么愚蠢。 反抗,没办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那就想办法乞命。 寇季不肯见他们。 赵祯他们又见不到。 那他们就只能走别的门路乞命。 二人商量了许久,最后借着相熟的一些朋友,走通了张士逊的门路。 在张士逊的介绍下,又进入到了魏王府。 二人各付出了一成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成功的投入到了魏王府门下。 魏王府当即派人去了开封府,嚣张跋扈的逼走了那个大盐商。 大盐商请出了自己的族兄,和魏王府的人说理,被痛殴了一顿。 魏王府跋扈的名声,一下子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弹劾魏王府一脉的奏折,如同雪片一样飘进了宫里。 维护魏王府一脉的奏折,亦是如此。 赵祯对此的态度,就十分耐人寻味。 不管、不问、不听、不看。 赵祯就像是没看到弹劾魏王府一脉的奏折一样。 朝臣们问起,他也顾左右而言他。 被朝臣们问烦了,他也学起了寇季,开始装病。 赵祯的举动,让满朝文武都觉得,赵祯是在维护魏王府一脉。 一些有心人,借着赵祯的举动,推测出了另一件事。 赵祯似乎对魏王府一脉得到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并不反感。 于是乎。 魏王府一脉的人更加跋扈了。 状告孟惟仲的夫妇二人,被人在夜间纵火给烧死了。 没了苦主。 加上有魏王府一脉的人从中周旋。 孟惟仲被告的案子,就算是不了了之了。 百姓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有心人们却发现,一切才刚刚开始。 高处恭、石元孙、潘惟吉三人,也顾不得曹家是不是在背后准备做黄雀了,开始赤膊上阵。 石元孙领着大盐商的族兄,兵部员外郎,冲到了朝堂上,为其叫屈。 言称,兵部员外郎,是他父亲的旧部,如今受了委屈,他不得不管。 高处恭也带着那位蛰居多年的伯爷,到了朝堂上叫屈。 他们发动了依附在他们门下的武勋,在朝堂上义愤填膺的声讨魏王府一脉。 魏王府一脉觉得赵祯在背后偏向着他们,自然不甘示弱。 双方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场骂战。 吵吵闹闹声,持续了整整一日。 最后在赵祯暴怒的喝斥声中,才偃旗息鼓。 高处恭等人在朝堂上没有讨回公道,就开始在朝堂外下黑手。 双方开始互相揭短,互相弹劾对方门下的官员。 第一位倒在双方争斗下的人是刘平。 刘平是奏请赵祯召回魏王府一脉的中坚力量。 自然被高处恭等人当成了是魏王府一脉的人。 于是乎,高处恭等人,集中了所有的火力,栽赃陷害、下黑手。 刘平最终被冠上了十二项罪名,罢黜了官爵,送到了刑部大牢里,坐等明年的秋决。 当刘平被判秋决的时候。 一直在看热闹的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首先坐不住的,就是御史台的文臣。 一个御史言官,被武勋们给弹劾倒了,那还了得? 御史们开始集中火力给武勋们找茬。 那位依附在石家门下的兵部员外郎,瞬间倒台。 文武相争,斗的是越来越凶,愈演愈烈。 一位位的官员被罢落,被判处秋决。 短短一个月。 二十多位京官落马。 王曾、吕夷简二人多次从中调和,也没有起到什么效过。 二人商量了一番后。 王曾找上了寇季。 王曾到寇府别院的时候,寇季在跟向嫣二人吃涮羊肉。 清汤涮羊肉。 现宰的鲜羊肉,在清汤里一涮,粘上点酱料,味道十分的美。 即便是不粘酱料,味道也很鲜嫩。 寇季见到了王曾以后,不等王曾开口,就拉着王曾坐下,一起吃了一顿涮羊肉。 酒足饭饱以后。 向嫣带着丫鬟们,清理了残羹剩饭,回到了后院去了。 寇季和王曾二人一起到了寇府别院的厅堂。 二人坐定。 待到丫鬟送上了香茶,品尝了一番后。 王曾一脸幽怨的开口,“你不是病了吗?还是那种三两年也养不好的重病?老夫瞧你面色红润,声音浑厚,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寇季撇撇嘴道:“你又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病?” 王曾瞥了寇季一眼,不屑的道:“你不学无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读书人。” 寇季异样的看着王曾。 王曾冷哼道:“以前的读书人,可不似现在的读书人。现在的读书人,会读《五经》就称得上是读书人。以前的读书人,不仅要会《五经》,天文地理,也得学习。武学、驾车、骑马等等,都要稍微涉猎一些。 贫寒人家出身的读书人,还得学一些医术。 因为在百姓们眼里,读书人就是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什么都懂。 所以很多人得了病,一时半刻找不到大夫,就会先找上读书人。 老夫不才,闲暇之余看过几本医术,所以能看出你有没有病。”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王曾。 王曾哼哼道:“如今满朝文武,闹得不可开交,你和官家二人同时装病,为了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6章 我,参知政事王曾,被安排了 “官家居然在装病?” 寇季一脸惊讶。 王曾黑着脸道:“别给老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跟官家同时装病,里面要是没有猫腻,老夫头摘下来给你当藤球踢。” 寇季脸色一苦,嘟嘟囔囔的道:“您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我装病,那是为了韬光养晦。劝我韬光养晦的,可是您和我祖父。 我是依照您的劝诫,才装病的。 您怎么能远望好人呢。” 王曾瞪起眼道:“你不是说你心怀天下,准备经略天下吗?不是不愿意韬光养晦吗?” “以前不愿意,现在愿意了。” 寇季一脸认真的道:“之前我携大胜归来,被百姓们吹捧的有些飘飘然,难免有些心高气傲,说出一些大言不惭的话。 这些日子,我在府上静下来想了想,才发现,经略天下,完全就是个笑话。” 王曾错愕的盯着寇季,“什么意思?觉得自己才能不够,还是经验不足,又或者说是有人伴着你的脚?” 寇季摇摇头,叹气道:“活的不够长……” 王曾眨巴了一下眼,有些没听懂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叹着气,解释道:“天下何其大?我大宋只拿下了一个小小的河西,就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想要拿回燕云十六州,耗费的时间更多。 比起天下,河西算什么? 燕云十六州有算什么? 就是这两块小地方,我们就得耗费数年,甚至数十年之功。 想要经略天下,耗费的时间会成倍数增长。 我能活几百年吗? 活不了。 既然活不了,还谈什么经略天下。” 王曾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此前跟他讲解经略天下的野望的时候,他稍稍都激动了一下。 心里埋怨自己岁数大了,不然也能跟着参与一下。 如今听到寇季这话,王曾才反应过来,那时候,他的思想被寇季给带偏了,没有考虑时间这个茬。 再大的野望,再大的雄心,在面对时间的时候,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此事并非王曾私自断言,而是有例子可循。 比如被千古称颂的秦皇汉武。 他们二人无疑都是雄才大略之辈。 他们大概有跟寇季一样的想法,打到天边,经略天下,让普天之下皆是王土,让率土之滨皆是王臣。 可他们二人皆败给了时间。 他们有雄心,有壮志,但却苦无时间。 所以才会做出追求长生不老的举动。 有秦皇汉武两个例子在前,寇季的担忧,就不是一个空想。 而是一个十分实际,十分现实的想法。 寇季见王曾陷入到了沉默中,就继续说道:“既然经略天下,是个笑话,那我就只能收住心,安安稳稳的在大宋朝堂上厮混。 既然要在大宋朝朝堂上厮混,那我就得韬光养晦,避免自己走上封无可封的道路。 避免全天下人都容不下我,让我去死。” 寇季郑重的继续道:“我很惜命,我想长命百岁,所以我得听从您和我祖父的建议,韬光养晦。” “哎……” 王曾叹息了一声,盯着寇季询问道:“真的打算放弃经略天下,韬光养晦?” 不等寇季开口,王曾犹犹豫豫的道:“我们的时间不够,我们还有子孙后代……”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没想到王曾居然会说出跟他在沙州说过的一样的话。 寇季猜测,王曾大概是真的被他之前的言语说动了,生出了为万世谋的心思。 寇季有心拉着王曾好好聊一番,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长叹一声道:“王相,我们不能确定,我们的子孙后代,会不会沿着我们铺好的路走下去。先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先帝年幼的时候,经常入宫陪伴太祖,也经常说要做一个马上将军,率领着大宋的兵马,征战四方,为大宋建功立业。 太祖为此没少夸赞他。 可先帝登基以后,真的按照他给太祖的许诺做了吗?” “哎……” 王曾再次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寇季说出的,又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子孙后代要做什么,子孙后代会不会沿着他们铺设好的路走下去,谁也不敢断言。 寇季见王曾沉默不语,继续说道:“所以,王相,我之所以躲在府里装病,不是我在背后谋划什么,而是听从了您和我祖父的劝诫,在韬光养晦。” 王曾沉吟了一下,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官家装病是为了什么?官家放纵着文武相争,又是为了什么? 更重要的是,一字交子铺如此重要的东西,官家怎么可能允许它流落到外人手里?” 寇季哑然道:“官家想什么,我怎么知道?您要是想知道官家在想什么,只管去问官家就是咯。”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官家若是肯告诉老夫,老夫用得着来问你吗?” 寇季干笑了一声,道:“您若是觉得一字交子铺必须掌握在朝廷手里,您尽管代表朝廷去争就是了。官家装病,不肯言语,可能是想借此收拾魏王府一脉,可官家又不能亲自上阵,所以官家在等一个人帮他。” 王曾皱眉道:“官家才召回了魏王府一脉不久,现在就出手收拾他们,会不会落一个不仁的名声?” 寇季失笑道:“魏王府一脉,回到汴京城里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干了许多跋扈的事情。跋扈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宋。 官家收拾他们,也是顺应民心。 官家收拾了魏王府一脉以后,会不会落一个不仁的名声,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官家在收拾完了魏王府一脉后,百姓们一定会称赞官家英明神武。” 王曾缓缓点头,又道:“如今想收拾魏王府一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文武相争,已经到了一个水深火热的地步上,魏王府一脉,跟文臣是一边的,老夫很难拉拢其他文臣,一起对付魏王府一脉。 老夫若是借着武勋的力量对付魏王府一脉,那就是自绝于文臣之列,到时候可能会沦为孤家寡人。” 寇季笑着道:“此次朝堂上文武相争,源于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如今文武大臣们斗出了火,一些人已经忘记了此次文武相争的根本目的。 若是有人能代表朝廷,从钱、孟、慕三家中,拿回一些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将一字交子铺重新推到人前。 那么满朝文武的目光,会被重新吸引到一字交子铺上。 到时候就变成了朝廷一方、魏王府一脉一方、武勋们一方。 三方为了利益相斗,跟文武份属就无关了。 到时候您想带着谁惩治谁,那都是利益相争,跟文武无关。” 王曾听完了寇季的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点头道:“老夫回头走一趟钱乐三人的府邸,看看他们有没有识趣的,愿意交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寇季笑着点点头。 王曾突然看向了寇季,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你和官家,欠老夫一个人情!” 王曾丢下了这句话,不等寇季回话,冷哼了一声,背负双手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季在王曾走后,略微长叹了一声,“聪明人不好骗啊。” 虽然寇季多番掩饰,各种辩解,努力的让自己跟一字交子铺的事情划清了界线。 但王曾还是通过了他的话,听出了一些端倪。 所以他在离开的时候,冷哼了一声,说寇季和赵祯欠了他一个人情。 也幸亏这里面有赵祯的存在。 不然欺骗王曾的下场,就不是简单的一个人情能揭得过去了。 以王曾的脾性,真要是怒了,大概会将寇季按在地上打。 别看寇季如今是国公。 王曾照样敢打。 王曾治常平仓的时候,连皇亲国戚的脑袋都敢砍,又岂会忌惮寇季的身份。 王曾一旦动手,寇季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别看王曾、寇准、李迪等人一个个老态龙钟的,个人武力比寇季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人家不仅学过武艺,还曾经持剑在战场上撕杀过。 远比寇季厉害。 王曾出了寇府,回到了宫里,跟吕夷简二人,私底下商量了一番。 然后王曾再次出现在了宫外,往慕府上走去。 慕府曾经是皇商,王曾觉得劝说幕府的人一番,幕府的人会更容易投靠朝廷。 然而。 王曾却没料到,他到了慕府,见到了慕家家主慕崇,刚刚道明了来意,就被慕崇婉言拒绝了。 慕崇的心思很简单。 慕府最初只有一字交子铺的两成份子,如今已经交出了一成给魏王府一脉,借着魏王府一脉的庇佑,保住了性命,那就没必要将另外一半也献出去了。 慕崇觉得,魏王府一脉出手庇护了他以后,官家赵祯并没有对他们再出手,那就说明官家赵祯看在魏王府一脉的份上,暂时放过了他们。 既然暂时没有了危险,那就能待价而沽,趁着如今满朝文武为了一字交子铺斗的正凶,高价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卖出去。 是的。 慕崇在认识到了自己面对权力的时候软弱无力以后,就没想着在占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他准备借着魏王府一脉的庇护,出手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换取大批的钱财,然后带着家人离开汴京城,回蜀中去过活。 商人的本性是贪婪的。 在他们觉得有利可图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将自己手里的利益免费送出去给别人。 慕崇、孟惟仲,无疑是合格的商人,所以慕崇拒绝了王曾。 孟惟仲在王曾上门的时候,也拒绝了他。 连着被两家拒绝以后,王曾心情十分的不痛快。 他将最后一点儿的希望,寄托在了钱乐身上。 等他到了钱府以后,整个人有些发愣。 围困在钱府内外的人很霸道,不许任何人接近钱府。 王曾亮明了身份,几经通禀以后,才进入到了钱府内,然后被人迎进了正堂。 王曾在正堂坐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钱乐。 直到王曾等的有些不耐烦,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 一个面白无须的人,拿着一份文书,递给了王曾。 那人面对王曾,不卑不亢。 “我家主人让小人交给王相您的。” 文书递到了王曾手里,那人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 王曾瞧了瞧那面白无须的人,又低头看了几眼手里的文书。 虽然王曾已经猜到了一字交子铺如今的动向和寇季、赵祯二人有关,可如今证实了以后,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寇季口口声声的说,一字交子铺如今的变动,跟他无关。 若真的跟他无关,那他告诉给王曾的话,为何一一应验了。 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王曾已经拿到了手。 只要王曾以朝廷的名义,将其宣扬出去,那三方相斗的场面,立马就会出现。 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 不是就像。 准确的说,就是安排好的。 王曾甚至可以想象到,他代表朝廷,拿到了一字交子铺份子的事情公布出去以后,会有怎样的场面。 官家不动声色的拿下了两成。 剩下的四成,就显得弥足珍贵。 为了那四成份子,三方一定会进行惨烈的搏斗。 可能会有人在风声传出去以后,怀疑此事是不是官家布的局? 可怀疑了就不用斗了吗? 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知道,官家对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志在必得。 他们依然出手,就是为了火中取栗。 钱府被宫中的人控制,不是没人知道。 知道的人很多。 可他们为何没有生出被算计的怀疑? 那是因为大家在斗争的时候,见到了宫里的人控制了钱府,就知道赵祯已经将钱府的份子吃进了嘴里。 抢夺一字交子铺份子的事情,是赵祯先下手的,也是赵祯最先布局的。 赵祯作为天下第一人,为了拿回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做了那么多,若是什么都得不到,那他恐怕会被气疯。 到时候谁也捞不到好。 所以在大家得知了钱府的份子被赵祯吃了以后,没有去争夺,反而看着赵祯将钱府的份子吃了。 赵祯吃到了一份了,已经得了好处,被气疯的可能性,就降到了极低。 大家抢夺一字交子铺另外四成份子,所要承担的来自于官家的怒火,也就降到了最低。 成功的机率也随着大大的提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7章 大宋朝廷在量才方面有大弊端 王曾拿到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回到了宫里以后,跟吕夷简商议了一番,然后通过内廷,将钱乐已经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献给官家的事情,传扬了出去。 依照吕夷简的意思,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可以归于朝廷,而不是赵祯个人。 但王曾深知一字交子铺此次巨变,乃是赵祯和寇季在背后主导的,他能轻易的从钱府拿到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也是因为赵祯点头的缘故。 赵祯既然相信他,愿意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給他,那他就得帮赵祯守住,绝不能让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放在朝廷,让那些文武百官去祸祸。 文武百官们若是争不到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就会拿留在朝堂上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做文章。 不论是借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插手一字交子铺的管理,还是借着朝廷手里拿着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逼迫赵祯、寇季二人交出剩余的份子。 他们都做得出来。 朝堂上没有几个无欲无求的圣人,一字交子铺那么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他们不会看不到。 只要留下缝隙给他们,他们就一定会出手。 即便是豁出性命去赌,他们也愿意。 所以,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绝对不能留在朝廷手里,于公于私,都应该由赵祯一个人持有。 吕夷简被王曾说服了,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钱乐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献给了官家的事情传扬了出去以后,汴京城内外,彻底轰动了。 百姓们觉得钱乐脑子大概是被驴踢了,居然能将如此大的家业,献出去。 百官们自然没有百姓们看到的那么浅,他们看到的是,赵祯已经开始出手收回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了,他们再不动手,可就要晚了。 文武百官们的争斗,变得更加的凶残。 王曾借着手里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拉到了一批人,也加入到了战斗当中。 三方角逐,变的更激烈。 每天都有官员因此被罢,每天都有勋贵因此沦为庶民。 最开始,只有七八品的官员被罢,斗到最后,四五品的大员也被卷了进去。 在此期间,赵祯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明确的表过态,但数次开口,都让百官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君心难测。 百官们斗争当中牺牲掉的那些官员,有些官员被他们栽赃陷害成了一个罄竹难书的罪人,百官们以为赵祯会雷霆震怒,将其罢官去职,判处斩刑。 但赵祯却没有依照百官们的心思去做,反而轻飘飘的放过了那些官员,只是将他们从汴京城中,发配到了偏远地方去为官。 有些官员,身上只是背着一些不重不轻的罪责,赵祯却对他们下了狠手,罢官去职之余,还将他们推上了断头台。 赵祯要斩人,几乎看不到什么共同点。 百官们下意识的就排除了赵祯借机在铲除某些官员的想法。 百官们觉得,赵祯大概是想借着这一次浪潮,好好的在百官们面前秀一下存在感,让百官们切身的体会到,什么叫做君心难测,借此凝聚一些君威。 赵祯要凝聚一些君威,为此对一些人下了重手,那他们只能自认倒霉。 百官们忙着争抢一字交子铺的利益,可没那么多时间,帮他们鸣冤叫屈。 百官们看不到的东西,寇季自然看得到。 赵祯处理的那些官员当中,一些人是赵祯真的想处理的,一些人则是赵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处理的。 赵祯故意处理的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迂腐的官员,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赵祯弄死他们,寇季一点儿也不觉得冤枉。 只是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被赵祯贬出汴京城的时候,寇季有些意外,他匆匆进了宫,想了解了解赵祯为何将那个意料之外的人贬出汴京城。 寇季进宫的时候,赵祯在泼墨。 赵祯持笔,在一张长长的澄心堂纸上,绘一幅山水图。 纸的一边,已经绘出了一座巍峨山峰,一条瀑布贯穿而下,缓缓流淌了出去。 纸的另一边,则是一个个小小的墨点,在雪白的纸张上,看着十分刺眼。 赵祯为何在那留白的地方,点上墨点,寇季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赵祯私底下跟寇季讲过。 那些墨点,就是赵祯想清理的朝堂上的一些大臣。 赵祯怕自己在清理的过程中漏了谁,可又没办法学着寇季的方式,在府上列出一个清楚名单,所以只能以墨点代替人名。 宫中现在虽然比以前干净了不少,可仍旧没办法做到密不透风。 赵祯怕自己写出一个名单,被人发现了,泄露出去,所以就只能用墨点。 赵祯提笔,将一个墨点,化成了一颗小树,等到小树遮挡了墨点以后,他心满意足的放下笔。 清洗了一下手,笑呵呵的往寇季身边走了过来。 “臣寇季……” 寇季刚要躬身施礼,赵祯就热情的拽住了他,拉着他到了桌前,喜滋滋的指着寇季道:“四哥瞧瞧,朕的画技,是不是比以前精进了不少?” 刚才赵祯在作画,寇季进殿以后没有打扰,没有施礼,静静的站在一边。 赵祯停下了笔,寇季自然得依照礼数,向赵祯施礼。 只是赵祯明显不在意寇季施不施礼。 他在停笔以后,就拉着寇季品评他的画作。 寇季低头仔细的瞧了瞧赵祯的画作,吧嗒了一下嘴,有些言不由衷的道:“官家的画技,一般般……”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哈哈大笑。 一旁帮赵祯捧着画作的陈琳听到了寇季的话,撇了撇嘴。 你可以再假一点…… 寇季那言不由衷的神情,一点儿也没有掩饰。 赵祯和陈琳二人自然看的真切。 寇季也很无奈,他一个造假出身的人,在作画一道上花的时间,远比赵祯要长。 可作出的画,比赵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寇季不愿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也不愿意吹捧赵祯,只能给出一个一般般的评价。 老赵家的人,当皇帝一般般,可在书法绘画上,却远比一般人有天赋。 太祖皇帝赵匡胤在书法绘画一道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寇季不太清楚。 可太宗皇帝赵光义,在书法绘画一道上,有什么过人之处,寇季却很清楚。 太宗皇帝赵光义在书法一道上,造诣十分高深,一手飞白,引的百官争相模仿。 刨去一些人为了拍马屁模仿他的飞白不谈,文官们没有因此抨击他,著史的人没有因此诟病他,就足以说明,他的书法造诣不低。 真宗皇帝赵恒在书法一道上的造诣也不弱,他为了向百官们炫耀自己的书法,没事就作诗,没事就提笔挥毫,将自己的诗词写下来,传给百官们欣赏。 真宗皇帝赵恒,一生写出了足足三百卷的诗词,朝廷将其编撰成册,收录在宫里的藏书楼内。 赵祯明显的继承了自己祖父和父亲的优良基因,在书法、绘画上,天赋都十分过人。 小小年纪,书法一道上,已经展露出了天赋。 一手飞白,写的十分漂亮。 即便是不怎么喜欢夸皇帝的寇准,也曾经在私底下,赞扬过赵祯的书法。 赵祯在绘画一道上,耗费的时间并不算太长。 但即便如此,他画出的画作,也已经有了一些神韵。 寇季仿造赵祯的画的话,可以仿造的一模一样,也可以画出一些神韵。 但是让寇季自己作画的话,他画不出一点儿神韵。 他仿造仿习惯了,能模仿所有人的画,也能模仿所有人画中的神韵,但唯独创不出属于自己的神韵。 赵祯在大笑过后,一脸戏谑的盯着寇季道:“朕終于发现,朕有地方能胜得过四哥了。” 寇季撇撇嘴,干笑道:“臣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懂,什么都精。” 赵祯闻言,心情大好,也没有追着痛打落水狗。 赵祯请寇季坐下,吩咐陈琳收了画卷,对寇季笑道:“四哥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寇季见赵祯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臣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官家吗?” 赵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略微有些幽怨的道:“你若真有此心,就应该留在宫里,一直陪着朕。” 陈琳那老货,收完了画卷,听到了赵祯的话,笑呵呵的低声道:“雍国公若是愿意入宫,咱家可以告老还乡,将咱家身上的一切官爵,都让给雍国公。” 寇季头皮有些发麻的瞪了陈琳一眼,喝骂道:“滚蛋!” 陈琳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十分识趣的站到了一边。 寇季又橫了陈琳一眼,才看向赵祯道:“臣还是在宫外留着好,臣在宫外,能帮官家盯着满朝文武。” 赵祯脸上重新浮起了一丝笑意,点点头道:“有四哥在宫外帮朕盯着,朕放心。” 寇季跟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臣有一事不明,还请官家解惑。”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哭笑不得的道:“还说你不是有事才入宫的?” 寇季干巴巴一笑,没有多做解释。 赵祯也没有追着数落寇季,笑问道:“四哥有何事不明?” 寇季沉吟道:“官家要用贾昌朝?” 赵祯略微有些意外的看着寇季道:“四哥在意贾昌朝?” 贾昌朝的官爵不高,对如今的寇季而言,就是一个小角色。 赵祯没想到寇季会关注贾昌朝。 更没想到寇季会为了一个小角色,亲自入宫一趟。 寇季摇头道:“谈不上在意,只是官家要用此人,还是要慎重一些。” 赵祯迟疑了一下,道:“朕登基以后,此人一直担任着天章阁侍讲。朕跟此人接触过几次,也听过此人讲解明经。 此人年龄不大,但学识却不若。 朕在读明经的时候,遇道了什么不懂的地方,找此人问策。 此人一讲就透,远比向公、王曾等人给朕讲课的时候,要讲的清楚。 朕觉得此人是一个人才,想要重用他,为何四哥不看好此人。” 寇季坦言道:“此人在明经一道上的造诣,确实不弱。再养一些名望,就算被称之为大儒,也不为过。但学问是学问,为官是为官。 官家看人、选官,不能仅凭学问。 学问好的人,未必就是一个好官。” 赵祯听到这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寇季继续说道:“我朝虽然是以学问取士,但不能以学问派官。以学问取士,只是为了从众多读书人中,筛选出良才,为朝廷所用。 但这些良才当中,谁能担当大任,谁不能担当大任,就不能再用学问衡量。 朝堂上之所以有那么多迂腐之辈,有那么多碌碌无为之辈,就是因为以学问量才的结果。 学问只代表学士,不能代表能力。 若是朝廷一味的以学问量才。 那朝野上下的官员,就会重学问,轻能力。 长此以往,官员们只会思量,如何精进自己的学问,根本不会去多考虑如何帮着官家你治理天下,如何让自己所任的地方变富足、变清明。 当满朝文武都追求学问的时候,谁还能帮官家治理天下?” 赵祯听完了寇季这一席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寇季的话,跟他从小见识到、感受到的选才的方式,是相违背的。 但他没有反驳寇季,而是听着寇季继续讲下去。 寇季见赵祯皱着眉头,就知道,空讲大道理,很难说服赵祯,必须拿出一些有说服力的例子。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盯着赵祯问道:“官家觉得丁谓此人如何?” 赵祯闻言,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道:“此人乃是一个欺上瞒下的奸佞。” 寇季点点头道:“那官家知不知道,丁谓初入仕途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欺上瞒下的官员。” 赵祯一愣,语气不定的道:“朕对此人的以前,略有耳闻,但朕对此人恨之极深,所以没有深究过。” 寇季感慨道:“那官家该好好的研究研究此人。” 赵祯挑着眉头,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不让他去关注那些忠臣良将,反倒让他去关注一个奸臣,他有些不解。 寇季在赵祯不解的眼神中,继续说道:“官家不应该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那些忠臣良将身上,也应该分一些,去看看那些大奸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8章 忧伤的赵祯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人初生的时候,性子是纯净善良的,后天的学习和影响,让人发生了改变。 有人在后天学习和影响中,变成了大奸大恶之人。 也有人在后天学习和影响中,变成了忠勇果敢之人。 没有人生来就是坏的。 人之所以会变坏,全是因为在学习的过程中,被别人灌输了错误的学问,又或者被身边的人影响,所以才变成了恶人。” 为了向赵祯讲明量才的重点,寇季不得不将《三字经》搬出来。 《三字经》乃是后人所著。 现在可没有出现。 毕竟,《三字经》中提到的‘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的主人翁苏老泉苏洵,如今还不及弱冠之龄。 “人之初,性本善……” 赵祯下意识的重复了一下寇季说出的《三字经》。 心中量才的标准,有了一些动摇。 寇季见赵祯在思考自己说过的话,就继续说道:“丁谓初入仕途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不仅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反而还是少有的干才。 他外任期间,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建立了不少的功勋。 文治武功方面,皆有建树。 丁谓的履历卷宗,就在吏部存放着,回头臣可以让人拿过来,让官家好好的看一看。 丁谓在外任职的时候,是一个好官。 为何入了朝堂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呢? 就是因为朝廷的量才之法,有问题。 朝廷量才,重学识、重名望、重出身。 唯独不重视能力。 所以丁谓在外任职期间,屡立功劳,却没有得到升迁。 丁谓大概是发现了自己再怎么帮朝廷做事,再怎么帮朝廷立功,也得不到升迁。 所以就换了个法子,帮自己谋求仕途上平步青云。” 赵祯听到此处,脸色有些难看。 丁谓是他父皇在位期间出现的官员,丁谓帮朝廷立了无数功劳,却得不到升迁,他父皇是有责任的。 作为人子,听到自己父亲有错,他心里自然不痛快。 依照孝道,他不仅不能说他父皇的坏话,还得维护他父皇的名声。 但他却没有阻止寇季说下去,也没有因此降罪寇季。 因为寇季的话,入木三分。 已经明确的指出了朝廷量才的弊端。 他今日若是阻止了寇季说下去,以后说不定再也听不到如此的逆耳忠言。 寇季见赵祯脸色不太好看,略微咬了一下牙,继续说道:“丁谓立功得不到升迁,所以他认祖归宗,认回了那个比较有名望的祖宗。 丁谓有了有名望的祖宗以后,立马就得到了升迁。 他升迁到了汴京城以后,也没干什么利国利民的事情。 只是一味的欺上瞒下,借此平步青云。”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寇季,迟疑的道:“是朕父皇的过错?” 寇季沉默了一下,他觉得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看向赵祯道:“先帝以学问、名声量才,满朝文武自然纷纷效仿。” 赵祯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登基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明白什么叫做上行下效。” “朕……” 赵祯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和寇季一起数落他父皇? 他做不到。 寇季说的句句在理,也有现成的例子在,足以说明他父皇在量才方面,有问题。 寇季见赵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大致能猜测到赵祯的心思。 寇季继续说道:“臣再给官家举一个例子。臣在吏部任职,曾经派人下去调查过各地官员,碰到了两位十分有趣的知县。 其中一位知县,在任职期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同一个闺中小姐,整日里躲在府上,吟诗作赋,精研学问,将一众政务,全数丢给了县衙里的佐官、小吏。 所以这位知县治下,经常发生佐官、小吏欺压良善的事情。 但让人意外的是,此人居然数次获得了上官的推举。 其原因就是此人在士林里有名气,肚子里有才学。 另外一位知县,在任上,每日都会走出府衙,去自己治下的县里四处走走,路遇不平,便为其伸冤。闲暇的时候,就会想尽办法,带着县上的百姓们,一起谋福。 在他治下,县上的百姓们虽然过的并不富裕,但是却没有人饿死,也没有人受到欺压。 让人意外的是,此人三迁知县之位,九年时间里,没有升迁一步。 其原因就是此人在士林里没什么名气,甚至跟自己的上官,交往也不怎么深。 臣曾经派人找他的上官询问他在任职期间的过往的时候,他的上官居然对他没有太多印象。 臣……” “够了……” 赵祯咬着牙,打断了寇季的话。 他不想再听寇季继续举例了。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在他心里,他父皇的名字,跟昏君两个字,正在逐渐靠拢。 他怕寇季再说下去,他父皇的名字就和昏君两个字重叠在了一起。 他父皇就算再怎么不堪,对他还是十分好的。 他不想让他父皇在他心里留下的英明神武的形象,破碎的一点儿也不剩。 赵祯深吸着气,强压着心头的不适,低声对寇季道:“你直接告诉朕,朕该怎么做就行了。” 寇季见火候到了,也就没有继续再破坏赵恒在赵祯心里的形象。 寇季说道:“官家不应该把目光注视到忠臣良将身上,也应该把目光放在那些奸臣身上。忠臣良将身上,有官家能够学到的东西,奸臣身上同样有。 官家可以从忠臣良将身上学到如何量才。 从奸臣身上会学到更多量才的方式。 许多大奸大恶之人的官员,初入仕途,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他们都是在仕途上,才变成大奸大恶之人的。 他们为何会变成大奸大恶之人,值得官家好好的追寻。 是朝廷做了什么,让他们变成了大奸大恶之人。 还是他们在入仕途以后,受到了什么影响,变成了大奸大恶之人。 都值得官家深究。 官家若是弄清楚了他们为何会变成大奸大恶之人,就能防微杜渐,就能对朝廷的一些政令,以及朝廷的量才之道,加以改正。 如此,才能让我大宋多一些好官,少一些奸臣。 如此,才能让我大宋政治清明,国力蒸蒸日上。” 顿了顿,寇季又补充道:“其实,太祖皇帝在位期间,定下的官员考核制度,还是很不错的。太祖皇帝十分重视地方官,知道地方官是朝廷的根基。 所以在派遣地方官的时候,十分慎重。 在调任地方官、考核地方官的时候,也十分严格。” 赵匡胤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得到了皇位,确实有些不地道。 可赵匡胤确实比那位被他抢夺了皇位的小皇帝,更适合当皇帝。 不论是平定四方,建立王朝,还是施政手段,都是十分厉害的。 赵匡胤深知地方官,是朝廷的根基。 所以对地方官的重视,远超其他的朝代。 县、州一级的地方主官,每一位在上任之前,他都要过问。 在上任之后,他还派遣了不少人,从四面八方盯着。 各地的通判,皆是他的耳目,为他帮助地方官施政以外,还帮他监督地方官,可以秘密的向他打小报告。 此外,他还派遣朝中重臣,兼任各地主官,对地方官加以约束。 包括御史台、三司,皆在帮他监督着地方官。 在地方官升任途径上,考核也十分严格。 在地方官升迁的时候,不仅考核他们的政绩,还得考核他们的风评,真真正正民间百姓给出的风评,而不是他的上官给出的。 当然了,他们上官的风评,也夹杂在其中。 但在其中的比重并不重。 此外,地方官调任的时候,赵匡胤要亲自审核,核准以后,才会准许其升官。 由此可见,赵匡胤对地方官的重视,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然而。 赵匡胤定下的考核官员的方式,赵光义继承了下来,但他并没有赵匡胤那么大的毅力,对每一任地方官都严加考核以后,才准予升迁。 不仅没有严加考核,还开了无数条口子,帮着他看好的一些官员,火速升迁。 比如寇准,就是其中的一位受益者。 寇准在中了进士以后,在外任职了两任知县,没有经立州、府历练,就火速的被赵光义召回了京中为官,一路平步青云。 再比如,酒鬼宰相苏易简,在外任职不满三年,就被火速召还回朝,担任了御史言官。然后一路平步青云,用了十二年,坐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 赵光义开了无数口子,到了赵恒即位以后,口子开的就更大了,隐隐成了一种风气。 有学问、有才华、有名望的,又会拍马屁的,皆能火速升官。 有没有能力,他不在乎。 只要拍马屁把他拍舒服了,又或者能顺着他的心意,帮他求仙问道,那升官就是妥妥的事情。 参知政事一类的重位,也能随便委任出去。 北宋有名的五个大奸佞,北宋五鬼,全是他提拔的。 “呼……” 赵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意,对寇季道:“四哥的话,朕记住了。” 不等寇季开口,赵祯又道:“朕乏了……” 寇季见此,赶忙起身,拱手道:“臣……有罪……” 赵祯摇摇头,叹息道:“人常说,忠言逆耳。以前朕体会的不够深,现在終于明白了,忠言到底有多逆耳。” 寇季苦着脸道:“臣不该……” 寇季想再次认罪,可赵祯却打断了他的话,赵祯看着寇季道:“四哥的话虽然刺耳,但是句句在理。四哥也是为了朕的江山社稷,才不得不说出这番话。 错不在四哥,在朕。 是朕看的不够清楚,想的不够明白,才让四哥说出这些话的。” 顿了顿,赵祯又道:“四哥不必因为说出了这番话,担心会触怒朕。四哥不说的话,也许朕一辈子也看不明白。” 赵祯语气有些唏嘘的道:“四哥若是不说的话,满朝文武,没人会给朕说。他们会顾忌父皇的名声,将此这些话藏在心里,藏一辈子。 朕要治理天下,就得看清楚天下。 若是没人跟朕说实话,朕如何看清楚天下? 朕看不清楚天下,又如何治理天下? 就像是西域。 朕不了解西域的时候,朕和满朝文武一样,以为西域是不毛之地,没有可取之处。 可当朕了解了西域以后,才知道,西域并非不毛之地。 满朝文武说的话,作不得真。 朕的自己了解,自己看,才能分辨出其中的真伪。 四哥在让朕看清楚天下,在让朕学会分别真伪,朕该感激四哥的。” 寇季躬身道:“臣不敢……” 赵祯苦笑了一声,道:“可朕感激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想和你打一场的心思。毕竟,你戳破了父皇在朕心中的形象,将父皇在朕心里留下的英明神武的样子,砸了个粉碎。 那是朕的父皇,朕的生身父亲。 他对天下如何,朕不想说。 但他对朕,真的好。 所以,朕听到了一些有关他施政的话,心里不痛快,你应该能理解。” 赵祯是真的没有怪罪寇季的意思,所以他将话说的坦白通透。 有怨气就是有怨气。 没有遮遮掩掩,坦白的告诉了寇季。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臣能理解……回头臣陪着官家打一场……” 顿了顿,寇季补充了一句,“臣不会留手的。” 赵祯一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算了吧……朕习武也有三五年了,你却不习武,以前的你还能跟朕交手一二。现在的你,根本不是朕的对手。 你陪朕打,就是在讨打。 如今你也是一位国公,也是有身份的人。 朕若是将你打的鼻青脸肿的,你和朕脸面上都不好看。”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赵祯倒不是在跟他吹牛。 赵祯在习武的时候,是真的下了苦功的。 没事就拉着人真真正正的对练,为此没少挨打,如今跟宫中一些武艺偏弱的将士,能对拆许久。 虽然算不上是一个高手。 但是吊打寇季,还是轻轻松松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89章 作死的慕崇 “朕乏了……” 赵祯叹了一口气,说着。 寇季苦笑了一声,拱了拱手,“臣告退……” 寇季在赵祯的注视下,离开了宫殿。 寇季的身影消失以后,赵祯侧躺在了座椅上,有些恍惚的询问陈琳,“陈琳,父皇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陈琳听到了赵祯的问话,急忙喊道:“先帝自然是英明神武,乃是天底下少有的圣明之君……” “呵……” 赵祯晒笑了一声,摇摇头,“朕不该问你的。你是父皇的心腹,说话自然偏向着父皇。” 陈琳急声辩解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若是有……” 赵祯微微皱起了眉头,打断了陈琳的话,“就别赌咒发誓了……你们一个个赌咒发誓的在朕面前说着违心话,朕可以被你们蒙骗,可苍天会被你们蒙骗吗?” “奴婢……” “够了……陈琳,朕不是傻子。父皇若真是英明神武,若真是天底下少有的圣明之君,我大宋也不会被辽国骑在头上。更不可能让西夏一个区区家奴坐大。 你心里若是真的将父皇当成英明神武的明君,刚才四哥隐隐指责父皇的时候,你就应该跳出来喝斥他。 可你没有跳出来喝斥他。 这说明,在你心里,父皇并不是英明神武。” 赵祯恼怒的瞪着陈琳喝斥。 “噗通……” 陈琳吓了一跳,瘫坐在了地上,然后快速的爬起身,匍匐着到了赵祯脚下。 “奴婢……奴婢……” 陈琳哀声想为自己辩解。 赵祯却在他开口辩解之前,皱着眉头道:“别动不动就一副奴仆的样子,朕不喜欢看人跪着。王曾说,人要是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朕深以为然。 所以朕不希望我大宋的臣民都跪着。 朕希望我大宋的臣民,都挺直了腰杆子站着。 所以不要在朕面前动不动就下跪的。” 陈琳惶恐的道:“奴婢知罪……” 赵祯见陈琳一副可怜的样子,就不忍心在训斥下去了,终究是从小照顾着他长大的老人,多少有些情份在,现在朝野上下,能让他记住情份的人,不多了。 赵祯背负双手,盯着陈琳道:“陈琳,朕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你以后在朕面前,不要再说假话了。 你跟朕说实话,朕或许会迁怒于你,甚至庭杖你。 但朕回过了神,想明白了,会向你赔罪,也会补偿你。 可你若是一味的跟朕说假话的话,朕察觉出来了,就会厌恶你。 你跟朕虽有情份,可经不住一次次的厌恶消磨。 等你耗光了朕对你的情份以后,你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朕身边了。” “呼……”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朕不想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朕才跟你说这么多。朕希望你能陪着朕,走一辈子。” “奴婢……” 陈琳匍匐在地上,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哭。 赵祯哼了一声,“别跪着了,滚去吏部,将四哥所说的丁谓,以及那两个县官的卷宗,给朕拿过来。再去一趟藏书楼,将太祖的起居注和太祖制拿过来。” “喏……” 陈琳答应了一声,赶忙起身往殿外走去。 殿内只剩下了一个人。 赵祯端坐在座椅上,长吁短叹的道:“四哥也没有给朕说实话,但四哥对朕,比你对朕要真诚。四哥当真是兄弟,所以在朕面前畅所欲言;但你当朕是主人,所以在朕面前说话的时候总是遮遮掩掩。 朕已经在朝堂上听够了假话了,还要在后宫里听假话。 你也不替朕想想,朕活在一片假话当中,真话对朕而言,有多珍贵。” 赵祯略微沉吟了一下,继续自顾自的道:“四哥是天授之人,偶尔能得到上天的启示,此事只有太师、朕和他自己知道。 太师将此事告诉朕的时候,朕有些不信。 可现在不得不信。 贾昌朝此人,跟四哥并没有交集,也从未投入到过任何人门下。 朕若不是学明经的时候遇道了他,都不知道朝堂上有这么个人。 此人出仕以后,并没有犯过什么错。 在担任天章阁侍讲的时候,还有些功劳。 从此人身上看不到一丝恶迹。 四哥却知道此人存在,甚至知道此人难以重用。 一个小小的天章阁侍讲调动,让你亲自入宫一趟,足以说明一切。 还有狄青,一个替人顶罪的罪囚,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除了模样长的俊俏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你为了他,不惜跟张伦,还动用寇府的关系,将其安排在军中,将其推荐到曹玮门下。 他又不是寇府的人,也不是寇府的亲眷,更不是寇府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值得你动用人情,将其引入到曹玮门下。 曹玮,我大宋武将中的顶梁柱。 想拜入他门下的人,多如牛毛。 若不是你插手,以狄青的身份,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跟曹玮有任何交集。 如今狄青初入军中,虽然没有建立什么大的功业,但却已经崭露头角。 他率领的虎字军,俨然成了保州边塞的一霸。 辽国南下打草谷的兵马,愣是不敢从保州经过。 狄青已经露出了良将的潜质。 还有范仲淹、杨文广…… 有这四个人作证,朕想不相信你是天授之人,都难。 也唯有天授之人,才能在短短数年间,让我大宋生出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既然不愿意说,朕便不问。 朕等你开口。 你若一辈子不说,朕便一辈子不问。” 赵祯的话,缓缓的消散在了殿内。 除了殿内的死物以外,没有人听到。 寇季丝毫不知道,他最信赖的祖父寇准,已经将他给卖了。 卖的毫无痕迹。 卖的没有一点儿风声。 庆幸的是,寇准告诉赵祯的,只是他自己的猜测,而不是寇季真正的秘密。 不然,寇季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在大宋朝立足了。 寇准就算把他当成了亲孙子,赵祯就算把他当成了亲兄弟,在得知了他是后来人以后,也会果断的将他拿下,然后逼着他将历史的进程写下来。 因为比起亲孙子、亲兄弟,大宋江山社稷更重要。 只要他们知道了历史的进程,就能想方设法的规避很多对大宋有害的事情,让大宋安安稳稳的一代一代传下去。 此事远比长生不死,更能引人疯狂。 毕竟,一些帝王追求长生不死,也是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能够一代一代安安稳稳的传下去。 寇季一点儿也不知道,被拘禁的风险,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他回到了府上以后,揣测不安的待了两天。 生怕赵祯会因为他说赵恒坏话的事情,出手教训他。 可是等了两天,也没有等到赵祯教训他的旨意。 只等到了赵祯改判贾昌朝改任国子监博士一职的消息。 寇季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松了一口气。 赵祯改判贾昌朝,说明他的话,赵祯听进去了。 贾昌朝此人,也算是北宋的一位名臣,官至参知政事。 是一个十分有学问的人。 我国第一部多音多义的手册,就是由他主导编撰完成的。 也就是字典的雏形。 此人学问不错,但是为官比较偏私。 在为官期间,在政务上并没有太大的建树,好的坏的都没有。 倒是在文学上面,颇有建树。 此人就是寇季在跟赵祯讲述的过程中,用作举例的那个不好治理政务,独好学问研究的典范。 此人对朝廷而言,可有可无。 但在文学研究,以及教化传播方面,却是一位大才。 此人就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上搞政治,他应该待在国子监、太学里,精研文学,推广多音多义的手册。 若是他能在多音多义手册方面多下一些工夫,说不定能弄出一本囊括了所有文字的字典。 有了字典,大宋朝大兴教化之道,就方便多了。 字典对识字的帮助有多大,寇季可是亲身体会过的。 若是能结合着字典、角音等创出拼音,那推行教化,就更方便了。 如此一位大才,明明可以帮文化的推广做出巨大的贡献,却非被拉去搞政治,在朝堂上浑浑噩噩的度日,简直是在浪费人才。 赵祯在得到了寇季的提醒以后,能果断将此人安排到国子监,就说明赵祯已经看到了此人身上的闪光点。 此人若是能尽早研究出字典的雏形,寇季不介意做一些引导,让他编撰出一本真正的字典。 他若是编撰出了字典,那所获的功德、名声,远比他出任参知政事要多得多。 往后千年、万年。 随着世界的发展,人们或许会忘记明经之类的圣贤之书。 但只要有人说汉话,就不会忘记字典的存在。 他若真的能编撰出完善的字典,借此称圣,那也不为过。 不过,寇季现在还不想引导他。 寇季必须等,等到巴格达智慧馆里的知识,被搬运过来。 巴格达智慧馆里的知识,被搬运过来,公之于众后,一定会对大宋的许多文化,造成巨大的冲击。 寇季借着大宋所有读书人沉寂在智慧馆里知识冲击中的时候,将自己准备传授出去的一些干货,悄悄传授出去,那样才妥善。 在海量的知识碰撞的时候,在中西方成千上万的先贤智慧碰撞的时候。 谁会在意寇季传授出去的那点东西。 …… 赵祯和寇季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小插曲。 无论是寇季进宫,还是赵祯改判贾昌朝,在满朝文武相争最激烈的时候,没有掀起任何一点波澜。 满朝文武相争的场面越来越激烈。 从最初的七品官被波及,到现在隐隐已经波及到了四品官。 一些辞去了仕途,挂着四品官头衔在家中养老的老臣,在一些门生故旧的鼓动下,参与到了斗争当中。 朝堂上每天都要骂战。 朝堂上每天都有人被罢落。 当一位挂着兵部侍郎头衔辞仕的老臣身败名裂,被贬为了庶民以后。 斗争迎来了一次升级。 只是还没有开始。 就被人生生的掐断。 掐断斗争的是慕崇。 慕崇在文武相争的时候,一直在蛰伏。 一直在等待出手一字交子铺的机会。 当西夏前来朝拜的使臣进入到了大宋以后,慕崇終于等到了机会。 西夏使臣在得知了大宋朝满朝文武正在为一字交子铺争斗不休的时候,就主动找上了慕崇。 有意购买慕崇手里的另外一成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也不知道西夏使臣给慕崇许诺了什么,慕崇居然有些意动。 在他们双方还没有交易之前,风声就被传播了出去。 然后,正斗的面红耳赤的满朝文武,瞬间停止了争斗,目光齐齐的落在了慕崇身上。 如今的满朝文武,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剩下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主战派。 朝廷先后在北疆、西疆打了两次大胜仗,开疆拓土了两次。 让主战派的官员们,有了底气。 他们心里有底气,自然不可能再看到自己锅里的肉,流到别人碗里去。 他们在朝堂上打出了猪脑子,他们心甘情愿。 但是有外人插手,他们就不答应了。 于是乎,慕崇凉了。 不需要人吩咐,不需要人操纵。 刑部、兵部,一起联手,以慕府窝藏朝廷钦犯为由,封了慕府。 足足三千多披甲持刃的禁军将士,将慕府团团围困,床弩、百虎齐奔等利器,齐齐的架在了慕府的墙头上。 若不是寇季没有答应,恐怕火枪和火炮也得一并出现在慕府的墙头上。 朝廷两大衙门,一起动手,对付慕府,还摆出了如此大的阵仗,难免有些兴师动众。 但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他们兴师动众的原由。 重兵围困慕府,不仅仅是为了围困慕府。 更多的是为了震慑那些手伸的太长的西夏人。 刑部和兵部出手没多久,户部、工部联手,清查了慕府在汴京城内的所有人,以及慕府的所有产业,并贴上了封条。 礼部看到了六部中有四个对慕府下了黑手,不甘示弱的给慕府头上扣上了一条违制的罪责。 礼部给慕府定的罪责,有理有据。 慕府名下,有一座别院,乃是太宗皇帝赐给投诚大宋的吴越王的产业。 几经转手,到了慕府名下。 别院里有一处王爵才能配备的雕刻。 由于上面长满了青苔,所以没人在意。 如今被围困慕府的将士们清理出来了,就成了一条大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0章 朝廷……穷啊! 礼部为慕府定下了大罪没多久,吏部的官员就找到了寇季的门上。 吏部官员想让寇季出手,一起痛打落水狗。 寇季思量了许久,拒绝了吏部官员的提议。 六部如今可是实权衙门,一起出手对付慕府,有点太看得起慕府了。 幕府只是一个商人世家而已,又不是什么官宦世家,朝里有人在做高官。 寇季虽然没有答应吏部官员的提议,但为了避免吏部离心离德,就吩咐吏部官员走一趟慕府,收缴了慕府皇商的资格。 吏部官员走后,寇季坐在偏厅内的座椅上,喃喃自语,“慕崇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慕崇又不是那种蠢的无药可救的人,他经常跟官场上的一些人厮混,该有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他不应该在满朝文武为他斗的正凶的这个节骨眼上,去接触西夏的。 寇季一脸的疑惑不解。 傍晚的时候。 寇府的仆人匆匆出现在了寇府后院,向寇季禀告,“少爷,刘亨少爷到了……” “刘亨?” 寇季有些意外,“请他到偏厅叙话。” 寇府仆人出了偏厅,引领着带有一身风尘仆仆气息的刘亨进入到了寇府偏厅。 刘亨一见到寇季,面色十分沉重的道:“慕崇丢了……” 寇季一脸愕然。 刘亨咬了咬牙,继续道:“慕崇的儿子慕容,也丢了……” 寇季脸上的愕然更胜,他盯着刘亨,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们明里暗里,那么多人盯着慕府的人,怎么能将人给丢了呢? 刑部和兵部率领了三千兵马,包围了慕府。 慕府的人还有能力跟三千禁军精锐想抗衡?” 刘亨沉声道:“刑部和兵部率领着人马包围慕府的时候,慕崇和慕容已经丢了。” 寇季脸色一沉,“你给弄丢了?” 刘亨摇头,“盯着汴京城内慕府的人的是武德司,我和曹佾盯着的是一字交子铺和蜀中慕府的人。” 寇季皱起了眉头道:“武德司的人,将慕容父子弄丢了……还真是……” 寇季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武德司虽然创立没多久,可人手皆是从皇城司调遣过去的能手。 那么多能手盯着慕府,居然还能让两个大活人给丢了,寇季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盯着刘亨道:“孟府可有异常?” 刘亨沉声道:“我们在发现了慕崇父子丢了以后,立马带人去了孟府。孟惟仲倒是没有丢,但我们在孟府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谁?!” 寇季追问。 刘亨面色凝重的道:“高处恭……” 寇季眉头一挑,“高处恭拿到了孟家在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刘亨郑重的点头,道:“孟府的人我们已经控制起来了,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已经落到了高处恭手里。” 寇季皱眉道:“若不是西夏突然插手,争夺一字交子铺份子的角逐,不会这么快落幕。” 寇季瞥向刘亨,问道:“官家是如何看待这两件事的?” 刘亨摇了摇头,苦着脸道:“我刚从蜀中回来,还没来得及到宫里去复命,官家就派遣陈都都知传令给我,让我带着人去了孟府。” 寇季皱着眉头道:“慕崇父子的踪迹,可查过?” 刘亨点头道:“已经查过了,并没有查到他们父子离开汴京城的痕迹。” 寇季略微一愣,思量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父子二人还在汴京城?” 刘亨缓缓点头道:“有些推断,但不好证实。” 寇季疑惑的看向刘亨,“有何难处?” 刘亨叹了一口气道:“有些地方,我们的人进不去。” 寇季闻言,声音略微有些冰冷的道:“西夏驿馆?!” 刘亨点头道:“慕崇在失踪前,和西夏人接触过。我们在汴京城四门处,并没有查到慕崇父子离开的踪迹。所以慕崇父子很有可能是被西夏人给私藏了。” 寇季盯着刘亨道:“你们怎么确认,慕崇父子没有离开汴京城?能离开汴京城的道路,可不仅仅有四门。若是只有四门的话,夏竦也不会在八王叛乱的那一夜,逃离了汴京城。” 刘亨咬牙道:“就是因为有夏竦这个例子在前,所以汴京城内凡是有人能出去的地方,皆有皇城司的暗探在。一些人不能出去,但却能贯穿城墙内外的小洞小道,也被我们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此事是我带人亲自去做的,不会有任何差错。” 顿了顿,刘亨还补充了一句,“在此过程中,我们还捉拿到了近千在水道内拐卖婴儿的拐子。” 寇季沉吟着道:“你做事我自然信得过。既然你确认慕崇父子没有离开汴京城,那慕崇父子还真有可能藏在西夏驿馆内。” 寇季瞥向刘亨,吩咐道:“你派人盯着西夏驿馆。我入宫去见官家。” 刘亨点点头。 二人一起出了寇府别院。 跨上马,入了城。 入城以后,刘亨往皇城司所在的方向去了,寇季则策马奔到了皇宫门口。 到了皇宫门口,跳下了马背,将马缰绳扔给了金水桥边上守着的将士,亮了亮腰牌,进了皇宫。 寇季一进皇宫,就撞上了正准备去传唤他的陈琳。 陈琳脸色十分难看,见到了寇季以后,也没有多寒暄,张口便道:“雍国公,官家召您在资事堂见面。” 寇季略微点点头,沉声问道:“官家心情很差?” 陈琳一脸苦涩,没有说话。 赵祯第一次布局,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还是他手底下的鹰犬出的纰漏,他心情能好? 陈琳一路默不作声的带着寇季到了资事堂。 寇季一进资事堂,就看到了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脸色难看的坐在堂内,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臣寇季参见官家……” “不必多礼……” “见过吕相,见过王相……” “不必多礼……” 赵祯看到了寇季,没有了往日的热情,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皱着眉头,同样心事重重。 寇季见此,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笑道:“你们三位是怎么了?跟霜打了的昆仑紫瓜似的?” 赵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吕夷简橫了寇季一眼,也没有说话。 反倒是王曾,瞪了一眼寇季,略带埋怨的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什么什么时候?” 寇季故作惊讶状,“西夏和辽国联军打过来了?” 赵祯无奈的瞥了寇季一眼。 吕夷简、王曾,齐齐冲着寇季瞪眼。 王曾没好气的道:“西夏和辽国联军若是打过来了,我们还能在这儿静坐着?” 寇季好奇的道:“既然不是西夏和辽国联军打过来了,那你们有什么好忧愁的?官家是天下第一人,您二位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大宋朝,还有事情能拦得住你们三人?” 王曾盯着寇季道:“慕府的事情,你可知道?” 寇季缓缓点头,“略有耳闻。” 王曾瞪着眼道:“慕崇父子失踪了,很有可能就藏在西夏驿馆内。” 寇季假装愣了一下,然后十分自然的道:“那还等什么,派人去包围了西夏驿馆,仔细搜寻一番就是了。” 赵祯、吕夷简、王曾三人略微一愣,然后齐齐皱起了眉头。 吕夷简不悦的道:“我们今日若强围了西夏驿馆,那西夏人一定会冤魂我们。以后少不了跟我们大宋作对。” 寇季有些好笑的道:“我们今日不强围西夏驿馆,西夏人就不会跟我们做对了?据我所知,我大宋礼待西夏使臣多年,可我大宋的使臣到了西夏,可没遭受过一点儿礼待。 此外,我大宋一直对西夏礼待有加,可西夏从没停止过跟我大宋作对。 所以西夏跟不跟我大宋作对,跟礼待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吕夷简张了张嘴,愣是被寇季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寇季有些不依不饶的继续道:“我大宋对西夏礼待多年,并没有换回西夏忠心耿耿的追随。既然如此,我们干嘛还礼待他们。 而且,我大宋早已今非昔比,已经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也不需要跟比我们弱的西夏,虚与委蛇。 今日我们就派兵围困了西夏驿馆,西夏又能拿我大宋怎样? 西夏若是不服气,跟我们打一场就是了。 如今的西夏,比起青塘,都少有不如。 青塘尚且对我大宋恭敬有加,对我大宋唯命是从的。 西夏凭什么跟我大宋叫板?” 赵祯、吕夷简、王曾三人听完了寇季的话,愣愣的瞪起眼。 他们觉得,寇季的话很狂妄。 但却十分的提气。 我大宋礼待番属多年,也没有得到番属的真心投靠。 以前大宋不愿意擅动刀兵,所以跟他们虚与委蛇。 如今可以动刀兵了,那干嘛还对他们客气? 我大宋又不是什么小角色。 普天之下能跟我大宋一教高下的,唯有辽国。 其他的,有什么资格跟大宋叫板? 西夏倒是喜欢叫嚣,可被教训了两次以后,你看他们还叫吗? 赵祯、吕夷简、王曾三人,一瞬间想了很多。 赵祯、王曾二人,有些意动。 可吕夷简却皱起了眉头。 吕夷简盯着寇季,沉声道:“围困西夏驿馆倒是容易,可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恐怕已经落到了西夏人手里。若是我们跟西夏闹僵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拿回来了。” “哈哈哈……” 寇季笑了,笑的很大声。 吕夷简瞪着眼,喝斥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寇季大声笑着道:“因为吕相你讲了一个特别好听的笑话。西夏人不讲规矩,随意插手我大宋的事务,那我们干嘛还跟西夏人讲规矩。 他们拿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给他们就是了。” 赵祯、吕夷简、王曾三人,疑惑不解的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寇季笑着道:“朝廷承认,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才算是份子。朝廷若是不认,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就是一张废纸。 所以,他们拿到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有什么用? 又不能参与到一字交子铺的管理当中,也不能参与到一字交子铺的分红当中。 那他们手里的份子,还算是份子吗?” 赵祯三人闻言,神色各异。 王曾脸颊略微有些羞红的道:“我堂堂大国,行无赖之举,会被人看轻的。” 寇季摇头笑道:“我们会不会被人看轻,在拳头,不在礼仪。礼仪是我们用来招待朋友的。对付那些豺狼,只能讲拳头。 我们没有教训西夏之前,西夏人对我们什么态度? 我们教训了西夏之后,西夏人对我们又是什么态度?” 赵祯三人沉默不语。 寇季自问自答道:“我们没有教训西夏之前,西夏对我大宋,没有半点重视之心,只想着从我大宋捞好处。不仅仅是西夏,其他番属皆是如此。 我们教训了西夏以后,西夏对我大宋恭敬了不少,献上的岁礼,也比往年丰厚了五六倍。 其他的番属,对我大宋也恭敬了不少。 比如青塘、大理等等。 岁礼皆比往年献的丰厚。” 寇季盯着赵祯三人,继续道:“朝廷给那些番属们讲礼仪,讲了那么多年,既然没用,那就直接讲拳头。” 赵祯和王曾听完了寇季的话,陷入到了沉思。 吕夷简皱着眉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懂。我们若是重兵围困了西夏驿馆,其他各番属恐怕会因此产生恐慌。 明年还会不会来我大宋,那就很难说了。” 吕夷简刻意顿了一下,瞥了赵祯一眼,又道:“官家已经取缔了厚赐番属回礼的规矩,所以今年的岁礼,我大宋能进帐一大笔。” 寇季听到这话,一脸愕然。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我大宋朝堂上重臣,开始变得唯利是图了? 居然贪图人家送了礼物?! 居然将人家给自己送礼,当成一种敛财的方式? 吕夷简见寇季一脸愕然,大致猜到了寇季在腹谤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王曾干咳了一声道:“朝廷……穷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1章 外交还可以这么玩? 这话是摸着良心说的? 能不能将国库外堆放着的那些钱财塞进了国库里以后,再说这话? 朝廷自从得了寇季在河西缴获到了海量钱财以后,就彻底的富裕了起来。 朝廷不仅用那些钱财偿还了从一字交子铺借贷的债务,还塞满了朝廷现有的库房。 封桩库塞满了。 官家的小私库,也塞满了。 国库倒是没有被寇季缴获的那些钱财塞满。 可今岁秋税征上来以后,也塞满了。 朝廷裁撤那些闲散官员、裁撤虚职、裁撤臃肿的兵额的好处終于凸显出来了。 锻钢作坊推广的农具,为农产带来的变化,也凸显出来了。 今年朝廷的征收各项赋税,折合成钱财,足足有九千多万贯。 扣除了朝廷的各项开支以后,还余下三千多万贯。 更关键的是,这里面还没有算上寇季带回来的那五千万石的粮食。 朝廷现在很富裕,前所未有的富裕。 用富的流油形容,也不为过。 赵祯晚上都开始喝羊肉汤了,他再也不用担心晚上喝羊肉汤,会耗费民脂民膏了。 连一向克己节俭的赵祯,都开始奢侈了。 你王曾还好意思说朝廷不富裕? 寇季看着王曾的目光,十分怪异。 王曾感受到了寇季的目光,一本正经的道:“我们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就需要数量庞大的钱财,如今朝廷虽然小有盈余,但我们还是得多备一些钱财。 打仗的事情,官家、我、吕公出不上多少力。 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前方的将士,在厮杀之余,能吃上一口饱饭。 最好能吃上肉。” 王曾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寇季就没有继续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王曾。 面对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所顾虑的问题,寇季思量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寇季沉吟道:“王相、吕相,该让鸿胪寺的人动一动了。” 吕夷简挑起了眉头,“你是想让鸿胪寺的人去安抚各番属使节?” 寇季缓缓点头。 吕夷简皱眉道:“各番属使节,一个个皆是唯利是图的人。不给他们好处,如何安抚他们?而且就算给了他们好处,也未必能消除他们心中的恐慌。 他们中间有一部分人,很有可能拿了钱财,便不再来我大宋。” 寇季笑着摇摇头,“不给钱,跟他们签订盟约,拿盟约安抚他们。” “盟约?” 赵祯三人一脸疑惑。 寇季笑着道:“我大宋身为宗主国,有义务维持各方安定,所以跟各番属之间,必须签订相应的盟约。比如,作为宗主国的我们,是友好的,绝对不会仗着自己实力强大,就随意插手他们的内政。 所以,盟约上可以写一条,互不干涉内政。 再比如,作为宗主国的我们,有义务让各方少起摩擦,少起刀兵。 所以,盟约上可以写一条,逃奴、逃民等,不得庇护,在发现以后,或者得到相应的邦交文书以后,必须将其遣送回各国。 再比如,再互不干涉内政的原则上,各国使馆,不得庇护使馆所在国的罪囚。如有违反,使馆所在国,有权进入使馆进行捉拿。 我暂时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具体的,你们比我精通。 你们可以好好研究一下。” 赵祯三人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总之,签订这一类的盟约,对西夏、辽国而言,可有可无。但对其他各番属而言,还是十分有好处的。 虽然我大宋在盟约签订以后,会有所损失。 但我们获得的利益却是最多的。” 赵祯、吕夷简、王曾三人,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们自然明白寇季口中提到的损失是什么,利益是什么。 一旦大宋跟各番属签订了如此盟约,那大宋在外的暗探就得不到保障,他们在暴露了身份以后,很有可能会死。 同时,大宋也没办法随随便便的跟签订了盟约的番属开战。 但相对的,大宋也会获得许多利益。 比如,大宋的人才外流,会得到一定的制约。 毕竟,和周遭各国比起来,大宋的人才无疑是最多的。 所以难免会有所浪费,有所外流。 强如辽国,在人才的培养上,比大宋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辽国才会经常从大宋挖人过去。 再比如,大宋身为宗主国,签订盟约的主导者,在盟约条规方面,话语权要比别人多。 大宋不仅能通过宗主国的身份联合其他番属,制裁那些不听话的番属。 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借助盟约,从其他番属国调兵遣将。 再比如,一旦签订了盟约,大宋和盟约国,就不会擅自动刀兵。 双反边陲的摩擦会减少,双方之间的贸易往来会加大。 比起周遭四邻,大宋是富庶的。 比起周遭四邻,大宋的货物是最多的。 边陲一旦进入到了稳定状态,双方的贸易往来会进入到一个蓬勃的发展起。 大宋借此,可以赚取海量的钱财。 总而言之,只要盟约条规制定的足够好,各番属在获利的同时,大宋也会跟着获利,而且还是吃最丰厚的那一部分利益。 寇季见赵祯三人陷入到了思量中,就笑着继续说道:“就‘互不干涉内政’六个字,就足以让青塘、元山两部,答应跟我们签订盟约。” 大宋如今手握河西之地,又在扬威西域,在西域有不小的名声,想要干涉青塘的内政,还是轻轻松松的。 青塘怕吗? 青塘也怕。 但青塘无可奈何。 他们总不能因为担心大宋会干涉青塘内政,就跟大宋干一场吧? 他们倒是有足够的人手,但是却没有足够的实力。 特别是见是到了大宋的铁骑,以及火枪和火炮以后。 但如果大宋主动提出了互不干涉内政。 青塘必然答应。 至于元山部? 那用担心吗? 元山部就是寇季的狗腿子。 寇季提出的建议,元山部怎么可能反对。 你见过跟主人唱反调的狗腿子吗? 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互相瞧了一番,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皆看出对方心中的惊愕。 王曾、吕夷简二人玩政治,玩了几十年了,还从没有想过用寇季所说的这种办法,跟番属相处。 以往他们跟番属签订盟约,那都是私底下递交的国书。 面对不同的番属,他们的态度也不同。 他们还从没想过,可以跟所有的番属,签订一份盟约。 “这就是……经略天下吗?你小子不是说你已经死心了吗?为何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王曾心里嘀咕着,神色复杂的看着寇季。 在他眼里,寇季所说的这些话,所提出的这个建议,就是经略天下的一种方式。 因为寇季所说的这种方式,若是操作得当的话,完全可以让周遭的那些番属,按照大宋的意思去做任何事。 虽然寇季提到过‘互不干涉内政’的说法。 但大宋只要能以宗主国的身份去影响周遭的番属,干不干涉内政,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影响,大宋就有无数的办法,让番属唯命是从。 王曾可以毫不客气的跟周遭所有的番属说,论玩心眼,你们全部加起来,也得吃屁。 朝堂上的朝臣们,别的不行,论玩心眼,那还真没对手。 王曾心里想着事,所以没有说话。 吕夷简盯着寇季,沉声道:“此事牵连甚大,需要好好的商讨商讨。” 吕夷简看向了赵祯。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召六部尚书,枢密院正副枢密使。” 顿了顿,赵祯又补充了一句,“张士逊就不用召了,朕烦他。” 王曾知道一些内情,所以听到了赵祯这话以后,没有太大的反应。 吕夷简在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一脸愕然。 “官家……” 吕夷简有心说两句话。 赵祯却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如今,朕、内廷、六部,皆在为大宋崛起而奔波。可张士逊此人,不仅不出力,还总是喜欢唱反调。 如今正是我们上下一心,一起为大宋强盛努力的时候,这种老鼠屎,就不应该出现在朝堂上。” 赵祯为了清除朝堂上的迂腐之人,费尽心机布了一个局,可最终却被西夏人给破坏了,未竟全功。 仍然有一两个迂腐之人,留在朝堂上,张士逊就是其中之一。 赵祯也没心思再去布一个局了,也没有机会再布一个局了。 所以他就干脆任性了一下。 直接表现出对张士逊的不满。 王曾、吕夷简二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吕夷简没有再说话。 赵祯真要是任性起来,他们也无可奈何。 毕竟,江山是他家的,他才是江山主宰。 “陈琳,速速去召人吧。” 王曾吩咐了一声站在一旁的陈琳。 陈琳看向了赵祯。 赵祯点点头,陈琳退出了资事堂。 寇季在陈琳离开以后,干咳了一声,询问道:“官家、王相、吕相,咱们是不是忘记了谈论正事?” 赵祯三人皆是一愣。 王曾苦笑道:“倒是把慕崇父子给忘了。” 吕夷简沉吟道:“那就先让西夏人养几天,派人仔细盯着西夏驿馆,实在不行,就以捉拿乱党为由,封锁整条街道。 许进不许出。 米面粮油,皆派人给送上。 让他们敞开了吃,不要钱。 等我们商定完了盟约,安抚了各方使节,再收拾他们。” 吕夷简一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一位宰执,如今居然还要特地提一下米面粮油钱,颇具商贾气息。 百姓们若是听到了他这番话,估计会惊掉大牙。 赵祯、寇季、王曾三人,对于吕夷简的提议,都没有反对。 吕夷简执笔写下了一份文书,加盖了相印以后,就送出去让人执行了。 等文书送出去以后,吕夷简再次开口道:“既然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如今已经脱离了慕、钱、孟三家的掌控,那他们三家的人,也就没有必要留了。 满朝文武为了他们三家,斗的你死我活。 六部为了他们三家,齐齐出手。 为了三个商贾,如此兴师动众,传出去了惹人笑话。 尽快平息了此事,让六部的人尽快归位,各司其职。” 赵祯、王曾、寇季三人皆赞同的点头。 西夏人出手,破坏了赵祯的谋划,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已经脱离了慕、钱、孟三家的掌控,他们三个棋子,确实不需要再留着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看着吕夷简道:“吕相的意思,是杀,是放?” 吕夷简闻言,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王曾也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赵祯。 赵祯思量了一下以后,缓缓开口道:“慕氏当诛,孟氏流放,钱氏贬为庶民。三家钱财,尽数抄没,充入国库。慕氏卖给西夏的一成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从今日起归朕所有,归朝廷所有。 任何脱离了大宋掌控的一字交子铺份子,朕不认,朝廷也不会认。 此话定为铁律,立石为碑,立在所有一字交子铺铺面的院中。 后世子孙,不得逾越。 朕要让所有惦记着一字交子铺的外人,都绝了心思。 一字交子铺,只能属于我大宋。” 赵祯的话,轻飘飘的,但却不容置疑。 寇季、吕夷简、王曾三人听着心神震动。 将一句话,定为铁律,并且明确的告诉后世子孙,不得逾越。 足以说明赵祯在面对一字交子铺的问题上,态度是十分坚定的。 唯一让三个人觉得意外的是,赵祯终究还是没有狠下杀手。 只是将跟西夏眉来眼去的慕家诛杀了。 放过了孟家和钱家。 寇季没有开口反驳,王曾和吕夷简也没有开口反驳。 或许在他们三人心中,这便是慕、钱、孟三家最好的结局。 钱、孟两家,必须得庆幸,庆幸他们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帝王。 不然,他们两家也得跟着死。 一字交子铺的事情,似乎在这个时候已经画上了句号。 但赵祯、寇季、王曾、吕夷简四人心里都清楚,这件事还没完。 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从商人手里,转移到了权贵手里。 那么接下来的斗争,就将会是纯粹的权贵斗争。 接下来的斗争,也许比之前的斗争,会更加激烈。 贪婪的权贵们,会眼睁睁的看着高家吃独食? 朝廷又怎么能容忍魏王府一脉,手握两成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魏王府一脉本就是皇室血脉,若是再让他们有了海量的钱财,那他们还不得起怀心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2章 一群亮出了獠牙的猛兽 朝廷处置慕、钱、孟三家的风声,很快便传了出去。 三家下场不一,有被杀的,也有流放的,还有被贬为庶民的。 许多人在得到了风声以后,大致也猜到了是谁下的命令。 慕、钱、孟三家,此次引起的风波不小。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明里暗里,几乎都出手了。 内廷的两位若是想处置他们的话,除了一口气全部诛灭以外,不会再有其他。 因为唯有一口气全部诛灭,才能让慕、钱、孟三家引起的风波快速的平息下去。 朝野上下,唯有一人,能在如此乱局下,给三家不同的处置。 那便是赵祯。 赵祯下了命令,给三家盖棺定论,那些正对三家喊打喊杀的文武大臣,纷纷偃旗息鼓。 刑部领头,同大理寺、开封府衙门、巡检司,一起查处了慕、钱、孟三家的产业,同时将三家的人,尽数抓入到了大牢中。 同时,逮捕三家其他人的文书,也由八百里加急,迅速的送往了各地。 各地的府衙,在拿到了朝廷的文书以后,会尽快清理出三家在各地的产业,抓捕三家在各地的人手,然后一起送到汴京城。 曾经在大宋朝内,赫赫有名的三大商家,自此便成了过去式。 豪门大户被查抄,并没有在大宋朝掀起太大的波澜,除了一些同样的豪门大户,有唇亡齿寒的感觉外,普通的贫民百姓,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查处慕、钱、孟三家的事情,下面人在做。 赵祯、寇季、王曾、吕夷简四人不需要赤膊上阵。 他们四人从资事堂,移到了延福宫。 吃了一顿简单的膳食以后。 六部尚书中的其他四人,以及枢密院的正副使,到了宫内。 赵祯带着寇季、王曾、吕夷简三人,在其他六人瞩目下,进入到了延福宫内的正殿。 简单的施礼过后。 其他六人略微有些错愕。 内廷、枢密院、六部的主官,几乎全到了,独缺一人。 张士逊。 赵祯将他们全部招来,必然是有一件足以影响大宋的大事要谈。 可赵祯却将张士逊排除在外。 赵祯对张士逊的不满,表达的如此明显。 他们六个人感受的清清楚楚。 六个人中,没有一个人帮张士逊说话的。 也没有一个人为张士逊鸣不平的。 张士逊跟他们是平级,甚至比起枢密院正副使,还有些不如。 他们不需要巴结张士逊。 赵祯如此明显的不待见张士逊,对他们而言,非但不是一个坏消息,反而还是一个好消息。 朝中真正能掌大权的,就那么几个位置。 朝中真正能参与到朝中大事决策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位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 张士逊倒下了,非但不会影响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反而还会腾出位置,让他们为他们自己人,争夺。 所以,从他们六人进殿,到赵祯开口,都没有人提及张士逊。 仿佛朝堂中没有这个人似的。 赵祯坐在高处,盯着自己手下的九位重臣,声音略显沉重的道:“朕今日召诸位前来,是有一件大事,要跟诸位商量。” 王曾、吕夷简、寇季等人,分别依照文武份属不同,分别坐在赵祯下首的两侧。 听到了赵祯的话,九人没有开口,皆做出了聆听状。 “西夏干涉我大宋的内政,朕很不满意。朕有意教训一下西夏,可又怕惊到了其他番邦使节,所以朕有意安抚一下其他番邦的使节。 朕准备跟其他番邦使节,签订一个盟约。” 此话一出。 九人神色各异。 王曾、吕夷简、寇季三人知道内情,所以稳坐钓鱼台,没有开口。 曹玮脸色如常。 高处恭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知白一脸疑惑不解。 王云升和李昭亮二人,有意无意的瞥了寇季一眼。 见寇季神色如常,他们脸上也没有任何神色。 剩下的一人,跟张知白一样,有些茫然。 短暂的沉默过后,高处恭眉头紧皱着道:“要……求和吗?” 高处恭不赞成赵祯的话。 十分不赞成。 大宋向辽国求和,那是迫不得已。 但那些番属算什么东西,他们也有资格让大宋向他们求和? 高处恭虽然贪婪,但他也是主战派的一员。 他是在座的众人中,唯一一个亲眼见证过太祖朝、太宗朝、真宗朝三朝各种变化的老臣。 他亲眼目睹了大宋朝的权力更替,也亲眼目睹了武勋是如何由盛变衰的。 武勋的地位,到了如今,已经变得十分的危险。 若再不稳固根基,那倒下的可能性极大。 虽然赵氏皇族,一直兑现着与国同休的承诺。 但能不能真正的与国同休,能不能守得住家业,还得看自己。 曹家如今出了一位皇后,若是再得一个皇子,那曹家三代无忧。 高家却不同。 高家虽然有成器的后辈,但是比起曹佾、潘夙等人,仍旧差了一些。 更别提朝堂上还有寇季这等的妖孽。 若是他现在不趁机帮高家稳固一下根基,那高家在几十年后,很有可能会脱离权力的中心。 一旦高家脱离了权力的中心,除非出现十分厉害的妖孽,不然再想走进权力的中心,那就难了。 文臣们打压武勋,是不遗余力的。 武勋们一旦脱离的权力的中心,站在权力中心的文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痛打落水狗。 武勋们的根基在哪儿,高处恭十分清楚。 钱财,对武勋们而言,只是锦上之花,战功才是武勋们立足大宋的根本。 所以他在敛财之余,也十分渴望战争。 特别是朱能封公以后,他求战的心思就更胜。 在高处恭眼里朱能就是一个破落户,别看朱能现在封公了,在他眼里,朱能依旧是个破落户。 一个破落户,都能后来者居上,凭借战功,混到跟他平起平坐的地步。 他如何能坐得住? 以前的朝廷,所有人都争着抢着当咸鱼,他跟着当咸鱼,也没什么。 可如今的朝廷,几乎是一片求战声,他自然不能再当咸鱼。 因为他再当下去,有可能就会真的变成咸鱼。 曹玮听到了高处恭的话以后,笑着摇摇头,“不可能求和……” 曹玮眯了眯眼,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那些个番属,没有资格跟我大宋求和,他们若是敢生出这个心思,那就的问一问,我曹玮的刀愿不愿意。” 高处恭皱着眉头道:“可官家的意思……” 曹玮下意识的看向了赵祯,沉吟道:“我若猜测的不错的话,官家要跟那些番属签订盟约,更多的是一种施舍。” 高处恭略微挑起了眉头。 赵祯对于曹玮口中的‘施舍’二字,很满意。 赵祯笑着道:“寇卿,你给诸位讲一讲你的想法。” 寇季点点头,环视众人,缓缓的将他此前在资事堂讲的那番话,讲了出来。 高处恭六人听了以后,一个个一脸愕然的张着嘴。 寇季提出的建议,跟他们以前和番属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同,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在寇季讲述完了以后,不等高处恭六人发出疑问。 赵祯就笑着道:“此事,对番属有好处,对我大宋也有好处。细细的算下来,我大宋获得的好处,更多。” 高处恭皱着眉头,一脸沉思。 曹玮沉吟着开口道:“既然对我大宋好处更多,那就值得一试。” 高处恭听到曹玮这话,盯着曹玮道:“你说说,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高处恭可不单单只是问曹玮,签订盟约对大宋的好处,还在隐晦的询问曹玮,签订盟约,消除了刀兵,对武勋们有什么好处。 曹玮笑着道:“安抚了四边的各番属,我们就能抽出更多的兵力,对付辽国。” 不等高处恭继续开口,曹玮就继续道:“举国之力,征讨燕云,若是拿不会燕云,我们就该自刎谢罪。” 曹玮此话一出,殿内的文武浑身皆是一震。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许多。 “咳咳……” 王曾干咳了一声,没有让曹玮继续将这个话题说下去。 王曾觉得曹玮这话说的有些莽撞。 真要拿不会燕云,他们自刎谢罪倒是没问题。 可官家也能跟着自刎谢罪吗? 王曾干咳着道:“既然诸位对寇吏部提出了想法没有异议,那就论一论盟约的条规吧。朝廷对盟约条规的约束不多,只有一条。 每一条条规,必须在各番属得到好处的同时,我大宋能跟着得到更多的好处。” 王曾定下了调子。 高处恭、曹玮、张知白等人略微思量了一下,开始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们给出了建议,有中肯的,有偏激的,也有荒谬的。 高处恭这厮对钱财和战争分外执着,他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建议,那就是让各番属答应,大宋的兵马可以在一定情况下,出现在各番属境内。 他提出这个建议的用意是什么,延福宫内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老家伙提出这个建议,压根就没啥好心。 他是把各番属疆土,当成了大宋的麦地,准备没事干,就找个由头过去,狠狠的收割一波。 王曾、吕夷简、张知白,甚至寇季,对他的这个想法都十分鄙夷。 明明可以软刀子杀人,哄着各番属,乖乖的将大宋所需要的东西,送上来。 这老家伙非得把事情搞的血刺呼啦的。 十个人在延福宫内商量了一日。 最终商定出了十三条条规。 十三条条规,每一条,对双方都是有利的。 十三条条规,每一条都让番属难以拒绝。 但暗中却潜藏着可怕的杀机。 王曾、吕夷简、张知白等人,卸掉了身上的儒雅外貌以后,露出的是锋利的獠牙。 远比高处恭、曹玮、李昭亮等人的獠牙更加锋利。 王曾几个人,在十三条条规商定完了以后,愣是逐字逐句的推敲。 他们将中华文字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将杀机潜藏的很深,即便是始作俑者的寇季,在拿到条规以后,也很难发现其中蕴含的杀机。 要知道,寇季可是一个知情人。 十三条条规拟定好以后。 赵祯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朕希望尔等三缄其口,不要将不该说的话,说出去。朕虽然心怀仁慈,但该杀人的时候,朕绝对不会手软。 朕希望多年以后,还能跟诸位爱卿坐在一起。 即便你们中间一些人不在了,你们的子孙后辈也行。” 王曾等人闻言以后,齐齐向赵祯施礼。 “喏……” 赵祯的话,一点儿杀气腾腾的字眼也没有。 但句句透露着庞大的杀机。 他隐晦的告诉所有人,谁要将此事传出去了,他不介意杀人。 而且还不是杀一两个人。 而是诛九族。 因为赵祯提到了子孙后辈。 赵祯敢不敢下杀手,延福宫内所有人都很清楚。 赵祯敢。 因为现在刑部大牢里,就关押着上百等死的官员。 赵祯将他们判为斩刑,眼睛眨都没眨。 足可见,赵祯手有多狠,心有多辣。 以前坊间还流传着‘刑不上大夫’之类的话。 如今,谁再敢说这样的话,一定会被所有人嘲笑死。 刑不上大夫? 你去开封府大牢里看看,再说这话。 “诸位辛苦一趟,领着鸿胪寺的人,去各番属的驿馆内,走一趟吧。” 赵祯淡然说道。 鸿胪寺虽然是外交衙门,可里面的重臣不多。 面对所有的使节,明显不够用。 小官小吏去跟各番属使节谈盟约,人家能答应,那就有鬼了。 所以必须有重臣出面,去做此事。 寇季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果断拱手道:“青塘和元山,交给臣。” 王曾等人见寇季主动请缨,也纷纷跟着开口。 最终,九人瓜分了汴京城内的各番属使节,开始出宫去做事了。 寇季出了宫,一路让人驱赶着马车到了元山部的驿馆。 通禀了姓名以后,被人迎了进去。 元山部的外使,见到了寇季以后,将一些人驱逐出了驿馆的正堂,只留下了一些心腹,陪着寇季在驿馆正堂内。 “少爷……” 元山部驿馆正堂内的人,在寇季坐定以后,齐齐向寇季施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3章 马木留克 寇季见到他们给自己施礼,嘴角下意识抽搐了一下。 他突然有一种,自己是谋邪恶势力幕后大佬的感觉。 “咳……” 寇季轻咳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卷十分简短的文书,放到了桌上。 “赶紧签了吧。我赶着去下一家。” 元山部外使,听到了寇季这话,赶忙上前,翻开了庸常的文书,在上面签下了姓名,盖上了自己的官印。 寇季递给元山部外使的,只是盟约的草本。 元山部外使签订了盟约草本,就算是初步达成了签订盟约的基础。 真正的盟约,可不是寇季拿出的不足一尺长的文书。 真正的盟约有多长? 初步估计,有三丈左右。 纸张需要特质。 由于是一份多势力联名签署的文书,所以需要留出足够多的地方,给其他势力签字盖章。 此外,两国盟约性质的国书,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提笔写下汉文就可以。 其中牵扯到几个势力,就要用几个势力不同的文字,翻译一遍。 如此,才能得到双方的认可,以及双方治下的臣民认可。 不然就跟废纸没区别。 元山部外使签字盖章以后,寇季也没有多留的意思。 寇季收起了文书,摆摆手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尽量别出去闯祸。真要有人招惹上你们,也不需要怕。该打打,该骂骂,对付不了,就去鸿胪寺求助。 朝廷会偏向你们的,毕竟你们向朝廷献上了丰厚的重礼。” 元山部外使,赶忙点头答应了一声。 就在寇季准备出门的时候,元山部外使突然开口,“少爷……有一事,得向您禀明。” 寇季一脸疑问的看向他。 元山部外使沉声道:“西域刚刚传来急信,说是咱们的人,在辖地西部边陲的位置,发现了一队不明身份的精骑。 他们人数不多,但十分厉害。 咱们付出了足足近三十多兄弟的性命,才将他们留下。” 寇季微微皱眉,元山部境内,能被称作自己人的,目前只有巡马卫。 巡马卫皆装备着从西夏缴获到的重甲。 战斗力十分强横。 在西域想找个对手都难。 如今付出了足足三十多人的性命,才拿下对方,这让寇季有些难以置信。 寇季盯着元山部外使问道:“对方有多少人?什么身份?” 元山部外使声音有些沉重的道:“对方只有十一人,身份不明。” 寇季眉头一挑,沉声问道:“十一人,搏杀了我们三十多兄弟?” 元山部外使郑重的点头。 寇季思量着问道:“对方有什么特殊之处?” 元山部外使赶忙道:“跟我们的人一样,也是重甲骑。军备比我们从西夏缴获到的要精良,但是比您手里的仍旧差一些。 此外,他们没有舌头,耳膜也被刺破了。 他们在战斗的时候,十分骁勇。 每一个都不怕死,每一次战斗,都是在殊死搏斗。” “马木留克……” 寇季眯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 马木留克骑兵,身为宗教创建的骑兵,带有着浓厚的宗教色彩。 世界上,大部分以自残为代价,增强兵马战斗力的方式,都是从宗教里传出来的。 马木留克骑兵,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皆是被从小选中,开始培养的。 刺穿耳膜、割掉舌头,只是为了让他们在作战的时候,不被外物所影响。 一心一意的为神而战,一心一意的为信仰而战。 悍不畏死,不知疲倦。 是的。 不知疲倦。 战到死,那便死了。 一点儿太多的感觉也没有。 在他们成为正式的马木留克骑兵的时候,早已见惯了死亡。 所以他们对死亡一点儿畏惧也没有。 元山部外使愕然的盯着寇季,“什么?” 寇季摇摇头,“没什么……” 寇季盯着元山部外使问道:“没抓到舌头?” 问出此话以后,寇季自嘲的一笑。 一群没有耳膜、没有舌头,只会作战,并且不畏惧死亡的人,你指望他们能说出什么? 然而。 让寇季没想到的是,他话刚说完,元山部外使就点点头道:“抓到了一个……” 寇季略微一愣。 元山部外使见此,赶忙解释道:“抓到的那个,是十一个人中,唯一一个有舌头的。” 寇季眨了眨眼问道:“领路人……还是指挥作战的?” “领路人……” 元山部外使果断道。 寇季缓缓点头,“问出什么了吗?” 元山部外使点头道:“根据那人交代,他们是奉王庭汗王的命令绕到西川回鹘背后,造成混乱的。” 寇季疑问道:“只是单纯的针对西川回鹘?” 元山部外使点头道:“不错……”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就不是特意过来找我们的。你派人回去告诉元山,不用太担心,加紧防备就好。他们的大军想要出现在我们的疆土上,至少得拿下青塘或者西川回鹘才行。 青塘和西川回鹘,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若是他们出现的人过于频繁的话,就让元山派人去一趟西川回鹘,跟西川回鹘可汗接触一下。 元山部可以考虑帮助西川回鹘对付强敌。 但西川回鹘必须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 顿了顿,寇季补充道:“那些依附在元山部麾下的人,可以借此历练历练。他们分润了我们给予了好处,就该历练历练,帮我们做事。 在黄头回纥治下的时候他们可以闲着。 在我们治下,他们绝对不能闲着。” 元山部外使点点头,道:“首领也是这么想的。” 寇季略微一愣,“那还知会我干嘛?” 元山部外使苦笑了一声,道:“人是从西川回鹘南境过来的,西川回鹘不止有南境,还有北境。他们可以从南境过来,也可以从北境过来。”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西川回鹘的北境是辽国、西川回鹘、西夏三大势力的交界处。你觉得那个地方没有重兵屯守? 那些没舌头的骑兵固然强悍,但是人数有限。 面对重兵把守的地方,他们能飞过来? 他们就算派遣重兵过来,以辽国的霸道,能允许人从他们的边境上带着重兵走过去?” 元山部外使的笑容更苦,他低声道:“首领也是一片好意。”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怕敌人从北境过来,对河西之地造成危害。毕竟沙州现在没有什么强悍的兵马坐镇。 回头你让元山通过正式手段,将这个消息传递过来。 我会派人去河西,提醒朱能派遣兵马去沙州防守。” 元山部外使缓缓点头。 寇季又道:“你告诉元山,让他再好好审一审那个舌头,能问出的消息,全部问出来,不管有用没用。” “明白……” 元山部外使答应了一声。 寇季点点头,又交代了几句,离开了元山部驿馆。 出了驿馆以后,寇季并没有急着赶往青塘所在的驿馆,而是独自坐在马车上思考了一下。 马木留克骑兵能沿着西川回鹘的边线,出现在西川回鹘背后,这说明喀喇汗王朝和西川回鹘之间的战事,已经打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了。 他们谁胜谁负,寇季一点也不在乎。 寇季在乎的是,能不能趁机过去分一杯羹。 寇季思量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西域的战事才刚刚结束,镇西军还在筹备当中,虽然有战斗力,但无法和其他的禁军媲美。 朝廷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镇西军也需要一段时间训练。 现在掀起战端,倒是能够分一杯羹,但跟朝廷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比,有些得不偿失。 “留着西川回鹘继续对付喀喇汗王朝,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们能挡住喀喇汗王朝的触角,让他们暂时不能延伸到我大宋。 我们若是插手进去,覆灭了西川回鹘,瓜分了西川回鹘的领地,看似得到了好处,可付出的代价应该很大。 喀喇汗王朝和辽国的疆土虽然有些接壤,但是双方的交流并不太多。 我们若是和喀喇汗王朝瓜分了西川回鹘以后,那辽国和喀喇汗王朝之间的接壤就变多了。 双方若是交流过多,达成了一致的想法,从东西两侧进攻我大宋,对我大宋而言是一个麻烦。 所以,西川回鹘暂时得留着。 可以让青塘参与进去,给喀喇汗王朝添添堵。 元山部可以跟着进去混一些钱财和马匹。 张元若是聪明点,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元山部的异己全部铲除,将元山部境内的所有人,变成自己人。” 寇季在马车里思量了许久,渐渐有了主意,也就不在继续停留,吩咐着马夫,驱赶着马车去了青塘的驿馆。 寇季到了青塘的驿馆以后,安子罗就出现在了驿馆门外,亲自迎接寇季。 寇季不得不承认,安子罗确实是个人才。 在战场上,他是一位合格的将军,合格的统帅。 在战场下,他是一位合格的外交官。 貌似寇季所看到过的青塘外交事务,都是由安子罗处理的。 安子罗见到了寇季以后,笑的十分灿烂。 “寇贤弟……” “安兄……” 二人见面,熊抱了一下。 安子罗热情了邀请寇季进了驿站。 安子罗之所以如此热情,跟寇季此前对角厮罗的承诺有关。 寇季此前在西凉城内,向角厮罗许诺,会奏明赵祯,帮角厮罗的闺女,安子罗的妹妹,讨一个出身。 赵祯在得到了寇季的奏请以后,答应的十分痛快。 角厮罗那个一丁点大的闺女,被晋升为了昭容,位列九嫔第二席。 在赵祯的诸多嫔妃中,除了后宫之主曹皇后外,角厮罗闺女的身份是最高的。 后宫三千佳丽,身份有高有低。 其中皇后最贵。 其次是四夫人,也就是四妃,贵、淑、德、贤。 下面便是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角厮罗的闺女在宋室皇宫内,有如此地位,角厮罗自然能借此帮青塘谋取更多的好处。 安子罗身为青塘之臣,自然高兴。 此外,赵祯鉴于安子罗妹妹的特殊身份,给她赐了一个夫人的名号。 她虽非刘亨的正室,但在刘府也有了一定的地位。 加上刘亨自己宠爱,所以她现在在刘府内,过的比刘亨的正室还要好。 安子罗自然替自己的妹妹高兴。 安子罗和寇季二人有说有笑的进入到了驿馆内。 坐定以后。 安子罗让人奉上了酒菜。 二人边吃边聊。 席间。 寇季笑道:“安兄,我此次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拜访你,身上还肩负着官家给予的重任。” 安子罗听到此话,假装不高兴的道:“寇贤弟,以你我二人的私情,我到了汴京城,不值得你过来专程找一趟吗?” 寇季笑着道:“安兄不必生气。安兄到了汴京城,我没能过来拜访,确实是我的错。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特地给安兄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安子罗一愣,疑问道:“什么好消息?” 寇季笑眯眯的从袖口取出了一卷文书,送到了安子罗面前。 “官家和内廷的两位相公才定下的。我知道了有此好事以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安兄。” 安子罗狐疑的拿起了文书,翻开了,仔细审阅了一遍,然后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安子罗仰起头,盯着寇季,惊声道:“天朝要向辽国掀起战端?” 安子罗之所以有如此想法,实在是文书中带给他的消息,过于惊人。 试想想,一个比你强很多的狠人,住在你家边上,你面对如此狠人,每天提心吊胆的。 如今这个狠人突然找上了你,十分友好的告诉你,我们互相之间不打架,也不骂人,拆了两家中间的隔墙,以后就是一家人。 我不仅不欺负你,还可以和你交换东西。 我比你富裕,我可以将大量的好东西低价卖给你,让你变得跟我一样富裕,跟我一样强壮。 你能不惊心? 你能不动心? 安子罗惊心、动心之余,暗中也在揣测。 揣测大宋突然对四邻这个好的用意。 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想到一点。 那就是大宋要对辽国用兵。 唯有大宋对辽国用兵,大宋才会对四邻如此友好。 因为大宋怕自己在对付辽国的时候,其他地方起火。 唯有安抚了四方,大宋才能展开手脚,对付辽国。 寇季听到了安子罗的话,朗声笑道:“我大宋对辽国动兵,那是迟早的事情。这一点,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不过并不是现在。” 安子罗郑重的点头,“明白明白……” 大宋和辽国皆是强国,强国和强国之间的碰撞,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一旦掀起了大战,打一个一两年,那是很正常的。 打三五年,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此漫长的战争时期,中间自然要做许多准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4章 万先生 燕云,那是大宋志在必得的疆土,也是辽国难以割舍的疆土。 两个大国,为了燕云,没少掀起大战。 除非两个大国中的一个覆灭或者衰败,不然针对于燕云的战事,是不会停歇的。 大宋羸弱多年,被欺压了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位强势的帝王,一群强势的大臣,自然不可能干看着燕云十六州留在辽国手里。 两国掀起大战,在意料之中。 安子罗觉得,大宋给出如此优厚的条件,跟各番属结盟,就是为了率先安抚好各番属,为征讨燕云十六州做准备。 至于大宋会堂堂正正挥兵北上,还是出奇兵在辽国攻城略地,安子罗暂时推测不到。 大宋什么时候会对辽国掀起大战,也不是安子罗能够推测的。 两个强盛、霸道的帝国交战,不是青塘能够轻而易举插手的。 安子罗心里唯一能盘算的,就是如何利用大宋新提出的盟约,为青塘从大宋获取更多的利益。 安子罗将自己对盟约之中的一些条规的疑惑,告诉了寇季。 寇季一一帮安子罗解答。 安子罗详细的了解了盟约的所有条规以后,在文书上签上了姓名,盖上了印玺。 寇季拿了文书,对安子罗告罪了一声后,离开了青塘驿站。 安子罗送走了寇季以后,快速的回到了房里,提笔挥毫,半响之后,他拿着一份刚刚默写的文书,出现在了房门外。 “去请万先生……” 安子罗吩咐了一声,仆从快速的离开了安子罗的房门口。 没过多久以后,带着一个五旬上下,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出现在了安子罗面前。 安子罗见到了中年人,急忙迎上前,拱手道:“万先生,学生有事求教。” 安子罗在中年人面前,十分恭敬,想必不是第一次向中年人求教了。 中年人听到了安子罗的话以后,略微点了点头,“进房里说。” 二人进入到了房内。 安子罗瞧着中年人浑身不自在的扯着衣服,就疑问道:“万先生可有什么不适?” 中年人略微愣了一下,感慨道:“离开大宋已经二十载了,再次回来,总感觉自己跟大宋有些格格不入。” 安子罗刚要张嘴,就见中年人看向了他,笑道:“闲话少说,你要请教什么问题?” 安子罗急忙拿出了自己默写的文书,递给了中年人。 中年人拿过了文书,审阅了起来。 安子罗在中年人审阅的时候,在一边小声的道:“这是大宋刚刚派人送来的国书,大宋有意和所有番属缔结同样的盟约。 盟约中有十三则条规。 我记忆力有些差,只记得其中五条。” 中年人一边审阅着文书,一边狐疑的问道:“为何不直接找大宋朝廷讨要一份呢?” 安子罗一愣,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总觉得自己在做什么亏心事,所以不敢声张。” 中年人放下了手里的文书,目光略微有些深沉的盯着安子罗道:“国与国之间的交往,不仅仅只有阴谋诡计,有时候得大气一点。 就拿这盟约说。 大宋既然敢拿出来,那就不怕被人看,你问他们讨要一份,他们也不会拒绝。” 安子罗赶忙拱手道:“学生受教了……” 中年人点点头,将文书递到了安子罗手里,十分认真的道:“想出这份盟约的人,是个人物。小小的一纸文书,不仅帮大宋安抚了四边,还能帮大宋获得无数的好处。” 安子罗闻言,沉吟道:“大宋的各番属,包括我们,也得到了无数的好处。” 中年人缓缓点头,感慨道:“这就是这份盟约的厉害之处。签订了这份盟约以后,大宋的各番属和大宋皆能获得好处,这是一个双赢的局,所以很难有人拒绝。 我若所料不差的话,除了辽国以外,其他的各国,皆不会拒绝签订它。” “辽国……不会签?” 安子罗意外的发问。 中年人点头道:“不错,辽国不会签。因为盟约中的许多条规,皆是以大宋为主。辽国若是签订了这份盟约,就等于向大宋低了头,辽国怎么可能向大宋低头呢? 此外,盟约中有一则条规中,隐藏着杀机。 我能看得出来,辽国的使臣当中,自然也有人看得出来。 所以辽国绝不会签订这一份隐藏着杀机的盟约。” “杀机?” 安子罗皱起了眉头。 安子罗还真没看出来。 王曾等人在盟约中隐藏的杀机,都十分的巧妙,安子罗虽然自幼苦学汉话,但终究不是一个宋人,身处的地方也不是宋地,在周遭的各方面因素影响下,他的学问十分有限。 比大宋一些读书人都不如,更别提跟王曾等人比了。 王曾等人设下的杀机,他自然看不出。 中年人将其中一则条规指给安子罗看,并且细细的给安子罗分析了一下其中隐藏的杀机。 安子罗听完以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安子罗沉声道:“我还以为大宋朝廷此次是在大发慈悲,没想到却用心险恶。” 中年人瞥了安子罗一眼,失笑道:“这才正常。” 安子罗疑惑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笑道:“大宋朝堂上,攻心计、善谋略的人,不知凡几。他们每做一件事,都喜欢算计一下。若是哪天你发现,他们没有算计你,那个时候你才是真正的危险了。” 安子罗皱着眉头看着中年人道:“所以,先生觉得,这一份怀有杀机的盟约,才是真正的盟约?” 中年人点点头道:“不错……” 安子罗开口要辩驳。 就听中年人幽幽的道:“大宋朝堂上的官员,习惯了算计别人,也喜欢算计别人。所以你也要习惯了被人算计。 青塘目前有求于大宋,所以被算计很正常。 你以后跟大宋打交道的日子还很长,所以要学会看破不说破。 只要盟约带给青塘的利益远远大于他们藏下的杀机,那么就可以签署。” 顿了顿,中年人盯着安子罗道:“以前青塘只是大宋一个小小的番属,大宋根本不在意青塘,所以青塘连被算计的资格也没有。所以你以前在大宋奔波的时候,没有见识过多少算计。 如今就不同了。 大宋开始重视青塘了,自然会算计青塘。” 安子罗有些不悦的道:“这么说,我青塘还得庆幸自己有资格被算计?” 中年人略微愣了一下,点点头道:“确实值得庆幸。” 安子罗脸色难看的道:“这种资格,我情愿不要。” 中年人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由得了你吗?强如辽国,也会被算计,更何况是青塘。像不被人算计,就得有不被人算计的实力。 可青塘现在有吗?” 不等安子罗回答,中年人就继续说道:“青塘没有,既然没有,那就要学会被人算计,习惯被人算计。然后在别人的算计当中,为自己谋取一条生路,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好处。” 安子罗十分不愿意承认中年人的说法,但他不得不点头。 两国之间,实力差距不大,才有资格在外交上扳手腕。 实力差距太大,只有恃强凌弱。 你弱,你就得被欺负,没有道理可言。 中年人扬了扬手里的文书,笑道:“这份文书,对青塘而言,利大于弊。所以我们获得的好处,远比坏处要大。 所以你不必沮丧。” 安子罗咬牙道:“我没有沮丧,我只是恨青塘不够强。” 中年人愣了一下,淡然道:“那就想办法将它变强。” 安子罗郑重的道:“我会的……” 沉吟了一下,安子罗开口道:“先生,大宋朝廷在盟约中隐藏了杀机,你觉得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多少人能看出来?” 中年人沉吟了一下,细数道:“西夏、辽国……倭国……” 安子罗愕然的道:“倭国?” 西夏、辽国能看穿盟约中隐藏的杀机,安子罗并不觉得意外,但是倭国能看穿盟约中隐藏的杀机,着实让安子罗觉得意外。 中年人盯着安子罗笑道:“很意外吧?” 安子罗郑重的点头,“有点……” 中年人唏嘘道:“大宋四邻当中,倭国是对中原文化追求最虔诚的。倭国的文字,一大半脱胎于中原文化。倭国的农桑、冶铁、烧瓷等等,皆是学习中原的。 甚至,倭国的一些贵族,也是倭人从中原求回去的种。” “求种?!” 安子罗有些不敢相信。 中年人撇撇嘴道:“你闲暇的时候可以去汴河上看看,河上有不少模样怪异的楼船,那就是倭国的楼船。楼船里有不少倭女,皆是倭国贵族。 她们到大宋的唯一目的,就是求种。 只要你在大宋朝是个名人,又或者是个有身份的人。 她们皆会找你借种。 不仅不需要给钱,有时候还倒贴钱。 只要你身份足够高,名声足够大。” 安子罗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到汴京城数次,数次皆肩负着重要使命,还真没有去汴河上晃荡过,也没有去寻花问柳的心思,还真不知道此事。 中年人在安子罗嘴角抽搐的时候,感慨道:“所以啊,倭国的一切,皆源于中原,倭人对中原文化的理解,自然比你们要深。 若不是倭人当中的男子过于矮小,他们扮成宋人,很难被发现。 倭人不堪,倭国不堪,但倭人对学问追求的态度,值得青塘好好的效仿一番。” “求种吗?” 安子罗一脸不屑的问。 中年人翻了个白眼。 安子罗沉吟道:“高丽、大理,皆学习中原文化,为何他们就看不出盟约中隐藏的杀机?” 中年人不屑的鄙夷道:“高丽?小人尔,难成大器。中原强时,依附中原,辽国强时,依附辽国。没有坚持,没有己见,只会依附于强者,一副奴仆命。 他们的卑微是刻在骨子里的,所以注定生生世世给人做奴仆。 他们要是真的将中原文化学透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大宋断交。 此次朝贡,若不是辽国非逼着高丽来,高丽使节恐怕都不会出现在大宋。 好家伙,当主子的辽国,都不敢轻视大宋。 你一个仆人,倒是端起了架子。 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就他们这个态度,能不能正视大宋提出的盟约都是个问题,更别提看出其中的杀机了。” 中年人语气里,充满了对高丽的鄙夷。 提到了大理,中年人更是连连摇头,“大理,偏居一隅,不思进取,中原文化倒是学了不少,可并没有学到一丁点的精髓。 所以你别指望他们能看穿大宋提出的盟约中的杀机。 他们要真的学到了中原文化的精锐,也不可能偏居一隅,更不可能去弘扬什么佛法。” 安子罗抿了抿嘴,感慨道:“先生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思……” “指点江山?” 中年人苦笑了一声,“指点江山的人多了,可治理江山的人却少。” 安子罗看向了中年人。 中年人却不愿意再多说。 安子罗也没有追着问。 中年人在青塘没有什么身份,只是小时候被人请到了他们的帐篷里,教授他和角厮罗学习汉话而已。 用宋人的观点看,中年人算是安子罗和角厮罗二人的授业恩师。 但中年人从不以他们二人的授业恩师自居。 中年人常年在西域各处游走,很少会停下脚步。 此次之所以能跟安子罗到大宋来。 也是因为安子罗率领着使节团前来大宋的路上,恰巧碰上的。 经过安子罗多方邀请,中年人才跟着他一起到了大宋。 诚如中年人所言,大宋提出的新的盟约,送到了各番属手上以后,能看出其中隐藏着的杀机的人并不多。 各番属,争先恐后的签署了大宋提出的盟约,生怕晚了,大宋会返回。 他们其中,许多势力跟大宋都没有多少刀兵交集。 所以互不侵犯之类的,他们其实不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盟约中提到的一些商业贸易上的往来。 国与国之间的交易,那都是大宗买卖交易。 其中的利润可想而知。 没有人嫌弃自己钱多。 以前他们回程的时候,总是偷偷在大宋购买大批的货物,拿回去贩卖。 如今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大宋购买货物,甚至可以在边陲开建大的边市,他们自然万分愿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5章 夏先生 除了辽国和高丽以外,其他各番属,都签了。 辽国之所以没签,那是因为大宋朝廷压根就没给辽国送。 高丽之所以没签,那是因为身为主子的辽国没签,他这个忠实的仆人,自然不会签。 西夏签了,着实让人感觉到意外。 毕竟,大宋朝廷的兵马,封锁着整个西夏驿馆所在的街道。 大宋朝廷对西夏的敌意,不言而喻。 如此情况下,西夏还能签订盟约,着实让人感觉到意外。 西夏驿馆中。 秃顶,留着几条小辫子的野利遇乞阴沉着脸,坐在堂中。 一位大袖飘飘的儒士,随意的坐在他的下首,端着酒壶,细细的品尝,时不时还流露出回味的神色。 “有七八年没有尝过州桥街的藏冻酒了,真的十分怀念……” 野利遇乞目光深沉的盯着儒士,沉声道:“夏先生,你不打算跟我解释解释,你为何一定要签宋国送过来的盟约吗?” 被称作夏先生的儒士,品了品酒,吧嗒了一下嘴,淡淡的道:“没什么好解释的,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能签了。” 野利遇乞冷哼道:“夏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 夏先生瞥了野利遇乞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尊敬夏公,所以答应了夏公,帮你们西夏出力。但并不代表,你的问题,我必须回答。 我并非是你的属臣,没有回答你问题的必要。 此次出使大宋,李国主特许,遇到不决之事,由我作主……” 夏先生的话才说了一半,野利遇乞就咬牙道:“我才是正使!国主虽然许你临机专断之权,但却没有让你瞒着我做事。” 夏先生闻言,撇了撇嘴,有些了无生趣的道:“罢了罢了,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野利遇乞盯着夏先生道:“为何要签订宋国送来的盟约?” 夏先生淡然道:“为何不签?” 野利遇乞瞪起了眼。 夏先生打了个哈欠,道:“别瞪眼了,我坦白告诉你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从大宋谋好处的,而不是跟大宋结仇的。 所以这盟约,非签不可。” 野利遇乞冷哼道:“可你刚入汴京城,就已经得罪了大宋。你派人去接触那个叫慕崇的商人,然后私底下庇护他,又拿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弄的大宋朝上上下下,对我们充满了敌意。 如今,宋人已经封锁了我们驿馆所在的街道。 这,你又作何解释?” 夏先生淡然笑道:“事是我做的,但最后惹上麻烦的,可不是我们……” 野利遇乞一愣,皱眉道:“你花了那么大代价,将人送到辽国驿站,就是为了祸水东引?” 夏先生认真的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没有祸水东引。是那辽使贪财,而慕崇恰巧有钱,又需要庇护,我只不过是从中穿针引线而已。 我只是一个中人,只想从中获取一些在汴京城内花销的钱财,可从没想过去害谁。” 野利遇乞冷哼了一声,心里暗骂,宋人心真脏。 害人还害的这么理直气壮。 野利遇乞盯着夏先生道:“那你准备怎么解决外面围困我们的那些宋人?” 夏先生淡然笑道:“为什么要解决?等他们在我们这里找不到了人,恰巧又发现了人在辽国驿馆内,他们自然会去辽国驿馆。 围困我们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做。” 野利遇乞沉声道:“大宋若是去辽国驿馆内,找辽人麻烦,大宋和辽国会因此掀起战端?” 夏先生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的道:“谁知道呢……” 野利遇乞脸色一黑,恨不得当场掐死这货。 夏竦投靠了西夏,改名夏元,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谋略,成为了李德明的座上宾,李元昊的授业恩师。 在西夏风头无两。 此人主动找到了夏竦门上,投靠了夏竦。 以夏竦马首是瞻。 对西夏其他人,基本上没啥好态度。 夏竦在西夏恭谨的很,但此人在西夏却十分张狂。 此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被弄死,那是因为此人确实有才。 李元昊在河西大败,葬送了数万西夏精兵,回到了西夏都城以后,几乎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 此人出面,游说了一番,轻而易举就化解了李元昊的危机。 非但如此。 此人还走了一趟辽国,帮西夏从辽国拉拢到了近千帐在辽国受欺负的小部族族人。 补充了一下西夏在河西的损失。 李元昊对此人十分倚重。 也喜欢此人的张狂。 不仅不阻止此人在西夏的张狂行径,甚至还有一种帮其撑腰的意思。 若不是此人只认夏竦,李元昊都有将他引为左膀右臂的心思。 野利遇乞有无数的办法能弄死他,但他却弄死不了李元昊,所以只能任由此人在自己面前张狂。 野利遇乞盯着夏先生沉声道:“你祸水东引,挑起大宋和辽国之间的大战,对我西夏而言,确实有利。此事算你做得对,你的功劳我会禀明国主。 但你明知道宋国送来的盟约中有陷阱,为何还要签?” 夏先生盯着野利遇乞,淡淡的问道:“你想沦为独夫吗?又或者说,你想让西夏被宋辽两国圈禁起来,不得发展吗?” 野利遇乞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夏先生撇撇嘴道:“辽国虽大,但是产出的货物,仅仅能供自己使用,根本分润不了什么给西夏。西夏和辽国做生意,得不到什么好处。 但大宋不同,大宋地大物博,产出的货物无数。 只要我们付得起价钱,我们想要的东西,都能弄到手。 我们手里一些廉价的东西,也能高价卖给大宋。 若是中间再使用一些手段,我们能得到的利益会更多。 只要有足够多的货物和钱财,西夏就能快速的壮大起来。 所以,大宋送过来的盟约,即便是存在着陷阱,我们也必须得签。 因为我们需要跟大宋做交易。” 顿了顿,夏先生又补充道:“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大宋交好的诸国当中,除了辽国和高丽以外,其他各国,皆会签订大宋提出的盟约。 辽国不签,那是因为辽国有底气,可以自己从大宋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西夏有吗? 西夏没有那个底气。 河西一战,你们损失了两支西夏的精锐兵马,如今的西夏只剩下了两支不到十万人的精锐兵马。 比起青塘也不如。 如何跟大宋叫板? 没资格跟大宋叫板,那就只能暂时被大宋欺负。 其他各国都签订了大宋提出的盟约,就西夏不签。 西夏是不是就显得很刺眼? 既然西夏不签盟约,又变得刺眼了,那大宋为何还要跟西夏做生意? 他们只需要跟其他各国做就是了。 其他各国供给大宋的利益,足够大宋吃的肚满肠肥。 大宋取消和西夏做生意,也没有多少损失。 所以西夏签不签盟约,对大宋而言,没有多少损失。 但西夏失去了跟大宋做生意的权力,那就等于失去了发展壮大的机会。 没有大宋的货物支持,没有大宋的诸多工艺支持,西夏凭什么发展壮大? 你不会单纯的以为,如今各国之间的战事,依旧凭借着个人勇武,以及马匹刀兵就能解决吧?” 野利遇乞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火炮齐射的场面。 夏先生继续说道:“河西之战,你们输在了哪儿?输在了火器上面。寇季在黄头回纥境内,以数千人,击溃了黄头回纥十数万大军,凭借的是什么? 火器之利。 河西之战,寇季用火器,两次重创铁鹞子,将你们在河西的谋划,全部挫败。 大宋若是没有火器,他们如何能击溃黄头回纥的十数万大军。 大宋若是没有火器,又如何能重创铁鹞子。 黄头回纥的十数万大军没有受到重创,铁鹞子没有受到重创,那么河西的战果会不会被改写? 那些已经糜烂许久的禁军,真刀真枪的跟你们对阵,真的是你们的对手? 大宋手里的火器,已经改变了一些作战的方式。 你们以前所依仗的东西,在大宋强劲的火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庆幸的是,大宋手里的火器数量有限。 生产应该并不容易。 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若是大宋的火器,配备到了全军,那我也不会出现在西夏,甚至还会出现在大宋的朝堂上,率领着大宋的兵马,覆灭西夏。 如今的大宋朝堂,跟以前不同了。 以前的大宋朝堂上,充满了只会内斗的老鼠。 现在的大宋朝堂上,则是一群长着锋利獠牙的猛兽。 他们的力量现在还不够,所以他们只是呲着牙,没有张口吃人。 可当他们力量足够以后,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张口,一口将西夏吞下。” 野利遇乞略微有些不甘心的咬牙道:“仗,终究还是人打的。” 夏先生点点头道:“这句话我并不否认,但你也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对方若是老鼠,那么他们就算手握着再凶狠的利器,对西夏也形不成任何威胁。 可对方若是猛兽,且手握着利器,西夏拿什么跟人家斗? 你读过中原史书,你应该明白,当中原人皆化身为猛兽的时候,到底有多凶悍。 秦汉唐鼎盛时期,那个不是打的四夷臣服,让周遭的四邻,皆在他们的凶威之下瑟瑟发抖? 如今的大宋已经不同了,你们不能再以以前的目光看待大宋,不然会吃亏,吃大亏。 比起西夏,其实我更欣赏青塘。 青塘赞普角厮罗能立足西域,成为一方霸主,确实是一位人杰。 他的嗅觉远比你们更敏锐。 在他嗅到了大宋火器厉害之后,立马选择交好大宋,想尽办法从大宋获取火器。 等到大宋将火器配备全军,放眼天下的那一刻。 他一定会有足够的火器自保。 大宋若是想要称雄天下,将天下皆纳入宋土,青塘绝对比西夏活的更久。” 野利遇乞咬着牙,瞪着夏先生。 他对夏先生捧高青塘,贬低青塘不满意。 但却不得不承认夏先生的话是对的。 夏先生幽幽的道:“西夏想要壮大,想要强盛,现在是唯一的机会。在大宋将火器配备到全军之前,拿到火器,学会制作火器,掌控火器。 所以,西夏不能失去和大宋做生意的权力。 一旦失去了,那就注定的失去了对火器的掌控权。 没有火器,西夏以后就只能在大宋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所以,大宋设下的陷阱,我们必须心甘情愿的往进钻。 纵然会吃亏,我们也得钻进去。” “照你的意思,辽国没有签订盟约,就失去了对火器的掌控权,辽国也会在大宋的铁蹄下瑟瑟发抖吗?” 野利遇乞十分鄙夷的开口道。 辽国,这片土地上公认的最强国、霸主国。 全天下人都不会认为,辽国会在别人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他们只会让别人在自己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夏先生讥笑道:“西夏能跟辽国比?辽国想要的东西,何须通过做生意的手段?他们想要火器,派遣百万兵马不记损伤的去抢,也能抢过来。 西夏能吗?” 野利遇乞脸颊涨的通红。 羞的。 西夏如今能战的兵马不多,仅有十万精锐。 比青塘都不如,更何况是辽国。 夏先生盯着野利遇乞道:“你是见识过那些火器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火器的厉害。西夏没有大宋富庶,也没有辽国地域辽阔,人口也少得可怜,能有依仗的不多。 想要异军突起,想要以小博大,想要快速的发展壮大,就必须借助火器。 我们比全天下,任何一个势力都急需火器。” 说到此处,夏先生也不再隐瞒,坦言道:“借着慕崇,挑起宋辽两国的战端,就是为了拖慢大宋将火器配备到全军的进程。 我们若是能在此期间,将火器掌握在手里,并且先大宋一步,将火器配备到全军。 那就能后来者居上。 从被动,占据到主动。 到时候不论是攻打大宋,还是攻打辽国,都能出其不意。” 野利遇乞阴沉着脸,没有说话,脑子里乱糟糟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6章 高处恭拦车 野利遇乞在西夏的地位不低,可是他学识有限,眼界有限。 以天下为棋,为国谋划的事情,他能听清楚,但是却只能懂一半。 天下间聪明人数不胜数,人才更是如过江之鲤。 但是能以天下谋的人,却少之又少。 能以天下为棋的人更少。 因为绝大多数人,目光一直都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鲜有人能放眼看天下。 放眼看天下的人之中,有鲜有人能看明白天下。 夏先生见野利遇乞陷入到了沉思当中,便不再言语,继续在哪儿自得其乐的饮酒。 …… 寇季从青塘驿馆内出来以后,坐着马车准备回城外的别院。 路径州桥的时候,撞上了准备回府的高处恭。 高处恭见到了寇季的马车,主动叫停了马车,掀开了车帘,找寇季攀谈。 “寇吏部忙完了?” 寇季掀开了车帘,看到了高处恭笑眯眯的脸,略微拱手道:“见过高枢密……” 顿了顿,又道:“刚忙完。” 高处恭主动邀请道:“有没有空,有空的话陪老夫找个地方坐坐。” 寇季急着回家去逗儿子,有心拒绝高处恭的邀请,不过考虑到高处恭是第一次主动邀请自己,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高处恭看到了寇季犹豫的神色,却也没生气。 二人吩咐着马夫,驱赶着马车,一路沿着御街并行而去。 到了樊楼,下了马车。 二人准备到樊楼里去坐坐,刚到门口,被樊楼的伙计给拦下。 “二位国公爷,小楼今日被人给包了……没有办法招待二位……得罪之处,还望二位海涵……择日,小楼的东家,回亲自带着礼物去上门赔罪,还请二位不要怪罪……” 樊楼乃是汴京城第一楼,甚至可以说是大宋朝第一酒楼。 樊楼里的伙计,自然不是一般的伙计。 樊楼的伙计,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他们对汴京城内的达官贵人们都很熟悉。 即便是一些久不露头的达官贵人们,他们也能快速的认出来。 所以寇季和高处恭一下马车,就被认了出来。 樊楼有后台,全汴京城的人都知道。 得罪不起樊楼后台的人很多,但不包括寇季和高处恭。 所以伙计在见到二人以后,立马赔罪道歉,并且许诺东家会亲自上门去道歉。 婉拒了两位国公落座,那就是驳了两位国公的面子,不论人家计较还是不计较,认错的态度都必须诚恳。 也许人家会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即便是互相之间要斗一场,那也有回旋的余地。 高处恭听到了樊楼伙计的话,撇撇嘴,“谁这么大架子,这么大手笔?老夫在汴京城生活了几十年,也没见几个能包的起樊楼的人?” 樊楼的伙计一个劲的陪着笑脸,却没有说话。 高处恭瞪了他一眼,“你这小东西倒是机灵,不愿意得罪人。那老夫就亲自派人去看。” 樊楼的伙计苦笑了一声,依旧没有说话。 达官贵人和达官贵人交锋,不是他能够参与的。 多嘴的下场就是死。 他们东家也不会护着他,甚至还会将他交出去,平息达官贵人们的怒火。 高处恭派人进去瞧了一眼,便知道了包下樊楼的是谁。 高处恭冲着寇季撇撇嘴道:“咱们大宋朝的这位新魏王殿下,还真是威风。请几个贱籍饮宴,居然包下了整个樊楼。” 高处恭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但言语中的不满,毫不掩饰。 他此前跟魏王府一脉斗了许久,双方早已水火不容。 如今被落了面子,自然没有好脸色。 寇季淡然笑道:“人家可是皇族,你还敢威胁皇族不成?” 高处恭面色微微一沉,没有回答。 略微思量了一下,高处恭提议道:“那就去金水河上的花船里坐坐?” 寇季摇摇头道:“不去!不喜欢烟花柳巷之所。” 高处恭略微一愣,疑惑道:“为何?” 寇季一本正经的道:“怕她们馋我身子。” 高处恭嘴角抽搐了一下,干笑道:“没想到寇吏部居然如此风趣。既然不愿意去花船坐坐,那就去长乐楼。如何?” 寇季无奈的道:“就不能找个没女人的地方吗?” 高处恭嚷嚷道:“没女人的地方,有什么乐趣?” 寇季目光幽幽的盯着高处恭,“我们是准备找个地方说话,还是去押妓的?” 高处恭叹了一口气,一脸不满的道:“你小子,比老夫还像是一个老头子。” 然后又一脸遗憾的道:“那就去陈楼吧。” 寇季点点头,准备上马车。 高处恭有些不甘心的开口道:“真的不找几个美人作陪?” 寇季回过头,上下打量了高处恭一眼,幽幽的道:“你确定……你有心有力?” 高处恭愣了一下,老脸涨的通红,盯着寇季低吼道:“老夫夜御十女……” “反正又没人看见,你说一百个都行……” “混账小子,你若不信,老夫带你回府,亲自试给你看。” “……” 面对高处恭暴跳如雷的喊话,寇季果断溜上了马车。 他刚才只图一时口快,倒是忘了,在大宋朝,开无遮大会,互赠姬妾,那是很平常的事情。 高处恭非要试给他看的话,是真话。 寇季受不起,果断溜了。 高处恭见寇季上了马车,冲着马车嚷嚷道:“今日你不去,没有关系,过几日老夫府上有一个雅会,你可以来见识见识。” 寇季没有搭话,上了马车以后,果断吩咐着马夫,驱赶着马车往陈楼奔去。 “老流氓……” 寇季心里嘟囔了一句,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心里在猜测,高处恭找上自己,为了什么。 高处恭在寇季走后,坐上了马车,紧追着寇季的脚步。 一路到了陈楼。 在掌柜的亲自引领下,到了三楼的雅间坐下。 高处恭气哼哼的埋怨了寇季好几声,才一脸幽怨的道:“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就不能顺着点老夫的心意?” “一家人?” 寇季愣了一下,眯着眼道:“你打算让你的孙女,或者曾孙女,给我儿子做妾?先说好,必须嫡女才行,庶出的嫁妆太少,我怕我儿子受委屈。” 在儿子娶媳妇这件事上,寇季十分大方。 他娶一个可以,但是儿子娶一个不行。 他儿子最不起码,得娶十个八个的。 人就是如此,对自己苛刻,对自己心尖尖上的子孙后辈倒是大方,恨不得将天底下的好东西,全给自己的子孙后辈。 高处恭听到了寇季的话,先是一愣,不仅没有动怒,反而一脸思索的道:“寇家愿意个我们高家结亲?” 文臣和武勋结亲,在汴京城里并不多。 文臣们是清高的,地位高的,基本上都看不上武勋。 更别提结亲了。 往往地位高的文臣,流露出了要结亲的意图,武勋们才敢巴巴的攀上去说亲。 在这方面,武勋们皆不要脸面,根本不重要。 在这方面要脸面的,也成不了武勋。 高、曹、石、潘几家,传承几代而不衰,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祖先以及他们自己建立的功勋,更多的是庞大的姻亲关系。 武勋们也是借着姻亲关系,结成同盟的。 只要能拉拢一个盟友,稳固地位,脸面什么的,他们不在乎。 别说让他们上赶着去提亲,就是让他们倒贴一大笔嫁妆,他们也愿意。 大宋朝嫁女陪嫁高,就是他们带起来的风气。 高处恭在说完话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就继续道:“只要能让我高家的闺女当你儿子的正妻,我高家的嫡女,你随便挑。 嫁妆什么的都好说。 只要不动我高家的根本,剩下的东西,你随便挑。” 高处恭这话说的十分诚恳,可以说是诚意满满。 他比向家的人懂事,也比向家的人大方,他深刻的明白,搭上了寇季,能给高家带来怎么样的好处。 向家是嫁了一个嫡女到寇府,成了寇季的正妻。 可向家人不懂事,所以至今没有从寇季手里获得过半点好处。 你看看曹家,沾上了寇季以后,寇季有什么好事都想着他们。 帮曹家捧出了一个皇后,分润了曹家日进斗金的纺织作坊和锻钢作坊的份子,还帮曹佾谋了一个一字交子铺管理者的位置。 再看看李家,刚搭上了寇季,就从河西分润到了五十万亩的良田。 再看看刘家、朱家,两个破落户。 以前的刘家、朱家,只能借着别人求富贵。 现在呢? 他们自己就能求富贵,还能许给别人富贵。 寇季是个有本事的人,是个敛财高手,这在汴京城内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搭上了寇季,就是搭上了财神爷。 寇季敢开口漏出缝隙,高处恭就能打蛇随棍上。 寇季听到了高处恭的话,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高处恭见此,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看不上我高家?” 寇季撇撇嘴,道:“能和高家结亲,对我儿子而言,也是一件好事。你高家嫡女嫁过来的时候,带来的嫁妆,就足够我儿子一辈子吃穿不愁。 我儿子若是惹了什么祸端,也能借着你高家的那块丹书铁卷,平安无事。” 寇季其实没有跟高家结亲的意思。 只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必须留有余地,不能将高家得罪死。 拒绝也要拒绝的委婉一些。 寇季虽然现在不惧怕高家,但没必要给自己私底下树敌。 虽然二人在朝堂上,经常因为朝政斗嘴。 但那是朝堂上。 不能引到私底下。 公是公,私是私。 不能混为一谈。 凡是公私不分的人,要么就在朝堂上沦为了别人的棋子,要么就会死的很惨。 别看王曾、吕夷简等文臣跟武勋们在朝堂上斗的很凶,私底下的时候,凑在一起吃喝玩乐,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除非是要死斗,不然文武双方,很少会在私底下撕破脸。 寇准在朝期间,经常在朝堂上弹劾武勋,私底下没少为难那些武勋家里的纨绔子弟。 但谁见过他在私底下跟高处恭等人不对付? 在朝堂上弹劾,那是公事。 教训那些纨绔子弟,那是长辈教训后辈,只要不下狠手,就不会结仇。 高处恭听到了寇季的话,眉头皱的更紧,“那你为何不答应?” 寇季淡淡的道:“我这个亲爹倒是能答应,但是他干爹哪儿,你能保证吗?” 高处恭瞬间不说话了。 赵祯对寇天赐的重视,那是有目共睹的。 赵祯碍于寇准挡着,没有办法赐予寇天赐皇族姓氏,但不妨碍赵祯用另外的办法,将他变成皇家人。 比如嫁一个公主。 若是生不出公主,还能嫁个妹妹。 虽说他的妹妹比寇天赐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可姻亲这种事情,谁在乎年龄? 寇天赐这个皇家准女婿,九成九是当定了。 以前汴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可以不在乎赵祯的态度,从赵祯碗里抢肉吃。 现在你再试试? 以赵祯如今表现出的霸道,就算明面上弄不死你,背地里也会给你穿无数的小鞋。 你又弄不死人家,所以最后注定被人家给弄死。 拿寇天赐是赵祯干儿子的话说事,根本不管用。 这年头,表哥娶表妹,表姐嫁表弟的事情,多不胜数。 所以干儿子娶自己闺女,或者娶自己妹妹,根本不算个事。 寇季见高处恭脸色阴沉,默不作声,就知道赵祯震住高处恭了,他长叹了一声道:“高公今日邀我过来饮宴,所为何事?” 高处恭缓缓回神,沉声道:“聊我们是一家人的事情。” 寇季一脸疑惑。 高处恭说道:“如今我高家有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也算是一字交子铺的东家。同为一字交子铺的东家,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寇季略微一愣,恍然大悟。 原来高处恭所说的一家人,指的是一字交子铺。 他差点会错意了。 提到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寇季看着高处恭的目光,就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高公是打算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握在手里,不打算交给官家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7章 威风凛凛杨文广 “凭本事抢到手的东西,为什么要交?” 高处恭恼怒的喊道。 寇季笑眯眯的道:“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是你凭本事抢到的不假,但能不能守得住,就是另一回事。” 高处恭瞪着眼,盯着寇季,一言不发。 寇季继续笑道:“官家收回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的决心十分坚定,手里握着一字交子铺份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慕、钱、孟三家,就是前车之鉴。” 高处恭咬着牙,道:“我高家可不是慕、钱、孟三家,谁想要动我高家,就得做好被崩掉一口牙的准备。” 寇季微微皱眉,沉吟道:“为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跟官家作对,值得吗?” 高处恭神色有些阴晴不定的道:“人为财死,鸟为食我。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你们拿得,我高家为何拿不得?”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匡扶社稷的神器,窃取者,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哼!” 高处恭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 寇季摇摇头,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陈楼。 话不投机,自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寇季走后,高处恭脸色阴沉的自语道:“朝堂上不止我高家有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你寇家也有。你寇家不交,凭什么诓骗我去交?你寇家能稳稳的拿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我高家为何不能?” 高处恭今日拦下寇季的车架,主要是为了借助寇季为跳板,参与到一字交子铺的管理当中。 却没料到,他还没开口,寇季就已经堵死了他的路。 高处恭的心思,寇季自然知道。 从高处恭开口说出一字交子铺几个字的时候,寇季就已经猜到了高处恭拦下他车架的用意。 他开口劝诫了高处恭几句,可高处恭执迷不悟。 寇季也没奈何,只能起身离开。 出了陈楼,上了马车。 一路沿着大道出了汴京城,回到了寇府别院。 别院后院。 向嫣正抱着寇天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到了寇季,主动迎了上来。 寇季上前,从向嫣手里接过了寇天赐,逗弄了寇天赐几下,对向嫣道:“嫣儿,回头你将府上在一字交子铺的管事,尽数撤回来。 府上存在一字交子铺的钱财,也尽数抽出来,回头我会派人运走。 江陵的铸钱作坊也撤了吧。 一部分送到工部,王云升会看着安排。 另一部分留着,我回头自有安排。” 向嫣听到此话,大惊失色,“相公准备发卖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寇季摇摇头道:“不是发卖,而是献出去,献给官家。” 向嫣脸色大变,“官家让你交的?” 寇季依旧摇头道:“官家没有让我交出去,是我准备主动交出去。” 向嫣闻言,松了一口气,急忙道:“官家既然没有让你主动交出去,那就说明官家允许你拿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你又何必将钱财往外推呢。”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淡淡的道:“寇府如今家大业大,明里暗里的产业,多不胜数。万象楼、万象典当行,以及铺设到了整个大宋,纺织作坊每年产出的布料,数值不尽,整个大宋都有得卖。 单凭这三桩生意,每年带给寇府的钱财,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锻钢作坊已经进入到了蓬勃的发展期,近几年就会在多个地方设立分坊。 能带给寇府的钱财,更多。 算上寇府在江陵、保州、汴京城、雷州、河西等地的田产。 寇府的家业已经大到了超过朝堂上的任何一家武勋。” 寇府的产业,不只有寇季口中提到的这些,还有一些暗中隐藏的产业,寇季没有告诉向嫣。 比如雷州曹利用等人每年出海所获,比如张元在元山部每年献给寇府的所获等等。 寇季看着向嫣,笑道:“如今寇府有多少钱财,恐怕你一个人都算不过来了吧?” 向嫣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寇府有钱,但寇府到底多有钱,没有人比向嫣更清楚。 单凭寇府以旧币铸新币,从中赚取的火耗,就是一个海量的数字,更别提其他的生意。 从向嫣接手寇府生意的那一刻起,一直到现在,她手底下算账的账房,就一直在增加。 每年数十位的增加,仍旧不能满足于寇府的所需。 寇季见向嫣一脸苦笑,就继续说道:“钱财是个好东西,可没必要谋求太多。我寇府人丁稀少,我们手里的钱财,就算是大肆挥霍,几辈子也不一定用得完。 所以钱财积累再多,对我寇府也没有多大作用。 要命的生意,我们掌握一个锻钢作坊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多掌握一个。” 向嫣听到了寇季的话,沉吟了许久,开口道:“相公,可是一字交子铺的事情,出现了变数?” 寇季缓缓点头,“如今官家手里握着六成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官家全权掌控一字交子铺,已经是大势所趋。高处恭那个蠢货,为了钱财不要命,非要跟官家斗到底。 魏王府那一帮子蠢货,恐怕比高处恭也聪明不了多少。他们也一定会和官家斗到底。 慕、钱、孟三家已倒。 高家和魏王府独占了便宜,其他人岂会甘心? 武勋们之前支持高处恭和魏王府相斗,那是因为武勋们想从中分一杯羹。 如今好处被高家给独享了,他们岂能坐视不理? 朝中支持魏王府一脉的文臣,如今被官家清理了一个七七八八。 能帮魏王府一脉呼喊的文臣,就剩下了那么两三个。 官家、王曾、吕夷简、张知白等等等等,甚至包括我,都不愿意看到魏王府一脉的人,手握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你觉得魏王府一脉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还能留得住? 往后朝堂上为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只会斗的更凶。 稍有不慎,就会抄家灭族。 那些个文武大臣真要是斗红了眼,我寇府恐怕也会被牵连进去。 我跟官家感情深厚不假,但是满朝文武真要是为了我们,一起向官家施压,官家也会退缩。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让官家和我寇府一起为难,不如尽早的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献上去,将所有的麻烦扼杀在摇篮里。” 向嫣有些委屈的道:“那相公你,岂不是很委屈?一字交子铺可是你一手创办的。”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委屈?我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呢?我寇季从入汴京城至今,还没做过亏本的生意。” 向嫣一脸疑惑不解的看向寇季。 寇季笑着道:“我寇府舍弃了如此重利,献给了官家,官家怎么可能会亏待我寇府呢?就算官家会昧着良心亏待我寇府,百官们也不会答应。 此外,我寇府献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朝廷多多少少也得补偿我们一下吧? 朝廷查抄的孟、钱、慕三家的布料铺子,以及纺织作坊的份子,还有三家在蜀中的数万亩桑田,数百座绣楼,是不是都应该补偿给我寇府? 我寇府一旦接手了慕、钱、孟三家的布料生意。 整个大宋,有一半的布料,就会由我寇府掌握。 我寇府能从中获得的利益,远超过你的想象。” 向嫣低着头,思量着寇季的话。 寇季没有多言,抱着寇天赐,回到了房里。 没过多久以后,房里就响起了寇季和寇天赐父子二人爽朗的笑声。 寇季最初建立一字交子铺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交出去。 因为他担心一字交子铺的份子落到了朝臣们手里,会被朝臣们滥用。 如今见到赵祯并没有将一字交子铺交给朝廷掌管的意思,寇季掌控一字交子铺份子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 只要一字交子铺不归朝廷掌控,寇季想用一字交子铺做什么,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掌不掌控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舍弃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无非是舍弃一些利益而已。 寇府现在又不确那一份利益。 没有必要为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去冒险。 高处恭那厮,摆明了要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死磕。 一家磕一朝,能被生生的咬死。 寇季可不希望满朝文武咬死了高家以后,回过头发现寇府也掌管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然后扑上来咬寇府。 到那个时候,满朝文武都斗红眼了,谁管你是不是一字交子铺的创建者呢。 一字交子铺五个创建者,已经倒下了三个了,再倒下一个,也无所谓。 向嫣在得到了寇季的吩咐以后,就依照寇季的吩咐着手去做。 寇季也没有太关注,只是提醒向嫣儿处理好寇府留在一字交子铺内的所有痕迹,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寇府从一字交子铺撤出人手的变故,在朝野上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 一切都在悄悄的进行。 寇季在府上歇息了一夜。 次日便拿着元山部和青塘签订的文书进了宫。 进宫以后,发现王曾等人都到了。 所有人一起拿出了文书,斩获颇丰。 除了辽国、高丽以外,其他的使节全部签订了大宋订立的盟约。 现在,只需要等各番属使节,将文书递回去,换成正式的国书就行。 盟约的事情敲定,那就该着手收拾西夏了。 资事堂内。 赵祯高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王曾面色冷峻的道:“西夏既然已经签订了我大宋订立的盟约,那我大宋就有权用盟约约束西夏。依照盟约的条规,西夏不不应该窝藏我大宋的钦犯。 诸位觉得,谁去西夏驿馆内搜查,比较好?” 几位重臣对视了一眼,心中暗自思量。 寇季沉吟了一下,提议道:“让杨文广去一趟吧。” “杨文广?” 几位重臣有些错愕。 王曾疑惑道:“为何是杨文广?” 寇季笑着道:“不大不小正合适。” 王曾略微一愣,指着寇季哭笑不得的晃了晃头。 寇季话里的意思他明白,几位重臣也听明白了。 派去搜查西夏驿馆的人,身份太高,那太看得起西夏了。 身份太低,又镇不住场子。 杨文广乃是大宋的侯爵,西夏之主李德明,也是大宋的侯爵。 一个爵位等同于西夏之主的人,去搜查西夏驿馆,既给足了西夏面子,也保住了朝廷面子。 定下了去搜查西夏驿馆的人选,王曾就派人将旨意传达到了杨府。 杨文广得到了旨意以后,也没有迟疑,当即带着巡检司和刑部的人手,外加三百兵马,一起扑向了西夏驿馆。 西夏驿馆门口。 野利遇乞听手下人禀报,大宋的兵马出现在了驿馆外以后,匆匆出了驿馆的大门,刚好撞上了准备派人叩门的杨文广。 野利遇乞看到了杨文广身后披甲持刃的精兵以后,阴沉着脸,怒吼道:“上邦乃是礼仪之邦,礼仪之邦就是用刀兵待客的吗?” 随着野利遇乞怒吼声落下,西夏使节团里的西夏兵,迅速的出现在了驿馆门外,拔出了手里的弯刀,将野利遇乞围在了中间。 杨文广盯着野利遇乞,面无表情的迈步向前,一路走到了最前方的西夏兵的弯刀前,使弯刀触及到了他的盔甲上,才停下了脚步。 西夏兵见此,对视了一眼,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杨文广身后,三百精兵,架着弩箭,齐齐的对准了驿馆门口所有人。 杨文广就像是没看到那些西夏兵一样,盯着野利遇乞道:“你是何人?” 野利遇乞咬着牙,沉声道:“大夏使节团正使,野利遇乞……” 杨文广缓缓点头,问道:“野利旺荣是你什么人?” 野利遇乞略微有些悲愤的道:“我兄长……” 杨文广再次点头,淡淡的道:“他的脑袋是我砍下来的,一刀毙命,鲜血溅了我一脸。” 野利遇乞的眼珠子一瞬间就红了,他盯着杨文广,恨不得将杨文广生吞活剥了。 但是他却没有开口,也没有动。 杨文广见野利遇乞一动不动,红着眼珠子盯着自己,略微赞叹的点点头,“没有被自己的怒火所控制,你很不错。” 顿了顿,杨文广背负双手,淡淡的道:“西夏乃是我大宋番属,西夏首领李德明,乃是我大宋册封的违命侯,我亦是大宋册封的侯爵。 依照品级,我们相当,依照爵位,我们同尊。 既然如此,尔等见我,为何不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8章 战?! “我等只尊首领……杨文广,你莫要太过分。” 野利遇乞盯着杨文广怒吼。 杨文广冷哼了一声,道:“本侯此次有重任在身,就不计较你们失礼之处了。速速让开,本侯要带人进去搜查。” 野利遇乞瞪着杨文广,气的发抖的道:“这是我大夏的驿馆,你们凭什么擅闯?” 杨文广哼声道:“驿馆是我大宋赐给尔等的栖身之地,可不是赐给尔等的疆土,你们只能暂住,却不能作主。我大宋当尔等是客,尔等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但凡是我大宋的疆土,有重犯藏身,本侯皆能搜查。” 野利遇乞咬牙道:“就算你要搜查我大夏的驿馆,也要拿大宋皇帝陛下的圣旨过来。” 杨文广盯着野利遇乞质问道:“此前我大宋交给西夏的盟约,西夏可签了?” 野利遇乞强忍着怒火,低声道:“签了……” 杨文广淡淡的道:“盟约上写明了,各番属不得窝藏大宋钦定的重犯,我大宋也不会窝藏各番属钦定的重犯。 如今我大宋怀疑,有重犯潜藏在西夏驿馆内,自然得搜查一番。 难道你们才签的盟约,这么快就忘了?” 野利遇乞强忍着怒意,盯着杨文广咬牙切齿道:“签订的盟约,我自然不会忘。大宋要搜,我们自然不敢阻拦。但若是搜不到,那我就要亲自前往皇宫里,问大宋皇帝陛下要一个交代。” 杨文广淡然道:“那是你的事。” 杨文广对身后的人挥挥手。 “进去,搜!” 巡检司和刑部的人,一起扑上前。 不过西夏兵没有让开,他们也不好强冲进去。 杨文广见此,瞪向了野利遇乞。 野利遇乞十分不甘的吩咐手下的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巡检司的人和刑部的人对视了一眼,一个个抬头挺胸,十分傲气了进了西夏驿馆。 经过了一番搜查以后,巡检司的人和刑部的人,阴着脸走了出来。 领头的二人,对杨文广齐齐摇了摇头。 杨文广皱了皱眉头,对所有人吩咐道:“走……” 野利遇乞并没有拦下杨文广奚落一番,因为那些小孩子斗气的把戏,完全没有必要。 要借此闹事,那也要在大宋朝的朝堂上闹。 野利遇乞阴沉着脸,回到了驿馆内,就看到夏先生穿着一身仆人服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夏先生见到了野利遇乞脸色阴沉,就笑着问道:“感觉如何?” 野利遇乞沉声道:“想杀人……” 夏先生哈哈大笑道:“这就想杀人了?你的定力不行啊。据我所知,你西夏的使节,到了辽国,受到的屈辱,远比在大宋要多,为何你们没有生出杀人的心思?” 野利遇乞脸色能阴沉的滴出血,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夏先生继续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辽国不仅比你们强,还比你们霸道。所以面对辽国,你们只能忍气吞声。 大宋也是强国,但对你西夏,却一直礼待有加。 如今突然表现出了一些霸道,你们西夏有些不适应。 难免恼羞成怒。 你说说你们是不是贱? 对你们好的,你们给人家甩脸色,跟人家作对。 对你们不好的,你们却巴巴的往上凑。” 野利遇乞猛然扑到了夏先生身边,一手提起了夏先生,用吃人的目光盯着夏先生,怒吼道:“你想说什么?” 夏先生不慌不慌的盯着野利遇乞道:“我想说的是,国与国之间交往,拳头是唯一的道理。人家拳头比你强,人家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不能因为人家礼待你,就觉得人家好欺负。 你也不能因为人家对你太霸道,就恼羞成怒。 人家有实力左右你,而你却没有实力左右人家。” 野利遇乞放下了夏先生,盯着夏先生道:“强是唯一的道理?!” 夏先生缓缓点头。 野利遇乞深吸了几口气,收敛了心中的怒意,声音沉重的道:“我明白了……” 野利遇乞平复了心情以后,沉声道:“我需要喝两口,祭奠一下我的兄长。” 夏先生抚平了被野利遇乞抓皱的衣服,笑道:“我也需要喝两口,祭奠一下自己。” 野利遇乞不解的皱起眉头。 夏先生笑容灿烂的道:“祭奠一下过去的自己,为大宋强盛贺,为自己已经离开了大宋默哀。我在大宋的时候,大宋就像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有天下最多的财富,有天下最多的人口,却处处被人欺负。 我投了西夏,大宋反而变强了,兵强马壮,钱财无数,不仅不再受别人欺负,反而开始欺负别人。 大宋是我的故国,故国变强盛了,我是不是该为故国庆贺一番? 苍天似乎看不上我,总让我遇到最坏的时候。 我在大宋的时候,大宋处处受人欺负。 我到了西夏,西夏开始被人欺负。 我是不是该为自己默哀。” 野利遇乞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沉声道:“你既然心有故国,为何不留下?” 夏先生失笑道:“你不懂什么叫国贼,你也不懂中原人对国贼的痛恨。我既然已经背离了大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野利遇乞冷哼了一声,“你的话,我会一字不露的转达给国主。” 夏先生毫不在意的摇摇头,笑容怪异的离开了野利遇乞的身边。 …… 皇宫内。 资事堂。 杨文广将搜查西夏驿馆的消息告诉给赵祯等人以后,资事堂内静悄悄的。 赵祯等人齐齐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为了搜查西夏驿馆,朝廷做足了准备,可如今一无所获,他们自然高兴不起来。 “难道,慕崇父子已经逃了?” 王云升见资事堂内静悄悄的,就忍不住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祯皱着眉头道:“朕早就派人封锁了离开汴京城的所有道路,慕崇父子真要是离开了汴京城,朕的人不可能没发现。 朕不相信,慕崇父子会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汴京城。” 张知白沉吟道:“可刑部和巡检司的人,已经将汴京城内外翻了个便,皆没有找到慕崇父子的踪迹。嫌疑最大的西夏驿馆内,也没有发现慕崇父子的踪迹,慕崇父子会藏到哪儿去呢? 汴京城还有什么地方,能容他们藏身?” 赵祯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陈琳。 陈琳干咳了一声道:“慕崇父子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西夏驿馆,慕崇父子失踪,跟西夏驿馆逃离不了关系。” 李昭亮愣了一下,问道:“皇城司的人查到的?” 陈琳点点头。 李昭亮思量道:“刘亨办事向来周全,既然是他查到的消息,那就不会有错。” 王云升提议道:“那就派人查一查西夏驿馆内的人,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总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 “不用查了!” “不用查了!” “……” 王曾、吕夷简、寇季三人,几乎同时开口。 其他人齐齐看向了他们三人。 三人略微一愣,对视了一眼。 王曾对寇季道:“你说吧。” 寇季沉声道:“人八成在辽国驿馆内。汴京城内内外外,只剩下了辽国驿馆和皇宫没有被搜查。人肯定不会在皇宫里,所以只能在辽国驿馆内。” 张知白等人听到这话以后,神色都有些凝重。 辽国不比西夏,可不好对付。 辽人绝对不会像是西夏人那样,轻易的让大宋的兵马进入到辽国驿馆内搜查。 大宋若是强硬的派人去辽国驿馆内搜查,很有可能会因此掀起两国的战端。 辽国使节到了汴京城,代表的就是辽皇。 辽皇身为天下霸主,若是被人拂了面子,肯定会率兵找回场子,不然他的霸主地位,就会被动摇。 辽皇好不容易经营出如今的霸主地位,自然不可能任由其动摇。 “好算计!” 吕夷简阴沉着脸,低声说了一句。 最先接触慕崇父子的是西夏人,慕崇父子最后却藏在了辽国驿馆内,这其中要是没有算计,那就怪了。 王曾皱眉道:“是西夏人的算计,还是辽人和西夏人一起设下的算计?” 若只是西夏人的算计,那还好。 若是辽人和西夏人一起设下的算计,那对大宋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辽人和西夏人能合力算计大宋,那就说明辽人和西夏人很有可能背地里已经结盟。 西夏虽然已经对大宋形成不了威胁了,但再加上辽国,那就不一样了。 大宋如今虽然已经变强了,但是面对辽国,仍然有些吃力。 在加上西夏的话,那大宋就会变得更吃力。 “管它是谁的算计,交人平安无事,不交人,那就打一场,用刀兵说话。反正我大宋迟早要跟辽国大战一场。” 这话是高处恭说出来的。 高处恭主动提出开战,有两个意图。 一是为了在战场上获取功劳,让高家的地位变得更稳固。 二是为了将朝中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到战场上,好让高家趁机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消化。 高家可不比钱、孟、慕三家。 高家可以从权力场和生意场上,一起下手,将高家的烙印深深的融入到一字交子铺当中。 只要高家融入的足够深,赵祯要动一字交子铺,也会伤筋动骨,到时候难免会投鼠忌器。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不适合用在一字交子铺上面。 一旦争斗在一字交子铺内部展开,很有可能会祸乱一字交子铺。 到时候这个新生的社稷重器,很有可能就会分崩离析。 赵祯只要不想鱼死网破,就只能强咽下这个鱼鲠。 “战?!” 王曾皱着眉头道:“现在开战,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河西初定,我大宋还没有将河西彻底的消化,再跟辽国掀起战端,河西恐怕会生出事端。 此外,朝廷的粮食、钱财,还不够充足。 咱们多积攒一些家底,再跟辽国血拼,到时候拼个三五年,也不成问题。 我大宋要么不打,要打就要一口气拿回燕云十六州。” 王曾不知道高处恭的心思,所以只针对跟辽国的战事说话。 他觉得朝廷如今实力还是不够。 必须要多积攒钱财,整顿禁军,等到兵强马壮、财力雄厚的时候,再跟辽国大战一场,才更有把握。 吕夷简跟王曾的想法差不多。 他也觉得,要么不打,要打就要一口气拿回燕云十六州。 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缓一缓比较好。 “我赞成王相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可以一战,哪怕不能拿回燕云十六州,拿回一两州也好。” 让人意外的是,张知白居然开口赞成战事。 资事堂内,所有人意外的看向张知白。 张知白知道所有人心中有疑惑,便开口道:“我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注意到,以前我大宋开战,都是再花钱,而且越花越多,渐渐的有些入不敷出。 可近些年,我大宋对外战事,一直在获利。 宋夏在长城沿线一战,我大宋拓土数州,虽然耗费了不少钱财,但是获得的利益更多。 我大宋有近百万穷苦百姓,迁移到了龙州等地。 分得了不少良田。 河西一战,我大宋又有数十万穷苦百姓,迁移了过去。 如今还在往过迁移,相信不久以后,河西能容纳的穷苦百姓,能达到百万之数。 近两百万的贫民百姓被迁移了出去,在河西和龙州等地安家落户。” 张知白见所有人皱着眉头,便继续说道:“只说穷苦百姓,诸位可能意识不到我大宋获得的好处。那便说说罪囚、乞丐等人。 诸位有没有发现,自从我大宋先后拿下了长城以南,以及河西诸多疆土以后。 我大宋牢狱之中的罪囚,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我大宋街头巷尾的那些乞丐,也消失了大半。 各地官府,为了政绩,为了将这些麻烦清除,将他们全部送到了河西、龙州等地。 他们在各地治下的时候,是懒汉,是罪囚。 可到了龙州、河西等地,在苛政的约束下,一个个皆变成了勤恳的百姓。 刑部岁末统计,我大宋今岁犯罪的人数,锐减了近四成。 户部岁末统计,我大宋今岁饿死的百姓,锐减了八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599章 疯狂的资事堂,疯狂的大宋权臣们 “再有两三州,再有两三州之地,我大宋的乞丐,就能全部迁移出去。” 张知白说到此处,有些激动。 “圣人治下的太平盛世,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大宋境内,若是没有乞丐,那就是远超历代。我们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写下太平盛世四个字,无人可以反驳。” 赵祯等人听到这话,陷入到了沉默。 太平盛世四个字,是他们许多人毕生的追求。 他们若是能治出太平盛世,他们足以和历史上的任何一位先贤比肩。 寇季没有被张知白口中的太平盛世四个字冲昏头脑。 借着战争红利崛起,无疑是最快的崛起方式。 但是也有一定的弊端。 借着战争崛起,尝到了战争甜头的人,不会阻止战争的脚步停止下去。 反而会不断的发动战争,一直借着战争获利下去。 一旦离开了战争,依靠着战争崛起的国朝,就会进入到混乱期。 混乱到了最后,挺过去了就是大世,挺不过去就是灭亡。 寇季知道这个弊端,但是他没有开口。 因为跟其他以战争崛起的国朝不同,大宋需要战争。 大宋文治远超此前的朝代,大宋的富庶,也远超此前的朝代。 大宋现在独缺的就是锋芒。 如今大宋有了一点锋芒,寇季不能将这锋芒给扼杀。 张知白见众人陷入到了沉默中,就继续说道:“至于战事带给我大宋的钱财和粮食,不需要我多说,诸位和官家皆有目共睹。” 吕夷简皱着眉头道:“国恒大,好战必亡。” 张知白固执的摇头,“这并非是好战,而是我大宋该有的锋芒。我大宋乃是天朝上邦,不仅要有文治,也要有一定的锋芒。 我们已经向辽国,委曲求全了一次。 难道还要继续委曲求全下去? 我等得多无能,才让一个富庶的泱泱大国,向人低头? 低一次头,那是耻辱。 低两次头,那是羞辱。 低三次头,那就是习惯。 如果习惯了低头,那我们的子孙后辈,只能一直被欺辱下去。” 寇季听到了张知白的话,心里叹了一口气。 张知白虽然跟他不同,不知道历史。 可张知白的话,几乎将大宋的以后,预知了出来。 一次次低头,偶尔抬头,也会快速的被那些习惯了低头的人按下去。 然后最终在低头中,消亡。 “可以一战,但不是现在,最快也得一年以后。” 寇季不再沉默,缓缓开口。 一直在等寇季表态的王云升、李昭亮二人,瞬间站出来附和寇季的话。 别人不知道高处恭主动提出战事,是为了什么,寇季却心知肚明。 因为高处恭在他口中没有得到回应以后,必然会想办法将自己手里的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牢牢的握在手里。 战争,毫无疑问是一个帮他转移视线,帮他争取时间最好的办法。 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必须尽快拿回来,拖久了,对一字交子铺不利。 高处恭提议开战,寇季提议等一年,王曾提议多等几年。 十个人,三种意见,互相僵持不下。 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们也没有吵架,只是一个个皱着眉头,静静的坐在那儿。 赵祯不知道该听谁的,所以没有下决断。 他皱着眉头,静静的坐在那儿。 资事堂内,静悄悄的。 许久以后,一声浓浓的叹息响起。 “哎……打吧,再不打,我怕我老的打不动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曹玮,終于张开了嘴。 语出惊人。 曹玮无疑是大宋北征辽国最合适的统帅人选。 河西之战,赵祯、王曾、吕夷简等人没有动用曹玮,就是留着曹玮对付辽国。 所以,针对辽国的战事,曹玮的态度十分重要。 赵祯等人听到了曹玮的话,一个个惊愕的盯着曹玮。 赵祯愣了片刻以后,有些紧张的问道:“爱卿正值壮年,何出此言?” 在赵祯眼里,甚至在王曾等人眼里,曹玮是真的正值壮年。 曹玮如今才不过刚过五旬而已。 放在朝廷外,曹玮已经算是一个老人了。 可放在朝堂上,特别是重臣之列,曹玮是真的只是一个壮年。 大宋朝百姓们的寿命不长,可大宋朝权贵们的寿命,却很长。 有无数的良才珍宝,帮他们调理身体,有无数医术高明的医者,帮他们看护身体,他们绝大多数人活到七老八十,并不稀奇。 曹玮听到了赵祯的话,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道:“臣比起王公、寇公等人,年龄确实不高。但臣常年撕杀在外,气血两亏,已经伤了根基。 药石滋补,是滋补不回来的。 臣近些日子,已经感觉到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再等下去,臣怕臣连上马都难。” 赵祯等人听到此话,莫名其妙的有些哀伤。 将军迟暮,美人白头。 是令人最惋惜的两件事。 就在赵祯等人陷入到了哀伤当中的时候,寇季缓缓起身。 “那便战!” 寇季掷地有声的开口。 赵祯等人皆是浑身一震。 寇季对赵祯遥遥一礼,“臣先向官家告罪,请官家允许臣放肆一回。” 赵祯神色凝重的疑问道:“寇爱卿打算做什么?” 寇季沉声道:“勾心斗角久了,臣也觉得累了。我大宋外敌无数,朝野上下不思团结一心,一致对外,却在哪儿争斗个不停。 臣以前还有心情,陪着他们斗一斗。 可如今我大宋要跟辽国掀起战端,那臣就没心情,再跟他们斗下去了。 赵公说过,攘外必先安内。 内部不定,前方的战事恐怕也会不稳。 所以臣恳请官家,允许臣放肆一回。” 赵祯等人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寇季,不知道寇季想要做什么。 寇季盯着所有人,朗声道:“臣愿意赌上臣的仕途,寇府的所有家当,杀一杀这些只知道内斗的人。臣要杀到所有人畏惧,杀到所有人胆寒。 臣要杀到,我大宋再有强敌环伺,无人胆敢内斗。” “噌!” 王曾猛然站起身,惊恐的盯着寇季,“寇季,你疯了!” 寇季声音冷冽的道:“我没疯了。” 王曾沉声道:“没疯你怎么说胡话?!” 吕夷简眉头皱成了一团,盯着寇季道:“寇季,你能走到今日,一切皆来之不易。不要胡言乱语,误了自己的前程。” 寇季摇头一笑,“我入汴京城时,两袖清风,仅有的三个铜板,还是张成看我可怜,施舍给我的。我离开汴京城的时候,两袖清风,又有什么不可? 说起来我还赚了。 赚了一个祖父,赚了一群疼爱我的长辈,赚了三位兄弟,赚了一位美妻,赚了一位乖儿。” 说到此处,寇季笑容更灿烂了,“我舍得下一切,但其他人舍得了吗?” 寇季的目光落在了高处恭身上。 高处恭心头颤动。 狗日的疯了。 狗日的盯上他了。 高处恭哆嗦着张开了嘴,却慢了一步。 就听寇季高声道:“高处恭,我寇季,愿意无偿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献给朝廷。你手里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打算留着吗?” 高处恭嘴皮子哆嗦着道:“一字交子铺,跟朝廷的战事有什么关系?!” 寇季盯着高处恭冷声道:“朝廷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一字交子铺惹出来的。还有许多迂腐之臣,也参与到其中。 你手握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就是最大的变数之一。” 高处恭瞪着寇季,咬牙道:“一字交子铺只是生意……” 寇季冷哼道:“一字交子铺不是生意,而是国本。” 高处恭盯着寇季,颤抖道:“寇季,你在逼我?” 寇季冷笑道:“逼你又怎样?我敢舍弃一切,你高处恭敢吗?” 高处恭盯着寇季,颤抖道:“你这个疯子。” 高处恭怎么也没有想到,寇季会带着朝中所有掌握着大权的人逼迫他。 更关键的是,这些掌握大权的人,都不是他的门下,没有人跟他是一条心,更没有人帮他说话。 高处恭也不再对寇季言语,看向了赵祯,沉声道:“官家也要逼迫臣,交出臣自己的东西吗?” 赵祯没有开口,只是盯着寇季。 王曾在一旁咬牙道:“那是你的东西吗?孟惟仲虽然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契书交给了你,可契书正本却在官家手里。 一日没有更改契书正本,那份子就一日不属于你。 正本上面的名字,依然是孟惟仲,而孟惟仲现在是朝廷的钦犯。” 高处恭脸色巨变。 吕夷简盯着高处恭沉声道:“高处恭,你空手得来的东西,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如今献给朝廷,你也没有什么损失,莫要自误。” 高处恭脸色再变。 张知白、王云升等人也相继跟着开口。 高处恭脸色一变再变,最终目光落在了李昭亮和曹玮二人身上。 同为武勋集团的人,朝廷要强夺他手里的东西,李昭亮和曹玮二人,不可能不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思。 同为武勋集团的人,他们二人不可能不帮他。 李昭亮面对高处恭的目光,只是哀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昭亮早已绑上了寇季的战车,寇季选择跟高处恭死磕,李昭亮没有开口帮寇季说话,已经很念及同为武勋的情份了。 要知道,李昭亮祖父是最先故去的大宋开国功臣之一。 李昭亮祖父故去以后,李家有些没落。 出手拿过李家利益的,就有高家。 若非赵光义异军突起,登基称帝,李昭亮的姑母跟着水涨船高,最后更是被封为皇后,恐怕李家会被瓜分的干干净净。 在李昭亮的父亲霸图将军李继隆崛起之前,李家就是靠着李昭亮的姑母撑着,才没能在权贵们的撕咬下,倒下。 李昭亮在这个时候,没出声跟着落井下石,就已经很给高家面子了。 高处恭见李昭亮没有帮他,心若死灰。 高处恭看向了曹玮。 曹玮叹了一口气,道:“一字交子铺,乃是国之重器。” 曹玮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国之重器,就不该被高家所掌握。 高处恭红着眼,颤抖着,盯着殿内所有人。 “大宋……已经容不下我高家了啊?” 王曾面色冷峻的道:“大宋没有容不下任何人,但你不该拿你不该拿的东西。一字交子铺乃是国之重器,内存有大宋朝数值不清的钱财。 你高家,身为将门,平日里作威作福,多吃多占,朝廷尚能容忍。 可你窃取国之重器,占据朝廷数值不清的钱财,想做什么? 造反吗?” 吕夷简盯着高处恭,补充道:“昔日八王作乱,以交子铺的钱财为基。你窃取一字交子铺,难道是想效仿八王?” 王曾、吕夷简开口,皆是诛心之语。 寇季没献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之前,这些话他们没办法说,因为一开口,就会牵连到寇季。 可寇季如今决议献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并且主动帮他们铺好了路,那他们就无需再顾忌。 高处恭怒火攻心,喉头一甜,涌出了一口逆血,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高处恭嘴角带着血渍,红着眼,盯着赵祯,哀嚎道:“官家,臣在等你一句话。你若让我高家交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那我高家就交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赵匡胤多了武勋们的兵权,许下了共富贵的承诺。 赵祯若是开口夺了高家的富贵,那就等于违背了承诺。 一旦赵祯开口夺了高家的富贵,那赵氏皇族,就等于失信于所有武勋。 下场会如何,殿内的人心知肚明。 此事若是落在赵祯祖父头上,赵祯的祖父一定会笑眯眯的赐给高处恭一杯毒酒。 违背承诺? 赵祯祖父违背的承诺多了。 可赵祯终究不是他的祖父。 他的关注点一直在寇季身上,根本没有在意高处恭。 王曾在高处恭话音落地的时候,拍桌而起,怒吼道:“放肆,这就是你为臣之道?窃取国之重器,不思悔改,还有脸质问官家?” 曹玮眉头皱起,盯着高处恭沉声喊了一句。 “高处恭!” 他虽然只喊了一声高处恭的名字,但里面蕴含的意味,却十分多。 寇季那小子明显是疯了,拿出了仕途和寇府的一切钱财跟你死磕。 你就应该快速的献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明哲保身。 一字交子铺的份子虽然重要,可比起高家以后的富贵,根本不值一提。 人没了,权没了。 要钱财做什么? 如今不仅寇季要跟你死磕,王曾和吕夷简也隐隐有死磕的架势。 六部尚书,有四人帮寇季说话。 整个朝堂都让你交出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你不交,就是在跟整个朝堂为敌,就是在找死。 然而。 他小逊了高处恭的贪婪。 高处恭对他话充耳不闻,只是红着眼盯着赵祯,在等赵祯开口。 “臣张知白,愿乞骸骨!” “枢密使高处恭,窃取国之重器,有谋反之心,如今威逼官家,有逼宫之嫌,臣奏请官家,罢黜高处恭一切官爵,贬为庶民。” “这高官厚禄,寇季舍得,臣也舍得。” 张知白的话,响彻在大殿里,给了高处恭沉痛一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0章 这个大宋……有点暴躁 张知白远比寇季果决,同样是赌上仕途,张知白果断乞骸骨,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似张知白这等,马上有机会补入内廷的重臣,拿仕途跟高处恭死磕,高处恭已经败了。 张知白一旦如愿辞仕,那么高处恭的仕途也就跟着完了。 朝廷的诸多规矩,一直在变,可有一则规矩,至今仍旧留着。 那就是重臣死谏,无论对错,朝廷必须应允。 张知白用仕途谏言,跟死谏没什么区别。 张知白一旦离开了朝堂,一日不起复,高家就一日不能抬头。 唯有张知白再次起复,或者辞仕以后,高家才有抬头的机会。 高处恭再也没有心思盯着赵祯了,回过头对张知白怒目相向,“张知白,我高家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如此针对我高家?” 张知白面对高处恭的质问,冷冷的道:“高家乃是将门,将门就该为国撕杀,而不是窃取国之重器。国朝大义在前,你却只顾着一家私利。 你敢顾家不顾国,我便敢将你一家拉下马。” 张知白在高处恭怒目下,摘下了头顶的官帽,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地上,对着坐在座椅上的赵祯,拱手一礼。 “臣张知白告退!” 不等赵祯开口,张知白已经支起了身,甩了甩袖子,对着高处恭冷哼了一声,背负双手,离开了资事堂。 那架势要多洒脱,又多洒脱。 王曾眼瞅着张知白离去,心里是五味杂陈。 他前几日才找到张知白,告诉张知白,他和吕夷简商议过,有意让张知白补上内廷的那一席空缺。 可不等他和吕夷简二人将此事落实,张知白就选择了跟高处恭死磕,主动辞仕,离开了朝堂。 张知白可以说半只脚已经踏进了内廷了,他却如此果断的抽身而去。 他表现出的大义,王曾不得不佩服。 要知道,文臣一辈子追求的就是入相、名流青史。 但凡入相的,不论忠奸,皆有名流青史的资格。 朝堂上的文臣当中,以及辞仕的文臣当中,能舍弃相位,舍弃名流青史机会的,目前为止,只有张知白一人。 即便是已经成为圣贤的寇准,在这一点上,也比不上张知白。 内定的三宰之一离开了朝堂,王曾和吕夷简的心情极差,所以对高处恭就没有任何好脸色。 “高处恭逼迫官家,诽谤君上,又有造反之嫌,当罢官去职,贬为庶民。念其父乃是我大宋定鼎之臣,高家子弟不予株连,高家子弟皆可借着祖辈荫补做官,但官爵不得高于五品。 两代以后,观后效再作定夺。” “张知白胁迫君王,当削职为民。” 吕夷简声音沉重的开口。 吕夷简虽然重处了高处恭,但却也没有对高家赶尽杀绝,算是变相的维护了太祖皇帝赵匡胤许下的承诺。 吕夷简之所以没有赶尽杀绝,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不能。 高家在将门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许多将门都将高家当成了标杆。 冒然将高家赶尽杀绝,只会引起其他将门的恐慌。 吕夷简留有余地,是为了安抚其他将门。 他将一切的重责,归于高处恭身上。 就是借此告诉其他将门,错在高处恭,所以朝廷必须重处高处恭,朝廷并没有清除将门的意思。 王曾面色冷峻的在一旁道:“附议……着中书舍人即刻草诏。” 一对一的死磕,就是这般。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在朝堂上很少见。 不到身死道消的时候,一般不会如此。 即便是快要身死道消了,也不会如此。 因为这么做,不仅自己得受罚,子孙后代也得跟着受罚。 历代官家很欣赏这等忠良,但欣赏你,不代表你无罪。 胁迫君王,就是罪。 若是不重处,人人效仿,那还了得。 “噗通……” 高处恭瘫坐在了地上,像是被抽了混一样。 曹玮怜悯的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赵祯没有开口处置高处恭,也没有说出什么违背赵匡胤许给武勋们的承诺的话,曹玮自然没办法帮高处恭说话,也没办法维护高处恭。 因为高处恭是败在了张知白手里的,是张知白拿着仕途死磕磕倒的。 此事在朝廷的规则当中。 高处恭撞上了张知白这个狠人,只能自认倒霉。 “哎……” 曹玮哀叹了一声,觉得高处恭也是蠢得可以。 朝堂上但凡是掌权的,皆在为大宋崛起而奋斗。 高处恭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为了一己私利,跟朝廷对着干。 你不死谁死。 “为钱财而死,是最蠢的……” 曹玮心里嘀咕了一声。 以前武勋们捞钱,是为了保命。 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捞钱保命了。 那就没必要再为了钱财死磕。 身份地位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已经不愁吃喝,不愁没钱花了。 真要是没钱了,舔着脸跟赵祯讨一些赏赐,赵祯也会大方的给他们。 所以,在不需要借着捞钱保命的前提下,再为了钱财死磕,那就是愚不可及。 武勋们真正令人忌惮的是什么? 是兵权! 是武力! 高处恭若是为了争夺兵权,或者是追求武力而斗,曹玮可能会高看高处恭几眼,甚至还会在背后出手帮忙。 可为了钱财死磕,曹玮真的一点儿替高处恭求情的心思也没有。 高家倒了,曹玮绝对不会感觉到一点儿齿寒。 因为曹家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借着跟武勋集团结盟,屹立在朝堂上。 曹家现在是三方盟友。 曹家自己在武勋中,有不小的地位,算是一方。 曹家在宫里有一位皇后娘娘,跟赵祯,算是一方。 曹家跟寇季算是盟友,跟寇季一方的文臣武将,算是一方。 曹家并没有像是墙头草一样,在三方摇摆。 而是在努力结交三方的同时,秉持着自己的坚持。 所以,只要曹家不自己作死,根本不会倒。 曹玮的心思,王曾、吕夷简等人自然不知道。 王曾对于寇季挑起事端,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解决朝廷的麻烦,十分不满,“逼走了朝廷的一位良相,你满意了?” 寇季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果断道:“不满意,魏王府一脉还在汴京城里张狂。” 王曾瞪起眼,喝斥道:“你想如何?” 寇季对赵祯拱手道:“臣寇季,愿乞骸骨……” 寇季的声音在资事堂内外响起。 “魏王府一脉,借着抢夺到的一字交子铺份子,大肆敛财,准备效仿昔日的八王。臣请斩魏王府一脉。” 王曾直直的瞪着寇季,怒喝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请斩皇族,根本不可能。” 寇季淡然道:“臣有罪证。” 王曾愣了,吕夷简也愣了。 除了高处恭以外,其他人都愣了。 你有罪证? “什么罪证?” 王曾质问。 寇季果断道:“魏王府一脉借着手握一字交子铺份子的便利,私自挪用钱财,囤积刀兵盔甲,已经被臣手下的人查证。” 王曾、吕夷简等人听到寇季这话,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先不说魏王府一脉才回汴京城,能不能拉拢到足够的人手帮他们铸造刀兵盔甲。 就说魏王府一脉挪用一字交子铺钱财的事情。 可能吗? 一字交子铺的钱财,有你寇季盯着,有官家派去的人盯着,有曹府的曹佾盯着。 没有你三人点头,魏王府一脉,就别想从一字交子铺拿走一文钱。 王曾黑着脸质问,“刀兵盔甲在何处?” 寇季认真的道:“就藏在魏王府城外的别院内。” 王曾冷冷的板起脸,“真有此事?” 寇季不慌不忙的道:“如此大事,我自然不可能拿到朝堂上胡说。” 王曾面色冷峻的对陈琳吩咐道:“你和李昭亮,一起带人去看看。” 王曾说完这话,又盯着寇季道:“你就留在此处,不许动。” 陈琳见赵祯一直坐在哪儿没说话,就哀叹了一声,听从了王曾的命令, 李昭亮也没有迟疑,跟陈琳二人一起出了资事堂,各领了一支御前卫,直奔魏王府一脉在城外的别院。 李昭亮和陈琳走后,资事堂内静悄悄的,久久也没有言语。 寇季被赵祯看的有些不自在,盯着赵祯干巴巴的道:“官家为何一直盯着臣?” 赵祯盯着寇季,終于开口了,“你要离朕而去?” 寇季干笑道:“臣只是辞官归隐,并不会离开汴京城。” 赵祯盯着寇季继续道:“你若无官无爵,如何进得了宫?” 寇季愣了一下,笑道:“只要官家准许,臣随时都能进宫。” 赵祯声音略显深沉的道:“朕若是不许呢?” 寇季一脸愕然,不知道如何应对。 赵祯瞪起了眼,恼怒的道:“朕赐给你的官爵,你就这么不在乎?” 寇季愣愣的道:“臣……” 赵祯拍桌而起,恼怒的道:“你既然不在乎,那朕就一并收回。以后你就以平民之身,在汴京城里给朕待着。 无诏不得入宫,无诏不得离京。” 寇季还是第一次见赵祯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左右?!” 赵祯怒喝。 御前卫、宦官、宫娥,齐齐出现在了资事堂内。 赵祯怒喝道:“去宫外,将朕的干儿子接进宫,朕要和皇后一起抚养他。” 寇季惊愕的张大嘴。 赵祯盯着寇季怒声道:“你不在乎跟朕的兄弟之情,但朕却在乎跟干儿子的父子之情。你无情,朕有情。” “官家,那是我儿子。” 寇季急声辩解。 赵祯毫不客气的喊道:“也是朕儿子。” 寇季还要开口,赵祯却抢先一步,开口道:“除去冠服,给朕叉出去。” 资事堂内所有人,齐齐瞪起了眼。 赵祯见此,冷哼道:“朕的话不管用吗?” 御前卫苦着脸上前,向寇季告罪了一声,去了寇季的官帽和官服,架着寇季就离开了资事堂。 王曾在寇季被架出去以后,一脸惊愕的看向赵祯道:“官家……” 王曾刚开口,就被赵祯给打断了。 “查证属实以后,赐死恶首,余者去赵姓,发配沙门岛。一干牵连人犯,不必上奏,一体斩绝。” 资事堂内,所有人心神一震。 如今还没有查清处,赵祯就已经宣判了。 足可见赵祯心里早已对魏王府一脉不满。 对自己宗亲的人,下手如此之恨,有点吓到了其他人。 “散了!” “官家……” “朕说散了!” “臣等……告退……” 在赵祯强硬驱赶下,王曾等人离开了资事堂。 出了资事堂,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脸愕然。 资事堂内的一切,宛若黄粱一梦。 至今他们仍旧觉得在梦中,而非现实。 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两位重臣辞去了仕途,一家顶级将门,一支皇族,就此陨落。 此事传出去以后。 足以让汴京城内外震动。 足以让天下震动。 高处恭失魂落魄的率先离开。 王曾、吕夷简、曹玮等人聚在一起。 吕夷简皱着眉头,沉声道:“若是在魏王府一脉的别院里,查不出罪证呢?” 王曾没有说话,瞥了曹玮一眼。 曹玮犹豫再三,叹了一口气,“我大宋很有可能马上要跟辽国掀起大战,魏王府一脉若是祸乱后方,很有可能对前方的战事不利。 官家既然已经定罪,照着官家的心思办就是了。” 言外之意,没有罪证,也得有罪证。 官家需要魏王府一脉消失,朝廷也需要魏王府一脉消失。 依曹玮的身份,其实不应该开口参与此事的。 但是考虑再三,曹玮还是开口了。 为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高家已经倒下了。 魏王府一脉岂能独存? 为了搬到魏王府一脉,寇季已经被罢官去职,若是魏王府一脉经历过此事以后,依旧安然无恙,那在汴京城里的威望一定会大涨。 若是汴京城里的那些迂腐的文臣,将魏王府一脉当成储君府看待。 那他宫里的那个侄女算什么? 他侄女若是生出了侄孙,又算什么? 此外,此次朝廷若是跟辽国掀起战端,那就是一场惊天大战,战个两三年,那也是寻常事。 若是魏王府一脉,借着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以及依附在魏王府的那些文臣们捣乱,对前方的战事也不利。 后方不稳,前方的将士们如何安心作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1章 谁比谁聪明?! 王曾见曹玮表态,也就不再沉默,他开口道:“寇季向来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敢开口,那么魏王府在城外的别院中,就一定能查出一些东西。” 吕夷简阴沉着脸,道:“官家明显不再过问此事,一应首尾都得我们解决。确认了魏王府一脉的罪证以后,即刻抓捕入狱。 如何处置,等官家冷静下来以后,再做定夺。 其党羽和从属,依照官家的判决,立斩决。” 王曾等人闻言,齐齐点头。 赵祯虽然已经开口判处了魏王府一脉,但王曾等人可没有权力处置皇族中人。 商定好了魏王府一脉的事情以后,王曾再次开口,“谁去辽国驿馆,将慕崇父子带回来?为了他们父子,我们少了两位良相,还不惜和辽国开战,他们凭什么躲在辽国驿馆内躲清闲。 该请他们父子出来,去菜市口走一趟了。” 吕夷简皱眉道:“谁去?” 曹玮迟疑了一下,开口道:“我带人去走一趟。” 吕夷简眉头紧皱道:“以你的身份,带人去辽国驿馆,恐怕会生事端。” 曹玮叹了一口气,有些幽怨的道:“都要掀起大战了,谁还会在乎多一些事端。” 吕夷简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王曾在一旁开口道:“用八百里加急,将汴京城内的变数,传到辽国上京城内我们的驿馆,让我们的人即刻躲避,避免辽皇耶律隆绪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对我们的人出手。” 众人齐齐点头。 有道是领导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赵祯一张嘴,粗暴的将所有事情扔给了王曾等人,王曾等人为了落实赵祯话,自然得四处奔波。 “寇季那小子,还真不让人省心。” 王曾在离开皇宫的时候,埋怨了一句。 其他人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出了宫门,所有人分道扬镳。 曹玮去了一趟枢密院,写了一份文书,加盖了印玺以后,调遣了三千兵马入了汴京城。 他并没有去三衙,请遣将文书,而是自己带着三千兵马,一股脑的涌到了辽国驿馆前。 三千兵马,将辽国驿馆,围困了一个水泄不通。 辽人得到了风声,快速的冲出了驿馆大门,手持着兵刃,和大宋的兵马对持了起来。 只是辽人在面对大宋兵马的时候,头皮有点发麻。 大宋兵马明显没有跟他们肉搏的意思,所以临来的时候,皆携带者重型军械。 床弩、连星箭、百虎齐奔、手弩等等,一个个战场上的大杀器,直愣愣的顶在辽人脑门前。 饶是辽人勇武,见到这场面,也不得不头皮发麻。 辽使一脸怒容的站在驿馆门前,盯着跨马而来的曹玮,怒吼道:“曹玮,你这是什么意思?” 曹玮端坐在马背上,不重不轻的道:“没什么意思。” 辽使瞪着眼,怒声道:“没什么意思,你带兵围困我辽国驿馆,就不怕我辽国铁骑南下吗?” 曹玮冷哼一声,“辽国要有胆,只管南下就是。你们来一个,我斩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 这话,曹玮很久以前,就像跟辽人说了。 只是先帝在位的时候,一直以和为贵。 对辽人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但凡惹怒了辽人的,都会被先帝惩处。 曹玮身为一个武将,身为一个能征善战的武将,面对此类的事情,总觉得十分憋屈。 要知道,他可是经历过太宗朝的。 太宗在位的时候,对辽人的态度可是十分强硬的。 不仅暗中下手将辽国使节暗坑了几次,还胁迫着辽国使节,帮他送调戏萧太后的私信。 虽说有些无耻,但是够硬气。 曹玮喜欢这种硬气。 如今大宋崛起,敢跟天下战,曹玮終于可以不惧辽人威胁,向辽人放狠话了。 辽使见曹玮不受威胁,愤怒的道:“你这是在挑起宋辽两国的战端。” 曹玮听到了辽使的话,冷哼道:“难道不是你们辽国先挑起战端的吗?” 辽使破口大骂,“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曹玮冷笑道:“你们辽人,明知道慕崇父子,是祸乱我大宋的钦犯,还敢将其窝藏在辽国驿馆内,分明是不把我大宋放在眼里。 在我大宋都城,你们尚且如此跋扈,若是出了我大宋都城,你们还不翻了天了? 我大宋乃是礼仪之邦,一直待你辽人如贵客,可你辽人如此欺辱我大宋,真当我大宋无人吗?” “曹玮?!” 辽使怒吼着要开口。 曹玮却强硬的打断了辽使,“我懒得再跟你们废话,把路让开,让我进去将人带出来。如若不让,那我便带人杀进去。” 辽使瞪圆了眼,咆哮道:“你敢?!” “哼!” 曹玮冷哼一声,喝道:“弓箭手准备!” 辽使见此,气的浑身哆嗦。 “曹玮,你这是在挑起战端,挑起战端。我大辽铁骑,明日便会南下,将你们宋人杀一个干干净净。” 曹玮根本没有搭理他,果断抬起了手。 辽使见此惊恐的瞪大眼。 眼见曹玮嘴唇微动,准备下达放箭的命令的时候。 辽使屈服了。 他愿意为曹玮只是在吓唬他,如今才发现,曹玮是真的敢让人放箭。 辽使屈辱的哆嗦着,道:“让开路,让他们进去。” 辽人齐齐屈辱的瞪着眼。 他们心中十分不甘,但还是让开了一条路。 曹玮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立马有将士披甲持刃,冲进了辽国驿馆。 一个路经此地的书生,将这一幕一点不漏的看在了眼里。 他猖狂的大笑着道:“壮哉吾宋,壮哉我曹将军……今日当痛饮,当大醉……” 曹玮在辽国驿馆门口表现出的强硬,实在是太提气了。 任何一个宋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无动于衷。 辽国欺辱大宋多年。 如今大宋挺起了腰板,扬眉吐气。 怎不叫人为之心动,为之震撼。 曹玮瞥了书生一眼,皱了皱眉,低声骂了一句,“滚蛋……” 书生一愣,哈哈大笑,“将军让书生滚,书生该滚。” 书生大笑着离开了。 曹玮便没有再关注他。 曹玮派出去的兵马,进了辽国驿馆内以后,没过多久,就押解着两个人,出现在了辽国驿馆。 曹玮上下打量了一眼那两个喝的醉醺醺的人影,冷哼了一声。 “将人押回刑部大牢,交给刑部定夺。” 吩咐完了手下的将士,曹玮盯着辽使冷哼道:“你们辽人到我们汴京城做客,居然敢私藏我大宋的钦犯,简直是罪大恶极。 念尔等身上背着使节的身份,我就给辽皇一个面子,不为难尔等。 但此事,辽国必须给我大宋一个交代。 不然,不死不休。” “走!” 曹玮领着手下的兵马,在辽人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辽使气的浑身直哆嗦。 自大辽称雄以来,辽国使节在外,何时受到过这种屈辱。 更关键的是,那不要脸的曹玮,明明带人欺负了他们,居然还有脸问辽国要交代。 “将军制怒!” 一位文臣打扮的中年人人,在辽使身后低声劝诫。 辽使猛然抽出了腰间的刀,劈向了中年人。 中年人站在原地,一动也没有动,只是盯着辽使,平静的道:“将军别忘了陛下交代给我们的重任。” 辽使手上的动作一顿,恶狠狠的道:“我自然知道,不需要你提醒我。” 中年人淡淡的道:“我们的重任,如今已经完成了。” 辽使眉头皱成了一团。 中年人淡然笑道:“陛下让我们找一个合理的出兵借口,如今宋人主动送上了这个借口,我们的重任已经完成了。” 顿了顿,中年人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委屈了将军。” 辽使皱着眉头细思了一下,脸上的怒意缓缓收敛。 中年人笑道:“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西夏人将慕家父子送过来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西夏人不怀好意。 原本我想拒绝,但是将军看人家献上的钱财丰厚的份上,答应了此事。 我原以为将军鲁莽了,没想到将军居然料敌先机,早已看穿了此事。 将军大概也是不愿意大费周折,去找宋人麻烦,去找掀起战端的借口,所以在西夏人送来慕家父子的时候,才答应了西夏人。 想必将军早就看出了慕家父子的不凡,知道慕家父子能帮我们找一个合理的开战借口。 将军睿智,我不得不服。” 中年人讲明原委的同时,顺便拍了一下辽使的马屁。 辽使被拍的有些飘飘然,心里的怒意尽去,他傲然的仰起头,“那是自然……本将军是陛下钦点的正使,自然远比其他人要聪明。 本将军早就看穿了西夏人的奸计,所以将计就计。” 中年人听到这话,笑道:“将军明见万里,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比的。” 辽使瞥了中年人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们这些南面官,还算有点见识。” 中年人笑道:“将军说笑了,比起北面官,我们仍有不如。” 不等辽使继续开口,中年人又道:“虽说此次西夏人帮了我们一把,可西夏人暗中挑起我大辽和宋国的战事,恐怕另有图谋,将军不得不防。” 辽使愣了一下,冷哼道:“小小西夏,也敢算计我大辽,迟早让他们好看。此事我会禀明给陛下,相信陛下不会放过西夏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跟宋国的战事。 我们得尽快结束此次出使,回国去。 我要亲自领兵,征讨宋国。 我要在战场上,砍下曹玮的头颅,一血今日之耻。” 中年人点点头,“年后不做停留,即刻返程?” 辽使点点头。 西夏算计宋辽,大宋惦记辽国,辽国又岂会坐以待毙呢? 早在大宋占领河西,歼灭了西夏两支精锐兵马的消息传回了辽国以后。 辽皇耶律隆绪,就动了跟大宋一战的心思。 大宋兵马变强,并且开始攻城略地,对辽国而言,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普天之下,能威胁到辽国霸主地位的,唯有大宋。 大宋越强,对辽国的威胁就越大。 眼见大宋有崛起的姿态,辽皇耶律隆绪岂会坐以待毙? 他要趁着大宋还没有彻底崛起之前,就掀起战端,将大宋拉入到战事当中,一举挫败大宋崛起的势头。 借此维持辽国霸主国的地位。 大宋还能等。 可辽国却不能等。 大宋多强一分,对辽国的威胁就强一分。 辽皇耶律隆绪,绝不愿意看到大宋坐大。 所以,在河西的战事传到了辽皇耶律隆绪耳中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果断的下定了决心,要趁着大宋彻底崛起之前,干翻大宋。 若是能趁机长驱直入,那就更好了。 所以,在派遣辽使前往大宋的时候,他就交给了辽使一个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想办法为宋辽两国大战,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之所以找借口,也是为了增添胜算。 辽皇耶律隆绪无疑是了解宋人的。 他知道宋人当中有一群主战派,也知道宋人当中有一群主和派。 他也知道宋国的百姓,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过安逸的生活,不喜欢战事。 所以,宋辽两国的大战,一旦由宋国掀起。 那宋国的那些主和派的官员,以及那些渴望继续过安逸生活的百姓,就会成为辽国天然的盟友。 主和派的官员,会帮他在宋国的朝堂上给宋国制造麻烦。 帮他约束宋国行军的进程,帮他约束宋国调兵遣将的时机。 那些渴望过安逸生活的百姓,被征召入伍以后,遇到了大辽的强压,不会有死战之心,会拖累宋国兵马行军。 总而言之,战事由宋国主动挑起,对大辽十分有利。 至少能帮他增添两成胜算。 若是那些主和派的官员给力一点,胜算可能会更多。 只是一个借口,就能帮大辽谋取如此多的胜算,他何乐而不为? 辽使在中年人的安抚下,熄了火气,忍气吞声的进了驿馆,紧闭着驿馆大门,不见任何人。 辽国驿馆渐渐的归于了平静。 可汴京城却因此,彻底轰动。 前所未有的轰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2章 让人咬牙切齿的狠辣 曹玮在辽国驿馆前表现出的霸道,经过目睹一切的书生的嘴传颂了出去。 百姓们听完,为之一震,一个个争相传颂,传颂曹玮的英姿。 被欺压了多少年了,終于直起腰杆子了,百姓们怎么能不激动。 偶尔有一两个腐儒,摇头晃脑的说曹玮在招祸,贬低曹玮,瞬间就被百姓们的浪潮所淹没。 曹玮一瞬间,成了汴京城内,除寇季外,第二个被百姓们追捧的人。 一些青楼教坊内的女子,也借机出来刷存在感。 数位花魁娘子扬言,曹玮若是敢来,她们可以陪曹玮战一个通宵,不收钱。 总而言之,称颂曹将军的声音,在汴京城里此起彼伏。 风声传到了青塘驿馆内。 万先生提着一壶酒,找到了安子罗。 安子罗见到了万先生,急忙道:“万先生,汴京城内的风声你可听到了?你怎么看?” 万先生取了两个酒杯,给自己和安子罗各斟上了一杯酒。 万先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对着安子罗的酒杯碰了一下,不等安子罗有反应,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在安子罗茫然的眼神中,盯着安子罗道:“派人回一趟青塘,告诉赞普,准备准备,派遣一支万人的精兵,帮大宋作战。” 安子罗惊愕的瞪起了眼,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帮大宋对战大辽?!” 万先生缓缓点头。 安子罗皱起眉头,沉声道:“我青塘兵马虽多,但精兵却并不多。比起大宋、大辽,如同九牛一毛。一万精兵,扔到宋辽战场上,起不到什么关键性作用,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会全军覆没。 既然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我青塘为何还要下血本,帮助大宋?” 万先生盯着安子罗质问道:“青塘可是大宋的盟国?” 安子罗沉声道:“是……” 万先生再问道:“青塘可跟大宋签订了盟约?” “是……” “青塘可惦记大宋的火炮和火枪?” “是……” “……” 万先生一连三问,问完以后,盯着安子罗语重心长的道:“青塘既然寄人篱下,那就得摆出寄人篱下的姿态。 大宋既然敢主动挑起跟辽国的战事,那就有信心有实力跟辽国一战。 纵然不会赢,但也不一定会败的太惨。 青塘派遣出去的兵马,只要不冒进,就绝对不会有太大损失。 青塘若是出手帮忙,这份恩情大宋是不是得记下? 青塘借着这份恩情,问大宋讨要火枪火炮,大宋给还是不给? 若是再在战场上,帮大宋建立一些功业,那就是大宋最坚实的盟友,大宋有好东西,难道不想着你们?” 安子罗听到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 万先生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你们以为,凭借两个女人,就真的能帮你们拿到火枪火炮?女人在大宋的地位始终不高,偶尔吹一些枕边风,还有用。 但是涉及到了大事,根本影响不到半分。 火枪和火炮,皆是出自于寇季之手,寇季严防死守着,只给他手下的人配备了一些。 禁军上四军都没有配备上。 大宋朝廷尚且不能从寇季手里抠出东西,你以为仅凭两个女人就能做到? 公主年幼,大宋皇帝陛下对公主不可能产生多少情意。 所以公主不可能影响到大宋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帮你们拿到火枪和火炮。 令妹在刘府虽然得宠。 但她若是让刘亨向寇季讨要火枪和火炮的话,真的不伤情份吗? 情份用一两次还行,可是能长久的用下去吗? 刘亨和寇季那是赌的上性命的交情。 在令妹和寇季之间做选择的话,你觉得他会选谁?” 安子罗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 青塘的公主,想要在大宋皇宫里有所作为,还得等到长大以后。 现在太年幼,赵祯连她的寝宫都不会,根本指望不上。 他的妹妹倒是能影响一下刘亨,但真要是为了火枪和火炮,伤到了情份,以后恐怕很难继续再跟刘亨和和睦睦的相处下去。 纵然他拼上了他妹妹的以后,从刘亨手里弄到了一两支火枪和一两口火炮,对青塘而言,也没太大作用。 因为东西到了青塘手里,青塘也未必能仿制出来。 帮助青塘锻造重甲的大宋匠人们,已经到青塘许久了。 可他们手上的活计,青塘的匠人们根本插不上手。 青塘的匠人,甚至连人家手里的学徒都比不了。 青塘的匠人们,想要学会大宋匠人们锻造盔甲的手艺,恐怕得到三五年以后,甚至更长。 火枪和火炮是新兴的东西,工艺恐怕比锻造重甲更复杂。 青塘仅凭一两支样品,根本仿制不出来。 万先生见安子罗不说话,就继续开口道:“所以,青塘想要真正的得到火枪和火炮,只能从战场上去取。只要帮大宋一把,就能借此从大宋讨要火枪和火炮。 哪怕大宋会拖延很久给你们,也比你们凭借两个女人去谋划,要容易很多。 一旦火枪和火炮开始大规模的配备到大宋的军中。 那么火枪和火炮就不可避免的要流出去。 一旦开始外流,大宋还能对青塘吝啬? 难道一个坚实的盟友,还要从奸商们手里,获得大宋军备的支持? 到时候你们甚至能省去直接锻造的时间,直接配备上火枪和火炮。” 安子罗脸色十分难看,他不得不承认,万先生所言,远比他和角厮罗的谋划,要强太多了。 万先生所言,也比他和角厮罗的想法,要妥善。 几率更大。 可让一万青塘勇士,去帮大宋卖命,他舍不得。 安子罗阴沉着脸,沉思了良久,对万先生道:“此事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去信给赞普,由赞普定夺。” 万先生点点头,提醒道:“要快,一旦错过了此次机会,青塘想要从大宋拿到火枪和火炮,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代价大到你们难以想象。” 万先生也没有管安子罗有没有将自己的提醒听进去,自顾自的道:“大宋的文臣,一个个心黑如鬼。如果不以情意相胁,你们就会被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安子罗没有开口,匆匆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去给角厮罗写信。 万先生一个人孤坐在桌前,自斟自饮。 比起万先生。 夏先生喝酒,就豪迈了许多。 西夏驿馆内。 夏先生在得知了曹玮率兵重围了辽国驿馆后,就提着酒坛子,畅快的痛饮,酒水顺着嘴角,侵湿了衣领,他也浑然味觉。 “谋划已成,只等坐收渔利……” “大宋,终究是鲁莽了……若是再忍一忍,兴趣会真的崛起……” “不过,确实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就真的变成缩头乌龟了……” “刚露出的锋芒,就该锐气无比,就该一往无前……一旦停顿,就会锐气尽失……” “……” 夏先生一边自斟自饮,一边自说自话。 野利遇乞一脸喜色的找到了夏先生,见到夏先生在豪迈的痛饮,当即大笑道:“宋国和辽国皆中了我们的圈套,确实该高兴,值得痛饮。” “去取我酒来,我要陪夏先生痛饮!” 野利遇乞对身后的亲随族兵吩咐。 亲随族兵答应了一声,下去取酒。 野利遇乞大笑着凑到了夏先生面前。 夏先生放下了酒坛子,瞥了野利遇乞一眼,淡淡的问道:“你笑什么?” 野利遇乞一愣,笑道:“宋国和辽国,皆中了我们的算计,正在按照我们的心思,掀起大战,难道我们不该高高兴吗?” 夏先生冷哼了一声,“普天之下,谁都可以高兴,唯独西夏不能高兴。” 野利遇乞皱起了眉头。 夏先生提着酒坛子,闷了一口,撇撇嘴道:“你以为两个远比西夏强盛的霸主,是西夏能够轻易算计的?” 野利遇乞盯着夏先生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先生不屑的道:“我们做事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所以不论是大宋,还是辽国,皆知道此次宋辽战事,有我西夏一份算计。 两国交手以后,不论胜负,在战事结束以后,都会教训西夏一二。 若是两国平手,互相奈何不了对方,很有可能会和谈。 两国和谈以后,西夏会死的更惨。 他们很有可能会联手对付西夏。 所以你高兴什么?” 野利遇乞脸色有些难看。 夏先生低哼了一声,道:“所以现在远不是西夏可以高兴的时候,西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野利遇乞皱着眉头道:“那我西夏现在该怎么做?” 夏先生淡淡的道:“在宋辽大战开始之前,先派人去撩拨一下辽国。最好能战败,并且以臣服的姿态,让出一州之地。” 野利遇乞瞪着眼睛,愤怒的盯着夏先生。 他努力的克制着怒火,盯着夏先生质问,“为何?” 夏先生冷哼道:“西夏不在北面让出一道口子,辽国如何攻破大宋的防线?大宋兵马在攻伐战事中表现的十分不堪,可是在防守战事中,却颇有建树。 大宋东边关隘重重,有重甲和火器帮衬,领兵之人,必然有曹玮、李昭亮、杨文广等人。 他们皆是战场上打出了名头的宿将,即便不能率军远征,也能固守城池关塞而不失。 辽国想要攻破大宋的防线,很难很难。 大宋钱粮众多,有足够的实力,跟辽国耗下去。 辽国却没有多少钱粮,根本耗不过大宋。 我们想要让这战事长久的打下去,就必须在北面开一道口子给辽国。 让辽国可以两面夹击。 唯有让辽国看到了攻入大宋的希望,辽国才能陪着大宋死磕下去。” 野利遇乞皱着眉头道:“北边的折家,可不好对付。就算我们让出一道口子,辽人也很难攻破折家军的防守。” 夏先生瞥了野利遇乞一眼,淡淡的道:“你可知折母病重,命不久矣?你可知折惟忠常年征战留下许多暗伤,如今有复发的痕迹?” 野利遇乞惊愕的瞪大眼。 如此消息,折家必然严防死守,夏先生居然知道? 要知道,汴京城内杨府的那位,如今每日吃得饱睡得香,丝毫不知道折母病重的消息。 那可是她的亲弟媳,二人私底下交情甚好,她若知道了弟媳病重的消息,怎么可能安安稳稳的坐着。 夏先生根本不理会野利遇乞的惊恐,继续说道:“折惟忠是一个十分守孝道的人。每次征战回府,都要亲自侍奉到其母身边。 折母若死,折惟忠必定悲痛欲绝。 若是趁机掀起战事,引折惟忠操劳奔波。 心病身病一起爆发,折惟忠必死无疑。 折惟忠一死,折家再无扛鼎之人。 折惟忠死后,折家向大宋朝廷报丧,也得一些时日。 大宋朝廷做出反应,也得一些时日。 辽国若是能抓住机会,挥兵而下,必定能攻破大宋北疆的防线。 到那个时候,宋辽的战事就有的打了。 我西夏只需坐在一旁捡便宜即可。 无论是宋辽两国的战马、军备、逃卒,皆可以捡。 等到西夏有足够力量的时候,疆土也可以捡。” 野利遇乞深深的看了夏先生一眼,暗道一声。 好狠! 夏先生借人家母子之情做谋,狠到了极致。 夏先生似乎通过了野利遇乞的眼神看出了野利遇乞的心思,他笑着道:“是不是觉得我很狠?” 野利遇乞咬了咬牙,点点头。 夏先生失笑道:“西夏要什么,没有什么。若是还不够狠,凭什么在宋辽两国之间立足?我若不狠,你西夏凭什么崛起?” 夏先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盯着野利遇乞道:“我还不够狠……若是大宋文臣算计西夏,他们只会比我更狠、更毒。” 野利遇乞咬了咬牙,十分不适的道:“若是阴谋诡计有用的话,大宋早就称霸天下了。何至于到现在被辽人欺辱。” 夏先生冷笑了一声,道:“那是因为大宋文臣一半的心思,都用在了自己人身上。用到你们身上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他们若是团结一心,将所有心思用在西夏身上,西夏早就化作了劫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3章 你大爷已经抵达战场 野利遇乞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夏先生的话。 夏先生也没多做解释。 夏先生提着酒坛,晃晃悠悠的回到了房里,提笔挥毫,写了一份十分张狂的信,派人送回了西夏。 曹玮在辽国驿馆的举动,引起了各方关注,各方震动。 寇府别院也陷入到了极大的震动中。 向嫣愣愣的看着宫里来的人,将寇季的官服、官帽拿走。 又愣愣的看着宫里来的人,将寇府别院门楣上的雍国公府四个字刮去。 直到宫里的宫娥,要伸手从她手里抢走寇天赐的时候,她才缓缓回神。 “不许动我儿子!” 向嫣惊叫了一声,护着怀里的寇天赐,后退了数步,警惕的盯着那个宫里来的老宫娥。 老宫娥也没有生抢,只是苦着脸看着向嫣,道:“寇夫人,奴婢也是奉了皇命行事,您莫要为难奴婢。” “官家要抢我儿子?!” 向嫣惊愕的瞪大眼,立马看向了在一旁风轻云淡的站着的寇季,“相公,你做了什么?官家为何要将你罢官去职,还要抢我们儿子?”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的事回头再跟你说,先将儿子给她,她只是个奴婢,没必要让她夹在我和官家之间受气。” 向嫣出奇的没有听从寇季的吩咐,而是十分固执的道:“不行……” 护犊子心切的向嫣,也不管寇季和赵祯二人之间有何猫腻,她不愿意将儿子交给赵祯。 寇季哭笑不得的凑上前,趴在向嫣耳边低语了一句。 向嫣听完寇季的话,愣了一会儿,犹豫了许久以后,才将儿子不舍的交给了那个老宫娥。 老宫娥抱着寇天赐,就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品,小心翼翼的。 寇季在老宫娥抱上了寇天赐以后,就淡淡的道:“行了,你回去吧。” 老宫娥赶忙答应了一声,领着数十宫娥,护卫着寇天赐离开了寇府。 向嫣在老宫娥走后,就急忙追问寇季,“相公,你到底怎么得罪了官家,官家将你罢官去职还不解恨,还要抢咱们儿子。” 寇季苦笑了一声道:“此事回头再说,我先托人把咱儿子要回来。” 说完这话,不等向嫣继续开口,寇季回身对不远处的寇府仆人吩咐道:“去一趟学馆,告诉老太爷,就说他曾孙子被官家抢走了。 我是讨不回来,只能请他出面了。 他要是讨不回来,那就只能等我再生一个了。” 寇府仆人得到了寇季的吩咐,立马出了寇府别院,一路往文昌学馆内奔去。 到了文昌学馆内,寇准的屋舍。 寇准正坐在屋舍内,批阅文昌学馆学子们的文章,听到寇季派人过来,有要事禀报,便放下了手里的文章,吩咐寇忠将人引进了屋舍。 寇府仆人见到了寇准,语速极快的道:“老太爷,官家差人到府上抢走了天赐少爷。” 寇准眼珠子一下子瞪的愣圆,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寇府仆人赶忙道:“回老太爷的话,官家差人到府上抢走了天赐少爷。” “嘭!” 寇准拍桌而起,须发皆张,他也不问明原由,怒气冲冲的就冲出了屋舍。 寇府仆人见此,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还从没见过寇准发这么大的火。 寇忠从软榻上捡起了寇准的鞋,一边往外跑,一边呼喊,“老太爷,您的鞋……” 寇准在屋舍外,囫囵的穿上了皮靴,迈着极快的步子,怒气冲冲的下了山,也没有回寇府别院,一路直奔汴京城而去。 冲到了皇城前,人还没上金水桥,就先冲着金水桥上的禁军将士们怒吼。 “开门!” 禁军将士们一瞧是寇准,也是吓了一跳,领兵的将军,一边吩咐人开门,一边派人去给赵祯传话。 寇准人踏进宫门的时候,他要入宫的消息,就已经快要送到赵祯面前。 延福宫内。 赵祯怀抱着寇天赐,瞧着寇天赐一脸呆萌的盯着他,一颗心也跟着化了。 对寇季生出的怒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赵祯刮了刮寇天赐的鼻子,不满的道:“朕待你爹如兄弟,你爹说离朕而去,就离朕而去,一点儿也不拖沓,真没良心。 你以后可得给朕乖乖的,朕绝对不会亏待你。 你若是学你爹一样没良心,朕就……朕就……” 赵祯嘟囔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狠话,最后只能故作凶恶的吓唬道:“朕就天天打你板子,看你怕不怕。” 刚入延福宫的曹皇后,听到了赵祯这话,心里也是哀叹了一声。 但她脸上笑意却不减,她笑眯眯的走到了赵祯面前,宠溺的瞧了瞧赵祯怀里的寇天赐一眼,然后对赵祯道:“听说官家十分霸道的将天赐儿抢回来了?” 赵祯冷哼一声,道:“寇季不让朕痛快,朕也不会让他痛快。他一日不向朕认错,就一日别想要回儿子。” 曹皇后哭笑不得的道:“官家在抢天赐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寇公知道了此事以后,会如何?” 赵祯脸上的神情一僵,略显尴尬的道:“朕只顾着惩处寇季,倒是将寇公给忘了。” 曹皇后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寇公已经入宫了。” 赵祯惊愕道:“这么快?!” 赵祯愣愣的低头看了一眼在他怀里眨巴着眼睛一脸呆萌的寇天赐,低声道:“朕才抱上他……” 话音落地,不等曹皇后开口,赵祯果断将怀里的寇天赐塞给了曹皇后。 “你帮朕应付寇公,朕躲一躲。” 曹皇后一脸愕然的看着赵祯。 赵祯解释了一句,“你是女流,又是晚辈,寇公不会为难你。” 说完这话,赵祯在曹皇后愕然的眼神中,匆匆离开了延福宫。 赵祯之所急着逃离延福宫,那是因为他惹不起寇准。 以寇准的身份、资历、年龄,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偏偏寇准能骂他。 血气涌上了脑袋的寇准,战斗力有多强,赵祯是清楚的。 他祖父的起居注上有写。 …… 端拱二年,夏,六月初三。 准谏言,帝不从。 准再谏,帝斥之。 准三谏,帝怒,拂袖而去。 准从,拽常服一角,帝归座。 …… 他祖父在寇准谏言的时候,跑都跑不了。 他就更别提了。 寇准逮住了他,一定会拽着他,将他骂一个狗血淋头。 惹不起就只能躲。 曹皇后在赵祯走后,孤零零的抱着寇天赐,站在延福宫内。 没过多久以后,寇准就出现在了延福宫。 见延福宫内只有曹皇后,没有赵祯,寇准略微愣了一下。 瞧见了曹皇后怀里的寇天赐以后,目光变得有些温和。 寇准对曹皇后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臣寇准见过皇后……” 曹皇后笑着对寇准还礼道:“寇公有礼。” 寇准收回了手,走上前,从曹皇后手里抱过了寇天赐,曹皇后愣是没敢拦。 寇准抱着寇天赐,逗弄了几下后,看着曹皇后道:“官家……” 曹皇后不等寇准说一句完整的话,就赶忙道:“官家许久不见天赐儿了,有些想念,所以派人将天赐儿接进宫里看看。” 寇准撇撇嘴道:“官家喜欢臣的曾孙,臣自然高兴。只是臣如今年迈,就指着这个小家伙过活了。若是哪天睁开眼,发现这小家伙没了,那臣说不定当场就吓的死过去。” 曹皇后苦笑了一声,道:“寇公说笑了,本宫相信,寇公一定会长命百岁。” 寇准也没有在意曹皇后的话,继续说道:“人老了,难免就想起一些旧事,臣近些日子时常梦见太宗皇帝,想必是太宗皇帝想臣了。 太宗皇帝的陵寝太远,臣腿脚不灵便,怕是去不了了。 臣准备去太庙里,跟太宗皇帝的灵位,说说话。 臣身为人臣,站着有些不合适,就只能跪着。” 曹皇后闻言,一脸苦涩。 寇准若是去太庙跪着了,那赵祯就得带着满朝文武去太庙请罪了。 曹皇后低声道:“寇公言重了……” 寇准撇着嘴道:“臣老了……” 曹皇后不等寇准继续说下去,就果断道:“寇公有话可以直言,此处又没有外人。” 寇准闻言,也不再继续长吁短叹,他淡淡的道:“文昌学馆缺一座藏书楼。” 曹皇后急忙点头道:“文昌学馆为我大宋培育良才,皇家自然得帮文昌学馆建一座藏书楼。” 寇准点点头道:“瑞圣园北、五丈河南,那一片地方不错。” 曹皇后苦着脸道:“本宫回头就派人将契书给您送过去。” 上千亩地,皆是一等一的良田,是皇家在汴京城外少有的良田之一。 寇准继续道:“建藏书楼,得花不少钱,臣可不敢花国库的钱,容易遭人话柄。” 曹皇后的脸色更苦,“寇公只管召集匠人、订购材料就是了,一应花费,由内库出。” 寇准满意的点点头,抱着寇天赐,离开了延福宫。 寇准走后,曹皇后长出了一口气。 寇准只是索要了一座藏书楼,并没有借机发威,不然曹皇后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曹皇后在寇准走后,就找到了赵祯。 赵祯见到了曹皇后,心有余悸的道:“寇准走了?” 曹皇后点点头。 赵祯略微有些意外的道:“这么容易?” 曹皇后苦笑道:“兴趣是看到臣妾是一个女流,不愿意为难臣妾吧。若是官家在,那就不一定了。” 赵祯郑重的点头。 曹皇后劝诫道:“官家以后要和寇季斗气,还是另想一些别的法子好,千万不要再拿强抢天赐儿了。刚才若不是臣妾拦着,寇公就要去太庙归太宗了。” 赵祯心头一跳,嘴角抽搐着。 老寇准还真够狠的,找不到他,就去太庙找他祖宗…… 赵祯脸色有些难看的摆摆手,“朕知道寇天赐是寇准的心头肉,以后不会动了。” 曹皇后松了一口气,道:“臣妾答应了寇公,帮文昌学馆建一座藏书楼。占的是瑞圣园外的皇庄,用的是内库的钱财。” 赵祯没有细问,大气的挥手道:“只要他不找朕的麻烦,給他。” 赵祯之所以如此大气。 无他。 有钱。 内库如今有多少钱,赵祯没算过。 但赵祯知道,内库已经扩建了四次了。 一字交子铺的分红、锻纲作坊分红、朝廷每年税收分红、还有个番属送过来的厚礼,足以将内库撑破。 朝廷罢黜了一些虚衔,每年要少下发无数的赏赐。 为赵祯节省了一大笔。 回赠给各番属的回礼,被他锐减了一次又一次。 国库里稍微抠出来一点,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内库帮衬。 这还不算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献上来的河西金银矿,以及陈琳那个老倌暗中派人在邕州等地山林里发掘出的金银珠宝。 寇季说过的每一句话,赵祯都放在了心上。 陈琳亦是如此。 寇季曾经跟陈琳讲过,邕州等地的山林里,金银珠宝无数。 陈琳就暗中派人去查探过。 查探属实以后,就派遣死士,秘密押送罪囚过去开采。 如今,大理、交趾献上的象牙一类的珍宝,赵祯已经不将他们当成宝贝存着了。 而是十分大方的拿出去赏赐有功之臣。 可以说,赵祯现在很富、很有钱。 寇准敲诈去的那些,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赵祯根本不在意。 …… 寇准离了宫,抱着寇天赐回到了寇府。 将寇天赐交给了向嫣,然后将寇季叫到了书房。 书房里。 寇准黑着脸坐着,寇季在一旁站着。 “出席了?堂堂国公,连儿子也护不住,你当个狗屁国公。” 寇季笑嘻嘻的道:“所以我的国公被削了。” 寇准一愣,沉吟道:“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国公,官家就这么轻易的给你削了,你心里没怨气?” 寇季笑着摇摇头。 寇准见此,咧开嘴笑了,“你小子能这么想就好。咱们文臣,有一点比武臣好。那就是咱们倒下了,很容易再次站起来。 可武臣倒了,若是没有天大的机遇,恐怕一辈子也站不起来。 你们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老夫也略有耳闻。 张知白敢跟高处恭死磕,就是因为这一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4章 会遭雷劈的寇天赐 “张知白虽然乞骸骨,已经被准奏,离开了朝堂。但是他在民间的名望,将会不断拔高。再回朝,他便是参知政事。 而高处恭倒下了,余生别想再站起来。” 寇准十分肯定的说着。 寇季身为文臣中的一员,自然明白寇准的话没错。 张知白名望越大,起复的可能性就越大,加上他和王曾、吕夷简二人关系不错,又给赵祯留下了一个好印象,起复那是迟早的事情。 而高处恭不同,先不说他已经恶了朝野上下,仅凭他年事已高,他想再起复就很难。 他已经不能上阵撕杀了,不可能再借着军功起复。 高家送进宫的姑娘,在宫里虽然有地位,但是赵祯很少宠幸她,如今高处恭又恶了赵祯,赵祯就更不可能宠幸高家的姑娘。 高处恭想借孙女起复也不可能。 高家两代以内的仕途,已经被王曾和吕夷简联手下了限制,赵祯也默认了此事。 高处恭想借着儿孙的功劳起复也不可能。 可以说,高处恭已经彻底凉凉。 而张知白虽退,却变的更值钱。 寇准盯着寇季笑道:“你远比高处恭和张知白还年轻,名头比他们二人又大,所以你的仕途,并没有因此终结,很有可能才刚刚开始。” 寇准生怕寇季因为罢官去职的事情,黯然伤神,所以出声开导寇季。 寇季明白寇准的心思,笑着道:“我也是一时间头脑发热,但我想得开。祖父不必为我担忧。” 寇准闻言,哈哈大笑道:“要老夫说,你此次头脑一热,热的恰到好处。罢官去职,对别人那是坏事,对你却是天大的好事。 你官爵尽去,功高震主,封无可封的可能性,就降到了最低。 你以后再次入朝,尽可以大展拳脚。” 说到此处,寇准略微有些遗憾的道:“老夫当年随先帝北征归来,若是能学一学你,脑袋热一热,也不至于被奸人所害。” 寇准看向寇季,又笑了,“其实老夫该谢谢那些奸人,若不是他们,老夫也不会离开朝堂。老夫若是不离开朝堂,也不会心灰意冷,动了收子的念头。 若没有收子的念头,也不会碰到你这个好孙儿,更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寇季听完了寇准一席话,略微愣了一下。 他脑袋一热,倒不是为了韬光养晦,也不是为了躲避功高盖主、封无可封的灾难。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曹玮这种名将,若是不能在战场上,以最华丽的姿态谢幕,反而病危在床榻上,将会成为曹玮毕生的遗憾,也会成为大宋的遗憾,史书的遗憾。 所以他在听到了曹玮讲述身子骨大不如前的时候,才会热血冲头,选择跟高处恭、魏王府一脉硬磕。 不过寇季没有跟寇准多解释,只是顺着寇准的心思,迎合着寇准的想法。 祖孙二人聊的畅快。 汴京城内的波涛汹涌,却更加猛烈。 曹玮在辽国驿馆门口闹了一场,点燃了一把火,不等这把火蔓延到整个汴京城的时候。 魏王府又升起了另一团火。 陈琳、李昭亮二人,带着人在魏王府一脉的别院里,搜寻了许久。 最终搜到了一间庞大的密室,密室里堆满了破破烂烂的盔甲,足足万余件。 王曾、吕夷简二人,亲自赶到了魏王府一脉的别院内,查看了那些盔甲,然后立刻派人,尽数捉拿了魏王府一脉。 他们不仅派人捉拿了汴京城内的魏王府一脉,远在房陵的魏王府一脉的人,也派人去抓了。 万余件破破烂烂的盔甲,从魏王府一脉别院内搬出来以后,就变成了万余件经过翻新的盔甲。 陈琳、李昭亮二人,带着万余件盔甲招摇过市,被汴京城的百姓们全看到了。 魏王府一脉意图谋反的消息,一瞬间传遍了汴京城。 魏王府一脉被捉拿的时候,百姓们争相围观,拍手叫好。 要知道,八王叛乱、楚王火烧皇宫的时候,朝廷派人去查抄他们两位的府邸,百姓们也没有拍手叫好。 八王虽然不堪,但是他苦心经营了名声数十年,所以在民间的名声不错。 楚王不经常出现在人前,楚王府的人在他约束下也十分低调,所以楚王府的人,没干过多少祸国殃民的事情,所以楚王在民间的名声也还凑活。 魏王府一脉被查抄,百姓们拍手叫好,足可见,魏王府一脉进入到汴京城以后,短短数月,干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所以魏王府一脉被查抄,那是顺应了民意。 没有人去深究,魏王府一脉别院里的那些盔甲的真正出处,也没有人去深究那些盔甲为何突然被翻新了一下。 即便一些好事者想去刨根问底,也没有机会。 因为汴京城内魏王府一脉的人,还没有被抓完,就相继传出,高处恭被罢官去职、张知白被罢官去职、寇季被罢官去职的消息。 三位掌控着实权的重臣,其中有一位还是正当红的人物,一起被罢黜,彻底引动了汴京城。 汴京城内外的人,彻底惊了。 他们奔走着去打听三位实权重臣被罢黜的内幕,哪有心思去管魏王府一脉死活。 比起从天而降的魏王府一脉,百姓们更关注三位离他们很近的实权重臣。 资事堂内发生过的事情,不可避免的被传扬了出来。 传言十分真实,几乎将资事堂内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还原了出来。 于是乎。 高家、魏王府一脉的名声,变得臭不可闻。 寇季、张知白二人的名声,直线攀升。 百姓们直言,二人是不畏强权,为百姓谋福的好官。 为了百姓们,赌上仕途,可以说是百年难遇的好官。 一些性子刚烈的,觉得朝廷处事不公,甚至还冒死跑到了皇宫门口去,准备敲登闻鼓,帮寇季和张知白叫屈。 短短三天。 帮寇季和张知白二人叫屈的百姓,抓了足足百人。 有人或许觉得不可思议。 但在大宋朝这确实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大宋朝历任官家,对百姓们都十分优厚。 想扩建皇宫,怕损毁百姓们的屋舍,引起民怨,果断放弃。 夏天热了,怕百姓们中暑,不仅发汤剂,偶尔还发冰块。 冬天冷了,怕百姓们冻着,就给百姓们送炭薪。 怕擅杀百姓,所以针对每一个死刑犯,都要经过数次核查,确认真的没有疏漏以后,才会开刀问斩。 遇到有大赦天下的机会,还会延缓刑期。 汴京城诸多当官的,诸多豪门,百姓们都怕,唯独不怕官上官、豪上豪的皇家。 …… 寇季坐在火盆前,盯着坐在身旁案几上的寇天赐,十分认真的道:“叫爹……” 寇天赐一岁了,已经能含糊不清的发出单音了。 在向嫣的教导下,寇天赐已经能含糊不清的喊出‘爷’、‘娘’之类的字眼。 寇准是华州人,在华州当地,单字‘爷’便是祖父的意思。 寇准在听到了寇天赐会喊‘爷’了以后,激动的不行,也不在乎乱了辈分,拉着寇天赐,让寇天赐喊了许久。 直到寇天赐喊哭了,才翘着胡须,志得意满的离开了寇府别院。 临走的时候还埋怨,已经打了皇家一次秋风了,不好打了,不然一定要带着寇天赐进宫去打一下秋风,讨一些赏赐。 府上能算得上是寇天赐长辈的人,寇天赐都能喊。 唯独不会喊‘爹’。 寇季瞧着志得意满的寇准、向嫣,嫉妒坏了。 他果断从向嫣手里抢夺了寇天赐的拥有权,拉着寇天赐,非要教导寇天赐学会喊他爹不可。 然而,寇天赐大概是跟他八字不合。 他教导了一天,也没有动静。 甚至还占了他一次便宜。 “叫爹……” “……” “跟着我学,爹……” “……” “爹……” “哎~” 寇季惊愕的瞪起眼。 刚进门的刘亨,也惊愕的瞪起眼。 唯有寇天赐一个人,一脸茫然的左顾右盼着,浑然不知道他自己刚干了一件会被天打雷劈的事情。 刘亨略微震惊过后,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四哥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寇季老脸一黑。 刘亨低声嘀咕了一句,“老子把儿子叫爹,儿子还应了,我也是第一次见……” 寇季脸色更黑,语气沉重的道:“我只是在教我儿子喊爹。” 刘亨略微愣了一下,刚准备开口。 就听寇季果断道:“你不去抓那些跟魏王府有勾连的官员,跑到我寇府做什么?” 寇季生怕刘亨再说出什么让他难堪的话,果断转移话题。 刘亨听到寇季这话,脸色微微一苦,道:“你能不能派人跟我走一趟。” 寇季狐疑的挑起了眉头。 刘亨苦笑道:“为你和张公请命的人,已经超过了百人。他们如今待在牢里不肯走,也不吃不喝,再耗下去,恐怕会出人命的。” 寇季一脸意外的道:“为我请命?” 刘亨点头道:“你不出府门,自然不知道,你和张公在资事堂内的言行传出来以后,愿意为你们二人献出性命的义士有多少。” 寇季更意外了,“我的名声已经大到有人肯为我赴死的地步上了?” 刘亨撇撇嘴,没有说话。 寇季疑问道:“人是你皇城司抓的?” 刘亨苦着脸点点头,“刑部怕背骂名、开封府也是如此、巡检司的人更是装聋作哑。只能由我们皇城司抓了。反正我们皇城司干的就是遭人恨的勾当。” 寇季缓缓点头,“他们既然无罪,教导一番,放了就是。” “问题是他们待在我皇城司的牢房里不肯走,也不吃不喝。我总不可能像是对待其他人那样,将他们都砍了吧?” 刘亨脸色更苦,“我真要是将他们都砍了,汴京城内一定民怨沸腾,到时候官家少不了要拿我平息百姓们的怒火。” 寇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我让府上的管事陪你走一趟,再带一些吃食,去犒劳一下他们。” 刘亨果断点头。 寇季吩咐了一下仆人,让仆人去给厨房传话,让厨房准备吃食。 仆人下去以后。 刘亨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有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四哥能不能帮我解惑?” 寇季略微一愣,问道:“何事?” 刘亨问道:“魏王府一脉的那些盔甲,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此事已经成为了朝堂上的一个热议,只是至今仍旧没人给出明确的答复。 似乎除了四哥外,没人知道此事。” 寇季沉吟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刘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朝堂上是怎么议论的?” 刘亨坦言道:“有人说那些盔甲早早就在那座别院里,也有人说是你栽赃的,还有人说是陈琳和李昭亮搜查的时候带进去的…… 更有人说,那是魏王府一脉早就准备好用来谋反用的盔甲。 目前只有四种说法,但最后一种说法,许多人都不信。” 寇季缓缓点头,瞥着刘亨道:“你想知道?” 刘亨点点头。 寇季继续道:“此事目前为止,只有四个人知道,你确定你想知道?” 刘亨闻言一愣,果断摇头。 寇季口中提到四个人,那么是谁,刘亨大致能推断一二。 首当其冲的是陈琳。 汴京城内有人藏了数量过万的盔甲,陈琳手下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论消息灵通,没几个人能比得上陈琳。 陈琳既然知道,那么作为他主人的赵祯,必然也知道。 寇季明显也知道。 剩下的一个人,身份必然十分重要。 只有四个人知道的秘密,在大宋朝,那就是真正的秘密。 既然是真正的秘密,那刘亨觉得自己还是不知道为好。 刘亨不再好奇,也就没有再追问此事。 他陪着寇季闲聊了一会儿,等到寇府别院的厨娘将吃食做好以后,刘亨带着寇府管事,带着吃食,离开了寇府。 刘亨走后。 寇季从寇天赐脖子上取下了一块玉佩,随手把玩着,嘀咕道:“不过是一群孤魂野鬼的残甲而已,百官们还真能猜,闲得慌……” 魏王府一脉别院里的那些盔甲,源于寇天赐脖颈上的这一块玉佩。 赵祯赐下的玉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5章 被孤立了?! 玉佩代表的是一支残军,具体的寇准没有多说。 寇准只是告诉寇季,当初太祖皇帝赵匡胤陈桥兵变的时候,率军攻入到了汴京城内,遇到了顽抗。 太祖皇帝赵匡胤有兵力拿下他们,但念其忠勇派人去招降,承诺放过所以顽抗的将士们的性命。 领兵的将军,不愿意看到手下的将士们被尽数坑杀,就被迫答应了太祖皇帝赵匡胤的招降。 但他们背叛了旧主,已经背上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名声。 他们没有接受太祖皇帝赵匡胤赏赐的高官厚爵,而是默默的消失在了人前,成为了一支暗中守卫汴京城的兵马。 太祖在位时候,偶尔会用他们。 太宗登基以后,没有动用过他们,也停发了他们的粮饷,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真宗登基以后,当他们不存在。 赵祯大致也是将他们当成了已经融入到汴京城里的平民百姓,所以才大方的将玉牌赏赐给了寇天赐。 魏王府一脉别院里的兵甲,便是他们的。 赵祯将一座藏有兵甲的别院,赐给了魏王府一脉,可以说是恶意满满。 可以说从魏王府一脉进京的时候,赵祯就率先给魏王府一脉埋了个雷。 雷是赵祯埋下的,大概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寇季只是将赵祯埋下的雷引爆了而已。 对于寇季会知道魏王府一脉的别院里藏有盔甲,赵祯是不会生出什么怀疑的。 因为朝堂上知道那座别院里藏有盔甲的,只有赵祯、陈琳、寇准三人。 赵祯、陈琳二人知道,那是因为传承的缘故。 寇准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停发那支残军粮饷的旨意,是寇准私底下代替太宗去宣读的。 寇季能知道此事,必然是寇准告诉他的。 寇准当初之所以告诉寇季此事,也是怕寇季在此事上栽跟头,所以在寇季班师回朝以后,就特地给寇季交代了一番。 …… 刘亨从寇府带走了寇府管事,安抚了一下那些为寇季请命的百姓们以后,百姓们終于离开了皇城司的牢房,各自回家。 因为寇季、张知白二人引起的骚动,也彻底被平息了下去。 但,朝堂上一连串的变故,着实把满朝文武吓了个不轻。 魏王府一脉被尽数捉拿以后,一部分颇有身份的人被赐死,另一部分当即被发配往沙门岛。 官家似乎很不待见他们,连年节都不让他们在汴京城里过。 魏王府一脉倒了。 枢密使高处恭倒了。 吏部尚书寇季倒了。 礼部尚书张知白倒了。 数十官员因为作乱罪被抄家灭族。 张士逊、刘升等官员,皆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去做官。 屹立在垂拱殿内的官员,一下子去了五分之一。 满朝文武能不怕吗? 他们如今见了赵祯,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要多恭谨有多恭谨。 赵祯下的决断,除了御史台和内廷以外,其他各部的官员,就没有开口反驳的。 若是王曾、吕夷简二人,偶尔跟赵祯持相左的意见,朝堂恐怕就成了赵祯的一言堂。 俗话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赵祯布的局,出现了漏洞,被人搅乱。 但赵祯的目的,却达到了。 他在这一次动荡中,肃清了朝堂上那些他看不顺眼的官员。 更重要的是,至今为止,也没有几个人发现赵祯才是幕后黑手,更没有几个人知道,赵祯谋划一切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肃清朝堂。 所有人都以为,赵祯是为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大动干戈,却没几个人知道,赵祯根本的目的。 朝廷略微变得有些纯粹了一点后,运转的速度变得特别快。 临近年关。 朝廷各部都要总结一年的得失,呈报到内廷,供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阅览。 以往的时候,年终总结工作,足足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完成。 今年却用了短短半个月。 年终总结审阅过后,朝廷发放了一批十分寒酸的年终奖,然后朝野上下开始进入到了年假当中。 除了曹玮在封衙以后,带着一家老小出了汴京城,回真定府祭祖外,汴京城的年节,跟往年并没有太大区别。 如果非说有。 那么区别就在寇府。 依照惯例,除夕夜宫廷夜宴前夕,赵祯都会派人邀请满朝文武,以及其家眷到宫里,一起乐呵。 宫里的宦官,策马从寇府别院门口穿行而过,马蹄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去文昌学馆的,应该是请祖父的。” 向嫣坐在寇季身边,看着寇季拽着寇天赐的耳朵,有些心疼的说。 寇季拽了拽寇天赐的耳朵,淡淡的道:“我知道……” 向嫣很想从寇季手里将寇天赐夺过来,但看到寇天赐十分享受寇季拽耳朵的方式,就强压下了抢人的冲动,道:“往年官家到了这个时候,第一个请的是你。”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如今长大了,也知道什么叫长幼有序了。先请祖父,那不是应该的吗?” 向嫣沉吟道:“你被官家罢官去职了,身上无官无爵,官家今年会不会不请你?” 寇季不屑的道:“谁稀罕……” “嗯……” 寇天赐皱了皱鼻子,呲牙咧嘴的伸长了手,问向嫣要抱抱。 寇季捏疼寇天赐了。 向嫣见儿子呲牙咧嘴的,果断从寇季手里抢过了儿子,心情的给儿子吹了吹耳朵。 寇天赐怕痒,所以一个劲的用手捂着耳朵,咯咯咯直笑。 向嫣瞥了寇季一眼,道:“你要是真不稀罕,也不会捏疼儿子。” 寇季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一场什么新意也没有的饮宴而已,我有什么可稀罕的?我只是怕这饮宴少了我,就少了几分色彩。 须知,今年我大宋最光彩夺目的人,是我,寇季。” 向嫣抿了抿嘴,却没有反驳。 今年寇季率人收复了河西,确实是今年大宋第一功臣。 三公一侯十二伯,以寇季为尊。 风头一时无两。 皇宫里的除夕夜宴,若是少了寇季,必然会少几分颜色。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在寇府外响起。 从寇府别院门口穿行而过,往文昌学馆而去。 寇季和向嫣闻声,皆是一愣。 思量了许久以后,向嫣开口,“官家是派人去请那些归隐的老臣,还是请那些名宿大儒?” 寇季沉吟道:“既然开了头,那就得都请,请一半留一半,另外一半心里能不生出怨气?他们的门生故旧,还不替他们抱怨?” 向嫣恍然点头。 诚如寇季所言, 随后马蹄声连绵不断,向嫣细数了一下,送请帖的人数和文昌学馆内的归隐老臣、名宿大儒们数目相当。 寇季和向嫣二人在后院的院子里一直坐到傍晚,也没有听到有人敲响寇府别院的门。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还真是小气,今年除夕夜宴居然不请我。” 寇季看向向嫣,道:“你跟着我,要受委屈了。” 有资格参加除夕夜宴,有资格出现在宫里的除夕夜宴上,那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也是一种彰显皇恩的表现。 被请到了,自然是圣眷正浓。 没被请到的,那就应该洗洗睡了,顺便在睡前想一想,有没有办法能将自己外调,尽快的离开官家眼皮子底下,免得官家看你心烦,找个由头弄死你。 贵妇人们中间,难免就此事嚼舌根子。 有人或许会借此事,数落别人。 寇季没被邀请,知道的人知道寇季和官家在斗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寇季圣眷衰竭,碰到了向嫣难免出声奚落一二。 寇季说的受委屈,便是此事。 向嫣听到此话,笑着道:“妾身怎么会委屈呢?妾身不仅不委屈,还觉得有些开心。往年我们都在宫里,跟所以人一起守岁,总是少了几分家的味道。 如今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守在一起守岁,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呢。 等除夕当日,妾身遣散了仆人,就亲自下厨,为相公做一桌酒菜。 我们一家三口,守在一起,好好的过一个年。” 寇季哈哈大笑,“这话若是让祖父听到了,恐怕要对你吹胡子瞪眼了。” 向嫣笑嘻嘻的道:“祖父乃是大人物,岂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寇季脸上的笑意更浓。 “哒哒哒……” 马蹄声再次响起。 停在了寇府门口。 没过多久以后,寇府别院的门子,领着一个宦官,到了后院。 宦官见到了寇季和向嫣以后,拱手一礼,却没有言语。 反而一脸遣卑的冲着向嫣怀里的寇天赐,施礼道:“赐少爷,官家请您除夕夜,到宫里饮宴。” 寇天赐乃是赵祯的干儿子,玉蝶上记有姓名的。 但他终究非皇子,也没有爵位。 所以宦官称呼他一声‘少爷’。 寇天赐倒是有官职,可宦官称呼寇天赐官职却不合适。 因为寇天赐是赵祯的干儿子,而宦官是赵祯的家仆。 宦官说完话,从袖口取出了一份烫金请帖,送到了寇天赐面前。 向嫣脸色十分怪异的帮寇天赐从宦官手里拿过了请帖。 宦官告罪一声,离开了别院的后院。 向嫣拿着请帖,愣愣的看向了寇季。 沉默了许久以后,向嫣有些担忧的呼喊了寇季一声。 “相公……” 赵祯一份请帖,将他们一家三口过团圆年的希望给破灭了。 寇天赐年幼,不可能一个人进宫。 向嫣得跟着去。 除夕夜晚。 寇府内。 就剩下了寇季一个孤家寡人。 被冷落不可怕。 被孤立才是最可怕的。 向嫣刚才还敢跟寇季开玩笑,现在却一句玩笑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担心寇季的心情。 寇季见向嫣一脸担忧的,就咧嘴笑道:“我以为官家长大了,想不到官家如此幼稚。如此幼稚的手段,我岂会上当。 你只管带儿子去就是了。 记得多弄些赏赐。 桌上只要出现金银玉石盘子,想拿就拿。 皇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你相公我当年,拿了皇家足足一车的金银玉盘呢。 赚了足足百万贯。” 寇季表现的十分洒脱,向嫣却依旧担忧,“相公,你一个人在家……” 寇季笑着道:“一个人过年又不是第一次。去年在西域,我就是一个人过的年。” 向嫣迟疑道:“可那个时候是在西域,如今却是在家里。而且去年在西域,也有刘亨等人陪你过年。” 寇季失笑道:“除夕年年有,不差这一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会担心没人给我霜糖吃,没人给我新衣穿不成?” “要不……妾身还是不去了……” 向嫣犹豫再三,开口道。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明着送的是请帖,暗中却下达的是旨意。你看看那些拿到请帖的,谁敢不去?如今官家威望正高,这个时候跟官家唱反调,不好。 再说了,你不去,儿子进了宫也没人照顾。” “皇后和那些宫娥……” 向嫣话说了一半,寇季就皱起了眉头,“官家和皇后可信,他们身边的人也可信,可其他的宦官、宫娥,那就不好说了。除夕夜宴,人多眼杂,伺候满朝文武、各番属使节的宦官和宫娥多如牛毛,若是有人生出了坏心思,趁机接近儿子,那儿子可就危险了。” 顿了顿,寇季幽幽的道:“宫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人心最复杂的地方,里面怀着什么心思的人都有。谁好谁坏,很难一时半刻的分清楚。 所以你必须守在儿子身边。 要知道,张氏一尸两命的事情,到现在还没查清楚呢。” “那你之前还将儿子交给官家?” 向嫣疑问。 寇季笑道:“非重大场合,自然不怕,人没那么多,心思自然也没那么复杂。官家身边的人,还有皇后身边的人,皆是他们二人精挑细选过的。特别是皇后身边的人,皆是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一家三四代人的性命,皆在曹家手里捏着,没人敢乱来。 所以儿子私底下入宫,见官家或者皇后,不用担心。” 向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陪着向嫣,又说了会儿话,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的,十分和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6章 寇季差点没被吓死 眨眼间,便到了除夕。 向嫣一大早起床以后,就将寇天赐塞到了寇季的怀里,然后忙忙碌碌的做起了事。 犒劳仆人,分发喜钱,打发仆人还乡,准备初一初二出门拜访用的礼品。 向嫣从早上,忙到了中午,才歇下。 稍稍的吃了一些饭食以后,又开始忙碌。 她带着厨娘,亲自下厨,帮寇季准备除夕晚上的吃食。 虽然只有寇季一个人在府上守岁,可寇季也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简单的吃一两个菜就行。 七碟子八碗,三盆一斗十二勺。 碟子里的是冷盘、干果,碗里是炖菜,盆盛着熊掌、鲜汤,一斗混着熟油闷的米饭,十二个大勺炒出了足足数十道菜,凑足了八十一道。 向嫣一直忙活到了傍晚,才将所有的菜准备完毕。 寇准在向嫣做好了菜以后,跟寇忠二人出现在了寇府别院。 一家人陪着寇季简单的吃了一点,说了会话。 寇准、向嫣、寇天赐换上了服袍,前往了宫里。 临走的时候,向嫣有些不舍的看了看寇季。 寇准则十分鄙夷的道:“都是他自找的,你不用可怜他。” 寇季只是低头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寇准如今在人前,待住了机会就数落他,他已经习惯了。 大部分长辈皆是如此,在看到了后辈有了成就以后,就喜欢在人前数落一二,目的是怕晚辈尾巴翘的太高,骄傲自满。 此举有好有坏,适人而定。 寇季两世为人,两世的年龄加起来,仅比寇准小那么七八岁而已。 他的心智已经十分成熟。 无论是寇准夸赞他,还是数落他,他都没有太多感觉。 寇季目送着寇准三人离开了府里。 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府里的饭厅,对桌上那些丰盛的饭菜,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取了两壶酒,抱着到了后院的亭子里。 寇季在亭子里,铺了一张厚厚的毯子,点燃了一盆霜炭,放下了亭子四面的竹帘,侧躺在毯子上,自斟自饮。 没过多久,就有些微醺。 酒不醉人人自醉。 别看寇季嘻嘻哈哈的,他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别人被孤立,那是孤家寡人。 而他,是孤魂野鬼。 当孤魂野鬼的感觉,并不好受。 “呼……” 寇季吐了一口气,去取在火盆边上热着的酒壶,却摸了个空。 略微一愣后,寇季失声笑了,“我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梁上君子陪着我……” 寇季嗅着酒味看向了凉亭的一角,低声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凉亭内,那个昏暗的角落里,并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寇季也就不再多问。 起身去饭厅,拿了两壶酒,两碟冷盘,回到了凉亭内。 寇季将一壶酒、一碟子冷盘,放在了凉亭正中的桌上,自己拿着另一壶酒、一碟子冷盘,重新回到了毯子上坐下,自斟自饮。 喝了两口酒,汴京城内的炮仗声,就此起彼伏的响起。 “爆竹声声辞旧岁……贺岁盈盈满乾坤……” 寇季低声一笑,端起酒杯再饮一杯。 急促的挠门声,在爆竹声稍歇的时候响起,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有客到?” 寇季起身,走到了凉亭不远处的侧门,打开了门户,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不等寇季邀请,就蛮横的爬进了后院。 大的进了后院,直奔后院里栽种的竹林。 小的跟随着大的身影,爬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爬到了寇季面前,扬起了脑袋对着寇季。 若不是那黑黑的眼眶里,有点点星芒闪烁,寇季都不知道小家伙看着他。 寇季随手抱起了小家伙,让小家伙面对着自己,笑着道:“你再长一些日子,我可就抱不动你了。” 小家伙十分不客气的伸出爪子,抓住了寇季的胳膊,用大脑袋在寇季衣服上蹭了蹭。 寇季抱着小家伙,到了凉亭里,将小家伙放在了凉亭里的毯子上。 他也有许久没有见小家伙了。 小家伙是猛兽,平日里洗漱完了,很快就将自己弄的脏兮兮的,所以向嫣不许它再出现在后院。 一怕小家伙突然被刺激,暴起伤人,伤到寇天赐。 二怕小家伙脏兮兮的,寇天赐以后跟着有样学样。 寇季也不确认这小家伙到底会不会伤人,所以只能将它们母子搬出了后院,安置在了后院边上的小竹园里。 然而,不知道是小家伙跟人待久了喜欢人气,还是觉得后院的竹子比小竹园里的竹子可口,经常跟它母亲二人,溜过来祸祸后院的竹林。 今夜除夕。 寇季也懒得去管,任由小家伙的母亲去祸祸。 小家伙熟悉寇季身上的味道,所以安安稳稳的在寇季身边待了许久。 直到腹中饥饿难耐的时候,才跟它的母亲一起去祸祸竹林。 寇季一边饮酒,一边笑嘻嘻的看着母子二兽,在哪儿祸祸小竹林。 “四哥倒是好雅兴啊……” 一声浓浓的叹息,在寇季的背后响起,寇季身躯略微一震,却没有起身,而是回过头,瞧着那说话的人影。 “你不在宫里待着,跑到我府上作甚?” 那人影带着仆从,迈步到了寇季的身边,叹息了一声,道:“朕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你沦为孤家寡人。” 赵祯一身便服,入了凉亭,十分洒脱的坐在了寇季对面。 跟随在赵祯身后的陈琳,有心提醒赵祯地上凉,但却没有开口。 赵祯坐定以后,对陈琳等人吩咐道:“东西放下,人退出去。” 陈琳带着宫娥们,重新布置了一下凉亭。 放下了许多吃食、杯盏以后,往后院外走去。 陈琳走了两步,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人,突然凑到了陈琳身旁,低语了一句。 陈琳脚下一顿,重新回到了凉亭旁。 赵祯见此,略微有些疑惑的道:“有事?” 陈琳苦笑了一声,没有开口,只是往凉亭内一角瞥了一眼。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他不会伤害官家。” 陈琳站在那儿,没有搭理寇季,只是盯着赵祯默不作声。 赵祯大致猜到了凉亭一角有人,也大致猜到了是谁。 赵祯对陈琳道:“四哥既然说他不会伤害朕,那就不会伤害朕。” 陈琳犹豫了一下,最终在赵祯不满的冷哼声中,离开了凉亭。 陈琳走后,凉亭内就剩下了赵祯、寇季,以及那个永远也不愿意出现在人前的人。 寇季盯着赵祯,目光有些复杂的道:“你跑到我府上作甚?” 赵祯淡然笑道:“陪你一起守岁。”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先是将我家里人全部召进宫,又跑到这里来陪我守岁,图啥?” 赵祯叹息了一声,道:“朕只是想让四哥尝一尝同样的感觉。” 寇季略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祯唏嘘道:“朕和四哥相交不易,朕也就你这么一个兄弟、朋友。你在朝堂上,还能有个人跟朕推心置腹的说说真心话。 你若不在朝堂上,朕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朕就是想让你尝一尝,做孤家寡人的滋味。 朕就是想让你知道知道,你离开了朝堂,朕心里有多难受。” 赵祯盯着寇季,声音沉重的道:“孤家寡人,太孤单,朕不喜欢。” 赵祯的话,寇季能够理解,甚至远比赵祯理解的更深。 在寇天赐没有出生前,他就是一个在大宋朝晃荡的孤魂野鬼,心里有多孤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别看他整日里嘻嘻哈哈的,其实魂无处安放,心一直定不下来。 直到寇天赐出生以后,他的魂才有了安放的地方,心也随着定了下来。 寇季略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暂时离开了朝堂,又没有离开汴京城。再说了,我冲冠一怒,也是为了你的江山社稷。” 赵祯看着寇季,十分认真的道:“朕的江山社稷,不需要你来付出代价。真要付出代价的时候,朕一点儿也不会犹豫。 魏王府一脉罢了,杀他们只需要一个由头而已。 朕不缺杀人的由头,所以你也不应该以仕途为注。” 寇季撇撇嘴道:“我不是怕你下不了狠手吗?” 赵祯眯了眯眼,道:“朕的亲叔伯死在朕的面前,朕都没有太多伤感。一帮子堂叔堂侄而已,朕杀起来绝不手软。 他们若是一心为大宋谋福,朕或许还能对他们宽容一二。 可他们根本就是我大宋的祸害。 从入汴京城至今,欺男霸女,强占别人钱财的事情,做了数百起。 每天一睁眼,不是在祸害我大宋的百姓,就是在去祸害百姓的路上。 朕留他们何用? 给皇家抹黑?” 说到此处,赵祯略微有些愤怒,“朝野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为我大宋崛起出力,为我赵氏江山谋福。偏偏我赵氏之人,不仅不出力,反而还在后面为祸。 朕凭什么留着他们享富贵? 贪婪的武勋们尚且知道,在贪财之余,为我大宋增砖添瓦。 偏偏皇室中人,只贪财,不增砖添瓦。 自家的基业,自己都不出力,朕还留着他们干嘛? 留着过年吗? 李迪清理朝堂的时候,刻意避开了皇室中人,这让朕看到了皇室中人有多贪婪,有多跋扈。 朕既然看清楚了他们的丑恶嘴脸,自然不会对他们客气。” 顿了顿,赵祯咬牙切齿的道:“更关键的是,他们和张氏的死有关。朕岂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寇季略微疑惑的看着赵祯道:“查清楚了?” 赵祯摇头,“没有……但张氏才死,就有人提议让他们入京,其中若是没有猫腻,那就怪了。” 寇季缓缓点头,“此事只是猜测,不要说出去,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祯翻了个白眼,“朕又不蠢。” 寇季吧嗒着嘴,吃着赵祯送来的吃食,道:“你将满朝文武,各番属使节,皆请进了宫里,你却扔下他们逃了,就不怕事后有人弹劾吗?” 除夕夜宴,是一场盛宴。 即便是有些荒唐的真宗赵恒,在除夕夜宴的时候也不敢缺席。 赵祯却丢下了所有人,偷偷溜出了宫,背后引起的影响有多大,可想而知。 赵祯淡淡的道:“该赏的朕赏过了,该赐的朕也赐过了。朕留在宫里,无非是陪着一张笑脸,看他们喝酒嬉戏而已。 除夕年年有,也不差这一年。 满朝文武要弹劾?” 赵祯冷笑了一声,不屑的道:“他们敢吗?” 寇季听到赵祯这话,感慨道:“官家如今,君威日重啊。可即便如此,朝堂上仍有畏惧你的人存在。” 赵祯撇撇嘴道:“王曾和吕夷简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朕从小到大,听过的劝诫、谏言,多不胜数,也不差这一次。 朕偶尔荒唐一把,他们应该感觉到高兴才对。 朕要是一直板着脸,你看满朝文武,谁还能笑出声。”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赵祯瞥着寇季道:“行了,朝堂上的事情暂且不说。今夜只有你我两个孤家寡人在,我们应当好好的痛饮,好好的长谈。” 寇季大摇起头,“你是孤家寡人没错,我可当不起孤家寡人四个字,我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赵祯也没有细究下去的意思,摆摆手道:“反正我们两个就是两个可怜人,应该抱在一起抱团取暖才对。其他的不去说他。” “喝酒喝酒……” 赵祯少有的洒脱,拽着寇季一起吃喝。 渐渐的,两个人喝的有些微醺。 坐在凉亭里胡说八道。 赵祯的酒品不好,大概也是平生第一次喝醉,喝醉了那是什么都敢说。 他一个劲的拉着寇季,非要把皇位让给寇季。 说他心肠太软,不适合做皇帝。 说他害怕孤单,不想做皇帝。 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老农,每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烦心事。 寇季虽然也喝的有些微醺,但稍微有点理智,躺在毯子上装死装了大半宿,愣是没敢回话。 得亏他是赵祯。 他若是朱元璋的话,寇季觉得,自己应该趁着他酒醒之前,用腰带将自己掉在房梁上,兴许他酒醒以后,看自己如此识趣,会放自己家人一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7章 马上要复官了?! 赵祯闹腾了大半夜,四更天的时候,赵祯彻底醉倒了。 陈琳小心翼翼的进入到了后院,就看到了凉亭里,寇季和赵祯二人横躺在地上,在酣睡,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二人身边爬来爬去,爬累了,就吧唧一声坐在二人身边。 小的似乎觉得地上坐着不舒服,就爬上了寇季的胸膛,顺着寇季的身躯,爬到了赵祯身上,来回爬来爬去。 陈琳吓的心脏差点跳了出来,他迈着小碎步,无声的冲了过去。 “唰~” 雪亮的刀光在月光照耀下,一闪而过,冰冷的刀尖悬在了陈琳喉头。 陈琳脚步硬生生的止住,略微吞了一口唾沫,沉声道:“咱家不会伤害它们……” 刀光一敛。 哑虎静静的站在凉亭边上。 陈琳看了看在赵祯身上乐此不疲的来回爬的小家伙,嘴角抽搐了一下,对哑虎道:“但咱家也不允许它们接近官家,它们是猛兽!” 哑虎站在原地,愣愣的呆了许久,才回过头看向了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大的身影似乎从哑虎身上感受到了一点儿危险的气息,所以人立而起,冲着哑虎嘶吼了一声。 哑虎歪了歪脑袋。 大的身影立马爬到了地上,晃着肥硕的大屁股,圆溜溜的滚出了凉亭。 小的身影坐在寇季胸膛上,呆呆的坐了一会儿,也晃着屁股离开了。 哑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凉亭。 陈琳快步进入到了凉亭,将赵祯从地上扶起来,小声的呼喊着后院外的宫娥、宦官们进来。 宦官、宫娥们,用厚厚的毯子裹着赵祯,抬着赵祯离开了寇府。 除夕夜,赵祯可以任性一下。 可初一的祭祖大典,赵祯却不能任性。 陈琳等人抬着赵祯回宫,就是为了准备祭祖大典的。 赵祯,以及陈琳等人离开以后,寇季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坐起身,搓了搓有些被冻僵了的手,低声嘟囔了一句。 “太可怕了……” 得亏他听到了赵祯的语言不对,就果断躺在地上装死。 他若是不装死的话,天知道喝醉了的赵祯会拉着他干出什么事情。 若是胡闹一夜,酒醒以后,龙袍穿在他身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寇季起身,出了后院,招呼了仆人收拾了凉亭里的残羹剩饭以后,独自回到了房里睡下。 在睡之前,寇季暗中叮嘱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跟赵祯喝酒了。 如果要跟赵祯喝酒,一定要拉上其他人。 最好拉上几个仇人。 “貌似……现在的朝堂上,我已经没几个仇人了……” 寇季嘟囔了一声,合衣睡下。 半梦半醒中,感觉到胸膛沉沉的。 寇季下意识的以为,是那个黑白相间的小家伙坐在他胸膛上,然后毫不客气的挥了挥手。 然后。 然后他就睡不下去了。 一只苍老的手,拽着他的耳朵,将他从床榻间提了起来。 寇季疼的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须发皆张的发怒的脸孔。 “祖父?!” 寇准拽着他的耳朵,黑着脸没有说话。 寇季眨巴了一下眼,用眼角的余光左右瞟了一眼,就看到在他床榻的一角,寇天赐可怜巴巴的坐在那儿,委屈的憋着嘴。 他大致明白了寇准为何如此愤怒。 刚才坐在他胸膛上的,应该不是什么熊猫,而是他儿子。 他随手一扒拉,将儿子扒拉到了一边,惹怒了寇准。 寇季果断认错道:“无心的……无心的……” 寇准冷哼了一声,放开了寇季的耳朵。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抱起了在床角一脸委屈的寇天赐,对寇季道:“你吩咐府上的厨娘,多准备一些酒肉,午后老夫要在别院里宴客。” 文昌学馆内的名宿大儒多是背井离乡的人,寇准在别院里设宴招待,也是为了让他们高兴高兴,帮他们发泄一下思乡的心情。 “此事一直都是嫣儿在操持……” 寇季疑惑的道。 寇准哼哼道:“嫣儿一会儿要抱着老夫的重孙儿去参加祭典。” 寇季翻了个白眼。 合着没工作,在府里就没人权啊? 寇季心里埋怨了一声,嘴上应承了一句。 府上人丁本就稀少,逢年过节的时候,人手格外紧张。 当家的人亲自上阵,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寇准、寇天赐、向嫣在府上没待多久,换上了祭礼用的服饰以后,就赶往了汴京城内的太庙。 按理说,向嫣一个女子,是没资格进太庙的。 但考虑到寇天赐无法自己去参加祭典,向嫣跟着去,也没人会刻意的去挑刺。 向嫣又不是白身。 虽说寇季被罢官去职,向嫣被罢了诰命夫人的头衔。 但母凭子贵,向嫣没了丈夫帮她得来的诰命,却有儿子帮她得来的诰命。 细细算起来。 府上如今就寇季一个白身。 太庙的前殿,向嫣借着寇天赐的关系能进去,但是中殿和后殿,她进不去,到时候就要让寇准抱着寇天赐进去。 寇准三人离府以后。 寇季就化身成了一个大管事,开始领着仆人们筹备寇准待客所需的一切。 祭礼大典。 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了中午。 祭礼大典结束以后,寇准领着一帮子人出现在了寇府。 多是一些年过五旬的人,皆带着学生随行。 那些年过五旬的客人们,寇季认识。 那些学生们,寇季却一个也不认识。 寇季熟悉的文彦博、韩琦等一众妖孽,如今已经被送到了河西去学习政务。 留下的只是一些资质一般的学生。 寇季不认识他们,也就懒得跟他们凑在一起去聊天。 他在年过五旬的客人们入府的时候,出去拜见了一下,然后就躲在后院里躲清闲。 躲了没多久,几个恶客就霸道的闯进了门。 寇府刚举办起的宴会,因为恶客们临门,只能搬去文昌学馆。 能让寇准等人避开的恶客,朝野上下也就那么一位。 官家赵祯! 赵祯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曹皇后、王曾、吕夷简等人。 曹皇后到了寇府别院以后,就跟向嫣二人,去了后院里的阁楼。 赵祯、王曾、吕夷简等人则跟寇季一起,在后院的凉亭里落座。 坐定以后。 寇季挑着眉头道:“官家,你怎么又来了?” 此话一出。 赵祯脸色一黑。 王曾、吕夷简二人,脸色更黑。 寇季这话,让他们二人想起了昨夜,赵祯丢下了满朝文武、各番属使节,溜出宫的事情。 赵祯任性了一下,可把他们两个给坑惨了。 作为宴会的主家公,半路跑了。 两个大管事,就得左右奔走,跟所有人攀谈,务必做到跟所有人说上话,免得让人家感觉到被冷落了。 王曾、吕夷简二人,昨夜嘴皮子就没停过,到现在喉咙还是哑的。 赵祯黑着脸对寇季道:“朕就不能来吗?” 寇季干笑了一声道:“能来能来……” 寇季瞥了一眼赵祯,又看了看王曾和吕夷简二人,沉吟道:“官家和两位相爷一起入府,可是有正事要谈?” 赵祯点点头,正在酝酿、在措辞。 吕夷简却抢先一步道:“我朝提出的盟约,各番属已经答应了。各番属回奏的国书,已经到了路上。除了遥远的倭国和交趾外,其他各番属的国书,半个月后就到汴京城。 官家和我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主持半个月以后的正式的盟约签订。”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狐疑的道:“我一个白身,能主持各国盟约的签订?” 吕夷简瞪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朝廷先给你一个礼宾院干办的身份,半个月以后,迁升你为礼宾院院正。” 寇季沉吟道:“会不会升的有点快,高府的人和魏王府一脉被发配的人知道了,会不会被气吐血?” 吕夷简、王曾二人,皆翻了个白眼,瞪了寇季一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 若不是官家不顾满朝文武,总往你这里跑,你以为我们愿意给你升官啊? 若不是朝廷现在急需能用之人,急需能镇得住场子的人,你以为你能复官? 我们巴不得你多坐几年冷板凳,好好的杀一杀你身上的傲气。 “我们说的是正事,不得胡言乱语。” 王曾阴沉着脸,提醒了一句。 寇季咧嘴笑道:“开衙以后,我就去礼宾院办差。” 朝廷最早复工的衙门,也在初八以后。 似礼宾院这种衙门,到了十五以后才会复工。 十五以后,寇季就是礼宾院院正了。 王曾、吕夷简懒得跟寇季计较这个。 吕夷简说道:“另外一件事,就是对辽国用兵的事情。曹玮在辽国驿馆内耍了一次威风,算是彻底得罪了辽国。辽使在昨夜参加了除夕夜宴以后,今早就离开了汴京城。 等汴京城内的消息,传到了辽国以后,以辽皇耶律隆绪的秉性,一定会挥兵南下。 辽军抵达我大宋的边陲,应该在开春的时候。 年前,官家、曹玮、我、王曾四人商议了一番,已经派遣曹玮以回乡祭祖为由,率先一步赶往了北方的边陲。 北方的禁军兵马,皆归曹玮节制。 虎字军也包含在其中。 你身为虎字军的统制,回头去信一封,给狄青,让他听从曹玮的调遣。” 寇季听到这话以后,正色道:“我一会儿就写信让人送出去。” 吕夷简继续道:“此次和辽国大战,我大宋准备动用的兵马有三十万。三十万兵马,皆归曹玮调遣,朝廷不会参与兵马的调度。 为仿以外,我会在元宵过后,赶往北方坐镇。 朝堂上的事情就由王曾帮着官家决断。” 动用三十万兵马,确实是大手笔,又是曹玮全权指挥,吕夷简过去坐镇,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吕夷简给他说这个干嘛? 吕夷简很快的解开了寇季心中的疑惑。 吕夷简盯着寇季,郑重的道:“此次是我大宋和辽国开战,是檀渊之后,第一次。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绝对不能败。 最坏的结果就是双方平局罢手,取消我大宋对辽国纳贡的盟约。 这是我们唯一能接受的最坏的结果。 再坏,我们接受不了。 所以,你手里那些能在战场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火器,必须交给朝廷使用。” 吕夷简的话,寇季能理解。 大宋好不容易挺起了腰杆子,跟辽国叫板。 若是胜了,自然皆大欢喜。 可若是败了,刚挺起的腰杆子,可能会再次弯下去。 赵祯、李迪、王曾、吕夷简、寇季等人,花了数年,做了那么多努力,就白费了。 以后再想主动掀起和辽国的大战,恐怕就很难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火器可以交给朝廷使用,但必须交给信得过的人使用。火器的营造,目前已经陷入到了一个瓶颈,在没有突破瓶颈前,火器很难大批量的制造。 所以我手里现在有的火器,就十分的珍贵。 少一个,都是重大的损失。” 吕夷简正色道:“此事老夫会亲自监督,少一件,我听你发落。” 寇季摇摇头,道:“那倒也不至于,那东西有炸膛的危险。炸膛你们可能不太懂。总之那东西用久了,又或者是在制作的时候出现了偏差,就会有炸开的危险。 所以在战场上出现损毁是必然的。 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记录,务必保证损毁了也有残骸存在。 务必保证,那些东西一直握在我们的人手里。” 吕夷简郑重的点头。 吕夷简也是个狠人,巡视天下期间,没少杀人。 他对寇季做出了承诺,那么就一定会紧紧的盯着的。 寇季相信,现在的大宋朝,可没几个人敢在这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寇季在吕夷简点头后,开口道:“稍后我就派人将东西送过去。” 吕夷简见寇季答应以后,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官家和我二人,至今也没有想出头绪。你素来聪慧,你帮着想想。”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西夏挑起我大宋和辽国战端的目的?” 吕夷简点头道:“此次我大宋得罪辽国,就是因为西夏从中插手的缘故。西夏若是不从中插手,我们也不需要在没做好准备前,就跟辽国掀起大战。 西夏敢从中插手,有可能在插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西夏挑起我大宋和辽国之间的战事,为了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8章 西夏到底在谋划什么? 寇季皱眉思量了一下,道:“西夏所求的,无外乎变强。西夏先后被我朝两次重创,已经伤及到了根本。如今的西夏比青塘还不如,夹在大宋和辽国之间,十分危险。 无论是我大宋,还是辽国,皆有实力能将西夏一举歼灭。 西夏挑起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就是在玩火。 无论我大宋和辽国最后谁胜谁败了,事后都会好好教训教训西夏。 西夏敢冒着得罪我大宋和辽国的风险,从中挑拨,所图的恐怕不小。” 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齐齐点头,他们的想法跟寇季的想法差不多。 寇季继续思量道:“我大宋一旦和辽国掀起战端,那么打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留给西夏从中牟利的时间并不多。 西夏想要借着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崛起,要么就是想办法延长我大宋和辽国征战的时间,要么就是找一些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崛起的东西。” 说到此处,寇季大概猜到了西夏想要什么了。 寇季看向了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幽幽的道:“西夏惦记上了我们的火器。” 西夏算是第三个见识到火器威力的,也是遭受过火器沉重打击的。 目前为止,见识过火器威力的三个势力中,黄头回纥已经被覆灭。 青塘惦记着火器,根本挪不开眼,那么西夏必然也惦记上了火器。 也唯有火器,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西夏兵马的战斗力,快速的提升。 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虽然没见识过火器的厉害,但通过火器打出来的战绩,多多少少也能推断出一二。 西夏如今打不过辽国,也打不过大宋。 想要借着攻城略地、掠夺人口变强,基本上不可能。 西夏想要崛起,只能另辟蹊径。 火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听寇季一分析,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大致也明白了西夏是惦记上了火器。 王曾皱着眉头道:“火器在我们手里,数量又不多。我们必然严防死守,绝对不可能让火器泄露出去。西夏从哪儿弄到火器去?” 火器如今十分稀少,又被大宋当成宝贝一样藏着掖着,西夏想谋取,还真的不太容易。 吕夷简沉吟道:“我们若是败给了辽国,辽国必然会借机讨要火器。西夏会不会在辽国潜藏了探子,能轻易的从辽国得到火器。” 王曾迟疑道:“也有可能想从战场上掠夺,辽国对我大宋而言,是强敌。我大宋面对辽国这个强敌,不可能藏着掖着,火器必然会出现在战场上。 西夏人常年以劫掠为生,这十分符合他们的秉性。” 一直没说话的赵祯,突然摇头道:“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会在雁门关和幽州一线展开,又没有挨着西夏,西夏如何插手? 他们能绕过东平路一线的长城,出现在雁门关后? 还是能绕过外云州,出现在辽人身后? 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是在取死。 我大宋和辽国开战,别人插手捡便宜,岂能容忍? 到时候朕只要遣使走一趟辽国,流露出联手覆灭西夏的意思,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答应。” 两虎相争,岂是一个小老鼠能插手的。 老虎发了怒,很容易联手先拍死小老鼠。 吕夷简思量道:“西夏既然没办法从战场上掠夺火器,那就只能通过辽国。他们可以帮着辽国打败我大宋,然后借着辽国,谋取火器。” 此话一出,四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西夏对如今的大宋而言,已经够不成心腹大患。 只是西夏在大宋面对辽国这个强敌的时候,在一边蹦跶,还真是够恶心人的。 “要不……顺手将西夏灭了?” 寇季有些跃跃欲试的提议。 赵祯有些意动,可王曾和吕夷简二人却齐齐摇头。 王曾沉声道:“如今朝堂上能主导一方的大将并不多。曹玮、李昭亮、杨文广三人,要去北面对付辽国。朱能在河西立足未稳,不能擅动。 朝中剩下的能领兵征讨西夏的,就只剩下了高处恭。 高处恭,现在朝廷可不敢用。” 寇季沉吟道:“种世衡和折惟忠呢?” 王曾、吕夷简二人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赵祯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说话。 寇季狐疑的看着他们三人。 许久以后,王曾叹了一口气道:“朝廷没办法将重兵放在他们二人手里。” 寇季略微一愣,大概明白了原由,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 折家世代忠勇没错,可折家一直居住在府州。 朝廷在汴京城给折家准备了宅子,折家也没有迁移过来。 折家在府州的名头很大,折家军在西北的威望也很高。 若是将数量庞大的禁军交到折家手里。 赵祯晚上会睡不着。 王曾、吕夷简晚上也会睡不着。 朝廷防备武臣,可不是拿忠勇不忠勇辨别的。 折家忠勇,不代表折家没危险。 太宗在位的时候,党项举族投了大宋,党项之主李继捧,以及党项的大部分勋贵皆迁移到了汴京城,李继迁尚且能在银、夏等地举族叛乱。 更何况是族人没有迁移到汴京城的折家。 种家也差不多。 种世衡在清涧城落脚以后,种家发展的趋势,跟折家的差不多。 朝廷不敢将数量庞大的禁军交到折家手里,自然也不敢交到种家手里。 寇季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略带遗憾的道:“可惜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西夏那个臭虫在一旁跳来跳去……” 王曾沉声道:“现在没办法对西夏出手,就先忍忍,等我们打完了辽国,腾出手,再好好教训西夏。现在我们要想的是,西夏会用怎样的方式,帮助辽国取胜?” 吕夷简沉吟道:“西夏有可能会派兵滋扰我大宋其他的地方,迫施我们分心。” 王曾一个劲的摇头,“可能性不太大,西夏刚跟我大宋签订了盟约,他们若是派兵侵犯我大宋,就是违背了盟约。 我大宋有权,依照盟约,联合其他各番属,一起讨伐西夏。 西夏只要不蠢,绝不会做引起众怒的事情。 须知,盟约约束下的青塘,有不输给西夏的实力。 盟约约束下的元山部,能为我大宋出死力。” “那……西夏会用怎样的方式,帮助辽国?” 赵祯皱着眉头疑问。 “驱赶其他部族侵入我大宋,又或者挑唆其他势力跟我大宋为敌?” “应该不会……跟我大宋相邻,又跟西夏相邻的势力中,只有辽国和西川回鹘。辽国已经跟我们开战,西川回鹘疲于应对强敌,根本腾不出手,不然他们也不会坐视沙州回鹘覆灭。” “……” 君臣四人猜测了许久,也没有猜测出头绪。 他们根本不知道折家老母亲已经病重,生命岌岌可危,也不知道折惟忠有病在身。 不然他们一定会推断出西夏的全部谋划。 “既然猜不出,那我们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西夏的谋划迟早会暴露出来,我们到时候见招拆招就行。” 吕夷简略微有些遗憾的说。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就怕我们到时候见招拆招,没那么容易啊。” 吕夷简瞥了寇季一眼,道:“实在不行,就只能让你小子领兵上了。”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西夏的谋划暴露出来,大宋朝若是真的没办法见招拆招的话,那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上了。 虽然现在他们猜测不到西夏的谋划是什么,但大致能推断出,跟兵事有关。 君臣四人商量过后,在寇府内简单的吃了一些吃食,就各自离开。 赵祯、王曾二人回宫去准备兵马调度的事宜。 吕夷简则去召见六部主事,商量战时的粮草调度的问题,以及兵马过关的问题。 所以人都在为此后对付辽国的战事忙碌。 寇季自然也没有闲着。 他次日便被赵祯召入了宫。 二人在宫里密谈了一会儿。 他跟赵祯暗中商量过的一些事情,也逐渐的提上来日程。 敌人在想方设法的变强,大宋自然也不能一直固步自封。 他开始为火枪和火炮以后的量产,以及火枪和火炮以后装备到全军的问题忙碌。 火炮和火枪的量产,以及配备到全军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大宋的将士,必须懂得如何应用火枪和火炮作战才行。 所以,将火枪和火炮量产,以及将火枪和火炮配备到全军,有一个先觉条件必须准备。 那就是培育能用火枪和火炮作战的将官。 依照大宋的武勋们的作战方式,两百五十人的部曲,就能帮着领兵大将,如臂使指的指挥一厢,两万五千人的兵马作战。 寇季只需要依照这个模式,将将官当成部曲培育就行。 两百五十人,可以教会两万五千的兵马使用火枪和火炮,并且应用火枪和火炮作战。 两千五百人,就能教会二十五万人。 就能领着二十五万兵马,应用火枪和火炮作战。 所以,暂定的第一批培训的将官人数,不能少于两千五百人。 寇季经过了仔细思量以后,最终将人数定为了三千人。 多出的五百人,是用来淘汰用的。 若是培训多少人,就结业多少人,那怎么能显现出会用火枪和火炮的将官们的珍贵。 若是培训多少人,就结业多少人,那谁还会珍惜培训的机会。 有竞争,才会有压力,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寇季在敲定了人数,写明了具体章程以后,就带着东西进了宫。 此事寇季之前跟赵祯二人商议过,所以赵祯在看到了寇季递上来的东西以后,果断就给批复了。 钱财由内库出。 军备由寇季出。 场地由武德司找。 人选由赵祯亲自挑选。 在请人担任将官们兵法谋略先生的时候,寇季和赵祯二人陷入到了窘境。 有资格、有能力教导将官们的,都不在汴京城内。 在汴京城内的,都没资格和能力教导他们。 指望三衙里那些教头们,寇季和赵祯可以洗洗睡了。 那些个教头们武艺都不弱。 但在兵法谋略一道上,皆有缺点。 会兵马谋略的,没上过战场。 上过战场的,不会兵法谋略。 既上过战场,又会兵法谋略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在三衙。 虽说新培训出的将官们,要用新武器作战,作战的方式也跟以前的不同。 但如何行军、如何布局、如何把控战机、如何应付战场上的突变,都是要学习的。 作战的方式改变了,不代表原有的兵法谋略就无用了。 相反,老祖宗留下的兵法谋略,到什么时候,都大有用处。 只不过要随着作战方式的改变,做出改变而已。 “只能找武勋了?” 寇季和赵祯在最初选人的时候,都刻意的避开了武勋。 他们心里都不愿意让将官们身上打上武勋的烙印。 可如今手里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们又不得不考虑武勋。 “找武勋,找谁?汴京城里朕能看得过眼的,只有高处恭。可朕敢用高处恭吗?朕能用高处恭吗?朕若是想用高处恭的话,之前也不会对付他。 再说了,朕若是想让武勋们插手此事的话,也不会跟你偷偷摸摸的做这事。” 赵祯十分无奈的叹息道。 寇季坐在赵祯身边,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赵祯又叹了一口气后,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四哥不会兵法谋略吗?” 寇季回神,果断摇头。 他又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都懂。 他之所以什么都懂一点,不是因为他全知全能,而是因为他比赵祯、王曾等人获得的知识多而已。 “要不……四哥你去学,三年五载的朕等得起,大宋也等得起。” 赵祯提议道。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学了……学不会……” 但凡男儿,都有上马管军、下马治民的豪情。 寇季也不例外。 他西域一行,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所以私底下也翻看过几本兵书。 但兵法貌似跟他无缘。 他能看进去,也能看懂,但就是不会。 套用兵书里的兵法谋略,他倒是能做到。 但却无法融会贯通。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照本宣科的用书上的兵法谋略,只会死的更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09章 高粱河车神(三更一万二,求月票!吼吼吼!) 赵祯听到了寇季学不会兵法,脸上略微有些错愕,随后便笑了,“四哥也有学不会的啊……朕以为四哥什么都能学会。”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学不会的,你也学不会。” 赵祯笑着道:“朕学那些干嘛?别人学了,朕用他就是。朕若不用他,他学了也是白学。” 寇季又翻了一个白眼,他觉得赵祯这话有些蛮横不讲理,但偏偏又没办法反驳。 怀才不遇的那些人是怎么出现的,就是因为上位者不用他。 所以人有才能是一回事,会不会被重用,又是一回事。 比如李昭亮之子李惟贤,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他跟寇季等人一起求学的时候,便表现出了不凡,随着年龄的增长,学问变得越发高深。 寇准等人曾经私底下提其他的时候,也曾说过。 他若非出身武勋之家,必然会成为一代大儒。 李惟贤那么有才,也没办法借着科举入仕,更不可能被重用。 是上位者看不到李惟贤的才能吗? 不是。 是上位者不用他。 他的出身,决定了文臣之列,没有他的席位。 “高处恭既然不能用?那还有谁能用?” 寇季不愿意跟赵祯继续讨论用人之道,所以直奔主题的发问。 赵祯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 以前他总觉得朝堂上人才济济的,如今到用的时候,才发现无人可用。 文臣们倒是不缺,文臣们就像是韭菜一样,割一茬,长一茬,只要科举一直在推行,他手里的文臣就多的用不完。 可武将,貌似少的有点可怜。 朝野上下,混吃等死的武将,多不胜数。 可能用的,屈指可数。 “太祖和朕的皇祖父定下的重文抑武的策略,是不是错了?” 赵祯第一次对太祖皇帝赵匡胤和太宗皇帝赵光义二人定下的重要的祖制,产生了怀疑。 重文抑武。 抑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那还抑什么? 再抑下去,大宋仅存的几位能打的死了以后,大宋还拿什么去抵御外敌? 武人会作乱不假,可武人也能护国。 大宋若是无人能打,无人敢战,那当敌人的铁蹄踏进来的时候,大宋还能存在吗? 太祖和太宗定下的祖制,是为了让赵氏江山一代代传下去,最好传它万年。 可如今不到数十年,就已经到了无武人可用的地步了。 继续推行重文抑武的祖制的话,大宋还能传承几代? 赵祯沉默了许久,侧头看向寇季,“四哥,你说说,重文抑武对吗?” 遇事不决、心有疑惑,询问寇季,这是赵祯潜意识里的想法。 赵祯觉得,不论他心生出怎样的疑惑,寇季都能帮他解答。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没有急着回答赵祯的问题,而是沉吟道:“官家为何会提起此事?” 赵祯坦言道:“如今朝廷能用的武臣,稍微用一下,就已经捉襟见肘。朕怕继续推行重文抑武的策略,会出现无人可用的局面。”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太祖和太宗,定下如此祖制,是为了防止武人作乱。” 赵祯点头道:“朕知道……可太祖和太宗定下了如此祖制,是为了让我大宋顺利的传承下去。可若祖制影响了我大宋的传承,甚至有可能会成为我大宋灭国的祸基,你觉得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这话也只有赵祯敢说。 其他人若是说这话,被人听到了,会被拉出去一刀一刀割死。 赵祯既然将话说破了,寇季也就不藏着掖着。 寇季坦言道:“太祖和太宗,皆经历过十国时期,武人作乱。甚至武人作乱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定下这样的祖制,也能理解。 但太祖和太宗二人,只想着防备武人,却没有想过,若是朝廷没了武人,大宋能不能生存下去。 他们也没有想过,在勾心斗角、在权谋争斗上,武人根本不是文人的对手。 重文抑武的政令推行到最后,结果就是武人不出,朝廷沦为了文人的一言堂。 但朝廷沦为了文人的一言堂,真的是好事吗?” 赵祯果断摇头。 从他登基到现在,遇到的大部分麻烦都是来自于文人。 武人有乱社稷之危,文人则会绊住大宋崛起的脚步。 无论是武人,还是文人,掌控朝堂,都会出现弊端,大的弊端。 所以朝堂之上,有文臣,也得有武臣。 赵祯叹息一声,“有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寇季思量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朝廷该重视一下武举。同时,兵动将不动的政令,也该更改一下。” 赵祯盯着寇季,静等寇季的解释。 寇季继续说道:“重视武举,是为了给武臣们当中增添新的血液。唯有新的武臣不断的加入,朝堂上兵事的话语权,才能不被武勋们所掌控。 朝廷调兵遣将的政令,存在着很大的弊端。 每到任期,领兵的将领不动,反而是麾下的兵马频繁的更替,这对朝廷而言是一个负担,也是一个祸患。 不仅起不到防备武臣的作用,反而还会因为水土不服、舟车劳顿,削弱兵马的战斗力。” 赵祯皱起了眉头道:“重视武举,只会便宜那些武勋。朝廷此前推行的武举,大多让武勋门下的人,占去了武进士的名额。 在武艺和兵法谋略一道上,鲜有人能在武勋们掌控下脱颖而出。 朝廷调兵遣将的政令是存在着弊端,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朝廷的兵马一旦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很容易被一个地方的子弟兵充满全营。 一旦地方豪强,又或者说是地方有声望的人,振臂一呼,很容易起事。” 寇季笑道:“此两点官家不需要担心。只要我们培育的将官出来以后,官家担心的问题皆可以迎刃而解。”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沉吟道:“朕培育人去跟武勋们打擂?” 寇季笑着点点头。 赵祯迟疑道:“那如何防止地方军营里充斥满子弟兵呢?” 寇季笑道:“军纪约束,从入营的那一刻开始,就打乱分配。此外,兵营全部迁移到荒山野岭内。” 赵祯皱着眉头,依旧一脸疑惑。 寇季笑着道:“等兵马熟悉了用火枪和火炮作战以后,没了火枪和火炮,他们就是没牙的老虎,想乱也乱不起来。” 赵祯闻言,恍然大悟,笑道:“还是四哥想的周到。” 顿了顿,赵祯笑道:“这么说,我们培育的人才是关键。” 寇季笑着点点头。 赵祯郑重的道:“那就更不能让武勋插手了。” 寇季犹豫再三,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大宋的大多数将领,皆出自于武勋门下。我们想做出改变,还是要借助武勋的力量。 在我们手里的力量没有崛起之前,武勋们才掌控着最大的力量。 冒然跟武勋们起冲突,对我们无益,对大宋也无益。” 赵祯皱着眉头道:“四哥不是跟朕一样,讨厌武勋们插手我们的事情吗?为何又想着让武勋插手?” 寇季失笑道:“因为我才发现,脱离了武勋,我们无人可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用我们的人,撑起大宋江山。” “与虎谋皮……” 赵祯咬着牙要说丧气话。 寇季低声笑道:“我们才是虎……” 赵祯愣了愣,跟着笑了,“也对,我们才是虎。武勋们能左右的事情,我们能左右;武勋们左右不了的事情,我们也能左右。” 寇季对赵祯笑着道:“那就请官家给我一道旨意。” 赵祯疑问道:“什么旨意?” 寇季淡淡的笑道:“用高处恭一死,换高家三代平安。” 赵祯愣了一下,思量道:“你要用高处恭,高处恭能答应?” 寇季笑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高家从最高处,跌落到了低谷。从万人追捧,到现在避之不及。感受到的世态炎凉,感受到的冷落,远比你我要深切。 高家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皆因高处恭贪婪。 高处恭可以说是高家的罪人。 如今有一个赎罪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我不信他不会珍惜。” 赵祯缓缓的点着头,迟疑道:“朕就怕高处恭起怀心思。” 寇季笑道:“所以官家在挑人的时候,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挑那些对官家忠心耿耿的人。官家还得舍弃一个器械监的高手,让他一辈子跟着高处恭。”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朕明白了。” 赵祯回过身,提笔写下了一道手谕,加盖了私印,交给了寇季。 寇季找高处恭的事情,上不了台面,所以不能用圣旨。 寇季拿了手谕,准备离宫。 赵祯突然间开口说了一句话,吓了寇季一跳。 “我大宋马上就要跟辽国开战了,朕想御驾亲征,一雪朕皇祖父当年遭受到的耻辱,四哥觉得如何?” 寇季沉吟了许久,低声说了一句。 “那……官家你得准备一辆跑得快的马车……” 丢下这句话,不等赵祯反应过来,寇季果断离开了殿内。 赵祯在寇季走后,疑惑的挑起了眉头,“朕是去御驾亲征的,准备跑得快的马车做什么?” 赵祯反复嘀咕了几次,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寇季,你该被打板子!” “……” 赵祯之所以喊出要打寇季板子的话,那是因为寇季的话,涉及到一桩秘辛。 一桩举国皆知,却无人敢说的秘辛。 一桩皇家的丑闻。 昔年。 太宗皇帝赵光义,北征辽国,在高粱河遭遇到了惨败。 太宗皇帝赵光义陷入到了危境,被迫架着驴车逃跑,屁股挨了箭。 此事不仅是皇家的耻辱,也是整个大宋的耻辱,所以没有人敢提及。 寇季将此事隐晦的提出来,赵祯自然不高兴。 毕竟,主人公是他祖父。 寇季跑出了皇宫,回望了汴京城一眼,嘟囔了一句,“高粱河车神,不是谁都能当的,你还是乖乖坐在汴京城里比较好。” 太宗皇帝赵光义在高粱河惨败,可是被记录进了史书里,千年后喜欢看史书的人,皆知道。 一些好事者,还喜欢称太宗皇帝赵光义为高粱河车神。 毕竟,能从千军万马的追击中,架着一辆驴车逃离的,没有过人的车技,那可不行。 寇季之所以将此事隐晦的提出来,就是在报复赵祯。 报复赵祯此前除夕夜宴留着他一个人在府上坐冷板凳的事情。 他一个孤魂野鬼,被孤立以后,感受到的悲凉和哀伤,没有人能够体会。 至于赵祯会不会因此迁怒他,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赵祯若是因此迁怒他,那就不是赵祯。 中华上下五千年,数百位皇帝,论仁慈,没几个比得上这位的。 虽然如今的赵祯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变,但性子里的仁慈,仍然难以磨灭。 他若真的变得异常狠辣,那慕、钱、孟、高、魏王府一脉的脑袋,早就挂在旗杆上风干了。 赵祯一口气把他们全杀了,谁又能将他怎样?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踱步到了东华门外不远处的樊楼。 没了魏王府一脉包场,樊楼时常有空座。 上一次寇季没能进去樊楼,樊楼的东家亲自跑到寇府去,给寇府送了一份类似于全年免费会员卡的东西。 寇府的人到了樊楼,刷脸就能进,吃喝玩乐皆不收钱。 虽说寇府不差钱,但人家的心意,寇季也没办法拒绝。 上门赔罪的人,送上了重礼,你若是收了,那么诸事皆安。 你若是不收,那就代表要斗一场。 寇季可没闲心思跟樊楼斗一场,大家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而且当初的错,也不是樊楼的错。 寇季入了樊楼,樊楼掌柜的引领着寇季到了雅间坐下。 寇季吩咐樊楼的掌柜,去请高处恭过来一叙,樊楼的掌柜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多问,点头应承了一句,退出了雅间。 不用寇季刻意的去吩咐,樊楼的掌柜就派人送上了樊楼最知名的招牌菜和珍藏的美酒。 依照樊楼雅间里客人的接待惯例,等到高处恭到了,樊楼会送上一桌新的菜色和美酒。 樊楼能霸占汴京城第一楼的名声,屹立数十年不倒,不是没有道理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0章 不知死活 寇季坐在雅间里,尝了尝樊楼的炒菜,樊楼里的炒菜味道虽然不差,但比起寇府的炒菜,仍旧差了一些。 寇季勉为其难的吃了一些。 寇季在雅间里坐了没多久,高处恭如同一个老农一样,双手捅进了袖口里,弯着腰进了雅间。 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眼高处恭,发现高处恭身上没有平日里的那股子贵气和傲气,有的只是一股韶华已逝的迟暮气息。 高处恭不等寇季邀请,就自顾自的坐到了寇季对面,抄起了桌上的筷子,也不嫌弃寇季吃过的那些剩饭剩菜,用筷子夹起来就吃。 寇季瞧着高处恭狼吞虎咽的模样,略微叹了一口气,他提起酒壶,为高处恭斟上了一杯酒,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高处恭头也不抬的含糊道:“高家今非昔比,樊楼已经不是我高家的人能涉足的地方了。有人请我到樊楼吃喝,我自然得多吃一点。” 寇季放下了酒壶,坐的端端正正的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高家可没有瘦死。官家和内廷的两位相爷,虽然罢黜了你的官爵,但并没有抄没高家的钱财。 高家在汴京城内外经营了几十年,积攒的家财巨万,岂是区区樊楼能够比的。 你若是愿意,在樊楼周边建几座比樊楼更大、更高的酒楼都行。” “咣当……” 高处恭扔下了筷子,抬头看着寇季,淡淡的道:“起几座比樊楼还高的酒楼?再高就要高过皇宫了。我高家可经不起官家和内廷的两个黑心贼再次折腾了。”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你不怨?” 高处恭不咸不淡的道:“有什么好怨的?怪只怪我高处恭没有眼色,怨不得旁人。我若是稍微有点眼色,就不该去沾染一字交子铺的份子。 学一学你寇家和曹家多好。 慕、钱、孟三家倒了,看似官家得了最大的好处。 可实际上你寇家和曹家也跟着吃的肚满肠肥。 曹家吃下了慕、钱、孟三家在汴京城里的田产和房产,还有锻钢作坊的份子。 你寇家吃了慕、钱、孟三家的布匹生意,吃了他们三家遗留下的无数绣楼、无数桑田。 你寇家和曹家,在此次变动中,收获的钱财,数以千万计。 我若是尽早的看清形势,学着你们做事,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寇季失笑道:“你終于想明白了?” 高处恭撇撇嘴,“想明白了有什么用,我高家还能回到从前吗?” 寇季笑道:“那可说不定。” 高处恭打了个哈哈,淡淡的道:“还是不回去的好。经此一役,我算是看明白了。权再高、钱再多,也经不住有些人的一句话。 你三四代人拼命积攒的东西,别人一句话就能剥夺。 那还积攒东西干嘛? 现在的高家就挺好,有钱、有权。 但钱不够多、权不够大。 也不会遭人惦记。 只要自己不瞎折腾,平平安安的富贵下去还是很容易的。” 寇季盯着高处恭,幽幽的道:“你已经猜出了我的来意,所以提前开口,将我要说的话,堵回我的腹中?” 高处恭闻言,脸上終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他脸上浮起了一丝讥讽的笑意,道:“我高家已经失势,你这个官家身边的红人,找上了我高家,所谓何事,不是显而易见吗?” 寇季点点头,问道:“所以……你打算拒绝?” 高处恭咬起了牙,沉声喝道:“你们够威风,将朝堂上跟你们作对的人,处理了一个干净。现在无人可用了,又想起了我们这些被你们处理出朝堂的人。 但我们凭什么要为你们所用? 你们想用就用,想丢就丢。 我们是什么,夜壶吗?” 寇季失笑道:“看来你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 高处恭也不装了,他咬牙切齿的道:“一字交子铺的份子,天大的富贵,你们说拿走就拿走。我身上的官爵,你们说罢黜就罢黜。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无论是一字交子铺的份子,还是我身上的官爵,都不是我高家白得来的。 为了一字交子铺的份子,我高家在朝堂上的人,损失了近六成。 为了我身上的官爵,我高家三代,死了近十六位儿郎。 其中有两个还是我儿子,我亲手送他们上的战场,又亲手迎回了他们的尸骸。”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 高处恭盯着寇季,低声吼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装可怜。而是为了告诉你们,我高家得到的每一份东西,里面都包含着我高家儿郎的血肉。 我高家儿郎用血肉搏回来的东西,你们凭什么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全部拿走。”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盯着高处恭沉声道:“有国才有家。在你眼里,只有家,没有国。国若不安,国若不宁,纵然你家财万贯又能如何? 你也是亲眼见识过乱世的人,应该明白,若是没有安定的国朝,纵然你权力再大,钱财再多,也只不过是水上的浮萍。 终有一日,会家破人亡。 曹帅覆灭南唐的时候,你也曾在其帐前担任传令官。 南唐的那些文武大臣、富商大贾,在金陵被攻破以后,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看的清清楚楚。” 高处恭阴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 寇季继续道:“眼下我大宋虽无内敌,却有外患。而且还是十分强大的外患。外患不除,你凭什么享富贵?你不思帮我大宋清除外患,一心只想趴在我大宋身上喝血,你还有理了? 若有一日,大宋被你们这些人喝空了血,敌人铁蹄南下的时候,你们拿什么去抗衡? 你们从大宋身上喝的血,最后还不是成为了敌人的资粮?” 高处恭咬着牙道:“若真有那么一日,我高家的人,自然会领兵出征,击溃外敌。” 寇季讥笑道:“自欺欺人有意思?自高帅故去以后,你高家何人能统帅三军?朝廷虽然数次让你统帅三军,可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你心里很清楚。 依你的才能,统领一军,就已经撑死了。 昔年太祖立国的时候,帐下将帅之才无数,随便拎出去一个人,就能扛起一面大旗。 可他们故去以后,作为后辈的你们呢? 几十家,数百人,也只不过出了一个李霸图一个曹宝臣而已。 其他人,不是整日里欺男霸女,就是想尽办法捞钱。 指望你们去抵御强敌,还不如指望文官的的膝盖会弯的快一点。 敌人说不定会看在我们恭顺的份上,让我们多活几年。” 寇季此话,让高处恭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高处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怒吼道:“是朝廷防备着我们武人,是朝廷不用我们武人。” 寇季冷笑了一声道:“朝廷防备着武人,是防备着武人作乱,不是防备着你们建功立业。朝廷若是真的一点儿机会也没有给你们,李继隆和曹玮又是如何起来的? 折家数代战死在沙场上,难道是不存在的? 归根结底,是你们无能,不是朝廷不用你们。 须知,各地的兵马总管,都是从你们各家走出来的。” 高处恭听到这话,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寇季冷哼着继续道:“你们早已不是朝廷能够信赖的国之柱石,你们已经变成了朝廷的毒瘤,只知道从朝廷身上喝血的毒瘤。 你们的存在不仅对朝廷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还是朝廷的大祸害。 朝廷若是不清楚你们,你们迟早将朝廷的兵马腐蚀干净,迟早将朝廷的血喝干。 你们既然对朝廷无用,朝廷凭什么还养着你们? 养着你们祸国吗?” 高处恭气的浑身哆嗦,“太祖皇帝承诺我们……要我们与国同休……” 寇季冷笑道:“所以你们就尽情的祸国,准备跟大宋一起覆灭吗?” 高处恭愤怒的盯着寇季。 寇季面色冷峻的道:“朝廷动手收拾你们,那是你们活该,是你们贪得无厌。朝廷用你们,那是给你们机会。 别给脸不要脸,总觉得朝廷欠你们的。 江山是你们祖宗共同帮赵氏打下来的不假。 可享福的不只有赵氏,也有你们。 维护江山社稷安定,为江山谋福,也不止是赵氏的责任,也是你们的责任。 只想享福,不想作为。 哪有这种好事? 赵氏皇族尚且不能安安稳稳的躲在宫里享富贵,你们凭什么想安安稳稳的躲在汴京城里享富贵。” 说到此处,寇季也顾不得高处恭的脸面,破口大骂道:“与国同休?你们也配!你们吃喝玩乐用的,皆是民脂民膏,你们有没有问一问天下的百姓,愿不愿意让你们与国同休。” “够了!” 高处恭恼羞成怒,拍桌而起,大声喝斥。 寇季讥笑道:“怎么……这就恼了?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出来呢。” 高处恭浑身哆嗦着,想要抽身离去。 寇季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从袖子里拿出了赵祯的手谕,仍在高处恭面前,冷声道:“官家仁厚,愿意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还给出了优厚的条件,你自己把握。” 高处恭凶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快速的从桌上拿起了手谕,一目十行的阅读了一番,然后垂下手,盯着寇季,不屑的道:“说了那么多,还不是想用我?既然想用我,那就将我高家的东西还回来。” 寇季一愣,盯着高处恭看了许久,然后走到了高处恭身边,伸手将赵祯的手谕从高处恭手里抽出来。 “高处恭,你还真是不知死活。” 寇季收其了手谕,盯着高处恭道:“早知道你这么不知死活,我就应该阻止官家给你机会。” 高处恭冷哼了一声,咬着牙,仰着头,没有说话。 寇季质问道:“此前出兵西域,朝廷要用你,你就要挟了一番朝廷。朝廷迫不得已,只能派遣我和李昭亮领兵出征。 如今朝廷又要用你,你依旧要挟朝廷。 你真当朝廷非你不可? 又或者说,你觉得朝廷真的那么好要挟? 你三番五次的要挟朝廷,谁能容下你? 历朝历代以来,要挟君王的,谁有好下场? 高家有功于大宋不假,但不代表大宋所有人,都要顺着高家的心思做事。 你们终究姓高,不姓赵。” 寇季说完这话,便不再搭理高处恭,背负双手往外走去。 走到了雅间门口,寇季脚下一顿,背对着高处恭道:“你如此要挟朝廷,满朝文武,谁会帮你?李家和曹家已经离你而去,你还不知惊醒。 三天之后,你若不死,那就帮高家满门准备好棺材。” 寇季讥笑道:“与国同休?符家也是与国同休,现在符家在哪儿?” 寇季摇着头,离开了雅间,独留下了高处恭一个人留在里面。 机会,他已经给高处恭了。 高处恭若是执迷不悟的话,那高家真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寇季出了樊楼,一路溜达着又进了皇宫。 见到赵祯以后,不等赵祯开口,寇季就将赵祯亲手书写的那一份手谕,放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脸色十分难看的道:“高处恭没答应?” 寇季淡淡的道:“答应倒是答应了,但是官家你开出的条件,高处恭不接受。” 赵祯皱着眉头道:“他要什么?” 寇季坦言道:“一字交子铺的份子……以及他的官爵……” “放肆!” 赵祯怒不可执的咆哮了一声。 赵祯指着殿外,愤怒的喊道:“他高处恭还是真的臣子吗?跟朕讲条件,要挟朕?他比朕更像是一个皇帝!” 寇季劝诫道:“官家息怒,臣给了高处恭三天时间,让他想清楚。” 赵祯恼怒的道:“朕一天也不想给。三番五次的要挟朕,当朕是泥捏的?” “官家……” “陈琳?!” 寇季有心劝诫两句,赵祯却置之不理,开始大声的呼喊陈琳。 陈琳在赵祯的呼喊声中,小跑着进入到了殿内。 赵祯见到了陈琳,恼怒的道:“你死哪儿去了,怎么才出现?” 陈琳见赵祯在气头上,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道:“奴婢有罪,请官家责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1章 鸡蛋碰石头?! “朕回头再收拾你。” 赵祯冷哼了一声,吩咐道:“派人将王曾、吕夷简二人唤入朝,再派人去召中书舍人进殿。” 陈琳答应了一声,立马离开了殿内,去吩咐小黄门传令。 寇季在陈琳走后,急忙凑到了赵祯身边,疑问道:“官家召王曾、吕夷简等人入朝,欲意何为?” 赵祯脸色冰冷的道:“朕就是想让王曾和吕夷简帮朕问一问,高家的人还是不是朕的臣子,还是不是我大宋的属民。” 寇季见赵祯主意已定,苦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赵祯如今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一旦有了主意,就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 寇季和赵祯君臣二人在殿里等了没多久。 王曾、吕夷简二人,一起入了宫,出现在了殿内。 施礼过后。 王曾疑问道:“官家急匆匆召见老臣,所为何事?” 赵祯端坐在座椅上,声音沉重的道:“朕有心饶恕高处恭,想用高处恭,可高处恭又要挟朕了。此前出兵西域,他要挟了朕一次。 眼下便是第二次。 若是我大宋的臣子,人人效仿,那朕还当什么皇帝。” 王曾、吕夷简二人闻言,脸色皆微微一便。 胁迫君王,那可是大逆不道的。 即便是一片公心,也会遭人话柄,更何况是一片私心呢。 王曾和吕夷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向赵祯奏请。 “官家打算如何处置高处恭?” “朕便坐在这殿内,一道道下旨,一个个的罢黜高家所有人的官爵。高处恭什么时候服软,朕什么时候留守。” 赵祯掷地有声的说。 王曾和吕夷简对视了一眼,吕夷简沉吟道:“官家,眼下大战在即,如此张扬的处置高家,老臣怕军中的那些将士们人心浮动。” 赵祯皱了皱眉头。 吕夷简赶忙又道:“官家不妨在罢黜高家的同时,擢升一些领兵出征的将校,将高家子弟的官爵,许给那些将校。 老臣回头会派人将此时传扬出去。 告诉民间的百姓,官家之所以罢黜高家子弟的官爵,是因为高家不愿意为朝廷出力。 但凡为朝廷出力的人,官家绝不会苛待。 如此,朝野上下都不会因为官家罢黜高家子弟官爵的事情产生浮动。” 赵祯思量了一下,觉得吕夷简说的有理,就点头道:“那就依爱卿所言。” 吕夷简替赵祯查漏补缺,补足了赵祯的缺陷,赵祯可以放心大胆的对高家下手。 至于其他武勋在见到了赵祯对高处恭下狠手的时候,会不会寒心,赵祯、吕夷简、王曾、寇季,皆不用担心。 高处恭两次要挟君王,赵祯若是忍下去了,那才是不正常。 赵祯忍不住出手,才符合他们对君王的认知。 武勋们虽然跋扈,但终究是人臣,他们深刻的明白,什么叫做为臣之道。 高处恭的做法,已经超出了为人臣的本分。 赵祯处置他,那是他活该。 四个人在殿内等了一会儿,中书舍人就到了。 中书舍人一到,赵祯就开始下令让中书舍人拟旨。 赵祯口述,王曾和吕夷简二人在一旁查漏补缺,中书舍人提笔草拟。 陈琳帮赵祯准备好了印泥,静等着赵祯给圣旨上加盖玉玺。 唯有寇季闲在一边。 三道圣旨,转眼间拟定好。 赵祯加盖了玉玺以后,派遣宦官送去了高府。 过了一个时辰。 赵祯再次开口,拟定了六道圣旨,派遣宦官送去了高府。 又过了一个时辰。 赵祯开口,拟定了十二道圣旨,还没等他派宦官送出去,就见一个宦官匆匆的跑进了殿内。 “启禀官家,高处恭自缢身亡,临死之前,写了一封奏表,恳请官家垂怜。” 说话间。 宦官递上了高处恭的奏表。 王曾、吕夷简二人闻言,一脸惊愕。 曾经在朝堂上威风凛凛的高处恭,就这么死了? 有点不太真实。 王曾、吕夷简二人心中充满了疑惑。 赵祯、寇季二人却稳坐钓鱼台。 赵祯拿过了宦官递上的奏表,大致的扫了一眼,冷笑道:“现在知道跟朕服软了?晚了!朕的怒火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王曾、吕夷简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身为人臣,跟君王斗,能有好下场? 若是高处恭是一位封疆,手握兵权,又或者是一位权臣,那倒是又资格跟君王斗一斗。 可你高处恭有什么资格? 你那些父兄叔伯,有灭国之功在身,也不敢跟君王叫板,你算个老几? 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分不清楚自己的分量,搞不清楚朝廷如今的状况,活该去死。 “将这十二道旨意也发出去。” 赵祯放下了高处恭递上来的奏表,指了指摆在面前的圣旨。 王曾、吕夷简二人见此,急忙道:“官家,高处恭既然已经认错,是不是放高家一马?” 这十二道旨意发出去,高家就真的残了。 高家好歹是功勋之后。 处置的重了,很容易落下不仁的名声。 赵祯面对王曾和吕夷简二人的劝诫,淡淡的道:“朕心里有数。” 王曾和吕夷简二人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十二道旨意发出去以后,高家能在台面上立足的人,皆沦为的平民。 但凡关注此事的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八个字,深入人心。 汴京城内所有人皆意识到,大宋出了一位前所未有的霸道君王。 王曾和吕夷简二人,在赵祯将十二道旨意发出去以后,也没有在宫里停留,相继离开了皇宫。 二人走后,赵祯收起了冷冰冰的面孔,对身旁的寇季道:“四哥,朕感觉到,王曾和吕夷简二人,似乎对朕有些疏离之意。 是好是坏?” 寇季坦言道:“官家过于霸道,他们自然不敢亲近官家。” 赵祯略微一愣,叹了一口气,“朕终究还是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寇季淡然笑道:“臣还在呢。” 赵祯失笑道:“也对。那你就代朕去见见那个已死之人。问一问他,还敢不敢要挟朕。” 寇季点点头,退出了殿内。 出了宫门,兜兜转转又到了樊楼。 樊楼的掌柜引领着寇季到了之前他坐的那个雅间。 进了雅间,就看到了已经自缢身亡的高处恭,脸色铁青的坐在里面。 寇季进了雅间以后,高处恭盯着寇季一言不发。 寇季十分好奇的道:“你是怎么脱身的?” 高处恭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不用你管……”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我不管,但你最好收拾干净首尾,若是有人知道你没死,那你可就要背上欺君之罪。” 高处恭愤怒的攥紧了拳头,盯着寇季喊道:“寇季,我高家对大宋有功!”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高处恭道:“你还想要挟官家?” 高处恭愤恨的瞪了寇季一眼,却没敢开口说话。 寇季摇了摇头,叹气道:“你说你是何必呢。早早答应了官家的条件的话,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波澜。明明可以三代平安,非要折腾的家宅不宁。 不收拾你一顿,你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分量。 总以为自己拳头够大,臂膀够硬。 总以为自己能跟所有人扳手腕。 你所依仗的其他武勋们,在你们高家遭难的时候,谁开口帮你说话了? 我在宫里,可一个也没瞧见。 你要挟官家,就是失去了为人臣的本分。 没人会蠢到帮助一个失去了本分的人。” 高处恭如同看着仇人一样,看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处置你高家的,又不是我。” 高处恭咬牙切齿的道:“你跟官家是一丘之貉。” 寇季眉头一挑,道:“你在诽谤官家?” 高处恭屈辱的辩解道:“我没有……” 挨了一顿毒打以后,高处恭終于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 寇季点点头,对高处恭的态度很满意。 寇季对高处恭道:“你就在此地待着,一会儿有人会带你厉害。去哪儿,做什么,你不需要多问。” 寇季说完这话,转身准备离开。 高处恭猛然起身,直直的盯着寇季道:“我明明已经服软了,为何官家还要下发那十二道旨意,将我高家在朝堂上的人赶尽?” 寇季愣了一下,坦言道:“官家的原话是,他的怒火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高处恭一瞬间握起拳头,须发皆张,有暴起的趋势。 寇季眯了眯眼,淡淡的道:“好好帮朝廷做事,等你快要老死的时候,我会送你们高家一桩不输给现在的富贵。” 高处恭盯着寇季不屑道:“就凭你?” 寇季淡然笑道:“朝堂上新增的一后一王三公一侯十二伯,皆是我捧出来的。你说我有没有资格送你高家一桩富贵?” 一后,指的是皇后曹氏。 一王,指的是青塘王角厮罗。 三公,指的是曹玘、朱能、李昭亮三位近些年获封的国公。 一侯,指的是杨文广。 十二伯,指的是在河西战场上建功立业,受封为伯爵的十二人。 以上十八人受封,背后皆有寇季的影子存在。 高处恭闻言,脸上有些阴晴不定。 身上的怒意渐渐消退。 寇季没有再打理他,迈步离开了樊楼。 此后几日。 寇季一直忙着在整理兵书、刊印兵书、准备军备。 准备好东西以后,就会派人运出汴京城。 宫里的人会在汴京城外取走寇季送的东西。 兵书和军备准备好以后,寇季又跟赵祯一起,开始挑选培育将官的先生人选。 兵法谋略,仅由高处恭一个人传授,当然不够。 除了高处恭以外,还得多准备一些人手。 此外还有传授火枪和火炮用法的人。 寇府有两人成功入选。 一个是寇府的部曲陈大头,他因为枪法够准,所以被征调到培训将官的地方,担任射击教头。 为了方便他育人,赵祯还特地赐给了他一个校尉的身份。 另一个是寇府的仆人寇成。 寇成是寇府少有的懂兵书的人,跟随寇季去过西域战场,指挥过寇府的仆人用火炮作战。 算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见识过火炮作战,并且会指挥火炮作战的人。 为了不给寇季丢人,他可没少背地里研究如何将火炮应用道战事当中,如何合理的利用地形,发会火炮的最大优势。 总之,此人算是一个经过自己不断的摸索,摸索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战术的人。 也算是一个人才。 为了大宋的以后,寇季忍痛割爱,将他献给了赵祯。 但这厮执拗的很,死活不去教人。 说什么火炮是寇府的东西,只能被寇府的人掌握,别人不配。 居然还隐晦的指责寇季是个败家仔,把好东西都不求名利的献出去了。 他看着心疼。 寇季将他吊起来打了一顿后,他乖乖的领受了赵祯任命的校尉之职,跟陈大头一起,拐骗了寇府的其他几个部曲,一起进入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 就剩下了挑选将官们。 寇季没有插手此事,不是寇季不愿意插手,也不是赵祯信不过寇季,而是正月十五到了。 新任礼宾院院正寇季,该去鸿胪寺上差了。 鸿胪寺辖下有礼宾院、怀远驿、都亭驿、在京寺务司、传法院、僧录司、同文馆。 鸿胪寺不仅管束外交的事情,还管理天下的僧侣。 一大早。 寇季穿戴整齐以后,就赶往了礼宾院。 别人新官上任,那是赶着去拜见上官。 寇季上任不同。 他一到鸿胪寺,鸿胪寺大小官员,都赶过来拜见他。 一些官爵比他高的人,也陪着笑脸,站在他面前说话。 礼宾院班房内。 寇季瞧着鸿胪寺卿、少卿二人,略微有些错愕的道:“您二位可是我的上官,率先向我施礼,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鸿胪寺少卿,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一身儒雅气息,笑起来很和善。 他听到了寇季的话,十分果断的摇头道:“寇院正说笑了,你我同殿为臣,自然要和睦相处。谁向谁施礼,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官家已经将签署各国盟约的差事交给了你,命令我等全力配合。 我等自然要以你马首是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2章 正月十五(三更一万二,求月票!) “我只不过是个院正……” 寇季企图为自己辩解。 鸿胪寺上上下下的官员,盯着寇季笑而不语。 寇季见自己辩解无用,也就不再辩解,“既然诸位非要以我马首是瞻,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切全凭寇院正吩咐。” 鸿胪寺上上下下的官员,齐齐向寇季施礼。 寇季点点头道:“签订盟约的地方,可准备好?” 鸿胪寺少卿笑道:“都亭驿内已经腾空了,一应签订盟约所需的东西,皆以准备齐全。只等定下日子,召集各番属使节,一起签订盟约即可。”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今夜除夕,各位都要回家陪着家人,各番属使节,也要出去看热闹。我就不扫诸位的雅兴了。 盟约签订日期,就定到明日吧。” “喏……” 敲定了签订盟约的日期,将一些琐碎的事情交给了属下,寇季就离开了鸿胪寺。 回到城外别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向嫣指使着仆人,将一个巨大的莲花灯,搬上了马车。 正月十五夜。 朝廷会在金明池放药发傀儡,权贵们会凑在一起比拼花灯,十分热闹。 寇府作为权贵中的一员,自然不能缺席。 巨大的莲花灯,是用于比拼花灯用的。 此事是向嫣一直在操持,所以寇季并没有过多关注。 寇季站在府门口不远处,一直等到仆人们将花灯装在车上,拉走以后,才缓缓迈步进入到了府上。 向嫣见到了寇季,喜滋滋的陪着寇季进了府。 到了后院。 向嫣取出了几身十分华丽的衣服,让寇季试穿。 寇季一边在向嫣的摆弄下试穿着衣服,一边疑惑的问道:“今晚要去见客?” “不是……” 向嫣一边忙碌着,一边说道:“相公从入京到现在,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过过一次元宵佳节呢。汴京城也有数年没有举办元宵盛会,所以今年的元宵盛会,一定十分热闹。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打扮的十分华贵,相公若是穿的太寒酸,会丢人的。” 寇季失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跟其他人一样庸俗了。” 向嫣苦笑了一声,道:“并非妾身庸俗,而是汴京城里的人都会这么穿。相公你不在意这些外物,但是别人在意啊。 我寇府既然有钱,那就该穿的华丽一些。 不然有些人总会在背后乱嚼舌根子,说我寇府的人假装清高。” 寇季摇头一笑,“那就随你吧。” 左右不过是换一两件衣服的事情,并不繁琐,寇季也没那个心思去计较。 选定了衣服以后。 向嫣带着人去做准备,寇季一个人回到了书房。 一晃到了傍晚。 向嫣赶到了书房,请寇季出了门。 夫妻二人带着寇天赐,穿着华贵的衣服,坐上了华丽的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汴京城。 马车里有一个箱子,很沉。 寇季掂量了一下,疑问道:“里面是什么?” “铜钱啊!” 向嫣十分自然的说。 寇季疑惑道:“带铜钱做什么?” 向嫣盯着寇季道:“当然是给百姓们发赏钱啊。” 向嫣见寇季依旧一脸疑惑,就详细的解释道:“每逢元宵盛会,官家都会邀请群臣到皇城头上,跟百姓们同乐。 期间会洒下一些钱财去给百姓们捡。”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此风不可长啊。” 向嫣苦笑了一声,“相公难道准备奏明官家,取消此事?” 寇季刚想说话,就听向嫣道:“妾身劝相公不要这么做,不然汴京城里的那些贵妇人会恨死你。这可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张扬的机会。若是被剥夺了,她们一定会心怀怨恨的。” 寇季略微一愣,摇头笑了笑,没有再提此事。 向嫣在一旁歪着头,笑眯眯的道:“相公现在越来越像祖父了。” 寇季愣了一下,疑惑的看向向嫣。 向嫣笑道:“相公现在像极了祖父出任参知政事的时候。” 寇季下意识的问道:“何以见得?” 向嫣笑容灿烂的道:“心里总想着国事。” 寇季略微一愣,唏嘘道:“是吗?” 向嫣郑重的点头。 寇季盯着向嫣笑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也能让很多人出现改变。官家在变,你在变,我也在变。” 不知不觉间,大宋在他的影响下,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知不觉间,赵祯在他的影响下,从一位仁君,变成了一位霸道的君王。 而他自己,也在大宋的一切影响下,从一个造假的罪囚,变成了一个忧国忧民的朝中重臣。 此事说出去,别人肯定觉得荒诞离奇。 但却是寇季的亲身经历。 向嫣听不懂寇季这句话里的深意。 但还是十分赞同的点头。 马车一路沿着官道,进了酸枣门,过了五丈河桥,便到了皇宫附近,沿着大道直行,便到了东华门。 东华门前。 满朝文武,带着家眷,乘着马车,聚在一起。 他们一个个衣着华丽,贵气逼人。 向嫣说的没错。 贵妇人们难得有一个张扬的机会,就恨不得将所有的华丽的衣服穿在身上。 没有最华丽,只有更华丽。 一些贵妇人们在到了东华门外以后,看到了其他人传的衣服比自己好,就立马打发丫鬟回去,去取一身更加华丽的衣裳。 寇季一家三口穿戴的衣服,跟他们比起了,很普通。 满朝文武到齐以后。 东华门大门敞开。 满朝文武携带者自己的家眷,一起进入到了皇宫内。 众人并没有直奔宫殿而去,而是纷纷上了城头。 上了城头以后,就看到赵祯、曹皇后二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条宛若长龙的宴席。 赵祯和曹皇后二人笑呵呵的居中而坐,等着满朝文武以及其家眷们施礼。 满朝文武带着家眷们施礼以后,分别落座。 寇季沾了一点儿子的光,坐在了距离赵祯不远处的位置。 坐定以后,向嫣拽了拽寇季的衣角,指了指身后的城门楼子。 寇季顺势瞧了过去,就看到了一副十分夸张的场面。 陈琳带着上百宦官,守着上百的大箱子,大箱子里装满了铜钱。 毫无疑问,这些铜钱都是赏赐给百姓的。 “奢侈……” 寇季低声评价了一句,跟寇季邻桌而坐的王曾夫人,捂着嘴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王曾抚摸着胡须,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官家已经很节俭了,赏赐的只是铜钱。先帝在位的时候,赏赐的可是金银叶子。” 寇季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合着论起败家,官家还不敌先帝百分之一啊。 夜幕缓缓降临。 汴京城却并没有被笼罩在黑暗里。 而是陷入到了一片灯火的海洋。 万家灯火,齐齐点燃。 场面十分壮观。 一条条的长龙,纵横交错,一朵朵花灯绽放着光芒。 在万家灯火照耀下,时隐时现的汴京城,宛如海市蜃楼,十分迷人。 满朝文武盯着汴京城,神色各一。 有些人见惯不惯。 有些人则痴迷的盯着一切。 “时辰到了……”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赵祯对身旁的陈琳点点头。 陈琳将特质的弓箭,递到了赵祯手上。 赵祯拿着弓箭,对着天穹,射出了箭矢。 箭矢射出以后,响起了悦耳的哨子声。 随后,八十位禁军将士,弯弓搭箭,跟着射出了八十道响箭。 声音传的极远。 金明池守卫的大宋禁军水军,听到了响箭声以后,点燃了提前准备好的药发傀儡。 砰砰砰…… 一声声爆炸声响起。 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勾勒出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影。 光彩夺目的人影,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 引得百姓们尖叫连连。 金明池旁,一瞬间沦为了声音的海洋。 爆炸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元宵盛会,朝廷若是放药发傀儡,金明池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 在金明池,不仅有烟花看,还有各种杂耍、各种花灯看,更有无数的小吃在叫卖。 可惜,寇季、赵祯等人没有机会去看一看。 那是百姓们玩乐的地方,不是他们玩乐的地方。 他们若是去了,百姓们玩不痛快。 当百姓们的呼喊声传来的时候。 满朝文武皆满意的笑了。 百姓们过的足够快乐,笑的足够大声,就说明在他们治理下,大宋是太平盛世,一切祥和。 这是他们的功劳,他们自然高兴。 “开宴吧……” 赵祯笑着宣告了一声,宴席正式开始。 贵妇人们在一瞬间变得活络了起来。 难得有放肆和张扬的机会,她们自然不必再恪守礼仪,拘束的坐着。 曹皇后领头,一众贵妇人们很快凑在了一起,乐乐呵呵的说起了话,玩起了游戏。 当然了,她们并没有一股脑儿的凑在一起。 她们的地位各有高低,所以凑成了几个圈子。 贵妇人们离开了,满朝文武自然而然的凑在一起,开始说起了话。 有吟诗作赋的,有行酒令的,也有谈论公事的。 赵祯、寇季、王曾、吕夷简四人凑在一起,谈论的就是公事。 其他文武大臣看到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以后,识趣的离开了他们身边。 四个人刚凑在一起,赵祯就语气幽幽的道:“辽人那边有动静了。” 寇季、王曾、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 吕夷简沉声道:“辽人早就有对我大宋用兵的打算?” 辽国使臣离开汴京城才多久,十五天而已。 十五天还不足以让他们将消息送到辽国的上京城。 所以辽人有了动静,就说明辽人早有对大宋用兵的打算。 王曾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道:“幸亏我们早做了准备,不然辽人突然南下,我们应对起来,一定会手忙脚乱的。” 赵祯疑问道:“辽人为何无故对我大宋用兵?” 寇季开口道:“八成跟河西的战事有关。我大宋本就是对辽国最有威胁的强敌。 我大宋拿下了河西,展露出了我大宋的兵锋和进取心。 又先后击溃了黄头回纥和西夏重兵。 还让青塘对我们俯首听命。 辽国感受到了威胁,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坐大。 而且我大宋变强,已经动摇到了辽国的霸主地位。 为了稳固霸主地位,辽国必然要对我大宋兴兵。” 赵祯缓缓点头,“如此说来,就算我们不主动挑起宋辽两国的战事,辽国也会挑起两国的战事?” 寇季郑重的点头。 赵祯沉吟道:“两国战事不可避免,我大宋先行一步,总归是能占据到不少好处的。看来我们主动掀起战事的事情,并没有做错。” 寇季认真的道:“我们从都到尾都没错。” 王曾在一旁道:“依照辽人以往南侵的惯例,辽国的兵马会在开春之季,出现在我大宋的边陲上。我们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 吕夷简郑重的道:“曹玮已经先行一步,抵达了真定府。朝廷调遣的三十万兵马中,已经有十五万兵马,先后抵达了雁门关、飞狐口、保州等地。 老夫明日会汇同李昭亮、杨文广二人,率领着另外十五万兵马赶往真定府。 开春之前一定会抵达真定府。” 王曾点点头道:“朝廷以充实各地常平仓为由,将寇季带回来的五千万担粮食,陆续运往了真定府。五千万担粮食,足够三十万兵马吃很久。” 吕夷简补充道:“此次对战辽国,并没有征调民夫,而是调动了真定府周边的数支厢军充作了民夫。为的就是防止辽国的小股兵马,突入到我大宋境内,捣毁我们的粮草。” “一切都已经准备周全了,还有什么疏漏的没有?” 赵祯疑问。 王曾、吕夷简二人齐齐摇头。 寇季盯着吕夷简道:“吕公此次背上坐镇,切记一定要盯紧了,莫要让三军中的任何一支,贪功冒进。最好能约束好军中的监军,让他们不要影响领兵的将领,为了功劳贪功冒进。” 大宋此前对外的战事,绝大多数败在了贪功冒进上。 而绝大多数贪功冒进的败仗背后,都有一个无良的监军在指手画脚。 吕夷简点点头道:“老夫知道轻重。此次北上,军中的一切事由,皆有曹玮作主。老夫只负责辎重,以及盯着他们,不让他们有作乱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3章 打不赢就去死! “此战许胜不许败……” “许胜不许败……” 赵祯四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 吕夷简拱手,冲着赵祯、王曾、寇季三人抱了抱拳。 余下的话,不需要多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人商量完了政事,没继续凑在一起,而是分开落座。 满朝文武见此,才聚到了四人身前。 有人提议吟诗作赋,赵祯应允了。 每到元宵,满朝文武总要吟诗作赋,展露自己的才华。 赵祯会酌情迁升一二,为元宵佳节增添一些喜气。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寇季的才学有限,所以没有凑过去。 一些想拉着寇季一起出风头的人,刚凑到寇季身前,就被寇季用目光逼退。 一帮子整日里醉心学问的人,开口吟诗作赋,自然是佳作连连。 赵祯听着连连叫好。 并且跟王曾一起,品评了一二。 经过了一轮筛选,筛选出了三篇佳作。 赵祯依照惯例,给那三个做出了佳作的官员,升了官。 “你习惯?” 吕夷简不知道何时凑到了寇季身旁,坐在寇季边上,抄起了筷子吃了一口菜,笑眯眯的问寇季。 寇季给吕夷简斟了一杯酒,笑道:“我才学有限,就不过去丢人现眼了。” 吕夷简摇了摇头,道:“诗词终究是小道,以诗词论学问,不可取。你寇季的学问,不在诗词上,而在其他上。” 寇季失笑道:“吕相在夸我?” 吕夷简笑着点点头道:“不错……” “为何?” 寇季疑问。 吕夷简淡淡的笑道:“明日离京,我希望你再送我一程。” 寇季有些意外。 吕夷简笑道:“你准备的东西,最合我的心意。” 寇季失笑道:“老地方?” 吕夷简点点头,“老地方……”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许久以后,吕夷简盯着繁华的汴京城,感慨道:“今夜汴京城热闹非凡,又有几个人知道,为了维持这热闹的场面,我大宋要牺牲多少将士。” 寇季笑着道:“这就是我们的存在的价值。我们将敌人消灭在国门之外,汴京城内的百姓才能安安稳稳的热闹下去。” 吕夷简赞同的点头。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赵祯那边举办的短暂的诗会已经接近了尾声。 诗会结束以后,赵祯吩咐了陈琳一声。 陈琳命人敲响了鼓声。 皇城外的百姓们,开始三五成群的往皇城根下汇聚。 百姓们到了以后,并没有乱糟糟的挤成一团,而是在巡检司人手的约束下,站在距离皇城根外一丈处。 一些被特地挑选出的老翁,齐齐向赵祯施礼道贺。 赵祯派人给他们送上了一份薄礼以后,巡检司的人手,离开了皇城根下。 然后百姓们汹涌的冲到了皇城根下。 “赏!” 赵祯宣了一声以后。 陈琳命人端着一个盘子出现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抓起了盘子里盛放的金叶子,撒了出去。 百姓们争相抢夺。 随后,曹皇后吩咐人将城门楼子里的大箱子搬了出来,在百姓们欢呼声中,疯狂的往皇城下撒钱。 那些随着满朝文武而来的贵妇人们,一个个也打开了她们随身携带的钱箱,往下撒钱。 一时间。 钱如雨下。 哗啦啦的声音连绵不绝。 百姓们在欢呼。 贵妇们也在欢呼。 这是一场贵妇人们和百姓们一起的盛会。 跟满朝文武其实没多大关系。 一直到深夜。 撒钱的盛会才渐渐停下。 赵祯带着曹皇后,离开了皇城头上。 满朝文武带着自己的家眷,也有序的离开了皇宫。 彻夜狂欢的汴京城百姓,并没有因为皇宫前的撒钱盛会落幕,陷入到沉寂中。 他们好不容易可以狂欢一场,自然要闹腾一夜。 寇季可没那个闲心跟他们闹腾。 他带着妻儿离开了汴京城,回到了别院里歇下。 刚迈步进了后院,就看到了寇忠站在后院的月亮门下等他。 寇季对向嫣道:“你先带儿子回屋休息。” 向嫣答应了一声,抱着寇天赐进入到了后院。 寇季跟着寇忠,到了寇准的书房。 一进书房,就看到了寇准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房里。 寇季躬身一礼,疑问道:“祖父为何深夜不睡,特意回府?”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文昌学馆内有几个学生,需要你安排一下。” 寇季眉头一挑,疑惑道:“走后门入仕?” 寇准摇头道:“不出仕,只是让他们历练一番。” 寇季缓缓点头,不是走后门入仕,那就好说。 寇准没有去追寻寇季的心思,他见寇季点头以后,就开口道:“你要跟各番属签订盟约,手里应该缺使唤的人,学馆里有几个擅长跟人打交道的,并且精通番邦语言的,老夫将他们送到你身边,让他们跟着你学一学,如何跟番属大交道。 学馆里还有几个有心从戎的,让他们跟着吕夷简去历练一二。” 寇季愕然道:“文昌学馆还教授兵法谋略?” 寇准板起了脸,哼声道:“文昌学馆,不仅教授兵法谋略,还传授武艺。只是武勋们不肯到我们文昌学馆内高就,所以我们培育出的人,有些差强人意。 所以需要送出去好好历练历练。” 寇季狐疑道:“我记得文昌学馆内教授武学,但是没有武科。”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文昌学馆在老夫的管理下,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有杂科、医科,自然也该有武科。只是老夫手里没有合适的人手,所以一直办不起武科。” 寇季不得不承认,寇准的野心真大。 居然打算将文昌学馆办成一个涉猎颇多的大学堂。 其中所需的钱财,暂且不论。 光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就要花费很久很久时间搜寻。 寇季沉吟道:“祖父就不怕杂而不纯吗?” 寇准十分蛮横的道:“老夫管它纯不纯,老夫只在乎文昌学馆内出来的学生,对大宋、对朝廷有没有用。” 寇季愕然道:“学馆内的那些名宿大儒们能答应?” 将一个以获取仕途为目标的学馆,办成了一个包揽百业的学馆,那些整日里以圣贤书为伴的名宿大儒,肯定不会答应。 他们教授的学生,那都是要考进士的。 而不是学成以后,出去行医问诊、又或者上阵杀敌。 寇准不屑的道:“文昌学馆,从上到下都是老夫的,一切自然是老夫说了算。他们答不答应,跟老夫有什么关系? 不喜欢在文昌学馆内待着,可以走。 老夫又没拦着他们。” 寇季一脸惊愕,“那些素来清高的名宿大儒,能容忍您如此蛮横?” 寇准撇撇嘴,“真要是清高的名宿大儒,就不会到汴京城来。但凡能到汴京城来的,大多都想追求名利。普天之下,唯有我文昌学馆的学生,入学以后可以到朝中的各个衙门去学习。 学生们只要不蠢,以后走上仕途,那是必然的。 那些名宿大儒们,求的就是门下的学生皆可以入仕途,求的就是门下的学生能够出将入相。 老夫如今把机会摆到了他们眼前。 老夫就是赶他们走,他们也不会走。”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总不可能所有的名宿大儒,都能容忍您如此蛮横吧?” 寇准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的道:“老夫发给他们的丰厚的月例,是白给的?拿了老夫的钱,还不想受老夫的气,想得美。” 寇季感叹道:“祖父可是将名利二字,用到了极致了啊。” 寇准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对寇准笑道:“祖父拜托的事情,我应下了。祖父差人回一趟学馆,让那些学生现在就过来。” 寇准略微一愣,愕然道:“这么急?” 寇季笑道:“吕夷简恐怕已经开始打点行囊了。” 寇准皱眉道:“对辽国的战事,很着急?” 寇季摇摇头道:“辽国乃是强敌,我们要跟辽国对阵,总是要早做准备。早准备一刻,我们就多一点胜算。” 寇准听到这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这话倒是没错。当年先帝若是肯听老夫的,早一点下定决心跟辽国一战,我大宋也不至于被人逼到纳贡的份上。 先帝派遣曹利用去跟辽人和谈,张口就是三百万贯岁币。 老夫差点没被气死。 要不是曹利用临走的时候,老夫拉着曹利用威胁了一番,说不定我大宋真的要给辽国上贡三百万岁币。” 寇准盯着寇季絮絮叨叨的道:“老夫告诉曹利用,超过三十万贯岁币,就别回来。曹利用果然将岁币压到了三十万贯以下。 你也应该告诉吕夷简,打败了就别回来。” 寇季失笑道:“领兵的可是曹玮。” 寇准瞪着寇季道:“朝堂上能打的武将不多,能统领大军的就更少。曹玮若是死了,谁还能统领三军,继续跟辽国斗下去? 朱能、李昭亮,还是杨文广? 朱能当个先锋将军还行,统领三军,那就是在害人。 李昭亮打打顺风仗还行,打逆风仗,肯定一败涂地。 至于杨文广,还是个嫩芽儿,别说统领三军了,能不能震慑住三军,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真要吃了败仗,曹玮可以保一保。 至于吕夷简,死就死了。 朝廷又不缺能主政的人。 李迪在河西闲着呢。 张知白在府上更是闲得发慌。 还有老夫,还有文昌学馆内一帮子离开了中枢的老臣。”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吕夷简若是听到了你这话,估计会埋怨你的。” 寇准撇撇嘴道:“埋怨就埋怨,他还能吃了老夫不成?他若惹的老夫不高兴,老夫就去朝堂上坐着,看是他施政,还是老夫施政。” 寇季苦着脸道:“祖父您这就有点不讲理了。” 寇准嚷嚷道:“老夫跟人讲了大半辈子的道理,就是为了今日不讲理。如果老夫今日还跟人讲理,那岂不是白活了?” 寇季对寇准抱拳道:“祖父的威武。” 寇准不以为然的道:“等你到了老夫这个年纪,老夫这个地位,你也可以不讲理。” 寇季笑着道:“祖父的威武,我学不来。” 寇准摆摆手,道:“行了,老夫不跟你多说了,老夫这就回去让那些小家伙们过来。” 寇季略微一愣,“此事还需要祖父您亲自跑一趟?”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老夫在学馆中下了禁令,到了晚上,必须锁院。看不到老夫这张脸,守门的那两个倔驴不开门。” “祖父为何要锁院?” “老夫若是不锁院,那些小家伙们,还不全跑到勾栏院去?学生就是学生,应该好好读书,整日里带着一身脂粉气,像什么东西。” 寇准背负着双手,絮絮叨叨的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准离开后没多久,寇忠就带着七八个学生到了寇府别院。 学生们见到了寇季很激动,像是看到了偶像一般。 寇季吩咐人准备了一些吃食、热水,让他们洗漱了一番,吃了一点东西,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 天麻麻亮的时候。 寇季就带着他们离开了寇府别院。 进了汴京城,走街串巷的敲开了一些商铺的门户,要了一些吃食,赶到了曹门。 出了曹门,行了数里,出现在一座矮山前,山腰上有座凉亭。 吕夷简已经先一步到了凉亭内,身边还跟着李昭亮和杨文广。 李昭亮和杨文广各带的数百部曲,停留在山脚下。 寇季攀上了山腰,进入到了凉亭内,将手里提着的吃食放下。 四个人坐定以后。 寇季笑着将寇准昨夜说过的话,去头掐尾的复述了一便。 李昭亮和杨文广听完以后,一脸愕然。 吕夷简则神色平淡的道:“寇公说的在理,此次北征,若是败了,我大宋恐怕就要丧失北征的权力数十年。我吕夷简身为督战官,自然得以死谢罪。” 寇季苦笑道:“我祖父就是随便说说,吕相不必放在心上。” 吕夷简摇摇头道:“我该放在心上,唯有如此,我才能拼尽一切,力保我大宋北征不败。” 李昭亮和杨文广对视了一眼,郑重的道:“我等自然会奋勇杀敌,不会辜负汴京城内所有人的期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4章 忽悠安子罗 “我等诸位凯旋而归!” 寇季郑重的向吕夷简三人抱拳道。 “若不胜,便马革裹尸回!” 杨文广一脸认真的沉声道。 李昭亮和吕夷简二人愣了一下,齐齐点头。 此战对大宋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战。 若胜,大宋将一跃成为新的霸主国;若败,大宋很有可能会被一夜打回原形。 寇季陪着三人简单的吃过了一点东西以后,送三人北去。 临别之际,寇季将寇准交给他的学生,委托给了吕夷简。 吕夷简见是寇准欣赏的学生,也就没有拒绝,带着他们一起前往了北方。 送走了吕夷简一行以后。 寇季带着剩下的人回到了汴京城内,一路赶到了都亭驿。 今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都亭驿布置的十分华丽,都亭驿内外把守的也十分严密。 寇季带着人到了都亭驿前,亮了腰牌,守卫的禁军将士便放他进去。 进了都亭驿,就看到鸿胪寺的官员,已经全倒了。 鸿胪寺的官员见到了寇季,一个个急忙上前施礼。 寇季一一还礼。 随后在鸿胪寺的官员陪伴下,寇季检查了一下一会儿要用的东西。 确认了没有疏漏以后。 寇季就领着鸿胪寺的官员,坐在都亭驿内,等着各番属使节到来。 诸邦结盟,如此大事,各番属使节自然不敢迟到。 鸿胪寺官员派人传达给各番属使节的时间到了以后,各番属使节,皆到了都亭驿。 然后就是一番寒暄。 再然后就是铺开了那足足有数丈长的盟约正本,开始签字盖章。 该谈的,早就谈完了。 今日算是走一个正式的过场,所以没太多复杂的事情和意外。 大家依次在盟约正本上签字盖章就行。 盟约正本不止一份,而是有许多份。 有多少邦国结盟,就有多少盟约正本。 除了大宋那一份属于宗主国的盟约正本,需要在事后派遣使臣拿着赶往各番属加盖国玺外,其他的加盖上外使印玺,就可以了。 在事后,会分发给诸邦。 签字盖章,持续了整整一个早上。 一直到了午时,才全部签字盖章完成。 寇季在盟约签字盖章以后,拿着所有的盟约,领着所有的番属使节,入宫去赴宴。 说是去赴宴,其实也是去谈正事的。 盟约中提到的双方罢黜刀兵,开放互市,都需要细细的详谈。 寇季带人入了宫,赵祯早已率领着文武百官,在延福宫内等候。 所有人施礼落座以后,文武百官们就开始拉着各番属使节,开始谈边陲休兵,以及开放互市的事情。 薅羊毛要趁早。 能付帮助大宋在双边贸易上,争取来更大的利益,就要趁早。 早一日开放双边贸易,大宋就能早一日获利。 寇季则负责和青塘、元山,谈双边贸易的问题。 元山部那边没什么可谈的,寇季说什么他们做什么。 寇季主要需要攻克的就是青塘。 为了方便寇季攻克青塘,赵祯特地吩咐人将寇季的座位,安放在了安子罗边上。 然而,寇季对安子罗开口以后,谈的却不是双边贸易的事情,而是兵事。 “安兄,你可曾见过一支重甲骑……” 寇季开口询问。 安子罗对‘重甲骑’三个字十分的在意,所以在寇季提到了重甲骑的时候,他认真的盯着寇季道:“寇贤弟说的是那一支重甲骑?” 寇季沉声道:“一支不能言语的重甲骑……” “奴隶骑?!” 安子罗神情略显沉重的疑问。 马木留克,又被译作奴隶的意思。 安子罗说的奴隶骑,指的就是马木留克。 寇季假装一脸意外的道:“安兄知道?” 安子罗苦笑了一声,道:“我青塘和喀喇汗王朝相接壤,自然知道喀喇汗王朝王帐下的精锐铁骑。” 寇季略微一愣,道:“听安兄的意思,似乎遭遇过?” 安子罗点点头道:“曾经有一支百人的奴隶骑出现在我青塘边陲,我青塘派遣了一千多位勇士,前去追击,被斩杀在了路上,无一生还。” 寇季略作惊讶道:“这么厉害?” 安子罗十分认真的道:“不错,很厉害。即便是元山部新建的重甲,还有大宋的虎字军,对上了相同数量的奴隶骑,也会落败。” 寇季沉吟道:“我可听元山部的人说,元山部剿灭了一支奴隶骑。” 安子罗叹息道:“此事我也知道……元山部是剿灭了一支奴隶骑不假,可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寇季故作深沉的道:“他们如此厉害,会不会成为我大宋,还有青塘的威胁?” 安子罗眉头皱成了一团。 喀喇汗王朝的人,对疆土的贪婪没有止境。 大宋还好,目前为止遭遇不到他们。 因为中间有青塘和西川回鹘挡着。 可青塘不同,青塘紧挨着喀喇汗王朝。 如今喀喇汗王朝的注意力,都放在西川回鹘身上,没有闲暇对付青塘。 但一旦西川回鹘不敌,又或者说喀喇汗王朝啃不下西川回鹘这个硬骨头,很有可能就将战火蔓延到青塘。 喀喇汗王朝是一个强大的王朝。 强大到什么地步。 强大到可以兴兵百万。 在青塘周遭的列国之中,有实力,有资格兴兵百万的,只有喀喇汗王朝和大宋,以及辽国。 大宋还好,从没有兴兵百万,发动一场战事。 因为大宋兴兵百万,背后所需要的辎重供给,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很有可能会拖垮整个大宋的财政。 喀喇汗王朝就不同,那是马背上建立的国邦,也一直在马背上讨生活。 就食于敌,是他们的作战方式。 所以他们不需要带太多辎重,就敢兴兵百万。 喀喇汗王朝的兵马若是攻入到了青塘,青塘将会陷入到永无休止的战争中。 安子罗自信,现在的青塘在喀喇汗王朝的攻伐下能撑住,但是撑多久,他却不敢断言。 寇季见安子罗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中,就猜到了安子罗在担忧。 寇季开口道:“我听说元山部的元山,在见识了那些奴隶骑兵强横以后,决定驰援西川回鹘,帮他们一起对付喀喇汗王朝。 我猜元山的意思应该是,将喀喇汗王朝的脚步,拴在西川回鹘身上,让他们无力攻打元山部。 借此拜托喀喇汗王朝对元山部的威胁。” 安子罗缓缓回身,略微有些意外的道:“元山部要出兵帮助西川回鹘?” 寇季点点头道:“元山似乎有这个意思。” 安子罗沉吟道:“将喀喇汗王朝的脚步,拴在西川回鹘身上,倒是一个好想法。可喀喇汗王朝势大,帮着西川回鹘对付喀喇汗王朝,恐怕要损伤不少将士的性命。” 寇季坚定的道:“我跟元山打过交道,知道元山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不会亏本。 要知道,我当初进入到西域,谁也不能确定我能不能在西域站稳脚,也没有人看好我是否能在西域有所作为。 可元山果断找上我,说要帮我大宋一起对付西夏。 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大宋在元山部的帮助下,击溃了黄头回纥大军,覆灭了黄头回纥,也打败了在西域强横一时的西夏。 我大宋得了河西,元山部跟你们青塘,共分了黄头回纥的疆土。 元山部能从寄居在旦山城内的马贼,摇身一变,变成西域一霸,凭借的就是元山。 元山能借着我大宋的手,将一城变成数州,就能借着西川回鹘的手,将元山部发展的更加壮大。” 元山部的崛起,在西域,堪称是一个奇迹。 若是一个纯粹的部族,突然在西域崛起,安子罗不会有任何意外。 因为西域的许多部族,都曾经辉煌过,也曾经崛起过。 部族中的族人,对部族十分忠诚。 只要人数达到一定的数目,他们就能在西域崛起。 但是元山部不同。 元山部是一个从马贼中突然冒出来的部族,部族的族众,对元山部根本没有多少忠诚可言。 他们能崛起,完全是赌大运赌的。 他们在寇季入了西域以后,就将宝押在了寇季身上,然后一心一意的帮着寇季做事。 最后,寇季投桃报李,帮他们拿下了一半黄头回纥的疆土。 由此可见,元山此人的眼力十分准,能够在大战兴起之前,就嗅出谁胜谁败。 然后孤注一掷的押宝,借此谋取十分丰厚的利益。 元山不像是一个部族之主,更像是一个赌徒。 一个嗅觉十分敏锐,唯利是图的赌徒。 诚如寇季所言,这一类人绝对不会干那些无利可图的事情。 他派兵驰援西川回鹘,必然是有利可图。 暗地里的利益,安子罗暂时猜不到。 但是明面上的利益,安子罗却知道。 金银珠宝。 元山只要派兵去一趟西川回鹘,西川回鹘作为回报,就一定会给元山部不少金银珠宝。 金银珠宝,对西川回鹘而言,其实没多大用处,所以西川回鹘的首领一定不会吝啬。 为何? 因为货币进入到西域已经有数百年了,西域人还是喜欢以物易物。 在许多西域人眼里,牛羊马,才是他们的货币。 买卖交易,通常都是以牛、羊、马计算。 钱财,即便是他们有,也不会用。 所以西域的贵族在赏赐西域百姓的时候,经常用牛、马、羊。而不是金银珠宝。 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用货币的辽人,在赏赐的时候,也喜欢赏赐牛、羊、马。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量的金银珠宝,都落到了西域贵族手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才能在西域搜刮那么多金银珠宝。 可以说,西域人对金银珠宝看的并没有宋人那么重。 他们可以为了一头牛、一匹马、一只羊拼命,但绝不会为了一根银饼拼命。 所以,元山派人驰援西川回鹘,得到大量金银珠宝的回报,那是必然的。 以前,大宋的触角没有伸到西域,所以西域人手里的金银珠宝大多都是玩物。 如今大宋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西域,那么西域人手里的金银珠宝,就是购买力强大的货币。 元山部、青塘,马上要跟大宋展开大宗贸易往来了,货币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只要青塘拥有足够的金银珠宝,他们可以从大宋买到他们一切想要的东西。 其中包括火枪和火炮。 只要大宋敢将火枪和火炮配备下去,青塘就一定能买到。 安子罗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盯着寇季道:“大宋准备在沙州和元山部接壤的地方,建立互市?” 寇季笑道:“青塘、元山部,皆为我大宋的番属,我大宋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安子罗略微感叹了一声,道:“元山部勇士用命拼回来的钱财,最后恐怕都要流到大宋了。” 寇季失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元山部若是用钱财跟我大宋交易的话,我大宋自然得付出等价的货物才行。 钱财虽然到了我大宋手里,但是货物却到了元山部。 各取所需罢了。 元山部若是觉得不公,完全可以不买我大宋的货物,可以去找那些西域的游商。” 寇季顿了顿,盯着安子罗道:“但是……恕我直言,那些游商心有多黑,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一个耐用的瓦罐,在我大宋不过十几文钱。拿到了西域,就能换取一只羊。 如此买卖,在西域比比皆是。 跟我大宋做买卖,我大宋一定能确保价格公道。 跟那些游商做买卖,你们只会被剥削的一干二净。” 寇季撇撇嘴,盯着一言不发的安子罗,“难道你们情愿当冤大头?” 安子罗脸色有些不好看的摇摇头。 西域人明明是最不喜欢当冤大头的人,可他们背着冤大头的身份,背了几百年。 寇季对安子罗道:“买卖的事情,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等边市开通以后,你们就能感受到便利了。所以现在我说多少也没有用。 我们继续聊一聊喀喇汗王朝。 我准备去信给河西的朱能,让他挑选一支数千人的精兵,去驰援西川回鹘。” 安子罗意外的道:“大宋要插手喀喇汗王朝和西川回鹘的战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5章 狼烟起! 寇季摇了摇头,坦然道:“我只是派人去赚钱的。西川回鹘给钱,我们帮他们打仗,就当是雇佣吧。” 安子罗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雇佣……兵?! 寇季怎么想的? 兵马不都是各自为各自的势力而战吗? 什么时候能花钱雇去帮别人打仗了? 那他们若是战死在了沙场上,还有什么意义? 为了钱? 那太廉价了吧? 安子罗陷入到了短暂的迷茫当中。 寇季冲着安子罗挑了挑眉头,低声道:“你青塘要不要一起?西川回鹘的钱财,元山部赚的,我们也能赚的。 元山是个好人,送了我们一挑财路。 等我大宋在西川回鹘获利以后,我一定亲自去信感谢他一番。” 安子罗心里有些意动,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此事我做不了主,我需要回去禀明我族赞普。” 寇季淡然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安子罗上钩了。 安子罗没有一口回绝,那就说明青塘出兵帮助西川回鹘抵御喀喇汗王朝的可能性极大。 青塘境内不服角厮罗管束的人很多。 以利诱之,让他们出去送死,轻轻松松。 角厮罗只要不蠢,一定会借此铲除异己。 安子罗不知道寇季的心思,他十分疑惑的盯着寇季道:“你到底是大宋的官员,还是一个商人?” 寇季淡然笑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天下间的一切,皆可以看成是生意。所以官员和商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合格的官员,就一定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安子罗紧皱着眉头,觉得寇季的话是谬论,“那君王和臣子呢?” 寇季盯着安子罗笑道:“君王若是不给臣子发俸禄,你看看有几个臣子为他卖命的。” 安子罗惊愕的瞪大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仁义忠勇,在寇季这番话下,变得一文不值。 安子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寇季知道自己的话对安子罗造成的冲击很大,所以就没有继续聊下去。 他陪着安子罗将互市的地点定下以后,就不再跟安子罗攀谈。 朝堂上的文武,陪着番属使节,谈了许久,才谈妥了互市的问题。 成果是十分喜人的。 互市的地方,全在大宋。 互市由大宋朝廷派人管理。 以后在互市问题上,大宋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满朝文武在各番属使节离开以后,开始快速的挑选人手。 互市敲定了,那就得尽快的筹备起来。 互市早一天建立起来,朝廷早一天获利,他们也能跟着占不少便宜。 寇季没有参与后续的事情,而是晃晃悠悠的回了府。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 寇季都没怎么出门,整日里往来于器械锻造作坊和寇府别院。 赵祯大概知道寇季在做什么,所以也没有召寇季入宫觐见,只是偶尔会悄悄出宫,去找寇季攀谈一二。 互市、将官培训、以及寇季正在攻克的火炮和火枪量产的技术,赵祯都不太懂,所以需要时常请教寇季。 朝中能问策的人倒是不少。 但是能在这三件事上给赵祯一条合理建议的人,却不多。 互市,大宋的官员们并不陌生。 但目前为止朝廷最大的互市,是宋辽互市。 辽国掌控着互市,不让大宋插手,大宋只有被压榨的份儿。 宋西夏、宋青塘,也经常有贸易往来,但大多都是非官方的,官方的很少。 朝廷马上要开放数十座互市,必须要有相对完整的管理办法,满朝文武给出的建议不少,其中有一部分不太靠谱,还有一部分夹带着私货。 赵祯不愿意听取他们的意见,所以经常找寇季取经。 将官培训方面。 寇季和赵祯二人皆属于摸着石头过河,所以遇道的一些问题,经常需要二人坐在一起探讨一番,才能有决定。 至于寇季现在正在攻克的火炮和火枪的量产问题,赵祯其实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他更多的是提供钱财,提供一些寇季找不到的材料,已经询问进度。 在所有的制造作坊内,寇季都是绝对的霸主,绝对的王者。 他在作坊内做事,根本不需要别人去质疑,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讲述他做每一件事的目的。 寇季一入作坊,作坊内的龙蛇虎豹,都得趴着,静静的聆听寇季的吩咐。 即便是一些已经凭借着技艺晋升为大匠或者神匠的匠人,在寇季面前也得规规矩矩的听吩咐。 此事跟身份无关,跟地位也无关。 纯粹是寇季的手艺,远超过他们所有人。 他们在百姓们眼里是神匠,在寇季眼里,有可能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学徒。 …… 时间一晃,就到了二月。 春风拂过汴京城,给汴京城妆点了不少新绿。 微风吹弯了河边的杨柳,也吹弯了保州城外的野草。 野草被微风压弯了腰,便开始向四周野蛮的生长,逐渐的给空旷的大地上填满了绿色。 保州城关城内。 曹玮一身戎装,高居在城主府内的大堂上。 吕夷简一身简单的长衫,坐在曹玮身侧。 李昭亮、杨文广、狄青三人,分别坐在两侧,皆一身盔甲。 曹玮目光肃穆的扫过了李昭亮、杨文广、狄青三人,声音沉重的道:“据斥候回报,辽皇耶律隆绪率四十万大军,南下而来。 过了长城,兵分两路,一路过儒州等地,赶往大定,一路由他亲自率领,往幽州而来。 赶往大定的辽军,一定是奔着雁门关去的。 往幽州而来的兵马,一定是奔着保州城来的。 辽皇耶律隆绪兵分两路,我们也得兵分两路。 李昭亮、杨文广。” 李昭亮和杨文广起身,齐齐抱拳道:“末将在!” 曹玮沉声道:“命你二人,率十万兵马,赶往雁门关遇敌。李昭亮为帅,杨文广为先锋。” “喏!” 李昭亮和杨文广再次抱拳。 曹玮继续道:“敌人来势汹汹,但我们也不弱。若有机会逼退敌人,兵出雁门,一定不要错过。出了雁门关,只取朔寰二州,不得贪功冒进。 拿下了朔寰二州以后,是否继续进军,我会派人向你们传令。” “喏!” 曹玮郑重的道:“我会率领二十万兵马,主动出击,攻入涿州,杀向幽州,去会一会辽皇耶律隆绪。狄青率虎字军,听我调遣。” 狄青起身道:“喏!” 杨文广听到了曹玮要攻打幽州,略微有些意动。 曹玮见此,对杨文广道:“我若率军攻到幽州城下,我会派遣狄青率军去帮李昭亮,调你回来到我麾下听用。” 杨文广一脸感激的道:“多谢曹帅。” 杨文广听到了幽州,有些意动,并不是他对幽州有什么想法。而是他祖父杨业的骸骨,被辽人供奉在幽州城外的古北口。 杨文广有心亲自拿回他祖父的骸骨。 曹玮知道此事,所以在杨文广意动的时候,告诉杨文广,他会在攻打幽州城的时候,调遣杨文广到幽州城战场。 吕夷简在曹玮说完话以后,皱着眉头问道:“曹枢密,辽国兵马远比我们多,我们主动出击,会不会不太好?”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了足足四十万兵马南下,远比大宋的兵马多出了十万。 那可是十万辽国精骑,战斗力非同一般。 多出的十万兵马,对大宋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曹玮听到了吕夷简的话,沉声道:“此次战事,是我大宋主动掀起的,而非辽国。我们若是被动防守,只会让士气低迷。 唯有主动进攻,打出去,才能让军中的将士们士气高涨。 收复燕云,不只是我们的心愿,也是所有国人的心愿。 怀揣着收复燕云的心愿,他们踏上了战场,一定会死战。 更重要的是,该让将士们出去看看,看看那些被我们遗落在辽邦的人,生活过的有多凄惨。 是我们无能,才让他们在辽人治下,过了那么多年苦日子。 等到将士们看到了他们的惨剧后,一定会激发斗志。” 曹玮盯着吕夷简声音略显沉重的道:“昔年太宗皇帝三征辽国,耗尽了大宋钱财,也葬送了数十万将士,为何军中上下没人有怨言? 就是因为军中的那些将士们,见过生活在辽人治下的汉人,生活的有多么悲惨。 为救他们脱离苦海,将士们纵死,也无悔。 我大宋沉寂多年,多年没有去燕云十六州看看,军中一些将士,早已忘了身居辽地的汉人遭受的欺压。 让将士们出去看看,他们一定会为身居在辽地的汉人舍生忘死。” 曹玮缓缓起身,无比坚定的道:“此战,我大宋只能胜不能败,所以我们只能进,不能退。我们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能退。 我大宋三十万儿郎,心怀死志,辽人只要杀不光我们,就该将燕云十六州还给我们。” “只进!不退!” “只进!不退!” “只进!不退!” 李昭亮、杨文广、狄青三人,一脸郑重的沉声喊道。 曹玮朗声道:“我若身死,城头上挂着的那一面曹字大旗,便是我的裹尸布。” 曹玮的声音很大,大到传出了城主府正堂。 守在城主府正堂外的将士们,听的清清楚楚。 他们遥望着保州城城头上的曹字大旗,一脸振奋。 吕夷简听到曹玮这话,缓缓起身,正色道:“那我便提着刀,站在你们身后。你们若退,我斩你们;我若退,天人共诛。你们若死,我绝不独活。 我吕夷简虽为文人,也能为国抛头颅,洒热血,也能为国,马革裹尸。” “好!” 曹玮高声喊道。 城主府堂内堂外,皆一脸振奋。 曹玮吩咐道:“李昭亮、杨文广,速速领兵出击!” 李昭亮、杨文广抱拳领命,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城主府正堂。 曹玮在李昭亮和杨文广离开以后,看向狄青道:“狄青,本帅命你,率领虎字军,出瓦乔,破铜台。为后面的大军,破开涿州的门户。” “喏!” 狄青抱拳,退出了城主府正堂,直奔保州城外的虎字军大营而去。 曹玮在狄青走后,吩咐手下的兵马,拔营行军。 狄青回到了虎字军大营以后,点齐了虎字军的人马,一人双马,带着重甲,拖着百虎齐奔等利器,往军营外走去。 出了辕门,便看到了一位女子,孤零零的站在哪儿。 狄青勒马,吩咐后面的将士们止步,他跳下了马背,快步走到了女子身前。 “你怎么来了?” 狄青走到了女子身前,十分关切的询问。 曹二姐低声笑道:“相公要出征,我自然要来送相公一程。原本还想着陪相公一起出征的,可我这肚子,它不争气。” 说话间,曹二姐略微挺了挺微微隆起的肚皮。 狄青脸色微微一板,“胡说,你的肚子,是最争气的。” 曹二姐笑道:“你就别安慰我了,我可比你大,安慰人的话比你知道的多。” 狄青撇撇嘴道:“大又如何,再大,我也是你相公。” 曹二姐被逗笑了。 曹二姐笑了许久,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对狄青道:“自虎字军成军以来,你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十数。 可一直没有一个名头。 别人提到你狄青,只知道你是官家看重的人,是雍国公提拔的人,是我四叔教出来的人。 却没人提及你在战场上建立的功勋。 别人都觉得你是走了狗屎运,遇到了这么多贵人。 但我却知道,我相公,能征善战,不弱于人。 此战愿你凯旋而归,愿你名扬天下。” 狄青抿着嘴,郑重的点点头。 曹二姐的话,算是说到狄青心坎上了。 他需要证明自己,不是走了狗屎运,遇到了那么多贵人。 而是因为寇季慧眼识珠,找到了他这一颗还没有长成的明珠。 曹二姐取出了一根腰带,绑在了狄青的腰上,“为你束甲……” 腰带绑结实以后,狄青冲着曹二姐灿烂的一笑,回过身,翻身上了马。 等狄青带着虎字军的将士们扬长而去以后,曹二姐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的将她刚才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也愿为你卸甲……” 束甲、卸甲,有始有终,里面饱含了一位妻子对丈夫浓浓的期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6章 我不死,你心难安 狄青率领着虎字军出了保州,一路奔涿州而去。 抵达了涿州边陲,在涿州边陲,撞上了一支在民田里肆虐的辽兵。 斥候将此事告诉给狄青的时候,狄青脸色阴沉的可怕。 作为一个在边陲出生的人,狄青深知辽兵到了春秋两季,是如何欺压百姓的。 春来的时候,他们会在北地马踏庄稼,以此为乐。 秋来的时候,他们会结伴成群,南下烧杀抢掠。 边陲的百姓们对辽兵恨到了骨子里,却无可奈何。 辽兵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在边陲之地欺压百姓,那是因为辽国保护百姓的律法,并不包含边陲的百姓。 边陲的百姓之所以遭难,那也是太宗皇帝赵光义的错。 太宗皇帝赵光义三征辽国,北地百姓们纷纷倒戈,帮着大宋的天兵对付辽人,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人的出人,可以说是倾尽一切,在帮太宗皇帝赵光义打仗。 然而,北地的百姓们倾尽所有,也没能换回燕云归宋。 大宋兵马吃了败仗,离开了燕云,北地的百姓却没办法跟着一起离开。 他们留在北地,就成了辽人们欺负和欺压的对象,也成了辽人们报复的对象。 一些人不堪屈辱,投了辽人,迁移到了其他地方。 一些人忍辱负重,仍旧留在北地边陲。 他们为何忍辱负重留在北地,众所皆知。 “将军,下令吧,让兄弟们去宰了那些狗东西。” 虎字军的偏将听到了斥候回报,眼睛略微有些发红的主动请缨。 狄青端坐在马背上,沉声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斥候回禀道:“百人……” 狄青皱着眉头,紧握起了拳头,对虎字军偏将道:“我比你更恨他们,但是我们有重任在身。我汉家儿郎在北地遭受屈辱,那是因为燕云未复。 我们此去,便是为了复燕云。 燕云不复,我们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 虎字军的偏将胸膛里憋着一股怒火,没有再开口。 狄青阴沉着脸,低声下令,“绕过去,走另一条路。” 虎字军上下,听从了狄青的命令,绕开了辽兵肆虐的地方,直奔铜台关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出去了百里,期间撞上了数支巡逻的辽兵。 数量超过百人,他们选择主动绕道。 数量低于百人,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辽兵斩于马下。 一行人一路掩饰着自己的行踪,悄悄的摸进了涿州,临近了铜台关。 在距离铜台关三十里的路程的时候,狄青一行果断勒马止步。 铜台关是辽国的军事要塞,要塞内外,屯驻的兵马数量不少。 依照辽人的习惯,他们会派遣重兵在要塞外巡逻,斥候的触角可以延伸到三十里地左右。 狄青一行主在偷袭,而不是硬碰硬的正面作战,所以必须在三十里的地方止步,避免被辽兵的斥候发现。 狄青一行找了个山窝钻了进去。 狄青和几位虎字军的将领,坐在山窝内的一块巨石上,商量下一步偷袭的谋划。 一位虎字军军头,沉声道:“我们的盔甲、军械,都过于沉重,一旦进入到铜台关三十里范围内,辽国的斥候一定会发现我们。 等我们冲到铜台关的时候,辽兵一定会在铜台关上等着我们。 我们要拿下铜台关,一定会付出很多将士的性命。” 另一位虎字军军头皱着眉头嚷嚷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我们能拿下铜台关,死多少人都值得。” 最先开口的虎字军军头喝斥道:“胡说八道,我们是偷袭,不是正面进攻,我们已经突进到了涿州境内没被人发现,我们就占据了一定的优势。 既然有优势,我们就该想办法将优势发挥到最大。 我们如果要跟铜台关内的守军正面一战,那我们还突进涿州干嘛?” 二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狄青沉声喝止道:“不必吵了。我们既然突入到了涿州境内没被人发现,就应该想办法攻其不备。沉重的盔甲和军备,确实会拖累我们行军的脚步。 所以我决定,留下四千人带着盔甲和军备在后面缓行。 剩下了六千人,随我着轻甲,一人双马,突袭过去。 只要我们速度够快,那些发现我们的辽兵斥候,就没办法将我们已经进入到了涿州的消息传给铜台关。 铜台关没有任何防备,我们拿下铜台关的机率就会大很多。” 虎字军将领们听完了狄青的话,陷入到了沉默中。 彭越皱着眉头道:“会不会太冒险了?我虎字军从成军到现在,每逢战事,都是借着兵甲之利取胜的。如今脱离了兵甲,我们手下的人还能发挥出几成的战斗力?” 虎字军的将领们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虎字军成军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十数,从无败绩。 一方面跟虎字军严苛的训练有关,另一方面就是仰仗着军备之利。 虎字军的军备,可以说是天下最好的军备。 军中的所有军备,全部是钢锻的,不仅坚韧,而且锋利。 上了战场,敌人砍他们十数刀,也未必能砍伤他们。 但是他们砍敌人一刀,就能对敌人造成重创。 虎字军将士们已经习惯了浑身笼罩在钢铁内,勇猛的往前冲锋。 将士们心里都清楚,只要他们笼罩在坚韧的钢铁内,敌人就很难伤到他们,他们却可以仗着锋利的长刀,肆意的收割敌人的性命。 脱离了重甲,将士们有可能会心生惧意。 将士们在冲锋的时候,有可能会下意识的无视那些砍过来的刀枪,射过来的箭矢。 虎字军有可能会因此遭到重创。 虎字军在作战的时候,伤亡很少。 一旦出现大面积的伤亡,将士们的士气能不能稳住,谁也不敢保证。 狄青听到了彭越的话,毫不犹豫的道:“我会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彭越听到这话,不再开口多言。 狄青身先士卒,自然能够激励将士们的士气。 狄青目光在虎字军偏将们身上盘桓了一二,继续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就找我说的做。入夜以后,轻车简从,杀向铜台关,今夜务必拿下铜台关。” “喏……” “今夜要劳累一夜,吩咐下去,让将士们尽快休息。” “喏……” 狄青拿定了主意,虎字军偏将们也不再争吵,一个个开始依照狄青的吩咐做事。 狄青自己裹着一身大氅,依靠着巨石躺下,闭目养神。 刚躺下没多久,彭越气势十足的冲到了狄青身边。 狄青被惊醒了,睁开了眼,疑惑的看着彭越,“发生了何事?” 彭越皱着眉头道:“斥候在距离此地不远处,撞上了一个羊倌。” 狄青愣了愣,愕然道:“斥候被发现了?” 彭越点点头。 狄青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色也略微有些难看的道:“带我去看看。” 狄青等人暗中侵入到了涿州,在他们没有主动暴露以前,凡是见到过他们的人,都必须被处死。 斥候没有将那个羊倌处死,彭越还特地跑过来找他,那就说明那个羊倌杀不得。 狄青在彭越引领下,出了小山窝,就看到了一个年迈的老翁,局促不安的站在那儿,四个斥候将他围困在其中。 在他们不远处,有七八只瘦的能看见骨头的羊,在低头吃着草。 狄青踱步出现在老翁身旁,不等他开口,老翁略微有些迟疑的率先开口,“可是……可是我汉家天兵……” 狄青略微愣了一下,对老翁拱手道:“狄青不才,正是汉儿。” 老翁似乎松了一口气,笑着道:“那就是我汉家天兵。” 狄青见此,皱眉道:“老丈在此地作何?” 老翁赶忙道:“放羊……” 狄青瞅了一眼那瘦骨嶙峋的羊,挑起了眉头,疑问道:“放羊?” 老翁见狄青神情不对,大致猜到了狄青的心思,他略微有些尴尬的笑道:“小老儿可不是什么懒汉,小老儿放的羊,之所以一个个瘦的没了形,也是为了防着被辽人抢去。 所以小老儿每天放羊的时候,既不让羊饿着,也不让它们吃饱。 狄将军不知道,在辽地,但凡是长的胖的羊,那都会被辽人抢去宰了吃肉。 想要保住自己的羊,那就的将它们饿着,不能让它们吃饱。 辽人不喜欢啃骨头。” 狄青了解边陲的情况,知道老翁将的有可能是实情。 他排除了老翁是探子的身份。 但老翁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若是将老翁放了,老翁将他们的踪迹传扬出去,很容易被辽人知道。 狄青也下不了狠心,将老翁除之而后快。 老翁人老成精,通过狄青的神情,大概猜测出了狄青的心思。 狄青的名字,老翁听人讲过,听说是南地的一位少年将军。 一位少年将军,自然不可能一个人出现在辽地。 必然率领了一些兵马。 少年将军率领着兵马,出现在辽地,还没被人发现,必然是要干大事。 在大事没干成之前,他们的行踪可不能泄露。 老翁不等狄青心中有决断,便主动开口,“狄将军此番入辽,所为何事?” 狄青犹豫了一下,坦言道:“破铜台……” 老翁如今在他的掌控之下,是杀是放,全凭他一心,他不怕老翁将自己的目的泄露出去。 老翁闻言,略微一愣,许久之后回过了神,略微有些颤抖的道:“汉家天兵可是要攻辽?” 狄青郑重的点头。 “哈哈……哈哈哈……小寇公果然是个信人……他没有骗我们……他说我汉家天兵总有一日会攻进辽地,果然来了……” 老翁咧嘴笑了。 狄青迟疑道:“您认识雍国公?” 老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寇公出使辽国的时候,小老儿曾经带人去奚落过他们一番。只不过没有奚落到小寇公,反而受了小寇公的恩惠。 小老儿家里的婆子,在炕上瘫睡了多年,多亏小寇公赐下了寇公车,小老儿才能在她临死之前,推着她出去看一看我汉家的大好河山。” 寇季在辽国传授寇公车的事情,狄青倒是知道。 只是狄青现在没心情跟老翁徐就,他略微有些迟疑的道:“老丈……” 不等狄青把话说完,老翁就主动开口道:“狄将军不必多言,狄将军带着人要去干大事,不能被人发现。小老儿不长眼,撞上了你们,是小老儿的错。 狄将军只管给小老儿一个痛快的,小老儿心中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只求将军在收复的燕云以后,派人回来给小老儿立一块碑,上面就写,汉家儿郎之墓。” 狄青声音略显沉重的道:“老丈,狄青并无杀人之心。” 老翁听到这话,板起脸,喝斥道:“糊涂!干大事之人,岂能妇人之仁?是破铜台,复燕云重要,还是小老儿这半截身子已经埋进了黄土的小命重要? 我汉家儿郎被人奴役数十年,死了不知道多少。 如今有机会救他们脱离苦海,岂能因为小老儿的性命给耽搁。 死小老儿一个,换回数万万汉家儿郎的性命,小老儿这性命丢的值。 如此划算的买卖,你怎么算不过来呢? 就你还当将军呢。 脑袋瓜子还没有小老儿聪明。” 狄青声音更加沉重,道:“狄青已经相信了老丈是心向我汉室之人。断然不会伤了老丈的性命。” 老翁听到这话,恼了,“胡闹,小老儿若是辽人的奸细呢?小老儿若是故意说那么多好话骗你呢?你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将军,肯定是靠着裙带关系上去的。 不然,不可能轻易的放过小老儿。 若是一些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见到了小老儿撞破了他们的谋划,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砍了小老儿的脑袋。” 狄青并没有被老翁的激将法激怒,而是皱眉道:“老丈为何一心寻死?” 老翁见狄青看破了他的心思,只能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娃娃,小老儿不死,你们的心难安,又如何一心一意的去铜台关跟辽人血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7章 冲锋! 老翁的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 老翁撞破了狄青一行的行踪,狄青若是放任他而去,心里始终会有担忧。 担忧老翁会将他们的消息,传给辽人。 所以在作战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束手束脚,以防埋伏。 狄青盯着老翁道:“老丈不必担忧,我已经决定了兵分两路,一路轻车简从,突袭铜台关,一路带着军备,扫清四野残留的辽兵。 我不会放老丈离去,但也不会伤了老丈的性命。 老丈就在此地待着,跟我麾下的兵马同吃同住同行,等我拿下了铜台关,再放任老丈离去。” 老翁苦笑了一声,对狄青道:“你这娃娃,心太善了。小老儿虽然不知道兵法,但也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你如此行事,迟早会吃大亏的。 小老儿跟着你们,终究是一个拖累。” 老翁年迈,行动并不灵便,身在军中,必然要连累一两个将士照顾他。 他在军中,对大军无益,反而有害。 老翁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知道了狄青的目的以后,才一心求死。 狄青摆摆手,“老丈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老翁又苦笑了一声,思量了一下,十分大方的对狄青道:“小老儿也不白吃你们军中的粮食,那些羊,你们拿去吃吧。” 狄青一愣,点点头,“好,回头我让军中的文书将买羊的钱给您。” 老翁一愣,认真的道:“羊是小老儿献给你们的。” 狄青平静的道:“军中有军中的规矩,那老百姓的东西,就得给钱,而且必须在市价的基础上,上浮一成。” 老翁惊愕的瞪大眼,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狄青一边领着老翁进山窝,一边解释道:“军中的新规矩,所有兵马必须遵从,朝中的几位相公一起定下的。 违者立斩决,不看身份,不看功劳。” 老翁喃喃自语道:“大宋朝廷中的几位相公,是个人物。” 从老翁出生到现在,还没见过那支兵马拿百姓的东西主动给钱的。 宋辽两国的兵马,拿百姓的东西,就跟拿自己家东西差不多。 巧取豪夺,一点儿给钱的意思也没有。 偶尔有一两个给钱的,也是事发以后,军中的将领派人补偿的。 老翁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动给钱的。 狄青领着老翁进了山窝窝,老翁就看到了一片躺在青草上假寐的将士。 场面十分壮观,看得老翁有些眯眼。 两行清泪止不住的从老翁的眼眶里流淌了出来。 狄青见此,一脸意外的道:“老丈为何落泪?” 老翁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对狄青道:“都是好娃娃,你要好好带着他们。真要打不过,你就带着他们跑,千万别让他们落入到了辽人的埋伏中。” 狄青一脸疑惑的看着老翁。 老翁知道狄青心中有疑惑,就小声的道:“小老儿年轻的时候,被辽人征召入军,去陈家谷帮杨将军收过尸。 数千将士,在陈家谷口,奋勇杀敌,无奈无援军相助,最终只能在辽人的重围下,力竭而亡。 小老儿看过他们惨死的场面,至今想起,心里仍旧隐隐作痛。” 狄青盯着老翁,平静的道:“老丈,纵然战败,我们也不会逃。” 老翁愕然的瞪大眼。 狄青郑重的道:“出兵之前,曹帅明言,此战,要么胜,要么三十万儿郎一起赴死。” 老翁闻言,惊恐的喊道:“你口中的曹帅,可是昔日大宋枢密使曹彬的儿子曹玮?” 狄青点头。 老翁惊叫道:“拿三十万儿郎的性命血拼,他疯了?他爹都不敢这么干。” 狄青沉声道:“这便是我大宋收复燕云的决心。” 老翁惊的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愣愣的跟着狄青走到了巨石旁坐下。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 狄青等人开始起身准备。 老翁这个时候才回过神,略微拽了狄青一下,有些错愕的问道:“狄将军准备晚上行军?” 狄青下达命令之余,对老翁点点头。 老翁有些担忧的道:“你军中夜盲之人,如何在夜晚看得清路?” 古人食物单一,缺乏很多营养,所以患有夜盲症的颇多。 老翁见狄青等人准备夜间行军,自然有此担忧。 狄青闻言,低声笑道:“老丈不必挂怀。雍国公曾言,军中将士之所以多患夜盲症,那是因为好吃的吃的太少。 所以在我虎字军成军以后,他经常派人给我们送一些好吃的过来。 如今,我军中将士,已经没有夜盲之人。” 寇季估计是懒得跟狄青等人解释医理,也可能是怕他一个半吊子,说出的医理站不住脚,就干脆用一个蹩脚的借口,解释此事。 狄青等人也没有深究,所以将寇季说过的蹩脚借口,说给了老翁听。 老翁听完了狄青的话,将信将疑的道:“你军中的将士,真的没有夜盲症。” 狄青点头,郑重的道:“只要月色能照射到的地方,我们都能看得见。” 老翁听到这话,有些迟疑,许久以后,他有些犹豫不决的道:“你军中的将士不惧夜盲症,倒是可以尝试走一走小道,去铜台关。 辽人很少涉足小道,所以你们顺着小道摸过去,辽人肯定不会发现。 等你们穿过了小道,到了铜台关外五里处,辽人才有可能发现你们。” 狄青听到这话,惊愕的瞪大眼,愣愣的站在原地站了许久。 略微回神以后,差点没激动的跳起来。 他声音颤抖的道:“老丈的意思是,你知道一条小道,可以瞒过辽人的耳目,让我们悄无声息的抵达铜台关外五里处?” 老翁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出的话对狄青十分有用,所以他很谨慎的道:“那条小道可不好走,有不少暗泽,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 陷进去以后,九成九的都拉不上来。 辽人喜欢策马狂奔,哪里又不适合跑马,所以辽人很少去哪里。” 狄青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对向他走过来的彭越等人喊道:“告诉军中的将士们,不必兵分两路,今夜我们一起赶往铜台关。” 彭越等人刚走到狄青身边,听到狄青这话,略微有些愣神。 狄青声音略显颤抖的道:“老丈知道一条小道。” 彭越等人二话不说,转过头就去传令。 老翁见此,心里有些慌了,“你……你要走那一条小道?” 狄青十分肯定的点头。 老翁连连摆手,“那可不行,那可不行,若是娃娃们有人身陷到了泥潭里救不回来,小老儿会内疚一辈子。” 狄青郑重的对老翁道:“为拿下铜台关,我们在所不惜。” 老翁苦着脸道:“那你派遣两三个脚程快的,能快点认路的,跟小老儿先行一步,多走几个来回,先试试。” 不等狄青开口,老翁就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你这娃娃真是单纯,也不怀疑小老儿是坏人。万一小老儿是辽人的密探呢?万一前头有辽军埋伏呢? 小老儿先带人多走几趟,熟悉熟悉路,瞬间让你们的人也看看,有没有埋伏。 如此才妥当。” 老翁也是个热心人,替狄青想的十分周到。 其实狄青也有心派人先跟老翁去探明情况。 老翁自己主动提出来了,狄青的话自然就不用说出口。 决定了抄小道以后,狄青也不含糊,立马从军中召来了十几个腿脚灵便的,跟着老翁率先启程。 老翁执意让军中的将士将自己扶上马,然后带着斥候们先行一步。 等狄青等人率领着兵马,运送着军备抵达到老翁所描述的那个小道旁边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老翁已经带着斥候,在小道最危险的几处地方,走了一个来回。 小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前段。 前段有几处险地,十分致命。 人陷进去了,几乎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中段和后段的危险倒是不多。 所以中段和后段,走起来并不困难。 老翁在带着狄青一行进入小道的时候,就特地吩咐狄青,将一些马车的车筐拆除,拆下了木板,到了中段和后段危险处的时候,可以用木板扑上去,减少危险,省去一直摸索着前进所要耗费的时间。 狄青等人率领着兵马踏入到了小道。 老翁便游走在军中。 每经过一处险地,老翁就站在险地旁边,提醒每一位过往的将士,前面哪里要主意。 在老翁的热心帮助下,狄青率领的兵马,有惊无险的穿过了前段最危险的地方。 后面的路,就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走了。 有老翁提前提醒,斥候们铺垫木板,大军一路快速的前行。 路过路中段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发亮。 走到后段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老翁说出了小道,就到了铜台关外五里处。 可事实上狄青一行出现在铜台关外七里处的时候,就被巡逻的辽兵发现了。 “将军!属下等人在前方撞上了辽兵斥候,被发现了。” 军中斥候在被辽兵发现以后,第一时间跑到狄青身前汇报。 老翁听到这话以后,面无血色,“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提前撞上辽兵?” 老翁以为误了狄青的大事,愧疚的对狄青道:“小老儿在这条道上走了十几年了,从没有见过辽人出现。” 狄青朗声笑道:“七里地,够了。” 狄青对老翁道:“老丈照顾好自己,我要带着将士们冲过去了。此战若胜,老丈当为首功。” 老翁愣愣的盯着狄青,愕然道:“小老儿……没误事?” 在这个年代,许多人都重承诺,一口唾沫一个钉。 凡是承诺过的,哪怕是拼上了性命也要完成。 凡是承诺过的,一分一毫也不能差。 差了就是自己的错。 哪怕他做的事情跟自己无关。 淳朴的让人心疼。 狄青见老翁愣愣的盯着他,就笑着摇了摇头。 老翁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在埋怨自己。 狄青却已经无暇顾及老翁的心情。 七里地。 他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冲锋,只需要两柱香时间。 两柱香时间,辽人的斥候就算将消息传回铜台关,铜台关的人也反应不过来。 当大宋兵马冲到了铜台关下的时候,铜台关内的辽兵才得到消息。 滚木、礌石等重要的军械,根本来不及往城头上搬。 狄青直挺挺的端坐在马背上,盖上了寇季送给他的那一张面具,提起了手里的长枪。 枪头一挥,直指铜台关方向。 “杀过去!破关!” 狄青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虎字军的将士们手持兵刃,紧跟在狄青身后。 马蹄声如雷,滚滚而去。 老翁愣愣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将士从他身边冲锋而过。 他站在原地,喃喃的道:“都是好儿郎,都别死,都活着回来,小老儿以后放羊,放大肥羊给你们吃,不要钱。” 狄青等人冲出去的时候。 昔日陈家谷口的一幕,又浮现在了老翁眼前。 数千儿郎,倒在地上,力竭而亡,胸口被捅成了筛子,惨不忍睹。 他们躺在地上,怎么叫了叫不醒。 一个活人都没有。 鲜血侵湿了黄土,黄土变成了一团团的血泥。 他看着心如刀绞。 他收敛的最小的尸骸,仅有十四岁。 他之所以知道那个小家伙的年纪,是因为他在那个小家伙的怀里,发现了一份家书,一份绝命书,一份被鲜血侵染的看不清楚字的绝命书。 那个小家伙连为何而战都不知道,只知道在战场上建立了功勋,能得一些赏钱,拿回去以后,能让他的娘亲和弟弟吃一回肉。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知道为何而战的小家伙,在跟辽人撕杀的时候,没退一步。 刀伤、箭伤全在胸前,背后洁白如玉。 那小家伙的家书,他一直收着,他希望有一日燕云归宋,他可以亲手将小家伙的家书,送到他的娘亲和弟弟手里。 老翁的情绪,狄青自然顾及不到,虎字军的将士们也顾及不到。 狄青率人发起了冲锋以后,就别无他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冲锋! 冲锋! 再冲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8章 破铜台 狄青等人只恨胯下的马匹不够强,身上的盔甲不够强,不然他们可以一往无前的冲破铜台关,一路冲到辽国的上京城去。 狄青率领着虎字军冲出的小道,就碰见了辽国巡逻的辽兵。 辽国巡逻的辽兵,听到了斥候回报,说是有敌人,想着过来清扫一二。 可是看到了狄青等人全员阵容以后,吓的立马掉头就跑。 狄青率领的虎字军军阵后面是什么兵马,辽兵没有细看,只是前军的铁骑,就足以吓的他们狼狈逃窜。 重甲骑! 骑兵冲阵的大杀器,重甲骑! 在没有提前做足准备的情况下,辽国的游骑对上重甲骑,正面抗衡,那跟找死没区别。 即便马背上坐着的是他们看不起的宋人。 辽兵撞见了狄青一行,想要逃跑。 但狄青却没有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虎字军虽然没有配备火枪,但是却配备着手弩。 狄青等人追击在辽兵背后,抽出了手弩,对着他们就是一通猛射。 跑的快的,自然逃过了一命,跑得慢的,皆成了箭下亡魂。 有些没被射死的,跌落下马背,就被后方冲上来的铁蹄生生给踩死。 数百斤重的重量,一下一下从他们身上碾过。 到最后,他们就变成了一堆碎肉。 狄青估计,两柱香就能冲到铜台关下,可事实上最后却只用了一柱半香时间。 速度之所以比狄青预估的快,也是因为在他们冲锋的路上碰见了辽兵的缘故。 虎字军不愧虎字之名,见到了辽兵,就像是饿虎见到了羊。 他们奋力的催动着胯下的战马往前冲,只为能冲到辽兵的身前,给他们一刀。 一刀便足以夺去辽兵的性命。 他们手里的刀很锋利,能轻易的划破辽兵的皮甲,砍在他们的血肉之躯上。 辽兵们不是被当场砍死,就是在被砍以后,得不到救助,失血过多而亡。 狄青等人冲到铜台关下的时候,铜台关的守将才慌慌张张的出现在了关城上。 “宋军?!” “宋军怎么会出现在铜台关?!” 铜台关守将难以置信的看着狄青率领的虎字军。 自从宋国太宗皇帝赵光义三次北伐失败以后,宋军的踪迹,就彻底从大辽消失了。 宋军数十年没敢踏入到辽地一步。 一旦有宋军涉足辽地,不需要大辽做什么,宋国的皇帝就会派人斩下那些宋军的脑袋,送到大辽,平息大辽的怒火。 铜台关守将,早已忘记了宋军侵入到辽地的模样。 或许不只有他。 大部分的辽人都已经忘记了宋军侵入到辽地的模样。 毕竟,宋国向大辽呲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了。 数十年的光阴,足以让很多人忘记很多事情。 在他们眼里,宋国就是一头被他们关在猪圈里的大肥猪,肚子饿了,就能过去切一块烤着吃。 他们从没想过,他们养的猪,长出獠牙,反噬他们。 铜台关守将见到了狄青率领的虎字军,先是难以置信,随后是一脸怒火,不等怒火宣泄,心里有升起了一阵恐慌。 “快!” “快御敌!” “快!” 铜台关守将惊慌失措的在关城上大声的怒吼。 铜台关内的守军,慌慌张张的拿着兵刃、穿戴着盔甲,出来御敌。 一时间零星的箭雨落下。 狄青等人冲到了城头下,分派出了二十骑冲了出去,顶着城头上落下的零星的箭矢,借着长梯渡过了壕沟,砍断了吊桥上的铁索。 铁索被砍断以后,吊桥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 “砰砰砰……” 紧跟上来的弩弓兵,架着床弩就是一通猛射。 一根根弩枪,狠狠的扎进了城墙内。 跳荡兵沿着吊桥冲了过去,攀着弩枪,往城头上爬。 “快!快将他们杀下去!” 铜台关守将慌张的大喊。 辽兵们持着刀弓,在奋力的射杀。 然而,宋军中的跳荡兵,犹如潮水一般往上涌。 辽兵没有滚木、礌石、金汁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相助,根本就杀不过来。 “嘭!” 就在铜台关上的辽兵们奋力抵抗攀援在城墙上的跳荡兵的时候。 虎字军辅兵们,已经推着攻城凿穿过了吊桥。 巨大的圆木在将士们推动下,狠狠的撞在铜台关的大门上。 一下又一下,在大门上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坑洞。 铜台关守将感觉到那一下下的猛砸,砸在了他的心上,他慌张的厉害,立马又加派了人手去守城门。 只是他加派人手的命令还没传达下去。 跳荡兵就已经跳上了城头。 双方对垒,从弓箭往来,变成了近身肉搏。 肉搏撕杀在城头上的每一处展开。 有跳荡兵冲到了铜台关守将眼皮子底下,铜台关守将不得不亲自出手,跟跳荡兵肉搏。 肉搏撕杀十分的惨烈。 为了便于登城,跳荡兵们身上穿戴的皆是轻甲,唯一能依仗的防护工具,就是手里的一面小圆盾。 双方你来我往,杀的血水喷涌。 “嘭!” 一声明显别于其他的碰撞声响起。 正在撕杀的铜台关守将浑身一震。 “城门破了?!” “城门破了!” 铜台关守将在愕然自语。 城头下的虎字军辅兵将士在奋力的嘶吼。 双方说的皆是一句话,但心思却截然不同。 城门被砸破了以后,虎字军的辅兵将士蛮横的推着攻城凿,蛮横了冲了进去。 城门口面的辽兵,根本没办法撕杀,只能被攻城凿逼得连连后退。 狄青在城门攻破的一瞬间,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高举起了长枪,率领着铁骑冲了进去。 “杀进去!不留俘虏!” 狄青率领着铁骑,一窝蜂的冲进了铜台关。 之所以不留俘虏,不是狄青嗜杀,而是他此行主在偷袭,所以带的粮草不多。 在曹玮率领的大军没有拿下涿州全境的时候,他粮草补充起来十分困难。 他养不起那么多俘虏。 铁骑冲进了铜台关的时候,此战已经结束。 狄青率领着铁骑,从关城门口,冲到了另一道门口,关内的辽兵,已经被杀的七七八八。 一些辽兵在铜台关被攻破的时候,就骑着马从后门逃了。 辽人已经习惯了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思想,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死守一座关城。 事不可为,他们就一定会果断撤离。 关城内的辽兵在狄青冲进关城以后,逃了一半。 城头上的那些辽兵却没办法逃。 彭越沿着关城内的阶梯攀上了城头,一刀砍下了那个铜台关守将的脑袋以后,此战便结束了。 城头上剩余的辽兵,纷纷请降。 狄青吩咐彭越带着他们下了城头,一口气全杀了。 随后,狄青快速派人打扫了战场,又重新将铜台关的防御,部署了一遍。 铜台关易主,城头上的守军变成了虎字军将士。 城头上挂起了赵祯钦赐的虎字大旗,以及狄青的狄字大旗。 彭越在战后,十分激动的找到了狄青,振奋的道:“将军,我们胜了,我们拿下了铜台关。” 狄青年龄虽幼,但却没有因为破了铜台关,表现出什么激动的神色,他对彭越道:“我们以有心算无心,昼伏夜出,又得到了贵人相助,打了铜台关一个措手不及,拿下铜台关,是必然的,所以没什么好激动的。 若是我们没有得到贵人相助,没有悄无声息的向铜台关摸近二十多里地,想要拿下铜台关,就不会那么容易。 此战真要论功,也是那位老丈居首功,而不是我们。” 彭越听到狄青这话,心中的激动少了许多,他沉声道:“将军说的对,我们能拿下铜台关,那位老丈居功甚伟。 卑职已经派人去请他了,他稍后就到关城内。” 狄青点点头,吩咐道:“等老丈进了关城,你看着安排老丈住下,你询问一番老丈,看老丈是否还有其他家人,若是有,你派人去接到铜台关内住下。 老丈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难保会被别人发觉。 如今我们还没有拿下涿州全境,老丈的家人还在辽人治下生活。 辽人若是知道了老丈帮了我们,一定会出手对付他的家人。 所以我们要抢先一步,将老丈的家人接过来。” 彭越郑重的点头。 狄青继续道:“我们破铜台关,并不是真正的恶战。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曹帅率领了中军一日不到,我们就随时有可能遭到辽人的反扑。 甚至有可能会遭受到两面重围,数万兵马攻打的场面。 所以你在安置好了老丈以后,立马派人加固铜台关的城墙,准备滚木、礌石等物。 百虎齐奔、床弩等军械,也依照我的吩咐,架在城头上。” “卑职明白……” “去做吧。” 彭越离开以后,狄青取了一张纸,提笔挥毫,将铜台关告破的消息,写在了上面,然后派人用快马,将消息传给曹玮。 一天一夜后。 曹玮拿到了狄青送来的捷报。 “哈哈哈……首战告捷,狄青拿下了铜台关,为我大军铺平了扫清涿州的道路。” 曹玮拿着狄青送过来的捷报,大声笑道。 首战告捷,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曹玮在笑过以后,立马传令,“传令下去,大军兵分三路,从左中右出击,荡平涿州内的一切城池。拿下涿州以后,在铜台关汇合。” 吕夷简在曹玮传达完了军令以后,对曹玮笑道:“只要狄青能在我们赶到铜台关之前,守住铜台关不失,涿州就是我大宋的疆土了。” 曹玮笑道:“这就是率先发动进攻的优势,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的大军,估计才到幽州城,我们就已经将涿州收入到了囊中。” 吕夷简点点头,感慨道:“昔年辽人南侵,攻破了我大宋两州之地,我们才反应过来。” 曹玮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道:“这得怪那些守军无能,也得怪那些知州们无知。辽人大举南下,他们还以为辽人是南下打草谷,劫掠一阵就会退走,所以在辽军出现在边陲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朝廷,这才让朝廷错过了许多机会。” 吕夷简吧嗒着嘴道:“昔年辽人用在我们身上的一套,如今被我们用在了他们身上,这也算是一种报应吧。” 曹玮听到这话,没有言语,他不相信报应这回事。 吕夷简见曹玮不言语,就开口道:“曹帅要警醒麾下的将士,不能生出骄傲自满之心。” 曹玮郑重的点头,“我明白。” 吕夷简为何会说出这话,曹玮心里清楚。 根源在太宗皇帝赵光义身上。 太宗皇帝赵光义三次征讨辽国,三次进入到燕云,每一次都能攻破燕云数州之地。 但,每一次都站不稳脚。 只要辽人抓住机会,一举击溃大宋的中军,大宋就不得不退出燕云,将之前得到的数州之地还回去。 辽人舍弃数州之地,诱敌深入三次。 太宗皇帝赵光义,三次栽进了同一个坑里。 如此惨痛的教训,自然值得曹玮等人引以为戒,避免犯下同样的错误。 …… 曹玮得到铜台关告破的消息以后,足足过了两日辽皇耶律隆绪才得到了铜台关被破的消息。 辽皇耶律隆绪刚带着兵马抵达了幽州城,就听到了铜台关被破的消息,一时间脸色阴沉的可怕。 行宫里。 辽皇耶律隆绪高坐在龙椅上,一脸阴沉的盯着跪伏在大殿正中的人影。 “铜台关破了?” 那人影是铜台关内逃出来一个领兵的牙将,听到了辽皇耶律隆绪问话,哆哆嗦嗦的道:“破……破了……” 辽皇耶律隆绪目光一凌,冷声道:“那你为何还活着?” 牙将一愣,赶忙道:“陛下,我辽人从不计较……” 不等他的话说完,辽皇耶律隆绪冷冷的哼了一声。 行宫内当即就有一位将军站了出来,一刀砍死了他。 辽皇耶律隆绪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牙将气绝身亡以后,冷冷的对行宫内的文武道:“我辽人是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可铜台关是普通的城和地吗? 失了铜台关,我们就等于失去了先机。 失了铜台关,我们就等于失去了整个涿州。 我大辽有几个铜台关可以拱手让出去的? 又有几个涿州可失的? 若是我大辽境内的关城守将,见到了宋人,皆将关城拱手相让,那我大辽还如何立足?” 辽皇耶律隆绪目视了一番群臣,又冷冷的道:“丢了铜台关,将整个涿州拱手让人,还好意思舔着脸到朕面前,说什么我辽人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 那是朕才有资格说的话,你们没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19章 夺回铜台关?! 行宫里的辽国文武,静静的听着辽皇耶律隆绪大发雄威。 辽皇耶律隆绪训斥了一番文武大臣以后,脸色阴沉着道:“我大辽要征讨宋国,还没下手,宋国倒率先动了手,来势汹汹,颇有一番不破燕云誓不还的架势。 赵祯并非赵光义,也非赵恒。 他身上既没有其祖的愚蠢,也没有其父的懦弱。 登基不过数年,就在西域拿下了一片偌大的疆土。 其雄心壮志,人人皆知。 宋国抢先我大辽一步发动了攻势,想必是早有对我大辽开战的意思。 既然宋国早有对我大辽开战的意思,又率先发动了攻势,那就说明宋国准备的很周全。 我大辽或许要迎来最艰难的一战。” 大辽同知枢密院迷离己听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话,奏道:“陛下,宋人懦弱,又岂是我大辽铁骑的对手。昔年宋人来犯,宋国王设计,三败宋人,使得宋人不敢北侵一步。 如今战事再起,我们可以用宋国王的计策,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大辽同知枢密院迷离己口中的宋国王,便是辽国已故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因为承天太后活着的时候,嘉善耶律休哥的功劳,诏令入朝免拜、不用称名。 所以迷离己只能称呼其爵位,却不能直呼其名。 辽皇耶律隆绪听完了迷离己的话,皱着眉头道:“朕刚刚说过,赵祯并非赵光义,他从不插手麾下兵马的调度,也没有用御令干涉兵马作战。 曹玮也非其父曹彬,会由着宋皇的性子胡来。 所以宋国王的故智,不可取。 宋国发兵三十万,兵分两路,一路赶往了雁门关,一路正在攻打涿州。 宋国派往雁门关的兵马,只有十万之数,明显没有长驱直入的打算。 我们想借着宋国王的故智,诱敌深入,分头歼灭敌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若是朕猜测的不错的话,我们即便是打开了大定府一线的门户,任由敌人进来,敌人也不会冒进一步。 所以雁门关一线的战事,只能硬碰硬的打,容不下太多阴谋诡计。 幽州和涿州的战事,也是如此。 曹玮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却没有大兵压境,直捣幽州,反而派遣狄青率领一部分兵马,突袭了铜台关,自己在背后慢慢的清理涿州,可见其打定了主意要稳扎稳打。” 说到此处,辽皇耶律隆绪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道:“我大辽不怕宋国长驱直入,就怕宋国跟我们稳扎稳打,一直耗下去。 我大辽虽然疆土辽阔,兵多将广,但仍旧不如宋国富裕。 宋国有足够的钱财耗下去,可我们没有。 宋国既然决定了稳扎稳打,那我大辽就不能再守株待兔,必须主动出击。” 辽皇耶律隆绪缓缓板起脸,沉声道:“传令给赶往大定府的耶律野和徒鲁骨,告诉他们不用待在大定府了,让他们火速赶往雁门关,强攻雁门关。 迷离己,你带三万人马,轻车简从,即刻南下,夺回铜台关。 务必赶在曹玮扫清涿州之前,拿回铜台关。 唯有拿回了铜台关,我们才能占据一线先机,进可攻退可守。” 迷离己听到辽皇耶律隆绪的话,有些错愕,“陛下,您让臣去攻打铜台关?” 迷离己在大辽好歹也是一方重臣,他去对阵狄青,是不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辽皇耶律隆绪听出了迷离己话中的深意,他皱着眉头道:“你别小逊了狄青,他能得赵祯、寇季、曹玮三人看重,就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在战事方面很有天赋的人。” 迷离己心中仍然有些不快。 能不能在战场上称雄,那都是拿战绩说话的,而不是被谁看重。 被人看重就可以在战场上称雄的话,那还要战绩干嘛? 迷离己虽然心中不快,但没敢说出来。 辽皇耶律隆绪明显心意已决,他可不敢触辽皇耶律隆绪的眉头。 诚如辽皇耶律隆绪所言,如今大辽兵多将广,他不愿意去,自然有人愿意去。 恶了辽皇耶律隆绪,他这个大辽的重臣,很有可能就会在一夜之间,变回从前。 大辽能征善战者颇多,能出任大辽同知枢密使的人更多。 辽皇耶律隆绪下了决定,便有人迅速的将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迷离己也离开了行宫,去点齐自己的兵马,往铜台关赶去。 辽皇耶律隆绪派遣迷离己攻打铜台关的消息,曹玮和吕夷简二人,三日后才知道。 经过了三日的攻伐,曹玮率领的大宋兵马,已经拿下了半个涿州。 铜台关被破,涿州境内的辽兵就犹如孤军,他们碰到了大宋兵马以后,根本不会恋战,能退则退,能跑则跑。 在他们心里,保存实力,远比跟大宋兵马死磕要重要。 曹玮带人攻破了涿州的范阳县以后,就一直滞留在范阳县内。 范阳县县衙。 曹玮听完了探子回报的消息以后,眉头略微一皱,他侧头对坐在一边的吕夷简道:“辽皇耶律隆绪应该看出了我们不会冒进,所以放弃了诱敌深入的想法,选择跟我们硬碰硬。 他派遣辽国大将迷离己率领三万兵马强攻铜台关,就是铁证。 若是辽皇耶律隆绪有意引我们入局的话,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分派兵马出来。” 吕夷简沉吟道:“你担心狄青应付不了迷离己率领的三万兵马?” 曹玮缓缓摇头道:“狄青手握重甲骑,又有朝廷配备的不少强悍的军械,应付迷离己三万兵马,应该不成问题。 我担心的是逃走的永泰军会汇聚一处,帮着迷离己一起对付狄青。 永泰军是辽国设在涿州的的镇军,常年在涿州游荡,对涿州的地形远比我们熟悉。 我大军进入到了涿州以后,永泰军看到了我们,能跑就跑,能避就避,一直在涿州境内的各地流窜。 我担心他们就是在等机会攻打铜台关。 狄青若是只对付迷离己的三万兵马的话,还好说,若是再加上永泰军,那就不好说了。 到时候腹背受敌,能不能撑住,很难说。” 吕夷简听完了曹玮的分析,皱起了眉头,疑问道:“你准备如何应对?” 曹玮沉声道:“我准备派遣一支万人的兵马,赶去铜台关帮助狄青。同时下令全军,尽快的收复涿州。只要我二十万大军到了铜台关,辽皇耶律隆绪就算是亲率大军前来攻讨,也只能惨败而归。” 进攻方面,曹玮不敢打保证,但是在防守上面,曹玮信心十足。 吕夷简缓缓点头道:“我会吩咐下面的官员,让他们尽快恢复涿州的吏治,尽量不给你们制造麻烦。” 曹玮点点头,派人去传令。 只是曹玮派遣出去的一万人马还没有抵达铜台关。 迷离己率领的三万辽骑就冲到了铜台关下。 迷离己有些拿大,冲到了铜台关下以后,也没有歇息,立马就对铜台关发起了猛攻。 狄青早就防备着有人来攻,所以守城的东西准备的十分周全。 滚木、礌石、金汁等等一应俱全。 百虎齐奔、床弩等重型军械,也齐齐架在城头上。 迷离己率领着辽兵刚出现在城墙下,狄青就下令一起招呼上。 在重型军械的帮助下,狄青率领的虎字军,硬生生的将敌人压在了城墙外数十丈外。 辽兵攻城的势头很猛,可却接近不了铜台关的城墙。 双方持续鏖战了三场。 迷离己不得不鸣金收兵。 小逊狄青所付出的代价,迷离己感受到了。 三轮强攻,一千多辽兵倒在了铜台关下。 城头上的宋军只不过伤了百人,死了数十人而已。 那死去的数十人,还是军中的神射手建立的功绩。 “铜台关是一个难啃的骨头……” 迷离己鸣金收兵以后,坐在军帐里,声音沉重的对属下的将领们说着。 坐在他身旁不远处的一位大胡子将领瓮声瓮气的道:“据属下所知,敌人手里还有重甲骑,其实力不弱于宋国王当年创立的铁林军。 我们率兵强攻三次,连敌人手里的重甲骑都没逼出来。 敌人仅凭着弓弩等军械,就压得我们难以寸进。 我们想要从正面进攻,拿下铜台关,恐怕很难。 必须另想他发。” 迷离己沉着脸道:“我知道敌人手里有重甲骑,所以临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对付敌人重甲的办法。只要敌人的重甲敢出城,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 大胡子将领皱着眉头道:“即便是我们能给敌人一个惨痛的教训,我们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会太小。而且敌人明显打算死守,我们就算准备再多手段也是无用。” 迷离己侧头询问帐中的随从,“探子绕过了铜台关,进了涿州,可探明涿州境内的永泰军情况?” 随从赶忙道:“探子已经查明了永泰军的情况,但是还没有跟永泰军节度使见面。永泰军节度使是个聪明人,他在得知了宋军拿下了铜台关以后,就下领永泰军全军,碰到了宋军中军,能跑就跑,根本没有跟宋军中军正面一战,所以永泰军的兵力并没有削弱。” 迷离己眯了眯眼,低声道:“他倒是聪明,知道敌人不可力敌,所以选择了保存实力。可惜他是个汉人,不然我可以将其引为心腹,提拔一二。” 迷离己帐下有一位汉人为将,他听到了迷离己的话,皱着眉头道:“将军,如今朝廷委任官员,不分辽汉。” 迷离己听到此话,冷笑道:“等什么时候朝廷没了北面官和南面官的说法,你再跟我说这句话。若不是陛下非要留你在我帐下,我岂会用你。” 将领闻言,沉声道:“将军说这话,就不怕朝堂上的南面官敌视你吗?” 迷离己冷哼道:“陛下任用的南面官倒是不少,可是真正掌权的,一直是我北面官。” 将领咬了咬牙,没有再多言。 辽人之中,有亲近汉人的,自然也有厌恶汉人的。 亲近汉人的,是为了用汉人做事。 厌恶汉人的,是觉得汉人出仕,侵占了他们辽人的利益。 大辽朝堂上那些厌恶汉人的大辽贵族,从不掩饰他们对汉人的厌恶。 在他们眼里,宋国朝堂上的那些懦弱之辈,都比南面官强。 人家懦弱,但好歹有骨气。 南面官就是一群没骨气的东西,真要有骨气,岂会为辽人所用? 迷离己训斥了将领一番后,不再跟他说话,迷离己沉声吩咐随从,道:“让探子尽快跟永泰军节度使见面,告诉永泰军节度使,配合我们,两面夹击,强攻铜台关。” 说到此处,迷离己瞥了一眼那位南面官出身的将领,不咸不淡的道:“告诉永泰军节度使,别给我放水。我知道他手里有不少从宋国得来的军械,都给我用上。” 那位南面官出身的将领闻言,咬着牙道:“我等虽然是汉人,但也是辽臣。既然是辽臣,自然会为陛下出死力。” 迷离己闻言,冷笑道:“你若有胆,下一次强攻铜台关,你为先锋!” 南面官出身的将领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末将一定不辱使命,一定会斩下狄青的人头,献给陛下。” “很好……” 迷离己冷笑着夸赞了一声。 此后一日。 迷离己率军守在铜台关外,并没有再对铜台关发动强攻。 铜台关内。 狄青等了许久也等不到迷离己来攻,就意识到了不对。 狄青大马金刀的坐在城门楼子里,对手下的偏将们道:“辽将率军来攻,草草打了三场,便没有了动静。应该是在等待永泰军从我们背后发起进攻。 辽将想给我们来一个两面夹击。 所以我们也必须分兵两处应对。 一旦分兵,守城兵力恐怕就要减半。 到时候仅凭着军械,恐怕很难压住辽兵的强攻,少不了要肉搏一场。” 迷离己的心思,并不是十分难猜。 辽国失了铜台关,失去了先机。 想要夺回铜台关,抢占先机,速度就一定要快。 因为多耽误一天,拿下铜台关的几率就少一分。 一旦曹玮收复了涿州全境,率领着大军赶到铜台关,那即便是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数十万兵马亲至,也只能盯着铜台关长吁短叹。 所以,狄青一行耗得起,而迷离己一行却耗不起。 迷离己明知时间的重要,却在铜台关外耗着,其目的不言而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0章 铜台关血战 迷离己等的援军是谁,也不难猜。 辽皇耶律隆绪若是愿意给他更多兵马的话,他早就带过来了,不需要在此等候。 所以他能等待的援军只有一支,那就是在涿州境内避而不战、四处逃窜永泰军。 狄青猜到了迷离己的目的以后,就果断的做出了分兵的决定。 彭越在听到了狄青的话以后,沉声喝道:“辽兵有援兵又如何,我们甲坚兵利,他们来再多也不怕。不过是给我们送功勋而已。” 狄青摇摇头,道:“我奉劝诸位千万别这么想,辽兵强攻铜台关,我们自然不怕。就怕他们跟我们打消耗战。 我们的箭矢和滚木总有用尽的时候。 我们的兵马人数,也只有一万。 关城外的辽兵,还有两万多人。 永泰军恐怕还有三四万人在。 辽兵若是跟我们耗着打,我们的兵力一旦损失过重,他们就有机会攻破铜台关。 所以,接下来的战事,诸位一定要主意。 保护好手下的将士,能不伤就不伤,能不死就不死。” 彭越皱眉道:“卑职可以率领铁骑去冲阵。” 狄青依旧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彭越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狄青乃是军中主脑,他下了命令,彭越不能质疑。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 铜台关内的虎字军,刚刚在关城两侧站稳脚。 在关城南面,就有一支四万人的兵马,驱赶着一群壮丁,向铜台关黑压压的逼了过来。 守在城头上的彭越见此,眼睛瞪的愣圆。 “速速去请将军过来!” 彭越盯着城外逼过来的兵马,咬着牙吩咐亲兵。 亲兵得到了彭越的命令,快速的赶到另一侧城头,请了狄青过来。 狄青到了以后,看到了关城外的情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以百姓为盾,来耗费我们的箭矢。” 彭越沉重的点点头。 狄青深吸了一口气,脸颊气的有些发红,他沉声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永泰军节度使,是一个汉人。” 彭越咬牙道:“不错……” 狄青恼怒的道:“既然是汉人,为何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用我汉家儿郎的尸骨,铺平他在辽国的仕途,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他不怕九泉之下的祖宗蒙羞,他不怕天打雷劈吗?” 彭越愤怒的道:“这种畜牲,为了讨辽人欢心,那会在乎我汉家儿郎的死活。” 狄青奋力的握紧了拳头,道:“辽皇耶律隆绪登基以后,为了怕辽地的汉人敌视,尚且不敢用汉家儿郎做盾,还明令禁止了辽国北面官用汉家儿郎做盾的事情。 辽人放了辽地的汉家儿郎一马,却没料到辽地的汉家儿郎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彭越怒火冲天的道:“我若撞上了这厮,一定会活劈了他。” 狄青跟他有同样的心思,却没有说出来,反而对彭越吩咐道:“你去北面守着,南面交给我。” 彭越有些不愿意的道:“我想活劈了这厮。” 狄青皱眉道:“听命令!” 彭越不甘的嘶吼了一声,闷着头去了关城的北面。 狄青之所以支开彭越,就是怕彭越心软,不肯对那些百姓们下手,中了敌人的奸计。 狄青在敌人临近以后,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面色冷峻的道:“冲他们喊话,让他们速速退去。再敢向铜台关靠近一步,格杀勿论。” 虎字军将士们闻言,齐齐冲着城头下被永泰军驱赶在前的百姓们喊话。 百姓们听到了虎字军的喊话,有些骚动,但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百姓们被驱赶着,一步一步的向铜台关靠近。 狄青见此,眉头皱成了一团,低声嘟囔了一句,“别怨我……” 嘟囔过后,狄青声音冷冽的下令。 “杀!” 狄青怜悯百姓是一回事,守住铜台关又是另外一回事。 铜台关若是被破,不仅他们得遭受重创,大宋兵马北进的势头,也会被制约。 虎字军将士们听到了狄青的命令,有些犹豫。 杀敌人,他们绝对不会犹豫,无论敌人是自己人,还是外人,只要敌人手里握着刀剑,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可杀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却狠不下那个心。 他们成军虽然已经有数年了,但是还从没有经历过杀百姓这种事情。 狄青见此,也没有喝斥虎字军将士,他上前从一个虎字军将士手里抢过了弓箭,弯弓搭箭,对着城下的百姓,就是一箭。 一箭射出,那人当场毙命。 城头上的虎字军心头齐齐一震。 城头下的百姓们脚下微微一顿。 狄青放下了弓箭,冷声道:“这是命令!” 虎字军将士们见此,不再犹豫,纷纷抄起了武器,开始杀人。 箭矢如雨。 城下的百姓们瞬间谎成了一团。 哀求声、哭嚎声、喝骂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虎字军将士们似乎也被感染了,脸上泪水直流,有将士甚至哭出了声。 痛哭着杀人,可以说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 狄青默默的带上了面具,不让人看到他眼眶已经变得通红。 带上了面具以后,狄青冲着百姓们后方的永泰军怒吼,“成义,你以义字为名,却不行仁义之事,将手足兄弟,当成草芥牺牲,你就是一个畜牲!” 成义便是永泰军节度使的性命。 狄青怒极嘶吼,传遍了整个战场。 端坐在马背上了成义,听到了狄青的喝骂,大声笑道:“狄青,你就是个伪君子。人是你杀的,与我何干?你要是真的怜悯百姓,就应该打开关门,放百姓进去。 只要你打开关门,他们就能活命。 可你紧闭着关门,还下令手下的将士射杀他们。 你根本就不在乎他们的性命,还好意思声讨我?” 让人心痛的是,百姓们信了成义的话,觉得狄青是个伪君子,见死不救,纷纷破口大骂狄青。 狄青心如刀绞,气的浑身颤抖。 但他仍有理智,没有被气昏头。 百姓们在永泰军的逼迫下,倒在了铜台关下。 成义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吩咐着身后的兵马,开始对铜台关发起了进攻。 成义手下的兵马对铜台关发起了进攻,远比辽兵发起的进攻更有效。 他麾下的兵马不止会军阵之道,还拿着不少大宋禁军才有的军械。 仗着军阵和军械,永泰军向铜台关逼进的速度,远比辽兵要快。 不需要狄青去吩咐,早已心碎的虎字军,对着永泰军就是一番猛烈的攻击。 他们弯弓搭箭、扣动百虎齐奔和床弩的机括,似乎都用上了全身力气。 他们恨不得跑下城头去,亲手将手里的箭矢,插进永泰军的胸膛里。 就在铜台关南面战事打响的时候,铜台关北面的辽兵,也对铜台关发起了进攻。 两面的势头都很凶猛。 但铜台关南面的永泰军,进军更顺利。 因为他们借着百姓,消耗了不少虎字军的箭矢,所以在他们攻城的时候,落到他们头上的箭矢就少了许多。 虎字军拼死,在铜台关鏖战。 敌人的进攻就如同潮水一般往铜台关上涌。 狄青最担心的场面还是发生了。 敌人仗着兵力多的优势,不断的向铜台关发起进攻,不断的在消耗铜台关上虎字军的兵力。 虎字军虽然有重甲保护,但是敌人的投石机、床弩、强弩等,一样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一些躲在军中的神射手,更是能隔着老远,就能将虎字军将士一击毙命。 虎字军将士们杀的敌人自然不少。 但敌人的数量是他们数倍。 纵然是二换一,或者三换一,换到最后,也是敌人取胜。 更重要的是,敌人人数众多,可以轮番更替,而虎字军却只能一直对敌。 铜台关上的鏖战,一打就是一天。 虎字军将士们累的疲惫不堪,一些人已经举不起了大石,拉不开了弓箭。 傍晚的时候。 永泰军在进攻铜台关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虎字军将士们的抵抗力度小了许多。 永泰军节度使成义意识到机会来了,他机会没有任何犹豫,将所有的永泰军全部派遣上了战场。 疲惫的虎字军将士,挡不住汹涌而来的永泰军。 铜台关关城上出现了缺口。 永泰军猛攻了一天,終于杀上了城头。 狄青手握重枪,亲自下场,向缺口处杀了过去。 他仗着重枪的犀利,以及一群齐心协力的将士们配合,成攻的逼退了永泰军。 永泰军被逼退以后,并没有放弃进攻。 城头上的虎字军已经露出了疲惫的状态,对他们而言就是难得的机会。 他们在铜台关上可以撕开一次口子,就能撕开无数次。 永泰军再次攻上了城头,在城头上撕开了三道口子。 狄青率领着虎字军将士,拼命撕杀了半个时辰,才将永泰军杀退。 永泰军被杀退以后,狄青麾下的部将,浑身浴血的出现在了狄青面前。 “将军,让末将带人出去冲杀一阵!不然兄弟们扛不住了!” 部将要带人去冲杀,所要带的,自然是重甲骑。 也唯有重甲骑出去冲杀,才能逼退敌人,重创敌人。 狄青紧皱着眉头道:“城门已经被我派人用巨木堵死了,现在你带人出去冲杀,就要搬开城门口的巨木。巨木一去,城门就有被撞破的可能。 我们不能确保一击击溃敌人,就不能冒然出击。 必须等!” 部将咬着牙道:“等?等到什么时候?一天时间,我们死了一千多兄弟,两千多兄弟负伤。如今兄弟们已经疲惫不堪,再等下去,兄弟们只会死伤更多。” 狄青也咬紧了牙关,沉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算是时候?” 部将追问。 狄青沉声道:“再抵抗敌人两拨。” 然而。 没等到抵抗永泰军两拨。 永泰军再次杀上城头的时候,足足在城头上撕开了六道口子。 几乎有不下于城头上虎字军将士数量的永泰军,涌上了城头。 铜台关已经处在了被攻破的边缘。 部将一边杀敌,一边追着狄青询问是否率军冲锋。 狄青浴血而战,紧咬着牙关不放。 关城外。 成义看着越来越多的永泰军涌上了城头,咧嘴大笑道:“铜台关已破,尔等就等着跟我一起去见陛下领赏吧。” “哈哈哈……” 成义畅快的大笑。 笑声还没有落地。 一声炸响在他背后响起。 成义愕然的止住的笑声,不等他回头,背后就响起了连绵不断的炸响声。 “曹玮杀过来了!” “曹玮率领着二十万大军杀过来了!” “……” 永泰军中有人惊恐的大声呐喊。 永泰军一瞬间乱成了一团。 成义回头看着背后出现的宋军,惊恐的瞪大眼,“怎么会这么快?他们明明还需要一天才能拿下涿州全境。”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二十万大军宋军出现在他们背后,足以将永泰军的所有人吓破胆。 城外的枪响。 城头上的狄青自然听的清清楚楚。 狄青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浑身一震,大声的喊道:“时候到了!带人杀出去!” 距离狄青不远的部将,听到了狄青这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甩开了正在跟他缠斗的敌人。 他一跃从城墙上跳了下去,足足在地上砸出了两个深坑,却一点儿也没有在乎。 他在跳下了城头以后,一边努力的喘气,一边冲着早已严阵以待的重甲骑嘶吼。 “将军有令!杀出去!” 重甲骑是狄青依仗的一张王牌,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战事中。 一直在城门口,等待冲锋。 部将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 守在门口的虎字军辅兵们,立马驱赶着马匹,拉着堵在城门口的巨木离开了城门口,给虎字军重甲冲锋,腾开了道路。 城门轰然而开。 虎字军重甲汹涌澎湃的冲了出去。 一边是火枪攻伐,一边是重甲冲锋。 两面夹击。 永泰军顾了头,顾不了腚,慌乱成了一团。 不论是排队枪毙,还是铁蹄冲撞,都将永泰军杀的溃不成军。 不论是重甲骑,还是火枪兵,永泰军见都没见过,只是听说过,所以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1章 力劈狗贼! 重甲骑冲出了铜台关,瞅准了永泰军的将旗,就疯狂的碾了过去。 溃军对重甲骑根本形不成任何威胁。 重甲骑冲进了溃军中,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仅仅两轮冲锋,永泰军中的一些人就被杀怕了,纷纷跪地请降。 若不是看在他们人多,跑了以后不好追的份上,重甲骑都有屠杀的趋势。 不为别的,就为倒在铜台关前的那些百姓。 成义见大势已去,赶忙带着一些人逃跑。 逃出去了不到数百丈,就被禁军将士们有火枪顶着回到了铜台关下。 成义逃跑的时候反抗的过于激烈,禁军将士在他的四肢上,皆开了一枪,将他打成了一个残废。 负隅顽抗的永泰军,见到了成义被擒,瞬间失去了战斗下去的勇气,一个个纷纷跪地请降。 铜台关南面的战事,就此了结。 狄青吩咐人收缴了俘虏们的兵刃,将俘虏们压进了城。 俘虏们被压进了城以后。 那些前来驰援的禁军将士才全部从暗处走了出来。 为了保持神秘感,为了给永泰军制造压力、制造恐慌,援军将领在抵达了铜台关以后,并没有让禁军将士们全部显现出身形,为的就是给永泰军造成一种曹玮率领大军而来的错觉。 俘虏们看到了禁军将士们的身影以后,一脸愕然。 禁军将士才一万人,他们若是跑的话,禁军将士根本拦不住。 然而。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们的兵刃已经被收缴。重甲骑虎视眈眈的站在他们身旁,禁军将士们一个个举着火枪对着他们,他们只要敢反抗,就会被全部杀死。 狄青下了城头,亲自盯着虎字军将士重新封上了关门以后,拽起了四肢被废的成义,领着禁军将士中那些没有拿着火枪的将士,登上了北面城头的城墙。 北面城墙上的战事也很惨烈,但远远没有南面城墙那么惨烈。 迷离己手里虽然也有重型军械,但远远没有成义用的那么纯熟。 迷离己更喜欢在野外征战,而非打攻坚战。 狄青带人登上了城头,有数千禁军将士的加入,城头上的虎字军将士们瞬间也松了一口气。 狄青提着成义扔到了彭越面前。 彭越见到了成义眼珠子都红了。 “是谁?” 彭越咬牙切齿的质问。 狄青冷声道:“永泰军节度使成义!” 彭越眼珠子一瞬间瞪大,盯着成义愤恨的喊道:“是你!” 成义似乎感受到了杀意,强忍着四肢的疼痛,惊叫道:“我在辽国掌兵,我知道辽国许多秘密,我能帮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彭越愤怒的咆哮道:“放你一条生路?谁放那些百姓一条生路?那可是活生生的汉家儿郎,跟我们流着一样的血。” 成义见彭越沙溢凛然,语无伦次的道:“我也是汉家儿郎,我也是,我是被逼的。” “呸!” 彭越一口浓痰吐在了成义脸上,破口大骂道:“你也配称汉家儿郎?!你就是个狗贼!挨劈的狗贼!” 彭越说话间,提起了手里的刀,一脸恨意的又道:“老子说活劈了你,就活劈了你,老子从不失言!” “不……” 成义惊恐的瞪大眼,刚开口说出一个字,彭越的刀就落在了他身上。 “噗呲!” 彭越手上的力道可不轻,他以前是静塞军,后来又入了虎字军,一直都是重甲骑。 但凡重甲骑,力道都比一般人大。 彭越更胜之。 彭越一刀下去,劈的成义骨裂肉开。 虽然没有将其一刀两断,但也将其从中间劈开,仅有一些皮肉和骨头相连。 鲜血溅了彭越一脸,肠肚流了一地。 彭越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一点儿也不解恨的骂道:“便宜你这个狗贼了!若不是老子恨急了你,一定得找个手艺好的,将你剐一个月不可。” 彭越骂完了成义,提着刀,对狄青一礼,“多谢将军全了卑职的心愿。” 狄青也想生劈了成义,但是他考虑到了彭越也恨着成义,所以把机会让给了彭越。 狄青等彭越施礼过后,对彭越道:“将狗贼的脑袋砍了,扔出去。让辽人看看,他们的援军头领已死。” 彭越答应了一声,挥刀砍下了成义的脑袋,奋力的扔出了城墙。 成义的脑袋飞出了城墙,砸在一个辽兵怀里,生生将辽兵砸倒下。 辽兵快速的爬起身,捧着脑袋辨认了许久,才认出那是成义。 当即,他快速的捧着成义的脑袋,脱离了攻城的队伍,找到了迷离己。 迷离己看到了成义的脑袋,破口大骂,“汉人就是靠不住,鸣金收兵。” 成义已死,他指望着两面夹击的愿望已经落空。 城头上宋军的抵抗势头不见,他已经失去了拿下铜台关的绝佳机会。 再打下去,也是徒劳。 迷离己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正在攻城的辽兵缓缓退去。 狄青、彭越等人见此,长出了一口气。 铜台关最危难的时候,算是度过去了。 度过了难关以后。 狄青下令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打扫战场,而是吩咐彭越去杀人。 “永泰军中,伍以上的将校,一体斩绝!” 对于狄青下达的这一道命令,彭越等人没有拒绝。 百姓们被逼惨死,成义是罪魁祸首,那些将校也逃脱不了罪责。 若不是永泰军中的兵卒皆是汉儿出身,狄青就算下令将他们诛绝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永泰军的将校一个个被拽出了俘虏营,拉到了关内的空地上,一体斩绝。 鲜血流淌了一地,也没有人怜悯。 俘虏营中的永泰军兵卒们有些异动,但很快被镇压了下去。 杀光了永泰军中的将校以后。 狄青才命人打扫战场,命人统计伤亡、统计战果。 伤亡统计出来以后,狄青看着头皮有些发麻。 足足有三千虎字军将士阵亡,其余的几乎个个带伤。 虎字军从成军以来,第一次碰上了这么大的伤亡。 伤亡很大,战果也很大。 辽兵被斩了近五千多。 永泰军被杀了近一万多人,俘虏了两万多人,还有一些人在禁军将士抵达了铜台关以后,就趁乱逃了。 他们是最先逃跑的一群人,狄青没办法派人去追,禁军将士们兵力有限,也不好去追。 铜台关的战事彻底落幕。 狄青带着虎字军歇下了。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狄青起床以后,就开始巡视伤兵营、驱赶着俘虏加固城墙、掩埋死尸。 一直忙活到了傍晚。 曹玮率领着二十万大军,姗姗来迟。 曹玮从出保州的时候,就率领着二十万兵马,到了铜台关的时候,还是二十万。 期间收复涿州的战损,以及派遣出去的一万禁军将士,似乎没有离开一样。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曹玮在收复涿州的过程中,一些仁人志士,自备兵甲,主动前来投军。 他们中间有绿林草莽,也有寻常的庄稼汉。 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心怀汉室的人。 曹玮本不想收他们,但架不住他们苦苦哀求,甚至还有以死相逼的。 最后只能收下他们,将他们编成了偏师,随大军而行。 曹玮赶到了铜台关,看到了关城内外的战痕,以及数量少了一大茬的虎字军,拍了拍前来迎接他的狄青,长叹一声道:“辛苦你了!” 狄青郑重的道:“不辛苦!” 吕夷简在曹玮说完话以后,板着脸对狄青道:“将功劳簿交出来,我要核查。” 狄青果断派人交出了功劳簿。 吕夷简仔细翻看了一会儿后,脸色缓和了不少,对狄青道:“你没有贪将士们的功劳,甚至还分润出去了不少功劳给将士们,很不错。 朝廷虽然没办法像是寇季一样,给将士们大发利市,但将士们概有的抚恤,以及赏赐,一文也不会少。 从上到下,我都派人盯着呢。 谁敢动将士们用命换的钱,我就敢跟他拼命。 所以你可以让将士们放宽心。” 狄青递上去了功劳簿上,没有记录他杀敌人数。 一些阵亡的将士脑袋上,反而多了许多杀敌人数。 最夸张的那个,足足杀了二十五个人。 吕夷简自然不信。 一场大战下来,能抢到五个人头的,那都是战场上一等一的悍卒。 杀敌过十的,基本上都是军中的先锋将校。 他们武艺高超,兵甲比别人好、马匹也比别人好,多杀一些寻常的敌人,很正常。 兵卒杀敌过十的,吕夷简见过的不多,超过十五的,吕夷简一个也没见过。 所以狄青递上去的功劳簿上面的猫腻,吕夷简一眼就看穿了。 但他没有怪罪狄青,甚至对狄青还有一些欣赏。 在军功上做手脚,在大宋朝那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吕夷简见过最夸张的是,一个将领,领兵出征,杀敌三千,其中将领名下,挂了足足两百多人头。 你若是天生神力,或者是霸王在世,杀出这种战绩,吕夷简没话说。 可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将领,混到五十,靠着裙带关系,才爬上的将军之位,杀两百多人? 你嗑五石散了? 将领们往自己名下划拉人头的事情,吕夷简见过不少。 将领们给自己部下划拉人头的,吕夷简见的却不多。 虽说人头不能决定一位将领能不能升迁。 但是有夸张的战绩在,很容易被人记住,朝廷一旦要用人,很容易想起你。 而且将领们也好面子,自己把自己吹的强一点,出去跟人说话的时候也能大点声。 大宋的监军制度虽然很严密,但是在军功方面,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将领们占手下便宜的事情屡见不鲜。 当然了,更重要的还是利益。 一个小小的兵卒,就算杀再多人,也引不起朝廷的注意,拿不到多少赏钱。 但是一个将领,杀的人多了,那就能引起朝廷的注意。 朝廷纵然知道其中有猫腻,也会赏赐下一大笔钱。 说谎的人见多了,突然碰到了一个诚实的,并且体恤下属的,吕夷简自然欣赏。 狄青听到了吕夷简的话,心头一跳,硬着头皮道:“末将并非有意这么做,有些将士是家中独子,他们去了,一家老小以后的日子……” 吕夷简不等狄青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你不用向我解释,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要你上报的战功,跟你实际的战功能对的上就行,其他的我不管。” 狄青郑重的向吕夷简施礼,“多谢吕公体恤。” 曹玮在一旁笑着道:“你吕夷简也有徇私的时候?” 吕夷简在巡视天下的时候,杀的人头滚滚,给人留下了一个铁面无私的形象,跟曹玮到了保州以后,做事也是一丝不苟。 曹玮还以为吕夷简已经变成了一个刚直不阿的人。 要知道,吕夷简以前可是依附过刘娥的。 他若真是刚直不阿的人,就不会依附刘娥。 吕夷简听到了曹玮的话,淡淡的道:“对那些为我大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我吕夷简自然要袒护一二。谁若是不服,弹劾我去好了,我不在乎。” 曹玮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谁会为了这点小事,去弹劾当朝宰执? 真要是有人这么干,那就是蠢到家了。 奏疏递上去,不等吕夷简的门生故旧反击,他们上头的主官会先骂他们一个狗血淋头。 “入关!” 曹玮吩咐了一声,大军入了关城。 铜台关并不大,所以不能容下二十万兵马屯驻。 所以曹玮只领了一部分人进了关城,另一部分屯驻在关城外。 入了关城歇下以后。 曹玮、吕夷简、狄青等人聚在了一起。 吕夷简处理了琐事以后,询问曹玮道:“曹帅接下来准备怎么打?” “打?!” 曹玮一笑,道:“不打!等!” 吕夷简微微一愣,疑问道:“等?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 曹玮笑道:“我们已经抢占了先机,已经拿下了一州之地。辽人失了一州之地,自然比我们更急。依照辽皇耶律隆绪的秉性,绝对坐不住。 所以我们现在出关,很有可能会跟辽皇耶律隆绪的大军在野外撞上。 跟辽皇耶律隆绪的大军在野外作战,对我们并没有多少益处。 所以我们得等。” 吕夷简沉声道:“那若是辽皇耶律隆绪沉得住气呢?” 曹玮笑道:“等杨文广和李昭亮拿下了朔、寰二州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就算再沉得住气,也得动一动。” 吕夷简一愣,愕然道:“你怎么能料定杨文广和李昭亮能击溃辽兵,拿下朔、寰二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2章 你是寇季的私生子?! 曹玮笑容有些耐人寻味的感叹道:“杨文广在保州多年,积攒了不少家底,此前前往西域,也没有动用分毫。如今对上了辽人,他自然不能藏着掖着了。” “家底?!” 吕夷简一脸疑惑,杨文广能有什么家底,手里的兵马、粮饷、军备,皆是朝廷提供的,他还能将朝廷提供的东西玩出花不成? 曹玮见吕夷简一脸疑惑,只是低声笑了笑,却没有多做解释。 吕夷简瞬间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狄青是个厚道人,见吕夷简坐卧不宁,就猜到了吕夷简迫切的想知道杨文广的家底是什么。 杨文广的家底,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也不需要替杨文广掩饰。 吕夷简在军功上帮了他一把,他投桃报李,自然也应当帮吕夷简解惑。 “吕公,杨文广手里的兵马、军备、粮饷,皆是朝廷提供的。所以在朝廷提供的东西上,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跟其他兵马都差不多。 曹帅所说的家底,应该是杨文广私底下从我兄长手里弄到的东西。” 狄青小声的解释了一句。 吕夷简略微愣了一下。 “兄长……” 吕夷简看着狄青道:“你是说寇季?” 寇季如今的官爵那是十分尴尬,今天降、明天升的,变化很快。 狄青在旁人面前,可以称呼寇季一声雍国公,可在吕夷简和曹玮面前,却不能称呼寇季为雍国公。 一则,二人身上的爵位,比寇季没被罢官去职之前要高一等;二则,寇季的爵位被罢,称为雍国公不太合适。 狄青不知道寇季近期的官爵有没有变动,所以只能用私底下的称呼相称。 汴京城里的人,皆知道狄青是寇季的义弟,所以狄青提到了兄长,吕夷简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是寇季。 狄青听到了吕夷简的问话,缓缓点头。 曹玮瞥了狄青一眼,知道他没办法继续卖关子了,就对吕夷简坦言道:“杨文广是寇季一手推举的,寇季似乎十分看好杨文广,所以私底下帮衬一下杨文广,也在情理之中。 杨文广此前坐镇保塞军,跟虎字军毗邻而居,虎字军能拿到的一些军备,杨文广多多少少也能拿到一些。 杨文广西域一行,又从寇季手里拿到了不少好东西,所以杨文广如今的家底,十分丰厚。” 吕夷简听到此话,若有所思,他迟疑着道:“杨文广手里难道有火枪和火炮?” 寇季素来大方,可在火枪和火炮的问题上,一直抠抠搜搜的,朝廷此次出兵,赵祯、吕夷简、王曾三人推心置腹的跟寇季说了许多好话,才将寇季在西域战事中用过的火枪和火炮借调了出来。 若是杨文广手里有火枪和火炮,那吕夷简就有必要好好的写一封长信给赵祯和王曾,让他二人好好的压榨一番寇季不可。 吕夷简不要面子的啊? 为了从寇季手里借调出火枪和火炮,他可是请动了赵祯和王曾,拉着寇季说了一大堆的好话。 若是杨文广轻易的拿到了火枪和火炮,那吕夷简觉得,他和赵祯、王曾三人的脸,会被打的啪啪响。 曹玮在吕夷简问及火枪和火炮的时候,大致就猜到了吕夷简的心思,他低声笑道:“寇季那小子,将火枪和火炮守的很严实,目前除了我们手里的这一批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流露在外。 寇季虽然十分看重杨文广,但也没有将其送给杨文广。 我说的家底,是指百虎齐奔。” 吕夷简略微愣了一下,撇撇嘴道:“百虎齐奔有什么稀奇的,如今各军中皆有配备。” 狄青率领着人马在汴京城平叛的时候,展露过百虎齐奔。 满朝文武见识过百虎齐奔威力以后,就对百虎齐奔十分上心。 寇季也答应了给大宋所有的禁军配备。 经过了一年多时间,已经有不少禁军都配备上了百虎齐奔。 各军中也相应的建立了一支百虎营。 所以吕夷简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稀奇的。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幽幽的道:“杨文广军中,有一万架百虎齐奔……” 吕夷简一瞬间惊了。 “一万架?” 目前各禁军中,配备百虎齐奔最多的是龙神二卫,龙神二卫两支禁军中的百虎齐奔的数量,也不过数千架而已,杨文广率领的保塞军,居然有一万架? 一万架百虎齐奔一起堆到城头上,一起齐射,那场面,吕夷简大概能想象过来。 一轮齐射,箭头所指的地方,瞬间变成了箭林。 再强横的敌人,也能给你射成筛子。 只要杨文广带的箭矢足够,辽兵大概连雁门关的城头也摸不到。 吕夷简惊愕之余,盯着曹玮问道:“据我所知,百虎齐奔的箭矢,造价可不低,杨文广就算有一万架百虎齐奔,恐怕也未必能发挥出所有百虎齐奔的力量。” 曹玮淡然笑道:“杨文广带了多少箭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多花点钱,少死几个将士,就很值。” 曹玮盯着吕夷简笑道:“我大宋如今不缺钱,不是吗?” 吕夷简脸色有些发苦的道:“那也经不住这么造啊。一轮齐射,我几年的俸禄就没了。” 曹玮斜眼盯着吕夷简,打趣道:“那你的俸禄还挺高……” 吕夷简没好气的道:“我就算在朝堂上领俸禄领一百年,也不敌你曹家的九牛一毛。” 曹玮干巴巴一笑,没有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曹家的家底经不起挖,越挖越让人觉得心惊。 曹家人富贵了几十年,在朝堂上屹立了几十年,积攒的家底有多丰厚,曹玮心知肚明。 曹玮转移话题道:“听说火枪和火炮的造价更高,消耗更大。” 吕夷简幽幽的道:“天下间,但凡是知道火枪和火炮的人,谁不知道它们的造价高、消耗大。但有几个人能放弃它们的? 青塘、西夏,比我大宋穷了不止百倍,他们都盯着火枪和火炮挪不开眼,我大宋岂能因为吝啬钱财,就放弃火枪和火炮。” 曹玮意外的道:“你说话比以前大气了许多啊?” 吕夷简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他之所以变得如此大气,那是因为他带人帮着赵祯清理过一字交子铺的账目。 一字交子铺存储的钱财,庞大的让人难以想象。 庞大到吕夷简不敢往出说的地步。 吕夷简虽然不懂金融,但却也知道,从一字交子铺调出一笔钱财,暂时用作国事,还是可以的。 有一字交子铺的钱财兜底,朝廷可以大方。 赵祯为了一字交子铺大动干戈,吕夷简以前还觉得有些夸张,等他知道了一字交子铺存储的钱财以后,才明白,赵祯为一字交子铺大动干戈,一点儿也不夸张。 若是由他主导的话,他会被赵祯做的更狠,更夸张。 那么多钱财,是谁都能轻易掌控的吗? 即便是赵祯亲自握着一字交子铺的所有份子,吕夷简都觉得危险。 若不是赵祯如今年轻力盛,并且没有表现出昏庸的架势的话,吕夷简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率领着满朝文武,奏请赵祯将一字交子铺交给朝廷掌管。 吕夷简并没有将一字交子铺的实情告诉曹玮,二人关于钱财的话题,自然聊不下去。 闲聊了几句后,曹玮下达了几道军令,众人便散去了。 此后几日。 曹玮率领的大军,屯驻在铜台关内,一动不动。 迷离己在曹玮率领大军赶到铜台关的时候,就果断率军撤离了铜台关外。 迷离己率军撤回了幽州城,将铜台关的消息告诉给了辽皇耶律隆绪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暴跳如雷。 辽皇耶律隆绪指着迷离己的鼻子,大骂了迷离己许久。 不过过了半日,态度就有所缓和。 辽皇耶律隆绪的态度为何有所缓和,没几个人知道,只知道大辽探马,将一则消息递给了辽皇耶律隆绪。 消息内容,辽皇耶律隆绪并没有告知给所有人。 只是传令给所有人,让所有人在幽州城等着,等着曹玮主动进攻,不得擅动。 大辽文武大臣,对此充满了疑惑,但是没人敢去问。 辽皇耶律隆绪行事,那是真霸道,不似赵祯那种霸道中还留有余地。 辽皇耶律隆绪要在大辽斩杀谁,说斩就斩,不像是赵祯,还有诸多顾虑。 曹玮在铜台关内等了几日,也没有等到辽皇耶律隆绪率领大军来攻,便派人赶到了雁门关,去查看雁门关的战事。 曹玮派去的人还没有赶到雁门关,雁门关前的战事,就已经打响了。 大辽副点检耶律野,西北路十二班军、奚王府舍利军统领徒鲁骨,兵马都部署黄翩,以及其中副手达骨只,都监赫石,五人,率领着十万兵马,到了雁门关下。 辽人十万铁蹄南下。 雁门关内外的将士,紧张的不行。 唯有李昭亮一人一点儿也不紧张,甚至神情还有些怪异。 一排足有上万的百虎齐奔,架在城墙上,混合着弓弩、床弩、重弩,从雁门关关城上左右铺开,一直蔓延到了城墙两端的三关寨。 场面十分壮观。 李昭亮瞧着有些发愣,盯着站在雁门关城门楼子前,紧张的擦着汗的杨文广,一脸愕然的道:“寇季给了你一万架百虎齐奔?” 杨文广微微摇头,道:“寇贤弟给了一些,另一些是我换的。” 李昭亮愣愣的问道:“拿什么换的?” 杨文广干巴巴笑道:“在黄头回纥缴获的战利品。” 李昭亮喃喃道:“不太够吧?” 黄头回纥富庶的地方,大多在南境,南境被青塘人给占了,所以青塘拿走了黄头回纥大量的财富。 杨文广等人在黄头回纥境内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打下了半个黄头回纥的疆土,但并没有缴获到多少钱财。 杨文广和张元共分以后,再依照功劳,赏赐将士们一些,分到他手里的,其实没有多少。 那点钱财还不够购买百虎齐奔的。 更别说堆放在百虎齐奔后拿成箱的箭矢。 杨文广面对李昭亮的质疑,只能干笑着说出了实话,“帮着元山部攻打黄头回纥,是寇贤弟自己的主意,朝廷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我率军在黄头回纥境内征战,也算是功勋卓著,但朝廷并没有因此大力奖赏我。 只是酌情奖赏了我麾下的将士。 寇贤弟知道我们吃了亏,就相应的补偿了我们一二。 我手里的钱财虽然不多,但是刨去了人工费用以后,大致能买得起这么多百虎齐奔。 至于这些箭矢,都是寇贤弟半卖半送的给我的。” 李昭亮愣愣的盯着杨文广,“百虎齐奔你就掏了一个材料钱?箭矢干脆是白捡的?就寇季那个貔貅性子,你居然能从他手里占这么大便宜? 你是寇季的私生子?” 杨文广听到李昭亮这话,脸色有些发黑,“李将军,先父的亡魂还在此地,你莫要胡说。” 李昭亮撇撇嘴,低声道:“寇季对你这么好,完全没有道理啊。” 李昭亮瞥着杨文广道:“你又没有吹捧过他,也没有帮他谋取过什么好处,他居然对你如此大方?他是觉得你忠厚老实,还是就欣赏你这种不喜欢吹捧他的性子?” 杨文广听李昭亮这么一说,也有些茫然。 他也有点搞不清楚,寇季为何会对他十分优厚。 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寇季是那种雁过拔毛的性子。 跟朝廷交割军械,也要将账算的明明白白,一文钱的便宜都不让朝廷占。 跟李昭亮、曹佾、朱能等人做生意,那也要将账算的明明白白的。 不仅不让李昭亮、曹佾、朱能等人占到他便宜,反而还从他们身上占到了不少便宜。 比如李昭亮的部曲,在西凉城外发现的金矿。 寇季啥也没干,愣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从李昭亮手里讨走了几成的份子。 可以说,寇季在钱财问题上,就是属貔貅的,只吃不拉。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对杨文广却出奇的大方。 在西域做生意,想着杨文广,生拉硬拽的将杨文广拉进了他们几家在西域的生意,让杨文广跟着分了一杯羹。 河西分地,杨文广人还在黄头回纥,寇季就先将杨文广的那一份留了出来。 购买军械,别人都是人工费、材料费、运输费等加在一起算,杨文广只需要出里面最少的那一份材料费就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3章 敌人毛都没摸到,人就没了?! 寇季对杨文广优厚的让李昭亮觉得难以置信。 李昭亮心里暗自揣测,寇季是不是有受虐的性子,喜欢被人冷着脸对待,喜欢被人怼,不喜欢被人拍马屁? 李昭亮瞥了瞥杨文广穿戴的那一身盔甲,又看了看杨文广手下将校穿戴的盔甲,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因为杨文广身上穿戴的盔甲和他手下将校穿戴的盔甲,皆是只有虎字军才能配备的上好的盔甲。 目前为止,除了虎字军以外,也只有保塞军有,禁军上四军都没有配备上。 李昭亮心里在瞎猜,杨文广也被糊弄的有些怀疑。 但事情的真相跟李昭亮猜测的那可是天差地别。 寇季之所以给杨文广的保塞军配备盔甲,那是杨文广死皮赖脸求的。 寇季看他是一个老实人,也没有在钱财上面为难他。 杨文广打仗是一把好手,可对敛财之道,那是一窍不通。 也不太懂得一些利益交换的手段。 他想要一样东西,除了明面上讨要以外,根本不会多想其他办法。 不像是李昭亮、曹佾等人,懂得利益置换,用利益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寇季也不希望看到杨文广变得跟李昭亮等人一样,事事以利益说话,所以对他十分大方。 寇季在河西生拉硬拽的拉着杨文广参与他们的生意,纯粹是杨文广老实的让他有些看不下去。 李昭亮和朱能二人在战事结束以后,就开始想收益,开始将自己手里的利益最大化,杨文广在战后,像是个憨憨一样,什么也不会多想,静等着朝廷的下一步指示。 寇季若是不拉他一把,他走一趟西域,估计只能得一些朝廷的赏赐,其他什么也得不到。 至于杨文广从寇季手里廉价的拿到了百虎齐奔和箭矢,那并不是寇季照顾杨文广,纯粹是一个意外。 寇季已经将百虎齐奔的制造方法,扔到了工部,以后百虎齐奔就会由工部制造。 汴京城外的器械作坊,以后会专攻火器。 杨文广只是在寇季有心清理库存的时候,恰好撞上了门,寇季急着腾空仓库,所以就将百虎齐奔和箭矢廉价的卖给了杨文广。 在满朝文武眼里,百虎齐奔是寇季费心研究出的大杀器。 目前军中正在逐渐的配备。 满朝文武将百虎齐奔当成宝贝,可对寇季而言,那就是一堆堆放在仓库里占地方的东西,有价值,但还不足以让寇季特别重视它。 无论是流星箭,还是百虎齐奔,都是寇季推出来的过度品。 如今火器已经拿出来了,过度品自然应该被淘汰了。 当然了,寇季眼里的淘汰品,在满朝文武眼里,仍然是十分珍贵的大杀器。 只不过,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似乎将巧合,当成了特殊照顾。 李昭亮十分羡慕的瞅了瞅保塞军将士们掌控着的百虎齐奔,感叹了一句,“我这个主将,似乎已经在战场上失去了作用?” 杨文广干巴巴笑道:“我先率众打一场,若是不敌的话,你再率军补上?” 李昭亮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我让将士们在关城内准备着,一旦你不敌,我立马让手下的将士们补上。” 杨文广略微有些振奋的点点头。 他祖父杨业,在降了大宋以后,成名之战,就是在雁门关打的。 他们祖孙二人虽然未曾谋面,但能在同一战场上,对战同一方的敌人,也是一件值得缅怀的事情。 若是他能跟他祖父一样,在雁门关建功立业,打一场大胜仗,那他也算对得起他祖父在天之灵了。 他日到了古北口,见到了他祖父的骸骨,他也能理直气壮的跟他祖父说一声。 祖父,孙儿没有辱没您的名头。 杨文广心里感慨万千的时候,城外的辽兵已经逼近了雁门关。 大辽副点检耶律野,率领着徒鲁骨等人,领着十万兵马,到了雁门关外。 耶律野是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的中年人,大辽皇室宗亲,着一身大氅,顶着一顶狐狸皮毛做的帽子,跨坐在一匹红棕马上。 徒鲁骨的体型,比耶律野还要魁梧三分,满脸大胡子,一身独具大辽特色的裘皮,手握着一柄大刀,坐在一匹枣红马上。 耶律野盯着不远处肃杀气息浓郁的雁门关,对身旁的徒鲁骨吩咐道:“徒鲁骨,你先率三万兵马,前去佯攻一场,好让我们看清敌人的虚实。” 徒鲁骨闻言,朗声道:“何必佯攻?区区雁门关,我可以一鼓而下。” 耶律野皱了皱眉头,喝斥道:“雁门关内的守将,倒是不足为惧。可雁门关内的援军,却不可小逊。援军主将李昭亮,乃是沙场上的宿将,此人虽然没有建立过什么大的功勋,但实力却不可小逊。 宋国征讨西夏、征讨西域,皆用此人为将,而且两战皆胜,足可见此人有过人之处。 援军先锋杨文广,虽然涉足战事不久,但也是名门之后,近些年涉足战事以后,展露头角,打了不少胜仗,也不能轻视。” “杨文广?杨业之孙?杨业死于我辽人之手,杨业之孙也会死于我辽人之手!” 徒鲁骨大大咧咧的说。 耶律野瞥了徒鲁骨一眼,淡淡的道:“杨业乃是绝食而死,并非死在我辽人之手的。杨业若是死在我辽人手里,承天太后和宋国王,也不会命人将杨业供在古北口。” 徒鲁骨抿了抿嘴,没有再多言。 耶律野点了三万舍利军给徒鲁骨,命令徒鲁骨率领着三万舍利军佯攻雁门关。 徒鲁骨领着兵马,直逼雁门关而去。 雁门关上。 杨文广瞧着辽兵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紧张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迹。 按理说杨文广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一些,不应该如此紧张才对,可他还是紧张了。 之所以会紧张,大概跟雁门关有关。 雁门关是他祖父建功立业的地方,他若是败在此处,那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还有他祖父的脸。 辽兵逼进了百虎齐奔的射程。 杨文广吞了一口口水。 一万多辽兵逼进了百虎齐奔的射程以后,杨文广果断下令。 “放!” 早已准备好的保塞军,齐齐点燃了百虎齐奔。 “噗噗噗噗……” 百虎齐奔被点燃以后,快速的往外吞着箭矢。 箭矢犹如流星一般射了出去。 一瞬间。 箭矢在空中形成了一道雨幕。 眨眼间,倾盆而下。 百虎齐奔之所以被称之为百虎齐奔,那是因为一口气能射出百道箭矢。 事实上在百虎齐奔之前,还有五虎出穴箭、火龙箭、群鹰逐兔箭、长蛇破阵箭、一窝蜂箭等版本。 百虎齐奔属于终极版。 寇季在制作百虎齐奔的时候,果断的省略了前面的进阶版,一口气拿出了终极版。 一架百虎齐奔,可以喷出去一百支箭,一万驾,那就是一百万支。 一百万支箭矢落下,瞬间将雁门关前变成了一片箭林。 一万多冲入到了百虎齐奔射程里的辽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怪叫,就被射成了筛子。 在箭矢落下以后。 雁门关内外,不论是辽人还是宋人,皆为之一静,齐齐的瞪大眼。 擂鼓的鼓手,看到了这一幕,再也挥动不了鼓槌了。 正在前冲的辽兵,看到了这一幕,齐齐刹住了脚。 雁门关内外,一时间变得静的出奇。 雁门关关城上。 李昭亮站在杨文广身边,眼睛瞪的大大的,强吞了一口唾沫。 良久之后,他喃喃的道:“我总算明白了,寇季进入沙州城以后,李元昊为何只率兵冲杀了一次,就果断退走了。 他若是不退,那他的部下,还不得被寇季给杀绝了。” 李昭亮在西域作战的时候,率军赶到沙州城的时候,李元昊已经率领着西夏兵马退走了,所以他并没有看到沙州城墙上,朱能丧心病狂的下令百万箭矢齐射的场面,不知道那场面有多骇人。 杨文广当时在率众攻打沙州城内城,所以也没有亲眼目睹,只是听人给他描述过。 如今亲眼见证到了这骇人的一幕,二人才明白,这场面到底有多吓人。 杨文广听到了李昭亮的话,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沙州城一战,是朱能做的主,箭矢是朱能吩咐射的,跟寇贤弟无关。” 李昭亮闻言,暴跳如雷的道:“现在是解释这些的时候吗?!” 杨文广在李昭亮怒吼声中,缓缓回神,他侧头看着李昭亮疑问道:“那现在该做什么?” 李昭亮愣了一下,望着城外的那箭林,以及齐刷刷躺在箭林下的辽兵尸骸,嘟囔了一句,“我怎么知道……” 无论是他,还是杨文广,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一幕,有点无从适应,无从应对。 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在思量下一步该如何的时候。 雁门关外的耶律野涨红了脸,拳头在一瞬间握起,身躯有些哆嗦。 大辽兵马都都监赫石强忍着心头的惊恐,上前一步,走到了耶律野身边,低声问道:“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噗!” 耶律野张口喷出了一口逆血,晕倒在了地上。 “将军?!” “将军?” “……” 跟随在耶律野身边的人,瞬间扑到了耶律野面前,抱起了耶律野,一个劲的呼喊。 然而,耶律野已经彻底了晕死了过去。 耶律野打了这么多年仗,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仗才开始打,敌人的毛都还没摸到,一万多兵马,就没了?! 一万多兵马,就没了! 那可是一万多大辽勇士,不是一万多头羊。 从大辽建立至今,还从没有出现过这种一眨眼,一万多人就没了的战事。 耶律野就算是心脏再大,此刻也崩溃了。 “怎么办?” 赫石带着人扶起了耶律野以后,慌忙的问身边的兵马都部署黄翩。 黄翩目光有些失神的道:“还能怎么办,先鸣金收兵……” 眨眼间,一万多大辽勇士没了。 谁还敢冲上去再战? 没看到剩下的大辽勇士们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吗? “鸣金收兵!” 赫石果断的采纳了黄翩的建议,吩咐人鸣金收兵。 正在战场上的辽兵,听到了鸣金的声音以后,玩命似的往回跑,生怕城头上的宋军,再给他们来一轮。 雁门关城头上。 杨文广看到了辽兵跑了,立马询问李昭亮要不要乘胜追击。 李昭亮思量了一会儿后,摇摇头道:“先让他们帮我们扬扬名。” 此次攻打雁门关的辽兵,虽然被吓破了胆子,但耶律野赶赴大定府一线战场上的时候,又不是只带了这些兵马。 耶律野此次攻打雁门关,只带了一支屯驻在朔州的镇军,还有辽国的精锐兵马舍利军。 其麾下的西北路十二班军,以及大定府、寰州等地的镇军,并没有调动。 冒然出击的话,不一定会占到什么便宜。 还不如先让舍利军和朔州的镇军逃回去,先将他们在雁门关的遭遇传播出去。 将他们所感受到的恐惧,分享给其他的兵马。 只要耶律野此番率领的所有兵马都感受到了恐惧,那么辽兵的士气就会大降,到时候再攻伐朔、寰等地,一定会十分轻松。 李昭亮否决了乘胜追击的想法,杨文广没有再开口。 二人看着辽兵跑远了以后。 李昭亮不咸不淡的对杨文广道:“你派人去打扫战场,我回去写军奏。” 杨文广缓缓点头。 李昭亮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一顿,对杨文广道:“回头多生几个儿子,走寇季的门路,送他们去文昌学馆读书。” 杨文广一脸愕然。 李昭亮却没有多解释,背负着双手,骂骂咧咧的走了。 “等我回朝以后,就让我儿子去考进士,谁敢拦着我儿子,我就买一万架百虎齐奔射给他们看。” 杨文广听到了李昭亮这话,略微愣了一下,思量了一会儿,大概猜到了李昭亮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他瞧了瞧雁门关外的战场,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盔甲、手里的兵刃,生出了同样的心思。 苦练一身武艺,有啥用? 挡得住百虎齐奔一轮齐射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4章 各方反应 如果百虎齐奔不算啥,那火枪和火炮呢? 当火枪和火炮推广到了全军以后,敌人在百不外,就被歼灭了,个人勇武,还有用武之地吗? 杨文广脑子有些懵懵的下令让保塞军的将士们去打扫战场。 保塞军的将士们自然没有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想的那么多。 他们只知道,打了胜仗,就有赏钱拿。 他们在得到了杨文广的命令以后,欢呼雀跃的奔出去打扫战场。 数日之后。 雁门关的战事奏报,就送到了曹玮的案头上。 曹玮盯着案头上已经拆开的奏报,看了许久,也没有说话。 吕夷简在一旁,一脸疑惑的道:“李昭亮和杨文广在雁门关打了胜仗,你居然不高兴?” 曹玮缓缓的收回了目光,瞥了吕夷简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为什么要高兴?” 吕夷简一愣再愣,一脸疑惑不解的盯着曹玮。 曹玮幽幽的长叹了一声,“一万架百虎齐奔齐射,一万辽军随之覆灭。战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吕夷简愕然道:“这难道不好吗?我们一个人也没有死伤。” 曹玮淡淡的道:“好是好,但我们以后何去何从?” 吕夷简愣了。 曹玮继续说道:“我辈武人,习练一辈子武艺,就是为了在战场上跟敌人撕杀,马革裹尸。可百虎齐奔一出,敌人已经倒在了百步以外。 火枪和火炮的威能更强。 等到寇季造出了更多火枪和火炮以后,一定会配备到全军中。 到时候,我们这些凭借着武艺吃饭的人,何去何从?” 吕夷简又愣了。 他一直关注着雁门关战事胜败,却没有关注雁门关战事背后所引发的一系列的印象。 百虎齐奔做到了不伤一兵一卒,就歼敌于百步之外。 武人的勇武,一下子在战场上失去了作用。 火枪和火炮比百虎齐奔更强,火枪和火炮一旦装备到了全军中以后,战场对武人的依赖,恐怕会降到极低。 那朝廷对武人,甚至是武人背后的将门的依赖,也会随之降到极低的位置。 一旦朝廷用不到将门了,那将门也就没有多少存在的必要了。 什么与国同休一类的鬼话,别人信,曹玮肯定不信。 皇室真要是有心让所有的将门与国同休的话,符家也不会覆灭,高家也不会被打压的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 曹玮明显是通过了雁门关的战事,想到了将门的以后,心中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吕夷简沉吟了许久,开导道:“百虎齐奔虽然在战场上显威,但终究有其不利的一面。百虎齐奔十分笨重,可不适合用于追逐战中。 所以你不必过多的担忧。” 曹玮盯着吕夷简道:“那火枪呢?” 火枪可是十分轻巧,甚至比一般的手弩还轻,还便于携带。 吕夷简沉吟了一下,干笑道:“火枪和火炮数量不多,听说制作起来也不容易。寇季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大量制造出来。” 曹玮盯着吕夷简,质问道:“你信吗?” 吕夷简抿了抿嘴,有些说不出话。 当初寇季拿出百虎齐奔的时候,满朝文武也觉得寇季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大批量制造出来。 然后,不到一年,寇季已经给各军中供应上了百虎齐奔。 火枪和火炮现在数量是少。 可谁也不能保证,寇季会不会在短短一年时间内,拿出大批量的火枪和火炮给全军装备上。 只要事情跟寇季牵扯上,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寇季总是一个手段层出不穷的人。 总是能人所不能,想人所不敢想。 吕夷简沉默了许久,见曹玮也不说话,心中生出了一些担忧。 曹玮可是此次战事的主帅,他若是心态出现了变化,可是会影响战事变化的。 “此次战事……” 吕夷简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 曹玮不等吕夷简把话说完,就果断开口道:“此次战事了结以后,我要去文昌学馆。我曹家子弟以后参加科考,你们不得阻拦。” 吕夷简紧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将门子弟不得参加朝廷的科考,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 曹玮沉声道:“所以我将门,要为了这道规矩去死吗?” 吕夷简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吕夷简沉吟了许久以后,开口道:“此事我会奏明官家,具体的由官家定夺。” 曹玮缓缓摇头,“官家那边,我自然会去说项,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的态度。” 吕夷简有些犹豫,许久以后叹息道:“曹家子弟可以下科场,但是曹家子弟一旦下了科场,军中的曹家子弟,就不得超过五人。 曹家子弟出了汴京城,文武不能委派到一个地方为官。” 曹玮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我曹家可以答应。”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 曹玮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明明打了一场胜仗,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一日,可现在谁也开心不起来。 吕夷简沉默了许久以后,询问曹玮道:“你为何要去文昌学馆?”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道:“以后的战场,需要的是智将、儒将,而不是以个人勇武称雄之辈。我去文昌学馆,自然是为了帮我大宋培养智将和儒将。 寇公有意在文昌学馆内开武科,此前一直邀我前去坐镇,我都没答应。 如今,可以答应了。” 吕夷简觉得,曹玮要去文昌学馆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如此。 曹玮大概是觉得以后将门子弟无法再像是以前一样,有巨大的影响力了,所以就想通过门生,来弥补这一点。 吕夷简看穿了曹玮的心思,却没有戳破。 因为曹玮是目前朝堂上仅剩的唯一一位名将。 朝廷想要培养智将、儒将,离不开曹玮。 吕夷简深知兵事的重要,所以绝对不可能看着朝廷将培养将领的事情,交给文臣去做,不让武臣参与。 那样培育出的将领,先天不足,上了战场很容易出问题。 朝廷如今好不容易有崛起的势头,自然不能自断筋脉。 吕夷简觉得曹玮远比其他的将门之主要聪明。 若是其他的将门之主知道了雁门关一战,感觉到了恐慌,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制约百虎齐奔、火枪、火炮等利器出现在军中。 为此纵兵作乱,恐怕也在所不惜。 但曹玮没有。 曹玮在感受到了恐慌以后,率先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融合,融入进去,将劣势变成大优势。 他先是通过让曹家子弟下科场,确保了曹家以后在朝堂上的地位。 然后再入文昌学馆,帮朝廷培养智将、儒将,借此稳固曹家的地位。 一旦寇季大批量的制造出了火枪和火炮,并且将其配备到了全军中。 智将和儒将就变得至关重要。 若是曹玮将朝廷最初的一批智将和儒将,变成自己的学生。 那以后再衍生出的智将和儒将,就是曹玮的徒子徒孙。 曹玮的徒子徒孙,还能欺负曹家去不成? 想欺师灭祖? 但凡在朝堂上为官的人,欺师灭祖都没什么好下场。 欺师灭祖的人,既不孝,又没有底线,谁敢用你? 吕夷简觉得曹玮聪明,有人却比曹玮更聪明。 比如某不可明言的讲武堂山长赵祯,以及某不可明言的讲武堂副山长寇季。 曹玮现在才开始想以后培育智将和儒将的问题。 赵祯和寇季二人已经开始大批量的培育基层军官了。 那些基层军官,都是赵祯精挑细选的。 以后出一两个将领,那也是轻而易举的。 那些基层军官们,以及以后的将领们,忠于山长,那是应该的。 忠于副山长,也是应该的。 原因很简单。 讲武堂内那几个本领最高超的教头,脑门上都刻着一个寇字。 他们张嘴寇府,闭嘴少爷。 在他们嘴里,少爷绝对是天底下最聪明的那个。 没有之一。 如果有,陈教头一定会一枪崩了他。 在他们嘴里,寇府绝对是天底下所有人都想去的圣地。 寇府里有万人崇拜的圣贤,有天下第一聪明人,有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有天底下最稀奇古怪的东西。 最吸引那些基层军官们的,主要是后两项。 被基层军官们称之为马倌那位教头,每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我情愿在寇府里扫马粪,也不想过来教你们这帮子棒槌。 讲武堂内唯一一位不说寇府好话的,就是那位姓高的总教头。 只不过那个姓高的总教头,走哪儿,背后都跟着一个冷冰冰的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所以没人敢亲近他。 …… 雁门关一战,在大宋掀起的波澜,辽皇耶律隆绪不知道。 辽皇耶律隆绪只知道,耶律野率领十万大军攻讨雁门关,壕沟还没跨过去,就死了一万多人,最终气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 辽皇耶律隆绪坐在行宫内的宝座上,脸色阴沉的盯着跪在脚下的黄翩,声音沉重的道:“将雁门关前发生的一切,一点不漏的给朕说一遍。” 黄翩跪服在地上,细细的将雁门关外发生的一切,向辽皇耶律隆绪讲了一遍。 行宫内的大辽文武们听完了黄翩的讲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个面露惊色。 唯有辽皇耶律隆绪阴沉着脸,冷哼道:“朕听说,百虎齐奔是寇季造出来的?” “回陛下,百虎齐奔确实是寇季所造。” 有文臣赶忙回了一句。 辽皇耶律隆绪微怒道:“朕当初就该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如今杀也不迟……” 有武臣低声说了一句。 辽皇耶律隆绪瞪起眼,喝斥道:“怎么杀?你去杀吗?” 寇季若是在辽国,辽皇耶律隆绪自然能随意揉捏他。 可寇季人在汴京城。 辽皇耶律隆绪根本拿捏不了寇季,若是派人去刺杀的话,九成九成功不了。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身边必然有绝顶高手跟着。 只怕他派去的刺客还没露头,就被人摘下了脑袋,挂在旗杆上了。 再说了,辽皇耶律隆绪向来不喜欢刺杀这种肮脏之道。 但凡是掌大权的上位者,没有一个喜欢刺杀之道的。 他们不喜欢刺杀别人的原因是,不想被别人刺杀。 “武的不行,试试文的也不错。” 大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俭,低声说了一句。 辽皇耶律隆绪微微一愣,疑问道:“如何用文的?” 张俭不咸不淡的道:“将寇季强闯皇女的帐篷,导致皇女无法跟宋国皇帝赵祯和亲的消息散出去。” 张俭的话刚说完,大辽吏部尚书杨又玄摇头晃脑的道:“不妥不妥……据臣所知,寇季和宋皇亲如兄弟,同榻而眠。 宋皇此人又不好色,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跟寇季出现隔阂。 此事若是传出去,说不定宋人会反咬一口,说我大辽皇女不知羞耻,强闯了寇季的帐篷。 如此一来,反倒落了我大辽的面子,让天下人以为我大辽的女子,不知廉耻。” 辽皇耶律隆绪听完了杨又玄的话,沉声道:“此计不妥……” 张俭闻言,瞥了杨又玄一眼,冷哼了一声。 杨又玄一脸淡然,像是看不到他一样。 张俭提出的计策被否决了,大辽的文武大臣也没人有什么好建议。 辽皇耶律隆绪皱着眉头沉声道:“寇季的事情回头再议,眼下战事要紧。” 辽皇耶律隆绪目光落在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黄翩身上,沉声道:“回去告诉耶律野,让他放弃朔、寰二州,放宋军进来。” 大辽文武听到这话,齐齐皱起了眉头。 但没有人开口。 黄翩苦着脸道:“陛下,耶律点检至今仍在昏迷当中。” 辽皇耶律隆绪张了张嘴,想骂一句废物,但终究还是没有骂出声。 再废物,那也是皇室宗亲。 骂他废物,皇室的名声也得跟着受牵连。 “脱古思,你去一趟!” 脱古思,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他还有一个名字叫萧惠。 此人乃是大辽的名将,国舅爷。 现任大辽西北路招讨使,爵封魏国公,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也是一位名流青史的人物。 不过他之所以能名流青史,跟战功却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之所以能青史留名,是因为他的姐姐和女儿的缘故。 他的姐姐是顺圣元妃萧耨斤,女儿是辽国历史上那位十分有名的诗人皇后萧观音。 只不过他的女儿萧观音如今还没有出生,需要到十几年以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5章 折母西去 辽国为了一直确保耶律氏和萧氏两族的地位,两族一直通婚。 耶律氏为帝王,萧氏为后。 根据史料记载,萧惠的姐姐萧耨斤,嫁给了辽圣宗耶律隆绪,诞下了辽兴宗耶律宗真,从关系上论,萧惠是辽兴宗耶律宗真的舅舅。 然后,辽兴宗耶律宗真取了萧耨斤另一个弟弟萧孝穆的女儿萧挞里,也就是他表妹,诞下了辽道宗耶律洪基。 辽道宗耶律洪基又娶了萧惠的小女儿萧观音。 两族的关系,可以说是十分混乱。 当然了,现在的萧惠,还不知道自己会老来的女,还是位才女,他现在一门心思的扑在战事上。 听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点他为将,萧惠果断出班道:“陛下,日前您不是才说过,此次大战,不适合用诱敌深入的法子吗? 为何又要诱雁门关一线的宋军,进入到大辽?” 辽皇耶律隆绪沉声道:“敌人有利器在手,不可力敌。但放任着不管,必成大患。所以不如诱敌深入,将他们牵制在我大辽境内。 如此,我们才能腾出手,做更多的事情。” 萧惠沉吟道:“可曹玮守在铜台关内,闭门不出。雁门关一线的敌人又不可力敌,那我大辽如何能够取胜?” 辽皇耶律隆绪淡淡的道:“取胜的关键,不在燕云境内。” 萧惠疑惑的道:“那在何处?” 辽皇耶律隆绪淡然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辽皇耶律隆绪不肯说,萧惠自然不敢追着逼问,当即退回了班列。 辽皇耶律隆绪宣布散了以后。 萧惠出了行宫,带了一些人马,带着黄翩离开了幽州城。 …… 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曹玮在铜台关内闭关不出,辽皇耶律隆绪在幽州城内也闭门不出。 涿州、幽州就像是没有大军屯驻一样,风平浪静的。 倒是雁门关和大定府一线的战事,打的如火如荼。 李昭亮在杨文广击溃了耶律野率领的十万大军以后,并没有下令追击。 而是选择放那些兵马回去,将他们感受到的恐慌,传递给其他人。 李昭亮此举的成果是十分喜人的。 那些撤退回去的兵马,将他们在雁门关前遇道的一幕讲述给了其他人以后,果然让辽军中出现了恐慌。 辽军都知道李昭亮和杨文广手里有神兵利器,杀伤力十分惊人。 偏偏,这等强敌,要跟他们作战,他们心里直打鼓,士气十分低迷。 李昭亮瞅准了机会,和杨文广一起,兵分两路,突袭了朔州,攻克了整个朔州。 等萧惠赶到大定府的时候,朔州已经充满了宋字大旗。 李昭亮和杨文广攻克了朔州,倒是省去了萧惠再演一出诈败的戏。 可人还没到,朔州就被攻克了,他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他有心跟李昭亮和杨文广正面打一场,但考虑到辽皇耶律隆绪诱敌深入的命令,他只能按兵不动。 一晃,又过了半个月。 萧惠在寰州诈败,丢了寰州。 李昭亮和杨文广再次攻克一州。 大宋拿下了燕云十六州三州之地。 此事传回了汴京城以后,朝野内外,一片喜庆。 朝堂上有些人见曹玮一个月没动,便起了让曹玮动一动的心思。 毕竟,李昭亮和杨文广率领的偏师,拿下了两州之地,你曹玮率领的中军,却只占领了一州之地,明显有些不合适。 只不过朝堂上的那些人递上去了奏本,就被赵祯叫进宫里好好的质问了一番。 …… 你懂兵事? 不懂! 不懂你瞎嚷嚷什么?再瞎嚷嚷,发配! 你懂兵事? 懂! 那你去军中走一趟,看看曹玮为何不动。 可给钦差仪仗? 给了你钦差仪仗,你是压得住曹玮,还是压得住吕夷简? …… 赵祯一番连消带打,将朝堂上那些递奏本的人治的服服帖帖。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赵祯刚压下去的声音,再次浮起来了。 因为不论是曹玮,还是连战连捷的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皆停下了战事。 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拿下了朔、寰二州以后,也止步不前。 近三十万大军,就在燕云之地,跟辽人耗着,不进不退,每日里耗费着大笔的钱粮,自然有人看不下去。 只不过朝堂上的那些小心思多的人,这一次学乖了。 并没有自己上奏,而是教唆着别人去上奏。 然后那些人皆被发配到了燕云之地的战场上。 那些被发配到烟云之地战场上的人,十分的委屈。 萧惠觉得自己更委屈。 他在完成了辽皇耶律隆绪交代的诱敌深入的命令以后,摩拳擦掌的准备给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一个教训。 百虎齐奔固然犀利,却不足以横扫整个战场。 萧惠觉得正面去跟百虎齐奔碰撞,那是不明智的选择,只有莽夫才会干。 他准备派遣兵马,拖住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手里握着百虎齐奔的兵马,然后不断的滋扰二人背后的辎重队伍。 借此拖垮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的兵马。 只是萧惠一切都准备好了,李昭亮和杨文广二人却龟缩在寰州境内,不肯出去。 萧惠想的那些谋略,算是白想了。 辽皇耶律隆绪没有进一步的命令給他,他就只能陪着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干耗着。 “不正常!” “一点儿也不正常!” 铜台关内的关城上,曹玮皱着眉头,在城门楼子前踱步,嘴里不断的念叨着。 狄青同样皱着眉头,在他身边站着。 “曹帅……” “嗯?!” 狄青刚刚张嘴,曹玮就拧起了眉头。 狄青苦笑了一声,低声道:“岳叔父,您说辽皇耶律隆绪的屁股为什么会这么稳?” 按理说,军中应该以官职相称,不应该论私情。 可曹玮强硬的要求狄青叫他岳叔父,狄青也只能听之任之。 曹玮之所以破天荒的认了狄青这个曹家女婿,并且强烈的要求狄青喊他岳叔父,那是跟他近几日的发现有关。 曹玮在生出了培养智将和儒将的心思以后,就有心从自己手下的人中间挑选一二。 然后,一帮子脑袋里全是肌肉疙瘩的家伙,请愿领着兵去正面冲击辽皇耶律隆绪的行营,也不愿意听曹玮将那些深奥一点的兵马谋略。 唯有狄青一人,喜欢听他讲的那些东西,更关键的是,狄青一点就透,甚至还能举一反三。 曹玮以前教导狄青,在武艺一道上,那是倾囊相授,在兵法谋略一道上,略有隐藏。 倒不是他有私心,而是他担心狄青年幼,学不了那么多东西。 毕竟,他教授狄青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只能捡一些保命的东西先交给狄青。 所以他并没有发现狄青在兵法谋略一道上的慧根。 如今他有心思给狄青传授一些深奥一点的兵马谋略,才发现狄青在这方面的天赋。 如此有天赋的人,又是他的亲戚,跟寇季关系又好,以后只要不出岔子,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大宋军方的领军人物。 那还不得好好亲近亲近? 他老了,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了,自然要好好的为子孙后辈铺路。 曹玮听到了狄青的话,皱着眉头道:“按理说,朔州和寰州被攻破,辽皇耶律隆绪应该不会按兵不动的。可如今朔州和寰州被攻破了一个月了,辽皇耶律隆绪还没有动静,明显的有些不正常。” 狄青沉吟道:“辽皇耶律隆绪有其他阴谋?” 曹玮郑重的点点头,“那是必然的,不然辽皇耶律隆绪不可能如此安安稳稳的坐着。” 曹玮盯着狄青道:“辽皇耶律隆绪如此坐得住,那么他谋划的事情,很有可能能在一瞬间改变目前战场上的局势。” 狄青皱眉道:“反败为胜?” 曹玮缓缓点头。 狄青沉吟道:“辽国的兵马皆被我们挡在雄关和城池之外,他如何反败为胜?” 曹玮沉声道:“辽人最擅长反败为胜,此前我大宋三征辽国,辽国皆是反败为胜。所以辽皇耶律隆绪的阴谋,一定有翻盘的可能性?” 狄青疑问道:“以现在的局势,辽皇耶律隆绪如何翻盘?” 曹玮思量道:“无外乎两点,第一声东击西,第二从内部瓦解我们。从内部瓦解我们的可能性很小,官家和寇季如今全力支持我们征战,不可能中途改变。 他们二人不变,朝堂上的那些声音,就影响不到我们。 官家的性子我说不准,但是寇季的性子我却知道。 寇季对我大宋之外的邦国,向来强硬。 他是绝对不会看着我们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向人低头的。 所以他一定会一力支持我们打下去。 官家对寇季十分亲厚,此次我们征讨辽国所花费的大部分钱粮,皆是寇季得来的。 所以寇季若是一力支持我们的话,官家应该也不会摇摆。 所以从内部瓦解我们的这一条,可以排除。 剩下的就是声东击西。” 狄青略微消化了一下曹玮的话,疑问道:“辽皇耶律隆绪会如何声东击西?我大宋如今跟辽国接壤的地方,只有燕云。 燕云之地如今有我们等着他,他不可能在燕云之地谋划什么。” 曹玮缓缓点头,道:“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如今我大宋跟辽国唯一接壤的地方,皆屯有重兵,辽皇耶律隆绪想在这方面做手脚很难。即便是做手脚成功了,也很难翻盘。 所以辽皇耶律隆绪绝对不可能在燕云之地谋划。 只能谋划其他地方。 目前我能想到的就是海上。 只是辽国的海船,比起我大宋,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军踏船而来,恐怕不那么容易。 而且从海上过来的话,我们早就得到了消息。” 狄青思量了一下,疑问道:“辽国会不会从西夏借道?” 曹玮愣了一下,沉吟道:“此事我倒是也想过。可西夏借道给辽国的话,跟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以西夏如今的状况,严防死守着不让辽国入侵也就算了,还敢放辽兵入境,怕死的不够快?” 狄青沉吟道:“万一西夏人另有算盘呢?” 曹玮质问,“什么算盘?” 狄青沉声道:“什么算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次我大宋和辽国能掀起战端,西夏可是从中出了一把力的。” 曹玮闻言,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思量了许久,脸色有些难看的道:“西夏是想让我大宋和辽国一直鏖战下去,好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可他凭什么认定放辽人过境以后,辽人就能侵入到我大宋呢? 府州的折家军,是吃素的?” 曹玮阴沉着脸思量了许久,踱步下了城墙,找到了吕夷简。 “吕相,折家近些日子,可有什么动静?” 吕夷简在听到了曹玮的话以后,愣了许久,狐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了折家?难道你想借着折家军谋划什么?” 曹玮沉声道:“我没有想着借折家军谋划什么,我倒是怕辽皇耶律隆绪借折家军谋划什么。” 吕夷简脸色一变,大惊失色道:“折家有变?!不可能!折家世代忠勇!” 曹玮脸色有些黑,“我没有怀疑折家的忠诚,我只是觉得,辽皇耶律隆绪反应有些不正常,所以推测到了他可能要对折家动手,就是不知道折家挺不挺得住。” 吕夷简心里松了一口气,瞪了曹玮一眼,不满的道:“折惟忠正值壮年,折家军能征善战,折家固守在府州等地,数十年没有疏漏。 辽皇耶律隆绪又不是没动过折家军,每次还不都是铩羽而归?” 曹玮神色凝重的道:“我们这种常年在沙场上奔波的人,绝对不能以常理度之。所以你有折家的消息,还是告诉我为好。若是没有,尽快派人回去查查。 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 吕夷简见曹玮神色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的,当即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查查。” 吕夷简派出去的人,刚出了涿州境内,就撞上了朝廷派来的人。 吕夷简派出去的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折母西去,折惟忠上书,要朝廷暂且去了他的官爵,他要为老母守孝三年。 吕夷简派出去的人打听到这个消息,立马差人回铜台关,将此事告诉给了吕夷简。 吕夷简将此事告诉给曹玮以后,曹玮面无血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6章 寒风乍起透骨寒 吕夷简见曹玮脸色十分难看,就沉声道:“我会上书给官家,请官家夺情。” “不是夺情的事情。” 曹玮声音沉重的道:“折惟忠是纯孝之人,折母故去,他必然悲痛欲绝,能否一心抵御辽人,很难预料。” 曹玮看向了吕夷简,咬牙道:“辽人若是攻破了东平路,就有机会沿着黄河南下,一路杀到开封府。一旦辽人杀到了开封府,不仅能成功的翻盘,还能逼迫我大宋,签订城下之盟。 我大宋在燕云之地征战数月之功,也会烟消云散。” 吕夷简一脸惊愕的盯着曹玮,“辽人想沿着黄河南下,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曹玮摇摇头道:“东平路一线的边防,朝廷一直仰仗着折家。折家也不负朝廷厚望,坐镇东平路一线数十年,稳如泰山。西夏人和辽人数次攻伐,都没能攻破东平路一线的边防。 折家用数代人的牺牲,证明了他们的实力,朝廷也放心的将东平路一线的边防交给了折家。 也正是因为如此,开封府到东平路一线,并没有什么重兵镇守。 一旦折家守不住,辽人就可以长驱直入。” 吕夷简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低声道:“折惟忠素来忠勇,在兵事上从不敢有半点怠慢。折母故去,折惟忠固然悲痛欲绝,但一旦辽人南下,折惟忠一定会率领折家军奋勇抗敌的。” 吕夷简对折惟忠都有绝对的信心。 倒不是吕夷简盲目的相信人。 而是折惟忠用他的实力证明了他值得吕夷简信任。 折惟忠在镇守边陲期间,经历过数次西夏兵马和辽兵侵犯,皆被他打退了回去。 西夏兵马和辽兵也曾联手犯边,还是被折惟忠给打退了回去。 可以说,只要折惟忠出现在战场上,无论是西夏兵马入侵,还是辽兵入侵,都得被打回去。 吕夷简说这话,倒也没错。 曹玮阴沉着脸道:“辽皇耶律隆绪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他八成有办法对付折惟忠,又或者有办法牵制住折惟忠,在东平路开一道口子。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派人到东平路去一趟,亲自见一见折惟忠。 确保东平路一线的边陲不被攻破。” 曹玮看向吕夷简道:“你也应该向官家上书,请官家派遣一位重臣,去东平路坐镇。” 吕夷简听完了曹玮的分析,心里也打鼓。 诚如曹玮所言,辽皇耶律隆绪太坐得住了。 燕云十六州,丢了三州,辽皇耶律隆绪也没有率重兵来攻,完全不符合辽皇耶律隆绪的性子。 说辽皇耶律隆绪有阴谋、有依仗,那是必然的。 吕夷简沉声道:“我一会儿回房以后就去写。” 曹玮缓缓点头道:“顺便写一封信给王相,看看他能不能跟官家商量商量,让清涧城的种世衡动一动。” 吕夷简疑惑的道:“怎么又跟种世衡扯上关系了?” 曹玮咬牙切齿的道:“辽人若是能出现在我大宋境内,必然是西夏人从中捣鬼。我大宋两败西夏,西夏就应该收敛一二才对。 如今却从中作梗,给我大宋制造麻烦,那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 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岂是西夏能够插手的。” 吕夷简皱着眉头,沉吟不定的道:“一下子跟辽国和西夏同时开战,我大宋……” 曹玮不等吕夷简说完,就果断道:“我大宋有那个实力。此次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对我大宋而言,至关重要。 打赢了,我大宋就会取代辽国,成为新的霸主。 打输了,我大宋以后休想抬起头。” 曹玮盯着吕夷简继续道:“你、李迪、王曾、寇季,还有官家,五个人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我大宋抬起头吗? 如果我大宋能在打败辽国的同时,还能教训一番西夏,那就能彻底抬起头。 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如今绝佳的机会就摆在你们眼前,难道你们会因为一些钱粮而退缩? 别人不知道朝廷有多少钱财,但我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我们此次征辽,只动用了国库里的钱财。 封桩库、官家的内库,皆没有动用。 我大宋有的是人,有的是兵,只要给足了粮饷,有的是人帮我大宋征战沙场。” 吕夷简听完了曹玮的话,一脸犹豫。 曹玮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们想着徐徐图之。可现在情况有变,你们已经没有了徐徐图之的机会,所以只能殊死一搏。 打赢了,我大宋万邦来朝。 你吕夷简和王曾,也会成为名流青史的贤相。 打输了,我大宋将会一蹶不振,但也不是再无崛起的机会。 只要寇季还在朝堂上,我们就还有崛起的机会。 你们一直暗中在帮寇季铺平道路,让他安安稳稳的进入到内廷,不就是在为以后做准备吗?” 吕夷简咬了咬牙,还是没有开口。 曹玮眉头紧皱道:“打输了,挨骂的是我曹玮,挨骂的是我辈武人。别人只会说我辈武人无能,我曹玮无能,没能击溃强敌。 谁会说你们不是? 你还在犹豫什么?” 吕夷简瞪起眼,盯着曹玮道:“我吕夷简岂是那种让别人帮我承担骂名的人。真要是败了,是我吕夷简的责任,我绝对不会推脱。” 曹玮略微一愣,瞥着吕夷简道:“这么说……你答应了?” 吕夷简冷哼一声,“你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能不答应吗?再说了,西夏身为我大宋的番属,插手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确实该教训。 以前我大宋要借着西夏对付辽人,所以才对西夏处处忍让。 如今西夏非但没帮着我大宋对付辽人,反而携手辽人对付我大宋,那就留不得他。” 曹玮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回房去写奏疏了。 没过多久以后,吕夷简就写好了一封奏疏,一封长信,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了汴京城。 数日之后。 吕夷简的奏疏和长信送到了汴京城。 赵祯在拿到了吕夷简的奏疏以后,立马召集百官,开始商议吕夷简所奏的事情。 然而。 就在赵祯率领着百官们商议吕夷简所奏的事情的时候。 折家军坐镇的西北,已经出现了战事。 大辽燕王、北院枢密使、东京留守、兵马都总管、赐号佐国功臣的萧孝穆,汇同驸马都尉、殿前副点检萧匹敌,以及都监萧蒲奴,率领十五万大辽精兵,以及两支大辽镇军,出现在了西北边陲。 萧孝穆入了大辽占领的西夏的暖泉峰以后,就听说了折母故去,折惟忠患病在身的消息。 他一瞬间就生出了拖死折惟忠的想法。 这个想法从他的脑中滋生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萧孝穆率军抵达浊轮寨以后,立马命令萧匹敌和萧蒲奴二人,率领五万大辽精兵,以及东胜州的金肃、河清二军,过大橫水,南下奇袭银州。 他自己率领十万大辽精兵,兵逼麟州。 银州和麟州虽然同在长城边上,中间却差着上千里的路程。 只要萧孝穆谋划得当,折惟忠得不断的在上千里的路程上不断的奔波。 萧孝穆在抵达了麟州边陲以后,查明了折惟忠人在府州,他果断下令麾下的兵马,对麟州发起了进攻。 一时间,麟州边陲狼烟四起。 麟州守军数量不多,不敌萧孝穆十万大军,不得不向保德的保德军求援。 保德军赶到了麟州以后,帮着麟州守军挡住了萧孝穆的十万大军。 但也仅仅是挡住。 麟州在萧孝穆猛烈的攻击下,依然岌岌可危。 保德军只是一支厢军,以前是定羌军,景德元年,改为保德军,隶属河东路管辖。 但往日的河东路,一直是折家军在扬威。 保德军只能跟在一旁敲敲边鼓,所以战斗力一般。 经过了寇准、李迪、王曾等人一轮精简过后,兵额也锐减了不少。 随意对上了十万辽国精锐,能勉强抵挡,已经算不错了。 麟州守将借助着保德军暂时守住了麟州以后,立马派人去府州请折惟忠。 府州。 折府。 灵堂。 折惟忠一身白衣,跪在灵堂上。 折惟忠仅有四旬,可看着更像是一个六旬的老人。 两鬓斑白,面如枯槁。 身上的病痛和丧母之痛不断的折磨着他,使得他痛不欲生。 望着亡母的灵位,亡母生前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现在他眼前,他心里更痛苦。 他是家中幼子,最得父兄母亲宠爱。 宠爱他的人每去一个,他的心里就痛苦一分,如今最后一个人也走了,他心里自然更痛苦。 他的妻子折刘氏跪坐在他身后,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怀里抱着他最小的儿子折继世,三岁大的折继祖趴在她膝盖上呼呼大睡,六岁的折继闵苦着小脸跪在一旁,年长折继宣跪的倒是端端正正,若是他膝盖下没有垫着皮毛垫子的话,应该是个不错的孝子贤孙。 就在折惟忠领着妻儿为亡母守孝的时候,一个苍老的身影闯进了灵堂。 来人顾不得礼仪,进了灵堂以后,就沉声喊道:“将军,麟州有变,辽国燕王萧孝穆率十万辽军精锐,突然出现在了麟州外,猛攻麟州。 麟州守军不敌,求助于保德军。 保德军顶上去的以后,依旧不敌。 麟州岌岌可危。” 灵堂内的人闻言,神色不一。 折惟忠浑身一震,似乎从哀伤中清醒过来了,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还背着责任。 他奏请丁忧的文书,已经递到了朝廷,朝廷还没有回复。 那他依然是大宋的官员,大宋的将军。 折惟忠浑身哆嗦着,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折母的灵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折惟忠望着亡母的灵位,不甘的颤声道:“孩儿不孝,恐怕不能为您守灵了。您活着的时候,经常教导孩儿,一定要学习父兄们,一心为国,奋勇杀敌。 孩儿不敢遗忘。 如今敌人南下,边关岌岌可危,孩儿只能抛下您的亡魂,往边关走一遭。” 折刘氏听到了折惟忠的话,脸上的哀伤更浓。 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折惟忠身体,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折惟忠心里的哀伤。 以折惟忠如今这个状况,出门一趟,就是在赌命。 “惟忠……” 折刘氏担忧的轻呼了一声。 折惟忠浑身一震,回归头,看向了折刘氏,低声道:“你是我折家的人,你应该明白,国事比一切都重要。” 折惟忠口中的一切是什么,折刘氏自然清楚。 折刘氏眼含热泪,默默的低下头。 六岁的折继闵见母亲哭了,跟着也哭了。 三岁大的折继祖被惊醒,茫然四顾。 尚在襁褓中的折继世瞪着眼,不知道周遭的人为何哭。 年长的折继宣悍然起身,朗声道:“母亲不必担忧,区区辽人,我去一趟就能扫清他们,根本不需要父亲出马。” 折继宣虽然张狂,但也心细,知道折惟忠的身子骨有恙。 对他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表现的机会,他自然不愿意错过。 若是能趁机打一场大胜仗,以后折惟忠去了,他便立马会成为折家的扛鼎之人,折家上上下下,都得听他的。 折继宣劝解完了折刘氏,对着折惟忠主动请缨,“父亲,此战你不必出马,让孩儿去足以。” 折惟忠阴沉着脸,盯着折继宣,喝道:“跪下!你祖母灵堂上,岂容你大呼小叫。” 折继宣不甘的跪倒在地上。 折惟忠冷声训斥道:“我还没死,折家还没到让一个不及弱冠的孩子上沙场的份上。” 长子折继宣是什么德行,折惟忠心里清楚。 张扬、跋扈、无才。 但折惟忠全当他是少不更事,等年长一些,就会懂得事理。 所以他没有开口去数落折继宣。 他不想打击折继宣的自信心。 辽国此番领兵的是何人? 辽国燕王萧孝穆,别以为萧孝穆背着一个国舅的身份,就觉得萧孝穆是凭借着裙带关系起来的。 萧孝穆能在辽国封王,那可不是单纯的裙带关系就可以的。 没有实打实的功劳,没有实打实的实力,想封王,根本不可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7章 阳谋难解,唯有一死 萧惠也是国舅,而且功勋卓著,扔在了大宋,那就是一等一的名将。 如此人物,在辽国都没有封王。 为何? 因为他不如萧孝穆。 别看萧孝穆明面上的功劳不如萧惠,可有一点,萧惠这辈子也比不上萧孝穆。 那就是萧孝穆从领兵到如今,没打过败仗。 而萧惠却打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如此人物,即便是折惟忠都要小心应对,又岂是折继宣能够轻易对付的? 折惟忠喝斥了折继宣以后,沉着脸出了灵堂。 一出灵堂,就撞上了一位老仆。 老仆一脸担忧的看着折惟忠,低声道:“少爷,您的身子骨抱恙,就别出去奔波了。小老儿带人去一趟麟州,您火速派人将麟州的战事报知给朝廷,等朝廷派人来主持大局。” 折惟忠瞧着满头白发的老仆,长叹一声,“安叔,您是我祖父的亲兵。陪着我祖父,陪着我大伯父,陪着我爹,陪着我几位兄长,鏖战了数十年。 如今好不容易能安享晚年了,我又岂能再将您推到战场上。” 老仆听到了这话,喃喃道:“老主人去了,两位少主人也去了,几位少爷死在了小老儿怀里,偏偏小老儿没死。有时候小老儿都在想,是不是小老儿命太硬,克死了老主人、少主人,几位少爷。” 折惟忠祖父占据府州的时候,如同一方诸侯。 他既没有称王也没有称帝,所以他手下的部曲,皆称呼他一声老主人,他的两个儿子,被称之为少主人。 府州归了大宋,折家归了大宋。 再叫主人,自然不合适。 所以他手下的部曲们,就称呼折惟忠一辈的人为少爷。 折惟忠听到了老仆的话,沉声道:“安叔,您可别胡说。我祖父,我大伯父,我爹,以及我的几位兄长,皆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这是我辈武人的宿命,跟您无关。” 老仆摇了摇头,“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大小小的战事经历了无数场,也活够了。少爷就给我们一个追随老主人而去的机会。” 折惟忠刚要开口拒绝,就看到了一个个头发花白的人,身披盔甲,手捧着头盔,出现在了他面前。 老仆回身看了看身后那些老兄弟,低声道:“他们中间,有跟过你祖父的,有跟过你大伯父的,有跟过你爹的,还有跟过你和你几位兄长的。 他们的心思和小老儿一样,都想在折家危难之际,为折家再出一把力。” 折惟忠有些动容,他咬着牙道:“我还活着,还轮不到你们上阵杀敌。” 老仆固执的摇摇头,“你身子骨如何,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清楚。几位小少爷还年幼,扛不起折家的大旗,你若是有恙,折家可就危险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该死了,什么时候去死都没差别。 但你不同。” 老仆话音落地,对折惟忠深深一礼,“还请少爷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个追随老主人而去的机会。” “不幸!” 折惟忠果断拒绝。 老仆当即就要开口辩驳。 折惟忠十分坚定的道:“这是军令!” 老仆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那些个老者们,一个个垂下脑袋,捧着头盔消失在了折惟忠的视线内。 折惟忠盯着还没有离开的老仆,沉声道:“我会派人看着你们,不给你们乱来的机会的。” 老仆长叹一声,垂下了头,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折惟忠不再言语,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灵堂,到了存放武器、盔甲的地方,披上了战甲,拿起了兵刃,点了两百亲兵,跨马赶往了麟州。 折家军数量有限,皆把守着长城沿线的重要关隘,轻易不能擅动。 折惟忠有信心凭借着保德军,以及麟州守军,守住麟州,所以他并没有再调遣兵马。 折惟忠一路星夜兼程,赶到了麟州。 辽兵正在猛攻麟州。 折惟忠顾不得歇息,赶上了城头,重新将麟州境内的兵马编排了一下,一起派遣上了城墙,一起抵御辽人。 当折惟忠出现在战场上以后。 麟州外的萧孝穆就察觉到了。 萧孝穆跨坐在马背上,盯着麟州城上的攻防战事,幽幽的道:“同样的兵力,防守效过截然不同。以前只是勉勉强强能抵御住我大辽兵马,如今不仅能抵御住我大辽兵马,还能反击一二。 应该是折惟忠到了。” 萧孝穆思量了一二,对身边的亲卫吩咐道:“传令下去,猛攻麟州城,昼夜不停。两日之后,诈败退兵。” 亲卫快速的将萧孝穆的军令传到了军中。 萧孝穆手下的将领们得到了军令以后,全力攻打麟州城,到了傍晚,点燃了火把,照亮了夜空,继续攻打。 折惟忠手里的兵马有限,所以没办法出城反攻,只能见招拆招的抵御辽兵的攻势。 一战,便是两天两夜。 折惟忠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一直在城头上盯着。 萧孝穆一直掌控着火候,等到火候到了,果断下令撤军,带着大军离开了麟州境内。 麟州城头上。 折惟忠见辽兵退了,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自生疑。 萧孝穆作战,向来是不胜不退,此番撤的这么容易,折惟忠感觉到十分意外。 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率领着十万精兵,绕过了大半圈的路,赶到了麟州,猛攻了两天两夜,打不下麟州城,就毫不犹豫的退了? 那他图啥? 存粹是闲得慌,率领着兵马出来打着玩? 折惟忠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折惟忠心生疑虑,准备下城墙去好好的思量一番的时候,一骑快马,冲进了麟州城。 折惟忠得到了消息,快速的下了城墙。 马背上的将士见到了折惟忠,语速极快的道:“将军,辽国殿前副点检萧匹敌,前日晌午,率领五万辽国精兵,十万辽国镇军,出现在银州境外,强攻了银州一线的长城关塞。 如今银州关城上的诸位将军们在勉强迎敌,需要您过去主持大局。” 折惟忠听到了这个消息,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回过神以后,他痛苦的闭上眼,咬牙道:“辽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围绕在折惟忠身边的人,一脸愕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句话里的意思。 折惟忠缓缓睁开眼,沉声道:“速速派人回府上,召安叔等人赶往银州。派人将此地的战事,八百里加急报给朝廷。 回头我写一封私信,一同送往汴京城,送到我姑母手里。” 折惟忠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上了城墙,进入到了城门楼子里,提笔快速的写下了一封信,装在了信封里,交代了一下传信的将士,然后带着部曲,跨上马背,匆匆赶往了银州。 辽国燕王萧孝穆为何轻易退兵,他在谋划什么,折惟忠大概已经猜到了。 萧孝穆想要他的命。 萧孝穆大概已经知道了他身子骨抱恙,也知道了他母亲去世的消息,所以才会如此布局,拼命的折腾他,直至他丧命为止。 这是阳谋。 即便是折惟忠看穿了也无可奈何。 他是麟州到银州长城一线所有兵马的头。 辽人大举南侵,他若是不在,麟州到银州长城一线所有的兵马,就会手足无措。 他父兄皆亡,儿子又年幼,没人帮他分担压力,没人帮他坐镇两地。 所以他只能来回奔波。 他可以死,但疆土不能丢。 若是因为他没有及时出现在战场上,而导致了疆土沦丧,那他即便是苟活着,也会自责一辈子。 父兄两代人用鲜血铸就的英明,会在他手里毁于一旦。 所以他即便是知道了萧孝穆的谋划,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往进钻。 在赶往银州的路上,数日没有休息的折惟忠,在快马上颠簸了许久,引动旧伤复发,晕厥了过去,跌落下了马背。 亲兵将他救起。 他拒绝了亲兵送他回府州的提议,跨上了马背赶到了银州。 他赶到了银州以后,银州的战事和麟州如出一辙。 萧匹敌率领着兵马,猛攻银州一线的长城。 昼夜不歇。 他指挥着银州的兵马,见招拆招,应对着萧匹敌。 当折府的老仆们应召赶到银州的时候,萧匹敌退了。 倒不是萧匹敌知道了折府的老仆们到了,而是他猛攻了银州一线的长城两日,时间到了。 折府的老仆们再次见到折惟忠的时候,吓了一跳。 那个被折惟忠称之为安叔的老仆,盯着双眼充血,发丝变白了许多的折惟忠,惊叫道:“少爷,您这是……” 折惟忠惨笑了一声,道:“我大概要死了……” 安叔惊恐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可是折家的顶梁柱,你不能倒,你倒了,折家也就倒了。” 折惟忠咬着牙,强忍着旧伤带来的巨大的痛苦,对安叔郑重的道:“安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敌人用的是阳谋,我根本没有破解的机会,只能顺着敌人的心思走。 敌人率领十五万精兵,两支镇军,分别攻打麟州和银州,就是要让我在麟州和银州中间疲于奔命。 敌人就是想借此耗死我。 眼下西北没有人能代替我的位置,所以我肯定会死。” 安叔眼中流出了两行清泪,慌张的摇头,“你不能死,不能死……咱们不打了,咱们回家,咱们回家。” 安叔上前,拉扯着折惟忠的衣服,就要带着折惟忠回府。 折惟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重重的喊道:“安叔,我不能回去。我若回去了,银州和麟州就有丢失的危险。 一旦麟州和银州中有一州丢失。 敌人很有可能就会长驱直入,兵临开封。 朝廷如今正在燕云之地跟辽国酣战。 若是辽兵兵临开封,那朝廷在燕云之地的谋划,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麟州和银州不能丢。 麟州和银州若丢了,我折家两代人铸就的英名,便会丧尽。 中原腹地内的无数百姓,会惨死在辽人刀下。 我大宋还要被辽人逼着,定下城下之盟。 到时候朝廷从燕云之地夺得的三州之地得还回去,说不定麟州、银州等地,还得被割出去。” 安叔流着泪,哀嚎道:“你父兄皆为大宋而死,还不够吗?还要搭上你的性命吗?你如若死了,折家就塌了,就没了。” 折惟忠颤声道:“折家可以没了,但银州和麟州不能丢。银州和麟州若是丢了,我折家就是大宋的罪人。” 安叔哀声质问道:“难道折家两代人的功劳,不能帮折家洗刷这份罪吗?” 折惟忠咬牙道:“安叔,折家不怕背罪,但折家怕愧对良心。” “少爷……” “安叔不必多言,我有几件事需要交代。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再过几个时辰,麟州那边战事再起的消息就会传过来。 我此去麟州,还能不能活着回到银州,我也不知道。 我若在麟州击退了辽兵,辽兵必然会在银州继续掀起战端。 我死可以,但是银州不能丢。 我现在能仰仗的人不多,所以只能请你们帮我守住银州。 你们驻守银州,代我施令,可以避而不战,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死守。 总之银州不能丢。 我走的时候,会给你们留下一身盔甲。 辽兵若是来犯,你就找一个身形跟我相当的人,穿戴着我的盔甲,在城墙上走动。 此计或许能骗得了辽兵一时,但却不能一直骗下去。 所以你们要仔细盯着辽兵的动静,一旦察觉到了辽兵已经看破了我的计谋,那就能避战避战,避不了就不惜一切代价死守。” “少爷……” “还有,我已经去信给我姑母,将辽人的谋划写在了信中。我姑母一定会找官家,说明此事。官家一定会派遣人到银州主持大局。 在官家派来的人到之前,你们一定要守住银州。” “少爷……” “还有,我死以后,折家军可以交给宣儿,但宣儿性子不稳,所以你们要从旁辅佐。切记一定要盯着宣儿,等到宣儿弱冠以后,再上阵厮杀。” “少爷!!” 安叔听着折惟忠的叮嘱,早已涕泪横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8章 将军虽死,余威犹在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骑从麟州方向而来,冲进了城内。 折惟忠听到了那马蹄声,咧嘴笑了一声,“安叔,我去了……” “将军,麟州告急!” 单骑入城以后,找到了折惟忠,大声喊道。 “呼!” 折惟忠脱下了盔甲,着一身长衫,跨上了马背,领着部曲,准备赶往麟州。 安叔望着折惟忠翻身上马,泣不成声。 跟随着安叔而来的那些老仆们,一个个咬着牙、红着眼,涕泪横流。 眼见折惟忠要策马离去。 安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冲着折惟忠的背影,大声喊道:“少爷,不给夫人留句话吗?” 马背上的折惟忠浑身一颤,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道:“告诉她,我对不起她,跟着我,她受委屈了……” 话音落地。 折惟忠催动胯下的战马,赶往了麟州。 折惟忠从没有跟府上的部曲、老仆们说过话,但是今天破戒了。 他告诉安叔,他恐怕不能活着返回银州了。 事实上,他能不能活着抵达麟州,他自己都不知道。 出了银州十里,他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出了银州五十里,他嘴角的血迹如线。 出了银州百里,他吐出了一口逆血。 他就这么一路吐血,一路的生熬,熬到了麟州。 到了麟州的时候,他已经下不了马背了,面若白纸,气若游丝。 若不是他暗中用绳子将自己捆在马背上,恐怕早已跌下了马背。 部曲们含着泪,将他扶下了马,悄悄的帮他装点了一二,才带着他进去到了麟州城内,登上了麟州城的城墙。 他站在麟州城城墙上,只说了一句话。 “我在,麟州在!” 说完这话,便进了城门楼子,没有再出来,并且下令亲兵封锁了城门楼子,不许任何人进入,他要休息一会儿。 他让部曲传令,告诉麟州兵马,辽人也就那么回事,不经打,只要麟州兵马按照他之前的办法对付辽人,辽人必退。 在麟州兵马眼里,辽人十分可怕。 可在他眼里,辽人攻城,还没有他睡觉重要呢。 麟州的兵马听到了这些话,心里便有了底气。 他们知道折惟忠面对西夏人,面对辽人的时候没有败过。 有折惟忠在麟州,辽人必败。 所以他们就依照折惟忠之前在麟州抵御辽人的办法,开始跟辽人作战。 他们丝毫不知道。 折惟忠在进了城门楼子以后,坐在了城门楼子里的座椅上,遥望着府州的地方,呢喃的说了一句话,便气绝身亡。 “娘啊!孩儿不孝啊!” 他先是身患重病,又经历了母亲西去,内外的痛苦不断的折磨着他。 在赶往麟州、赶往银州的路上,一路奔波,没有停歇,又引发了旧伤。 三股毒火喷发,早已将他的生命力烧毁的干干净净。 他能挺到麟州城,已经算是奇迹了。 若是一般人,早在银州城里,就一命呜呼了。 部曲们知道折惟忠已经亡故,却不敢声张,心里悲痛欲绝,却不敢表露半分。 他们只能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躲在没人的地方,将汗巾塞进嘴里,紧咬着汗巾,涕泪横流。 他们不敢哭出声,生怕别人发觉。 他们就这么守着,一直守着。 守到辽人知道了折惟忠到了,退兵了,也没有离开。 麟州守将想要见折惟忠,他们也没有答应。 …… 就在辽人退了以后。 遥远的汴京城内,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十分关注的事情。 久不出门的杨家老太君,乘车进了宫。 杨家老太君进宫没多久以后。 官家的大伴陈琳,匆匆离开了皇宫,分别去了参知政事王曾府上,以及城外的寇府别院。 陈琳从王府离开以后,王曾立马乘车进了宫。 陈琳到了寇府别院,却等了许久,才等到寇准从文昌学馆内出来。 寇准亲自去了一趟器械作坊,将躲在器械作坊内数月也没有路面的寇季给揪了出来。 寇准找到寇季的时候,寇季蓬头垢面的坐在器械作坊里盯着一个用水力催动钻子在发笑。 在他身后,跟着一群匠人,一个个盯着那钻子,两眼放光。 寇准虽然知道寇季是在做正事,可看到寇季那一副鬼样子,心里仍旧有气。 他冲上去,拽着寇季的耳朵,就将寇季往作坊外拽。 寇季疼的是呲牙咧嘴,却顾不得阻止寇准,反而冲着作坊里的匠人们大声喊道:“有了这东西,一天最不起码能钻十根,给我多弄几台,可劲儿钻,能钻多少钻多少。” 寇准听到寇季这话,脸黑的像是锅底,“你还有心思担心这些,辽人马上就要兵临开封府了。” 寇季挣脱了寇准的手,翻了个白眼道:“祖父,您讲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辽人就是插上翅膀,他也飞不到汴京城。” 以前大宋羸弱的时候,辽人尚且打不到汴京城。 如今大宋已经逐渐的变强了,辽人就更不可能打到汴京城。 辽人若是真的打到汴京城了,那寇季一定会点一个大炮仗,将汴京城的人全送上天。 因为这群人没救了,死了反而更有助于华夏发展。 寇准阴沉着脸,道:“折惟忠可能要死了……” 寇准虽然已经离开了中枢,但并不代表他就不关心朝堂上的政事了。 他甚至折惟忠死了,对大宋的影响有多大。 然而。 寇季听到了寇准这话,想都没想就开口道:“不可能!” 语气十分果断。 寇准冷着脸道:“你凭什么认为不可能?” 寇季张口就道:“那是因为……” 话说到了一半,寇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差点就张嘴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寇季之所以断定折惟忠不可能死,那是因为他熟知折惟忠的命运,知道折惟忠几年后才死。 寇准眯了眯眼,盯着寇季道:“折惟忠阳寿未尽吗?” 寇季干笑道:“什么阳不阳寿的,那是阎王管的事,我怎么知道……” 眼见寇准依然盯着自己,寇季赶忙掩饰道:“折惟忠无病无灾的,西夏又不敢对我大宋兴兵,折惟忠又不用去战场上拼命,怎么可能会死。” 寇准盯着寇季,愣愣的看了许久,突然开口道:“你有多久没有问过朝堂上的政事了,你还是朝廷命官吗?” 寇季一愣,干笑道:“确实许久没有问及过朝堂上的政事了,一门心思的都铺在钻枪管上。为了弄出那个水钻,我在器械作坊内待了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吧。” 寇季在做东西的时候,十分的专注。 几乎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做东西。 他潜心研究东西,自然没那么多时间关注朝堂上的事情。 器械作坊内的那帮子匠人,也不会跟他聊到政事。 他们巴不得将寇季绑在器械作坊内,每天做新东西给他们看,每天带他们研究新技术,又怎么可能将寇季往朝堂上推。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埋怨道:“你一个多月没问及政事,你自然不知道边陲的兵事起了多大的变动。” 寇季愣了一下,盯着寇准疑问道:“曹玮兵败了?” 寇准气的瞪眼道:“你巴不得曹玮会兵败?” 寇季尴尬的道:“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曹玮若是没出问题的话,您应该不会跑到器械作坊来找我。” 寇准阴沉着脸,没好气的道:“曹玮在燕云的战事没有出问题,是折家守的地方出问题了。” 寇季一听这话,瞪起了眼睛,“西夏果然没安好心,他们挑起了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果然是为了趁机占便宜。 应该派遣朱能,从西夏西南境出兵,派遣种世衡,兵出清涧城,狠狠的教训一番西夏。” 西夏前后经历了两次重创,已经失去了跟大宋叫板的资格。 大宋如今要打西夏,那是轻而易举。 虽然谈不上覆灭西夏,但是再从西夏身上割一块肉,还是能做到的。 寇准很想抽寇季一下,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出手,他瞪了寇季一眼道:“西夏人没有侵入我大宋,是辽国的国舅萧孝穆,率领着十数万大军,出现在了麟州、银州一线的边陲,掀起了战事。” 寇季略微一愣,皱起了眉头,“辽人怎么可能从西夏境内,出现在我大宋边陲。” 寇准沉声道:“此事已经查明了。西夏在我大宋和辽国掀起战端之前,就有摩擦。西夏兵马在辽国河清军和金肃军的攻伐下,丢失了毗邻我大宋银州和麟州一线的疆土。” 寇季一瞬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说丢就丢,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摆明了是他们让出了道路,放辽人进来的。 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大宋败给辽国,又或者是想让我大宋和辽国一直打下去。” 寇季说到此处,十分愤怒的道:“西夏此心,当诛!朝廷刚刚跟各番属签订了盟约,西夏就在背后捣鬼。朝廷应该即刻诏令其他番属,将西夏违背盟约的事情说出去。 然后通过盟约,让各番属出兵,一起攻入到西夏,彻底覆灭了西夏。” 寇准沉声道:“收拾西夏的事情,回头再议。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银州和麟州一线的辽军。” 寇季收起了怒容,沉声道:“折惟忠兵败了?” 寇准闻言,也懒得再跟寇季玩问答游戏,他果断开口道:“折母亡故,折惟忠又患有重病。内外煎熬之际,辽人分别攻打银州和麟州,使得折惟忠在麟州和银州中间疲于奔命,你说折惟忠还能活吗?” 寇季愕然的瞪大了眼,惊声道:“好毒的计策!” 借着折惟忠母亲亡故,折惟忠悲痛欲绝之际,算计折惟忠,这计策不仅毒,还很下作。 让难以容忍。 寇季惊叫之余,思量了一下,很快便推测出了其中的门道,他咬牙切齿的道:“西夏人给辽人献的毒计!” 寇准阴沉着脸点点头。 寇季能推测到的,他自然也推测到。 西夏人在此次大宋和辽国的战事中,扮演着一个十分卑劣的角色。 在大宋和辽国决定掀起战端之前,双方虽然有这个心思,辽国也做出了一系列的谋划,但大宋并没有什么动作。 是西夏人的谋划,将大宋彻底的推到了战场上。 所以大宋主动挑起跟辽国的战事,并且下定决心跟辽国一战,完全是因为西夏人的缘故。 西夏人在推动了大宋和辽国的战事的时候,又十分巧合的丢掉了银州、麟州一线的疆土。 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怪了。 辽国的河清军、金肃军,都不是什么强军。 跟大宋的厢军差不多。 坐镇地方,在精锐作战的时候,在旁边打打下手。 它们两军攻打了什么小部族,占领了什么小部族的牛羊、草场,寇季信。 可它们能攻入到西夏,并且从西夏手里拿走一部分富庶的疆土,寇季一点儿也不信。 虽说西夏在大宋的教训下,势力大损,但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两支打下手的军队,就能对付的。 就拿西夏之主李德明手里握着的定难军而言。 打河清、金肃这一类的打下手的军队,以一敌四,也不会落下风。 更别说西夏还有另一支强军,还有数支类似于河清、金肃两军的兵马。 所以,河清和金肃两军,能拿下西夏比较富庶的一部分疆土,肯定是西夏人主动让给他们的。 凭借他们自己的力量生抢,根本做不到。 西夏人主动挑起大宋和辽国的战事,又十分巧合的将银州、麟州一线的疆土让给了辽人。 那么折母亡故,恐怕也在他们的算计中。 折惟忠身体抱恙,他们肯定也知道。 辽人如今借着此事算计折惟忠,必然是西夏人从旁支的招。 对于西夏人使出如此恶毒的计策算计折惟忠,寇季心里十分愤怒。 西夏人若是让折惟忠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寇季能接受。 毕竟,打仗没有不死人的。 在战场上被人算计,那也怪不了别人。 甚至西夏人或者辽人派人暗杀了折惟忠,寇季都能接受。 可那折惟忠的亡母算计,那就是寇季不能忍受的。 “折惟忠若死,西夏就该陪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29章 老太君请缨,寇季北上(今晚一更吧!) “西夏的账以后再算,现在要做的是,商议一番,由谁去银州、麟州等地坐镇。” 寇准见寇季已经惦记上了西夏,就提醒寇季,眼下最紧要的事。 寇季神色凝重的点点头。 寇准继续说道:“官家派遣了陈琳请我们祖孙二人入宫,一同商议此事。” 赵祯派人请寇准入宫,说明此事十分严重,自然不能怠慢。 寇季低头瞧了一眼身上脏兮兮的衣服,苦笑了一声道:“祖父先随着陈琳进宫,我回别院去换一身衣服。” 寇准点点头,背负双手离开了器械作坊。 寇季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回到了器械作坊内,叮嘱了一番那些匠人们,才往府上的别院赶去。 寇季回到别院的时候,寇准已经和陈琳乘车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季在向嫣的伺候下,洗漱了一番,穿戴上了官服,坐上了马车,进了汴京城。 一路赶到了东华门,亮出了腰牌,进了宫。 寇季在宦官的引领下,到了资事堂,赵祯、寇准、王曾等人已经开始商议起了派遣谁去银州、麟州坐镇的事情。 寇季迈步入门的时候,听到了有人提及到了自己的名字。 说话的是王曾。 王曾坐在寇准下首,对赵祯道:“老臣以为,事到如今,唯有让寇季往银州、麟州等地一行。” 寇准皱着眉头,沉声道:“银州、麟州等地,如今需要的是掌兵之人,而不是理政之人。寇季不通兵事,去了银州、麟州等地,面对萧孝穆率领的十数万大军,恐怕也无可奈何。” 王曾叹了一口气,对寇准道:“我也知道麟州、银州等地需要掌兵之人。可银州、麟州等地兵马,大多都是折家的旧部,还有折家军。 他们听命于折家多年,非折家之人,难以调遣他们。 如今折惟忠有性命之忧,难以掌兵。他的子嗣又过于年幼,也难以掌兵。 折家不可能交出折家军,朝廷纵然派去了掌兵之人,也很难调动他们。 所以掌兵之人,去了也是白去。 朝廷现在能做的就是派遣一位身份高、地位重的重臣,携天子剑,赶往银州、麟州等地,调遣距离银州、麟州等地相近的厢军、禁军,一起抵御辽人,将辽人挡在长城之外。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折家忠勇不假。 但折家也是朝廷的一根刺。 折家是朝廷诸多将门之中,唯一一个拥有着兵权的将门。 独立于府州,宛若藩镇。 折家军直属于折家,而非朝廷。 朝廷想要越过折家,调动折家军,根本不可能。 寇准沉吟道:“朝廷不是已经派遣了王云升赶往府州吊唁折老夫人吗?王云升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府州了吧。” 王曾缓缓摇头,“王云升此人,沉稳有余,锐气不足,也没有经历过兵事。他代表着朝廷去吊唁折老夫人,那还可以。可让他调遣银州、麟州等地的厢军、禁军去抵御辽人,肯定不行。 寇季则不同,他虽不通兵事,可西域一行,诸多手段齐出,帮我大宋谋得了千里沃土。 此去银州、麟州等地,必然也能将辽人抵挡在疆土之外。” 寇准不悦道:“我大宋能得到河西之地,并非寇季一人之功。” 王曾沉声道:“但寇季居功甚伟。” 寇准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王曾执意要让寇季去银州、麟州等地主持大局。 可寇准却不愿意。 为何? 因为寇季此前去西域,身边跟着李昭亮。 李昭亮率领着十万大军,足以帮着寇季皆觉大部分的麻烦。 到了西域,又有元山部忠勇来投,到了河西,又有朱能和杨文广帮忙。 手底下那是兵多将广,不愁没人用,不用为兵事去奔波。 去银州、麟州等地则不同。 一路上没有重兵随行。 到了银州、麟州等地,也无人可以。 折家军不可能听寇季的。 折家的人也不可能听寇季的。 朱能在河西,狄青、杨文广、李昭亮等人在燕云。 朝中倒是还有几个能打的将军,但他们冲锋陷阵还行,掌控全局就差了点。 担任先锋将军绰绰有余,掌控银州、麟州等地的大局,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朝廷调遣不出人手,配合寇季在银州、麟州等地抵御辽人。 寇准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以后,开口提醒道:“眼下银州、麟州等地最重要的是兵事,而非政事。” 王曾长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银州、麟州等地最重要的是兵事。 可朝廷如今没有合适的人手派遣到银州、麟州等地去掌兵,折家军和折家的旧部,也不可能听从外人的调遣。 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请寇季往银州、麟州等地一行。 寇季西域一行,巧施谋略,拿下了河西之地。 他希望寇季去了银州、麟州等地,也能巧施谋略。 他不指望寇季去了银州、麟州等地以后能开疆拓土,只希望寇季能挡住辽人,使得辽人不能南侵一步。 寇准和王曾二人的话,杨家老太君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 她听出了二人话里的关键。 朝廷现在无大将可以派遣,没人能去银州、麟州等地掌控兵事。 折家军不出,朝廷调遣了银州、麟州等地的厢军、禁军,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住辽人。 “老身愿意往府州一行……” 杨家老太君沉吟了许久,缓缓出声。 寇准、王曾二人闻言,皆是一惊。 寇准沉声道:“老姐姐,您这身子骨,可经不起长途跋涉的颠簸啊。” 王曾赞同的点点头。 杨家老太君轻声道:“老身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回一趟府州,不会有事的。老身此去府州,虽然不能帮着朝廷领兵征战,但喝令折家军上下,听从朝廷调令,还是能做到的。” 寇准和王曾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寇准对杨家老太君长叹道:“老姐姐,是我等无能,没有处理好国事,害您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出远门一趟。” 杨家老太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在她看来,这是一笔糊涂账。 很难说得清楚谁对谁错。 若折家没有坐镇府州,宛若藩镇,朝廷也不需要有如此多的顾虑,更不用担心折家所在的西北地,除了折家军以外,无强军可用。 折家所在的西北地,那是朝廷最重要的边陲,也是四战之地。 若是没有折家,朝廷一定会派遣大将、派遣强军坐镇折家所在的西北地。 所以朝廷如今在折家所在的西北地无强军可用,有朝廷的责任,也有折家的责任。 折家所在的西北地,虽然有折家军镇守,但朝廷不应该一直依赖着折家,放松对折家所在的西北地的兵马管束,导致今日折家所在的西北地,除了折家军以外,无强军可用。 折家包揽了折家所在的西北地的一切军务、兵事,全然没有想过折家群龙无首以后,折家所在的西北地会陷入到一个十分窘迫的地步。 所以折家和朝廷都有错。 但折家和朝廷也不是为了故意犯错。 折家身为朝廷唯一一个拥有兵权的将门,朝廷自然要借着西北兵事,不断的消磨折家的力量,不然折家坐大,朝廷可就危险了。 而折家之所以包揽了西北地的一切军务、兵事,全族扎根在府州,不愿意入京一步,也是为了自保。 太祖皇帝赵匡胤在位的时候,折家家主折御勋被封为永安军留后。 留后就是大宋承认的藩镇。 但凡归降了大宋,并且得到了大宋承认的藩镇,都会加一个留后的职位。 折御勋也就守着留后的职位,一心一意的帮大宋戍边,甚至还动过几次举族迁入到汴京城的心思。 只是他这种心思生出来没多久,就被新继任的太宗皇帝赵光义给扼杀了。 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当年,立马改任永安军留后折御勋,为永安军节度使。 太宗皇帝赵光义是什么心思,折御勋知道的清清楚楚。 太宗皇帝赵光义就是借着这种改任的方式,取消了折家藩镇的名头。 对此,折御勋倒也没有在意。 只是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不久以后,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心生警兆,放弃了举族迁入到汴京城的心思。 南唐后主李煜、蜀国后主孟昶等归降了大宋的亡国之君,先后暴毙。 折御勋觉得,他若是举族迁入到汴京城的话,下场估计跟这些人差不多。 所以他果断熄灭了举族迁入到汴京城的心思,选择一直留在府州。 折家留在府州是为了自保。 大宋朝廷一直借着边关战事消磨折家的力量,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所以在这件事上,单纯的论谁对谁错,很难掰扯的清楚。 杨家老太君主动请缨,寇准、王曾二人仅仅推辞了一下,在杨家老太君执意请缨下,他们也没有再开口拒绝此事。 此事算是定下了。 有杨家老太君出面,折家军必然能够听从朝廷的命令,配合朝廷的兵马抵御辽人。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让寇季去一趟银州和麟州吧。” 王曾赶忙道:“我这就让人去拟旨。” 资事堂门口。 寇季愣愣的站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说是请他过来商量事情的,可他人还没到,就已经商量完了。 那还请他做什么? 寇季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了资事堂。 寇季进了资事堂,向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赵祯施礼过后,在最末尾的空位上坐下,也没有出声。 寇准和王曾都赞同他往银州、麟州等地一行,这事算是定下了,他反对也没用。 王曾派人草拟了圣旨,加盖了印玺以后,就送到了寇季手里。 他也没有命人宣读,直接让寇季自己翻看。 寇季翻看着圣旨,王曾在他身边叮嘱道:“老夫给了你最大的权力,西北所有的兵马,任你调遣;军中将领任命,由你作主;地方官员,任你调度;三品以下,可先斩后奏。 你在西北闹一个天翻地覆,老夫也不管。 老夫只求你能做好一件事,那就是守住国门,将辽人挡在我大宋疆土之外。 只要你在西北能挡得住辽人,曹玮等人就能在燕云之地,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寇季听完了王曾的话,有些头疼。 王曾的话,让他觉得头疼。 王曾在圣旨上给他的头衔,也让他头疼。 头衔很多,有招讨使、安抚使、兵马总管、监兵事等多个职位。 寇季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初入朝堂的懵懂少年了,他现在也明白了职位越多,责任越大的道理。 王曾给了他这么多头衔,等于是将西北的军政大事,全部交给他了。 让他处理西北的政务,他勉强可以应对,可是处理西北的兵事,他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王相,你也太看得起下官了吧?” 寇季揉了揉眉心,盯着王曾发问。 王曾知道寇季的心思,但他只是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朝廷若是能抽得出合适的人手去西北,他也不至于强赶着让寇季去。 他也没有将西北的所有事情都压在寇季身上。 朝廷已经派遣了王云升先行一步,去了西北。 寇季到了西北,有王云升帮衬,压力会小很多。 “何时启程?” 寇季疑问。 事情到了这一步,寇季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西北走一遭。 王曾、寇准二人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杨家老太君。 杨家老太君哀声一叹,“明日便启程吧。” 早到一刻,就多一分希望。 若是他们赶到西北的时候,折惟忠还活着,说不定还能保全性命。 寇季缓缓点头。 几个人坐在一起,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帮着寇季在三衙中挑选了几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将军,然后分别离开。 寇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赵祯给留下了。 资事堂内只有寇季和赵祯两个人的时候,二人十分随意。 寇季盯着赵祯,沉声道:“折家……” 赵祯似乎猜到了寇季想问什么,沉声道:“折母有性命之忧的事情,朕知道。折惟忠身体抱恙,朕也知道。朕没料到敌人会用此事算计折惟忠,也没料到,西夏人居然有胆子放辽人过境。 也正是因为如此,朕没有重视折惟忠身体抱恙的事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0章 鸡贼的角厮罗 赵祯这话,寇季听着有些无奈。 大宋朝的皇帝,以及大宋朝的文臣们,对待武臣,远远不止重文抑武那么简单。 他们不在乎武臣的身子骨,甚至有时候还会看着武臣去死。 他们一直秉持着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的理念。 曹玮便是一个例子。 曹玮戍边多年,积劳成疾,多此请求返京养病,朝廷都没有应允。 若不是寇季的出现,改变了曹玮的命运,曹玮最终会死在任上。 史书上记载,曹玮卒于天圣八年,而曹玮早在天生四年,就因病难以上阵,但在此期间,朝廷仍然派遣曹玮奔波各地,坐镇军中。 事实上大宋朝,死在任上的武臣,远不止曹玮一人。 折惟忠的父亲折御卿,在至道元年,为了抵御西夏人入侵,不得不带着儿子折惟昌,抱病出征,卒于军中。 折惟忠的父亲折御卿亡故以后,次子折惟昌知州事,在大中祥符年间,麟州告急,不得不抱病驰援,死在行军的途中。 杨文广,年七十五,奔波于定州边陲,病死于任上。 诸如折杨之流,死在行军途中,死在任上的武臣,不计其数。 所以折惟忠抱恙,继续领兵出征,在大宋朝不是什么新鲜事,没有人会特别在意。 朝廷不会因为你身体抱恙,就让你歇下。 赵祯得知折惟忠有性命之忧,脸上的自责和懊悔难以掩饰。 寇季沉声道:“折惟忠有性命之忧,并不是官家的错,而是贼人用心险恶,使了毒计。臣此去西北,若是能救折惟忠一命,自然义不容辞。若是来不及救他一命,臣定当会向贼人讨回这笔血债。” 赵祯缓缓点头,叹气道:“朕其实很想去西北看看,很想看看那些将士们为我大宋浴血奋战。可满朝文武不会让朕出去的。 朕连离开这座皇宫,都要得到满朝文武点头。 朕去不了西北,就有劳四哥帮朕跑一趟西北。 有些话,朕在人前没办法说,但是私底下却可以说给四哥听。” 寇季盯着赵祯,做出了聆听的姿态。 赵祯沉声道:“四哥此去西北,帮朕问一问折家,看折家愿不愿意搬到汴京城来。若是愿意,丹书铁卷,高官厚爵,一样也不会缺。 折家坐镇西北多年,为我大宋留的血已经够多了。 他们该迁入到汴京城,好好享一享清福。 朕不能保证他们是否可以与国同休,但朕可以保证,折家三代富贵不衰,子嗣昌隆。” 赵祯这算是许下了厚诺,真正的厚诺。 以他的地位,再大的承诺,他都可以许的出来。 但能不能兑现,却很难说。 但他给折家许下的承诺,明显是他能兑现的。 寇季对赵祯拱了拱手,郑重的道:“臣会将官家的话,带给折家。” 赵祯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道:“若是折家不愿意,那就算了……折惟忠一旦故去,折家就剩下了一群孤儿寡母。 朕不愿意欺负一群孤儿寡母,也不愿意趁着折家只剩下一群老弱妇孺的时候,强逼折家。” 寇季愣了一下,沉声道:“折家若是不愿意举族迁入汴京城,那就让他们继续留在府州。不过,银州、麟州一线的长城边防,不能再由折家掌控了。 事关朝廷安危,不能由一家一室掌控。 折惟忠有性命之忧,折家无人能够接替他的位置,西北边防,便出现了漏洞。 此事发生一次,就足以让我们警醒。”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四哥此去西北,西北军政大权,皆有四哥掌管,四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朕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寇季拱手道:“臣一定不辜负官家的厚望。” 赵祯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道:“还有一件事,朕需要告诉四哥。王云升在去西北前,朕曾经叮嘱过王云升,一旦折惟忠无力掌管西北的兵事,就让折惟忠的长子折继宣出任嗣州事,帮着折惟忠一起处理西北的兵事。” 寇季听到这话,脸色那是十分精彩。 寇季难以置信的盯着赵祯道:“官家在委任折继宣之前,可曾派人调查过他。” 赵祯盯着寇季道:“朕调查过他,知道他性子张扬、跋扈。可朕不委任他,又能委任谁呢?折家军又不可能听朝廷调遣。折惟忠四子当中,唯有他已经到了可以出仕的年龄。 朕不委任他,折惟忠不论是卧病在榻,还是有性命之忧,折家上下,折家军上下,都会陷入到无人管束的地步。 朕不指望他如同他祖父、父亲一样,能帮我大宋镇守一方。 朕只希望他的存在,可以约束折家上下,折家军上下。” 寇季沉声道:“就怕他不自量力,闯出什么祸端。”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闯祸就闯祸了。总比折家上下、折家军上下,无人管束,乱作一团的强。有人管束的折家、折家军,对朝廷而言,对西北而言,都是一大助力。 无人管束的折家、折家军,就是一盘散沙,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香肉。 谁看见了,都想咬一口。 西北现在需要安定。 朕别无选择。” 赵祯这也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明知道折继宣不堪,也要推着折继宣上位。 为的就是让折继宣约束住折家上下、折家军上下,使其不在关键的时候,为朝廷添乱。 寇季思量了一下,发现史书上,赵祯也是这么干的。 在折家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推着折继宣上位,维持西北的安定。 纵然折继宣在西北为祸,他也装作没看见。 等折继闵长成,可以担当大任以后,立马将折继宣撤职。 寇季突然发现,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 至少能在关键时候,帮忙争取时间。 寇季在了解了赵祯的心思以后,对赵祯道:“臣想向官家请调一人。” 赵祯闻言略微愣了一下,沉声道:“朕知道四哥想调遣谁,四哥只管陪着杨折氏北上。四哥想要的人,会在四哥抵达西北的时候,准时到达西北。” 寇季缓缓点头,对赵祯再次施礼,“那臣就先回去准备了。” 赵祯也没有挽留寇季,只是在寇季临走的时候,对寇季道:“朕就不送四哥了。等四哥北上的时候,朕会派遣刘亨,带着青塘的兵马,还有皇城司的人手随行。” “青塘的兵马?” 寇季一脸愕然。 赵祯神色复杂的道:“青塘王角厮罗,知道我大宋要对付辽人,为表诚意,派遣了一万青塘兵马,赶到了我大宋。” 寇季沉吟道:“青塘王角厮罗派遣兵马前来帮我大宋,这是好事啊。瞧官家的意思,似乎还有些不领情。” 赵祯咬咬牙,有些无奈的道:“只有一万壮丁,剩下的什么都没有,你让朕如何领情?” 寇季一愣,略微瞪起了眼,“一万壮丁?!” 赵祯点头道:“一万没有兵刃、盔甲、马匹的壮丁。”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青塘王角厮罗这事情办的有些不地道。 说是派遣兵马帮助大宋,可是只给人,不给兵刃和马匹。 那算是什么兵马? 给人看的? 不打算让大宋用? 赵祯见寇季说不出话,就继续说道:“青塘王角厮罗在信中言称,青塘身处贫寒之地,能勉强凑出一万多人来帮助我大宋已经算是费劲心思了。他们无力装备这一万人。” 角厮罗的鬼话,赵祯自然不信。 寇季也不信。 可人家能在大宋和辽国掀起战端的时候,摆明立场,坚决的站在大宋一边,并且还派遣了人手过来帮忙。 甭管人家说多少鬼话,人家的这份恩情,大宋得领。 就像是你的邻居,在你大宴宾客,缺少吃食的时候,给你送了一盘饺子过来,偏偏没有给筷子。 你是能埋怨人家多事,还是能埋怨人家没给你筷子,又或者你能让人家把饺子端回去? 你什么都不能做,只能人家的这种举动当成一份恩情,领受了。 寇季撇撇嘴道:“角厮罗的意思是,我们要用这一万多人,就得给他们配备上军备,若是不愿意用,就在一边扔着?” 赵祯缓缓点头,道:“左右不过是一些兵甲,我大宋有的是。只要他们能帮我大宋出一份力,让他们占一次便宜,又何妨?” 向来吝啬的赵祯,第一次表现的如此大方。 即便是属貔貅的寇季,也没有反驳赵祯的话。 人家把一万多人的性命交给了你,占你一点兵甲的便宜,你能埋怨人家什么? 一万多人的性命,比起那一点点的兵甲,要重要太多太多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问道:“角厮罗不仅没有给那一万人兵甲,还没有派遣将领领兵?” 赵祯点头道:“不错……青塘将人交给我大宋的时候言称,我大宋地大物博,领兵之人多如牛毛,不缺那一个领兵之人。 朕听说刘亨曾经在青塘率领过青塘的兵马,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就让刘亨统领他们。” 寇季干巴巴的道:“刘亨以后恐怕难以得到官家信任了。” 赵祯苦笑一声,“朕知道四哥和刘亨关系匪浅,四哥不必为了刘亨向朕套话。朕不是小心眼的人,还不会因为刘亨在青塘领过兵,就疏离他。” 寇季干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言,他拱了拱手,退出了皇宫。 一路乘着马车回到了府上,就开始招呼府上的人准备东西。 寇季向来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他既然答应了要去西北,那就要想办法将西北的事端全部平息下去,能准备的东西都得准备上,能带的人手也都得带上。 忙活了大半日,在府上数百人帮助下,在器械作坊、锻钢作坊上万人的帮助下,寇季准备了许多东西。 东西装车以后,车马数量远比之前寇季去西域的车马数量更多。 负责押送的人手,也远比之前去西域的要多。 寇府的人手不足,寇季就从锻钢作坊抽调了一批人手。 锻钢作坊的工人们,是寇季雇佣的。 他们皆以寇府的仆人自居,所以寇季抽调他们,他们没有任何怨言,甚至还争先恐后的抢着要去西北。 为何他们明知道去西北可能有性命之忧,还如此踊跃呢? 那是因为之前去西域的那些寇府的仆人,如今都发了。 别看他们如今还是寇府的仆人,在寇府上干着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可他们出了寇府,就是大地主、大富户。 最富的就是寇府的那个侍卫头子。 狗日的去了一趟西域,回来以后,置办了一千多亩地,七八家铺面,可把瑞安镇子上的人羡慕坏了。 如今瑞安镇上的人都知道,跟寇季出去一趟,回来就能变地主、变富户。 至于去了西北,有可能会死,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 若是能用自己的死,为家人换取几百亩地,几家铺面,他们会毅然决然的去死。 在这个活着都要拼尽全力的年代,能用自己的死,为家人拼一个富贵,许多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性命。 寇季准备好一切以后,就吩咐巡马卫首领,也就是他的侍卫头子,去管束车队。 他自己回到了别院里,进入到了卧房。 向嫣正抱着寇天赐,坐在房里,脸上略微带着点愁容。 见到寇季进了房门,向嫣语气轻柔的道:“相公又要出征?” 寇季一边往她身边踱步,一边笑道:“什么叫又要出征?我又不是武臣,不需要征战沙场,出征一类的词,用不到我身上。” 寇季走到了向嫣身边,从向嫣手里接过了寇天赐。 寇天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寇季,一脸呆呆的神情。 寇季捏了捏他的小脸,宠溺的道:“叫爹!” “哎?!” 寇天赐蠕动着小嘴,喊了一声。 寇季一张脸瞬间就黑了。 向嫣被逗笑了,心中的担忧和哀伤也消散了不少。 “你倒是教了一个好儿子。” 向嫣笑吟吟的说了一句。 寇天赐这小子,还没到懂事的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占便宜。 自从寇季第一次教他叫爹,他‘哎’了一声以后,往后每一次,寇季教他,他都不叫,反而还会答应一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1章 麟州告破 寇天赐似乎将这当成了一种十分有趣的父子游戏,每次寇季教他,他都会陪着寇季玩一番。 然后看着寇季黑着脸暴跳如雷,他就会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寇季假装恶狠狠的在寇天赐的脸蛋上咬了一下,然后喝道:“这儿子不能要了,送人吧。咱们回头再生一个。” 向嫣见此,低声笑道:“官家倒是挺喜欢咱儿子的,不如送给官家可好?”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就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送给了官家,那就要不回来了。” 向嫣笑道:“妾身自然知道相公是随便说说。妾身也知道相公舍不得将咱儿子送人。” 寇季气哼哼的道:“可这小东西,整天占我便宜,不收拾他一顿,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气。”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相公何必跟儿子制气呢。他现在还不懂事,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相公真要是想收拾他一顿出出气,那也得等他长大了以后再说。” 寇季故作凶狠的对着寇天赐威胁道:“你小子,现在占我便宜,我拿你无可奈何,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跟你清算清算不可。 到时候一天打你八回,让你知道知道,谁是儿子,谁是爹。” 向嫣从寇季手里抱过了寇天赐,宠溺的点了点头寇天赐的鼻尖,然后小声的对寇天赐道:“叫爹……” “跌?!” 寇天赐懵懵懂懂的喊了一声。 寇季瞬间变得眉开眼笑。 向嫣见此,哭笑不得的橫了寇季一眼。 寇季笑眯眯的凑到了向嫣面前,坐在了向嫣身旁,低声给向嫣说了许多宽慰话。 寇季一直哄着向嫣和寇天赐睡下,自己也躺在一旁睡了。 翌日。 天蒙蒙亮。 寇季就醒了过来,亲了亲熟睡的儿子和妻子,穿戴整齐以后,悄没声息了出了房门。 一路到了偏厅,吩咐丫鬟准备了水,洗漱了一番后,才出了别院大门。 别院大门外,早已人满为患。 为首的有三人。 两个三旬上下的人,一个身穿青色文官服饰,一个身穿黑甲。 剩下的一人是已经长大成人的陆铭。 自从寇季将寇府的人从一字交子铺撤出来以后,陆铭就回到了寇府做事。 陆铭在万象典当行、一字交子铺历练的多年,如今已经变得人情练达了许多。 处理一些琐碎的事务,处理的十分到位。 寇季有意培养他接替寇忠在府上的位置。 寇忠如今跟着寇准,不再管理府上的大小事务,府上的大小事务都是向嫣在管。 向嫣没有生孩子之前,府上的事务倒是处理的妥帖,有了寇天赐以后,大部分心思就放在了寇天赐身上,一些琐碎的事情自然没办法及时处理。 所以寇季就有意培养一个人,帮着向嫣处理府上的事务。 陆铭也对得起寇季的信任和培养,无论是在万象典当行,还是一字交子铺,又或者寇府,做起事来都十分的妥帖。 寇季此去西北,需要人用,所以就打算带上陆铭。 两个三旬上下的人,见到了寇季,赶忙上前施礼。 “下官太常博士明镐,见过上官!” “卑职左殿班直王凯,见过上官!” “……” 寇季听到二人的名字,略微一愣。 明镐,也是位名留青史的人物,虽然没有韩琦、文彦博、范仲淹等人的名气大,但他对大宋的功劳,却不可忽视。 此人是大中祥符五年的进士,历任过许多重要的官职,最后更是迁升为参知政事。 文治武功方面颇有建树。 修筑过城堡、训练过厢军、整顿过军机、平定过叛乱。 此人可以说是一位难得的干吏。 由于此人没有韩琦、文彦博、范仲淹等人的名气大,所以寇季也没有刻意注意过他。 如今突然出现在寇季眼前,勾起了寇季脑中的一些记忆,让寇季记起了他。 王凯,也是一位名留青史的人物,名头很小,但对大宋的功劳却不小。 此人也算是一位将门子弟,其曾祖父是大宋的开国将领王全斌。 年少时,仗着家中富足,没少干混帐事。 但入仕以后,却一改常态,屡获战功。 史料上记载,此人任职清边军期间,李元昊率领数万人马围剿清边军,此人率领着两千人马,击溃了李元昊率领的数万人马,斩敌千余人。 跟西夏人鏖战九年,不落下风,还屡次让西夏人吃瘪。 是一位难得的将才。 史料上记载,此人并没有领过大军,也没有指挥过大的战事,所以是否有帅才,寇季并不知道。 说起来,此人跟寇府也有一段渊源。 此人能够出仕,全赖寇准推举。 寇季正愁没人用,朝廷就将他们二人派遣给了自己,寇季心中大喜。 寇季心中欢喜,脸上却没有表露,反而一脸疑惑的问道:“官家钦点的二位,随本官同行?” 明镐拱手道:“回上官,官家深知上官此去西北,手下无人可用,所以特地派遣下官前来相助。” 王凯跟着拱手道:“回上官,是寇公向官家推举的卑职。”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赵祯和寇准都知道他此去西北,无人可用,所以都想尽了办法,将他们还看得过眼的人,派遣给了他。 之所以说是看得过眼,而不是看重。 那是因为,在朝堂之上,但凡能被赵祯和寇准二人看重的,无一都成了朝中重臣。 而不是像他们两个现在这样,官职低微。 寇季深知这二人的才能,却没有表露出特别欣喜的神色,他对二人淡淡道:“既然是官家和我祖父钦点的人,那就跟着我一起去西北吧。” 二人闻言,齐齐拱手。 寇季吩咐陆铭去传令,让押送辎重的仆人们准备启程。 刚刚准备动身,就看到了七八个书生,背着行囊,从文昌学馆的方向而来。 他们到了寇府别院门口以后,不等寇季询问,就主动自我介绍。 “学生等人奉山长之令,随您往西北一行。” 书生们主动施礼道。 寇季缓缓点头,将他们派遣给了陆铭,让陆铭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事情,让他们去做。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寇季带着人离开了寇府别院,抵达了瑞圣园边上的官道上。 等寇季一行到了官道上的时候,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 有身披着朝廷配发的盔甲的青塘人,也有不少宋人。 青塘人在刘亨引领下,独居在大道旁边。 宋人们则凑在一团,守在一辆马车边上。 他们无一例外,皆披甲持刃。 马车里坐着的是杨家老太君,马车外的披甲之人,有杨府的部曲,也有朝廷委派的三衙的先锋将军。 寇季领着人到了大道上,先到了杨家老太君的马车前,向杨家老太君施礼问安。 “老太君安好?” 马车里的杨家老太君掀开了马车车帘,对寇季道:“老身一切安好,寇小子不必挂怀。” 寇季见杨家老太君声音洪亮,身子骨没有什么病痛,便放下了心。 一位八旬的老妇人,要舟车劳顿的赶去西北,十分危险。 若是她身体有碍,那在路上颠簸一路,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杨家老太君若是在行军的途中出事,那寇季可就没有颜面再去见杨文广了。 寇季一行人在官道上等了许久,陈琳带着一帮子宦官,将天子剑和钦差仪仗,给寇季送了过来。 寇季拿到了天子剑、钦差仪仗,便下令启程。 此次离京,寇季十分低调,没有让任何人相送,自然也没有送行的场面。 寇季一行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汴京城。 一路北行,过关过寨。 行了数日。 到了晋州。 碰见了前往汴京城送急报的八百里加急。 寇季动用天子剑,拦下了八百里加急。 赵祯、王曾等人,已经将西北的事情,全权交给了他处理,所以这急报送到汴京城,还是被他拦下,效过都是一样的。 送到了汴京城,汴京城还得派人将消息再送过来,过于麻烦,还要耽误时间。 寇季拦下了急报,阅读了一番后,脸色十分难看。 急报上说,折惟忠死于麟州城内。 死后骨骸坐镇在麟州城城墙上多日,麟州城将士们都以为他还活着,所以拼命跟辽人撕杀,挡住了辽人两次进攻。 可纸包不住火。 折惟忠身死的事情,还是被辽人察觉了。 辽人发现,麟州城内的兵力,一直在削减,可麟州城内兵马抵御他们的布防,却一直没有变化。 辽人不惜一切代价,猛攻了一次麟州城。 麟州城兵力被消耗了不少,在辽人的猛攻下,变得岌岌可危。 麟州城守将不得不去请示折惟忠,折惟忠的亲兵拦在城门楼子前,不让他们进去。 麟州城守将为了保住麟州城,不得不率兵闯进了城门楼子,才发现了死在城门楼子里的折惟忠。 由于麟州城守将,是带着兵马冲进去的,所以消息根本控制不住。 折惟忠身死的消息,一瞬间便传到了麟州城的将士们耳中。 一时间。 麟州城内哭声一片。 辽人听到了哭声,就知道了他们的计谋已经得逞,折惟忠已死。 辽人疯狂的攻打麟州城。 辽人原以为麟州城的将士们,在得知了折惟忠死后,一定会失去斗志。 却没料到,折惟忠至死也要守住麟州城的决心,激起了将士们拼死的斗志。 将士们红着眼,不顾自身性命,跟辽人展开了血拼。 硬生生的用他们的人命,将辽人挡在了麟州城外。 辽人见此,暗中调回了攻打银州的五万精兵,再次猛攻麟州城。 麟州城兵力有限,纵然将士们拼命的撕杀,也没有挡得住辽人。 麟州告破。 麟州城守军、保德军,无一生还。 他们最终战到了一兵一卒不剩。 无人退、无人逃。 麟州城内,忠魂遍地,尸骸遍野。 但他们没有白死,他们用他们的身躯,拼死了四万辽军精锐。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战损达到万数以上,唯有那些数十万兵马作战的大战场,才会出现。 麟州守军和保德军,拼死了四万辽军精锐,他们经历的战事有多惨烈,可以想象。 麟州告破,大宋的门户算是被打开了。 辽人攻破了麟州以后,马不停蹄的横扫麟州附近的城池,如今正在攻打保德。 保德军虽然在麟州战场上全军赴死,但是保德军的死,激起了西北地各处厢军的斗志,清边军和火山军整合的清山军,在辽人攻破了麟州以后,放弃了他们固守的城池,赶到了保德驰援,跟辽人在保德酣战。 清山军并非禁军,军备极差,战斗力也低。 可他们仍旧将辽人抵挡在了保德之外。 只不过清山军兵力有限,恐怕抵御不了辽人多久。 寇季在看完了急报以后,深吸了一口气,立马召见了王凯。 王凯被唤入到了寇季所在的驿站厢房以后,心里十分疑惑。 不明白寇季为何突然召见他。 寇季见到了王凯,没有卖关子,而是开门见山的道:“王凯,麟州告破,辽人的兵马已经杀到了保德,保德军在麟州全军覆没,清山军赶到了保德,正在保德城跟辽人酣战。 只是清山军兵力有限,所以不可能抵御辽人很久。 而且辽人很有可能会在攻打保德的同时,分兵别处。 所以我命你拿着我的箭令,赶往佳县,调动屯驻在佳县的晋宁军北上,汇同清山军,一起抵挡辽人。 务必要将辽人挡在黄河以北。” 王凯听到了寇季的话,一脸惊愕,他嘴皮子有些哆嗦的道:“上……上官……您……您让卑职去调遣晋宁郡,率领晋宁军北上,抵御辽人? 不是去晋宁军传令?” 寇季盯着王凯,质问道:“有问题?” 王凯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的道:“您若是让卑职去晋宁军传令,那就只是传令。您让卑职率领晋宁军北上,卑职就有权插手晋宁军的兵事。” 寇季沉声道:“我没有让你去插手晋宁军的兵事,我是让你直接接手晋宁军的指挥。” 王凯闻言,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2章 眼泪早就流干了…… 寇季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可是王凯却不敢相信,他颤抖着道:“真的吗?” “真的……” “真的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 寇季见王凯还有开口的意思,就阴沉着脸道:“你去不去,不去我换别人了。” 王凯闻言,赶忙摇头。 王凯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卑职去,但是晋宁军有主将,官职比卑职高,卑职去接受晋宁军的指挥,会不会跟他产生冲突?” 寇季冷着脸道:“麟州告破,临近麟州的清山军,尚且知道为朝廷、为百姓效死力,可临近麟州的晋宁军,直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单凭这一点,我就有权罢免了他。” “可没有朝廷的调令……” “什么都需要朝廷的调令?朝廷的调令若是能及时送到,辽人还能攻破麟州?无朝廷调令,擅自调动兵马离境,确实是大罪。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就像是清山军主将,在朝廷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朝廷即便要降罪,也会酌情处置。 晋宁军主将死守着朝廷的规矩,无令不得擅自出击,这没做错。 可身为我大宋武臣,眼见国土沦丧,有能力挽救,却为了惜身,坐视辽人在我大宋疆土上肆虐,其罪一也。 但凡我大宋镇边武臣,皆有守土之责,他坐视边关沦丧,却没有挺身而出,其罪二也。 两罪并罚,我斩了他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罢免他。” 寇季的语气十分的霸道。 王凯盯着寇季一个劲的发愣,汴京城里一直在盛传,寇季是一个十分霸道的人,特别是出了汴京城以后。 王凯不太相信,因为寇季在汴京城里很少霸道形事,看着不像是一个霸道的人。 可今日听到寇季这番话,王凯信了。 一军主将,五品官,寇季说罢免就罢免,眼睛都不眨一下。 寇季见王凯有些愣神,皱眉道:“你若如此瞻前顾后,那佳县你就别去了,我另派他人。” 王凯听到这话,顿时慌了。 他是有才之人,有抱负之人,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证明自己,迫切的需要一个机会恢复祖辈的荣光。 他少年时做事荒唐,那是因为他曾祖父去世的早,他祖父、他爹,皆没有什么大成就,所以到了他这一代,除了万贯家财以外,没什么仕途的余荫给他留下。 所以他纵然有才,也没办法出仕,因为没人推举他。 纵然有抱负,也没办法施展。 所以他整日里纵马狂奔,踩踏民田,结交狐朋狗友,酗酒为乐。 寇准在出镇永兴军的时候,见他不凡,又知道他祖上乃是大宋开国大将,所以就向朝廷推举了他。 他以为机会来了,当即改头换面,入了仕途以后,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 可他在朝中任职多年,朝廷也没有用他。 他每日里一直都跟着其他将门的纨绔子弟,在朝廷为纨绔子弟们专门设立的三班奉职,混迹了几年以后,又被调到了朝廷为纨绔子弟特设的另一个左右殿直奉职。 他混迹了多年,終于明白了,朝廷压根就没有重用他的心思。 朝廷不过是看在他祖辈功勋的份上,给了他一个混吃等死的职位,让他混一个富贵而已。 转眼间,他便三十了。 他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却没料到,寇准再次推举了他。 让他跟着寇季北上。 他以为寇准让他跟着寇季,不过是保护寇季安全而已,却没料到,寇季一开口,就给了他一个机会。 一个他期盼已久的机会。 一个他从懂事起,就一直等待的机会。 王凯盯着寇季,掷地有声的道:“卑职此去,一定会接掌晋宁军的兵事,一定会带着晋宁军,将辽人挡在黄河以北。 若是卑职完不成上官交代的差事,卑职愿提头来见。 在卑职赶往佳县前,卑职想请上官给卑职一道箭令。” 寇季眯着眼,盯着王凯,一言不发。 王凯愣了愣,不知道寇季的心思,心里有些打鼓。 寇季突然开口,道:“好!很好,你有这种心思,我很欣慰。你要什么箭令?” 王凯长出了一口气,果断道:“请上官赐给卑职斩杀晋宁军主将的箭令,若卑职此去佳县,接掌晋宁军,晋宁军主将阻拦,卑职就斩了他。” 寇季二话没说,回身从背后的签筒里,抽出了一支金底红字的箭令,递给了王凯。 王凯见到此令,浑身一震。 王凯对寇季抱拳一礼,“卑职定不辜负上官所托。” 王凯也是果断人。 在确认了寇季确实没有跟他开玩笑以后,拿着箭令,离开了寇季所在的驿站厢房,点了几个随他一起出征的王府老卒,骑上马,毅然决然的率先赶往了佳县。 王凯拿着箭令,策马离去,自然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刘亨在王凯走了以后,到了寇季的厢房内,见寇季一个人坐在厢房内长吁短叹,便开口问道:“可是西北的兵事出了大变故?”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皱眉道:“西北兵事不容乐观?辽人已经攻进了我大宋?” 寇季再次点头。 刘亨眉头皱的更紧,“辽人长驱直入,已经拿下了数州之地?” 寇季这次没有点头,反而摇头,盯着刘亨道:“辽人虽然攻破了麟州,可被清山军挡在了保德。我派遣了王凯北上,接掌晋宁军的兵权,前去帮助清山军。 有晋宁军加入,虽然不能阻止辽人攻城略地,但至少能将辽人暂时挡在黄河以北。 一会儿我写几份手书,你派人赶往汾州、太原,调遣依附在我大宋麾下的那些小部族的兵马,一起北上抵御辽人。” 辽国、西夏境内,小部族无数。 西夏是党项人为尊,小部族的人在西夏饱受欺压。 辽国则是契丹八族为尊,其他的小部族,在辽国,也经常受欺负。 一些盘据在西夏、辽国、大宋三大势力边陲的小部族,饱受三方大战带来的折磨,所以经常有小部族带人投靠大宋。 几百帐几百帐的小部族人投靠大宋,时间一场,也就多了起来。 如今盘据在西北的小部族,已经多达万帐。 大宋朝廷允许他们保留了一定的战斗力,所以他们也有一定的兵马。 上万帐的小部族族人,勉强能凑出一万之数的兵马。 寇季的命令还调动不了折家军,所以他只能调动一切他能调动的兵力,北上抵御辽人。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话,沉声道:“我一会儿就带青塘的兵马,先行一步,赶去黄河边上,帮忙抵御辽人。辽人虽然凶恶,但是我们先后调遣了这么多兵马赶到黄河边上跟他们鏖战,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过不了黄河。 所以你不必担心。”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西北的边事,虽然让我忧心,但还没到让我忧心忡忡的地步。我真正忧心的是,如何将折惟忠已经西去的消息,告诉杨家老太君。” 刘亨闻言,愕然的瞪大眼,“折惟忠死了?” 寇季点点头,道:“不然你以为辽人是如何攻破麟州的?辽人就是抓住了折惟忠身死,折家军群龙无首,暂时无人调动的时机,攻破了麟州城。 若是折惟忠不死,即便麟州城兵马不敌辽人,他也能暂时从其他地方,借调一部分的折家军,抵御辽人。” 刘亨长叹了一声。 折惟忠身死,清山军关键时候出来抵御住了辽人,给寇季争取了调兵遣将的时机。 虽然不能将辽人一举赶出大宋,但勉强抵御着辽人,不让辽人再度南侵。 西北兵事暂时得到了缓解。 所以西北的兵事,暂时不需要过度的担忧。 现在最需要担忧的是,杨家老太君能不能接受折惟忠身死的消息。 杨家老太君先后经历了兄弟、丈夫、儿子、侄子一个个离世,心早就碎成了八瓣。 折惟忠是她在世的最后一个侄子。 如今侄子亡故,她能不能接受,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能不能……先瞒着?” 刘亨迟疑了许久,开口问道。 寇季苦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恐怕已经在西北等地传开了。相信不久以后便会传到晋州。就算我们现在下令封锁消息,等到了府州,她一样会知道。 所以瞒是瞒不住的。” 刘亨犹豫道:“那你去说?” 寇季脸色更苦,“往一个心已经碎成了无数瓣的老人心上再插一刀,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啊。” 刘亨咬牙道:“你说过,此事是瞒不住的。于其等到她自己发现,不如我们先告诉她。此去府州的路还长,在这一路上,我们还能想办法安慰她。 总不能等她到了府州,见到了折惟忠的骨骸以后,再去安慰她吧? 到时候,再安慰,也没有用。” “哎……” 寇季叹了一声,觉得刘亨说的有理,他缓缓起身道:“我去说……” 寇季拿起了房内桌上的急报,塞进了怀里,整理了一下衣冠,出了房门,往杨家老太君所在厢房走去。 走到了厢房门口,寇季陷入到了犹豫当中,有些不敢进去。 “进来吧……” 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厢房内传了出来。 寇季浑身一震,硬着头皮走进了厢房。 进入到了厢房内,寇季就看到杨家老太君孤零零的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盔甲,在不断的擦拭。 那盔甲一看,就是大人做给小孩玩的玩物。 杨家老太君擦拭的十分认真。 杨家老太君见到了寇季进来了,笑了笑,一边擦拭着小小的盔甲,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忠儿小时候,就嚷着要当跟他爹一样的大将军。到了府上,见昭儿有一身小小的盔甲,就吵着嚷着要。为了抢昭儿的盔甲,没少跟昭儿扭打。 重贵那个大老粗,只当忠儿是闹着玩的,根本没在意。 老身却知道,忠儿是真的想要一副盔甲。 老身就让府上的匠人打了一副,只是没来得及给忠儿穿上,忠儿就被昌儿接回了府中。 后来重贵归了宋,举家搬进了汴京城,两家相隔千里之遥,来往就少了。 忠儿要学艺,就更没时间到府上来了。 所以这副盔甲,就一直留在府上。” 寇季在杨家老太君张口说出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杨家老太君很有可能已经猜到了折惟忠身死的消息。 他不敢说话,轻轻的坐在了杨家老太君身旁,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讲话。 杨家老太君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她继续说道:“再次见到忠儿的时候,是他大伯父去世的时候……再见忠儿的时候,是重贵死去的时候……再见忠儿的时候,是他爹去世的时候……正儿……昌儿……信儿……昭儿……” 杨家老太君说到此处,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老身每次见他,都是在灵堂上。他们每个人死后,老身都会帮他们擦拭盔甲。 老身希望他们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去。 如今,是老身为忠儿擦拭盔甲的时候了。” “老太君……” 寇季眼眶有些微红,低声喊了一句。 杨家老太君,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笑道:“是不是想知道,老身是如何得知忠儿死去的?” 不等寇季回答,杨家老太君就说道:“御卿死去的时候,给老身的老母讲过一句话‘世受国恩,边寇未灭,御卿罪也。今临敌弃士卒自便不可,死于军中乃其分也。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两全’,同样的话,忠儿也在给老身的信中,提到过。” 寇季心中有些酸楚,低声道:“老太君若是心里觉得难受,就哭出来吧。” 杨家老太君摇摇头,“眼泪早就流干了,早就哭不出来了……” 寇季一瞬间就湿了眼眶。 杨家老太君盯着寇季,道:“傻孩子,别哭……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忠儿为国捐躯,死得其所。武人生来就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还的。 死在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 死在家中,死在病榻上,那才该哭。” “老太君……” “行了,你小子别在老身这里哭哭啼啼的,老身看着难受。老身知道你小子是过来安慰老身的。但老身不需要安慰。 你也不要胡思乱想。 老身不会有事的。” “老太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3章 给你脸了?! “去忙你的吧,不要忘了你现在身负重任。西北数万万百姓的性命都在你身上压着。” 杨家老太君语重心长的劝诫寇季。 寇季心中哀叹了一声,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杨家老太君一礼。 杨家老太君坐在炕上没有动,生受了寇季的礼。 她受得起。 即便是赵祯亲自向她施礼,她也受得起。 寇季施礼过后,退出了厢房。 站在厢房门外,回望了厢房内一眼,寇季一脸的担忧。 引而不发的悲伤,远比歇斯底里的痛哭流涕更可怕。 歇斯底里的痛哭流涕,不会致命。 痛哭一场后,经过安慰,慢慢的便会好转。 引而不发的悲伤,有可能会引起心病。 心病越积越多,最终会压垮整个身体,导致性命之忧。 寇季很希望杨家老太君能痛哭一场,可杨家老太君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杨家老太君跟寇季说,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寇季相信她的话。 她无泪可流,便只能流血,还是心头血。 寇季从杨家老太君的厢房,折返回了自己的厢房,刘亨就在厢房内候着,没有走。 见到了寇季以后,赶忙迎上前,急切的问道:“老太君神情如何?” 寇季瞥向刘亨,叹了一口气道:“没哭也没喊,甚至还冲我笑了几次。” “嘶~” 刘亨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沉重的道:“她这是将痛苦憋在了心里……” 寇季哀叹道:“谁说不是呢。” 刘亨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让她将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 寇季苦着脸道:“我要是有法子,早就用了,还用等到现在。” 迟疑了一下,寇季又道:“其实我心里觉得很矛盾,你说老太君是长寿一点好,还是短命一点好?” 寇季这话,要是冒然的说给其他人听,一定会被人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杨家老太君都活到八十了,已经是少有的人瑞了,但凡是个人,都希望她能长寿一些,越活越长,最好能活过百岁。 刘亨却没有指着寇季的鼻子破口大骂,因为他懂寇季这句话里的意思。 长寿,对很多很多人而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对杨家老太君而言,那就未必了。 她多活一刻钟,心里就要多遭受一刻钟的痛苦,一刻钟的折磨。 寇季在后世的时候,听说过有一位老人,十分长寿,熬死了儿子,熬死了孙子,熬死了曾孙子,身子骨依然硬朗。 他最后做出了一个让许多人十分不解的举动,那就是停止了进食,生生的饿死了自己。 寇季以前也不太理解这位老人的这一举动,如今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送一次,就已经是人间惨剧了。 送一次,就已经让人肝肠寸断了。 多送几次,心肝脾肺肾,都会碎成一滩肉泥。 活着,对他们而言是一种折磨,而不是一种恩赐。 刘亨犹豫了许久,给出了答案,“自然是长寿一点好……” 寇季看向刘亨,刘亨郑重的道:“杨将军的骸骨还在古北口,她就算要西去,也要等杨将军的骸骨被迎回来,跟杨将军葬在一处。” 寇季深以为然,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她应该长寿一点。我们作为后辈,应当将杨将军的骸骨迎回来,跟她葬在一处。 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打败辽人。” 刘亨重重的点头。 寇季吩咐道:“带着你的人,即刻北上,马不停蹄,赶往佳县以北的黄河南岸,不惜一切代价,将辽人给我挡在黄河以北。 必要的时候,可令王云升,用刀架在折继宣的脖子上,逼迫折家军出动。” 刘亨闻言,略微有些担忧,“我们要在西北兴兵,少不了要折家军帮衬。若是王云升这么做了,折家军会不会敌视我们?” 寇季皱眉道:“西北是朝廷的西北,不是折家的西北。官家将西北军政大权,全部交托给了我,那我就有权决断西北境内的一切事务。他们要敌视我们,也得过了老太君那一关再说。” 刘亨听寇季语气强硬,就知道寇季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冲着寇季抱了抱拳,离开了寇季的厢房。 刘亨一路到了驿站外的兵营,调动了一万青塘兵,赶往了西北。 寇季没有急着离开。 他为了照顾杨家老太君,特地在驿站内待了一日,直到第二日才带着仆从启程。 寇季率领着庞大的辎重队伍,所以行军的速度很慢。 他率领着寇府的仆从押解着辎重出了晋州的时候,王凯已经率领着部曲赶到了佳县。 驻守在佳县的晋宁军主将,在得知了王凯要接掌晋宁军兵权的时候,并没有痛快的交出晋宁军的兵权,但他也不敢为难王凯,所以就找借口拖延时间。 王凯深知军情紧急,他手里又握着寇季赐于的箭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手持箭令,暗中联络了晋宁军中的监军、推官等一众文官,将寇季的命令传达给了他们,并且让他们帮忙约束晋宁军。 然后在当夜晋宁军主将邀请他到佳县酒楼里吃酒的时候,率领着部曲,伏杀了晋宁军主将。 王凯之所以选择伏杀,而不是在晋宁军军营里,请出寇季的箭令,直接诛杀晋宁军主将,那是因为晋宁军中,有不少晋宁军主将的心腹。 他们若是在晋宁军主将煽动下,彻底乱起来,才不会管你箭令不箭令的,一定会当场乱刀砍死王凯。 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从古至今一直沿用着,这条规则就叫法不责众。 以朝廷的办事方式,在地方兵发生兵变的时候,谁引起的兵变,谁就是罪首,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论你是否被冤枉。 所以晋宁军将士在晋宁军主将的煽动下,乱刀砍死王凯,绝对不会有太大的顾虑。 王凯一死,晋宁军主将,一定会带着他的心腹逃离大宋。 朝廷难道会拿一群被煽动的普通将士出气? 大家都有错,朝廷总不可能为了王凯一个人,将数万人全砍了。 王凯就是猜到了他在晋宁军军营中请出箭令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果断选择了伏杀。 王凯伏杀了晋宁军主将以后,提着晋宁军主将的脑袋,悄悄的入了军营。 他先是通过军中的监军、推官等人,将晋宁军主将在军中的心腹控制了起来。 然后再当众拿出了箭令和晋宁军主将的脑袋,向晋宁军的将士们宣告,他奉命接掌了晋宁军的兵权。 有监军和推官们配合着王凯说服晋宁军的将士,将士们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为了尽快的掌控晋宁军,调动晋宁军的士气。 王凯在说服了晋宁郡将士们以后,又相继罢免了晋宁军主将的那些心腹们的官爵,将他们腾出的官爵,赐给了那些在军中威望颇高的部头、什长。 有了监军、推官、部头、什长等人的帮衬,王凯彻底掌控了晋宁军。 在掌控了晋宁军以后,王凯派人给寇季送了一份请罪的文书,然后带着晋宁军,赶往了保德、麟州附近的黄河沿线,去抵御辽人。 王凯之所以要请罪,是因为他擅自将军中的官爵,赐给了其他人。 虽说事急从权,寇季不一定会怪罪他。 但他多少得向寇季表个态,认可错。 这便是规矩。 事实证明,寇季很吃他这一套规矩。 寇季在拿到了王凯的请罪文书以后,对王凯的做法很满意。 不骄不躁、敢做事、敢认错、懂规矩。 如此下属,才算是一个好下属。 寇季心里对王凯的评价,有提高了几分。 在给王凯回信的时候,寇季在信中痛骂了王凯一番,但却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最大的惩罚就是让王凯出了一笔钱财,安置那些跟随着晋宁军主将一起被王凯伏杀了的随从们的家眷。 钱财方面的惩罚,对家底丰厚的王凯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王凯领着晋宁军赶到了黄河边上,刚好撞上了辽人分出的一支偏师准备渡河。 王凯没有下令让晋宁军渡河去迎敌,反而带着晋宁军将士,站在岸边上静等着辽人渡河。 辽人投鼠忌器,不敢渡河,只能隔着河,跟王凯率领的晋宁军将士们对望。 王凯抵达黄河岸边没多久以后,刘亨带着一万青塘兵马也出现在了黄河岸边上。 辽人见此,果断退走。 河边有数万大军静等着他们,他们又不擅长在水上作战,强行渡河,那就是找死。 即便是晋宁军、青塘兵马的实力不如他们,也可以在他们渡河的时候,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河面上有没有遮挡,他们大部分人也不会水。 一旦踏上了渡河的道路,他们就是一个个活靶子。 辽人善战不假,可他们也不可能傻乎乎的送死。 渡河不成,辽人偏师就折道赶往了银州,去捅银州的腚眼。 王凯和刘亨在见到辽人退走以后,立马兵分两路,一路赶到保德去,驰援清山军,一路留在原地,开始布防,防止辽人派遣其他偏师渡河。 寇季得到王凯和刘亨二人派人送来的军情的时候,已经到了汾州。 寇季得知王凯和刘亨二人将辽人挡在了河对岸,也是松了一口气。 辽人在黄河北岸和在黄河南岸,完全是两个概念。 辽人在黄河北岸,有黄河这道天然的屏障帮忙,寇季抵御起辽人,就能轻松不少。 辽人若是跨过了黄河出现在黄河南岸,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黄河南岸,可是有平坦的官道,直通汴京城的。 辽人一旦跨过了黄河,完全可以合兵一处,放弃攻打所有的地方,直捣汴京城。 一旦辽人打到了汴京城,那整个大宋江山都得跟着动荡。 寇季到了汾州以后,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汾州停留了两日。 折家老太君在汾州,跟寇季分道扬镳,赶往了府州。 寇季在汾州,是为了等人,折家老太君急着去府州,是为了见折惟忠的骸骨。 寇季送走了折家老太君以后,在汾州等了没多久。 一行十分独特的人,出现在了汾州的驿站内。 为首的是一位带着半长面具的老者,身边跟着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背后跟着一群身着皮甲,背着火枪的少年、青年。 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见到了寇季,那是十分热情,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跳下了马,扑到了寇季面前。 “见过少爷……” 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到了寇季面前,赶忙施礼,施礼过后,就开始一个劲的抱怨。 “少爷啊,您快让小人回府吧。您派遣小人去的地方,就不是人待的地方,要啥啥没有,整日里还要被一帮小兔崽子给气,小人快被气死了,头发都快掉光了……” “少爷,您让小人教的人,都是一帮子榆木脑袋,小人是教不好,您还是另请高明吗?” “少爷,小人还是回府帮您养马吧。” “……” 寇季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吵的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喊道:“行了,再乱喊乱叫的,吊起来打!” 寇季的侍卫头子,一听这话,立马跃跃欲试的站到了人前。 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立马闭上嘴。 坐在马背上一直没有言语的那位老者,在几位披甲持刃的汉子们闭嘴以后,盯着寇季不咸不淡的冷哼道:“你们主仆叙旧叙完了没有? 老夫可没闲心思陪你们在这里耗着。” 寇季还没有开口,几个披甲持刃的汉子,立马扭过头,瞪向了马背上的老者。 其中一个汉子更是从背上取下了火枪,冲着老者威胁道:“对我家少爷说话客气点,不然我一枪打爆你的脑袋!” 老者闻言,老脸涨的通红,盯着寇季愤怒的喊道:“寇季,你要弄清楚,这次是朝廷求老夫,不是老夫求朝廷,你最好对老夫客气点,让你手下的狗腿子们,对老夫也客气点。” “呸!给你脸了?!你一个落毛的凤凰,还敢威胁我家少爷。” 陈大头提着枪,当即就要上弹开火。 寇季皱着眉头,沉声道:“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4章 屈野河!! 陈大头在寇季的喝斥下,收起了火枪,恶狠狠的瞪了马背上的高处恭一脸。 高处恭面具下的半张脸,已经被气成了酱紫色。 他从出生到现在,数十年,还没有人对他如此不客气过。 高处恭的心情,寇季无暇顾及。 高处恭能有今日,也是他自己作的。 寇季不会怜悯他。 寇季盯着马背上的高处恭,皱眉道:“你来晚了!” 高处恭瞪着眼,喝道:“你就是如此教育你的狗腿子的?” 寇季眯了眯眼,不客气的道:“他们皆是我大宋的百姓,不是什么狗腿子,我希望你说话客气点。你已经今非昔比,就不要在我面前再端你的国公架子。 官家让我全权决断西北的一切军政大事,在西北,我就是最大的。 即便是你还没有被罢官去职,到了西北也得俯首听命。” 高处恭气的浑身哆嗦,却没有再说一句话,他知道他斗嘴、斗权、斗手段,都斗不过寇季,就没有再自取其辱。 寇季盯着高处恭,质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来晚了?” 高处恭不甘的咬咬牙,瓮声瓮气的道:“一路上要掩藏行踪,自然要绕一些路,自然就到晚了。”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念在你是初犯,就姑且绕过你。” 高处恭气的牙齿咬的咯嘣响,却没有说话。 寇季瞪了一眼高处恭,目光又在其他人身上环视了一圈,冷冷的道:“你们虽然不归三衙、枢密院管辖,也没有直入军籍,但你们依旧受军律的约束。 我希望你们记住,军令如山这一条。” 陈大头等人率先拱手道:“喏……” 那些好奇的盯着寇季瞅了许久的少年、青年,也赶忙学着陈大头等人的模样,齐齐拱手。 高处恭见此,不甘的拱了拱手。 寇季在他们拱手过后,继续说道:“此次调遣你们出来,是为了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见识见识火枪和火炮在战场上的作用,以及威力。 必要的时候,你们需要亲自参与到战事中。 你们和军中的将士不同,他们好歹有个名分,死了也有功劳。 可你们没有。 在你们没有为我大宋建功立业之前,你们就是一群没有身份的人。 可以是我寇季的部曲,也可以是我寇府的仆从,甚至可以是一群马贼。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们死了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希望你们在战场上长点眼,别冒冒失失去死。” 顿了顿,寇季在那些讲武堂的学生们愕然的眼神中,再次开口道:“这是我身为副山长,给你们这些初涉战场的学生们的训诫。” 学生们闻言,齐齐向寇季施弟子礼。 学生们跟寇季是第一次相见,寇季又以副山长的身份给他们训话,他们自然得以施弟子礼。 寇季等学生们施礼过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高处恭,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帐下的幕僚,协助我处理西北的一切兵事。” 高处恭刚要开口,寇季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寇季在跟高处恭说完话以后,立马看向了陈大头等人,继续说道:“除了之前配发给你们的火枪外,我此行还带了一些火器,其中有你们之前用过的,也有你们之前没用过的。 你们一会儿带学生们,去熟悉熟悉那些火器。 到了战场上,我希望他们拿到火器就能用,而不是要花时间去掌握。” 陈大头等人郑重的点头。 寇季吩咐寇府的仆人,打开了几辆马车的包裹,让陈大头带着学生们去熟悉武器。 他自己带着高处恭,进入到了驿站内的厢房,一起研究西北的兵事。 高处恭心里对寇季虽然有诸多不满,可是在兵事上,却没有为难寇季。 二人进入到了厢房里,铺开了一张比较详细的西北地图。 高处恭依照寇季提供的一些西北的军情,开始帮着寇季分析西北的战局。 西北很大,辽人的战线拉的也很长。 辽人多骑兵,所以可以在漫长的战线上驰骋。 大宋虽然得了河西,也从河西得到了不少马匹分配到了军中,可大多都是分给了禁军。 西北地。 特别是折家所居的西北地,多是厢军,所以没有分配到多少战马。 所以没办法陪着辽人在漫长的战线上驰骋。 寇季现在需要在漫长的战线上,找出一个辽人必定会攻打的地方,提前赶过去,以逸待劳。 高处恭仔细的听完了寇季讲述的西北战局以后,在地图上拉了一条线,道:“你派人及时堵住了辽人从麟州境内南渡黄河的道路,辽人在看到此路不通的时候,立马转战去了银州。 他们攻打银州是假的,实际上是想借着银州境内的无定河河道,穿过橫山,直逼绥德境内的大里河,然后再沿着大里河河道,抵达黄河岸边,出现在我们背后。 到时候他们进可以坐船沿黄河而下,直捣汴京城;退可以封死我们的后路,汇同保德的辽军夹击我们。 你应该立刻下令,调遣绥德城的绥德军,还有龙州的守军,赶到无定河穿过橫山的河道口,堵住辽人。 辽人若是不出现,那还罢了。 辽人若是真的穿过了橫山,出现在河道口外,那龙州的守军和绥德城的绥德军,就能借着地利优势,给辽人一个迎头痛击。 若是谋划得当,将这一支辽人偏师留在我大宋,也不在话下。” 寇季听到此处,沉吟道:“按理说石州比龙州,距离无定河更近。你没有主张调遣最近的石州兵马,反而调遣了远处的龙州兵马,是为了防止辽人的偏师出现在银州以后,伙同长城外的辽人,两面夹击银州? 留下石州的兵马,是为了应对辽人两面夹击银州的困境?” 石州毗邻银州。 银州一旦有被攻破的危险,石州的兵马可以快速的赶到银州驰援。 高处恭听到寇季的话,缓缓点头,“不错,留着石州的兵马,就是为了防止辽人夹击银州。 如今银州城内无主将坐镇,银州城内的偏将和校尉们,只能据城而守,不能擅动。 辽人到了银州境内,到底是先两面夹击银州,还是先沿着无定河而下,我们谁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 高处恭这话,跟他刚才的一些话有些违背。 他最开始说,辽人必定会沿着无定河而下,入大里河,进入到黄河;后面又说,辽人攻打银州、或者沿无定河而下,谁也不能确定。 两种说法有违背之处,但是并没有错。 辽人若是到了银州以后,先打银州,那么在攻克了银州以后,不可能止步不前,一定会沿着无定河而下。 辽人若是到了银州,虚晃一枪,必然会直奔无定河。 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 寇季在听完了高处恭的分析以后,果断道:“我此前已经去令给银州的偏将和校尉们,让他们死守银州。同时也去信给了石州的守军和龙州的守军,让他们待命。 一会儿我再去一道命令,让龙州守军即刻开拔,赶往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 同时也让石州的守军,随时准备着驰援银州。 此外,我回立刻派人去绥德城,调遣绥德军即刻北上。” 高处恭缓缓点头,提议道:“火炮你可以分出去一部分,让人带着赶去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辽人若是出现在了谷道口,火炮能派上大用处。” 火炮若是架在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辽人一旦沿着无定河穿过橫山,出现在谷道口,那么火炮一定会给辽人一个痛击。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我手里之前的火炮,已经被曹玮带去了燕云。如今带来的,都是最新赶制出来的,数量其实并不多。 因为火炮目前仍有缺陷,所以并没有大规模制造,只是造了一小部分。 若是分一部分送到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未必能起什么大作用。” 高处恭拧起了眉头。 寇季沉声道:“所以我决定将我此行带着的所有火炮,全部送到无定河和橫山谷道口去。” 高处恭闻言,一脸愕然。 他心里有些惊叹,也有些哀叹。 惊的是,赶去银州的辽人,只不过是一支偏师,数量有限。 真正危险的地方,是寇季要去的地方。 因为那个地方将会是辽人和大宋兵马决战的地方。 数十万兵马鏖战,危险可想而知,寇季居然不留下一两门火炮傍身,高处恭自然觉得惊讶。 哀的是,他发现他不如寇季的很多。 寇季能在朝堂上如日中天,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混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若是他私心少一些,公心多一些,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寇季不知道高处恭的心思,他在做了决断以后,询问高处恭道:“辽人若是被堵在了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他们之后会怎么做?” 高处恭闻言,略微回神,沉声道:“一旦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被堵,辽人就失去了所有取巧的机会。他们只能选择跟我大宋西北的兵马正面一战。 胜则继续南侵。 败则退兵回朝。” 寇季缓缓点头,继续问道:“所以辽人会在何处跟我大宋西北的兵马正面一战?” 高处恭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内了一条川流,那是一条从西夏流淌到大宋境内,过子河汊、麟州城,汇入到黄河内的川流,名曰屈野川。 寇季盯着地图,沉声道:“你是说,辽人会在屈野川和黄河的交汇处,跟我们正面一战?” 高处恭缓缓点头,道:“胜则长驱直入,败则急流勇退。” 寇季沉吟道:“那我们就去屈野川。” 有了决定,寇季便不再迟疑,他提笔写下了几份领命,几份长信,分别派人送了出去。 信送走以后,他出了厢房,吩咐陆铭,带着一部分寇府的仆人和讲武堂的学生,押解着火炮,赶去了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寇季有派遣了跟随着自己的侍卫,一路同行。 送走了陆铭一行,寇季带着高处恭等人,押解着剩余的马车,快速的赶往了屈野川。 一路耗费了数日,赶到了屈野川和黄河的交汇处。 屈野川和黄河交汇处,草木茂盛,植被繁多,野兽在草丛、树林间不断的穿行。 场面十分美。 很难想象,这么美的地方,在不久以后,会沦为战场。 眼前的一切,将会在战火的侵袭下,化作灰烬。 寇季到了屈野川以后,发现了有人比他早到了一步,这个人便是王凯。 王凯率领着一支三千人的兵马,驻扎在屈野川和黄河的交汇处。 见到了寇季一行以后,立马带人迎了出来。 寇季见到了王凯,有些意外,“你不是守在佳县到银城一线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王凯对寇季拱手一礼,“回上官,卑职觉得,黄河河道狭长,重兵把守一地,不足以防备辽人。所以就将手里的兵马分成了数股,分别守在佳县到银城附近容易渡河的地方。 卑职之所以在此处,是因为卑职的人,在两日前,在此地发现了一支辽兵斥候的踪迹。 卑职怕辽人会派遣另一支偏师从此地渡河,所以亲自带着人马坐镇在此地。” 寇季闻言,跟身旁的高处恭对视了一眼。 还真被他们猜着了。 辽国燕王萧孝穆确实是一个能征善战的人。 走一步,算三步,看五步。 他派遣出去的偏师,恐怕才到银州,他就已经率先派人到屈野川探查战场,在为派遣出去的偏师失利做准备。 虽然不一定能用上,但是早早的派人探查,早做准备,就早占先机。 占有了先机,就会占有一定的优势,胜利的把握自然就会多一分。 王凯虽然没能料敌先机,但是在察觉到了敌人的触角以后,立马做出了反应,足可见王凯的嗅觉十分的敏锐,反应也很快。 从寇季对王凯委以重任到现在,王凯的表现,寇季都很满意。 所以寇季不介意夸奖王凯几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5章 明镐献策 “你很不错……” 寇季夸奖了一句。 王凯不卑不亢的道:“卑职多谢上官赞赏。” 寇季点点头,“带着你的人,继续巡视。” 王凯抱了抱拳,率领着人马继续去巡视。 高处恭在王凯走后,撇撇嘴道:“他曾祖父也是位人物,我爹在世的时候,时常说,他曾祖父若是死的晚一些的话,也许能跟他一教高下。” 寇季侧头看向高处恭,疑问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高处恭语气幽幽的道:“昔年太祖皇帝在洛阳举行郊祀大礼,召王全斌陪祀,那是何等荣耀。如今过去了不过数十年而已,他的曾孙想要入仕,想要建功立业,都需要让别人举荐。 可悲!可叹!” 高处恭大概是通过王家的没落,怕高家会步王家后尘,所以才幽幽出声。 太祖皇帝赵匡胤在洛阳举行郊祀大礼,可不是一般的郊祀。 而是一场论功行赏的大会。 在洛阳举行郊祀大礼中,太祖皇帝赵匡胤,分别召见了每一位跟随他建立大宋,战功赫赫的将领,依照他们的功勋,分别论功行赏,赐于官爵。 可以说从大宋朝建立至今,再也没有一场郊祀,能比得上这一场郊祀的分量重。 就是如此重要的郊祀,太祖皇帝赵匡胤召王凯的曾祖父王全斌陪祀,可见王凯曾祖父王全斌在太祖皇帝赵匡胤心中的分量。 按理说,他的子孙后代,在大宋朝,那一定是居于高官厚爵之列。 可他死后不过数十年,他的子孙就到了需要别人推举的地步,可见王家没落的有多快。 这背后有没有其他的因素,暂且不论。 光是王家没落的速度,就足以让同属将门的高处恭,心生感慨。 寇季知道高处恭的心思,所以在高处恭话音落地以后,淡淡的道:“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王家没落,对王凯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高处恭摇摇头,不太赞同寇季的话。 王家如今已经没落了,王凯想要让王家再次崛起,难如登天。 朝廷如今推行重文抑武的政令,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王凯想要在这种政令的压迫下,让王家再次崛起,根本不可能。 寇季见此,大概猜到了高处恭的心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寇季命令明镐,率领着寇府的仆人,以及讲武堂的那些学生,在屈野川外安营扎寨。 明镐带领着寇府的仆人、讲武堂的学生,扎好了帐篷,安顿好以后,一个人独自找到了寇季。 寇季正坐在自己的帐篷里审阅刘亨派人送来的保德城的战事文书,听到了明镐求见,便让人带着明镐进了帐篷内。 明镐一进帐篷,率先施礼,施礼过后也不说话,眼巴巴的盯着寇季。 寇季在审阅完了刘亨送来的战事文书以后,放下了手里的文书,盯着站在他面前许久也没有开口的明镐。 “有事?” 明镐对寇季一礼,回答道:“回上官,有!” 寇季知道明镐是个有才能的人,明镐主动找上了他,很有可能是有计策、谋略献给他。 寇季饶有兴致的盯着明镐道:“什么事,说说。” 明镐干巴巴一笑,站在原地又不说话了。 寇季一愣,沉吟了许久以后,大致猜到了明镐为何不讲话。 寇季对帐篷里的仆人们摆摆手,让他们出去。 仆人们一走,明镐果然开口了,“上官,下官有一法,可帮助上官抵御辽人。” 寇季淡淡的道:“什么法子,只管明言。” 明镐沉吟道:“上官和已经亡故的高家家主到西北,为的是抵御辽人。如今保德和银州各有战事,上官不去,却偏偏到了这屈野川。 想必屈野川在不久的以后,会有一场大战。” 寇季盯着明镐没有言语,即便是明镐已经猜出了那个戴着面具的人是高处恭,即便明镐已经猜出了屈野川即将有大战发生。 明镐见寇季没有言语,就继续说道:“下官刚才安营扎寨的时候,仔细看过屈野川附近的地形。发觉屈野川外有几处地方,可安营立寨。 若是能在这几处地方安营立寨,一旦辽人来攻,我们派遣少量的兵马留在寨子内,牵制住大批辽人的兵力。辽人进攻的势头也会因此大大的削弱。” “安营立寨?” 寇季嘟囔了一下,盯着明镐沉声道:“辽人什么时候赶到屈野川,我们谁也说不准。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安营立寨。” 明镐闻言,郑重的道:“有,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安营立寨。上官给我一千人手,三天之内,我一定帮上官立起两座寨子。” 寇季眯了眯眼,道:“三天,两座?你是在给我立军令状?” 明镐郑重的点头。 寇季盯着明镐幽幽的道:“你是看到了我重用王凯,看到了王凯从一个殿直,一跃成为了坐镇一军的主将,所以就想向我献策,借机博一个晋升的立功升迁的机会?” 寇季脸上看不出喜怒,明镐也不知道寇季对他献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寇季已经把话挑破了,明镐也不敢隐瞒,果断点点头。 寇季沉声道:“我喜欢看到自己的属下有上进心,但兵事不同其他,容不了半点儿戏。你既然敢立军令状,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三日之后,若是屈野川多出了两座寨子,此次战事了结以后,你就去麟州上任。 若是没有,那么三日之后,你就打点行囊,滚回老家去。 我会去文书给内廷,让内廷将你削职为民。” 明镐听到此话,恭恭敬敬的向寇季一礼,“多谢上官给下官这个机会。” 寇季摆摆手,道:“你下去挑地方,一会儿一千人手就会到你手下听用,你筑寨所用的一些简单的器械,我也会派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上官!” 明镐一脸振奋,施礼过后准备离开了帐篷。 寇季在他离开之前,开口提醒道:“无论是高处恭的存在,还是屈野川即将发生战事,你都不要外传。一旦让我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你就别想再安生。” “下官不敢……” 明镐应允了一声,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明镐刚走,高处恭晃晃悠悠的进了帐篷,见到了寇季也不客气,果断开口问道:“保德兵事如何?” 寇季从桌上拿起了刘亨派人送来的文书,递给了高处恭,在高处恭审阅文书的时候,寇季沉声道:“保德八成要丢……刘亨带人到了保德的时候,保德城已经被辽军围困的水泄不通。辽军人数有五万之多,皆是辽国的精锐。刘亨带人冲了三阵,也没有冲破辽军的封锁。 更关键的是,保德城内的清山军,并没有在此期间派人出来接应。” 高处恭一听,立马听出了问题的关键,他盯着寇季沉声道:“清山军恐怕损伤不少,无力派遣兵马接应刘亨。” 寇季点点头,声音沉重的道:“清山军是清边军和火山军两军整合而成。清边军以前只是一支杂军,是朝廷发配罪囚的地方,人数一直维持两万左右。朝廷在清查清边军的时候,发现清边军足足被吃了一万两千人的兵额,清边军实际上只有不到八千人。 其中还有不少垂垂老矣的老卒。 朝廷整合清边军的时候,将其中的老卒抽调到了东平路、西平路两地担任小吏、衙役,清边军在整合以后,剩下了不到五千人。 火山军的情况和清边军大同小异。 自从杨将军故去以后,火山军就从代县调到了保德以北,沦为了一支杂军,中间被侵吞了不少兵额。 虽说在整合以后,还有一万两千人的人马,但是战斗力还不如只有五千人的清边军。 两军整合为清山军,合计兵力是一万七千人。 一万七千人,顶着五万辽军的猛攻,顶了足足十数日 已经到了极限。” 寇季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军备的问题。 清山军作为厢军,军备比起禁军,差的那不是一星半点。 朝廷在整合他们之前,他们的情况和保塞军差不多,一个个皆穿的是薄衣烂衫,手里抡的是被磨的小了一圈的佩刀。 朝廷整合了他们之后,给他们重新配备了铁甲、皮甲、兵刃。 但铁甲的数量不多,仅有一部分的将校才能使用。 大部分的将士,穿戴的皆是皮甲。 其他军备方面,朝廷也给他们配备了一些。 比如弓、弩。 但数量并不多,且没有禁军才能掌控的床弩、重弩等物。 跟他们对敌的辽兵就不同,那些辽兵皆是在战场上撕杀了多年的悍卒,手里拿的军械,虽然比大宋禁军差了一些,但是比起清山军,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双方实力可以说是十分悬殊。 清山军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拖住辽兵十数日,不付出大的代价,肯定不行。 高处恭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清山军在整合之前,兵额方面会出现如此大的空缺,跟武勋们脱离不了关系。 他身为武勋之一,自然不好评价此事。 毕竟,高家也没少吃兵额、喝兵血。 寇季见高处恭没有开口,就继续说道:“此次辽人能被即使拖住,全赖麟州城内的守军和清山军奋勇杀敌,为我等争取了时间。 稍后我会上书给朝廷,让朝廷厚赐麟州城守军和清山军。” 清山军八成会步麟州城守军的后尘,他们的功劳,寇季若是不盯着,那就没人帮他们盯了。 寇季可不希望他们流血又流泪。 高处恭似乎不愿意跟寇季谈论清山军的事情,似乎是害怕寇季拿此事数落他,数落武勋,让他脸上无光,所以他果断转移了话题。 “保德一旦被攻破,辽人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在屈野川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早做准备才行。刚才我陪着王凯巡视了一下周遭的地形,发现又几处地方很适合立寨……” 高处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寇季给打断了,寇季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想说,若是在那几处地方立寨,就可以以少量的兵马,牵制辽人大量的兵力?” 高处恭一愣,盯着寇季一脸意外的道:“你看出来了?” 不等寇季开口,高处恭又吧嗒着嘴,称奇道:“我以为你对兵事一窍不通,没想到你居然懂一些兵事,眼光还十分毒辣。”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都没出去巡视,怎么可能看出问题?看出问题的是明镐。我已经派遣他带人去立寨了。” 高处恭更加意外了,但是却没有开口夸赞明镐。 为何? 因为朝廷的制度。 但凡是能得到武将认可的文臣,朝廷一定会重用,并且重用在兵事上。 有些人是真有才,有些人则是纸上谈兵,只会夸夸其谈。 高处恭不知道明镐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所以不会冒然评价他。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我回头去他立寨的地方转转,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立寨。” 高处恭对明镐这个文官不放心。 寇季没有多说什么,沉吟道:“屈野川会不会掀起战事,就看无定河和橫山谷道口那边的战事结果了。” 高处恭撇撇嘴,道:“他们数万兵马,提前埋伏在谷道口,还有火炮助阵,如果拿不下辽人的一支偏师,那就应该全部斩首。 你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的向屈野川调动兵马,用于抵御辽人的大军。”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道:“我已经去信给杨家老太君了,相信不久以后,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以及其他地方的折家军,都会赶过来。” 高处恭沉声道:“你还得派人盯着才行,避免他们中间有人在行军途中耽误了时辰,延误了战机。” 如今折家所居的西北地,能调动的厢军,已经全部被寇季调动上了。 除了尚在巡视的晋宁军以外,只剩下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没有加入到战场中。 折家军是即将抵御辽人大军的主力,所以不容有失。 寇季道:“此事不需要你提醒,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6章 一次可悲的行贿,一次无奈受贿 高处恭点点头,不再言语,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就在寇季和高处恭布置战场的时候。 无定河和橫山的谷道口,迎来了一场战事。 辽人的偏师诚如高处恭所料,杀进了银州境内以后,徐晃了一枪,沿着无定河,一路南下。 银州城内的守将,在得到了消息以后,立马派人快马加鞭的赶去给寇季送急报,将辽人偏师的动向告诉寇季。 辽人偏师沿着无定河而下,其目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然后。 银州城守将,却不知道,高处恭早就看穿了辽人偏师的心思,早就提醒寇季在无定河做了布置。 谷道口。 微风习习。 吹皱了无定河的河水,吹绿了两岸的树木。 谷道口两侧的隐蔽处,有两支兵马在屯驻。 在谷道口的一处高地上,三个人并肩而立。 其中一人,披甲持刃,十分遣卑的询问身边站着的那个身穿青衫的少年郎。 “陆贤弟,愚兄手下的斥候,已经发现了辽人探马的踪迹,想必辽人一定会如同寇经略所言,沿着无定河而下。陆贤弟觉得这一仗,该怎么打?” 另一个披甲持刃的人,听到了这话,不屑的撇撇嘴。 他很想破口大骂,大骂这个不要脸的龙州守将刘奇。 你给陆铭当爹都足够了,一口一个贤弟,一口一个贤弟,叫的那么亲切,也不害臊。 然而,他心里鄙夷刘奇,嘴上却不甘示弱,对着陆铭笑呵呵的道:“陆贤弟,愚兄手下的斥候,也发现了辽人探马的踪迹,辽人一定会沿着无定河南下。 陆贤弟只管说,这仗怎么打,愚兄听你的。” 刘奇听到这话,鄙夷的撇撇嘴。 贤弟? 你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家伙,给人家当祖父都够格了,贤弟你也能叫出口? 郭易,你可真不要脸。 郭易似乎感受到了刘奇的鄙夷,往向了刘奇。 二人对视了一眼。 给了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心中暗骂不要脸。 陆铭可没有被二人捧的飘飘然,他无官无爵,被人吹捧,那是因为他背靠着寇季,背靠着寇府。 若是没有寇季和寇府,你再看,刘奇和郭易还会不会吹捧他? 陆铭对二人拱了拱手,笑道:“二位将军说笑了。陆某不过是寇府的一个仆人,不通兵事,也从没有领过兵,不敢插手此地的兵事。 临来之前,我家少爷特地叮嘱过。 到了此地,一切都听二位将军的。 我带来的人,我带来的火器,皆由二位将军调度。” 刘奇和郭易二人听到了陆铭这话,心里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寇季派遣陆铭过来,是指手画脚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二人就只能陪着陆铭胡闹一场。 战事若胜,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他们会在战后,上书朝廷,将一切的功劳推到寇季头上。 战事若败,他们也会在战后上书朝廷,揽下一切罪责。 他们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因为他们贱,而是因为习惯。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战场上被人指手画脚,也习惯了帮人被黑锅。 就拿郭易而言,以前也算是一位前途光明的武臣,入伍不过五载,就一路火速蹿升,升任到了禁军校尉的地步。 就是因为在战场上,没有顺着朝廷派遣来的监军的心思做事,暗中被针对了,被发配到了绥德军中,坐冷板凳坐了几十年。 刘奇的遭遇跟郭易差不多。 也坐了十几年冷板凳。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 他们用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光阴,换回来的教训,自然不可能再犯。 如今听陆铭的意思,他没有插手战事的心思。 那就说明,这场战事,从头到尾他们都可以作主。 如此他们也放心不少。 他们率领着数万人,率先埋伏,堵辽人一支偏师,在没人瞎指挥的情况下,他们有九成的把握将辽人偏师全部留在此地。 刘奇和郭易早就勘察过战场,心里早有定计。 所以二人对视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互相看不惯堆放吹捧陆铭,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对方是同病相怜之人。 他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在战场上作对。 刘奇冲着郭易点头过后,对着陆铭笑呵呵的道:“陆贤弟说笑了,世人皆知,寇府之内,皆是非凡之人。陆贤弟能得寇经略信赖,想必也有非凡之处。 陆贤弟虽然没有涉猎过战事,但凭借陆贤弟的不凡,在我们布置战场的时候,一定会看出许多不足之处。 到时候希望陆贤弟不要藏私,一定要指正于愚兄。 此战过后,不论成败,愚兄皆有厚礼奉上。” “哎……” 陆铭突然哀叹了一声。 刘奇、郭易心头皆是一跳。 陆铭盯着刘奇和郭易,感叹道:“出京的时候,少爷从吏部,调出过西北所有将领的卷宗,我在少爷赶赴西北的路上,陪着少爷仔细看过。 其中便有二位的卷宗。 二位因何吹捧我,我心知肚明。 其实二位不必如此。 少爷并非那种喜欢听人奉承的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在自己不懂的地方随便指手画脚的人。 我身为少爷身边的人,也是如此。 少爷是那种做实事的人,也喜欢做实事的人。 所以二位不要拿少爷跟那些不喜欢做实事的人相比。 我看过二位的卷宗,知道二位是那种有才干的人,只是因为得罪了人,才被发配到了龙州和绥德城不得升迁。 二位已经蹉跎了不少岁月,如今正是二位大展拳脚的时候。 此次战事若胜,二位的功劳,不会有人贪图一分。 若是二位居功甚伟,少爷还会亲自向朝廷推举二位。 此次战事若败,二位少不了要到少爷刀下走一遭。 所以二位不必想着吹捧我,也不必想着给我送礼。 二位只需要一心一意的的打完这一场仗就行。” 刘奇和郭易听到陆铭这话,心里直打鼓,不知道陆铭讲的是实话,还是刚才他们的反应得罪了陆铭,陆铭在给他们下套。 刘奇干巴巴的笑道:“陆贤弟说笑了……” 陆铭在一字交子铺的时候,没少跟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官场上人的心思。 陆铭盯着刘奇,诚恳的道:“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以前的朝廷,不再需要阿谀奉承之人。如今的朝廷需要的是敢做事,能做事的人。” 郭易闻言,在一旁道:“愚兄二人自然是敢做事、能做事,陆贤弟只管吩咐,愚兄二人保证将事情办的妥妥贴贴。” 陆铭心里哀叹一声,知道他说再多,二人也不会相信。 二人被害的有些重,已经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 十数年、数十年的岁月蹉跎,确实已经让他们害怕到了骨子里了。 陆铭心中在哀叹,脸上却缓缓露出了一丝冷色,他盯着刘奇和郭易道:“看在你们如此识趣的份上,一人一千贯,我便将少爷的心思告诉你们。” 刘奇和郭易闻言,浑身一震,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陆铭心里的哀叹更浓,却不得不继续假扮恶人,“少爷此次北上,是背着重任来的。完不成重任,少爷就没有脸面回京。 所以,将辽人赶出西北,是少爷最在意的。 少爷此人,不好色、不贪财,独爱名声,而且还是好名声。 所以,此次在无定河埋伏辽兵,二位一定要拼尽死力。 打赢这一战。 等打赢了这一战,少爷也许会看在二位帮他争一回面子的份上,将二位引为心腹,升迁一二。 若是输了,少爷丢了面子,那就少不了让二位去菜市口走一遭。” 刘奇和郭易二人听到此话,再次重重的点头。 郭易更是开口说出了实话,“愚兄二人率领的兵马,数倍于辽兵,有提前设下了埋伏,打败辽兵,那是必然的。关键是,陆贤弟不能插手兵事,干扰愚兄二人指挥作战。” 陆铭沉声道:“再加三百贯,我便不插手兵事,任由二位施为。不过在作战时,我会带着我带来的人,站在二位兵马后方。二位的兵马若是不敌辽兵,心生惧意,想要退却,那我就少不了要斩杀他们。 无定河边的战事,若是败了。 所有的将士也必须全死在这里。 如此,才不会丢我家少爷的名声。” 刘奇和郭易二人有九成的把握,听到了陆铭这话,自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声。 陆铭见二人还站在自己面前,当即喝斥道:“还站在此处做什么,还不下去准备钱财,布置兵马?” 刘奇和郭易二人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告罪了一声,离开了此地。 同样的话,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起到的效果,截然不同。 陆铭在二人走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少爷若是在此处,怕是会气的拿起刀子杀人。明明是两个颇有才干的将军,却被逼到了如此境地,大宋的官场还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昔年少爷让我用心读书,去走仕途,我推辞了。 如今看来,我推辞对了。 如今官场,在里面待一刻钟,我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待一辈子。” 刘奇和郭易二人离去以后没多久,就捧着一些四处凑来的钱财,送到了陆铭手上。 他们二人是少有的不喝兵血的人,所以家底并不丰厚。 他们二人的俸禄,要养一大家子人,还要养一些部曲,还要养一些马匹,所以手里没有多少闲钱。 加上此次他们急着行军赶往无定河边,身上没带多少钱,所以他们二人手里的钱财,都是从军中将士手里东拼西凑的借来的。 二人将钱交到了陆铭手上,陆铭尽数笑纳了。 二人见陆铭拿了钱,彻底放松了下来。 陆铭明言不会干涉兵事,他们也不用再请示陆铭什么。 刘奇和郭易二人紧锣密鼓的在排兵布阵,陆铭则坐在属于自己的帐篷里,在给寇季写信。 写信之前,陆铭盯着桌上堆着的两千六百贯杂七杂八各种铜钱,感叹了一声,“你们两个有罪受了,少爷一定会教训你们一顿。 不过也便宜你们了。 现在在我这里存两千六百贯杂钱,等辽人退走以后,肯定能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偿还。” 感叹过后,陆铭提笔挥毫,将此地发生的大小事务,一件不漏的写在了信里,派人给寇季送去。 刘奇和郭易准备好的第二日。 辽兵就出现了。 最先出现的是辽兵斥候。 刘奇和郭易,为了避开辽兵斥候,足足躲出了五里地远。 等到辽兵斥候查探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埋伏以后,二人才相继率领着兵马,重新回到了他们埋伏的地方。 看似简单的一个来回,却足以体现出二人是领兵能手。 要知道,不能将手下兵马如臂使指的人,绝对不敢这么干。 稍有疏漏,就会给辽兵发现,又或者让辽兵有可乘之机。 在他们回到了埋伏地不久的时候。 辽国大将徒鲁骨率领着一万五千舍利军,沿着河岸,策马缓行而出。 之所以没有策马狂奔,是因为河岸边上有碎石,容易伤到马蹄。 辽国大将徒鲁骨率领着兵马刚一露头,刘奇和郭易对视了一眼,嘴角皆勾起了一丝笑意。 等到辽国大将徒鲁骨率领着兵马进入到了他们的口袋阵,刘奇命人点燃了火炮,同时和郭易一起,率领着兵马杀了出去。 “杀!” 炮声未响。 杀声已起。 “砰砰砰!” 炮声响起的时候,杀声已经震天。 以有心算无心,有数万兵马,埋伏敌人一万五千兵马,还有火炮助阵,龙州守军和绥德军,打的十分骁勇。 尽管他们军备不如辽兵,战斗力也不如辽兵。 但是他们人数多。 刘奇和郭易布下的口袋阵,随着他们冲向战场,逐渐紧缩。 等到他们冲杀到了辽兵马前的时候,龙州守军和绥德军,已经将一万五千的舍利军团团围住。 辽国大将徒鲁骨想率领着舍利军,借助着马匹冲杀,却被刘奇和郭易提前移到战场的巨石,以及开战以后推出去的滚木,绊住了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7章 说杀你就杀你,谁也保不住,少爷说的 刘奇和郭易布置战场的时候,没干别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往战场上挪移石头。 为的就是绊住辽国骑兵的脚。 一些不方便挪移石头的地方,或者一些不该出现石头的地方,他们便在开战的时候,用滚木封路。 二人对战骑兵,十分有经验。 他们深知骑兵在陷入到了重围以后,回仗着战马犀利,选择突围。 所以他们便布置了一番,提前将辽国骑兵退走的路给封死。 包围圈越压越小。 火炮、弩箭、箭矢,成了杀伤辽兵的主要武器。 刘奇和郭易虽然带着兵马冲了上去,但却没有冒然的选择直接跟辽兵肉搏。 而是采取了盾兵、枪兵逼阵的方式。 刀兵跟随在盾兵和枪兵后面,呐喊助威,顺便吓唬辽兵。 辽兵在重兵重围下,在火炮和箭矢的攻伐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我投降!” 有辽兵顶不住了这种压迫感,选择了投降。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很快,辽兵纷纷跪倒在地上请降。 许久以后。 只剩下了辽国大将徒鲁骨和他的亲兵没有投降,依然在血战。 郭易年过五旬,用的武器却十分生猛,一柄偃月刀。 郭易眼见辽国大将徒鲁骨不肯投降,提着偃月刀就杀进了战场。 寻常的兵将武艺和兵甲奈何不了徒鲁骨,郭易就选择亲自出阵。 看着十分厚重的偃月刀,在郭易手里,就如同小孩的玩具,十分轻巧的被舞动了起来。 别看郭易舞动的轻巧、灵便,可落在敌人身上,敌人受不了。 郭易三刀便破开了徒鲁骨身边亲兵的防护,杀到了徒鲁骨面前。 二人眨眼间,颤抖了几个回合。 郭易挨了徒鲁骨一刀,但他也一刀将徒鲁骨拍下了马背。 偃月刀架在了徒鲁骨的脖子上,周遭那些还在反抗的亲兵们,瞬间失去了斗志,选择请降。 郭易吩咐人将徒鲁骨捆绑以后,举着偃月刀,大声的呐喊。 “此战大胜!活捉辽将一名!” 一瞬间,呐喊声震天。 刘奇提着一杆大枪,到了郭易面前,低声道:“先别忙着炫耀,再大的功劳,那也是寇经略的。先压着敌将去找陆铭,看看寇经略有没有下一步的吩咐。” 郭易闻言,重重的点头。 当即,二人吩咐了手下的人打扫战场、捆绑俘虏,他们自己带着徒鲁骨到了督战的陆铭身前。 陆铭带着人在督战,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斩杀一人。 不是因为他心软,而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逃跑。 足以说明刘奇和郭易二人在治军方面,还是很有能力的。 “陆贤弟,敌国大将,拿下了。” 郭易到了陆铭身前,将徒鲁骨推了出去。 陆铭笑着道:“不错,二位的功劳,我会如数告诉我家少爷的。” 刘奇和郭易赶忙摆手。 “不敢不敢,全赖寇经略料敌先机,谋划有方。愚兄二人只是顺着寇经略的谋划打了胜仗而已。真要论功,自然是寇经略功劳最大。” 如今打胜了,陆铭也懒得跟他们两个玩心眼。 陆铭上下打量了一眼徒鲁骨一眼,说道:“斩了吧!斩了以后,将脑袋处理一下,我要带回去给少爷看。” 一直不曾开口的徒鲁骨,突然开口。 “我乃是大辽勋贵,依照我大辽和宋国的盟约,我可以通过赎买的方式,将自己买回去。” 刘奇和郭易闻言,齐齐点头。 徒鲁骨说的没错,宋辽之间确实有这么一个规矩。 最初还是辽国先提出来的。 目的是用大宋的俘虏,从大宋榨取更多的钱财。 陆铭盯着徒鲁骨道:“你说的那是以前,不是现在。现在我大宋正在跟辽国血战,两国之间根本不存在盟约一说。 我家少爷说过,折惟忠被你们用毒计害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徒鲁骨听到这话,脸上終于有了一丝慌乱,他立马道:“我可以拿出等重的黄金赎买自己。” 刘奇和郭易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徒鲁骨可是一个十分魁梧的人,跟他等重的黄金,那得多少钱。 他们这辈子恐怕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然而,在他们眼里,十分贪财的陆铭,这一次却没有动心,反而一脸冷峻的盯着徒鲁骨道:“我们寇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别说是等重的黄金了,就算你将辽国的国库搬过来。 我家少爷让你死,你也得死。” 徒鲁骨惊恐的瞪大眼。 他被俘以后,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宋辽两国之间,有赎买的盟约在。 以往在战场上,大宋的将领被俘,辽人会选择性斩杀一些对他们威胁最大的,然后将那些废物们通过赎买的方式卖给大宋。 而大宋在俘虏了辽国大将以后,则不敢擅杀。 一旦辽国出钱,不论给多少,大宋都会将人放回去。 真宗皇帝赵恒在位的时候,别的不在意,但是对这一点却十分在意,盯得很紧。 他生怕得罪了辽国,辽国会继续跟他打下去。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赵祯并非赵恒。 主持西北军政的,也并非其他朝中文臣,而是寇季。 陆铭不等徒鲁骨继续开口,对郭易和刘奇瞪起眼,喝道:“还等什么?等着我家少爷亲自下令吗?” 郭易闻言,咬咬牙,挥起了他手里的偃月刀,一刀就砍下了徒鲁骨的脑袋。 鲜血喷了他们三人一脸。 陆铭在徒鲁骨被斩首以后,对郭易和刘奇道:“我家少爷吩咐过,此地战事若胜,便留一部分人,押解着辽国俘虏,在此地筑一座关寨,以后绥德军就调任到此地坐镇。 再留一部分人回去龙州坐镇。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押解着火炮,赶去屈野河驰援。” 郭易和刘奇二人刚刚见识了陆铭的‘雄威’自然不敢多言,当即点头答应了一声。 二人吩咐将士们打扫了战场,分别派遣出了兵马留守在了此地,以及回去坐镇龙州以后,带着其他兵马,跟着陆铭,运送着火炮,赶往了屈野川。 无定河边的战事。 很快便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到了汴京城,也传到了屈野川畔的寇季耳中。 寇季在得知了无定河大捷以后,心头一震,脸上多了一些笑容。 自从他进入到西北以后,听到的皆是坏消息。 如今終于听到了一件好消息。 更重要的是。 无定河大捷,让战场上的形势立马逆转。 之前是辽人一直掌控着西北的战局。 如今却轮到了大宋掌控西北的战局。 “无定河大捷,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只是打下大胜仗的刘奇、郭易二人,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寇季坐在帐篷里,感叹了一声。 明明是两个有才能的人,却偏偏像是老鼠一样活着,而且已经习惯了做老鼠。 寇季心里清楚,此事并非他们二人的错。 但是他对二人欣赏不起来。 寇季感叹过后,又有些埋怨,“两个棒槌,行贿也不看看人。送钱给陆铭有什么用?你们应该把钱送给我!” 当然了。 寇季这只是打趣的话,刘奇和郭易二人,就算是真的送钱给他,他也不会要。 他寇季,寇大财神,平生第一次受贿,只收两千六百贯? 他丢不起那个人。 “还算是有些才干,只是被磨平了骨头,得想办法帮他们长一长骨头,再任用一番……” 寇季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决定了二人以后的前程。 寇季话音落地没多久,高处恭就出现在了他的帐篷内。 “无定河胜了?” “嗯!” “你就不能跟我多说几个字?” “……”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浪费……” 高处恭气的直瞪眼,“无定河一战,可是我推测的,也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寇季淡淡的道:“无定河一战,有你的功劳,回头我会奏请官家,蒙荫你高家一人为官。但你在屈野川的所作所为,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功劳可言。 明镐率领着一千学生,在屈野川边上,筑起了两座军寨。 王凯率领着晋宁军,在黄河河畔的数个渡口,歼灭了近十支辽兵的斥候。 你到了屈野川边上,干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干。” 高处恭恼怒道:“明镐筑的那叫军寨?一堆圆木,泡湿了,削尖了,歇插在地上,围城四面墙,里面除了三两间木屋,什么也没有,那算什么军寨?”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明镐筑起的军寨,是简陋了一些。可一旦大战迭起,他的军寨就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至少我军的步卒、弓弩手,站在其中,辽人的骑兵是很难冲进来的。 我们在屈野川边上筑起军寨,为了什么? 为的就是抵御辽人。 只要它能抵御辽人,那它就是好军寨。” 高处恭瞪着眼,继续喊道:“王凯率领着数千兵马,不过歼灭了几百人的辽军斥候,又算得上什么大功劳?我征战一生,杀的贼人,比他见过的人还多。”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斥候就是大军的眼睛,你身为一个沙场宿将,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网快率众戳瞎了辽军的眼睛,对我们而言,是一件十分有利的事情。 如何算不上是大功劳?” 高处恭见自己说不过寇季,就不在跟寇季讨论这个话题,反而气哼哼的对寇季道:“以我在无定河的功劳,朝廷少说也得升迁我高家子弟担任七品以上五品一下的官职。只是蒙荫一个高家子弟,出任那些无关紧要的卑微小官,对不起我那份功劳。” 寇季盯着高处恭,眯着眼道:“所以你要跟官家谈条件?” 高处恭嘴角抽搐了一下,赶忙辩解道:“我自然没有跟官家谈条件的意思,我那是请求,对,就是请求。” 他倒是跟官家谈过条件,可是下场不太好,如今他哪敢再跟官家谈条件。 寇季撇撇嘴,“你高家才被官家惩治了一番,如今立马升迁你高家子弟出任七品以上的官职,官家不要面子吗?我不要面子啊?” 高处恭气咻咻的道:“官家的面子自然得顾及,可你的面子凭什么要顾及?我高家是张知白那厮弹劾倒的,不是你。” 寇季往座椅上一靠,淡淡的道:“那我就去信一封给官家,说你高处恭高风亮节,不敢居功,也不要功劳。让官家就不要蒙荫高家子弟了。” 高处恭咬牙切齿的盯着寇季,“你狠!蒙荫一人就蒙荫一人。只要我高处恭还活着,迟早有一日,会让高家恢复昔日的荣光。” 寇季笑容灿烂的盯着高处恭。 高处恭咬着牙,握着拳头,十分屈辱的道:“只要你寇季一日在朝堂上,我高家子弟就一日不和你作对。”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高处恭想凭借着功劳,重振高家,想法没错。 可却有一个先觉条件,那就是寇季不阻止,才行。 寇季若是不答应,即便是高处恭功劳顶了天了,高家子弟也得在高府上盘着。 寇季此次北上,若是成功的将辽人驱逐出去。 那他就真真正正的站在了内廷的门槛上了。 他虽然没有多少外任的经历,可功劳却已经足够弥补他资历上的缺陷了。 内廷如今空缺一席位。 若是不出差错的话,张知白会在不久以后起伏,补足这个空缺。 寇季会再次坐镇一部,成为一部名正言顺的尚书,保不齐还回家一个副枢密使的头衔。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一旦有一人离开内廷。 寇季毫无疑问就会补入内廷。 可以说,只要此次西北战事得胜,寇季入内廷就再无障碍。 年龄问题? 资历问题? 在寇季的功劳面前,黯然无光。 高处恭若是将寇季得罪残了,那以后寇季入了内廷,高家子弟还能在朝堂上混? 高处恭明言高家子弟出仕以后,不再跟寇季作对。 算是一种服软,一种投诚。 高处恭在服软以后,脸面有些烧得慌,他盯着寇季,嚷嚷道:“你速速派人催一催折家军。等折家军到了以后,我还要领着他们大展拳脚,好好收拾一番辽人,多混一些功劳。 到时候也让你看看,我高处恭在屈野川外,到底能不能做事。” 高处恭嚷嚷完了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就匆匆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寇季在高处恭走后,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他跟高处恭待了这么些日子,大致也摸清楚了高处恭的脾性。 典型的贱人一个。 跟他说好话没有用。 跟他讲利益,他才会拖拖拉拉的帮你做事。 挤兑他、收拾他、骂他、吓唬他,他反而会拼尽浑身的本事帮你做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8章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高处恭出了帐篷,寇季也没闲着,速速派人去催促折家军赶路。 折家所居的府州,距离屈野川并不远,可寇季的文书已经送去了几日了,折家军还没有动静。 寇季有必要催一催。 寇季文书送出去的当天傍晚,一支兵马出现在了屈野川外。 寇季听手下禀报说是折家军,立马出了帐篷前去查看。 一行人簇拥着寇季,出现在了屈野川外的官道上,就看到一支军容军纪,比禁军还要整齐三分的兵马,缓缓沿着官道走来。 领兵的人,着一身火红的盔甲,隔着老远,寇季没看清面容。 临近以后,寇季才看清了那火红的盔甲下笼罩的面容,看到那熟悉的面容的时候,寇季都惊了。 不止寇季惊了,同行的人也惊了。 “老太君?!” 寇季一脸愕然的嘟囔了一句,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到了马前,从马倌手里接过了马缰绳,牵着马,盯着马背上的杨家老太君,愕然的道:“老太君,怎么是您领兵?” 杨家老太君面容肃穆,看不出喜怒,面对寇季的问话,她提着一杆花枪的手,横在了胸前,对寇季抱了抱拳。 “折家,折赛花,率折家军,奉命而来,请寇经略示下……” 寇季缓缓回神,盯着马背上的杨家老太君,神色复杂的道:“老太君……” 寇季的话还没说完,杨家老太君微微摇了摇头,盯着寇季沉声道:“礼不可废……” 寇季叹了一口气,不再多问,将马缰绳重新交给了马倌,对着杨家老太君,以及她身后的折家军将士们高声喊道:“军中文书、监军、参赞,查点人数,查点军备,确认无误后,即可入营。入营以后,军中上上下下,皆以军纪约束,有违反军纪者,军法无情!” “喏!” 杨家老太君率领着折家军,齐齐对寇季一礼。 暂时被寇季征调为军中参赞的文昌学馆的学生立马上前,清点人数,清点军备。 一切确认无误后,寇季领着他们赶往了早已扎好的大营。 路上。 高处恭鬼使神差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神色凝重的低声对寇季道:“人数太少……”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他也是领过兵的人,杨家老太君率领着多少折家军,他扫了几眼,心里大概就有了个数字。 高处恭见寇季不说话,在一旁焦急的道:“只有五千人马!只有五千人马!敌人很有可能是五万,甚至十万。五千人马能干什么?”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我们还有晋宁军,还有绥德军和龙州守军……” 高处恭听到这话就怒了,“一帮子连床弩和重弩都没有的杂军,你指望他们抵挡五万,甚至十万的辽国精锐?” 高处恭带惯了禁军,自然看不上厢军。 厢军在高处恭眼里,就是一群配备了简单军备的民夫。 上了战场,敲敲边鼓还行,指望他们当主力,对付敌人? 根本不行。 寇季橫了高处恭一眼,道:“他们没有,我有。你有什么话,别在这说,一会儿回到了帐篷里再说。” 高处恭咬了咬牙,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入营以后。 寇季吩咐着文昌学馆的学生,带领着折家军归营,他自己带着高处恭、杨家老太君,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一进帐篷,高处恭就忍不住了,他开口嚷嚷道:“只有五千兵马?能做什么?辽人可是有五万,甚至十万精锐。” 寇季瞪了高处恭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高处恭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寇季目光放在了杨家老太君身上。 杨家老太君摘下了头盔,神情略微有些苦涩的对寇季道:“寇小子,老身对不住你。” 寇季没有急着追问杨家老太君为何只带了五千人过来。 他先请杨家老太君坐下,吩咐仆人帮杨家老太君卸了盔甲,穿戴上了一身宽敞的衣服以后,才开始聊起了兵马的问题。 杨家老太君收拾妥当,重新坐定以后,寇季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家老太君哀叹了一声,道:“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话果然不假。老身到了府州,吊唁了老身的侄儿以后,就准备率领着留守府州的折家军,赶过来跟你们汇合。 可老身那侄孙儿,不听老身劝诫,非要率领着折家军去保德抵御辽人。 老身和他意见相左,就请了一帮子折家军中的将校商讨此事。 折家军中的将校,一部分的老人,听老身的,愿意跟老身过来跟你们汇合。 另一部分年轻的,则听老身那个侄孙儿的,赞成领兵北上,去保德会一会辽人。 最终,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一分为二。 老身领着一部分,赶到了此地跟你们汇合。 老身的侄孙儿领着另一部分,赶到了保德去抵御辽人。” “啪!” 高处恭拍桌而起。 寇季和杨家老太君吓了一跳。 高处恭却无暇顾及二人的情绪,他恼怒的喊道:“这不是胡闹嘛!” 杨家老太君闻言,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她看着寇季道:“老身这个嫁出去的折家闺女,还是比不了上老身的侄孙儿,老身有负你的重托。” 寇季淡然一笑,对杨家老太君道:“老太君多虑了。老太君能带人过来,我已经很满意了。不瞒老太君,我已经从别处调遣了兵马赶到屈野川驰援,也铸造了一些新的军备,暗中备着。 对付辽人,那是绰绰有余。 有折家军更好,没有折家军,我们一样挡得住辽人。” 杨家老太君一愣,盯着寇季,一脸狐疑的道:“真的?” 寇季一脸认真的点头。 怕杨家老太君不信,还冲着高处恭瞪了瞪眼。 高处恭略微有些愣,不知道寇季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虽说他进入到了西北以后,一直跟在寇季身边,寇季的大部分动向,他都知道,可寇季向来手段莫测,暗中调遣一支强横的兵马备用,也不是不可能。 当即,高处恭干笑着对杨家老太君道:“自然是真的……” 杨家老太君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她脸上終于露出了笑容,她对寇季笑道:“有其他兵马就好,有其他兵马就好,老身还怕耽误了你的大事,心里一直揣测不安……” 寇季笑道:“老太君宽心,如此大事,我怎么能不做两手准备呢。” 杨家老太君笑着点点头,“说的也是,你小子向来多智,算无遗策。” 寇季继续笑道:“老太君说笑了,老太君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我已经吩咐人给您准备好了帐篷和热水,您快去洗漱一番,早点歇下。” 杨家老太君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帐篷。 一出帐篷,杨家老太君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浮现出了一脸的担忧。 杨家老太君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寇季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寇季手里八成没有什么其他的备用兵马,他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让她放心,让她不心生愧及,因此自责不已。 杨家老太君之所以没有戳穿寇季的话,也是在照顾寇季的心情。 她若是戳穿了寇季的话,寇季会因为担心她而分神。 大战临近。 寇季身为掌舵人,至关重要。 他必须一门心思的扑到战事上。 若是因为她一个老婆子分了神,影响了战事,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哎……” 杨家老太君浓浓的叹息了一声,迈步赶往了自己的帐篷。 中军大帐内。 杨家老太君走后,大帐内就剩下了高处恭和寇季二人。 高处恭有些迫不及待的道:“你小子果然奸猾,早知道折家军靠不住,居然做了两手准备。快说说,你调遣了那支禁军过来帮忙?” 不等寇季开口,高处恭就絮絮叨叨的道:“我跟你说,不同的禁军,有不同的统领方式。有擅长马战的,有擅长攻坚战的,还有擅长歼灭战的。 所以不同的禁军,用法也不同。 这倒不是朝廷刻意安排的。 而是统兵将领的缘故。 他们在出镇一军以后,就会依照自己所擅长的战法,训练军中的将士。 久而久之,禁军中就出现了诸多变化。” 高处恭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寇季就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直到高处恭把话说完了,寇季才叹息了一声道:“折家所居的西北地,只有折家军一支强军,除了他们,我还能调动谁?” 高处恭惊愕的瞪大眼,难以置信的道:“没有备用兵马?!” 寇季缓缓点头,沉声道:“刚才之所以说出那番话,是为了让杨家老太君安心。她为了能帮我们争取到折家军,恐怕没少遭罪。 若是因为折家军数量之故,让她心生担忧,心生自责,我有些于心不忍。 八十岁的老妇人,能亲自披甲上阵,率领折家军而来,那就说明她在折家所遭遇到的事情,远远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折惟忠故去,她心伤的不轻,她到了府州,折家的那些小辈又伤了她一次,我们就不能继续在她的心脏上捅刀子了。” 高处恭听到此话,气不打一处来,“你怜悯她,那谁怜悯我们?十万辽国精锐,说话间就到,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应对? 拿你我的脑袋吗? 你我的脑袋要是能够让辽人停下南侵的步伐,我早就交出去了。” 寇季瞪了高处恭一眼,“慌什么?我一个文臣都没慌,你一个武臣慌什么?昔日得胜川一战,黄头回纥足足有精兵十五万,还不是被我率领的数千精兵给打败了。” 高处恭瞪着眼道:“黄头回纥的兵马,又怎么可能跟辽人比?黄头回纥的兵马,要是有辽军精锐的实力,他们早就一统西域了,还能轮得到你去西域逞威风? 而且,据我所知,你能在得胜川打败黄头回纥的十五万精兵,不仅仅是仰仗了地利优势。 你手上当时还掌控着一支重甲骑。 你是用重甲骑堵死了黄头回纥兵马的进路,又用火炮封住了他们一部分兵马的退路。 如此才击溃的黄头回纥的兵马。 可现在的情形,跟你在黄头回纥境内遇到的明显不同。 咱们所在的屈野川这一段,一马平川。 根本没有多少地利优势可以借用。 也没有重甲骑帮忙。 没有足够的兵力,想挡住辽人? 除非上苍帮你。” 高处恭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若是有汉光武帝刘秀的气运,在遭遇强敌的时候,遇到天火降临,那你可以不用在意十万辽兵精锐。 毕竟,一道天火下来,再强的辽兵,也得化为灰烬。” 顿了顿,高处恭又道:“你若是觉得天火指望不上,你可以指望一下黄河泛滥。一道洪水降下来,辽人纵然拥兵百万,你也可以一力挡之。” 高处恭前面的话还算正常,后面的话就充满了浓浓的讥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先搞清楚杨家老太君在府州都遭遇了什么以后,再说其他的。” 高处恭沉声提醒道:“眼下兵事更重!” 寇季叹气道:“人马既然指望不上了,那就只能寄托于兵甲之利了。一些东西我原本是给西夏人准备的,如今只能用在辽人身上。 我虽然调遣不来一支强军相助。 但却有足够的神兵利器,让辽人损兵折将。” 高处恭冷声道:“火枪和火炮如何作战,我大致也知道了一些。那些个学生虽然配备着火枪,也会用一些火枪,可人数终究太少。 纵然你带来了大批量的火枪,送到了晋宁军、绥德军等兵马手里,他们一时半刻也不一定学得会。 火炮倒是有些用处。 可火炮运送的速度,远比绥德军、龙州守军的行军速度慢很多。 你已经下令让绥德军和龙州守军轻车简从的赶了过来。 那么火炮运送的速度,恐怕会更慢。 等到大战掀起之前,能不能运到都是一回事。 就算准时运到了,数量太少,对付大量辽兵的猛扑,也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谁告诉你,我手里的火器只有火枪和火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39章 不忠不孝之人,卖国求荣之人 火枪和火炮能够制霸战场的话,那还要手榴弹、地雷、炸药包做什么? 高处恭闻言,将信将疑的询问道:“还有更厉害的?”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我吩咐府上的仆人给你取一些,你带着那些学生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得赶快!” 高处恭在知道兵力悬殊的情况下,对火器自然上心,他急吼吼的催促寇季。 寇季提笔随手写下了一道手书,递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拿到了手书以后,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高处恭走后,帐篷里就剩下了寇季一个人,寇季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恶狠狠的道:“折继宣还真是一个祸害!折家军和西北交到他手里,迟早要完!” “来人呐!” “少爷有何吩咐?” “去给我问一问,看看王云升死哪儿去了。” “……” 寇季找王云升,自然是为了了解杨家老太君在府州都遭遇到了什么。 适才寇季在接待杨家老太君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王云升。 伺候在寇季帐前的寇府仆人,离开了没多久以后,就回到了帐篷内向寇季禀报。 “少爷,小人下去查问过了。王工部似乎感染了风寒,没有随同大军一起前行。如今坐着马车还在路上。” 寇季听到了仆人的禀报,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让仆人先下去。 时间一晃就是一夜。 高处恭那厮也不知道去哪儿试验寇季交给他的火器了,一出去就是一夜。 直到第二日早上。 顶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内,见到了寇季,就咋咋呼呼的道:“你那些东西,那是真猛。我大宋禁军,若是能配备上你造出的火枪火炮,再加上那些东西,那普天之下,就不会再有强敌存在了。 那个像是捣药锤的东西,扔出去,一炸就是一大片。 比起投石机投出去的火球威力小了不少。 但胜在轻便、数量大。 只要是个人,就会用。 晋宁军和绥德军虽然不堪重用,但是配备上了那个捣药锤,绝对有跟辽人一战的实力。 还有那个埋在地里的南瓜。 那个也很猛。 我派人骑马试了一下,能炸断五六条马腿,能让三四匹跑在一起的战马瞬间丧失战力。 还有那个扔出去能着火的…… 还有那个大铁筒子……” 说到此处,高处恭顿了一下,有些疑惑的盯着寇季问道:“那个大铁筒子怎么用?” 寇季略微一愣,“你没试?” 高处恭沉声道:“你府上的仆人说,当初你试那东西的时候,两个点火的人当场被震成了聋子,所以我没敢试。” 寇季有些无奈的道:“当初是我疏忽,忘记了提醒那两个器械作坊的学徒,才导致他们被震成了聋子。如今我以及改良了它,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弊端了。 不过你派人点火的时候,最好拉长捻子,顺便堵住耳朵。” 高处恭愣了愣,沉吟道:“那我再去试试?” 寇季摆了摆手,高处恭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帐篷。 高处恭离开以后不久。 守在帐篷门口的仆人禀报。 “少爷,王云升到了。” “让他速速来见我!” “……” 寇府的仆人立马去找王云升,没过多久以后,一脸惨白的王云升就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内。 王云升年岁不小,但身子骨却不差,一直是一个很精神的老头。 可再次看到王云升,寇季有些发愣。 王云升精神萎靡、脸色惨白,像是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似的。 王云升一见到寇季,放声大哭,“寇季啊,你要为我作主啊。折继宣那个孙子,当真是不当人子!” 寇季一愣,沉声道:“他敢对你出手?” 王云升就算再不堪,那也是朝廷少有的重臣之一,即便是去了辽国,那也是座上宾。 折家在西北够威风,但还没威风到对朝廷重臣出手的地步。 折继宣那小子,要是真敢对王云升出手,那就是在找死。 朝廷一直留着折家,并不是收拾不了折家。 而是太宗皇帝三征辽国,将朝中能打的武将,能打的兵马,折腾死了大半。 朝廷能征善战的武将凋零,朝廷需要有人坐镇西北,折家在西北干的还不错,所以才容忍着折家如同藩镇一样存在于西北。 如今,朝中虽然依旧武将凋零,但朝廷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镇守西北。 折家居于西北,对朝廷而言,已经可有可无。 王云升听到了寇季的话,赶忙道:“他倒是不敢伤我,可他派人囚禁我……” 寇季瞪起了眼,喝道:“囚禁你跟伤你,有什么区别?你是官家派去折家宣旨的天使,囚禁你跟囚禁官家有什么两样。” 王云升听到这话,赶忙改口,“也不算囚禁,就是不许我干涉折家的家事和折家军的兵事。” 寇季闻言,差点没被王云升气死。 “你这算什么,诬告吗?” 王云升一脸委屈的道:“我是没受多少委屈,可杨家老太君在府州,那可是遭了大罪了。” 寇季急着见王云升,为的就是这一件事,听到了王云升主动提起。 寇季立马道:“速速将杨家老太君到了府州以后的一切遭遇讲来。” 王云升点点头,赶忙道:“杨家老太君初到府州,折家的人对杨家老太君还算亲厚。可当杨家老太君提出要率领着折家军前来帮你的时候,折家的人立马翻脸了。” 寇季皱眉道:“折家所有人?” 王云升急忙道:“也不是所有人,主要是折继宣那个小子。他说杨家老太君心向外生,说杨家老太君率领着折家军前来帮你是假,实际上是为了帮助朝廷铲除折家。 折家的一些人,相信了他的鬼话,帮着他一起对付杨家老太君。 杨家老太君被他们冷嘲热讽的,差点没当场气吐血。 我有些看不过去,就开口帮杨家老太君说了几句。 然后就被他们联手请出了折家议事的地方。 后来杨家老太君去折家宗祠前痛哭了一场,一些折家的老人看不下去,出来帮杨家老太君说话。 杨家老太君在那些折家老人的帮助下,继续跟折继宣谈出兵的事情。 杨家老太君以死相逼,逼迫着折继宣,分出了五千兵马給她。 而折继宣在杨家老太君率领着五千兵马走后,率领着其他的折家军,赶往了保德。 他在临走之前,让我告诉你。 他会率领着兵马,在保德杀退辽人。 朝廷如此兴师动众的派你过来,纯粹是多余。” 寇季听完了王云升的话,脸色十分精彩,他冷笑道:“好一个折家,好一个听调不听宣,好一个折继宣。 他爹折惟忠在世的时候,尚且不敢这么跟朝廷说话,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代表朝廷,已经向折家军下达了调令,折家军却不能应调而来,还真是够嚣张。” 王云升抿了抿嘴,幽幽的道:“少年人,性子强硬一点,在所难免……” 寇季瞪向了王云升,冷哼道:“折惟忠胡闹,你就任由他胡闹?” 王云升脸色难看的道:“我虽然位高,可在折家的地盘上,我能怎样?” 寇季瞪着眼,喝道:“我不是派人给你传话,让你用刀押着他过来吗?” 王云升脸色更加难看,“折府上随便出来一个人,就能打我两个。我用刀押着他?我活腻了?” 寇季很想破口大骂一句‘废物’! 但考虑到王云升是自己人,还是将这两个字吞会了肚子里。 折继宣胡闹,折家所有人都会跟着他胡闹? 真要是将刀架在了折继宣脖子上,折家也没人赶动王云升分毫。 折家终究是大宋之臣,折家军中也不乏忠勇之人。 所以折家不可能被迫杀死朝廷重臣,也不可能造反。 所以王云升将刀架在折继宣脖子上,最终的结果就是,折家军上上下下,皆会听命于他。 至于王云升带着折继宣和折家军到了屈野川以后,如何收场。 那根本不需要王云升操心。 寇季请出天子剑,当众打折继宣一顿,折家军上下也得干看着。 寇季只要不把折继宣打死,折家军上下就不敢乱动分毫。 折家的人能吓唬住王云升,那是因为王云升怕死。 折家的人能欺负杨家老太君,那是杨家老太君心中始终念及着一份香火情,没有把事情做绝。 寇季也怕死,但寇季有绝对的自信,能镇得住折继宣和折家军上下。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寇季瞪了王云升一眼,道:“等此地事了,我会找折继宣,好好的算一算账。你既然到了此地,就和明镐一起筑寨吧。” 顿了顿,寇季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带一带明镐,教一教他工部做事的一些规矩……” 王云升闻言一愣,若有所思的道:“你有意提拔明镐?” 寇季没有隐瞒,缓缓点头。 王云升继续道:“出任工部?” 寇季坦言道:“明镐有出任工部的能力。” 王云升眼珠子一转,笑着道:“你能如此看重他,想必他能力过人。回头我就仔细考校考校他,若是他真有才干,我愿意让出工部的职位。”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的道:“别动你那些小心思,明镐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常博士,如何能一跃坐上工部尚书的位置? 他要出任工部尚书,那也得十年,甚至二十年后。 我虽然看重他,但也不会破格提拔他。 顶多是給他一条适合他的道路,让他去走。 他能否升迁,完全看他自己的本事。 他若能为朝廷建功立业,朝廷自然会升迁他。 他若是不能为朝廷建功立业,那凭什么身居高位?” 王云升闻言,笑容灿烂的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公正廉明。” 寇季瞥了王云升一眼,懒得搭理这个马屁精。 “下去养病,病养好了就去筑寨。” 王云升赶忙点头应承了一声,离开了寇季的帐篷。 王云升走后,寇季脸上布满了银霜,“折继宣,我知道你是一个棒槌。可没想到你如此棒槌,棒槌到连最起码的人伦都不顾。 杨家老太君,那可是你姑奶奶。 官家和我见了尚且要敬重三分的人,你凭什么冲她呲牙? 若不是因为你祖祖辈辈皆为大宋而死,我早就带人过去先灭了你。” 折继宣带着折家的兵马去保德,寇季一点儿也不生气。 左右都是折家的兵马。 胜了,皆大欢喜。 不胜,死的也是折家军。 折家的人都不心疼,寇季又有什么可心疼的? 寇季真正生气的是,折继宣居然不顾人伦,不顾孝道,将一个八旬的老妇人,逼迫到了痛哭流涕、以死相逼的地步。 你爹死了,她都没掉眼泪。 却被你给逼哭了。 你特么还算个人? “且容你再张狂一时,等我腾出手了再收拾你!折家又不只是你一个男丁,你死了,折家亡不了。”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就在王云升到了屈野川的当天傍晚。 刘亨派人送来了急信。 保德告破。 清山军几乎全军覆没。 清山军不是败在了辽人手里,而是败在了自己人手里。 保德县县令,顶不住辽人连番攻城的压力,悄悄派人从密道出城,联络了辽人,里应外合,破了保德。 辽兵在保德城外损失的有些重。 所以辽国燕王萧孝穆在破城以后,派人屠杀了清山军。 一个活口也没留。 如今辽国燕王萧孝穆正坐在保德城内的县衙内,享受着保德县令的妻女,保德县令作陪在侧。 “狗东西!当夷三族!” 寇季气的浑身哆嗦。 不论什么年代,总有一些狗东西卖国求荣,一点儿骨气也没有。 你特么卖自己,无人干涉,你特么卖国,那就是罪该万死。 寇季在盛怒之余,盯着前来送信的人,冷声道:“告诉刘亨,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到他的脑袋!我要将他的脑袋,剥皮取肉,制成垫脚石,放在脚底下永远踩着。” 寇季不算是一个好人,所以他没有多少圣母心。 该狠的时候,他可以狠如蛇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0章 重赏之下,全员勇夫! 此保德县令这种人,多活一刻,寇季都觉得对不起死在麟州的保德军英魂,也对不起那些惨死在保德城内的英魂。 至于在弄死保德县令的过程中,会死多少人,寇季不在乎。 比起保德县令害死的那些忠勇,根本不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保德县令活着,对西北的危害极大。 辽人若是将其当成榜样,在西北各地宣扬,一些软骨头的人,未必不会效仿。 若是有一两个关键位置所在的县令,投了辽人,那对寇季抵御辽人,将会产生巨大的障碍。 唯有弄死他,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才能震慑住那些软骨头的人。 送信的人听到了寇季的吩咐,没有任何犹豫,果断点了点头,策马离开了屈野川。 大概他也觉得,保德县令是该死之人。 寇季在送信的人走后,就召见了高处恭。 一见到略微有些兴奋的高处恭,寇季就开门见山的道:“保德已经告破,折继宣率领的折家军,应该会在保德境外,跟辽人酣战一场。 不过以折继宣的心性,以及手里的兵力,想要战胜辽人,很难,所以我们要加紧布置战场了。” 高处恭听到这话,兴奋的不得了,“可以埋东西了?” 寇季缓缓点头,沉声道:“埋吧,在河对面埋一些,在河滩边上不远处也埋一些。辽人只要一道,就让他们爽到极点。” “埋多少?” 高处恭疑问。 寇季冷声道:“全部埋下去,那东西在别人眼里是稀罕物,在我眼里不值几个钱。炸死一个辽人,我就赚了,炸死两个辽人,我就是血赚。所以没理由藏着掖着。” 高处恭听到这话,激动的不行。 为何激动? 因为寇季足够丧心病狂。 寇季有收拾完了辽人,去收拾西夏人的心思。 所以备了数量庞大的东西。 地里埋的那个大冬瓜,威力有多大,他可是亲眼目睹的。 寇季带了多少? 足足五百辆大车。 如此还不算丧心病狂的话,那就没有丧心病狂这个词了。 高处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我这就带人去埋。我在战场上撕杀了几十年,辽人的那一套,我都懂。我保证将你带来的大冬瓜,都埋在辽人会出现的地方。绝对不会浪费一个。”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高处恭的保证,他不会相信。 那东西只要埋进了地里,总有炸不了的。 不可能每一颗都炸。 所以有所浪费,那是必然的。 但高处恭话里的一部分,他却相信。 那就是他带人埋下的东西,肯定会出现在辽人必经的道路上。 几十年的战场经验,可不是白给的。 那可是一刀一枪的杀过来的。 高处恭带着人去布置战场。 屈野川边上的大营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战事要来临。 杨家老太君在折家军中挑选了一位老校尉,在寇季帐前听令。 王凯派遣斥候出去传令,快速的在收拢晋宁军的将士。 明镐、王云升二人,带着人在加紧筑造第六座军寨。 所有人都在为了大战紧锣密鼓的忙碌。 一晃,两日已过。 刘奇、郭易二人,跟随着陆铭,率领着绥德军、龙州守军,赶到了屈野川边上。 刘奇、郭易二人,见到了寇季,那叫一个亲切,张嘴闭嘴都在拍马屁。 寇季没闲心思调教他们两个,就直接让他们带着人到了高处恭手下听用。 随着折家军赶到,王凯收缩兵力,绥德军和龙州守军赶到,屈野川畔,終于有了一种大战要兴起的感觉。 寇季最初到屈野川畔的时候,带了几千人。 可撒在苍茫的大地上,零零星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兴起大战的感觉。 如今数万人聚拢在一处,終于有了那么一些感觉。 就在所有人紧锣密鼓的忙碌的时候。 一骑从东北而来。 带来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 折继宣率领的折家军,兵败保德。 折继宣率领的一万三千多的折家军,被阵斩了一千多人,生擒了四千多人,剩下的人化作了溃兵,跟随着折继宣逃回了府州。 寇季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其他人以后,哀叹声一片。 一些人破口大骂折继宣。 一些人默默的哀伤。 还有一些人,心生惧意。 之所以有人心生惧意,也是因为折家军惨败的缘故。 折家军在西北的名头很大,大到人尽皆知。 人人皆知折家军百战百胜。 如今百战百胜的折家军,都败在了辽人手里。 那些个没多少战斗力的厢军将士,自然会生出一些恐惧。 中军大帐内。 寇季、杨家老太君、高处恭、王云升、王凯、明镐、刘奇、郭易等人都在。 高处恭义愤填膺的破口大骂,“折继宣就是一个蠢货,一个棒槌。领着一万多人,就敢对着近十万的辽军发动攻势。 脑子被驴踢了? 折家军是厉害,可辽人也不是草包。 谁给他的自信,让他领着一万多人,跟人家近十万人正面一战的?” 高处恭说到此处,看向了杨家老太君,嚷嚷道:“你们折家就没有聪明人,提醒一下那个蠢货,别跟辽人正面一战吗?” 杨家老太君一脸愧疚,却没有说话。 折继宣若是一个听劝的人,也不会出现在保德。 折继宣若是一个理智的人,也不会在府州欺负杨家老太君。 他欺负杨家老太君,是威风了。 可自此之后,就会背上一个不忠不孝的名声。 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谁会看得起他? 一个不忠不孝之人,谁敢跟他交往? 折惟忠給他留下的一手好牌,顷刻间便被他变成了一手烂牌。 如此人物,没将一万三千的折家军,全部葬送在辽人手里,那就已经让人烧高香了。 他盲目自大的率领着一万三千人,跟辽国近十万兵马正面一战,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沉声道:“折继宣干出这种蠢事,又不是老太君的错。折继宣一战,硬生生的折损了近五千的折家军儿郎。那可都是老太君的兄弟、侄儿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论愤怒,老太君恐怕比在座的任何一人都愤怒。 论难受,老太君也比在座的任何一人都难受。” 高处恭通过近一段时间的相处,知道寇季对杨家老太君十分的优厚,他见寇季开口维护杨家老太君,也就没有再开口。 高处恭闭上了嘴,别人終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郭易干巴巴的道:“寇经略,折继宣率领着折家军在保德一败,倒是不会影响我们屈野川的战事。毕竟我们从一开始,也没指望过他能打败辽人。 只是他这一败,弱了折家军的名头,助长了辽兵的声威,也影响了我们军中将士的士气。 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调动我们军中将士的士气。 若是将士们一个个对辽人心生惧意,那么辽人一旦挥兵而来,可就不妙了。” 顿了顿,郭易又道:“末将相信,以寇经略的智谋,一定能想出调动士气的办法。” 刘奇在一旁低声补充道:“相信寇经略已经看出了末将等人手里的兵马皆出身贫寒,相信寇经略已经想好了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夺得战功以后的赏赐。 若是赏赐能丰厚一些,将士们的士气,一定会有所回升。” 郭易、刘奇二人,一唱一和,用拍马屁的方式,将他们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高处恭、王凯、明镐等人,听到了他们二人的话以后,没有言语。 很明显,他们能调动士气的办法,跟刘奇、郭易二人差不多。 寇季见此,微微沉吟了一下。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将士们怕死,那是因为赏赐不够、约束不够。 先秦时期,秦国为何能征灭六国? 是因为秦国的兵马,悍不畏死。 秦国的兵马,为何悍不畏死? 是因为严苛的律法。 秦国的律法有多严苛? 上了战场,必须听从军令,让你往前冲,你就得往前冲。 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冲。 哪怕前面是百倍于你的敌人,只要军令是冲锋,你就得冲。 战胜,赐爵、赐田、赐奴仆、赐宅院。 战死,那是应该的。 逃,死,株连全伍、全什,全家跟着倒霉。 退,死,株连全伍,全家跟着倒霉。 如此严苛的律法和丰厚的奖赏下,秦国的将士们上了战场,除了服从命令,就是服从命令,没有第二条可选。 只是如此严苛的律法,明显不适用于现在的大宋。 但重赏,却可以学习一下。 寇季没有重新将军爵制度搬出来的意思。 毕竟,那是已经淘汰的东西,有大好处,也有大弊端。 但借着重赏,激励一下士气,还是可以的。 他在河西也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河西的情况和西北不同,所以赏赐的方式也应该不同。 寇季环视了一下中军大帐内的所有人一眼,沉声道:“此战若胜,我可奏请官家为其封爵。战功越大,爵位越高。 若是有人能砍下萧孝穆的人头,我会请我祖父出面,帮其讨一个公爵。” 中军大帐内,除了杨家老太君和寇季自己以外,其他人眼珠子都直了。 爵位在大宋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 值钱,是因为武勋的爵位之前,可以世袭,虽然每过一代降一等,但只要子孙后辈三代之内出一个人才,举家,乃至举族,就能一直富贵下去。 汴京城内的那些武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不值钱,那是因为文臣们获爵的缘故。 文臣们的爵位,不怎么值钱,只要地位到了,朝廷会自动赐下爵位,加一份俸禄,等到去世以后,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不可能世袭下去。 寇季如今口中提到的爵位,自然是武爵,可以世袭的那种。 大帐内的其他人瞪大了眼珠子,那是因为,大宋已经好久没有封武爵了。 朝中武爵虽然经常变动,可基本上都是在将门勋贵中徘徊,很少落入到寻常的将士们头上。 从澶渊之战后,基本上就已经没有寻常的将士获得爵位了。 寇季在西域一行,倒是捧出了一王、三公、一侯、十二伯。 但其中的一王角厮罗,那是番邦王,上不了大宋的台面。而且角厮罗也不是泥腿子出身,而是借着祖宗的蒙荫爬上来的。 三公之中。 三公之中,唯有朱能是泥腿子出身。 可朱能身上原有的爵位,那也是从澶渊一战的战事中获得的。 更重要的是,朱能背靠着寇准,有寇准提携。 但真正有贵人提携的将士,又有几人? 李昭亮就更不用说,将门勋贵,得爵那是很寻常的。 杨文广也差不多。 至于十二伯当中,倒是有几个泥腿子出身的。 可伯爵,在汴京城里有算得了什么? 伯爵要敢称呼自己家是将门,称呼自己是勋贵,会被人其他将门勋贵笑死。 所以,自从澶渊一战以后,朝廷就没有添过什么泥腿子出身,真正凭借着战功,一步一个脚印的获得厚爵的将领。 大宋朝泥腿子出身的将领,多如牛毛。 他们难道不想获得高官厚爵吗? 他们做梦都想。 一人立功,三代富贵,谁不想?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 如今寇季给出了一个机会,他们自然会牢牢的抓住这个机会。 刘奇、郭易这两个泥腿子出身的人,意识到机会来了,自然瞪大了眼睛。 高处恭要重振高家,自然需要战功和爵位。 王凯亦是如此。 至于明镐,混文官,还是混武臣,他其实不太在乎,只要能混上去就行。 反正不论他混文官,还是混武臣,都比其他人吃得开。 因为他是正经八百的进士出身。 “咕嘟……” 高处恭强吞了一下口水,盯着寇季,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道:“包括……我?” 寇季盯着高处恭,沉声道:“落不到你身上。” 高处恭激动的点点头,“谁都行,谁都行,只要给就行。” 他现在在明面上,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就算立再大的功劳,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赵祯不会允许,寇季也不会允许,内廷三宰,六部尚书,同样不允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1章 寇季的毒舌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家老太君,在高处恭说完话以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将士们可不会太在乎爵位……” 将士们不会太在乎爵位,不是将士们对爵位没有贪念,而是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爵位距离他们太遥远,他们不敢想。 寇季听到了杨家老太君的话,沉声道:“我已经给领兵之人许下了重赏,自然不会苛待将士们。” 寇季环视了一圈众人,缓缓起身,掷地有声的道:“赶跑了辽人,打出了长城,我许他们跑马圈地。斩敌一级,跑马半炷香,上不封顶!” 此话一出,大帐内所有人惊的瞪大了眼。 跑马半炷香,能圈到的地并不多。 可寇季加了‘上不封顶’四个字,那概念就完全不同了。 斩敌两级,就能跑马一炷香。 斩杀的敌人首级越多,跑马的时间就越长。 要知道,马匹在最先催动的时候,跑的速度并不快,可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速度不断的加快,到最后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在大地上掠过。 可以说,只要将士们在战场上斩敌两级,就有机会成为小地主。 斩敌四级,那就有机会成为大地主。 在这个年代,上到皇亲贵胄,下到贩夫走卒,对土地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大宋朝上上下下,不在乎钱的人有很多。 可不在乎地的,一个也没有。 即便是思想十分超前的寇季,对土地也有些许的贪婪,更何况其他人。 “你……你疯了?!” 王云升惊恐的盯着寇季,嘴皮子哆嗦着问。 寇季面色肃穆的道:“我没疯,大宋境内的土地,我做不了主,可是出了大宋境内,那我就能帮官家做这个主。” 高处恭深吸了数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盯着寇季沉声道:“长城之外,是西夏疆土……” 寇季冷哼道:“麟州以外的疆土,现在是辽人的。辽人能侵入到我大宋的疆土中,我大宋自然也能侵入到辽国疆土中。” 高处恭听到这话,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将士们……怕是要疯……” 郭易倒吸了好几口冷气,低声嘀咕了一句。 但凡在折家所居的西北地当兵的,没几个是有家底的。 一个个都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才不得不到军中混一口饭吃。 但凡是家里有余钱,或者是稍微有点家底的,没几个会去当兵,就算要当兵,那也会奔着禁军或者折家军去。 绝对没有富家子弟,或者富农的子弟,主动跑去当厢军。 所以,寇季给将士们的赏赐,可以说是一针扎进了他们的心脏里,戳中的他们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 为了钱财,他们或许不会拼命。 可是为了可以祖祖辈辈代代相传的土地,他们可以拼尽性命。 自己性命若是不够,祖孙三代的性命搭上,那也在所不惜。 寇季没有在意郭易的话,他对高处恭等人道:“速速下去,将消息告诉将士们!” 高处恭等人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出了大帐。 没过多久后,军营里传出了山呼海啸的咆哮声。 低落的士气,一瞬间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将士们一个个振奋不已,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大营,主动找上辽人,跟辽人酣战一场。 砍死一个辽人,便赚了。 砍死两个辽人,那是血赚。 至于寇季许下的土地在长城以外,还在辽人手里掌握着,将士们倒没有在意。 若是长城以内的土地,那也轮不到他们。 将士们之所以对寇季的话深信不疑,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寇季在河西的所作所为。 寇季在河西的时候,给那些民夫,一发就是一千亩良田。 对待那些死伤的将士,更加优厚。 将士们相信,寇季在这种事情上是言出必行的人,绝对不会欺骗他们。 将士们的士气调动起来以后,寇季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静静的等着辽人抵达屈野川即可。 两日后。 刘亨率领着一支百人的兵马,赶到了屈野川。 寇季派人将他引进了大帐。 刘亨一身风尘气的入了中军大帐,将一个木盒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寇季的面前。 寇季见此略微一愣,“保德县县令的人头?” 刘亨郑重的点头道:“狗日的投了辽人以后,帮着辽人在保德县内作威作福,还帮着辽人四处写信劝降其他人。 他对辽人有用,辽人就没除掉他,还派遣了兵马保护他。 我手下的人足足死了六个,才从辽人手里摘下了他的脑袋。” 寇季眯了眯眼,沉声道:“回头我派人将他的脑袋铸成垫脚石,到时候送你把玩几日。” 刘亨没有推拖,果断点头答应了此事。 寇季吩咐仆人将人头拿了出去,询问刘亨道:“辽人的大军到了何处?” 刘亨赶忙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辽人在攻破了保德以后,留下了一部分人镇守。另一部分赶去了麟州境内的新泰。 从西北侵入我大宋的大部分辽兵,如今似乎都在往新泰汇合。 相信两三日以后,就会南下,兵临屈野川。” 寇季听到此处,缓缓点头,“我已经派人在屈野川外做好了完全得准备,只等辽人挥兵而来。” 说完这话,寇季看向了刘亨,道:“你手下的青塘兵马,是不是应该撤回来,帮着我们一起抵御辽人?” 刘亨沉吟道:“我正要跟你商量此事。你这里的兵马若是挡不住辽人,那我就率领着青塘兵马回来驰援。若是你这里的兵马若是能挡得住辽人,那我想率领着兵马,继续在保德一线盘桓。” 寇季略微一愣,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刘亨在明知屈野川却少兵马的情况下,还要带着青塘兵马在保德附近盘桓,一定是有其他想法,其他目的。 刘亨面对寇季的疑问,坦言道:“辽人集结所有兵马,准备在屈野川跟我们殊死一搏。那其他地方的兵力就变得十分空虚。 我想在辽人跟我们在屈野川外掀起大战的时候,趁机夺回保德城,然后率兵北上,夺下辽国的宁边州和东胜县两地。 如今辽人已经将宁边洲和东胜县内的河清、金肃两军全部调遣到了我大宋境内。 宁边州和东胜县境内根本没有多少兵力留守。 我若是趁机带人杀过去,一定会夺下这两处地方。 夺下了这两处地方,已经侵入到我大宋境内的辽兵,就会沦为一支孤军。 到时候是杀,是招,还是驱逐,全凭我们的心意。” 寇季听完了刘亨的想法,略微皱起了眉头道:“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只是你率领的兵马太少。趁机拿下保德,倒是可以施为,可是北上夺取宁边州和东胜县,那就有些困难了。 宁边州和东胜县中间的防线可不短。 你麾下不到一万的兵马,根本防不过来。” 刘亨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沉声道:“四哥难道忘了那一万的小部族兵马吗?” 寇季一愣,略微有些意外的道:“他们这么快就到了?” 寇季虽然派人调遣了他们,但是从来没指望过他们出什么大力。 根据以往的经验,但凡朝廷有战事征召他们,他们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 一直能磨蹭到战事结束以后,才会出现。 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疑问,叹了一口气道:“这还是托折继宣的福。那些小部族投靠我大宋以后,一直在府州附近盘桓,由朝廷派人和折家一起管束。 折继宣那小子,对那些小部族的人,一向没有好感,动不动就跑到他们居住的地方作威作福。 如今折惟忠一死,折继宣执掌了折家的大权,那些小部族的人,自然慌成了一团。 他们知道你跟官家交情匪浅,所以想通过此次的战事,向朝廷换取一个迁居到其他地方的机会。” 寇季闻言,冷哼了一声,“折继宣还真是厉害,小小年纪就弄到了人嫌狗厌的地步。” 寇季看向刘亨道:“那些小部族既然想换个地方居住,那就给他们换个地方。朝廷有的是地方安置他们,前提是他们这一次作战的时候,必须出死力。” 刘亨点点头道:“我会将你的话,带给那些小部族的族长。” 寇季沉吟道:“既然有那些小部族的兵马帮忙,那你的想法倒是可以实现。我知道你有在马上博取功名的心思。 在河西,我没有给你机会。 这一次,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放手一搏。 成了,功劳不一定是你的。 败了,一切的罪责都将由你承担。” 人各有志。 刘亨如今虽然已经沦为了赵祯的爪牙,但是他心里的志气并没有因此被磨灭。 刘亨一直渴望能有一个机会放手一战。 如今他自己想好了点子,也聚拢到了人手。 那寇季就该给他一个机会,满足他马上博取功名的心思。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重重点头。 刘亨转身准备离开,寇季神色有些凝重的道:“两军对垒,并不是凭借个人勇武就能取胜的。你此次北上,需要谨记,当退则退,且不可意气用事。 走的时候去辎重营里,领一些火器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刘亨对寇季抱拳一礼,“多谢四哥……” 寇季缓缓点头,看着刘亨离开了大帐。 刘亨出了寇季的中军大帐,去了辎重营,领了三车火器,押解着赶往了保德城外。 刘亨走了以后。 过了两日。 辽人果然如同刘亨所说的那样,挥兵到了屈野川畔。 浩浩荡荡的辽兵,犹如潮水,涌到了屈野川畔,人马铺天盖地,看着十分壮观。 辽人到了屈野川畔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就地扎营,跟寇季率领的大宋兵马隔水相望。 辽人扎营后的当天晌午。 一艘牛羊囊皮扎成的筏子,被一人撑着,缓缓渡河而来。 筏子在河面上晃晃悠悠的并不稳。 但是撑筏的那人技艺很高,硬生生撑着拿晃晃悠悠的筏子,到了河岸边上。 那人一到河岸边上,立马被王凯派人拿了,扭送到了寇季的中军大帐内。 那人不慌不忙,任由将士们押解着他。 到了寇季的中军大帐以后,见到了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俗语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寇季寇长生,就是如此待客的?” 寇季摆了摆手,王凯命人給他松绑。 去除了束缚以后,那人大大咧咧的询问寇季,“也没有个酒菜招待?” 寇季眉头一皱,不悦的道:“我最讨厌故弄玄虚的人。有话快说,不然休怪我刀下无穷。” 那人听到此话,摇头晃脑的道:“你好歹是个读书人,做事怎么能像是武人一样粗鄙。” 寇季冷哼一声,“你主子做事比我更粗鄙,也没见你冲他犬吠。你主子把你当成一条狗,你就要有做狗的觉悟,跑到我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那人闻言,脸上有些羞红,瞪着寇季,喝斥道:“寇季,纵然是大宋皇帝陛下,见了我黄翩,也得以礼相待。你如此折辱我,不怕大宋皇帝陛下怪罪吗?” 寇季不屑的道:“你觉得我大宋的皇帝,会为了你一条辽狗,怪罪于我?” 黄翩愤怒的道:“纵然大宋皇帝陛下不会怪罪你,那大宋士林里的读书人呢?” 寇季冷笑道:“为一个汉奸、卖国贼喊冤的读书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若是碰见了,一定会奏请官家,剥夺了他参加科举的机会。” 黄翩咬着牙,颤声道:“我你只是各位其主……” 寇季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讥讽的笑道:“这就是你心甘情愿当汉奸和卖国贼的理由?” “寇季!” 黄翩愤怒的高喊。 寇季掏了掏耳朵,撇撇嘴道:“恼羞成怒了?既然当了汉奸、卖国贼,就要有被骂的觉悟,就要有被遗臭万年的觉悟。 就你这心性,还当汉奸、卖国贼? 汉奸和卖国贼都耻于你为伍!” 黄翩愤怒的指着寇季,想要破口大骂。 寇季见此,眯了眯眼,不轻不重的道:“大宋的一切软骨头,当你是读书人,跟你称兄道弟的。甚至还有人阿谀奉承你的。 可我不是那些软骨头。 我劝你别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也别拿手指着我。 不然我就让人砍了你。” “你?!” 黄翩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寇季冷笑道:“别给我讲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2章 渡河! “在我认知里,两军交战,唯有你死我活,没有什么斩不斩来使的话。我大宋兵马若是败了,你们只管杀好了。你们若是败了,也要有被我们杀的觉悟。” 寇季盯着黄翩冷冷的说。 黄翩被寇季气的浑身直哆嗦。 寇季见黄翩不说话,就继续道:“萧孝穆派遣你来,有什么要说的,速速说出来。” 黄翩咬着牙,不想说。 寇季见此,摆了摆手,道:“不想说就滚。” 黄翩终究开始开口了,他没有寇季那么硬气。 “燕王说,你若是愿意投靠我辽国,辽国的爵位,任你取。” 黄翩咬着牙,语气生硬的说着。 事实上萧孝穆让他带的话,远不止这些,其中有许多十分诚恳的话语,他都没有讲。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笑问道:“我要他燕王之位,他也肯给?” 黄翩咬牙道:“燕王说了,辽国的爵位任你取。” 寇季吧嗒着嘴,对着黄翩感慨道:“你看看,同样是当汉奸、卖国贼,我过去了就是你主子。而你从始至终都是一条狗。 你说说你,是不是连汉奸、卖国贼都不如?” 黄翩瞪大了眼,被气红了脸。 寇季瞧着黄翩那一脸生气的模样,摆了摆手,淡淡的道:“行了,赶紧滚吧,趁我还没有动杀意之前。” 黄翩屈辱的离开了寇季的中军大帐。 在大宋将士们目光注视下,黄翩撑着筏子,往河对岸渡去。 黄翩回到辽人所在的河岸边,张口就吐出了一口逆血。 早在河岸边等候黄翩的辽人见此,立马扶着黄翩回到了营帐内,派遣了大夫检查了一番,确认是被气的吐了血,所有人才放松了一口气。 萧孝穆在得知了黄翩无碍以后,就召见了他。 黄翩见到了萧孝穆,添油加醋的将寇季如何如何跋扈的事情讲给了萧孝穆听。 萧孝穆听完了黄翩的讲述,扬言会帮黄翩报仇雪恨,安抚了一下黄翩,让人带着黄翩下去休息。 黄翩一走。 萧孝穆幽幽的长叹了一声,“终究不是鸿胪寺的人,出使一趟,就被人气的吐血。如此气量,如何做大事。寇季不肯为我大辽所用,那就只有去死了。 寇季若是不死,对我大辽的危害,很大很大……” “吩咐下去!明日所有筏子入水,十万兵马全部压上,一举给我击溃宋兵!” “……” 屈野川和黄河交叉处,一马平川。 宋军根本没有多少地利优势可以借助的。 只要大辽的兵马顶住了渡河时候被乱箭投射的压力,过了河,河对岸的宋军,就会任由他们宰割。 河对岸的宋军,有多少兵马,有什么来头,萧孝穆一清二楚。 一帮子厢军而已。 最强的也不过是五千折家军而已。 对上了十万辽国精锐,不堪一击。 萧孝穆并不是盲目的自大。 而是对十万辽国精锐有信心。 更重要的是,仗打到了这一步,对他而言,已经没有多少退路可言,唯有一战。 早打远比晚打更有利。 因为现在是大辽兵锋强盛,再拖下去的话,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是在宋国境内作战,宋国调兵遣将驰援战场,远比他们要容易,远比他们所需要的时间更短。 …… 翌日。 天色有些沉闷,灰蒙蒙的,却没有下雨。 萧孝穆跨坐在马背上,随同着十万辽军精锐,一起到了黄河边上。 萧孝穆望着那涛涛河水,幽幽的道:“此战若胜,这大好河山,将会成为我大辽的疆土。” 感叹过后。 萧孝穆盯着河对岸的宋军,沉声下令,“擂鼓,进军!” 战鼓声敲响。 一艘艘的皮囊筏子被推下了河。 萧孝穆派遣了金肃、河清两支兵马的辽兵,率先登上了筏子,往河对岸划过去。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炮灰。 他们也有做炮灰的觉悟。 一个个将他们缴获到的宋军的盔甲穿戴在身上,将他们缴获到的宋军的盾牌,拿在手里,将自己防守的严严实实的。 金肃、河清两支兵马后面,才是真正的辽兵精锐。 辽人这边渡河。 寇季那边自然已经得到了通报。 五千折家军、晋宁军、绥德军、龙州守军、三千讲武堂学生,齐齐扑到了河岸边不远的地方。 寇季居首,盯着河对岸正在渡河的辽兵。 高处恭站在寇季身旁,目光也望着辽兵。 眼见辽兵下了河。 高处恭小声的询问寇季,“放过来多少?” 寇季沉吟道:“不能超过五万……” 高处恭略微瞪眼,“五万怎么够?你那东西的威力可不小,什么时候炸,又是由咱们掌控,就算全放过来,我们也能应对。” 寇季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渡过黄河的辽兵越多,变数就越大。我们的兵力有限,兵马的战斗力更有限。辽人若是全部渡河,渡河以后组成了阵型,从四面八方冲杀。我们未必能全部堵住。 放一个辽兵入我们大宋腹地,那就是放一个祸害进去。 若是放的人多了,很容易在击溃以后,重新组织起来。 到时候对我大宋的危害更大。 他们或许奈何不了我们,也威胁不到汴京城,但杀起平民百姓,那是手到擒来。 在我们派人剿灭他们之前,他们会杀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我知道你急着获取功勋,但我们不能拿平民百姓的命来换取功勋。” 高处恭咬了咬牙,没有在说话。 说寇季仁慈吧,杀人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 成千上万的人,在他的命令下身首异处,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说寇季狠辣吧,对平民百姓却十分仁慈。 从不擅伤平民百姓的性命,也不愿意将战火蔓延到平民百姓身上。 高处恭不明白,寇季为何对那些平民百姓那么好。 寇季不知道高处恭的心思,不然他一定会告诉高处恭。 我寇季若是不护着他们,这天底下就没人护着他们了。 别看朝野上下有无数人喊着要为民请命,到头来九成九都是为了功名利禄。 真正将平民百姓放在心上,真正为平民百姓做事的官员,少的可怜。 从寇季到大宋至今,见到的所有官员里,真真正正的将平民百姓放在心上,只为平民百姓做事的人,唯有张知白一人。 寇准、李迪、王曾等人虽然刚直不阿,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也在乎百姓的性命。 但他们归根结底,是为了维护大宋的统治,为了维护大宋江山社稷的安危。 而不是为了让百姓们活的更舒服,活的更富足。 若是他们是真真正正为平民百姓做事的人,那他们不可能那么富,百姓不可能那么穷。 在这一点上,张知白跟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高处恭心里泛嘀咕的时候,对面的辽兵,已经有数千人下了河。 他们将自己笼罩在盔甲和盾牌里,划着筏子,往这边势了过来。 “擂鼓!” 寇季低声吩咐了一声。 战鼓声被敲响。 弓弩手手握着弓弩,出现在了河岸边上。 投石车也快速的被推了出来。 辽兵在渡河,大宋将士们又不可能愚蠢到追到河里去跟辽兵撕杀。 站在岸上放箭,是最妥善的抵御方式。 弓弩手们一个个握着弓弩,跃跃欲试的盯着河面上飘荡的辽兵。 随着辽兵缓缓的进入到了弓弩的射程,战事終于打响了。 “嗖!” 有大宋将士迫不及待的射出去了一箭。 箭矢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轻响,没入到了一个撑筏子的辽兵脖颈内。 那将士见此,激动的跳脚道:“十几亩地到手了!哈哈哈哈!” 有人牙齿有些泛酸的在一旁嘀咕。 “他死了顺着河就飘走了,你又砍不下他的脑袋……” “啊?!” 两个将士距离寇季不愿,他们的对话寇季自然听进了耳中。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渡河击杀的敌人,随军督战文书记录,不会抹杀你们的功劳。” 此话一出。 将士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红着眼,开始拼命的弯弓射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 投石车也跟着往河里扔大石头。 喊杀声四起、弦声四起。 大宋将士在拼命的射箭。 筏子上的辽兵盯着盾牌在生扛。 箭矢射在了盔甲、盾牌上,叮叮咚咚作响。 辽兵的炮灰兵马,盯着箭雨,往前渡了一程,虽然损伤了不少人,但成功为后面的辽兵精锐争取了一程的路。 那些辽兵精锐站在筏子上,同样弯弓搭箭,跟大宋将士们对射。 双方箭矢纵横交错,你来我往。 辽军军阵中。 萧孝穆盯着你来我往的对射场面,略微有些发愣。 “宋国的厢军一直不受重视,一直没有配备大型军械,过了数十年了,还是如此……只是寇季人在此处,不可能没有火器。 至今没有见到火器声响起,难道是留作了后手?” 河对岸的宋军中,萧孝穆最在意的,就是寇季手里的火器,以及五千折家军。 其他的他不太在意。 寇季手里的火器,在河西击溃了西夏的重甲骑,在燕云之地,又挡住了数万大辽兵马的攻伐,歼灭了辽国一支厢军。 萧孝穆虽然没有见过火器,但却没有小逊火器。 眼见河对岸的宋军没有拿出火器,萧孝穆心里就生出了一丝狐疑。 他刚要吩咐手下人去传令,让渡河的兵马注意宋军手里的火器,河对岸就响起了枪响声。 渡河的辽军数量越来越多。 弓弩手已经逐渐的难以支撑。 三千讲武堂的学生,自然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他们在寇府仆人的率领下,扑到了岸边,纷纷举枪齐射。 不需要刻意的去瞄准。 河面上密密麻麻的全部是辽军,只要瞅准一个方向打过去,只要对面没穿戴着盔甲,举着盾牌,一定会射伤或者射杀敌人。 火枪的射程,跟强弓、重弩比起来,其实有点不如。 但却比其他的弓弩要强一些。 加上好操作,更容易瞄准,所以三千讲武堂学生开始齐射以后,场面还是十分可观的。 一轮火枪齐射。 只要是没有盾牌和铁盔保护的辽兵,身上基本上都会冒出一朵血花,或者缓缓倒下。 辽兵会水的又不多,在河边上也找不到地方躲藏,只能排队往前冲,排队被枪毙。 “厉害了!” 在河岸边上观战的王云升见到那些没有盾牌和铁盔保护的辽兵,像是割麦子一样被收割,一脸振奋的在大喊。 除了寇季以外,其他人的情绪跟王云升差不多。 “寇经略拿出的东西,果然是神兵利器啊!” “那是那是……” “……” 辽军军阵中。 萧孝穆看到了火枪齐射的场面,略微缩了缩瞳孔,“这便是火器?比弓弩更胜一些,准头应该比弓弩要高,一个手握火枪的兵,比得上三五个弓弩手。难怪宋军可以仗着火器在战场上逞威风。” 萧孝穆也是沙场上的宿将,只需要看一眼火枪齐射的场面,大致就能推断出火枪的优势所在。 萧孝穆见识到了火枪的威力以后,心里不仅没有生出惧怕的意思,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若是寇季手里有两万火枪兵,隔着大河,我恐怕很难南进一步。可惜只有千余人,虽然对我麾下的兵马有威胁,但还不至于将我吓退。” “传令下去,全军渡河!” 辽兵在萧孝穆的命令下,一窝蜂的扑向了河水。 河对岸。 寇季和高处恭见此,对视了一眼。 高处恭立马接掌了指挥权,果断下令道:“弓弩手且战且退,退进军寨内!火枪兵等同!王凯、折校尉何在?” 高处恭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他。 寇季在一旁沉声道:“所有人执行军令!” 王凯和折家军的一位校尉闻言,齐齐向高处恭施礼。 “卑职在!” 高处恭沉声道:“命你二人,率领折家军、晋宁军准备白刃战!切记,不能力敌,即刻后退。且不可为了贪功,跟敌人血拼! 敌人渡河人数一旦超过四万,尔等率部即刻沿着军营所在的位置后退,不得恋战!”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对视了一眼,见寇季没有说什么,就齐齐道了一声,“喏……” “刘奇、郭易二人何在?” 高处恭再次开口。 刘奇和郭易二人赶忙上前。 “末将在!” “你二人率领手下的兵马,在军营外等候,稍后有人会给你们配发一些军备,教你们如何使用。切记,我不下令,你们不得擅动发给你们的军备分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3章 嘭! “喏!” 刘奇和郭易齐齐答应了一声。 高处恭下达完了命令以后,折家军校尉、王凯二人,率领着五千折家军,还有晋宁军,披甲持刃,出现在了黄河岸边。 步卒代替着弓弩手和火枪兵接管了战场。 弓弩手和火枪兵且战且退,推到了距离黄河岸边不远处的军寨中。 军寨中有数量不多的重型军械,以及一些盾牌,能暂时的帮弓弩手和火枪兵抵御辽兵冲杀。 随着弓弩手和火枪兵后退,河面上抵御辽兵的力量削弱了不少。 辽兵借机,快速的渡河。 折家军校尉和王凯率领着步卒,在辽兵冲上岸以后,冲杀了过去。 河岸边上喊杀声震天。 将士们虽然实力不如辽兵,但是他们敢拼命,敢用命跟辽兵搏杀。 在他们奋力的撕杀下,辽兵前军硬生生的被挡在了河岸边上。 辽兵前军,并不是辽兵精锐,而是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他们比折家军弱不少,跟晋宁军那是旗鼓相当。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晋宁军将士们在面对实力等同的辽兵的时候,敢拼命,自然是压着辽兵打。 辽兵精锐跟随在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后面渡河,如今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被抵挡在了河岸边上,他们飘荡在河上没办法前进,就只能在背后干着急。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也太勇猛了吧?” 王云升跟随着寇季、高处恭退到了战场后,见到了晋宁军和折家军将士硬生生的将辽兵挡在了河岸边上,不得存进,张了张嘴,略微有些惊愕的说。 折家军将士能够挡得住辽兵,那实属正常。 他们抵御西夏人和辽人多年,早就习惯了跟辽国和西夏的精锐作战。 只要没有折继宣那种愣头青率领着他们瞎冲,他们对上了辽国和西夏的精锐,也能正面酣战一场。 如今对上了河清、金肃两支炮灰军,自然压着打。 可晋宁军能挡得住河清、金肃两军,甚至还有压着他们打的趋势,那就十分让人意外。 须知,晋宁军以前只是一支名不经传的厢军,没打过什么大仗。 上了战场,没被辽人吓跑,那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厢军了,能顶着辽人冲锋的势头冲杀,只有少数的几支知名的厢军能够做到。 “是寇经略的赏赐足够丰厚,将士们才肯拼死效力……” 明镐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随口回应了王云升一句。 王云升听到这话,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确实丰厚……” 杀一人血赚。 杀两个人立马就能发家致富。 若是有人能斩敌百级,那他在战后圈地的时候,自称一声豪门大户,也没有人会反驳。 对于晋宁军这种穷到骨头里的将士们而言,这种机会百年难遇,他们不拼命才怪。 也就是条件不允许,条件若是允许的话,他们能传信给家里,招呼家里所有的男丁过来一起砍辽人脑袋。 王云升和明镐二人,对于晋宁军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很欣赏。 可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却有些脸黑。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高处恭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点……” 他们二人暗中设好了埋伏圈,静等着晋宁军和折家军将敌人引进埋伏圈。 可晋宁军太能打,硬生生的将敌人挡在了河岸边上,迟迟没有进入到埋伏圈,他们二人有些尴尬。 埋怨晋宁军太卖命、太能打? 这话要是说出去,西北的所有人能将你喷死。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道:“我派人去传令,让他们且战且退,不可跟辽人硬拼。” 寇季思量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妥……跟辽人血拼一场也好。引辽人上套,总得下一点血本才行。若是轻易就败了,辽人很容易看出其中有诈。 反而跟辽人血拼一场,激起了辽人的血性,对我们更有利。 一旦辽人被激起了血性,就不会再多想其他的。 只要晋宁军和折家军露出了溃势,辽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追击。 更关键的是,现在跟晋宁军和折家军血拼的是辽人的厢军。 辽人的厢军实力不强,可以被我军将士压着打。 我军将士杀的辽人越多,辽人厢军背后的辽兵精锐,就会越急躁。 一旦给他们机会上岸,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向我们。” 高处恭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他觉得寇季说的有理。 事实上,正在指挥着晋宁军作战的王凯,想法跟寇季差不多。 寇季和高处恭暗中布置了后手,虽然瞒着众人,可明眼人都猜得到。 十万辽兵精锐兵临黄河畔,寇季和高处恭二人手上不过只有数万厢军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二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要是没有后手,那才奇怪。 猜得出寇季和高处恭二人有后手是一回事,在战场上撕杀又是另一回事。 王凯之所以率领着晋宁军拼命的跟辽兵撕杀,有三个目的。 其一跟寇季的心思差不多,为了激起辽人的血性,让辽人失去理智的冲锋,放边落入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准备的后手。 其二是趁着辽兵精锐还没有上岸,带着晋宁军跟旗鼓相当的河清、金肃二军好好的打一场,借着战事磨砺一下手里的晋宁军,借着战事让晋宁军中的将士们从穿戴着盔甲的民夫,蜕变成一个真正的将士。 其三,担心寇季和高处恭二人的后手并不能一举击溃辽兵,所以趁机多杀一个是一个。 王凯、折家军校尉,领着折家军和晋宁军撕杀了许久,登上了河岸的辽兵被杀的血流成河。 河面上的辽兵精锐被激怒了,一些距离河岸并不远的辽兵精锐跳下了皮筏子,趟着水,往河岸边上冲了过来。 随着辽兵精锐不断的加入。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二人感受到了压力。 折家军校尉在折家军出现了大的伤亡的时候,一边跟辽人撕杀,一边退到了王凯身边。 “退不退?” 王凯能猜到高处恭和寇季二人有后手,折家军校尉自然也能猜到。 随着辽兵精锐不断的踏上岸,他们开始大规模出现伤亡,也到了该退的时候了。 折家军校尉之所以在明知寇季和高处恭有后手的情况下,还率领着折家军将士跟辽人撕杀,是为了辽人的人头。 晋宁军穷,折家军将士也穷。 朝廷很少给折家军分派粮饷,折家军的大部分收入来源,都源自于府州的税收。 每年府州的税收收上来以后,朝廷拿一部分,折家拿一部分,一部分用来维护军备,一部分分派给那些死去的同袍们的遗孀,分到他们手里,就没有多少力。 如今他们违背了折继宣的心思,跟着杨家老太君到了屈野川。 等他们回到了府州以后,依照折继宣的性子,一定给他们穿小鞋,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更穷。 折家军校尉带着折家军将士砍辽人脑袋,也是为了帮他手底下的兄弟们再谋一条出路。 若是他们回到了府州,折继宣容不下他们,他们也只能委屈求全。 因为他们不可能背叛折家,不可能退出折家军。 但是他们的家眷却不用跟着他们一起遭罪,可以迁移到其他地方生活。 他们实力够强,比辽人的厢军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砍三两个辽人的脑袋,还是手到擒来的。 等寇季杀出了长城,跑马圈地的时候,他们的家眷会因为他们的战功,获得圈地的机会,一跃晋升为大地主。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各有心思,但不代表他们会舍下麾下将士们的性命,跟辽人死磕到底。 寇季和高处恭准备了后手,他们到了该退的时候,自然得退。 再死磕下去,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到时候论功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行为,就不是功劳,而是罪过。 王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折家军校尉凑上前的时候,十分果断的道:“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下令。 “退!” 二人率领着麾下的亲兵,果断后退,其他的将士们见此,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往后退。 有些将士甚至流出了眼泪。 “我还没拿到脑袋!我还没拿到脑袋!” 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千载难逢的发家致富的机会,却一个人头也没有抢到,能不哭吗? 然而,没有人打理他。 甚至有人在退走的时候,拽着他一起往后退。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退了,辽人自然不肯放过他们。 辽兵精锐不断的涌上了岸,在岸边集结成一个又一个的军阵,向正在退走的晋宁军和折家军将士们追杀了过来。 在他们眼里,晋宁军和折家军,就是打不过他们,狼狈逃窜的溃兵。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渡河,为了南侵大宋。 所以不需要有人刻意的去下令,他们也会选择乘胜追击。 “杀!” “王爷有令,活捉寇季者,赏千户!” “活捉寇季,封公!封侯!” “……” 辽兵精锐打着活捉寇季的口号,前赴后继的冲杀了过来。 退守在军寨里的弓弩手、火枪兵,果断出手,制约辽兵精锐冲锋的势头,为晋宁军和折家军争取撤退的时间。 事实上,不需要他们多争取,晋宁军和折家军也会玩命的逃跑。 他们选择了撤退,将背后留给了敌人,数万敌人在背后追赶,不跑等什么? 等死吗? “五千……” “一万……” “一万三……” “……” 寇季和高处恭在王凯等人撤退的时候,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追击他们的辽兵身上,不算的计算着辽兵的兵力。 随着辽兵不断的增多,他们眼神就不断的在变亮。 “三万五……” 一晃眼的时间。 三万五的辽兵精锐追赶着王凯等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寇季和高处恭二人紧张的舔了舔嘴角。 “该拉线了吧?” 高处恭紧张的抹了抹手心里的汗迹,激动的颤声发问。 寇季没有回话,也没有顾及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他盯着辽兵,一直盯着辽兵。 直到三万八千多辽兵精锐冲进了埋伏圈以后。 寇季大声的咆哮了一声。 “拉!” 一根根浅埋在土里的长绳被牵出。 正在冲锋的辽兵精锐见此,还以为是绊马索一类的东西。 他们略微愣了一下。 然后…… 然后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嘭嘭嘭嘭……” “嘭!” “嘭!” 以密集的炸响开头,以两声惊天的炸响结尾。 泥土、石子、草木、残肢断臂冲天而起。 大地跟着在颤动。 河边跟着在汹涌的翻滚。 马惊的在嘶鸣。 人被震的心肝俱颤。 以爆炸中心为原点,一股庞大的气浪,吹着泥土、石子、草木向四周荡开。 一些在爆炸中心边缘的人,硬生生被冲上了天。 远一些的则被吹倒在地。 寇季、高处恭二人被掀下了马背,在地上滚了两圈,才稳住身形。 “噗!” 寇季从地上爬起身,灰头土脸的吐了一口唾沫,冲着落在不远处的高处恭大声喊道:“你脑子有坑啊?!把那么多地雷埋在一处?” “你说啥?!” 高处恭顶着一张布满了泥土的脸,愣愣的问寇季。 他被震的失聪了。 战场内外,被震失聪了的,不止高处恭一个人。 寇季顾不得去搭理高处恭,赶忙向埋伏圈望去,就看到了几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了平坦的地面上。 深坑表面是土,地下却是泥,还有水不断的渗出。 地下渗出的水混合着血液,在逐渐的向血湖蜕变。 深坑内外,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一些被炸了个半死,或者没有炸死的辽兵,惊恐的瞪着眼,拼命的在四处乱爬。 往哪里爬,他们不知道。 他们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还活着的人,一个个在回过神以后,立马看向了战场,看到了战场上的惨剧以后,一个个心脏像是被人捏住了,难以呼吸。 “三万多辽兵……” “没了?!” “没……没了……” 他们一个个难以置信的低声嘟囔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4章 乘胜追击! 辽军军阵中。 萧孝穆噗通一下跌下了马背,连滚带爬的往黄河边上跑。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近四万的人,嘭嘭几声巨响,就没了。 守在他身边的亲兵,足足等他爬出去了一丈多远以后,才从惊恐中回过神,他们一个个手忙脚乱的扑上前,去将萧孝穆扶了起来。 “王爷!” “王爷!” “……” 亲兵们扶起了萧孝穆。 萧孝穆眼中充满了惊恐,抓住了亲兵的手臂,声音颤抖的质问,“四万人……四万人没了?” 亲兵颤抖着对萧孝穆道:“回王爷,没了……” 萧孝穆瞳孔一点点睁大,差点当场晕了过去。 寇季一口气炸死了四万辽兵精锐,不仅仅吓的辽兵上下心神俱裂,同样夺走了萧孝穆的王爵,以及萧孝穆的性命。 四万辽兵,眨眼的时间就没了。 剩下的辽兵,那还敢跟寇季继续打下去。 辽兵无敢战之心,萧孝穆南侵大宋的心思,也就被掐灭了。 萧孝穆率领十五万辽兵精锐,两支厢军,侵入到了大宋。 如今就剩下了五万兵马。 两支厢军,十万辽兵精锐,葬身在了宋土。 前所未有的惨败。 不仅他接受不了,辽皇耶律隆绪也接受不了。 萧孝穆在大宋遭遇了什么,辽国没人会在意。 盛怒的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将此次战败的一切罪责,推到萧孝穆头上。 萧孝穆必须得被罢官去职,也必须得死。 他不死,辽皇耶律隆绪的怒气难消。 他不死,辽国所有人不答应。 如此惨败,损失如此惨重。 即便是辽皇耶律隆绪领兵,遭遇如此惨败,如此损失,也必须给辽国上上下下一个交代。 “还愣着做什么?!” 就在萧孝穆失魂落魄的时候。 寇季已经从深坑中抽回了目光,冲着那些发愣的将士们大喊。 “王凯速速带着人去补刀!郭易、刘奇,推着大铁筒子和投石机,去歼灭河面上的辽兵!” 王凯等人在寇季的呐喊声中缓缓回过神。 一个个愣愣的回应了一声,下意识的照着寇季的吩咐去做了。 他们还没从爆炸中回过神。 王凯率领着晋宁军,去深坑处补刀。 只是扑到了深坑边上,所有人都不敢向前,生怕那爆炸的火器还有余威没有散尽。 他们所有人,第一次见火器发威,又一下弄死了那么多人,恐惧是正常的。 他们根本没想过,寇季吩咐他们去补刀,那就说明深坑边上没有多少危险。 虽说地雷埋在了地下,总有炸不了的。 可却不适用于这场战事中。 无论是带人埋地雷的高处恭,还是拿出地雷的寇季,在埋地雷的时候,都十分丧心病狂。 地雷几乎是成堆的被埋进去的。 又是手控的,要是能出现没炸的,那就是个奇迹。 王凯率人到了深坑前,止步不前。 最终还是一个贪人头的将士,拼着性命不要,冲进了深坑边缘。 有第一个,自然有第二个。 一会儿工夫,所有将士都扑上去补刀。 那些没被炸死的辽兵,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心思,见到了有人来补刀,甚至有主动将脑袋凑到刀上去的。 他们身处在爆炸的中心,早就被炸聋了,还有被炸的七孔流血的,入眼的是一片人间炼狱,他们身处在人间炼狱里,又那会生出什么活下去的念头。 王凯带着人在补刀。 刘奇、郭易二人带着兵马,推着投石机、大铁筒子,快速的出现在了河岸边上。 那些尚在河面上飘荡的辽兵精锐,成了他们眼中的活靶子。 长柄的手榴弹,捆成一捆,拉掉了引线,放在了投石车上被投了出去。 扔到了河面上,将河面上的那些辽兵炸的是人仰马翻。 有的被当场炸死,有的被炸的掉下了河里。 辽人骑马是一把好手,可是游泳一窍不通。 落下了河,九成九会被淹死。 投石机在疯狂的投射手榴弹。 大铁筒子也不甘示弱。 一包包的火药被塞进去,点燃了以后开始嘭嘭作响。 站在它旁边不远处点火的将士们若不是堵着耳朵,能被当场震聋。 被它炸到的辽兵,那是惨不忍睹。 有四分五裂的,也有七孔流血的。 反正就是没有一个完整的。 大铁筒子并非火炮,而是飞雷筒,诨号没良心炮。 制作简单,威力大。 十分实用。 寇季之所以在研究火炮量产的时候将它制作出来,就是因为它十分实用,并且制作十分简单。 就是有点费火药。 但寇季在乎那点火药钱吗? 在乎那点火药吗? 河对岸的萧孝穆被爆炸声惊醒了,他惊恐的吩咐传令兵传令,吩咐河面上的辽兵撤退。 事实上,不需要他传令,河面上的辽兵们,已经开始狼狈的往他这边逃了回来。 眼见手榴弹和没良心炮收割者河面上辽兵的性命。 萧孝穆心都在滴血。 辽兵逃了,大宋兵马却没有罢手的意思。 高处恭短暂的失聪恢复以后,立马出现在了战场上,眼见辽兵被杀的狼狈逃窜,他就冲着讲武堂的那些学生们大喊。 “快!将我们提前准备好的筏子弄出来,杀过黄河去,活捉萧孝穆!” 讲武堂的学生们闻言,二话不说去推筏子。 王凯带人补完了刀,听到了高处恭的大喊,目光热切的盯着寇季。 刘奇、郭易等人,在辽兵逃出了射程以后,也回过头,目光灼灼的看向寇季。 折家军校尉,率领着折家军直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见此,往河对岸瞧了好几眼,抿了抿嘴道:“乘胜追击……” 王凯等人如同打了鸡血一样,激动的往河岸边上冲去。 辽兵被炸死了近四万,又被射击、轰击打死了不少,许多皮筏子被打穿了,成了一层皮,飘荡在河面上。 但仍有一些皮筏子完好无缺。 王凯等人乘上了辽兵的皮筏子,就往对面冲去。 寇季知道他们求战心切,所以并没有阻止。 辽兵虽然仍旧有数万人,但是却已经被吓破了胆,很难在组成阵型对付王凯等人。 他们也很难跨上马背,对王凯等人展开冲锋。 寇季丧心病狂的一炸,不止炸死了近四万的辽兵,同时也吓跑了近十万匹的战马。 马不同人,不懂分析战场的局势,也不知道爆炸威胁不到它们。 它们早在地动山摇,震天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就被吓到了。 一个个横冲直撞,四处狼狈逃窜。 马背上的一些将士,也被拖着跑向了别处。 寇季骑着的那匹阉割马,已经逃的不见踪影了,更何况辽人胯下的那些没阉割、性子烈的马。 所以寇季并不担心王凯等人渡河的时候,会遭到辽人反手一击。 辽人想要反手一击,至少得先将已经混乱不堪的兵马组织在一起才行。 兵马乱成了一团,一时半刻想要快速的组织起来,就十分的困难。 若是容易组织的话,也不会有兵败如山倒之类的话传出。 当然了,以上种种并不是寇季放心让王凯等人追击的根本因素。 寇季之所以放心的让王凯等人追击,那是因为刘奇和郭易手里的手榴弹,以及寇府仆人操控的没良心炮的缘故。 辽人已经被火器吓破了胆。 刘奇和郭易二人手里的手榴弹,就足以吓的辽人狼狈逃窜。 再加上几个人就能扛着在战场上四处乱跑的没良心炮,吓唬辽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近四万辽兵精锐刚刚覆灭,如此惊世骇俗的战绩在前。 辽人在没有应对火器的办法之前,绝对不可能停下脚步跟拥有火器的大宋兵马对战。 王凯、郭易、刘奇,以及后来者居上的高处恭,带着人浩浩荡荡的杀过了河。 辽人乱作一团,没有办法阻止有效的抵御,所以王凯、高处恭一行人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最先逃上岸的辽人站稳脚没多久。 最后逃上岸的辽人才刚刚站稳脚,大宋兵马随后就杀到。 他们还想继续跑。 太可怕了。 火器太可怕了。 简直不给人活路。 萧孝穆几次张嘴,想要组织兵力反手一击,可最终并没有张开嘴。 因为他刚刚下定决心,准备用杀伐的手段,约束一部分兵马反手攻打大宋兵马的时候,就看到了寇府的仆人抬着那个大铁筒子,坐上了木筏,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过来。 萧孝穆倒是有信心制约大宋兵马追击的势头,可他没信心挡得住那个大铁筒子的攻伐。 “撤!” 萧孝穆不甘的下达了一声命令。 辽兵们如蒙大赦,一个个疯狂的往北逃去。 高处恭等人渡过了河,根本没有止步,紧追着辽人冲了上去。 他们不怕辽人有埋伏,因为被他们紧追着不放的辽人,没多少时间去设下埋伏。 他们也不怕追不上辽人,因为辽人没几个有马的。 渡河的人很多。 但是渡河以后,停止追击的却只有两个人,以及两支兵马。 一个是折家军,一个是王凯。 二人渡河以后,止步不前。 同时开口下令。 “速速去搜寻那些从辽人手里逃走的马!” 二人异口同声的下令。 下令过后,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两条腿哪有四条腿跑得快? 辽兵精锐骑着的又是好马,速度自然更快。 即便是追不上辽兵,得到一大批的好马,那也是不错的收获。 他们二人没有高处恭那么贪,也没有刘奇和郭易二人对功勋渴望的那么大。 战事打到现在,折家军已经很满意了。 该捞的人头,他们已经捞到了。 不多不少刚刚好就好。 太少,不够家眷们活命。 太多,对他们而言并非好事。 折继宣在保德损兵折将,他们却在屈野川边上,凭借着战功变成了一个个豪门大地主。 折继宣能给他们好脸色? 折继宣不将在保德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到他们头上,那他就不叫折继宣。 至于王凯,他也贪功。 但他在贪功的同时,也想壮大他麾下的兵马。 寇季有一句话,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打出长城去。 寇季想要打出长城,自然不可能只在屈野川打一场仗,后续肯定还要打数场仗。 有的是功劳让他捞。 不必急于一时。 唯有将手底下的兵马变强了,他才能跟着寇季打更多的仗,获得更多的战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王凯喜欢将刀磨的十分锋利以后,再杀人。 那样会事半功倍。 寇季在王凯等人渡河许久以后,才坐着一个木筏子,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河对岸。 他的脸色略微有些发白,额头上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他不是病了,也不是担忧高处恭等人追击的路上会遭到埋伏。 而是因为他才发现。 他晕船! 坐在有遮挡的乌篷船上,或者说是将身子侵入到水里的时候,他没感受过什么眩晕。 可当他乘上了一个四处没有遮挡的木筏子,飘荡在宽敞的大河中间的时候,就有了晕船的感觉。 乘船的仆人,一个劲提醒他不要低头看水面。 可仆人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就老喜欢往下看。 然后,就晕了。 寇季下了木筏子,折家军校尉和王凯见到他脸色惨白,赶忙迎了上来。 “寇经略可是伤到了哪里?” 王凯赶忙追问。 寇季可是官家的宠臣,还有一位余威震的大宋发抖的祖父。 他若是因为受了伤,没有及时诊治,没了性命。 那么此次在屈野川的所有人,准确的说是所有当官的,仕途大概都要凉,搞不好性命都得搭上。 那些个将士,有可能会被找个由头,发配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去。 寇季勉强一笑,“我没有什么大碍,应该是在河面上吹了些冷风,有些受凉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王凯闻言,有心招呼随军的大夫。 寇季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们二人怎么不率众追击?” 王凯坦言道:“我派遣手下去搜寻那些走失的马,准备骑上马去追。” 寇季略微一愣,看向折家军校尉,“你也是这个心思?” 折家军校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寇季见此,又愣了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5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寇季眯起眼,盯着折家军校尉和王凯,笑眯眯的道:“我说你们怎么不乘胜追击,去捡辽兵的人头,原来是惦记上了辽兵留下的那些马。”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干巴巴一笑。 寇季笑着道:“那些马应该是朝廷的缴获吧?”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心头同时一跳,脸色有些发苦。 寇季继续笑道:“不过你们此战作战十分勇猛,将那些马中的一些调派给你们,倒也不是难事。”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心头同时松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道:“两个时辰以内,能找回多少算多少。两个时辰以后,所有马匹全部归朝廷所有。”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闻言,如蒙大赦,一个劲的点头。 寇季为何定下两个时辰,他们心里大致也有一个猜测。 应该是为了避免他们贻误战机。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当即派遣手下所有人的人去找马。 寇季也没有急着赶路,陪着他们等着手下的人去找马。 两个时辰过后。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手下的人,带着三万多匹马回到了河岸边上。 马匹逃离了河岸边以后,并没有跑远,而是成群结队的聚拢在一起,躲在犄角旮旯里。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手下的人自然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它们。 若不是寇季给的时间有限,他们恐怕能找更多的马回来。 寇季在王凯和折家军校尉的人找马回来以后,就跟着他们一起前去追击萧孝穆。 临走的时候,寇季吩咐王云升、明镐等人,带着寇府的仆人们先留下,让他们组织西北各地受了兵灾的百姓,重新搭起吏治,重铸家园。 王云升和明镐二人,对此倒是得心应手。 听到了寇季吩咐以后,二话不说,点头就答应了。 寇季在他们点头答应了以后,留下了几道手书,跟随着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一起去追击萧孝穆。 一路策马狂奔,直到傍晚的时候才追上的冲出去许久的刘奇、郭易二人手下的兵马。 他们一路上紧追着辽人不放,斩了不少辽人的脑袋,俘虏了不少辽人。 不过寇季并没有见到刘奇、郭易、高处恭三人。 仔细询问了一番后才知道。 高处恭三人,在追击的路上,碰到了不少溃逃的战马,骑着战马,带着少量的精锐,去追萧孝穆了。 可以看得出,不论是高处恭,还是刘奇和郭易,对萧孝穆的人头都志在必得。 拿下萧孝穆的人头,那他们就真的一步登天了。 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特别是高处恭这个曾经站在云端上,看到过云端上风景的人,对萧孝穆的脑袋垂下三尺。 寇季有心带人追逐高处恭三人的脚步,但是考虑到有不少辽兵在逃跑的路上,化成了零零散散的小股兵马,分散去了各地,就不得不停下脚步,带领着绥德军、龙州守军,以及一部分的晋宁军,开始扫荡西北境内的辽兵残余。 为了避免高处恭等人发生什么意外。 寇季吩咐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率领着一万人马,跨马去驰援高处恭三人。 寇季率领着人马,如同犁地一样,在辽人此前占领的西北疆土上犁了一遍,彻底将辽人的溃兵收拾了个干净。 辽人占据麟州等地时间不长,可干出的天怒人怨的事情却不少。 往往寇季派人从辽人手里解救下百姓,百姓们就会蜂拥而上,将那些被拿下的辽人活活给打死。 寇季足足扫荡了四日,手下的俘虏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还搭进去了几百人。 寇季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寇季扫荡到了第五日,扫荡到了麟州城内。 麟州城外尸骸遍地,城墙被染成了血色。 麟州城内一具尸骸也没有。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麟州城的守军,以及保德军,在麟州城内跟辽人血拼了一场,拼到了最后一兵一卒。 他们没有逃,也没有苟活在城内。 而是站在了城墙上,直面辽人而死。 又或者在临死之前,跳下了城墙,用自己的身躯,做了最后一搏。 辽人在拿下了麟州城以后,并没有为他们收尸,也没有派遣兵马盘据在麟州城。 所以麟州城内的尸骸,在青天白日之下,被放置了许久。 寇季带人进入麟州城的时候。 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正带着将士们在为那些死去的忠魂收尸。 寇季在城门口看了许久,从仆人背包里取出了一个已经制好的脑袋,幽幽的感叹道:“原本想将你留着垫脚,不过见到了麟州城的忠魂,我发现你不配给我垫脚。 你应该被埋在城门口的大道下,千人骑、万人踏,万万年。” 寇季随手将脑袋递给了仆人,吩咐道:“拿去,在城门口的大道正中,挖一个深坑,埋进去。” 仆人没有丝毫犹豫,拿着人头就去掩埋。 寇季在仆人走后,对身边的亲事官吩咐道:“你去告诉王凯、折家军校尉,让他们派遣一部分人帮将士们收敛骸骨。其他人全部撤出麟州城。 让他们在派人收拾骸骨的时候,用布掩上口鼻。 最后用石灰撒一便麟州城。 那些帮将士们收敛骸骨的人,在掩埋完他们以后,也得用石灰水浸泡,并且单独居住七八日以后,确认没有病痛以后,再放出来。” 往往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此次兵灾死伤的人不在少数。 其中暴尸荒野的多不胜数。 催生出瘟疫的可能性极大。 寇季不得不防。 寇季是穿越者没错,可穿越者并不是万能的。 至少在面对瘟疫的时候,他就无能为力。 瘟疫有多可怕,寇季是心知肚明。 一旦爆发瘟疫,对大宋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对百姓而言,也是如此。 寇季在黄河边上的时候,可是特地交给了王云升一份手书,让他沿途一路传播,传回汴京城。 手书中讲明,黄河上游有大战,死伤无数。 下游的所有官府,必须派人赶到黄河边上,打捞那些飘荡到黄河岸边的尸骸。 同时禁止黄河岸边的人三个月食用生鱼脍(生鱼片),也禁止黄河岸边的百姓们三个月饮用生水。 寇季手书中有提到瘟疫,所以手书传到了汴京城以后,赵祯、王曾二人,一定会配合着下达相应的旨意。 虽说这种旨意下达以后,会有一些贪官恶吏,借机谋财。 可为了避免瘟疫发生,也只能便宜那些贪官恶吏们一次。 等到过了七八月。 没病没灾的话,那寇季就可以奏请赵祯,派遣张知白,去黄河下游巡视一番。 张知白巡视一便黄河下游以后,回到汴京城,就可以出任参知政事了。 寇季派人将命令传给了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以后,二人什么也没有说,直接照做了。 有些事情,没人提醒,自然没人在意。 有人提醒,自然都能想得到。 王凯是将门出身,折家军校尉常年征战,或多或少都见过兵灾以后的瘟疫发生,所以他们多多少少能猜测出寇季这么做的目的。 在瘟疫爆发以后,朝廷解决瘟疫的办法,总是简单粗暴。 发现一城出现瘟疫,封城。 发现一地出现瘟疫,封地。 在没有办法治疗的情况下,只能任由瘟疫出现的地方的人,自生自灭。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的平民百姓,很少出门。 有些平民百姓,一辈子可能都没出过府城治下的地方。 所以四处流窜的少之又少。 往往瘟疫发生在一地,封锁了道路以后,很快就能平息下去。 至于被封锁的地方会死多少人。 没人敢去算,也没人敢去数。 往往发生了瘟疫,封城以后,那个地方就会沦为一片死地,十数年也不会有人涉足。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皆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心里也有仁义。 所以在明白了寇季在防御瘟疫的时候,果断配合。 他们不希望百姓因为他们的疏忽,染上瘟疫。 也不希望手下的将士因为他们的疏忽,染上瘟疫。 左右不过是带着布面,关几日而已。 军令之下,将士们没有唧唧歪歪的可能。 只能照做。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在麟州城内忙活了许久,才收完了麟州城内的尸骸,埋在了一处。 寇季在坟堆堆起以后,代表着朝廷、代表着官家、也代表着自己,吊唁了一番死去的忠魂们。 并且当着英灵的面,将他们的功劳,以及他们的事迹,写成了奏疏,派人递回给了朝廷。 此前麟州城告破的时候,寇季就给朝廷递过一道奏疏。 如此再递一次奏疏,却并不重复。 因为寇季在新的奏疏中,提到了已经死去的忠魂们的家眷安置问题。 在战场上,寇季除了提供一些火器,稳定一下战局以外,起不到其他作用。 但是在战后工作上,寇季能做的却有很多。 辽人在麟州附近的地方肆虐了许久,杀死了不少人,空出了不少地。 寇季可以将其分给忠魂的家眷们。 至于那些家眷们在麟州城附近,并且已经死绝的,寇季只能为其默哀,并且上书赵祯,追封其三代。 朝廷其实对厢军很不人道。 不给好的军备,也不给太多的粮饷,却让他们肩负着比禁军还要重的重任。 特别是边陲的厢军。 他们真的是守土保家。 但凡被派遣到边陲的厢军,绝大多数都是被灾难牵连的,或者是被族中的人犯罪牵连的。 所以他们在从军的时候,举家都跟着迁移到了边陲。 往往,厢军将士们驻守的关塞背后,就是他们家眷们居住的窝棚。 所以,一旦敌军攻破了城关,大肆屠杀,那么举家破败灭,就近在眼前。 麟州城守军,甚至保德军的大多数忠魂的家眷,其实都在这一场战事中死绝了。 所以很多死去的忠魂,享受不到朝廷给他们的奖赏。 对此,寇季也无能为力。 只能给他们足够的荣耀,以及报仇雪恨。 祭奠了忠魂,立了记载着他们壮举的碑以后。 寇季跟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回到了城外的帐篷内。 不等二人开口,寇季率先开口问道:“刘奇等人已经追出长城了?”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二人齐齐点头。 折家军校尉沉声道:“长城外不止有辽人,还有西夏人。” 他不好评价刘奇等人的莽撞之举,所以只能把敌人列出来说。 寇季闻言,缓缓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出去了就出去了,辽人在我西北犯下了滔天大罪,岂能说走就走,能把他们全部留下,自然就要全部留下。 我之前说过,要打出长城去,那么就一定会打出长城去。” 王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折家军校尉沉声道:“我大宋此次虽然击溃了辽人,可我们自己损失也不小。如今我大宋重兵还在燕云之内征战,我们若是在西北继续打下去,恐怕朝廷不会答应。” 打仗,就要烧钱。 打的越久,烧的越多。 战线越长,烧的越多。 两线开战,烧的就更多。 虽说大宋如今国库内十分充盈,可是两线开战,一起烧钱的话,很快就能烧完。 朝中一些心疼钱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的答应两线开战。 寇季听到了折家军校尉的话,淡淡的道:“我继续在西北掀起大战,不需要谁答应。离京的时候,官家说过,只要我能将辽人敢出西北,无论做什么,朝廷都不会管。 朝廷愿意出钱,那自然好。 朝廷若是不愿意出钱,那也没关系。 别分战利品就是了。 到时候我们打仗所获的一切,皆归我们自己所有。 只要我们的敌人足够富庶,我们掀起大战,就稳赚不赔。” 折家军校尉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西夏人……穷的很……” 寇季略微一愣,眉头微微挑起,有些意外。 折家军校尉的话倒是没错。 西夏很穷。 以前的西夏便很穷。 现在的西夏更穷。 穷到什么地步呢? 穷到出现了长生马。 什么叫长生马? 就是说凡是西夏正规将士胯下的马,不能死,不能伤。 死了,伤了,就得将士自己出钱赔偿。 也就是说,不论战马在战场上损伤多少,到最后马匹的数量是不能变的,除非你也死在了战场上。 你若不死,马匹伤了、残了、死了,你就得赔偿战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6章 撞大运的刘亨 之所以经常有小部族从西夏、辽国叛逃到大宋,就是因为受不了西夏和辽国类似的苛政。 辽国只是霸道,就算政令苛刻,也没有到把人逼死的份上。 可西夏的政令,那是真的穷凶极恶。 能活生生将人逼死。 在西夏唯有纯正的党项人才能活滋润,剩下的只有被压榨的份儿。 寇季对于西夏很穷并不觉得意外,他意外的是折家军校尉的眼光和嗅觉。 从他到西北至今,都没有说过要跟西夏人干一场。 只说过一句要打出长城去。 折家军校尉,就凭借着他这一句话,判断出了他要跟西夏一战。 足可见嗅觉和眼光都十分的敏锐。 寇季对折家军校尉道:“西夏穷不假,可西夏的贵族却并不穷。西夏百姓之所以穷,那是因为西夏境内的大部分钱财,都集中在西夏贵族手里。 我们把目光放在西夏贵族身上就好了。 再说了,我们从西夏捞不到钱,那就把地分了。 西夏富庶的疆土虽然被我大宋掠夺了六成,但仍有四成。 四成富庶的疆土,值得我们酣战一场。” 折家军校尉听到这话,一脸苦笑,却没有再多言。 这些话也就寇季敢说,这种事也就寇季敢做,换作其他人,恐怕脑袋早就被人砍下来了。 寇季见折家军校尉不再言语,就对他和王凯吩咐道:“刘奇三人既然追出了麟州城,那麟州城外,辽人占据的那些疆土,肯定被他们打下来了。 那些地方以前是西夏的,辽人占据了以后,急着攻打我大宋,肯定没好好治理。 你们二人率领着兵马过去,将那些疆土上的人扫荡一遍。 凡是不服我大宋管束的,皆可先斩后奏。 若是碰到了西夏的兵马,先不要跟他们掀起战端。 等我们彻底将辽人赶走以后,再好好跟西夏人算总账。”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二人在临时营地内休息了一夜,次日便率领着麾下的兵马出了麟州城,去扫荡麟州城外的那些疆土。 那些疆土是西夏人让给辽人的道路。 如今辽人败给了大宋,大宋反攻了出去,自然要将那些疆土占领。 寇季可是答应了那些之前在屈野川作战的将士们,此战事了以后,给他们分地的,他不能言而无信。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率领的兵马不多,但扫荡那些被辽人践踏了许多便的西夏疆土,还是轻而易举的。 短短三日。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二人率领着兵马,就将麟州城外到银州一线长城外的疆土扫荡了个干净。 期间,西夏的兵马倒是出现在过这些疆土的附近。 但是他们看到了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摆出了死战的架势以后,就果断的退走了。 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扫荡干净了麟州城外西南的疆土以后,开始扫荡麟州城外东北方面的疆土。 高处恭、刘奇、郭易三人,在他们扫荡麟州城外东北的疆土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回到了麟州城。 三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进入到了寇季的中军大帐。 寇季见此,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询问道:“没追上?” “哎……” 高处恭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刘奇和郭易二人自然不敢用高处恭那种态度对待寇季。 刘奇苦着脸回答道:“回寇经略,没追上……”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你们三个人,领着近万人,追了三天三夜,也没有追上萧孝穆,难道是萧孝穆命不该绝?” 郭易摇摇头,“那倒不是……” 寇季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郭易坦言道:“我们虽然没有追上萧孝穆,但是萧孝穆已死。” 寇季更愣了,疑惑道:“你们没追上萧孝穆,萧孝穆却死了?难道他自杀了?” 郭易闻言,脸上也浮起了一丝苦涩。 寇季不满的道:“有什么能不能痛痛快快的一次性说完,不要吞吞吐吐的。” 郭易见寇季火了,赶忙禀告道:“我们三人追着萧孝穆,追了三天三夜,一直追到了东胜县。” 说到此处,郭易顿了一下,一脸苦涩的道:“眼看着萧孝穆带人逃进了东胜县,我们准备停止追击。可没想到,萧孝穆带人进入到了东胜县以后没多久,东胜县内就响起了一声枪响。 不等我们弄明白情况,就看到东胜县城头上的辽字大旗被人放倒,一杆宋字大旗被人撑了起来。 我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才知道。 早在数日之前,刘公事就带人攻破了东胜县,伪装成了辽人,盘据在东胜县。 等到萧孝穆带人逃进了东胜县以后,他立马带着人马包围了萧孝穆和辽国的逃兵,然后一枪崩了萧孝穆。 跟随着萧孝穆逃跑的那些辽国官员、将领,也被刘公事尽数抓获。” 寇季听到此处,总算明白了三个人为何一脸苦涩了。 他们三个人昼夜不歇的带人奔波了数日,最后却便宜了守株待兔的刘亨,他们当然一脸苦涩。 寇季略微感叹道:“刘亨这是撞大运了……” 高处恭三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苦涩更浓。 可不是撞大运了嘛。 他们辛辛苦苦跟辽人鏖战了这么久,追击了那么就,最终刘亨轻轻松松就斩获了萧孝穆的人头。 明明出力最少,却轻而易举的拿走了最丰厚的一份功劳。 寇季见高处恭三人萎靡不振的,就淡淡的笑道:“以刘亨的身份,要那么多功劳也没有用。一颗萧孝穆的人头,足以获取一切他想要的官爵。 剩下的,挂在他名下也没多大用处。” 高处恭、刘奇、郭易三人闻言,瞬间瞪大两眼。 听寇季的意思,似乎有私底下分了功劳的意思。 萧孝穆的人头,是刘亨亲手斩获的,他们没办法惦记。 可其他那些诸如黄翩一类的辽国随军重臣,他们却可以惦记一下。 虽说那些人的脑袋,没有萧孝穆珍贵。 可帮他们搏一个晋升的阶梯,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要什么?” 高处恭果断开口。 利益置换,在权贵圈子里屡见不鲜。 寇季肯将那些功劳拿出来分润给他们,自然要谋取一定的好处。 若是没有好处,凭什么分给他们。 高处恭作为一个老权贵,自然懂得权贵圈子的规矩。 高处恭家大业大,十分大气,能拿出一些寇季想要的东西。 刘奇和郭易二人却不能。 他们不仅穷,官职也很低微,根本拿不出寇季想要的东西。 他们二人听到了高处恭的话,明白了寇季拿出了功劳,需要用利益置换,他们脸上刚浮起的希冀,瞬间化作了失望。 寇季面对高处恭的质问,笑眯眯的道:“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刘亨想要什么。功劳是刘亨的,不是我的。我顶多是在上奏朝廷的时候,在功劳簿上动一些手脚而已。 具体要怎么分润功劳,还得刘亨说了算。” 高处恭闻言,沉吟了一下,道:“黄翩等人的脑袋,可值不了大价钱。若是刘亨肯让出萧孝穆的人头的话,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觉得高处恭在想屁吃。 刘亨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将萧孝穆的人头拱手让人。 萧孝穆不仅是辽国的领兵大将,更是辽国的国舅爷,王爵。 身份地位十分崇高。 拿他的脑袋跟朝廷换取一个公爵爵位,那是轻轻松松的。 刘家自从刘娥去世以后,爵位被削了个一干二净。 刘家如今急需爵位稳固刘家在汴京城里的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刘亨怎么可能将萧孝穆的人头拱手让人? “此事等刘亨到了麟州城以后,你去跟刘亨谈。” 寇季没有替刘亨作主。 高处恭听到了寇季的话,缓缓点头。 高处恭和刘奇等人回到麟州城的第二日。 刘亨带着数百人,押解着黄翩等人到了麟州城。 刘亨见到了寇季以后,并没有急着表功,而是催促着寇季,给宁边州派遣人手。 中军大帐内。 刘亨施礼过后,对寇季道:“四哥,宁边州和东胜县虽然拿下了,但防线太长,需要有人去坐镇,需要有人率领着俘虏们、将士们,修筑一些抵御辽人的城寨。” 辽国境内的城池、关寨,大多都是秦、汉、唐时期留下的。 并不是辽人没有能力筑造关寨,而是犯不着。 辽人以骑兵为主,筑造关寨,不仅对辽国兵马作战没有太大的帮助,反而会对骑兵作战有所制约。 所以辽人并没有在宁边州、东胜县一线筑造城寨。 大宋兵马以步卒为主,自然需要筑造城寨,用来屯兵、抵御强敌。 寇季听到了刘亨的话,思量了一下道:“原本我打算让明镐坐镇麟州城的,不过你既然拿下了宁边州和东胜县,那就让他去宁边州坐镇。 一会儿我会写一封调令,派人給他送去,让他尽快赶到宁边州去。” 刘亨闻言,缓缓点头。 虽然他跟明镐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过明镐在屈野川立军令状,修筑寨子的事迹。 也知道明镐在修筑寨子的时候,效率非常高。 明镐的才能,刚好是宁边州和东胜县一线最缺的。 由他去宁边州和东胜县一线坐镇,他也不需要担心辽人会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疆土夺回去。 寇季等刘亨将担心的事情说完以后,笑着对刘亨道:“你这次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啊。” 刘亨闻言,笑着道:“不止一个便宜……” 刘亨此次北上,可以说是处处捡便宜。 萧孝穆为了赢取屈野川畔的战事,将大部分的兵马都带到了屈野川,留在保德、宁边州、东胜县的兵力,十分稀少。 刘亨带着两万人马,功讨这三个地方,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轻轻松松就攻克了保德、宁边州、东胜县。 可以说,这三处地方,跟捡的没区别。 此外,刘亨还堵在了萧孝穆北逃的路上,将萧孝穆这条大鱼,也捡到了手里。 刘亨之所以在攻破了东胜县以后,留在东胜县内,扮作辽人。 并不是存心在等萧孝穆。 他主要目的是为了切断辽人的后路,等待辽人的溃兵,好瓮中捉鳖。 只是他没想到,他没捉到鳖,倒是捉到了一群锦鲤。 收获之大,超乎了他的预料。 寇季对刘亨笑着道:“你的功劳,我会写成奏疏,呈报给官家,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跟你商量。” 刘亨笑容灿烂的道:“四哥想说的可是分润功劳的事情?” 寇季略微一愣,“高处恭已经派人接触过你了?” 刘亨没有隐瞒,缓缓点头道:“他想要萧孝穆的人头,条件随便我开。” 寇季撇撇嘴道:“他倒是心大……” 刘亨缓缓点头,“所以我没答应……”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就算你答应,我也不会答应。就算你将萧孝穆的人头给他了,我不将人头划拨到他名下,朝廷也不会认可这桩功劳。 官家将西北的军政大权许给了我,西北的一切我说了算。 我说是谁的功劳,才算是谁的功劳。” 刘亨笑着点点头。 寇季盯着刘亨道:“萧孝穆的人头不能让给别人,但是其他的人头,你可以让出去一些。” 刘亨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意。” 寇季略微一愣,意外的道:“你为何有将人头让出去的想法?” 刘亨笑着道:“我屁股太小,压不住这么大的功劳。” 寇季笑眯眯的道:“有我帮你,你压得住。” 刘亨摇摇头道:“此次针对辽人的战事,我看着功劳最大,可实际上付出的却是最少的。占据了所有的功劳,会被人记恨上的。 虽说他们奈何不了我。 可众口铄金之下,对我也会有不小的影响。 我是官家的爪牙,就不应该有好名声,更不应该在人前璀璨夺目。 一旦我过于耀眼,就很难继续在官家身边待下去了。 在官家身边待不下去,我空有一身的功劳,也没多大用处。 一个萧孝穆的人头,就足以让我获得一些我想要的赏赐。 再多的功劳,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对我并没有多少帮助。 留在我手里,不过是得几万铜钱的赏赐。 可送到别人手里,那就是一个晋升的阶梯。 他们分润了我的功劳,借着我的功劳升迁。 以后我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7章 讨要疆土?你在像屁吃! 寇季听完了刘亨的话,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刘亨疑惑不解的盯着寇季。 寇季语重心长的道:“此次西北战事过后,你想要不璀璨夺目都难。昔年澶渊一战,有阵钱将士,用床弩射杀了辽国大将萧挞凛,被天下百姓传诵至今。 你杀的萧孝穆,比萧挞凛名头更大,想要不为人知,根本不可能。 所以你回京以后,注定会璀璨夺目。 等你回京以后,就向官家辞去皇城司公事一职,转投到武臣之列,以后就在殿内的武臣中厮混。 你是官家爪牙出身,出现在朝堂上,难免有些人看不起你,甚至看不惯你。 所以你多多少少得有一些自己的班底,自己的人脉,自己的亲信。”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沉吟了好一会儿,看向了寇季道:“四哥是想让我借机招揽王凯、刘奇、郭易三人?” 寇季摇头道:“王凯你别想,王凯祖上是开国大将,王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是将门。王凯一心恢复曾祖父在世时候的荣光,自然不会依附到其他人门下。 反倒是刘奇、郭易二人,出身低微,早年被人针对,蹉跎了不少岁月。 如今急需功劳升迁,也十分容易招揽。 你别看他们两个人年纪有些大,手上的本事却不弱。 绥德军、龙州守军,两支杂军,硬生生的被他们二人搞的有模有样的。 他们二人谨慎的过了大半辈子,早已摸清楚了官场上的门道。 依附到你门下,不会给你惹事,只会帮你增加名望。 所以他们二人十分值得你招揽。”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恍惚,“我回京以后,必须辞去皇城司的职位吗?”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苦笑道:“在皇城司内待久了,居然有点不舍。”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刘亨。 刘亨为何舍不得皇城司,寇季大概能猜测出一二。 刘亨并不是舍不得皇城司的官职,他是舍不得他父子两代人培育出的皇城司的一些人手,也舍不得皇城司的权力。 作为朝廷明面上的特务机构,皇城司拥有很多其他衙门没有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皇城司内掌控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那些消息能让他在做事的时候,规避掉许多麻烦和障碍。 如今这些好处都没了,让他像是一个正经的官员一样做事,他自然有些不适应。 刘亨见寇季冲自己翻白眼,苦笑道:“我知道四哥是为我好……” 寇季不等刘亨把话说完,就撇撇嘴道:“你这就是贱!当人不好吗?非要给人当鹰犬?” 刘亨苦笑道:“一切听四哥的就是了。” 寇季缓缓点头,派人找来了刘奇、郭易二人。 四个人商议了一下,将刘亨捕获的一部分的俘虏,算到了他们头上。 刘亨没有张口跟他们要什么。 他们自然知道刘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坦然接受了刘亨分润的功劳,相当于接受了刘亨的招揽。 以前的刘亨,自然没资格招揽他们。 可如今的刘亨,却有。 萧孝穆的人头送到了汴京城以后,刘亨的地位就会无限的拔高。 高过他们两个很多。 自然有资格招揽他们。 寇季、刘亨、郭易、刘奇四人刚刚商量完了功劳的分配,高处恭就闻讯赶了过来。 寇季知道高处恭是个贪婪的人,也知道不分润功劳给高处恭,高处恭一定会红眼的,所以他特地当刘亨将黄翩留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虽然有些不满意,但有功劳总比没有功劳强。 最终被寇季和刘亨联手压榨了一大笔钱财以后,成功的将黄翩的脑袋收入到了囊中。 寇季在功劳分润完了以后,就派人去将黄翩等人给砍了。 寇季不喜欢留着这种俘虏,也没有拿他们跟辽国换钱的打算。 将他们全部砍了,脑袋送到汴京城报功,刚刚好。 随着萧孝穆、黄翩等人的脑袋被寇季派人送往了汴京城,此次辽人从西北侵入到大宋的战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大宋大捷,辽人大败。 辽人不仅将十数万兵马葬送到了大宋境内,顺便还送给了大宋一部分的疆土。 其中有一部分还是西夏的。 就在寇季等着王凯、折家军校尉二人扫荡完辽人占领的西夏的疆土的时候,他们扫荡的过程出了岔子。 一支三万人的西夏兵马,出现在了浊轮寨附近,扬言大宋兵马现在侵占的是他们的疆土。 并且要求跟寇季面谈,要求寇季依照此前签订的盟约,归还大宋侵占的西夏的疆土。 事情牵扯到了外交,自然不是王凯和折家军校尉两个人能作主的。 他们二人在商量了一番后,派遣了一些将士,带着西夏的说客,赶到了麟州城。 麟州城内。 寇季坐在城主府内,听到了手下的人禀告说西夏使节来访,也是微微一愣。 “西夏使节跑来做什么?”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派人请西夏使节入了城主府。 没过多久一个大袖飘飘的青年,出现在了城主府内。 寇季见到了此人,眉头皱成了一团,“又是一个国贼!” 此人身上的装扮,跟宋人无异,一身书卷气息,是西夏人难以模仿的。 所以必然是一个宋人无异。 寇季在骂人的时候,没有掩饰,所以此人听的清清楚楚。 此人听到了寇季的话,并没有恼怒,反而笑呵呵的问道:“寇经略何出此言?”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食我大宋的粮食,学习我大宋的文化,最后却帮着敌人对付我大宋,难道不是国贼吗?” 此人笑着道:“没有人天生就是国贼,之所以变成国贼,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理由。我到西夏的时间不长,但却见过不少你口中的国贼。 其中有在大宋得罪了权贵,不得不逃到西夏避祸的。 也有在大宋郁郁不得志的,投奔西夏寻找出路的。 还有一些是在大宋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不得不出逃的。 每个人都有他的理由。 理由还很充分。 并不是他们抛弃了大宋,而是大宋先抛弃了他们。” 寇季冷笑道:“觉得权贵们欺压良善,那就想尽一切办法搬倒他。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的,那就想办法去出头。 在大宋遭到了不公正的对待,那就想办法让大宋变的公正起来。 你们在大宋遭遇到了不平,首先想到的不是将不平,变成平,反而是另投别国,难道不是国贼? 你们若是觉得大宋腐朽,觉得大宋不堪,兴兵作乱,推翻大宋朝廷都行。 即便是你们败了,我也会称赞你们一声真汉子。 可你们另投别国,沦为国贼。 就别怪我骂你们。” 青年人听到了寇季这番话,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的这一套说法,他还从未听人讲过。 特别是其中掀翻大宋的话。 寇季见青年人一脸愕然,没有言语,就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奉劝你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嘴皮子,上一个在我面前耍嘴皮子的,已经被我砍了脑袋,炮制了一番,送到汴京城去了。” 青年人缓缓回神,对寇季拱手一礼道:“此次我前来见寇经略,是为了麟州城外的西夏疆土而来。” 寇季缓缓的挑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青年人,“你说什么?” 青年人略微一愣,沉声道:“此次我前来见寇经略,是为了麟州城外的西夏疆土而来。” “放屁!” 寇季破口大骂,“麟州城外的那些疆土,乃是我大宋从辽人手里得来的。跟你们西夏有什么关系?休在这里胡说八道,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青年人盯着寇季不卑不亢的道:“众所周知,麟州城外的疆土,乃是我西夏的疆土。如今大宋侵占了我西夏的疆土,自然该归还给我西夏。 寇经略不要忘了,年前的时候,我西夏才在汴京城,跟大宋签订了盟约。 寇经略如今占去了我西夏的疆土,不肯归还,已经违背了盟约。 若是一意孤行,就不怕大宋失信于天下吗?” 寇季冷笑道:“盟约是针对盟友的,不是豺狼。你说麟州城外的疆土是你西夏的疆土?有什么凭证?自古以来都是吗? 汉朝的时候,那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唐朝的时候,也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或者说,数日之前,那是你们西夏的疆土? 若是你西夏一直拥有着那片土地,不曾失去过,那辽人又是如何出现在我大宋境内的? 从天上飞过来的吗?” 青年人闻言,沉声道:“浊轮寨等地,从大宋建立之初,就是我西夏的疆土。” 寇季摆了摆手,“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只知道,那一片疆土之前是辽人所控。我们是从辽人手里抢夺的疆土,跟你们西夏没有半点关系。” 青年人沉声道:“我西夏兵马一时不察,才让辽人暂时占据了浊轮寨等地……” 寇季不等青年人把话说完,就冷笑道:“所以你西夏犯的错,后果却要让我大宋承担?我大宋因为你西夏犯的错误,死了数万兵马,数万百姓。 如今你西夏不知认错,反而还要向我大宋讨要疆土? 你西夏是觉得我大宋好欺负? 还是觉得我大宋奈何不了你西夏?” 青年人低着头,沉声道:“我西夏羸弱,自然不敢挑衅大宋。浊轮寨等地,确实是我西夏的疆土。大宋身为宗主国,不该霸占番属的疆土。” 寇季缓缓的坐正,盯着青年人道:“如果李德明派遣你来,是跟我讲这些废话,那你可以滚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大宋将士用血肉换来的疆土,寸土不让。 谁敢觊觎,就要问一问我大宋的刀兵利不利。” 青年人探明了寇季的态度,躬身一礼,退出了城主府大堂。 寇季在他走后,冷笑道:“若不是我需要时间去收拾折继宣那个臭小子,我会在这里跟你逞口舌之利,我早就率兵杀进西夏了。” 青年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匆匆。 青年人出了麟州城,在大宋将士看管下,奔波了两日,回到了西夏军中。 一进西夏兵马的中军大帐。 野利遇乞就立刻起身,盯着他询问道:“夏先生,谈的如何?宋国可愿归还我大夏的疆土?” 青年人,便是那位夏先生。 在听到了野利遇乞的话以后,缓缓摇头道:“我早就说过,西夏的疆土落到了寇季手里,一分一毫也讨不回来,你还不信,还非要让我跑一趟。” 野利遇乞愤怒的道:“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大夏的疆土岂会落到宋国手里?” 夏先生听到这话,不咸不淡的道:“怪我了?须知我当初拿出这个谋划的时候,西夏朝堂上的文武皆赞成此事。 你们都觉得这个谋划可行,才照着这个谋划做的。 就算有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而是所有人的错。” 野利遇乞愤怒的瞪着夏先生。 夏先生继续说道:“你要埋怨,应该去埋怨辽人。错在辽人,而不是我。谁能想到,萧孝穆如此无能。我们帮他铺设了如此大好的局面,他居然还吃了败仗。 大宋的大部分精锐兵马,皆被调遣到了燕云战场上。 此地只剩下了一支折家军能打。 而我们也帮忙设计弄死了折惟忠,让折家军陷入到了半瘫痪当中。 整个西北就剩下了一群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杂兵。 萧孝穆率领着十五万辽国精锐兵马,居然败在了一群杂兵手里。 是他的无能,让我们的谋划一朝成空。 错在他,不在我。” 野利遇乞听到了夏先生这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不止夏先生觉得萧孝穆无能。 他也觉得萧孝穆无能。 十五万辽国精锐兵马,先是在麟州城内,被一帮子杂军抵挡了数日不前,还被一帮子杂军耗死了不少人。 后又在保德城内,遭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三支在野利遇乞眼里不堪一击的杂军,硬生生的将辽军抵挡了近一个多月之久,耗死了近五万辽兵精锐。 萧孝穆难道不无能? 只是西夏布下的局,不仅没有混到半点好处,反而还失去的一大片肥沃的疆土,野利遇乞心里不甘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8章 拿枪来!!! 别说野利遇乞不甘心,李元昊也不甘心。 李元昊在得知了辽人不仅败了,还将西夏的疆土丢给了宋人以后,当即就要领兵从宋人手里抢回来。 还是李德明和夏竦二人,联手镇压了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大宋绝对拥有两线开战的能力。 所以盲目的挑衅大宋,最终的代价就是逼迫大宋对西夏兴兵。 如今的西夏,可经不起大宋的摧残。 大宋也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热爱和平的大宋。 夏先生知道野利遇乞心中不甘,开口对野利遇乞道:“现在不是考虑讨回丢失的疆土的时候,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承担大宋的怒火。” 野利遇乞恼怒的道:“宋国占去了我大夏大片的疆土,还想怎样?” 夏先生沉声道:“大宋占去西夏大片疆土,并不是从西夏手里夺取的,而是从辽人手里夺取的。我西夏挑起了大宋和辽国两国的战端,两国的人恐怕早已看出了端倪。 大宋恐怕已经猜出了辽人出现在大宋西北,是我西夏在背后做的手脚。 若是此次前来西北的大宋重臣是别人,或许我们可以周旋一二。 可此次前来西北的大宋重臣是寇季。 此人行事嚣张霸道,只允许大宋占便宜,绝不允许大宋吃亏。 我西夏让大宋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次我前去见寇季,一是为了尝试讨要我西夏的疆土,二是为了试探寇季对我西夏的态度。 经过了我的观察,寇季对我西夏十分不友善,很有可能兴兵攻打我西夏。” 野利遇乞听到这话,怒不可执,“他若是敢来,我一定会将他斩于马下?” 夏先生一脸愕然的看向野利遇乞,“谁给你的自信?在河西的时候,是谁领着兵将你们打的狼狈逃窜的?萧孝穆虽然不堪,可他率领的辽国西北路十二班军,以及辽国的舍利军,却不弱。 如今他们全部葬送在了寇季手里,你还该小逊寇季。” 野利遇乞听到此话,屈辱的咬着牙道:“我就是不甘心……” 夏先生叹了一口气,“不甘心也没办法。我们西夏现在没有实力跟大宋叫板。大宋兵马随时都有可能兵临城下,所以我们不得不防。 你速速派人回去,告诉国主,让他遣使去汴京城讨饶。 同时派遣使者前往辽国,面见辽皇。 告诉辽皇,我西夏愿意依附辽国,帮着辽国一起对付大宋。 若是辽皇能在燕云之地打败宋军,我西夏也可以趁机出兵,帮他们在西北牵制住一部分大宋兵马,任由他们在大宋境内攻城略地。” 野利遇乞瞪起眼,喝斥道:“我大夏又要为他人做嫁衣?” 夏先生叹气道:“如今我西夏不借助辽人的力量,根本不是大宋的对手。为他人做嫁衣,不是因为我们慷慨,而是因为我们弱。” 野利遇乞紧握着拳头,沉声道:“辽皇会答应?” 夏先生沉声道:“十五万辽兵精锐葬身西北,足以让辽皇警醒。放眼望去,唯有我西夏可以帮助辽国一起对付大宋。 辽皇若是不蠢,一定会放下前嫌,跟我西夏结盟。” 野利遇乞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依照夏先生的话做了。 在他吩咐人前去传信以后,盯着夏先生问道:“难道我大夏此次真的占不到半点便宜?” 夏先生沉吟了一下,对野利遇乞道:“我西夏若是有大宋的仁义名声,可以去东胜县附近的地方,借机招揽一些小部族投靠我西夏,从辽国抽取一些人手,充实我西夏的力量。” 野利遇乞橫了夏先生一眼,没有开口。 夏先生这话,等于没说。 西夏在百姓们口中,哪有什么好名声。 只听说过西夏的百姓往大宋逃的,还从没听说过大宋的百姓逃到西夏的。 百姓们到了大宋,纵然再被欺压,也比在西夏过的好。 犹豫西夏苛政的缘故,每年从西夏出逃的百姓们很多。 西夏的擒生军,就是因此催生出来的。 普通的百姓们逃了又逃,逃的没多少了。 西夏贵族没有多少百姓可压榨了,就只能通过掠夺敌人的人口,来弥补这一点。 夏先生和野利遇乞在商量着如何应对寇季的报复。 寇季却根本没有急着报复他们。 在王凯和折家军校尉扫荡干净了麟州城外的疆土以后。 寇季就带着所有的将士们出了麟州城。 跑马圈地,是寇季答应给将士们的奖赏。 如今地方已经清理出来了,自然得分给将士们。 军中的文书、监军们,一个个翻看着功劳簿,对照着将士们圈地的时间。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随着寇季一声令下,跑马圈地正式开始了。 一个个有功的将士们,坐上了马背以后,骑着马玩命的往外冲。 将士们山呼海啸的呼喊声十分热烈。 随着时间的推移。 一个个的大小地主,应运而生。 将士们在圈地过后,拿着盖着印章的手写地契以后,一个个激动的直喊。 寇季将将士们分成了数波,足足耗费了两日,才将麟州城外的土地分完。 辽兵在溃逃的时候,被不少黑心的家伙砍了脑袋,所以有功的将士很多。 麟州城外的地居然不够分。 寇季最后不得不将麟州城内的一些无主之地,分给了他们。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四日。 分完了地以后,寇季又将绥德军、晋宁军合为一军,定名为镇北军,坐镇在麟州城外。 绥德城、佳县,比起麟州城,已经算是在中原腹地了。 兵马留在绥德城和佳县,只是浪费。 麟州守军、保德军、火山军相继跟辽人拼了个干净。 折家军不出,整个麟州一线的长城,就没有多少兵马镇守。 所以镇北军就应运而生。 镇北军满编五万人。 主将由郭易担任,副将由王凯担任。 郭易在担任镇北军主将之余,还兼任镇北军右厢步军指挥使。 王凯在担任镇北军副将之余,还兼任镇北军左厢马军指挥使。 名头上看起来,郭易的名头更大。 但实际上王凯麾下的兵马更强。 二人对寇季的安排并没有异议。 郭易年纪大了,有了此次的功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所以他领不领强兵,不重要。 他现在只求身份地位。 王凯年纪不大,需要借助强兵不断的建功立业,所以他更追求手下将士的强弱。 整合了晋宁军和绥德军以后。 寇季又整合了折家所在的西北地的其他零零散散的团练、乡兵,将他们编排到了一起,汇同坐镇在宁边州、东胜县的那一万多小部族兵马,编为一军,取名宁边军。 起初那些小部族的头人们还不愿意答应。 但当寇季许诺,每年可以让他们其中一户人,迁入到汴京城过活以后,他们全都答应了。 人都是自私的。 那些小部族的头人自然也不例外。 可以脱离西北这个四战之地,去汴京城里安安稳稳的享福,没人不愿意。 特别是他们在大宋境内待久了以后,对去汴京城内生活就更加向往了。 寇季答应了每年都允许他们其中一户人迁入到汴京城。 那就是说,现在的族长一家离开了。 下一任族长一家在一年后也能离开。 如此往复,要不了多久,所有小部族中的管事的,都能去汴京城居住。 头人们的以后,以及小部族的各大管事们的以后,有了保障,他们没理由不答应寇季。 至于族人们? 他们岂会在乎族人们的想法? 真在乎族人们的想法,那是族中的贤者,而不是族中的族长。 寇季将西北的乱糟糟的兵马梳理了一遍后,将地方政务扔给了王云升,他带着刘亨、杨家老太君、陆铭,以及折家军,赶往了折家所在的府州。 一行人赶了数日路,抵达了府州。 路过府州关卡的时候,被人挡了下来。 “我家将军有令,大战期间,任何人不得擅闯府州!” 拦下寇季一行的是府州境内的折家军将士。 “折家军也不行?” 折家军校尉黑着脸,走上前质问。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冷冰冰的道:“折家军如今大部分在府州,境外的折家军,只有银州的一部分。如果你们能拿出相应的文书,证明你们是银州坐镇的那一部分折家军,我自然会放你们进去。” 折家军校尉闻言,一脸阴沉。 折家现任家主折继宣,下达了什么命令,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下达了驱逐令,驱逐了这些跟着杨家老太君离开的折家军。 折家军校尉盯着拦路的折家军将士,咬牙切齿的道:“我为折家军效力十二年,从没见过你们。你们是那个校尉麾下的? 叫你们校尉出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何不许我们回家?”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盯着折家军校尉,冷声道:“将军的命令,我们只能遵从,不能违背。” 折家军校尉浑身一震,气的直哆嗦。 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些折家军将士,也气的直哆嗦。 他们中间为折家效力最多的,已经超过了二十年,最短的也有五年。 他们对折家,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如今折继宣如此对他们,让他们十分痛心。 杨家老太君掀着马车的帘子,将关卡发生的一幕,全部都看在了眼里。 她是又惊又怒。 她很想当着折继宣的面,问折继宣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这么做,是彰显了你的威风。 可你一个无才无德之人,要威风有个屁用? 你是威风了,可折家的根基却被你挖去了一半。 折家能雄踞西北,你真以为是你祖父、父亲、叔伯等人的功劳? 若是没有府州上上下下百姓们默默无闻的支持,默默无闻的付出,折家凭什么雄踞西北? 是他们祖祖辈辈用性命,帮折家搭起了一座雄踞西北的天梯。 如今你却在锯断天梯。 你看似驱逐了一些不同话的折家军将士。 实际上驱逐的是人心。 “把路让开,让老身过去!” 杨家老太君可以不在乎折继宣,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折继宣挖断折家的根基。 杨家老太君在马车上冷声喝斥。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瞥了他一眼,略微沉吟了一下,对杨家老太君道:“将军有令,杨夫人年事已高,不变舟车劳顿,还是尽快回汴京城的杨府内歇下才好。” “杨夫人?!” 杨家老太君脸色煞白,跌坐进了马车里。 “哎……” 寇季长叹了一声,策马上前。 盯着拦路的折家军将士,不重不轻的道:“折继宣还真是霸道!把路让开!”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盯着寇季瞥了一眼,冷声道:“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府州。” 寇季目光一冷,“我手持天子剑,便是皇宫大内,也能随意走动,更何况一个区区府州。折家拦着我,跟拦着官家有什么区别? 折家身为大宋之臣,在大宋境内拦着官家,想做什么?想造反吗?”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闻言,脸色一变。 他再无刚才的高冷,快速的弯下腰,向寇季一礼,“卑职参见天使!” 寇季冷冷的道:“把路让开!”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直起腰,苦着脸对寇季道:“回天使,不是卑职不愿,而是将军下了死命令,卑职也不敢违背。 天使在此处稍等,卑职这就派人回去禀告我家将军。”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面对折家军校尉可以不卑不亢,面对杨家老太君,也可以不卑不亢,但是面对寇季,他却不敢不卑不亢。 折家还没想过造反,自然不敢为难寇季。 折继宣只是吩咐他们拦着前去驰援屈野川的折家军将士和杨家老太君,可没说让他们拦着寇季。 但也没说不拦。 折继宣下了军令,拦路的折家军将士必须派人回去请示。 寇季却没有给拦路的折家军将士派人回去禀报的机会,他盯着拦路的折家军将士,冷声道:“大宋境内,谁有资格拦下官家的脚步? 官家要去什么地方,何须向他人通禀? 要么把路让开,要么我带人杀进去。 折家军要是真有能耐,尽管斩我好了。” 寇季根本没给拦路的折家军将士反应的机会,回头对身后的讲武堂学生、两百铁骑侍卫、一干寇府仆从,以及一万的青塘勇士下令。 “正所谓,主辱臣死。如今在我大宋境内,有人不尊官家,我愿以命相搏。尔等若是贪生怕死,只管退去。若是有胆,随我杀进去!” “拿枪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49章 步步紧逼 寇府的仆人将一杆装弹的火枪递到了寇季的手里。 寇季拿着枪,对着天就是一枪。 “嘭!” 枪响在拦路的折家军将士们耳边响起,逐渐的传进了他们的心里。 他们身躯齐齐一震。 “驾!” 寇季在枪声落地以后,催动了胯下的战马,冲进了府州。 拦路的折家军将士吓的纷纷让路,愣是没一个人上去阻拦。 以寇季的身份,用不着跟他们开玩笑。 寇季说杀进去,那就真的敢杀进去。 寇季没有直接对他们下杀手,大概是不想迁怒于他们。 但寇季已经下达了杀人的命令,他们若是不识抬举的话,肯定会死。 寇季如同一阵风一样,闯过了府州的关卡,寇季背后的仆从将士,策马的策马,赶车的赶车,一路冲进了府州。 一路上,寇季率领着自己的两百侍卫,策马、鸣枪开道。 但凡是看到他们的人,没一个赶阻拦的。 数支折家军将士听到了动静,赶到了道路旁,看到了寇季背后随风飘荡的王命令旗以后,止步在道路旁,规规矩矩的向寇季施礼,任由寇季大鸣大放的闯进了府州。 寇季一路策马狂奔到了府州城城外,却没有进城。 寇季勒马驻足在府州城城外,怒喝一声,“让折继宣滚出来见我!” 寇季的两百侍卫,齐齐重复着寇季的话,声音洪大,宛若钟鸣,响彻在府州城城门内外。 寇季手持天子剑,宛若天子亲临,大宋上上下下,除了赵祯以外,皆要亲迎。 折家上下,除了已经嫁出门的杨家老太君外,还没有人能让寇季主动前去见的。 寇季在府州城外闹的这么一出,很快便传遍了府州城。 府州城内的人,纷纷涌到了城门口。 有折府老人策马到了府州城门口,见到了寇季以后,皱着眉头道:“钦差领兵闯进府州,可是要灭了我折家?” 寇季上下打量了折府老人一眼,冷声道:“那要看看折家还是不是我大宋之臣,折家若还是我大宋之臣,那我就代表官家,教一教折家规矩。 折家若不是我大宋之臣,那灭了又何妨?” 此话一出,聚拢到了城门口的府州百姓,传出了一阵骚动。 一些人看着寇季的目光里,有警惕、有敌视。 折府老人盯着寇季,沉声道:“折家自然是大宋之臣,折家世代忠勇,为了大宋,祖孙三代,几乎死绝,钦差如此跋扈,扬言要灭了忠勇之家,就不怕府州的百姓们不答应吗?” 寇季冷哼道:“折家忠勇不假,折家对大宋功勋卓著也不假。但折家的功劳,不是折家违逆朝廷的资本。我率部在屈野川外抵御辽人精兵十万,数次调动折家军前去驰援。 可等我扫清了整个西北的辽人以后,也没有见到折家军的踪影。 朝廷的调令都不听,折家是准备造反吗?” 折府的老人瞥了一眼寇季身后不远处的数千折家军,沉声道:“折家已经派人应调而去。” 折府老人不提这个,寇季火气还不大,一提这个,寇季气不打一处来。 “呸!那是折家派去的人吗?那是一位八旬的老妇人,拼着自己的面子不要,在你们折府连哭带喊,要来的人。 不忠不孝的事情让你们干尽了,还好意思将丢人的事情,当成功劳,往自己身上拦。 你们不嫌害臊,我都替你们害臊。” 折府的老人脸色一沉,说不出反驳的话。 寇季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盯着折府的老人骂道:“你们不遵朝廷的调令,更不顾西北的乱局,狂妄的领着一万多兵马,去对阵数万辽兵,大败而归。 数千将士的性命,就被你们留在了保德。 我手下的人攻破了保德以后,在保德城内发现了数个坑杀折家军将士的深坑。 他们皆是因为你们的狂妄和愚蠢而死。” 寇季环视那些盯着他的府州百姓,朗声道:“今日,我就是代表朝廷,前来折家兴师问罪的。那个不服,只管出来跟我理论。我倒是要看看,折家有多少厚颜无耻,不忠不孝之人。” 寇季此话一出,百姓们中间又有一阵骚动。 一些对寇季充满了警惕和敌视的百姓,此刻也放下了敌视。 此前,他们只知道,折继宣率领折家军出击,不敌辽人,被辽人重创。 他们以为是辽人太厉害。 如今才知道,是折继宣的愚蠢所致。 若真是折继宣的愚蠢,导致了他们家中的子弟、儿郎们死在了辽人之手,那他们恐怕要换一个态度,对待折继宣这个折家的新家主。 就在百姓们小声的窃窃私语的时候,折继宣领着一众折家部曲,策马赶到了城门口。 折继宣领着人到了城门口以后,坐在马背上,对寇季遥遥一礼。 “下官折继宣,见过上差!” 寇季冷冷的盯着折继宣,喝斥道:“你是不认识天子剑,还是不认识王命令旗?” 折继宣眉头凝成了一团,沉声道:“这里是府州……” “府州又如何?” 寇季咄咄逼人的道:“府州难道不是我大宋的疆土?府州难道不尊我大宋官家?” 折继宣张了张嘴,准备辩解。 一位折府的部曲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折继宣屈辱的下了马背,对着寇季躬身施礼。 “下官折继宣,见过上差!” 寇季冷哼一声,下令道:“绑了!” 此话一出,府州城内外的人,皆是一惊。 在府州境内,绑折家家主,这还了得。 寇季的侍卫们,第一时间扑了出去。 折家的部曲不甘示弱的迎了上来。 双方瞬间撞在了一起。 周遭围观的那些百姓,也缓缓了围了上来。 百姓们针对的不是折继宣,而是寇季一行。 虽说折继宣不堪,但是折继宣终究是折家的新任家主,折家的掌舵人。 折惟忠尸骨未寒,折家几代的余音犹在。 寇季代表朝廷,要动折家家主,他们自然不答应。 寇季见此,冷哼一声,“干什么?都想造反吗?” “我们自然不会造反,可若是官逼民反,那就说不准了。” 折家部曲中,一个领头的人,盯着寇季不卑不亢的说。 寇季冷笑道:“好一个官逼民反,倒是挺会帮自己开脱的。但我寇季从来都不是一个受人威胁的人。速速让开,我可以念你们无知,饶你们一条命。 如若不然,以造反罪论处。” 折家部曲的领头人,盯着寇季怒吼道:“你真当我数万折家军好欺负,真当我数万万府州百姓好欺负吗?” 寇季冷喝道:“是我欺你们,还是你们欺朝廷?” 寇季环视所有人,继续说道:“朝廷的调令,你折家不听,是为不忠。折家嫁出去的人,被你们欺辱的以泪掩面,是为不孝。 不忠不孝的事情你们都做了,不该欺负的人,你们都欺负了,还好意思说我欺负你们? 是你们欺人在先,是你们欺人太甚。” 折家部曲的领头人闻言,咬着牙道:“折家有罪,朝廷只管降罪就是了。但是在府州境内,捆绑我折家家主,我们不答应。” 寇季冷笑道:“很好!” 寇季盯着他冷哼道:“请天子剑!” 刘亨捧着天子剑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寇季沉声道:“今日,我代表官家,罢去折继宣身上的一些官爵,贬为平民。” 无论是折继宣,还是折府的部曲,闻言皆是一震。 折继宣盯着寇季,惊恐的道:“我身上的官爵是官家给的,凭什么你说罢黜就罢黜?” 寇季冷笑着盯着他,“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躲在别人背后装孙子。官家将西北一切军政大权许给了我,西北境内,三品以下的官员,我想斩就斩,不必通禀。 你有三品吗?” 折府的部曲面色阴沉的道:“朝廷这是要亡我折家?” 寇季冷哼道:“亡折家的不是朝廷,是你们拼命保护的折家新家主折继宣。你们是助纣为虐,将折家推上败亡道路的帮凶。” 折府的部曲有心再次开口。 寇季却没有跟折府部曲说话的机会,他盯着脸色发白的折继宣,冷哼道:“折继宣,在担任知府州事期间,不遵朝廷调令,贻误军机,论罪当斩! 折继宣,在担任知府州事期间,私自领兵出征,对阵辽人,大败而归,倒是数千将士惨死在辽人之手,论罪当斩! 两罪并罚,死不足惜。 给我将这个罪首拿下。” 此话一出,府州的百姓们和折家军部曲都蠢蠢欲动。 寇季环视着他们,冷笑道:“若是有人敢反抗,或者是帮助罪首抵抗朝廷,以造反罪论处,就地格杀。” 府州的百姓们和折家军部曲冷冷的盯着寇季,不为所动。 寇季眯了眯眼,喝道:“刘亨何在?” 刘亨抱拳道:“下官在!” 寇季冷冷的道:“传令,调遣镇国、兴国、镇戎、下虎翼四支禁军,即刻开拔,赶赴府州。” 镇国、兴国、镇戎三军,在禁军中十分普通,只是距离府州最近而已。 下虎翼就不同。 下虎翼原名雄武军。 太宗在位的时候,将雄武军中的弓弩手,单独提出来,召集天下所有善用弓弩的将士入京,创立了上铁林、下铁林两支纯弓弩手组建的禁军。 在其他禁军中,十分少见的床弩、重弩等物,在上铁林和下铁林中随处可见。 在雍熙年间,太宗改上铁林为殿前虎翼军,改下铁林为侍卫司虎翼。 淳化年间,再次抽调天下兵马中的精锐,充实虎翼军。 真宗即位以后,将殿前虎翼军化作了水军,侍卫司虎翼军,依然是纯弓弩兵马。 真宗同样抽调过天下兵马中的精锐,充实了虎翼军。 虎翼军虽然没有禁军上四军之名,但是创立之初,战斗力仅比捧日军第一线,比天武、龙神二卫,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只不过虎翼军多年没有动用,已经大不如前了。 已经沦为了跟龙神二卫差不多的兵马。 空有名头,没多少战斗力。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名头也足够吓人的。 他们的军备,堪称奢华。 府州城门口的百姓们、折家部曲、折继宣,听到了寇季这话,脸色纷纷一变。 寇季杀心迭起,连虎翼军都调动出来了,明摆着不愿意受任何威胁,明摆着要让折家见血。 态度坚决的让人害怕。 颇有一番血洗府州的架势。 他们脸色怎能不变。 刘亨得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毫不犹豫的派人去传令。 府州城门口的人,脸色变得更难看。 寇季不是在吓唬他们,寇季是真的敢调动重兵前来。 虽说时间会很长,可如今辽人已经被驱赶出了西北,寇季有的是时间。 府州城门口的百姓们、折家部曲、折继宣脸色难看,心中充满了担忧,可却没有服软。 他们一旦服软,折继宣很有可能就性命不保。 他们中间许多人,世代追随折家,早已跟折家结下了身后的主仆情谊。 他们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折继宣刀兵加身? “还等什么?拿人!” 寇季喝了一声。 寇季面对府州上下的威逼,步步紧逼,寸步不让。 寇季的侍卫听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刀兵准备强行拿人。 一时间,剑拔弩张。 就在寇季的侍卫和折家部曲快要撞上的时候,一声浓浓的叹息在寇季背后响起。 “哎……” “寇钦差可否看在老身的面子上,暂息刀兵?” 杨家老太君长叹了一句。 寇季抬起了手,制止了侍卫们动手。 杨家老太君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折继宣对她无情,伤透了她的心。 可她却不似折继宣那般无情无义。 生她养她的折家,她放不下。 父亲、兄弟们辛辛苦苦拿命拼回来的家业,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败亡。 杨家老太君在丫鬟搀扶下,走到了寇府侍卫和折家部曲对持的地方。 杨家老太君盯着折家部曲的看了许久,“你们是谁派来祸害我折家的?” 折家部曲闻言,脸色十分精彩。 有羞怒的、有惭愧的、也有神色不明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0章 不忠不孝 “大……大小姐何出此言……” 折家部曲中,领头的老者脸色十分难看的发问。 “大小姐……” 杨家老太君重复了一下,不咸不淡的道:“老身当不起。你们在折府正堂内,帮着折继宣欺辱老身的时候,可曾当老身是大小姐?你们将老身拦在府州外的时候,可曾当老身是大小姐? 你们既然不将老身当成大小姐,老身又何必厚颜无耻的以折家大小姐的身份自居?” 杨家老太君说完这话,不再搭理那个领头的老者,反而看向了折继宣,“你可以无情,但老身不能无义。你身为折家家主,有资格将折家的家底折腾光。但老身为人女,为人妹,为人姐,也有资格保护他们用命拼下的家底。 你继承了家业以后,所作所为,老身皆看在眼里。 狂妄自大,嚣张跋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干出的蠢事一桩接着一桩。 其他的蠢事,老身不跟你计较。 可你蠢到跟朝廷作对,你是怎么想的? 折家世代忠勇不假,折家忠烈满门也不假。 可大宋朝内,世代忠勇的,忠烈满门的,何止折家一门? 忠勇又怎样,忠烈又怎样? 谁是主谁是臣你都分不清楚? 身为人臣,不遵人主号令,挑衅人主,你想做什么?” 折继宣咬着牙,低着头,一言不发。 杨家老太君继续道:“朝廷能容折家坐镇在府州,宛若藩镇,是你的功劳吗?是朝廷怜悯折家世代忠勇,世代忠烈,才没有将府州从折家手里收回去。 是老身嫁到了杨家,杨家举族迁到了汴京城当质子,朝廷才放心的将府州交到折家手里。 折家稍有异动,最先死的,便是身居汴京城内的杨家上上下下。” 杨家老太君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即便是寇季,听到这话,也愣住了。 他可从没有往这方面想,没想过折家能坐镇府州,还有杨家的功劳。 寇季细细的想了一番杨家老太君的话,觉得杨家老太君说的有几分道理。 杨家老太君是折家嫡女出身,折家若是有异动,她也在株连之列。 杨家上下,必然受到牵连。 以太宗的性子,没有惩治折家,怕是真的有几分杨家的功劳。 太宗在位的时候,折家的掌权人是杨家老太君的亲兄弟。 太宗能容忍折家领重兵在外,怕是真的有几分拿杨家老太君当质子的心思。 至于真宗,怕是没这个想法。 赵祯估计也没想过这个茬。 一念至此。 寇季越发讨厌折继宣了。 杨家老太君不知道寇季的心思,她盯着折继宣继续道:“折家能有今日,跟你折继宣可有半点关系?你是折家血脉,不思维护祖宗留下的家业,祖宗留下的英名,反倒借着祖宗留下的家业和英名胡作非为。 你愧为人子,愧为人孙,更愧为人臣。 寇经略请出了天子令,拿你问罪,即便是你爹活着,也得束手就擒,借此保全折家上下。 你身为折家家主,不思平息此事,保全折家,反而火上浇油,鼓动着别人抵抗朝廷,鼓动别人去送死,借此保全自己。 你有什么资格担当折家家主? 朝廷,真是折家能对抗的? 寇经略一声调令,数十万兵马奔赴府州,顷刻间便能将府州覆灭。 你拿府州上下的性命为赌注,只为保全自己,你是个什么东西?” 府州百姓、折家部曲听到这话,一片哗然。 他们看着折继宣的目光变得不同了。 他们就算再亲善折继宣,此刻听到了杨家老太君一席话,也不得不怀疑折继宣的用心。 折继宣耳听着周遭的议论声,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不再沉默,他仰起头,眼珠子略微有些发红的道:“朝廷要灭折家,我不这么做,如何保全折家?” “朝廷要灭折家?” 杨家老太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愤怒的盯着折继宣,怒吼道:“事到如今,你还敢为自己的自私自利诡辩。朝廷若是要灭折家,折家岂会留在今日。 就算朝廷真的要灭折家,也是因为你的愚蠢,给折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折继宣还要反驳,就听杨家老太君怒斥道:“还有……朝廷就算要灭折家,折家上下也得束手就擒。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乃为臣之道。 你身为人臣,不尊人臣之道,便是无君无父。 你无君无父,不忠不孝,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人前大放厥词。” 杨家老太君仰起头,怒吼道:“折刘氏,这种无君无父,不忠不孝的人,是你教出来的?我折家屹立西北百年,还从没有教出过这种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人。” 匆匆赶来的折刘氏,听到了杨家老太君的话,急忙喊道:“姑母恕罪,是侄媳教子无方。” 杨家老太君在折刘氏到了以后,冷冷的盯着折刘氏,冷哼道:“这儿子,你若教不好,我替你教。你若不愿意让我替你教,那就交给朝廷去教。” 折刘氏怀抱着幼子,对杨家老太君深深一礼,回过身,盯着折继宣怒喝道:“跪下!” 折继宣盯着折刘氏一脸难以置信。 折刘氏瞪着眼,怒喝道:“难道你已经跋扈到了连我这个母亲也不认的地步了吗?” 折继宣闻言,咬着牙屈辱的跪倒在地上。 他可以不尊杨家老太君,也可以不尊寇季。 唯独不能不尊自己的母亲。 若是他今日当众不尊他的母亲,那他立马就会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折家已故的太夫人,已故的老夫人,皆是名扬府州,乃至名扬天下的贤德之人。 府州上下对折家的夫人,都十分尊崇。 折家太夫人在世的时候,在府州的地位,比自己的两个儿子还高。 折刘氏等折继宣跪下以后,回过身,向寇季、杨家老太君再次施礼。 “见过姑母,见过寇钦差,是妾身教子无方,惹下了如此大祸。肯请姑母和寇钦差看在我家夫君亡故,家中只剩下了孤儿寡母的份上,饶恕他一次。” 杨家老太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饶不饶折继宣,她说了不算,寇季说了才算。 折家还能不能继续在府州坐镇下去,也是寇季说了算。 杨家老太君可不是折刘氏,也不是折继宣,她甚至寇季的厉害。 死在寇季手里的身份高贵的人,多不胜数。 丁谓、沙州回鹘可汗、魏王府一脉的两大王爵、辽国燕王萧孝穆,那个不必折家身份高贵,那个不必折家势力大,还不都死在了寇季手里。 寇季真的是存心要灭了折家,折家就算拉上府州上下所有人,也不够寇季杀的。 寇季刚才调兵遣将,有灭府州的架势,那不是装出来的。 他真敢。 寇季之所以没有提前调兵遣将,等到大军到了,一口气灭了折家,那是因为他看在折家世代忠勇的份上,没有不教而诛,没有立刻下杀手。 折刘氏见杨家老太君没有言语,就知道杨家老太君做不了主。 折刘氏立马看向了寇季,哀求道:“寇钦差可否念在我儿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他一命。” 寇季一脸冰冷,没有言语。 折刘氏见此,心头一跳,继续哀求道:“我折家世代忠勇,三代人皆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就剩下了我儿一人扛起家业,我儿若死,折家怕是就要倒了。 寇钦差可否看在我折家先辈的面子上,饶过我儿。” 寇季終于开口了,“折家世代忠勇,我敬佩折家的先辈。但折家先辈的功勋,却不是他们子孙后辈犯错以后赎罪的本钱。 他不忠不孝的名声,不久以后就会传遍大宋。 他若是活着,折家世代的英名,会因他丧尽。 更重要的是,我寇季行事,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妥协。” 折刘氏闻言,脸色惨白。 她可不是折继宣那个棒槌,认为自己有点家业,就可以在西北胡作非为。 朝廷若是真的一心要灭折家,折家是活不下去的。 跟朝廷作对,那就是在找死。 她可不敢跟朝廷作对。 此前她一直在府上为婆婆守孝,为丈夫守灵,心中悲痛欲绝,没有多少心思在意儿子在外面做的事情。 等丫鬟把她从灵堂喊出来的时候,她才知道儿子创下了弥天大祸。 朝廷下达的调令,你都不遵从,你是要造反啊?! 折家听调不听宣,已经是朝廷少有的异类了。 如今连调令也不遵从了,朝廷还能容得下你? 儿子犯下了弥天大错,已经没办法补救。 但儿子必须得救,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去死。 折刘氏见苦求寇季无果,赶忙看向了杨家老太君,“姑母……” 她看着杨家老太君,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泪眼婆娑的盯着杨家老太君。 杨家老太君长叹了一声。 她的后辈不少,但是留在世上的不多。 侄孙对她不孝,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孙去死,眼睁睁的看着折家败亡。 杨家老太君一脸歉意的看向了寇季,“老身厚颜,想向寇经略讨一个人情。” 寇季闻言,赶忙道:“老太君不必多言,您的面子,即便是官家也要给,更何况是小子。” 一句话,立马体现出了差距。 亲侄孙,对杨家老太君一点儿也不敬。 寇季一个外人,却对杨家老太君尊敬有加。 府州城门口的所有人,心里瞬间觉得,折继宣是真的不堪。 杨家老太君闻言,对寇季深深一礼。 寇季坐在马背上,跳下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苦笑道:“您又是何苦呢……” 杨家老太君坦言道:“你给老身面子,是情份,不是理所应当的。老身自然得施礼酬谢。” 寇季摇头一笑,感慨道:“我跟文广贤兄兄弟相称,您是他的祖母,便是我的祖母,不应该给我一个后辈施礼。” 杨家老太君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寇季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反而看向了折刘氏,沉声道:“你教子无方,身上的诰命就一并褫夺了。” 折刘氏赶忙点头应承了一句。 寇季对杨家老太君客气,那是因为杨家老太君的身份,值得寇季客气。 可折刘氏,却不值得寇季对她客气。 折继宣不忠不孝,折刘氏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声逃脱不了。 她若真的从严教导折继宣,折继宣也不会有今日。 寇季继续说道:“折继宣不尊朝廷调令,我也不怪他。左右都是公事,他耽误了公事,自有朝廷找他问罪。折继宣率领着一万多折家军,北上对付辽人,惨败而归,我也不怪他。终究是他自己愚蠢,折腾的又是折家的家底,跟我没多大的关系。 可他不忠不孝,却惹怒了我。” 寇季怒斥道:“折将军亡故,他不思为父吊孝,倒是先生出了去跟人好勇斗狠的心思。老太君年仅八旬,一路舟车劳顿,奔波了数日,赶到了府州。他不思尊崇,居然惹的老太君以泪洗面,居然联合众人,欺压老太君。 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你的资格? 老太君人在汴京城,我和官家碰见了,那都是要主动施礼的。 难道你比我和官家还尊崇? 你爹若是活着,见了老太君都得磕头问安。 你却视老太君为无物? 你算什么东西? 你爹亡故的消息传到了老太君耳中,老太君彻夜不眠,一滴眼泪都不敢流,帮你爹擦拭了一夜准备送给他的盔甲。 我看着都五内俱焚,泪流两行。 你却带着人欺辱她? 你算什么东西?” 寇季的声音响彻在府州城门口。 府州的百姓,折家的部曲,看着折继宣的目光彻底变了。 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充满了厌恶。 在这个时代,跟朝廷对着干不可怕。 可怕的是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的人,必定受万人唾骂。 此前寇季声称折继宣不忠不孝,府州的百姓心中偏袒折继宣,只当寇季是欲加之罪。 只当寇季是在为收拾折继宣找借口。 可如今随着寇季多次出声,随着杨家老太君出声,随着折刘氏出声,折继宣不忠不孝的名声,算是坐实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1章 活生生打死! 府州境内的百姓,世代以忠勇之人自居,也以世代忠勇自豪。 如今出了一个不忠不孝的领头人,他们心里愤怒之余,自然会产生厌恶。 寇季怒斥之余,继续开口道:“老太君开口,我自然给老太君一个面子,我给你两条选择。折继宣活,折家交出府州,交出折家军,举家搬到汴京城。折继宣死,折家可以继续居于府州,由折继闵继任知府州事,从今往后,无朝廷调令,折家军不许出府州,折家军兵额,裁减五成。” 折刘氏闻言,浑身巨震。 府州城门口所有人,一脸惊愕。 寇季开出的条件中,无论那一条,对折家而言,都是伤筋动骨。 杨家老太君惊恐的看向了寇季,“寇小子……” 寇季对杨家老太君沉声道:“老太君,你身处在汴京城,应该明白。如今的朝廷,已非昨日的朝廷。折家现在若不决断,留给折家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纵然我今次放过了折家,折家也逃不过一劫。 魏王府一脉、高家,朝廷尚可以不留余地的下手,更何况是折家。” 皇室宗亲,开国功勋之后,朝廷都可以毫不犹豫的下狠手。 折家虽然功勋卓著,但身份上比不过皇室宗亲,功勋上也比不上高家。 别看高家的人唯利是图,但高家的功劳,却不比折家弱。 高家可是拥有灭国之功的。 折家却没有。 寇季的话提醒了杨家老太君,杨家老太君心中哀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言语。 折继宣的愚蠢,将折家逼到了绝路上。 若是折继宣没有违背朝廷的调令,踏踏实实的一心为朝廷做事。 或许朝廷可以念在折惟忠刚死的份上,暂时不为难折家。 可折继宣偏偏没有遵从朝廷的调令。 在朝中上下都在大力的肃清朝堂的时候,折继宣此举,就是一个致命的把柄。 诚如之前寇季所言。 折家忠勇不假,可比折家忠勇的人多了去了。 朝廷对那些人都下得了手,为何对折家下不了手。 朝廷不会因为你的忠勇,放弃你这个阻碍朝廷发展的眼中钉存在。 寇季提出了两个条件,确实是折家唯一能继续富贵下去的两个条件。 寇季确实给了她面子,给了折家两条活路。 寇季和杨家老太君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折刘氏的耳中。 折刘氏听完了二人的对话,脸色惨白,浑身哆嗦。 她在原地一言不发的站了许久。 保折家,还是保折继宣? 她犹豫了许久。 许久以后才缓缓回身。 “请家法!” 折刘氏嘴皮子哆嗦着低声吩咐了一句。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保折家。 或许她还可以在保折家同时,想办法保一保儿子。 折刘氏一声吩咐,立马有人策马奔入到了城内,请出了折家的家法。 一根特质的棍棒。 折刘氏将幼子交给了丫鬟,抄起了棍棒,对着折继宣就抡了下去。 折继宣吓了一跳,慌忙要逃。 “拦下他!” 折刘氏怒吼。 折家部曲犹豫再三,最终起身,拦下了折继宣,将他扣押在地上。 折刘氏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抡起了棍棒,对着折继宣就是一通猛捶。 折继宣被打的呲牙咧嘴的大喊大叫。 折刘氏再次吩咐。 “堵上他的嘴!” 有丫鬟上前,堵上了折继宣的嘴。 折刘氏手持着棍棒,痛哭流涕的盯着折继宣,哭号道:“你别怨为娘,祖宗留下的家业,因你之过,败亡了一半。留你在世,继续祸害祖宗的家业,为娘死了以后,无颜下去见折家的列祖列宗。” 折刘氏说完话,抄起了棍棒,对着折继宣继续打。 杨家老太君看着心痛不已,泪流满面。 寇季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见杨家老太君泪流满面,就低声吩咐了一句,“请老太君回马车里休息。” 此话一出。 杨家老太君浑身一震,正在棒打儿子的折刘氏也是浑身一震。 杨家老太君几次张口,也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只能以袖掩面,躲进了马车。 折刘氏则哭的更大声了。 母亲打儿子,还是往死里打的那种,本应该是人间惨剧。 可寇季心中没有半点怜悯。 折继宣能有今日,折刘氏绝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折刘氏要保全折家,棒打折继宣,完全可以将折继宣带回折家宗祠里行刑。 可她却没有。 她选择了在所有人眼前,选择在杨家老太君和寇季面前,将折继宣往死里打。 十分有心计。 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寇季一眼就看破了。 她看出了杨家老太君在寇季心里有几分地位,所以就想借此逼迫杨家老太君,苦求寇季,救折继宣一命,并且保全折家。 以杨家老太君在寇季心里的地位,她若是跪下来求寇季,寇季一定会答应。 可她却不清楚汴京城内的形势,也不清楚寇季的狠辣。 杨家老太君知道汴京城内的形势,所以她纵然有心救折继宣,也不会开口。 杀折继宣一人,保折家一门。 寇季人都到了府州了,又怎么可能容折继宣活下去。 折刘氏心中的算计成空,只能狠下心,流着泪,打的折继宣皮开肉绽,打的折继宣气绝身亡。 寇季眼睁睁的看着折刘氏将折继宣打的气绝身亡以后,盯着痛哭流涕的折刘氏,冷冷的道:“念在你舔犊之情,我就不计较你算计我的事情。 你那点心计,比起汴京城的那些权贵,差太远了。 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折继宣有今日之果,你有一半的责任。 我希望你从今往后,好好的教导折将军的另外三个孩子,莫要让他们重蹈覆辙。” 折刘氏闻言,浑身巨震。 寇季却没有再搭理她,寇季对府州城外的所有人淡淡的道:“折继宣不尊朝廷号令,不忠不孝,今已伏诛,我便念及折家世代忠勇的份上,不再为难折家,免得别人说我寇季欺负孤儿寡母。 自今日起,折家军半数,归朝廷所掌,调遣到银州,同银州守军一起,编为一军,取名橫山军。 其余折家军将士,编为府州团练,归府州衙门掌管。 无令不得出府州,无令不得动用大型军械。 府州知州事,由折继闵担任。 府州上下衙门的推官、判官,皆有朝廷派遣。 此乃天子令,府州上下必须遵从。 如有不从,定斩不饶。” 府州上下,皆愣愣的盯着寇季,闭口不言。 唯有折刘氏的哭喊声,在府州城内外回荡。 寇季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她。 此次府州之行,不止是折继宣让他失望至极,折刘氏也是如此。 若是折刘氏识趣,他有可能会看在折家先辈的面子上,还有杨家老太君的面子上,收折继闵或者是折继祖入门下,照顾折家一二。 可折刘氏居然在他面前耍心机,算计他和杨家老太君,一瞬间寇季对她的好感全无。 也失去了照顾折家的心思。 史书上,折继闵和折继祖两兄弟,十分忠勇。 他们跟长兄折继宣性格差异十分大,八成跟折刘氏有关。 一定是折刘氏在看到了折继宣继承了家业以后,胡作非为,才改变了自己,改变了教育儿子的方式,才教育出了两个忠勇。 不然没办法解释折继宣、折继闵、折继宣,同时一个父母,为何性格差异如此之大。 寇季宣告了他对折家的判决以后,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刘亨,你带人去折家军中挑选将士,我就在此地扎营,等你挑选完了将士,我们即刻拔营北上。” 顿了顿,寇季又补充了一句,“顺便,将赶赴屈野川,驰援我们的折家军将士的遭遇,给府州的百姓讲一讲。” 刘亨听到此话,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 寇季不仅杀了折家的人,诛了折家的心。 如今还要借着跟随他们的折家军,诛了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之心。 等折家军改为府州团练以后,折家军恐怕就要泯灭与人前了。 以后再有人提到折家军,人们只会说改任为橫山军的折家军,而不会说府州团练。 刘亨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深意,果断点点头。 刘亨率领着跟随着他们的折家军,去留守在府州的折家军中挑选折家军将士。 跟随着寇季的折家军将士,被折继宣伤了个通透,所以在挖墙脚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手软。 凡是折家军中的好手,他们一个也没有放过。 在他们十分夸张的将他们在屈野川大战,麟州城外分地的场面告诉留守府州的折家军将士的时候,没有一个不动容的。 屈野川大战,堪称是一场以弱胜强的典范之战。 麟州城外分地,可以说是夸张、奢侈到了极致。 除了少数对折家忠心耿耿的人以外,大部分的折家军中的好手,都顺势接受了寇季的改变,成为了橫山军的将士。 在寇季派人挑选折家军将士的时候。 折刘氏带着折继宣的尸骸回到了府州城内的折府,闭门不出,任由寇季施为。 她没有阻止寇季的能力,也没有阻止寇季的胆子,更不敢挑唆府州境内的折家军和百姓们去记恨寇季。 一个张口可以调遣数十万大军的人。 可见权势有多大。 可见官家有多信任他。 跟他最对,没什么好下场。 折家既然已经服软,那就应该服软到底。 只是她在回府的时候,并没有邀请杨家老太君同行,大概是记恨上了杨家老太君见死不救。 对此,杨家老太君心里十分的痛苦。 她明明处处都在帮折家,到最后非但没有落到好,反而还被娘家记恨上了。 只怕以后再也回不了娘家了。 “老太君……并不是小子不给您面子,实在是如今形势不同,我若是放折家一马,折家上下必死无疑……” 寇季在闲暇的时候,发现杨家老太君十分的忧伤,就找上了杨家老太君主动攀谈。 杨家老太君侧躺在软榻上,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低声道:“你不必安慰我。老身虽然老了,可是耳不聋、眼不瞎。 你小子虽然是文官,可是入了汴京城以后,却没有像是其他文官一样,看不起武官。 对我杨家,还有折家,那是能提携就提携,能留手就留手。 文广孩儿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赖你一手提拔所致。 杨府如今能日进斗金,也是你分润给杨府的富贵。 折家能得以保全,也是你小子看在老身的面子上,特意留手的缘故。”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小子可没你说的那般好。” 杨家老太君盯着寇季,一脸疑惑的道:“有时候老身就在想,你对我杨家如此优厚,对老身这个已经黄土埋到脑袋的老婆子如此的恭敬,到底是为了什么?” 寇季一愣,一脸愕然。 杨家老太君不等寇季开口,自问自答道:“老身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杨家有什么可值得你小子图谋的。你小子就是发自心底里,对杨家好,不参杂半点其他。” 寇季盯着杨家老太君,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对杨文广优厚,那是因为杨文广跟我兄弟相称。对折家优厚,那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 寇季其实没说实话。 他对杨文广优厚,那是因为杨文广值得。 史料上记载,杨文广少年以父荫出仕,一生为大宋南征北战数十年,七十五岁死于任上,官至定州路副都总管。 一生大战小战经历了无数,虽然没有什么值得千古传颂的大功劳。 但单凭他七十五岁,仍然坐镇在宋辽边陲,为大宋谋划燕云,呕心沥血,就足以让寇季厚待。 杨家老太君狐疑的道:“老身的面子就那么大?”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官家都得给您三分薄面,我身为官家之臣,又岂敢不给您面子?” 杨家老太君哭笑不得的屈指点了点头寇季。 寇季这明显是敷衍的话。 寇季既然不愿意说实话,她也不问。 杨家比起寇家,弱的可怜。 即便是如今杨文广已经凭借战功搏得了侯位,跟寇家祖孙二人比起来,也弱的可怜。 寇家祖孙想让杨文广做什么,不需要谋划。 从官家手里,或者内廷,请一道手书即刻。 手书一下,让杨文广去死,杨文广也得去。 所以寇季犯不着算计杨府,算计杨文广。 杨家老太君在笑过以后,长叹了一声,对寇季道:“你真的是个好孩子,不过你不用把心思放在老身身上,老身无碍。 折家不待见老身,老身不去就是了。 老身父兄皆死,侄子也死的一个不剩。 跟老身亲厚的人,一个个都消失了。 那些情份,也跟着一点点磨灭了。 如今老身对折家,没有多少情份了。 有的只是一些回忆和怀念,所以不会因为折家人不待见老身,老身就悲痛欲绝的。” 寇季缓缓点头,他觉得杨家老太君八成说的是实话。 她若真是一个遇到点事情就悲痛欲绝的人,也活不到现在。 “您老心中无忧,小子也就放心了。如今该挑选的将士也挑选完了,是该继续北上,找西夏人算一算旧帐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2章 寇季北上,耶律南下 “老身无忧,你派人送老身回去吧。老身总跟着你,耽误你做大事。” 杨家老太君淡淡的笑着对寇季说。 寇季缓缓点头,“明日我就挑选一队侍卫,送您回去。” 杨家老太君摇头道:“三五个老卒足以,谁还能对老身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动手不成。” 寇季淡然一笑,没有多言。 寇季出了杨家老太君的帐篷,挑选了二十个将士,护送着杨家老太君返回汴京城。 杨家老太君身边,尚有杨家部曲跟随,寇季也没有派遣太多人护送她。 寇季送走了杨家老太君后,率领着刘亨整编的折家军,以及他们的家眷,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府州,前往了银州。 就在寇季领兵赶往银州的时候。 铜台关内。 曹玮和吕夷简二人得到了他大败辽人的消息。 “哈哈哈……” 曹玮看得完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以后,脸上挂了一个多月的寒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灿烂的笑意。 曹玮的笑声很爽朗,传遍了城门楼子内外。 坐在曹玮身侧的吕夷简,看完了曹玮递过来的战报以后,也跟着笑了,“辽人这次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曹玮笑着点头道:“十五万辽兵精锐,河清、金肃两支厢军,尽数葬送在了西北。辽皇耶律隆绪知道以后,恐怕会气吐血。” 吕夷简点头笑道:“舍利军可是辽国少有的强军之一,如今尽数葬送在了西北,辽皇犹如断了一臂,不吐血就怪了。” 曹玮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感慨道:“寇季那小子也是够狠,抓住了萧孝穆、黄翩等人以后,也不说押送到此处,让辽人赎买,反而就地斩绝了。 如此一来,便断了我大宋和辽国和谈的可能性。” 吕夷简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也消散了一些,他不咸不淡的道:“寇季那小子不通兵事,辽人十五万精锐,突然出现在西北,西北岌岌可危。 朝廷能仰仗的折惟忠被辽人和西夏人一起用计,算计而死。 西北百姓多遭屠戮。 寇季在击溃了辽人以后,痛下杀手,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哭笑不得的道:“我没有怪罪寇季的意思,我大宋发数十万大军功讨辽国,为的就是拿回燕云十六州,如今燕云没有光复,即便是有人要跟辽人和谈,我也不会答应。 我只是觉得寇季那小子杀伐果断,不像是你们文臣。 倒像是我们武臣。” 吕夷简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们文臣就不能杀伐果断了?” 说完这话,吕夷简又警惕的盯着曹玮道:“别看寇季那小子能干,就往你们武臣一列扒拉。他注定要进内廷的,而不是枢密院。” 曹玮不咸不淡的道:“眼下我枢密院有空缺,你内廷却没有。”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道:“你若真将寇季扒拉到武臣一列,寇公、李公、王曾,甚至还有官家,都不会放过你。” 曹玮撇了撇嘴,没有再开口。 他还真有将寇季拉到武臣之列的心思。 如今文臣势猛,武臣势弱。 若是此战过后,他告老归家,武臣之列就没有扛鼎之人。 李昭亮、朱能二人,镇不住朝堂上的其他武臣,也没能力在文臣的打压下,保住武臣该有的一切。 杨文广、狄青二人,太过年幼,资历、功劳都不够,连进入枢密院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扛鼎了。 曹玮细细的盘算了一下,他告老以后,朝堂上能镇得住武臣,又能领着武臣跟文臣打擂的,唯有寇季。 寇季有两次大的战功傍身,跟汴京城内的各家将门的关系还不错。 朱能、杨文广、李昭亮、狄青等人皆受过寇季的恩惠。 他若是坐镇枢密院,一定能震慑群雄。 最重要的是,他是文臣出身,在文臣班列中,有不少门生故旧。 他一旦坐镇枢密院,他的那些门生故旧,多多少少也得給他一些面子,在遇道问题的时候,不会太为难武臣。 寇季又跟官家交情密切。 他若是坐镇枢密院,就算不能带着武臣们雄踞朝堂,也能带着武臣们跟文臣分庭抗争,不坠下风。 如此一来,武臣们在朝堂上的地位,非但不会因为他离去而动摇,反而还会变得更加稳固。 可以说,寇季入枢密院,对武臣而言,绝对是好处多多。 只是吕夷简明显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在他开口漏出了一丁点口风以后,果断将他的话堵死。 吕夷简见曹玮不再言语,就知道曹玮心中刚升起的一些不好的念头被他给掐死了,他笑容灿烂的询问曹玮,“如今辽皇派去西北的兵马已经被尽数剿灭,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们后院起火,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曹玮张嘴,刚准备说话,就听吕夷简继续说道:“我们在铜台关一坐,便是两三个月。如今汴京城里已经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说我们贻误战机,浪费朝廷的钱粮。 他们在埋怨你曹玮的同时,也没少埋怨我。” 曹玮冷哼了一声,“他们懂个屁……一个个只会躲在背后乱嚼舌根子……有胆子只管弹劾我好了……” 吕夷简嘴角抽搐了一下,橫了曹玮一眼。 不是没人弹劾曹玮。 弹劾曹玮的官员不少。 只是官家赵祯铁了心要支持曹玮,所以弹劾曹玮的人,如今已经被尽数送到了燕云十六州随军。 他们前脚弹劾了曹玮,后脚就被送到了曹玮手里,曹玮自然是放开了手脚的整治。 以前他拿这群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的人没脾气。 每次在领兵出征的时候,被人在背后捅刀子,他都只能在遥远的边陲气的吹胡子瞪眼。 如今不同了,官家赵祯贴心的把人給他送过来了,他自然更贴心的将那些人送到了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地方。 军营不比其他地方。 军营内,主帅的命令,那就是天命。 所有人都必须得遵从。 不然军法从事。 所以曹玮光明正大的惩治那些人,他们也不敢反抗。 官家赵祯前前后后送来的官员有十数个。 有三个被曹玮派去了斥候营,没过三天就缺胳膊断腿的回来了。 剩下的那些吓的所在营地里不敢出去,哭爹喊娘的讨饶。 如今全部被曹玮派去清理夜香了。 “官家信你,所以才将那些弹劾你的人,送到了你手上。但你不能辜负官家的信任。” 吕夷简郑重的提醒。 曹玮正色道:“我自然不会辜负官家的信任,不过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我们急,辽人比我们更急。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三两日之内,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率领着大军南下。 我们现在出击,很有可能会在野外撞上辽皇耶律隆绪。 我们麾下多是步卒,辽皇麾下多是骑兵。 在野外作战,我们占据不到多少优势。 所以现在出击,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不如固守城池,守株待兔,等辽人来攻。” 顿了顿,曹玮略微有些感慨的道:“寇季那小子也真是的,手里有那么多好东西,非要藏着掖着。他若是将那些火器全部给我,我便能主动出击,去野外会一会辽人。” 吕夷简翻了个白眼,“你就知足吧。就你手里的那些火枪和火炮,还是我们几个人舍下一张老脸,从寇季手里帮你讨的,不然你什么也没有。” 曹玮撇撇嘴,没有说话。 吕夷简继续说道:“你得庆幸,那小子总是做事留一手。不然此次辽人从西北侵入,就没那么容易应对了。到时候即便你拿下了燕云十六州全境,又能如何?” 曹玮叹了一口气道:“那小子就是不榨不出油,我总觉得榨一榨,能榨出不少好东西。” 吕夷简听到这话,倒是没有反对,反而认真的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小子不榨不出油。” 曹玮提议道:“你写信回汴京城给官家。让官家派人跟寇季好好聊聊,看看寇季手里还有没有好东西,有的话再讨要一些。” 吕夷简思量了一下,点点头。 曹玮继续说道:“你在此处写信,我出去排兵布阵,静等辽皇耶律隆绪挥兵而来。” 说完这话,曹玮便出了城门楼子,去排兵布阵。 吕夷简则留在城门楼子里血信。 距离他们不远的幽州城内。 辽皇耶律隆绪确如曹玮所料,气的想吐血。 萧孝穆,国舅爷,燕王,从入伍至今,未尝一败。 大辽上上下下,都觉得他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打败仗。 连辽皇耶律隆绪也这么觉得。 可如今萧孝穆败了。 不仅败了,还葬送了十五万辽兵精锐。 不仅败了,还丢了自己的脑袋。 败的前所未有的彻底。 萧孝穆败了、死了,辽皇耶律隆绪一点儿也不觉得心疼。 可西北路十二班军,以及舍利军跟着没了。 辽皇耶律隆绪是真的心疼。 疼的在滴血。 “舍利军,从我大辽立国之今,代代相传。虽然吃过败仗,可从没有遭受过灭顶之灾。如今,折损在了一个不通兵事的宋人手里,全军覆没! 萧孝穆,愚蠢!该死! 他是我大辽的罪人!” 辽皇耶律隆绪愤怒的咆哮声,响彻行宫内外。 行宫内外的大辽文武,一个个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辽皇耶律隆绪愤怒的将萧孝穆数落了许久,末了,才愤愤不平的道:“召各小部族头人来见朕!” 各小部族的头人,得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召见令以后,急匆匆的赶到了行宫内。 辽皇耶律隆绪对各小部族头人十分不客气,他等最后一个小部族的头人进入到了行宫内以后,沉声道:“朕要强攻铜台关,跟宋人一决雌雄。 尔等都是我大辽的番属,享受我大辽庇护百余年。 如今我大辽正值用人之际,所以朕准备征召尔等的族人为先锋,为我大辽打开南下的门户。 不知道尔等意下如何?” 辽皇耶律隆绪此话一出,行宫内的各小部族头人是敢怒不敢言。 辽皇耶律隆绪明显是要让他们各部族的族人去当炮灰,去送死,他们怎能不怒? 可怒归怒,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对,也没有一个人露出怒容。 辽皇耶律隆绪行事霸道惯了,凡是跟他对着干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从辽皇耶律隆绪亲政至今,战争的号角就没有停下过。 他亲政至今,不是在对外作战,就是在派遣兵马征讨辽国境内的各小部族。 凡是忤逆辽皇耶律隆绪意思的小部族,辽皇耶律隆绪都会给他们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派遣重兵将其灭族。 各小部族的头人不想被灭族,就必须依照辽皇耶律隆绪的心思做事。 辽皇耶律隆绪环视了一圈各小部族的头人,开始点名,“曷苏馆……你们族中当出三千勇士,到朕帐前听用。” 曷苏馆,乃是部族的名称。 完颜三部之一。 完颜三部分别是完颜部、耶懒部、曷苏馆。 完颜部、耶懒部,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虽然住在辽人统御的疆土上,但却不服辽人统御,一直在白山黑水间跟辽人缠斗。 曷苏馆是辽太祖征讨完了瀚海国以后,迁移过去的一支归属于辽人统治的完颜部族。 所以前两者经常被称之为生女真。 后一者被称之为熟女真。 曷苏馆部族的头人听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命令以后,沉声答应了一声。 他心里纵然有千般委屈,也不敢往出说,更不敢表露在脸上。 辽皇耶律隆绪一个又一个的点名,没过多久以后,便点了二十多个部族的名称,部族大的,出人最多,部族小的出人最少。 出人少的,不仅要出人,还要承担一部分的粮草供应。 辽皇耶律隆绪在各小部族能接受的底线上,狠狠的压榨了他们一番。 经过一番压榨,辽皇耶律隆绪凑出了五万多炮灰,以及五万多炮灰所需要的粮草。 在压榨完了各小部族以后。 辽皇耶律隆绪对行宫内的所有人宣告,“事到如今,再谋划什么,已经起不了半点作用。唯有跟宋人正面一战,打疼的宋人,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他们才能继续臣服在我大辽脚下。 明日拔营,所有兵马,跟随着朕,一路南下,兵临铜台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3章 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出了幽州城。 铜台关内的曹玮就得到了消息。 铜台关城门楼子内。 曹玮听完了斥候的禀告以后,皱着眉头道:“辽皇耶律隆绪征调了各小部族的人手,组建了一支先锋兵马。他是要跟我们耗下去。” 吕夷简点点头道:“你想借着城池之利,消耗辽国兵马的目的,恐怕被看穿了。” 曹玮沉声道:“辽皇耶律隆绪能看穿我的心思,我不觉得意外。我比较意外的是,辽皇耶律隆绪为什么敢跟我们耗下去?” 辽皇耶律隆绪压迫各小部族,可是会引起反弹的。 从辽皇耶律隆绪登基到如今,辽国境内的各小部族的反叛就没有停过。 他们之所以反叛,就是因为辽国压迫过甚。 如今辽皇耶律隆绪不顾各小部族反叛之危,强硬的从各小部族抽掉兵马出来,组成一支先锋兵马,摆明了就是打算跟曹玮死磕,跟曹玮打消耗战。 须知,辽国地大不假,但却谈不上物博。 不然辽人也不会一直对大宋的疆土垂涎三尺。 无论是人力还是物力,辽国比大宋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这种明显的差距下,辽皇耶律隆绪还打算跟曹玮打消耗战,跟曹玮死磕到底,曹玮自然感到疑惑。 吕夷简听到了曹玮的话,略微思量了一下,道:“难道辽皇耶律隆绪,又有谋划?” 曹玮细细的推断了一下,缓缓摇头,“辽皇耶律隆绪在西北的谋划成空,折损了十五万精兵,不可能再谋划什么。 寇季如今依旧在西北坐镇,辽皇耶律隆绪不可能再从西北谋划。 除去了西北,辽皇耶律隆绪也没有地方可以见缝插针。 所以他现在,唯有凭借硬实力,跟我们堂堂正正一战。” 曹玮思量了一下,幽幽的道:“辽皇耶律隆绪怕是要跟我们打一场赌上国运的战事。” 吕夷简眉头一挑,疑问道:“什么意思?” 曹玮盯着吕夷简道:“硬生生的耗下去,不惜代价的耗下去,谁退却谁输,谁先支持不住,谁输。” 吕夷简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咬牙切齿的道:“他还是辽国的皇帝吗?他就不怕硬生生的耗下去,耗空辽国的国本吗?”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淡淡的道:“换做是我,我也会怎么做。” 吕夷简不解的看着曹玮。 曹玮坦言道:“因为此战辽国若是不胜,不论是耗空国本,还是大战一场后败退,付出的代价是一样的。” 吕夷简皱着眉头,细细的分析曹玮的话。 分析了许久以后,他明白了曹玮话里的意思。 辽国此战若败,那么必定失去霸主地位。 大宋将会一跃成为新的霸主。 那些依附在辽国的番属中,一定有不少势力,会调过头依附到大宋门下。 更重要的是,辽国一旦失去了霸主地位,一些不服辽国的势力,必将趁机兴兵辽国。 一些被辽国压迫的不堪的各小部族,也必定会趁机作乱。 甚至还会有一些小部族,趁机找上大宋,请大宋出兵,帮忙对付辽国。 更关键的是,大宋一旦获得了霸主地位,强势崛起。 势必会拿辽国再次开刀。 细数中原过往的历朝历代,那一朝不是强势崛起以后,就征讨四夷,将周遭四邻当中那些有威胁的,全部剿灭。 秦是如此,汉是如此,唐亦是如此。 诚如宋太祖皇帝赵匡胤所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大宋一旦强势崛起,又岂会容下辽国这个威胁存在。 大宋此前没有在辽国手里占到便宜,尚且一而再再而三的征讨辽国。 一定让大宋占到了便宜,那大宋还不紧咬着辽国不放,直到辽国灭亡为止? 此战若败,辽国一定会陷入到疲于应敌的局面中。 周遭被辽国欺负了许久的四邻,境内被辽国压迫了百余年的各小部族,都会趁机向辽国捅刀子。 辽国此前对所有人有多霸道,遭受到的反抗就会有多么猛烈。 到时候辽国内外势必动荡不安。 国本必然会被动摇。 所以曹玮的话没错。 此战辽国不胜,无论是跟大宋死不死磕,结果是一样的。 多年前澶渊一战,大宋打胜了,却以战败国的态度自居。 给了辽国一个称王称霸,雄踞四海的机会。 若是真宗皇帝赵恒不那么热爱和平,选择跟辽国死磕。 那么谁雄踞四海,还不一定呢。 多年前,大宋若是和辽国死磕,已经有了足够实力,并且野心勃勃的西夏,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 他们一定会趁机在辽国身上疯狂的撕咬血肉。 可以说,辽国能够称雄四海,是大宋给的机会。 如今大宋不再给辽国机会。 辽国先后在西夏,在西北,在如今的燕云之地,皆吃了败仗。 不败的神话,不可敌威信,早已烟消云散。 西夏敢算计辽国就是明证。 以前的西夏,面对辽国,那是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哪敢算计辽国。 巴结辽国还来不及呢。 生怕辽国一个不高兴,兴兵西夏。 可如今呢? 西夏实力大不如前,尚且敢算计辽国。 足以证明辽国不可敌、不败的神话,已经破灭。 只要大宋此次在燕云之地战胜了辽国。 那么辽国多年积累的威信,便会彻底的消散。 已经沦为了辽国忠犬的高丽,以及那些被辽国欺压了多年的各小部族,一定会率先向辽国亮出利齿。 当一个人不可力敌,无人战胜的时候,那么所有人都会畏惧他。 可当一个不可力敌、不可战胜的人,接二连三的败在别人手里的时候,那么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也不过如此,但凡有点实力的人,都敢冲他呲牙。 吕夷简分析清楚了曹玮话里的深意以后,对曹玮道:“辽皇耶律隆绪凭什么认定,他会耗过我们?论人力、物力、财力,我们没有一样弱于辽国的。” 曹玮沉声道:“我们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是自己的。可辽皇耶律隆绪的却不是。那些依附在辽国麾下的小部族,即便是耗光了一切,全部死绝了,辽皇耶律隆绪也不会心疼。 可我们一旦耗空了国库里的半数钱财,朝堂上请求我们罢战的声音,一定会再度响起。 我们若是耗空了国库里七成的钱财,弹劾我们的奏折,一定会堆满垂拱殿。 我们若是耗空了国库里的所有钱财,那么我二人在满朝文武,就会变成大奸佞。 我们在前方,掌控不了后方的谣言。 他们将我们描绘出什么样子,我们在百姓们眼里就是什么样子。” 吕夷简听到了曹玮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他身为文臣,玩惯了权谋,也见惯了权谋,知道曹玮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他深刻的明白,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敌人,可怕的反而是自己人。 自己人在背后捅你一刀,远比外人砍你十刀,伤的更深。 他做不到像是张知白那样廉洁如水。 吕家满门富贵,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吕家门生故旧遍天下,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叔父吕蒙正是宰相,他也是宰相。 两代人为相,足以让很多人嫉妒红眼。 旁人将他们吕家,描绘成那种把控朝政的世家门阀,轻而易举。 现在没有人弹劾他,那是因为他执掌着大权,那是因为赵祯在背后鼎力支持者他。 可一旦谣言四起,群臣一起弹劾他。 他的下场跟李迪大概没有什么两样。 他曾经跟李迪一起戏耍过满朝文武。 得罪了不少文武大臣。 那些人现在不太弹劾他,那是引而不发,在静等时机。 他们中间又不少人被寇季在垂拱殿里帮李迪叫屈给震慑到了。 也有不少人被官家赵祯的态度震慑到了。 他们现在在等着吕夷简露出把柄,等着洪水慢慢汇聚,等待赵祯对吕夷简流露出不满。 等到赵祯对吕夷简流露出不满,吕夷简露出把柄的那一刻,就是他们放开洪水,淹死吕夷简之时。 至于曹玮,他即便什么也不做,他的出身便足够被人当成把柄说事。 曹玮自己克己复礼,没有多少作用。 曹家的富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真定路曹家的名头,远比天下间其他大家族的名头要大数倍。 曹家的富贵,不止让满朝文武眼红,天底下的百姓们看着也眼红。 即便是曹家什么坏事也没做。 百姓们也会觉得曹家是借着搜刮民脂民膏富起来的。 只要有足够的借口,搬到曹玮,那是轻而易举的。 一旦曹玮在燕云之地耗尽国财,那么一个祸国的帽子,就能稳稳的扣到他头上了。 吕夷简思考了良久,盯着曹玮沉声道:“我们能不能跟辽人耗下去,能不能取胜,关键还在官家的态度?” 曹玮缓缓点头。 满朝文武会不会顺势推到曹玮和吕夷简,关键还得看赵祯对他们二人的态度。 赵祯若是对他们二人中间任何一个人流露出不满,那么他二人就会有被推倒的危险。 满朝文武要推倒他们,关键还要看赵祯答不答应。 毕竟,以他二人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们在朝堂上的去留,只有赵祯一个人能作主。 吕夷简沉声道:“目前为止,官家对我们仍旧信赖有加。” 曹玮再次点头,“只要官家一直信赖我们,我们就能将辽皇耶律隆绪当成一只鹰给熬了。” 吕夷简幽幽的道:“官家若是不信任我们,我们就是被辽皇耶律隆绪熬的两只鹰?” 曹玮神色不明的点点头。 吕夷简见此,沉吟了一下,对曹玮道:“我相信官家……官家虽然年纪不大,却有雄心壮志,他绝对不会看着一个收复燕云的机会,白白从眼前错过。” 曹玮缓缓点头,却没有说话。 有些话,他没办法当着吕夷简的面说。 他爹曾经相信前前任官家,差点没被前前任官家给坑死。 雍熙三年,太宗皇帝北伐,将从中御,曹彬担任东路军主将,依照太宗皇帝的命令,率军冒进,兵疲粮乏,导致岐沟关之战大败。 若不是逃的及时,下场跟杨业差不多。 他自己相信过前任官家,也差点被前任官家坑死。 大中祥符九年,三都谷之战,李立遵率马御山、兰州、龛谷、氊毛山、淊河、河州等军三万多人,准备侵宋。他积极备战,同时上书向朝廷求援增兵。 真宗皇帝觉得他是怕了李立遵,有临场换将的打算。 经过李迪劝诫,最终放弃了换将的打算,但却没有給他增兵。 他率领数千人,跟李立遵三万人马鏖战。 对亏了他手下有一位名叫李超的猛将,率领着百骑,冲杀进了敌阵,仗着高超的箭术,射杀了敌人领兵大将,导致敌人手忙脚乱。 他借机率军出击,才扭转了局势。 倘若没有那位名叫李超的猛将射杀了敌兵大将,扰乱敌军,为他争取了时机,他恐怕早就跟自己麾下的数千将士死在了三都谷。 父子二人,被两任官家所坑,他不知道皇位上现在坐着的现任官家,会不会再坑他一次。 吕夷简似乎看出了曹玮有心事,略微感叹了一句,“要是寇季在此,那就不需要担心这种麻烦了。” 曹玮一愣,十分认真的点点头。 官家赵祯对寇季优厚的让人绝望。 只要寇季离京,天子剑那是标配。 生怕寇季在外面受了委屈,赶紧把天子剑给寇季。 天子剑在手,如朕亲临。 凡大宋属地,大宋之臣,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别人绝对不能欺负你。 西北四战之地,兵马众多,军政大权说给就给,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明明是去折家所在的西北地,可官家赵祯一口气将整个西北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寇季。 同殿为臣。 曹玮和吕夷简二人羡慕的眼珠子都发红。 吕夷简身为宰执,都没有这种待遇,曹玮就更别提了。 若是寇季在铜台关,选择跟辽人死磕。 就算弹劾寇季的奏疏堆满了垂拱殿,赵祯也不会动寇季分毫,更不会对寇季流露出任何不满。 此事并非吕夷简和曹玮瞎想。 而是有实证的。 从赵祯登基到现在,弹劾寇季的奏折,多的如同牛毛,也没见赵祯重视过。 不仅如此,赵祯还私底下跟内廷三宰讲过,以后弹劾寇季的奏折不许往他案头上递。 无论是扔了,还是当场烧了,对他而言都是一个麻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4章 政治谋略 可以说,只要寇季在铜台关不干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赵祯那一声‘四哥’,可不是什么虚假的敷衍,那是真真正正将寇季当兄长看。 寇季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待遇,跟太祖太宗朝同阁而出的皇子,没两样。 “回头想个法子,将寇小子调过来?” 吕夷简思量了许久,决定拉寇季保身。 曹玮翻了个白眼,感叹道:“你跟寇季相处的日子也不长了,怎么一点儿也不了解他?辽人能够出现在西北,能够屠戮我大宋的百姓,跟西夏脱不了干系。 他如今出京不足数月,就击溃了辽人。 如今大权在握,官家有没有召他回京的意思。 他若是不去找西夏人麻烦,我跟你姓吕。 他就是那种睚呲必报的性子,贼人咬他一口,他能将贼人吞的骨头渣子也不剩。” 吕夷简大惊,“他在西北掀起战端,那岂不是会加速国库里钱财的消耗,那我们这边……” 吕夷简的话还没有说完,曹玮就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那小子不止睚眦必报,还无利不起早。他就算把西北打烂了,也不会消耗国库太多钱。非但如此,说不定朝廷还能跟着大赚一笔。” 吕夷简眨巴着眼,愣愣的盯着曹玮。 曹玮叹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事实。你们这些文臣入了朝,是想方设法的节流。可他入了朝以后,那是想方设法的在开源。 河西就是一个例子。 河西在我们眼里,那是苦寒之地。 可在他眼里,那是遍地钱财。 河西那些不毛之地,硬生生的被他变成了产粮的良田。 每一岁为朝廷输送的粮食,多达千万担。 他去了西北,大致也会如此。” 目光看的方向不同,造成的结果截然不同。 国库空虚的时候,朝中的能臣干吏,能看到的就是节流。 可寇季看到的却是开源。 朝中的能臣干吏,为了使国库充盈,四处得罪人,四处想办法节流。 可寇季呢? 在确保了朝廷和自己富裕了的情况下,带着一群人致富。 赵祯的小金库里有多少钱财,吕夷简知道的不多,但是曹玮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为他侄女是皇后,皇后手里也有赵祯赐于的一柄小金库的钥匙。 曹皇后曾经向曹玮透露,赵祯小金库里的钱财,比国库还多。 可想而知,寇季开源的手段有多高明。 一个能带着所有人发财的人,谁会不喜欢? 赵祯就算不念寇季跟他的兄弟情谊,也会看在充盈的小金库的份上,将寇季当成心头宠臣。 有吕夷简这些人做对比,赵祯就更有理由将寇季当成宠臣了。 官家赵祯跟着吕夷简等人,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 跟着寇季,顿顿有肉吃,两相对比,信谁,宠谁,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别说官家赵祯对寇季优厚,有兄弟情谊在。 就算是换一个皇帝,面对寇季如此臣子,那也是宠信有加的。 似秦皇汉武那种生杀大权皆掌在手里的人,面对寇季这种臣子,那也会笑脸相迎的。 吕夷简思量了一番曹玮的话,沉声道:“西夏的情况跟河西可不同。河西地广人稀,他自然有利可图。西夏地少人多,可没那么多土地让他去谋好处。” 曹玮异样的盯着吕夷简,“沙州城内的那数十万人,大概从来没存在过……” 吕夷简瞪大了眼,“他还真敢……” 曹玮不等吕夷简把话说出口,就果断的道:“他都做过一次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谁要是说他干的事情有伤天和,你信不信那些分到了地的将士、百姓,会趁着夜色摸到他府上去,将他脑袋摘了。” 吕夷简抿着嘴,没有说话。 曹玮这话,他自然信。 地对百姓们、将士们而言,那就是命。 寇季在保州、河西等地分地给那些百姓、将士们,那他在保州、河西等地,就是万家生佛。 那些个自负有侠义之气的人,以及那些将寇季当成了万家生佛的人,为寇季卖命,那是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曹玮见吕夷简沉默不语,就对吕夷简语重心长的道:“你们不能再将寇季当成一个小辈看待了。他所拥有的,已经不输给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了。 我能看到的,你们也能看到。 你们之所以没有正眼看待过寇季背后所拥有的一切,那是因为你们总是将寇季当成一个后辈。 总是觉得,寇季一个后辈,干出多大的成就,也不如你们。 事实上,如今的寇季,已经有资格,有实力跟你们平起平坐了。 等他到了你们这个年龄,一只手就能拍死你们。” 吕夷简沉声道:“那岂不是权倾朝野……” 曹玮不咸不淡的道:“那又如何?他做事,从来不坏规矩,也从不忘分润官家一份好处。他权力越大,实力越强,官家的权力就会变得更大,实力变得更强。 他权倾朝野的时候,官家比起秦皇汉武,恐怕也不会逊色。 所以,官家不会担心他造反。 他也不用担心官家忌惮他。 只要他跟官家的情谊不变,他就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在这一点上,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聪明。 我比他年长太多了,但我不得不服他。 你也应该服他。” 顿了顿,曹玮唏嘘道:“寇公功成身退,百年之后必然成圣做祖。他若是效仿寇公,百年之后,恐怕不输给寇公。 一门两圣,孔庙改成寇庙,恐怕都有可能。 如何能让人不服。” 吕夷简惊恐的盯着曹玮,“他如今不到三旬,怎么可能算计到百年之后的事情?孔庙改成寇庙,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就算朝廷答应,天下读书人也不会答应。” 吕夷简觉得曹玮的话实在是太荒唐了。 孔庙,传承千年,屹立不倒。 是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那个孔字,即便是刘、李、赵,也不能代替,更可况是寇字。 而且寇季不到三旬而已,往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怎么可能成圣做祖。 曹玮愣了愣,失笑道:“我就随便一说,你还当真了。孔庙变成寇庙,自然不可能。可孔庙里多两个姓寇的圣贤,总有可能吧?” 吕夷简咬着牙,垂下了头。 曹玮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他、王曾等人,一直将寇季当成一个后辈看。 所有无论寇季做出多大的成就,只要地位不超过他们,他们就觉得寇季不如他们。 并不是他吕夷简一个人有这种思维。 天底下所有的长辈,皆是如此。 所以才会有‘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一个后辈,懂什么’之类的话流传出来。 许多长辈在教训后辈的时候,总是喜欢将这些话拿出来说。 他们总觉得,后辈再好,也有不如自己的地方。 吕夷简也是被这种思维影响了。 如今曹玮帮他揭开了遮挡在眼前的叶子,他才发现,这一类的话,似乎应用不到寇季身上。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他以后只要不瞎折腾,安安稳稳的进内廷,那是轻而易举的。 以大宋上下如今的进取心,只要不出意外,大宋变强,那是必然的。 大宋在寇季手里变强,即使寇季什么也不做,那也有他一份功劳在。 他若是到了寇准如今的年龄,选择功成身退。 那名声直逼现在的寇准,也是必然的。 寇准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圣贤,他为何不能? 吕夷简心里已经认可了曹玮的话,嘴上却不愿意服输,“我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期间,我大宋国库充盈,百姓富足,还开拓出无数疆土。 我吕夷简也不输给他们祖孙。 功成身退而已。 谁不会? 等我大宋收复了燕云,等我六旬以后,我也选择请辞。 到时候他们寇氏祖孙成圣做祖,自然少不了我吕夷简。” 吕夷简瞥向曹玮,“倒是你,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跟我们比肩而行。” 曹玮橫了吕夷简一眼,讥讽的道:“你跟寇公比,那是你有进取心。可你跟寇季一个后辈比,你不嫌害臊吗?” 吕夷简十分淡然的道:“你都说了,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能跟我平起平坐了。我为何不能跟他比?朝堂之上,又不是说谁年龄大,谁就厉害的。” 吕夷简用曹玮的话怼曹玮,曹玮愣是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曹玮恶狠狠的瞪了吕夷简好几眼,才哼哼道:“先打赢眼前这一场仗再说吧。你吕夷简是成圣做祖,还是遗臭万年,全凭眼前这一场仗决断。” 吕夷简瞪了曹玮一眼,道:“你只管在前面打仗,后面的冷言冷语,自有我帮你挡下。我吕氏若是好欺负,也不会一门两宰。 若是有人胆敢兴风作浪,毁我吕氏的名声,那我就敢让他九族尽诛。” 曹玮二话不说,十分果断的恭维道:“吕相威武……” 吕夷简瞪着曹玮,破口骂道:“你就不是个好东西。你故意用寇氏祖孙激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挡住后面射来的冷箭。 你心里清楚,能帮你挡那些冷箭的,除了寇季,就是我。” 曹玮义正言辞的道:“可是你最先提起寇季的,我可没有先提起他。” 吕夷简冷哼道:“是我先提起的寇季不假,可你却顺水推舟,借机激我。你说过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给你复述一遍。” 曹玮干巴巴一笑,“就当我是激你的好了,你也可以不用帮我挡箭。” 吕夷简恼怒的骂道:“你滚蛋,你我二人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帮你挡箭,你死了,我也得陪葬。” 吕夷简倒是可以甩手离去,将王曾换到铜台关。 让王曾接替他承担风险。 可成圣做祖的诱惑,他却放不下。 他吕夷简入仕,不求利,独求名。 如今有一个求名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燕云是大宋朝所有人心头的一块病。 他若是协助着曹玮,将病治好了。 那大宋朝所有人,谁会无视他的功劳? 坐镇铜台关,风险有,但收益更大。 他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让出去。 他若是那种谨小慎微的人,也不会投靠刘娥,也不会跟李迪一起算计满朝文武。 曹玮算是拽住了吕夷简命脉,借此让吕夷简帮自己挡箭。 曹玮算计吕夷简,其实有些不地道。 但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太宗和真宗父子二人,坑了他们父子一把。 他真怕赵祯也在关键的时候坑他一把。 他死了不要紧。 可此次北伐若是失利,大宋有没有机会,有没有胆量再来一次,那谁也说不准。 若是有宋一朝也收不回燕云,那著史的人将将军两个字安放到他头上,他九泉之下也会坐立不安。 身为宋将,收不回燕云。 那么将军二字落在身上,他受之有愧。 曹玮在说通了吕夷简帮自己挡箭以后,彻底的放下了心,一心投在了战事上。 诚如他所料。 辽皇耶律隆绪确实有死磕下去的架势。 辽皇耶律隆绪出了幽州城二十里,就地扎营,同时派遣人送出去了数十道旨意。 每一道都是给那些没有跟他同行的小部族的。 数十道旨意的内容都大同小异。 调兵,征粮。 此战胜于不胜,他这个举动,对辽国都没有多少坏处。 各依附于大辽的小部族,被抽调空了勇士,被抽调空了粮食,对大辽的威胁将会降到最低。 各小部族的勇士,若是死在了对宋国的战场上,那各小部族,将会彻底失去对大辽的威胁。 若是没死,跟宋国大战一场,也会将各小部族的力量耗损的七七八八。 无论是趁机收编,还是彻底剿灭,对他而言都会变成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之所以能够成为辽皇,能够带着大辽雄踞四海,凭借的可不是一味的蛮干,以及大辽铁蹄的勇武。 他之所以能带领着大辽雄踞四海,凭借的是智慧。 眼下的局势看起来对大辽十分的不妙。 可他却能凭借他的智慧,从不妙的局势中,发现对大辽有利的一面,并且加以利用。 大辽一旦收编或者剿灭了那些各小部族,大辽就会彻底变成契丹八族的大辽。 他的权力会进一步增强,他对麾下疆土的统御力,也会进一步增强。 大辽也会因此变得更有凝聚力。 一盘散沙遍布的大辽,永远不是最强的大辽。 最强的大辽,是单纯的以契丹八族够成的大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5章 斗智斗勇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数十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铜台关前。 站在铜台关上,放眼望去,看到的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成群结队的烈马欢腾,旌旗林立,迎风招展。 辽皇耶律隆绪的皇旗是最璀璨夺目的,被簇拥在中间,一眼望过去便能看见。 “辽皇耶律隆绪还真要跟我们耗下去……” 铜台关城墙上。 曹玮遥望着城外一眼望不到头的辽军,沉声说道。 狄青神色略显凝重的道:“要不要我带人出去冲杀一阵,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曹玮摇头,“还不是时候,你率领的重甲犀利不假,可辽皇耶律隆绪明显没有跟我们一战定胜负的打算,所以你率人冲出去,厮杀一番,也起不到什么效过。” 曹玮摇摇一指,“你仔细看看城外辽军的布阵,杂兵在前,厢军在左右两翼,真正的精锐,压阵在后方。敌人数量那么大,你率领着手下的重甲冲出去冲杀,顶多撕开前面的杂兵。 两翼的厢军,会在你击溃的杂兵以后,上来缠住你。 压阵的精锐会在关键时候,冲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此前我大宋兵马在河西跟西夏人作战的时候,用过类似的阵型。 歼灭了冲阵的西夏重甲一千多人。 你若是率军冲出去,结果应该差不多。” 狄青顺着曹玮所指,往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城外的辽军阵前,是一群衣着杂七杂八的杂兵。左右两翼是一群穿戴着辽国制式皮甲的轻骑。 在阵后,是数支身穿着鳞甲和锁子甲的辽国铁骑。 他若是率领着重甲出去冲杀的话,效过跟曹玮所说的差不多。 他根本冲不到辽兵的精锐面前,也没有机会重创辽兵精锐。 辽兵精锐不遭受重创,他就算是杀再多的辽国杂兵、厢兵,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狄青看向曹玮,沉声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跟辽人耗下去?” 曹玮感叹道:“辽皇耶律隆绪打定了主意要跟我们耗下去,我们也只能给他们耗下去。冒然跟辽皇耶律隆绪掀起决战,下场如何,谁也不知道。 没有四成的把握,我们就不能主动出击。” 曹玮说完这话,不等狄青开口再问,就吩咐狄青道:“你速速下去,召此次随军而来,充当民夫的厢军将士上城墙,替换下城墙上的虎字军等精兵。” 狄青听到了曹玮的命令,沉吟了一下,点点头,下去依照曹玮的命令执行。 没过多久以后,铜台关城墙上防守的虎字军等精兵,就被厢军将士给替换了下去。 厢军将士一跃,变成了守城的主力。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兵马在铜台关外安营扎寨以后,没有任何犹豫,派遣了一支厢军,率领着杂兵们,开始攻城。 杂兵们攻城的气势,比之前辽国枢密使迷离己攻打铜台关的气势要弱许多。 “试探!” 曹玮站在城头上,眼看着辽国的厢军和杂兵们冲向的铜台关以后,淡淡的说一句。 明眼人都看得出,辽皇耶律隆绪此举是一个试探。 试探铜台关内兵马的强弱。 试探铜台关内布防是不是有缺陷。 辽国的厢军和杂兵们冲到了铜台关下以后,对铜台关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铜台关城上,替换了精锐兵马的大宋厢军,跟辽国的厢军和杂兵们展开了一场厮杀。 大宋厢军,对上了辽国的厢军和杂兵,并没有轻易而据的取胜,反而打的十分的艰难。 他们经过了一番精简,留下的虽然都是精壮,但他们中间大多数人没经历过什么大战。 辽国的厢军和杂兵,虽然比起辽国的精锐兵马差了不少,但他们却长年奔波在战场上。 特别是那些小部族凑出来的杂兵。 他们在族中,要面对狼虫虎豹,为了让族里的妇孺们有东西吃,他们需要不听的跟野兽厮杀。 为了能及时缴纳够辽国所需要的贡利,他们需要不停的去涉险。 到了辽皇耶律隆绪帐下以后,还得经常被派去充当炮灰。 可以说,他们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战斗力自然不差。 他们虽然是杂兵,可是论起个人勇武,并不输给辽国的精锐。 他们跟辽国精锐差的,不过是一些战阵之道,以及锋利的兵刃和坚固的盔甲而已。 辽皇耶律隆绪跨坐在马背上,遥遥的关注着铜台关的战事,看到了铜台关上的宋兵被压着打以后,略微沉吟了一下,吩咐道:“告诉刘慎行,让他率领着辽兴军加入进去……” 随着辽皇耶律隆绪的领命传达下去。 辽兴军节度使刘慎行,率领着辽兴军加入到了战场。 随着辽兴军的加入,铜台关上抵御辽兵的大宋厢军将士,明显的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曹玮在看到他们不敌的时候,果断调遣了禁军中的一万弓弩手登上的城墙,帮忙守城。 有一万禁军弓弩手帮忙,敌人歹给大宋厢军将士的压力顿时削减了不少。 辽皇耶律隆绪在看到了他派遣出去的辽兴军刚取得了上风,就被人镇压了以后,立马下令道:“鸣金收兵……” 枢密承旨,快速的去传达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命令。 辽皇耶律隆绪在大辽兵马撤出战场的同时,望着铜台关的城头看了许久,自语道:“曹玮算得上是宋国少有的将帅,做事果然滴水不漏。 铜台关内的防守,没有半点破绽。 守城的兵马也在不断的更替,避免精兵被消耗过甚。 这仗有的打了。” 辽皇耶律隆绪感叹过后,跨着马,回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内。 辽兵在撤出了战场以后,就没有再发起进攻。 一晃到了第二日。 一大早。 辽皇耶律隆绪就召集了大辽的文武大臣在帐篷内相见,左右挑选了一番以后,挑选了吏部尚书杨又玄,作为使节,到铜台关内跟曹玮、吕夷简详谈,尝试招降。 辽皇耶律隆绪心里也清楚,以曹玮和吕夷简二人在大宋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答应他招降的。 但万一呢? 万一他们中间有人在大宋待的不如意,想换个活法呢? 此事并非是辽皇耶律隆绪异想天开,而是有先例在。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北伐辽国的时候,辽国宋国王,数次派人出去游说招降,招降了不少宋将。 辽国招揽宋将之所以这么容易,那是因为辽国在招降了宋将以后,给的待遇特别高。 比如真宗年间,澶渊一战,辽国大将破遂城、克定州,先后俘虏了宋将王先知、云州观察使王继忠。 王继忠在辽人的招揽下,投了辽国。 辽国承天太后萧绰,赐王继忠姓耶律。先后为他赐名耶律显忠,耶律宗信,爵封楚王。 正是因为辽国对待大宋降将赏赐十分丰厚,所以那些意志不坚、名利心过重的宋将,很容易被辽国招揽,投降辽国。 当然了,辽皇耶律隆绪知道,曹玮和吕夷简二人投降的可能性低到几乎没有。 他派遣杨又玄进入到铜台关内,不止是为了招揽曹玮、吕夷简二人。 也是为了让杨又玄在进入到了铜台关内以后,好好看一看铜台关内的布防是否有破站可寻。 杨又玄领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命令,带着数人,撑着使节的仪仗,出现在了铜台关下。 曹玮听到了手下的通禀以后,略微一愣。 “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了使节赶到了铜台关下?” 手下的将士一个劲的点头。 曹玮思量了一会儿,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吕夷简,“你觉得辽皇耶律隆绪打的什么算盘?” 吕夷简淡淡的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为了招降我们。” 曹玮沉吟道:“他应该很清楚,我们二人是不可能被招降的。” 吕夷简缓缓点头,“他自然清楚,我们二人是不可能被招降的。不过他每逢跟我大宋作战,总是喜欢派人过来招降一二。 以此来显示他的胸襟和气魄。 只可惜,在这一点上,他比不上已故的萧太后。 萧太后招降了我大宋文武以后,是真的能许以重利的。 也真的敢用。 可他不行,他所许下的大多数重利,都是个幌子而已。 我大宋的文武即便是投入到了他手下,也不会得到重用。”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愕然道:“你又没去辽皇耶律隆绪帐下效力过,你怎么知道他不会重用招降的大宋文武?” 吕夷简翻了个白眼,道:“他娘有那个气魄,给他找一个汉人当爹。他有那个气魄,认一个汉人当爹吗?” 曹玮一时间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吕夷简继续道:“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觉得,辽使此番入铜台关,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招降我们。” 曹玮缓缓点头,“也有可能是为了探清铜台关内的虚实。” 吕夷简补充道:“也有可能是为了从铜台关的布防上,找出什么缺陷。就看你愿不愿意给他一个缺陷。” 曹玮思量道:“给倒是能给一个缺陷,就怕辽皇耶律隆绪不上当。” 吕夷简撇撇嘴道:“只要你給他留出缝子,他一定会往里面钻的。毕竟现在负责攻城的兵马,多是那些依附在辽国麾下的各小部族的兵马,死多少,辽皇耶律隆绪都不会心疼。” “他要是给我送功劳,那我还真的能取。” 曹玮沉吟了一番,对吕夷简道:“你先去见辽使,我派人去布置一番,等我布置好了,再去见辽使。” 吕夷简缓缓点头,眼看着曹玮离开了城门楼子。 曹玮走后,吕夷简整理了一下衣装,派人城头上确认了一下辽使的身份,然后让人用吊篮,吊了辽使入城。 吕夷简见到了辽使是杨又玄,一个他曾经出使辽国时,接待过他的老熟人。 二人立马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有说有笑的攀谈了起来。 吕夷简引领着杨又玄,下了城墙,到铜台关内的一座大宅子内歇下。 二人饮酒畅谈了一夜。 期间,杨又玄多此抛出了招降吕夷简的话,都被吕夷简连消带打的给推了回去。 杨又玄跟吕夷简聊了一夜,也没有见吕夷简松口,就提出了要见曹玮。 曹玮布置妥当以后,自然而然就出现在了杨又玄的面前。 比起处处以礼相待的吕夷简,曹玮就显得霸道、蛮横了许多。 杨又玄说出了招降曹玮的话以后,曹玮就命人将他从房里丢了出去。 若不是吕夷简出面拦着,曹玮还有暴打杨又玄一番的心思。 杨又玄在曹玮和吕夷简二人面前接连吃瘪,差点还挨了一顿毒打,自然没有脸面继续在铜台关内待下去了,就找了一个由头,离开了铜台关。 眼看着杨又玄一行坐着吊篮下了铜台关。 “杨又玄并没有关注铜台关内的布防,我们是不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吕夷简疑问。 曹玮冷笑道:“杨又玄入了铜台关内以后,确实老老实实的。可跟随他而来的那几个人,一点儿也不老实。若不是我提前交代过手下的暗哨,他们中间,最少有三人,会被押送到我们面前。” 吕夷简眉头一跳,追问道:“这么说,辽皇耶律隆绪派遣杨又玄入关城,真的是为了探查我铜台关内的布防。” 曹玮缓缓点头。 吕夷简继续追问道:“你可露出了破绽给他们?” 曹玮点头道:“自然……辽皇耶律隆绪会不会上套,就看明日了。明日他若是上套,那我们少不了要收获一波战功。” 一夜无话。 翌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辽兵便有了动静。 辽国的杂兵、厢军,再次逼到了关下,开始攻打铜台关。 曹玮留出破绽的地方,果然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曹玮在关键时候收网,成功的收割了辽国数千杂兵的性命。 辽国在损失了不少杂兵和厢军将士的性命以后。 辽皇耶律隆绪并没有因此流露出什么不满,似乎一切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曹玮和辽皇耶律隆绪二人,通过各种手段,互相算计,互相消耗着对方手里的兵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6章 逼迫西夏人主动挑起战事的办法 虽说曹玮多数时候,占据着上风。 可辽国的兵力,越消耗越多。 大宋的兵力是越消耗越少。 随着辽皇耶律隆绪的命令不断的传达到各小部族,各小部族也相继领着兵马赶到了铜台关外。 辽国的兵力是一边消耗,一边补充,所以越来越多。 反观大宋,兵力一直在消耗,又没有补充,所以兵马越消耗越少。 曹玮和辽皇耶律隆绪一斗,便是一个多月。 数万人葬送在了铜台关下,两方也没有罢手的意思。 更没有痛痛快快的一战定胜负的意思。 消息传回了大宋,大宋上上下下,一脸愕然,没几个人知道曹玮和辽皇耶律隆绪二人在做什么。 消息传到了西北,传到了寇季耳中,寇季也是一脸懵。 寇季手握着燕云之地的战事邸报,狐疑的道:“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不就完了吗?这么推推拉拉的耗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打仗,一方面是在比拼智慧、谋略、兵马强弱,另一方面比拼的就是财力。 数十万兵马囤积在一处,每日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时间越长,消耗的越多。 更重要的是,辎重补给线越长,消耗就变得更大。 往往一个地方的粮仓吃空了,就得调遣另一个地方的粮仓内的粮食。 民夫们在押送粮食的过程中,消耗的粮食甚至比军中将士们消耗的粮食要多。 打个比方,十万石的粮食运送出汴京城,运到了铜台关,一路上民夫们可能就要吃去一半。 若是遇道了雨季,民夫们吃掉的粮食会更多。 大宋朝廷即便是国库充盈,也经不起如此消耗的。 “你以为他们不想痛痛快快的一战?不想一战定胜负?他们之所以没有痛痛快快的一战,那是因为他们不敢。” 高处恭坐在寇季下首,翻看着西北各地送过来的兵马文书,撇撇嘴说了一句。 寇季听高处恭这话,明显是知道其中的内情,自然不会放过他。 当即,寇季追着高处恭问道:“什么意思?” 高处恭坦言道:“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敢输这一场,所以都不敢擅自动手。所以只能通过消耗,只能通过比拼国力,定胜负。 以往我大宋征讨燕云,那是步步紧逼,贪功冒进者不计其数。 辽人自然能借机谋划一二,取得战事的胜利。 可此次曹玮征讨燕云,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挪。 辽人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 所以只能选择跟曹玮硬碰硬。” 寇季知道了其中的关节,冷哼一声,道:“我大宋的国力,比辽国要高出数倍。辽国跟我们比拼国力,那是在找死。” 高处恭丢下了手里的文书,撇撇嘴道:“我大宋的国力是比辽国高,可能不能取胜,却不好说。” 寇季眉头一凝,看向了高处恭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处恭叹了一口气,道:“我大宋,并非谁的一言堂。遇到了事情,需要满朝文武商量。这人多了,心思就杂了。 有人会支持曹玮跟辽人耗下去,有人自然不会支持。 随着曹玮消耗的国库的钱财越多,反对的声音就越大。 等反对的声音彻底盖过了支持的声音的时候。 曹玮恐怕就没办法继续跟辽人耗下去了。 反观辽国,国力虽然不如我大宋。 可辽皇耶律隆绪可以决断辽国所有的事情。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谁也不能反驳。 只要他一心跟曹玮耗下去,那么辽国上下就算砸锅卖铁,也得支持他。” 寇季听到了高处恭这话,眉头凝的更紧。 他清楚高处恭不是在危言耸听。 他在朝堂上混迹了这些年,多少知道朝堂上官员们的德行。 朝堂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特立独行,喜欢跟其他人作对。 一些人为了博名望,博功劳,就是喜欢干出一些博人眼球的事情,就是喜欢干一些跟别人不一样的。 比如,当朝野上下所有人都觉得,跟辽国决战到底,才能让大宋富强的时候。 就会有人生出不一样的想法。 他们可能会觉得,止戈、求和、马放南山,才会让大宋变得更富强。 只要有人站出来振臂一呼,一些想要追求功名利禄的人,就会紧紧的追随在他身后。 政见不合四个字,便是由此而来。 大多数的党争,也是因此。 有人主战,有人主和,有人觉得旧制不能变,有人觉得必须推行新制,有人觉得维护少数人的利益,才能加强大宋的统治,自然也会有人觉得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才能加强大宋的统治。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为了争名逐利。 高处恭见寇季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默中,就开口问道:“你到银州以后,不断的调兵遣将,明显对西夏有所图谋。 你到银州一个多月,一直按兵不动,应该是在等燕云的战事有一个结果。 如今燕云战事陷入到了僵局中,你准备怎么做? 继续在这里谋划西夏,还是班师回朝,去帮曹玮镇压那些不同的声音。” 寇季闻言,瞥了高处恭一眼,没有说话。 高处恭说的没错。 他到了银州以后,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等燕云战场上有一个结果。 他在银州掀起大战,对燕云战场,肯定会有所影响。 曹玮若是带人在燕云战场上取得了大的战果,那他在银州掀起大战,就算有所影响,影响也不会太大。 可若曹玮在燕云战场上打了败仗,那他在银州掀起大战,就会产生巨大的印象,他就不得不重新谋划一番。 燕云战事,至关重要。 寇季不想因为他在银州掀起大战,影响燕云战场。 燕云战场上若是战事不利,寇季在银州掀起了跟西夏的大战,那朝堂上的百官都会陷入到一种恐慌当中。 朝堂上的百官一定会上书,请求朝廷停下一方战事。 燕云战场上的战事,很有可能会在百官的要求下停下。 寇季在西北打胜仗,曹玮在燕云之地打败仗,百官们肯定会请求朝廷暂时停下燕云的战事,跟辽国议和。 朝廷答应了的机率会很高。 因为曹玮在燕云之地不断的在花钱,在消耗国库,而寇季在西北却没有。 不仅没有消耗国库,反而帮朝廷取得了巨大的战争红利。 “曹帅在燕云之地的战事不能受影响,我在西北,也不能轻易的放过西夏。” 寇季沉声说道。 高处恭盯着寇季,十分认真的道:“你应该明白,一旦你在西北掀起了大战,曹玮那边是不可能不受到影响的。” 寇季低头思量了许久,咬牙道:“我既然不能主动掀起战事,那就逼着西夏主动掀起战事。西夏主动掀起对我大宋的战事,我作为西北经略,没理由不捍卫大宋的疆土吧? 我们是被动的防守,而不是主动的进攻。 即便是大战掀起,朝堂上的那些官员也没话说吧。 他们总不能让我手握重兵,还束手束脚的让西夏人吊起来打吧?” 高处恭一愣,愕然的盯着寇季道:“自从你率军击溃了辽国十五万精锐以后,西夏立马收缩了边陲的兵马,并且派人到汴京城内去找官家哭诉,一副不跟我们打的样子,你不主动挑起战事,他们怎么可能主动挑起战事。” 西夏如今在大宋面前,一副怂到底的模样。 西夏派去汴京城的使节,那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搞得鸿胪寺的那些官员都不好欺负他。 西夏和大宋接壤的边陲也是如此。 西夏兵马在边陲巡视的时候,碰见了宋兵,那就是绕道走的。 西北边陲的不少宋兵,没少在闲暇的时候跑去看奇景,也没少在宋夏边陲上耀武扬威。 以往在宋夏边陲上,那都是宋兵见了西夏兵马绕道走,人家敢主动招惹宋兵,宋兵却不敢主动招惹人家。 如今好不容易反过来了,宋兵自然要去找西夏人,好好的找一找场子,好好的耀武扬威一番。 往日里嚣张跋扈的西夏,已经低调到了这个份上了,恐怕寇季主动挑衅,西夏都会避开,就别提让他们主动掀起战事了。 高处恭沉吟了以后,对寇季道:“你现在就是派人过去主动求他们开战,他们都不会开战的。想让他们主动掀起战事,根本不可能。” 寇季冷笑了一声,“我已经有了办法,由不得他们不跟我们开战。” 高处恭看向寇季,狐疑道:“什么办法?” 寇季眯了眯眼,“那些新编的橫山军,不是十分羡慕那些最早跟随我们建功立业的橫山军将士吗?” 高处恭愣了一下,皱眉道:“你要给他们分地?可我们已经没有地可分了啊。城墙内外的地,如今都被你分光了。” 寇季盯着高处恭嘿嘿笑道:“谁说我们没有地?” 高处恭疑惑的盯着寇季。 寇季笑道:“偌大的西夏都是我们的地。” 高处恭愕然的道:“你这还不是主动挑起战事吗?” 寇季摇摇头,笑道:“不一样,很不一样……西夏人放辽人入境的时候,可没有明确的说法说那一块地方是辽人的。 如今辽人被赶走了,我们去收回我们的战利品,那不是应该的吗? 至于西夏的疆土中,那一块地方被辽人占领过,那一块没有,是他西夏说了算的吗?” 高处恭愣愣的盯着寇季,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寇季继续说道:“西夏人跟辽人蛇鼠一窝,他们的话,我们自然不能信。所以辽人占据过西夏那些地方,我们说了算。那些地方是我们的战利品,也是我们说了算。” 高处恭嘴角抽搐着道:“你说兴庆府是你的,李德明还能把兴庆府给你让出来不成?” 顿了顿,高处恭哭笑不得的道:“你这不是耍无赖嘛。” 寇季淡然笑道:“他不让,那更好了,来打我啊。” 高处恭真的不知道该说啥了。 寇季心里有了主意,立马付诸于行动。 寇季出了银州城府衙,吩咐刘亨去召集橫山军。 两个时辰以后,满编五万的橫山军,出现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站在点将台上,面对所有的橫山军将士道:“听说你们中间不少人最近在埋怨我。” 橫山军将士们静悄悄的站着,没有一个敢开口的。 寇季见此,继续道:“你们也不用不承认,风声都传到了我耳朵里了,那肯定是确有其事。你们埋怨我给老的橫山军将士们分地,却不给你们分地,说我寇季处事不公,不配为西北经略。” 橫山军将士们听到这话,那是目瞪口呆。 他们是私底下议论过分地的事情。 可他们并没有埋怨。 最早跟随寇季的橫山军将士们,之所以能分地,那是凭借着敌人的脑袋得来的,那是用实打实的战功换的,不是寇季平白无故的赏赐的。 每一刻敌人的脑袋,那都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搏杀来了。 不是凭空掉下来的。 人家拿命换的功劳,换成了地,他们有什么资格埋怨? 至于埋怨寇季处事不公,不配为西北经略,那更是无稽之谈。 如今橫山军中的大部分将士,坐镇在麟州城外的镇北军全体将士,坐镇在宁边州的宁边军全体将士,都把寇季当成了万家生佛。 一个个都把寇季当成恩人、佛爷一般的敬着,谁敢埋怨寇季,那就是在跟这些人为敌。 真要是有人说出了埋怨寇季的话,半夜肯定会被人拖出去暴打一顿,并且被所有人孤立。 回到了家中,说不定还要遭父母一顿毒打。 一些分到了地,安置家人的将士们,在离家之前,父母长辈们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听寇季的话,必要的时候要毫不犹豫的为寇季舍命。 寇季给了他们富贵,给了他们几代人可以享受的富贵,他们无物可以报答寇季,唯有以性命相报。 所以军中上下,没有人敢埋怨寇季的。 就算有埋怨,那也是埋怨自己,没赶上好时候,没赶上寇季跟辽人的打战,错过了富贵的机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7章 整个西北的将士都想跟着寇季混 古人在知恩图报方面,淳朴的让人心疼,让人不忍心去坑。 拿命报恩,在古人中间是一种常态。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古人中间,并不是一句空话。 为一饭之恩,以性命相报的比比皆是。 李家别院外,新起的那个茶棚里的掌柜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迪当年不过是施舍了他一些饭食,他却守在李府外,帮李迪守门,帮李迪准备临时落脚的地方,守了几十年,准备了几十年。 他在汴京城内并不起眼,也没人将他的事迹四处宣扬,就足以说明,这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方式,在百姓们中间是一种常态。 橫山军将士们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心中在想什么,寇季大概知道。 但他却没有纠正自己的话。 他见橫山军将士们沉默不语,就继续说道:“我寇季,向来都不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你们去河西打听打听就会知道,但凡跟着我寇季做事的人,我从来不会亏待他们。 如今,你们在我寇季麾下做事,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你们中间有些人,虽然没有建立过什么功劳,但是我还是可以想办法给你们弄一些地,分给你们。 我不希望诸位跟着我做事,诸位家中的父母妻儿还要挨饿受冻。 我也不希望诸位每次休沐归家的时候,被人埋怨没本事。 因为我知道,诸位都是个顶个的好儿郎。 因为我知道,诸位在战场上,碰到了强敌,跟他们撕杀,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 寇季环视所有人,掷地有声的道:“官家可以受委屈,我寇季身为人臣,也可以受委屈。但是尔等拿性命保家卫国,官家和我绝对不会让尔等受委屈。” 寇季一指银州城长城外的方向,大声的道:“适才我清点在西北斩获的时候,我发现,在银州外,还有一片地方,是我们从辽人手里抢来的。 那是我们从辽人手里抢回来的,不能白白便宜了西夏人。 现在,我准备将那块地,分给你们。” “吼!!” 橫山军将士们,一瞬间都惊了。 一个个奋力的怒吼着,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一块地方去,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地。 至于寇季话里的真假,他们并没有深究的心思。 寇季是西北经略,军政大权一把抓,他又打败了辽人,他说那块地是从辽人手里抢过来的,那就是从辽人手里抢过来的。 即便寇季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们,那块地方其实是西夏的,但是我要把它当成是从辽人手里抢过来的,给占了,将士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占。 真要是出了问题,担责任的是寇季,占便宜的却是他们。 寇季一个身份高贵的人都不怕,他们怕啥? 跟西夏人打仗? 打呗! 谁不打谁孙子。 以寇季的大方,干翻了西夏人,他们还不得获得一大笔赏赐。 以前他们打仗,打赢了,没多少好处拿,打输了,也就是不痛不痒的斥责而已。 他们自然没有多少打仗的心思。 如今打仗,砍一个敌人脑袋,跑马圈地半炷香,还能累积。 他们还不费尽心思惦记敌人脑袋。 砍死一个,全家吃喝不愁。 砍死两个,举家富贵。 砍死三个,三代吃喝都不愁。 为啥不砍? 为何不战? 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是出身于四战之地,大大小小的战事见惯了。 他们对战事没有多少畏惧。 乡间那些没人管的孩子,挖出了头颅骨,都能高兴的当成蹴鞠玩一天,他们这些成年人,又岂会怕死。 他们不怕死,只怕穷。 穷到用铁当钱使,真的是穷怕了。 只要有地分,一条性命算什么。 我一颗脑袋不够,我还有兄弟。 我兄弟的脑袋加上也不够,我还有儿子。 等不及我儿子长大? 那我家中那八旬的老爹,也能上战场厮杀一番。 高官厚爵的咱不敢惦记,给地就行。 寇季一见说到分地,橫山军将士们就已经激动的不行了,他也不含糊,当即宣布道:“马军跨马,步军乘车,随我去分地。” 橫山军将士哄一声散开了,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就在寇季等待他们准备的时候,刘亨已经匆匆跑到寇季身边禀报道:“四哥,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 寇季愣了一下,“这么快?”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能不快嘛,一听说分地,全都疯了。一个个恨不得长个翅膀飞过去。” 寇季起身,道:“那还等什么,通知将士们,立刻开拔。” 随着寇季一声令下,橫山军将士们雄纠纠气昂昂的出了银州城。 到了长城关塞前。 寇季出具了令牌,长城关塞上的将士们立马放行。 等到寇季一行走远了以后,守关的将士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议论。 “他们去干啥?辽人不是已经被赶跑了吗?他们还出城干嘛?” “听说是去分地……” “分地?城外的地不都被分空了吗?” “听说寇经略在清点斩获的时候,发现有一块地没分。” “胡说,从辽人抵达银州,到寇经略将辽人赶出银州,再到寇经略带人分地,我可是一点不落的全看在了眼里。城外根本没地可分了,已经分完了。” “……” 守关的将士们说到了此处,沉默了。 许久之后,一个略显紧张的声音响起。 “寇经略不会带着人去打西夏,分西夏的地吧?我听说寇经略一直待在西北,不肯班师回朝,就是因为记恨西夏人算计我大宋,准备给西夏人一个教训。” “这……” “不会吧……” “八成是……听说寇经略在河西的时候,那个沙州的草头王,算计我大宋的将士,寇经略一怒,将那个沙州的草头王全族都给屠了,还将沙州的地分给了我大宋的百姓……西夏那群没眼色的,惹谁不好,惹上了寇经略,寇经略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 守关的将士们‘推断’出了寇季的图谋,一个个深吸着气,神色不一。 “又要打仗了……我们会不会……” “会不会啥?” “会不会败……” “你是不是没睡醒,寇经略怎么可能败呢?寇经略在那个什么得什么川,用一千多人,击溃了西域那些蛮子十五万大军。在屈野川,领着几万人,干翻了辽国十万精兵。寇经略怎么可能败?” “那叫得胜川,寇经略在得胜川,用了可不止一千多人。” “甭管多少人,反正寇经略就是以弱胜强,打败了无数强敌。寇经略以弱胜强,能打败无数强敌,如今手里兵强马壮,又怎么可能吃败仗。” “那倒也是……听说寇经略是秦朝的白起转世……” “胡说,明明是汉时的兵仙韩信……” 两个将士,为了寇季是谁转世,争吵不休。 一个年长的将士喝斥了一句。 “你们吵这些有什么用?寇经略是谁转世,又那么重要吗?重要的是跟着寇经略,能打胜仗,有地分。你们就不馋那些地吗? 之前寇经略分地的时候,我可去看了。 有个狗日的,长的歪瓜裂枣的,看起来还没我们厉害,命好,在辽人逃亡的路上,砍了六个辽人的脑袋。 寇经略派下来的参赞说,逃亡路上砍的脑袋,两个只能按一个算。 所以让那个狗日的跑马圈地,跑了一炷半香的时间。 狗日的上了马以后,玩命的跑。 圈出的地,比我们县上的杨大户的地还要多很多。 还顺势将一个大宅子圈进去了。 寇经略将那些地,还有大宅子全都赏给那个狗日的了。 那狗日的如今已经成了大户了。” 年长的将士话说到此处,周遭围绕的那些将士们,一个个呼吸都变得十分急促。 有将士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开口道:“同样是当兵,我们还比他们强,为啥他们有地分,我们没有?”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辽人攻打长城的时候,我们杀的辽人,可不比他们少。” “嘿……还能为啥,因为人家跟着寇经略。咱们大宋朝,对将士们好,敢给将士们分钱分地的,只有寇经略。” “那寇经略岂不是比皇爷还威风。” “啪……” 那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刚说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就被人赏了一个巴掌。 打他的是那个年长的将士,年长的将士打完了他,恶狠狠的骂道:“给老子夹紧你的嘴,别胡说,别给寇经略招祸。 似寇经略这种把咱们这些将士们当人看的好官不多。 别人可以诋毁寇经略,给寇经略招祸。 但是我们不能,我们不仅不能给寇经略招祸,还得护着他。 以后谁嘴上没把门,胡说八道,给寇经略招祸,就别在老子的什里混。” 被打了一巴掌的那个将士,赶忙认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 年长的将士冷哼了一声,警告的意味十足。 有个略微年幼的将士,瞥了他几眼,道:“二伯,我想去给寇经略当兵……” 年长的将士开了脏腔,那是脏话不断,“谁他娘不想,老子也想……可老子是守关卒,兵籍一辈子也不能动。除非活到七十,告老以后,才有资格离开这里。” 大宋虽然沿袭了许多唐制,但在军制上,跟唐朝的府兵大相径庭。 大宋的兵马,基本上都是职业兵。 一入军籍,终生为兵。 脱离的办法只有两个。 要么逃跑,要么活到七十。 是的。 没错。 大宋的职业兵,服役年龄可以追溯到七十。 真的是少小离家老大回。 除非出现什么特例,或者是被朝廷主动开革,不然不可能脱离军籍。 然而,特例出现的少,朝廷主动开革,就更少。 从大宋立国之今,也就寇准主政,精简天下厢军的时候,开革过一次。 除了这一次以外,再也没有开革过兵马。 事实上军中能活到七十岁的,几乎没有。 围绕在年长将士身边的那些将士听到了他的话,神色有些暗然。 年长的将士见此,沉吟了一下道:“你们也别气馁,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寇经略在西北,不止领兵打仗,还整顿了不少军务。 你看那晋宁军、绥德军,被整编成了镇北军,摇身一变就变成了禁军。 寇经略将折家军的一些旧部,还有银州城内的一些守军,编到了一起,成了橫山军。 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们这些守关的将士,也会被编在一起。 寇经略要打西夏人,肯定能用得上我们。 一旦寇经略给我们机会,我们就使尽浑身本事,往西夏人脑袋上招呼。 一人砍他几个脑袋,我们也能跑马圈地。” 围绕在他身边的将士们闻言,郑重的点头。 躲在暗处听他们谈话的守关校尉,那是泪流满面。 自从寇经略到了西北以后,这兵不好带了。 得亏大宋朝的军制约束极严,不然话,守关的将士们恐怕都集体叛逃到寇经略麾下了。 说起来寇经略是不是对我们这些守关的将士们有意见啊? 为啥整编了别人,不管我们? 我们是不是该主动上书,找寇经略讨要一个机会? 无论是砍辽人,还是砍西夏人,我们也不含糊啊。 我们守关这些年,砍下的西夏人的脑袋,可不少。 我们能打。 守关的校尉一念至此,也不继续躲在墙角听墙根,他决定回去写文书给寇季,让寇季给他们一个机会。 守关的校尉,那可是官员,知道的消息可比寻常的将士们多。 他深知,跟着寇经略混,不止可以混到地,还能混到爵位。 寇经略在河西作战的时候,捧出了三公一侯十二伯。 在西北作战,捧出了一公四伯。 寇经略若是真的要跟西夏人开战,他若是跟着混迹一圈,保不齐也能混一个伯爵加身。 守关将士们的心思,寇季自然不知道。 寇季到了银州城以后,觉得长城沿线的各个关口的将士们都不错,在抵御辽人、抵御西夏人的时候,作战都十分勇猛,也没有出什么疏漏,就没有生出动他们的心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8章 只要我大宋够强,生抢都有理 若是寇季知道守关将士们心里十分渴望分田、十分渴望跟西夏人一战,一定不会放着守关的将士继续守在城墙上。 寇季率领着橫山军的将士们出了银州北面的长城,沿着长城,往西而行。 路上,寇季和刘亨二人策马并行,寇季侧头看着刘亨,略微有些感慨的道:“你如今好歹也是一位国公,总跟在我身边像是亲从官一样,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寇季早就将刘亨等人的功劳奏报到了汴京城。 赵祯在拿到了寇季的奏报以后,跟王曾商量了一番,就兑现了寇季给将士们的承诺。 事实上就算寇季不许诺,朝廷在拿到了萧孝穆的人头以后,也少不了要大肆赏赐一番。 大宋跟辽国互相征战多年,大宋斩杀过的辽国的最大的官员,就是辽国的兰陵郡王萧挞凛。 只不过那个射杀辽国兰陵郡王萧挞凛将士没能拿到萧挞凛的人头,所以战功削弱了一层,获封了一个侯爵。 刘亨跟那个射杀萧挞凛的将士不同。 刘亨射杀的萧孝穆,在辽国的地位,远比萧挞凛要高一等。 萧挞凛在辽国,只是二等的二字王,而萧孝穆在辽国却是一等的一字王。 此外,刘亨是亲手砍下了萧孝穆的人头,并且将人头献给了赵祯,让赵祯有东西拿去太庙里找祖宗夸功,所以功劳自然比那个射杀了萧挞凛的将士要大。 更重要的是,刘亨在西北的战事中,拓土一州之地,有实打实的拓土之功。 一个国公之位,自然跑不了。 即便是朝中那些挑剔的文臣们,想找个茬,压一压刘亨的功劳,也不行。 所以赵祯在跟王曾商议过以后,果断的下旨册封了刘亨。 刘亨被封为宁国县公。 公爵第三等。 赵祯和王曾似乎觉得西北一战,出一位公爵,已经够可以的了,所以随后的赏赐就变得吝啬了不少。 高处恭、刘奇、郭易、王凯等人献上了黄翩等一众辽国的降官降将的脑袋后。 赵祯和王曾二人商量过后,只赏赐下了四个伯爵。 高处恭一孙,以祖荫的名义,被封为了永丰伯。 永丰乃是一个地名,属于信州。 高处恭的父亲高怀德,年轻的时候,曾今坐镇信州,担任过信州刺史。 赵祯将高处恭的孙子封为永丰伯,其用意十分明显。 那就是要高处恭的孙子学习其曾祖之风,而不要学习其祖父。 刘奇获封为安定伯。 郭易获封为绥德伯。 值得一提的是王凯,也不知道赵祯是念在王凯祖上对大宋有功的份上,还是看中了王凯的才能,居然封了王凯为镇北伯。 伯爵的爵位不高。 但镇北二字,绝对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的担当得起的。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淡然笑道:“公爷,也就那么回事。以前身上没爵位的时候,倒是想要个爵位。如今一下子获封为公爵,不仅没感觉到欣喜,反而有点不踏实,感觉像是在做梦。” 别人追求一辈子也未必能追求到的成就,他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自然觉得有些发虚。 寇季闻言,瞥了刘亨一眼,道:“你这话要是让高处恭听到了,非跟你拼命不可。” 刘亨幽幽的道:“在橫山军中,找我拼命,他敢吗?” 寇季闻言,失声一笑。 高处恭确实不敢在橫山军中找刘亨拼命。 赵祯在分别封赏了刘亨等人以后,对刘亨、王凯、刘奇、郭易四人的职位也做了调动。 刘亨被罢黜了皇城司公事的官职,改任为橫山军节度使。 橫山军中有一部分是折家军的精锐,战斗力十分强横,所以赵祯又破格晋升了橫山军为禁军。 刘亨如今是橫山军名正言顺的掌管着,所以高处恭在橫山军辖地内找刘亨麻烦,那就是找虐。 刘亨见寇季笑而不语,就低声开口道:“脱离了皇城司,我突然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 寇季听到这话,略微一愣了一下,看向刘亨道:“你虽然从小向往兵事,武艺也不弱,可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的掌控过一支兵马,所以不知道做什么,也很正常。 掌控一支兵马,不是说领着兵马一直打仗,一直南征北战。 日常的操练,日常的柴米油盐,也要操心。 橫山军如今虽然被破格晋升为了禁军,可军备还没有更换,操练方面也是以前厢军的那一套,这些都需要你操心。” 刘亨缓缓点头。 寇季继续说道:“你闲暇的时候,可以去找高处恭请教请教。高处恭虽然嘴臭,但是肚子里有真东西。在掌控兵马一道上,高家的家学十分渊源。 你不要因为高处恭会借机损你,就放弃这个求学的机会。” 刘亨听到这话,略微有些迟疑的道:“现在学这些,会不会有点晚?” 寇季差点张嘴就说出了‘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之类的话,只不过话到了嘴边,意识到了不对,赶忙改口道:“昔年东吴大将吕蒙,三十岁左右才开始读书,经过了一番苦读,才干和谋略更上一层楼。流传出了一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话。 你如今不到三十,学治军之道,怎么会晚?” 刘亨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寇季就继续说道:“我最近也在研习兵书……” 刘亨愕然的盯着寇季道:“四哥也要学兵法?” 寇季淡淡的道:“那当然了,我虽然不会领兵打仗,可以后居于中枢的时候,少不了要处理许多兵事上的军务,到时候两眼一抹黑,怎么能行? 我可不是朝堂上那些不知羞的棒槌,什么都不懂,就该随意插手兵事。 他们祸国殃民不嫌别人戳脊梁骨,我却害怕别人戳我脊梁骨。” 刘亨听到了寇季这话,盯着寇季认真的道:“连四哥你都开始学兵法了,那我自然不能落后。” 顿了顿,刘亨问道:“我们要不要一起研习兵书,闲暇的时候还可以一起找高处恭请教。” 寇季果断拒绝道:“不需要,你去请教就好。” 寇季实在不好意思告诉刘亨,他在兵法上缺根弦,兵法谋略的书他读了不少,至今对兵事上的许多事,仍旧不懂。 可以说,兵法跟他并没有多少缘分。 刘亨不知道寇季心里的想法,见寇季果断拒绝了,也没有去深究。 寇季见刘亨没有追问自己为何不去找高处恭请教兵法,赶忙转移话题道:“你如今执掌一军,也算的上一位封疆大吏,就别老像是亲从官一样跟在我身边了。 你概有自己的威严和气势。” 刘亨听到了寇季这话,撇撇嘴没有说话。 寇季明显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赵祯将西北的军政大权交给了寇季,寇季就是西北最大的,别说是西北的一个小小的封疆了,就算是王爵到了西北,那也得按寇季的吩咐做事。 除非赵祯亲临,不然无论谁到了西北,都得听寇季的。 寇季跟刘亨说这些话。 大致上就像是赵祯对内廷、以及六部的几位重臣说,你们如今已经算是朝廷的重臣了,别想是一个仆人一样跟在朕的身边,你们得有自己的威严和气势。 赵祯可以如此大气的说,但是内廷三宰,以及六部的几位重臣,谁敢将这话当真? 跑去跟赵祯说,我乃是户部尚书,你要用户部的官员做事,得先问一问我答不答应? 信不信赵祯让人活埋了你。 刘亨的心思没有向寇季说明,寇季也没有深究。 二人率领着橫山军,奔波了一天一夜,赶到了石州所在的长城外的德靖镇。 西夏人在让出道路,放辽人入境的时候,仅仅是将明堂川东边的一些疆土让给了辽人过境。 明堂川西边,并没有让出去。 不过辽人曾经在攻打银州的时候,派人在明堂川西边的德靖镇、七里平等地晃荡过。 寇季在派人抢夺辽人占据的西夏疆土的时候,果断的跨过了明堂川,只是没有侵占德靖镇和七里平等地。 之所以没有碰德靖镇和七里平,那是因为距离德靖镇和七里平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铁冶务。 那是西夏少有的冶铁的地方,少有的军事重地之一。 寇季推测,他威胁到了铁冶务的话,西夏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跟大宋有所交手,无论是外交上的,还是兵力上的。 此前寇季一直在等曹玮在燕云之地的战事有一个结果,所以没有擅自动手。 如今要逼迫西夏人主动挑起战事,那么从铁冶务下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一下就能戳到西夏的痛处,一下就能逼得西夏不得不跟他们一战。 大宋冶铁的地方很多,所以少一两处并不在意。 可西夏冶铁的地方,两只手都数的过来,所以每一处都十分重要。 寇季率领着橫山军到了德靖镇,着实将德靖镇周边的势力下了一条。 留守在德靖镇的一千多西夏兵马,见到了寇季率领着五万强军,浩浩荡荡而来,当即吓的就像跑。 他们一千多兵马,对上了寇季率领的五万强军,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尽管留守在德靖镇的西夏兵马想跑,但是他们并没有立马逃离。因为依照西夏的军法,不战而逃,那是要获罪的。 领兵的人九成九会被斩。 所以留守在德靖镇的西夏兵马,在寇季快要赶到了德靖镇的时候,立马派人去跟寇季交涉。 询问寇季的来意。 德靖镇内派遣出的人找到了寇季以后,寇季吩咐人将他们带了上来。 德靖镇派遣来的,是一个三旬上下的中年人,见到了寇季以后,先施了一礼,然后哆哆嗦嗦的问道:“不止上邦将军,率领重兵滋扰我大夏边陲,欲意何为?” “西夏边陲?” 寇季假装愣了一下,盯着中年人道:“你在跟我讲笑话?” 中年人脸色难看的看向了寇季。 “上邦将军威严如炬,外官见了上邦将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怎么敢戏耍将军。” 寇季冷哼道:“我大宋将士浴血奋战,从辽人手里夺来的疆土,怎么就成了你西夏的边陲了。” 中年人愕然的看着寇季,“上邦将军不是已经将那些从辽人手里得到了疆土尽数收回去了吗?” 寇季冷声的道:“原先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直到前两日我清点斩获的时候才发现,德靖镇和七里平,此前也是辽人所占。 只是我大宋将士们攻讨辽人的时候没来得及去抢占,被你们西夏趁虚而入,给抢占了过去。” 中年人目瞪口呆的盯着寇季。 略微愣了一下以后,中年人有些愤怒的道:“上邦将军是在欺我大夏吗?是准备挑起两邦战端吗?德靖镇和七里平一直是我西夏所有,何曾被辽人占去过,又是何时成了上邦从辽人手里夺回来的疆土?” 寇季眯了眯眼,冷冷的盯着中年人,“你敢说在我大宋和辽国大战期间,辽国的骑兵不曾到过德靖镇和七里平?” 中年人自然不敢说。 辽人在攻打银州的时候,确实派遣过小股兵马出现在德靖镇和七里平等地。 目的是为了看一看德靖镇以南的石州防守的长城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中年人被寇季气的脸颊通红,他眼珠子微微发红的盯着寇季道:“辽人那是侵入到了我大夏的疆土上,我大夏却并没有丢失德靖镇和七里平。” “胡说八道!” 寇季毫不犹豫的喝斥了一声,道:“辽人在进入到了德靖镇和七里平的时候没有遇到任何反抗,这就说明了辽人已经掌控了德靖镇和七里平。 若是你西夏从没有丢失过德靖镇和七里平,那辽人进入到德靖镇和七里平的时候,为何没有看到你西夏兵马反抗?” 寇季说到此处,厉声喝问,“难道说辽人是你们西夏故意放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大宋陷入到无穷的战火中? 我大宋西北的百姓,之所以会被辽人屠戮,全部是西夏一手导致的?” 中年人浑身哆嗦着,眼珠子越发红了,但他却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59章 西夏必须吞下的哑巴亏 辽人之所以出现在大宋的西北,确实是西夏人一手推动的。 此事如今在西北,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只要西夏不承认,大宋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是西夏做的。 毕竟,从表面上看,西夏也是一个受害者。 西夏因此丧失了不少疆土。 可西夏若是承认了,那就不一样了。 大宋就有充足的借口,教训西夏一番了。 即便是碍于燕云之地的战事没办法教训西夏,那也会派人去西夏问责,逼迫西夏割肉赎罪。 所以中年人根本不敢认。 中年人不敢认,寇季的话也就没有任何疏漏,他也就无从反驳。 寇季见中年人不再开口言语,便冷哼了一声对中年人道:“念在盟国的份上,这一次我就放你们一马。你速速回去,告诉德靖镇和七里平内的西夏兵马,赶紧给我退出大宋的疆土。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中年人咬着牙,屈辱的低吼道:“寇季,我大夏已经向大宋低头,并且遣使到汴京城去认错,大宋皇帝陛下尚且没有欺辱我大夏,你如今如此欺辱我大夏,就不怕我大夏国主,派人去汴京城告你一状吗?” 寇季闻言,目光一冷,“混账东西,你有什么资格直呼我名讳的。抢我大宋将士用性命换来的斩获,不知道羞耻,还要去汴京城告我刁状,当真以为我没有脾气的吗?” “左右?!” “属下在!” “拖下去,给我打掉一口牙,扔回德靖镇,顺便将我的话告诉给德靖镇和七里平内的西夏人。我给他们三个时辰时间,让他们滚出我大宋将士用性命换来的疆土上。 三个时辰以后,我要给我大宋将士们分地。 到时候若还是有西夏人在我大宋疆土上盘桓,就别怪我下杀手。” 寇季话音落地,不等身边的侍卫们动手,他身后跟随着的橫山军将士们就齐齐高喊。 “杀!” “杀!” “杀无赦!” “……” 那个从德靖镇过来的中年人,被橫山军将士们的喊声差点没瞎的瘫坐在地上。 事到如今,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寇季要做什么。 寇季嘴上说着是来收回他们斩获的,可实际上就是来生抢西夏疆土的。 那些橫山军将士们明显已经知道了寇季要从西夏手里生抢疆土,可他们一点也没有含糊,果断的用他们的呼喊声,在背后支持寇季。 显然,他们不在乎土地是用什么手段得来的。 他们只想将土地握在他们自己手里。 若是为了土地要打一场大战,他们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一点儿也不畏惧,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橫山军将士们已经摆出了一副,即便是大战一场,也要将德靖镇和七里平拿走的架势。 中年人心里清楚,他就算说再多也是无用。 不等中年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寇季身边的侍卫就一跃奔到了他的面前,一个束缚住了中年人的胳膊,另一个甩开了膀子,对着中年人的脸,狠狠的甩起了巴掌。 巴掌声响亮、清脆,传的极远。 寇季身边的侍卫,下了狠手,所以一个巴掌出去,中年人脸就红了,嘴角还渗出了一丝血迹。 侍卫贯彻的落实了寇季的命令,说大掉他一嘴牙,就打掉他一嘴牙,一点儿也不含糊。 中年人被重重的巴掌扇的有点懵。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头顶上似乎有金星环绕。 直到第三个巴掌落到他脸上的时候,他才发出了悲惨的叫喊声。 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怜悯他的。 甚至还有人觉得寇季的侍卫打的不够干脆,想上去帮忙的。 没有人觉得他可怜。 因为比起西夏往年带给大宋边军将士们的屈辱,寇季施加到中年人身上的那点屈辱,根本不算什么。 寇季的侍卫甩开了膀子打了十几个巴掌,只打掉了中年人两颗牙。 刘亨俯下身,对身边的一个亲信吩咐了一声。 那亲信上前,替换了寇季的侍卫。 论折磨人,论行刑,他才是专业的。 刘亨的亲信在接替了寇季侍卫的工作以后,并没有急着甩开膀子蛮干,而是取了一截硬梆梆的木块,塞进了中年人嘴里。 然后甩开膀子就是一通巴掌。 许久以后,刘亨的亲信取出了中年人嘴里的木块,中年人的一嘴牙,混合着鲜血,全部镶嵌在了木块上。 寇季的侍卫在中年人的满嘴牙被打下来以后,果断的架着中年人,跨上了马,带了一队人,赶往了德靖镇。 寇季在侍卫们走后,吩咐橫山军的将士们就地扎营,就地歇息,养足了精神以后,明日开始跑马圈地。 然而。 橫山军的将士们知道马上有地要分到手里了,怎么可能休息得下去? 一个个激动的不能自已,恨不得现在就跨着马,冲到德靖镇和七里平去。 德靖镇和七里平邻水。 在这个水利并不发达的年代,农田的浇灌十分的费劲,每逢大旱,为了争水浇田,各庄各镇各村,经常打的不可开交。 所以邻水的田地,只要不是盐碱地,那就是上等了田地。 德靖镇和七里平的地,毫无疑问就是这种上等田。 往往一亩上等田,每岁的收获,要比一亩下等田多出近倍的收成。 虽说现在分地的橫山军将士们没有战功,分到的地不多。 可他们分到的皆是上好的田。 每一亩地,都能活家里一口人,他们自然激动的不能自已。 橫山军将士们激动的休息不下去,在四处转圈圈。 可怕石州附近城墙上的守城校尉吓的不轻。 年近五旬的老校尉,看到了长城外不断冒出来的大宋将士以后,一个头两个大。 老校尉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的道:“那群棒槌又出去祸害西夏人了?” 老校尉的问话,无人应答。 橫山军虽然已经晋升为了禁军,可他们相应的军备还没有送达,所以他们穿戴的盔甲、军服,那都是各式各样的。 大宋拥有统一的军服,不过是地区性的统一。 期间有经过了几次颜色的变迁,所以军服样式、颜色有数种。 橫山军中有不少将士出身于不同的厢军,军服自然有差别。 此外,一些厢军将领此前喝兵血,连军服军备上的钱财都克扣,所以还有一些将士穿戴着最早样式的军服,甚至有些还带有补丁。 所以当他们三三两两,晃晃荡荡的在石州外的长城边上晃荡的时候,让长城上的老校尉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一支被称之为西北祸害的兵马。 那是一支匪军。 大宋在征讨西夏的时候,从那些迁移过来的罪囚、难民中冒出来的。 在大宋征讨西夏的时候,他们没少去祸害西夏人。 西夏人被折腾的焦头烂额,大宋朝廷却觉得他们做的不错,觉得他们帮朝廷牵制了一部分西夏兵马,有功,所以收编了他们。 负责收编他们的是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迪。 李迪在西北的时候,倒是镇得住他们,他们听从着朝廷的命令,出去到西夏为祸,给西夏制造麻烦,屡立战功。 李迪走的时候,将他们编成了团练,让他们守土保疆。 他们本质工作倒是做的无可挑剔。 就是匪性难改。 他们家中的妇孺在朝廷分的地上种田,每年收成也不错,加上朝廷发的一些军饷,他们日子过的倒也说得过去。 可他们习惯了吃夜草,习惯了抢横财。 总是对现在的日子不满意。 于是乎,他们在守土之余,就开始跑到了西夏去发横财。 最开始是三五成群,劫掠那些边陲上的西夏小部族,或者是在西夏边陲游走的流商。 靠着抢劫,最开始的一批人很快的就富起来了。 其他人看见了,自然眼红。 然后,他们就开始成群结队的出去祸害西夏人。 到最后,整个团练都出去祸害西夏人。 现如今,不止整个团练的兵马,他们团练管束下的一些平民百姓,也逐渐的加入了他们。 他们整个团练有四千人左右的兵额。 可他们出去到西夏为祸的时候,人数已经攀升到了六千左右。 六千人出关,场面自然不小。 不可能不引起西夏人的注意。 可他们出了长城以后,就会化整为零。 以百人为一伙,在西夏各处充当马贼。 目标小,流窜的快,西夏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抓打住。 这才让他们屡屡得逞。 他们在西夏为祸不要紧。 可苦了守城的将士们了。 每次他们抢完了西夏人,碰到了西夏大军追赶,就逃亡长城关口。 他们是有番号的大宋兵马,守城的将士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守城的将士们放他们进了长城,难免要跟追击他们的西夏兵马大战一场。 若不是他们每次在碰到西夏大军追赶逃进了长城以后,帮着守城的将士应敌,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些财货做报酬。 恐怕他们早就被人关在了城门外,让西夏人弄死了。 说来也怪。 西夏人被他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愣是没有派遣使节到汴京城去告状。 也不知道西夏人是怎么想的。 怕说出去丢人? 又或者说是西夏人以前抢大宋抢的多了,如今被大宋人抢,他们觉得是报应,所以没有声张? 老校尉也想不通西夏人为何没有去汴京城告状。 总之,他看到了城外有宋军将士的影子活动,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那群祸害,下意识的就觉得那群祸害又去祸害西夏人了。 “派人出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又是那群棒槌在外面惹祸。这群棒槌还真是不消停。寇经略坐镇西北,都敢在外面乱来,也不怕寇经略收拾他们啊。” 老校尉有了决定,挑选了两个机灵的守城的将士,用吊篮悄悄的将他们放出城。 两个守城的将士出去了许久以后,便回到了城墙下。 不等老校尉派人将他们吊上来,他们就在城头下大喊。 “校尉,是寇经略带着橫山军在关外驻扎,据说要给橫山军的将士们分地,分的是德靖镇和七里平的地。” 老校尉听到这话,站在关城上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寇经略?你确定你没有打听错?” “怎么可能会错,五万多人马呢。黑压压的一片,铁门关的那群家伙,可没有五万之数。” “真是寇经略?他到石州长城外干嘛?” “校尉,刚才不是说了嘛,分地,分德靖镇和七里平的地。” “……” 老校尉再三确认,是寇季率领着兵马在关城外以后,一脸难以置信。 “德靖镇和七里平,那可是西夏的疆土……” 老校尉嘟囔了一句以后,吩咐道:“再去查探,确认了是寇经略以后,回来告知给我。” 两个将士也不敢违背老校尉的军令,当即去再次查探了一番,回来以后给出了老校尉一个肯定的答案。 “天爷爷……寇经略要干什么,分西夏的地,这是要挑起我大宋和西夏的战端啊。” 老校尉惊叹了一句。 “打就打呗,有寇经略在,我们连辽人都不怕,还能怕了西夏人。” 一个部头低声嘀咕了一句。 老校尉瞪起眼,喝斥道:“你懂什么。如今曹帅率领着重兵在燕云之地跟辽人鏖战,若是寇经略在此地跟西夏人掀起大战,很有可能会影响曹帅在燕云之地的战事。” “曹帅若是收拾不了辽人,等寇经略收拾了西夏人以后,再去收拾辽人也行。卑职可听说了,跟着寇经略打仗,不仅有钱拿,还有地分,最重要的是还能混到高官厚爵。” 老校尉闻言,恶狠狠的瞪了部头一眼。 老校尉冷哼一声道:“取我披挂来,我要去拜见寇经略。” 当即。 便有亲兵帮老校尉取来了盔甲、兵刃。 老校尉穿戴整齐以后,跨上马,领着几个亲兵,打开了城门,去找寇季。 奔出了长城,没过多久以后,便看到了橫山军驻扎的营地。 橫山军的驻地,跟老校尉坐镇的长城并不远。 不过是有一片矮丘遮挡,矮丘上有长满了树木,橫山军隐在矮丘的另一边,所以老校尉站在长城上看不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0章 一个怪才 老校尉到了营地前,通禀了姓名,出具了腰牌以后,很快被引领到了寇季所在的帐篷前。 老校尉刚走到帐篷口,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喊话,就听见寇季的声音从帐篷内传来。 “你是说,你将我的话传给了那些西夏人以后,他们不肯走?” “是的少爷!” “脸给多了,狗都觉得自己是狼。他们既然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明天我带着橫山军的将士,先分德靖镇东面的那一块地方。你连夜赶回银州,从银州调遣一千辽人俘虏过来,顺便带一千柄刀。” “少爷是打算……” “放那些辽人进德靖镇,告诉他们,能不能逃回辽国,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的造化了。你猜猜他们会如何?” “一千……恐怕不够……” “那就两千,不行就一万……辽人俘虏,我们有三万之数,我们若是疏于监管,被他们逃了,他们去祸害谁,跟我们也没多少关系…… 西夏人可以放辽人进西夏,我为何不能放辽人进西夏。 西夏人做初一,我便能做十五。” “……” 寇季和侍卫的对话,轻描淡写的。 可把站在帐篷门口的老校尉听的冷汗直流。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军事机密? 我是不是发现了寇经略伪善的真面目? 寇经略会不会杀我灭口? 以寇经略如今的权力,杀我跟杀鸡没区别。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老校尉额头上冒着冷汗,心里在胡思乱想。 就在他生出了逃跑的心思的时候,寇季的侍卫从帐篷内走了出来。 见到了老校尉以后,轻咳了一声。 老校尉像是蜂蛰了一下,猛的一下站的端端正正,大声喊道:“橫山关守关校尉郭守德求见!” 老校尉喊完话,才发现,一个身穿着盔甲,侍卫打扮的人,一脸奇怪的盯着他。 老校尉一下闹了个脸红。 不等二人开口。 帐篷内就传出了寇季的声音。 “橫山关守关校尉郭守德?” 郭守德赶忙道:“正是卑职!” “进来吧!” 郭守德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匆匆进了帐篷。 一进帐篷就看到了寇季倒持着一本兵书,懒散的躺在一张榻上。 寇季随手丢下了兵书,指了指身边不远处的胡凳,道:“坐下说话。” “喏!” 郭守德恭恭敬敬的一礼,走过去坐在了胡凳上,坐的四平八稳,双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一眨不眨。 寇季见此,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不必拘谨……” 郭守德再次回话,“喏……” 寇季瞥了瞥嘴,没有再开口。 碰到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下属,你指望他能在你面前放得开,根本不可能。 寇季缓缓的给自己煮了一杯茶,品了一口,才开口问道:“你不在橫山关守着,跑到此处来见我,所为何事?” 郭守德一愣,赶忙道:“卑职听闻寇经略到了橫山关外,自然要前来拜见,此乃礼数。” 寇季缓缓点头,“既然见过了,那就回去吧。” “嗯?!” 郭守德一脸愕然。 寇季瞥向他,淡淡的道:“有什么不对吗?” 郭守德犹犹豫豫了许久,缓缓摇头。 寇季摆了摆手,道:“下去吧,我乏了……” 郭守德起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有些挪不动脚了。 郭守德咬了咬牙,回过身,对寇季一礼,沉声道:“寇经略,卑职斗胆,想向寇经略请教一件事。” 寇季放下了刚端起的茶杯,瞥了老校尉一眼,“何事?” 郭守德沉声道:“寇经略可是要挑起我大宋和西夏的战事?” 寇季淡淡的道:“跟你有关系?” 郭守德张了张嘴,愣是被怼的说不出话。 他一个守关校尉,在寇季眼里,那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兵而已。 寇季有什么决断,有什么心思,根本不需要跟他解释。 郭守德沉默了许久,咬着牙道:“卑职只是担心,寇经略在西北掀起战事,会影响曹帅在燕云之地的战事。” 寇季盯着老校尉道:“你在帐篷外待了多久?” 郭守德沉声道:“半炷香……”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我跟侍卫的交代,你应该全都听见了。通过那些话,难道你还猜不出我的心思吗?” 郭守德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寇季道:“寇经略真的要在西北掀起战事。”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寇季也没必要隐瞒。 寇季坦言道:“不错……西夏人放辽人入境,屠戮我大宋百姓,此乃是血仇,不得不报。我在西域时,沙州回鹘可汗曹贤顺,曾经坐视我大宋将士饿死了万余。 我屠空了沙州城,为将士们报仇。 此次西夏人放辽人入境,屠戮我大宋百姓,我自然不会放着这笔血仇不去讨。” 郭守德闻言,郑重的道:“寇经略,你在西北掀起战事,远在燕云之地的曹帅,处境恐怕会十分堪忧。” 寇季挑起了眉头道:“你在教我做事?” 郭守德赶忙道:“卑职不敢。” 寇季盯着郭守德道:“从肃州的嘉峪关到宁边州的宁边关,数千里的长城上,守城的校尉多达千人。求见我的也有不少,为何我没见其他人,唯独见了你?” 郭守德一瞬间想了许多答案,但是每一个答案似乎都不准备,所以只能一脸疑问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也没有卖关子,帮他解惑道:“在这诸多校尉之中,你是最老的一个。临来的时候我看过你的卷宗,发现你不仅是他们中间最老的一个,也是他们中间最保守的一个。 你从戎至今,也有三十四载了。 三十四载中,你经历过的大小战事无数。 错过的立功的机会也是无数。 你太保守了,保守到功劳从你眼前溜走,你也不知道抓住。 此前,我大宋征讨西夏,所有人消减了脑袋,跑到西夏去建功立业。 唯有你,率领着自己手下的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动也不动。 所以,我大宋征讨西夏的战事结束以后。 你的那些同僚们,已经成了偏将,而你,依然是个校尉。 以前的大宋,需要你这样的人坐镇边关。 因为你这样的人够稳,守得住城池。 可如今的大宋不一样了。 我们攻打西夏,攻打河西,攻打辽国。 我们在开疆拓土。 我们需要那种敢在阵前冲杀的校尉,而不是那种领着兵马一动不动的校尉。 之所以见你,是给你一个机会。 也是给别人一个机会。 我已经物色到了一个合适的橫山关的守关校尉。 你若觉得自己无法在军中效力,那就主动将位置让出来。 你若觉得自己还能在军中效力,那就带着你的亲信,到橫山军里来,橫山军十个军头中,必有你一席之地。 不过我需要提醒你。 接下来橫山军面对的都是恶战。 一场比一场凶恶的恶战。” 郭守德闻言,眼珠子瞪的愣圆,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寇季要开革他? 可他并没有罪过,寇季为何要开革他? 寇季在刚才的话末说,橫山军要面对恶战? 寇季觉得他不能面对恶战? 寇季觉得他……怕死? 郭守德想到了此处,盯着寇季,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卑职不怕死!” 寇季淡淡的道:“你怕不怕死,我不在乎。我现在给你两条路,你要么到橫山军中担任军头,要么被开革出军中,回乡籍种田。” “卑职……” 郭守德急忙要开口。 寇季打断了他的话,道:“行了,你不必现在回答我,我给你一夜时间考虑。念在你对朝廷有一些苦劳的份上,我给你留一些体面。 明日,我会派遣我挑选好的守关校尉赶去橫山关接任。 你若是想留下,就带着你的人,带着你的披挂,赶到此处来见我。 你若不想留下,那你就悄悄的带着你的亲信离开。” “卑职……” “下去吧……” 郭守德昏昏噩噩的出了寇季的帐篷。 双眼无神的晃荡了一下。 他不明白,他明明是来劝诫寇季不要在西北掀起战事的,怎么到最后,变成了寇季驱逐他了。 郭守德昏昏噩噩的迈着步子离开了寇季所在的帐篷前。 全然不知道,一个人站在他身边,看了他好几眼。 郭守德走后,那个人就进了寇季的帐篷。 那个人进了帐篷,急忙问寇季,“四哥,那个郭守德真的是怕死,所以不敢出去应敌,一直在军中苟活着?”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他怕死?他一点儿也不怕死。他只是生出了一副菩萨心肠,怕手下的死。” 刘亨意外的道:“他卷宗上有提到?” 寇季缓缓点头,“偶尔瞥过一眼,看到过此人在入伍的时候,杀过不少敌人,因功累积为营头。雍熙四年,太宗北征,此人率部护送粮草北上,遭遇到了一股辽国兵马,此人率领着麾下的将士,拼光了那一股辽国兵马。他率领着兵马,就剩下了不到十人。 他也是因为那一场战功,被晋升校尉的。 不过那一场战事过后,他再也没有率领着麾下的将士冲杀过。 所以这些年,他麾下的将士,除了探明敌情用的斥候,以及病死在营地里的老弱外,其他大部分都活的好好的。” 刘亨愕然道:“那他岂不是废了。” 一个校尉,没了领兵撕杀之心,跟废了没啥区别。 寇季听到了刘亨的话,缓缓的点头,“差不多吧。” 刘亨质问道:“那你还将他往我军中塞?”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领兵打仗他是废了。可整顿军纪、操练将士、排兵布阵、筑城协防等等,都比你要强。 从他晋升校尉到现在,经历过的大小战事,我都数不过来。 在如此局面下,他还能保护着手下的将士们不受大的损伤,那就是一个有特殊本事的人。 我大宋在籍的校尉无数,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些坐镇在中原腹地内的校尉,偶尔剿个匪,也会死伤无数。 他坐镇边陲,能维护手下的将士们不受损伤,就难能可贵。” 刘亨苦笑不得的道:“他有什么特殊本事,无非就是躲在乌龟壳里,不敢出去而已。” 刘亨在战场上,是那种喜欢跨马冲杀的人,所以他不太喜欢缩在乌龟壳里的人。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低声骂道:“人才在你面前,你都看不见,你一双眼珠子真该被抠出来。他要真是缩在乌龟壳里不出去,那他的职位早就被一削到底了。” 刘亨听到这话,彻底愣住了。 寇季说的没错,郭守德若是真的一味的缩在乌龟壳里,那他早就被削成小卒了,甚至有可能被砍头了。 须知,每逢战事,主将下达命令冲锋的时候,但凡是止步不前的,又或者是缩着不动的,那些文官们率领的督战官,就会砍掉他们的脑袋。 所以,郭守德能在保住自己麾下将士的同时,还能保住自己的职位,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寇季见刘亨意识到了郭守德的厉害,就絮絮叨叨的道:“要做到他这一点,必须要有远超常人的嗅觉,能嗅到战场上的每一处危机,还要紧紧的把握战局,快速的通过战场上的乱局,推断出战事的走向,顺势而行。 更关键的是,了解朝廷的军法、律法。 知道朝廷军法、律法中的空子。 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保全自己,而不被朝廷认为是贻误战机。” 郭守德其实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幕僚、军师。 他过于仁慈,不适合掌兵,更不适合掌重兵。 他适合在背后帮主将出谋划策,料理琐碎。 刘亨手下如今就缺这么个人。 寇季出京的路上看过的卷宗颇多,发现了不少能用的人才,不过一些官职低微的,他没有用心去记。 他心思都放在西北的乱局上,放在征讨西夏的问题上,哪有闲暇去刻意的关注一个官职低微到他递到汴京城的奏本里,都没资格写上名字的人。 若不是郭守德今日主动相见,寇季都想不起他。 如今郭守德主动送上门,刘亨手下又恰巧缺这么一个人,那寇季自然要帮刘亨弄到手下。 刘亨意识到了郭守德的可贵之处以后,眼中亮晶晶的道:“那他还真是一个人才……” 刘亨看向寇季,犹豫道:“不过刚才四哥你给了他两条路选,他若是选择离去了呢?” 寇季淡淡的道:“他都五十了,在军营里待了大半辈子,真的能痛快的舍下军营离开?” 刘亨笑道:“那就好……” 寇季叮嘱刘亨道:“他是个人才不假,不过你也不要过分的依赖他。他虽然嗅觉敏锐,懂得观察战局,但终究没有率领过数量庞大的兵马,所以他的一些建议你不需要全部听取。 你可以用他的眼睛、用他的鼻子,但别过分的依赖他的脑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1章 贼喊捉贼 寇季叮嘱刘亨别过分的依赖郭守德的脑子,并不是郭守德蠢,而是郭守德常年指挥着数百上千人作战,思想有可能会僵化,给出的一些建议,有可能只适合数百上千人作战,却不适合数万人作战。 刘亨见识过类似的人,所以寇季一提醒,他就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四哥,我明白……” “明白就好……” “……” 寇季给刘亨又交代了一些琐碎,二人各自睡下。 翌日,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还没来得及往橫山关派遣人,郭守德就带着四五个亲信,出现在了营地外。 寇季命人带着郭守德去见了刘亨,由刘亨安置他,寇季自己则带着一部分的橫山军将士,赶到了德靖镇东南角外的一片开阔地上。 德靖镇虽然是西夏的边关重地,但却并不是一片荒芜。 去岁种下的冬小麦,在没收割之前,被辽人的小股骑兵踩踏了一番,糟蹋的干干净净。 德靖镇内的粮农,不得不含着泪清理的被踩踏的小麦,在上面种上了豆子,希望弥补一些损失,不至于到了冬日里的时候缺衣少食的挨饿。 寇季抵达德靖镇东南角的时候,就看到了德靖镇内的西夏百姓在伺候豆苗。 西夏百姓们见到了有兵马出没,立马逃到了暗处细细的打量寇季一行。 他们之所以没有逃回镇子上,那是因为他们长年生活在边关,见惯了兵马在边关肆虐。 若非生活所迫,他们也不会在边关讨生活。 大宋的百姓们很穷,西夏的百姓更穷。 同样是在接受剥削,西夏下手远比大宋要狠辣数倍。 西夏的百姓们看着可怜,寇季对他们却没有半点怜悯之情。 他们可怜是罪有应得。 在西夏种地的只有汉人。 在宋夏边陲上种地的,只有对西夏忠心耿耿的汉人。 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是主动投靠到西夏的。 有流寇、有悍匪、有逃卒。 他们为了在西夏安身立命,可是做了不少纳投名状的事情。 别看他们现在是受欺压的普通百姓,可一旦西夏兵马要拿下掠夺人口、粮食、财富,他们就会提着刀子,跨上马,成为西夏兵马的马前卒。 他们在助纣为虐之余,还会四处向大宋的百姓们宣扬,西夏待他们如何好,诱骗大宋境内一下活不下去的百姓逃去西夏。 面对着这么一群看似懦弱,实则奸诈的人,寇季自然不会生出半点怜悯之情。 寇季带着人到了开阔地的地头,取了四杆旗子,分别插在了四方,作为确定方向之用。 此前在麟州城外分地的时候,有方向感差的将士,跨上了马背以后,跑上一段时间,就会偏离方向,四处瞎跑,到最后一量,他跑的地方到是够多,可没圈多少地,气的直哭。 寇季有鉴于此,就特地命人特质了四杆大旗,帮着一些方向感差的将士们指正方向。 扎好了旗。 德靖镇的西夏守军得到了消息,出现在了寇季一行人的不远处。 “有敌人!” 有斥候大声的喊了一声。 橫山军将士们齐齐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远比德靖镇的西夏守军多数倍的橫山军将士们凶神恶煞的冲向西夏守军,西夏守军们吓的一退再退,一路退到了德靖镇镇子口,愣是不敢跟橫山军将士们一战。 率军的军头,将德靖镇的西夏守军赶进了德靖镇,跨马在德靖镇镇子口游荡,一边游荡,一边高声喝道:“我劝尔等速速退出我大宋的疆土,不然少不了在我刀下走一遭。” 德靖镇内的西夏守军站在镇子口,看着橫山军将士们,那是敢怒不敢言。 橫山军的将士们在西夏守军愤怒的神情中,放声大笑。 笑过以后。 领兵的军头吩咐手下的将士,驻扎在了德靖镇的镇子口,为其他将士们跑马圈地,扫清了障碍。 德靖镇内的西夏守军,就眼睁睁的看着镇子外的橫山军将士们,瓜分着德靖镇的土地。 此次圈地的橫山军将士,并没有战功在身,所以圈地的时间并不长,仅有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 倒不是寇季没有多余的地分给他们,而是他们没有战功在身,圈的又是好地,若是时间跟那些此前圈地的将士们的时间等同,那此前圈地的将士们一定会生出不满。 不患寡而患不均。 橫山军的将士们在德靖镇外闹腾了一日,将德靖镇外的地分了个干干净净。 寇季并没有率领着将士们回营,而是吩咐着将士们在德靖镇外就地扎营,住了下来。 寇季在德靖镇小小的闹了一下,却在西北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西北境内的许多人在得知了寇季率军瓜分了德靖镇外的一大片地以后,差点没惊掉大牙。 德靖镇,那可是西夏人的疆土,寇季一个大宋官员,说分就分,都不给西夏打个招呼,太霸道了,太蛮横了。 但霸道归霸道,蛮横归蛮横,却没有人指责寇季做的不对。 一些心思活络的,甚至开始通过此举,推断寇季的用意。 最终得出的结果就是,寇季八成要对西夏用兵。 寇季若是要对西夏用兵,整个西北的兵马都不会闲下来。 于是乎,整个西北的兵马不约而同的开始悄悄的备战,只等时机成熟,寇季一声令下,就杀进西夏去,搅他一个天翻地覆。 西北兵马的动向,自然瞒不过寇季的耳目。 寇季在得知了西北的兵马不约而同的在备战以后,会心一笑。 “西北的兵马都不错,有那么点进取心……我大宋也有了一些强国该有的模样……” 强国该有的模样是什么? 每逢战,不露怯,将士们争先上阵。 这便是强国该有的模样。 以中原的地大物博,以中原的富庶,论人力、财力,都不输给任何敌人。 只要将士们悍不畏死,强盛是必然的。 “西北兵马的进取心,都是你带给他们的。” 刘亨在寇季身旁笑着说。 寇季笑了笑,没有多言。 刘亨继续笑道:“仅仅两日,德靖镇四周的地,被我们占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就剩下了德靖镇镇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寇季愣了一下,撇撇嘴道:“我原以为,德靖镇的西夏守军统领是个聪明人,见到了如此情形,应该主动退出德靖镇的。 却没想到,他如此不知死活。 既然他不怕丢掉性命,那就送他们一起上路好了。” 寇季看向了刘亨,吩咐道:“我的随从侍卫,已经将辽人俘虏押解到了此处。今夜你挑选一千人,给他们每人发一柄刀,放他们离营。” 刘亨沉吟道:“一千人,拿下德靖镇倒是没有问题。可攻打其他地方,恐怕不够。” 寇季略微一愣,看向了刘亨,道:“你指的是德靖镇不远处的七里平?” 刘亨缓缓点头,“七里平有重兵屯驻,不下五千人,兵刃和马匹俱全,一千辽人俘虏,恐怕冲进了七里平,就会被西夏人剿灭。” “所以你的意思?” “多放一些辽人俘虏过去。” “放多少?” “放他一万人,如何?” 寇季翻了个白眼,“一万人?亏你说得出口。我们放狗出去,是为了咬人的,而不是为了被狗咬。一千辽人,兵刃马匹具备,对我们形成不了多少威胁。 可一万辽人,在西夏境内抢够了马匹、兵刃,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们若是反过来噬主,那我们岂不是板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我听说,你之前放豪言称,要放一大批的辽人去祸害西夏。” 刘亨认真的问道。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问道:“郭守德给你说的?” 刘亨没有隐瞒,缓缓点头。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就随口一说,你们还当真了?” 刘亨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刘亨说道:“可一千辽人,对西夏根本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寇季笑着道:“所以我们得加派一些人手给他们。” 刘亨脑子里瞬间有些迷糊。 寇季笑眯眯的道:“辽人派遣出去了,有噬主之忧,可我们自己人派出去了,总不可能反过来对付我们吧?” 刘亨愕然的盯着寇季道:“你准备派人冒充辽人?” 寇季笑着点头,“辽人跟我们的不同之处,便是发饰、衣着。如今辽人的军备被我拔了个干净,脑袋也被我剃光了。 我发给辽人的那些兵刃、衣装,大多是我们军中淘汰下的。 只要我们再派遣一支兵马,剃光了头,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衣服,很容易蒙混过去。” 刘亨瞪着眼,愣愣的指了指面孔,“可是脸……” 寇季淡然笑道:“辽人之中,只有少数人跟我们长的不同,其他大部分人,跟我们并没有不同之处。只要我们派出去的人以辽人的秉性做事,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辽人。 就算被人知道了又怎样? 我们不承认,他们也不承认,西夏人又能拿我们如何?”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俗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大宋百姓,对头发看的格外重要,轻易不会剃光。我们又从哪儿去找一批愿意剃光脑袋的人?” 寇季笑道:“铁门关内的那一群团练。” 刘亨一声,愕然道:“那群祸害?” 寇季缓缓点头笑道:“他们违背军令,私自出关烧杀抢掠,我以剃头为刑,惩罚他们,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我让他们扮成辽人,专门去烧杀抢掠,他们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刘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铁门关内的那群祸害,违背军令,私自出关烧杀抢掠,寇季就算是把他们全部砍了,也没人敢喊冤。 如今只是削去了他们的头发,以示惩戒,他们自然愿意。 他们以前是非法抢劫,有不少后顾之忧。 如今寇季授意衙门去抢劫,算是合法抢劫。 那他们肯定会放开手脚,放肆的在西夏境内闹腾一回。 寇季既然将一些都想妥当了,刘亨也就不需要操心此事了。 刘亨退出了寇季的帐篷,到了关押俘虏的地方,精挑细选了一千人。 到了夜间,带着他们出了营地。 到了营地外,发给了他们武器,然后派人驱赶着他们进了德靖镇。 辽人也不蠢,大致能猜测到宋人这个时候放他们入西夏,是想利用他们。 可他们甘心被利用。 留在宋国当俘虏,很有可能会被折磨至死。 可是去西夏捣乱,他们却可以借此掠夺马匹、粮食、兵甲。 只要他们有马匹、兵甲、粮食在手,他们就有讨回辽国的可能。 所以,辽人冲进了德靖镇以后,不需要寇季和刘亨派人刻意的去引导,他们就果断的杀向了德靖镇的西夏守军。 辽人深知,拿下了德靖镇内的西夏守军以后,借着他们的军备马匹,他们的战斗力能够快速的翻倍。 有马的辽人跟没马的辽人,完全是两种人。 辽人进了德靖镇不久。 德靖镇内响起了喊杀声。 随后四处起火,火焰照亮了半个德靖镇。 寇季、刘亨二人就在外面看着,看着辽人在德靖镇内跟西夏守军撕杀。 经过了一番惨烈的肉搏,辽人胜了。 辽人打败了德靖镇内的西夏守军,掠夺了他们的马匹、兵刃、粮草以后,立马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支跨着马的小股骑兵。 从德靖镇内的另一侧冲出,消失在了寇季和刘亨的视线中。 辽人一走,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对身边的侍卫下令。 “去信一封给李德明,问他为何要派人勾结辽人,从我大宋关押俘虏的地方,救走辽人!半个月之内,我需要李德明给我一个交代。 他必须将这一支辽人抓住,送到我手上。 也必须偿还我大宋此次所有的损伤。 他若是不答应,那我们就战场上见。” 寇季此话一出,围绕在他周遭的人无一不惊。 眼前这一出,明明是你谋划出来的,这也能怪罪到西夏人头上? 寇季见没人回话,挑起眉头道:“有问题?”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你这是摆明了要跟西夏人找茬,什么都往西夏人头上栽赃,我们能有什么问题。 寇季帐中的文书,对寇季拱了拱手,回到了帐篷里起草了一封长信。 寇季率领着人回到了帐篷内以后,文书就将长信递给了寇季。 寇季审阅了一番,发现没有疏漏以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玺,命人给西夏人送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2章 欺人太甚 翌日清晨。 一起床。 寇季就带人进入到了德靖镇,在德靖镇内西夏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接掌了德靖镇,同时将德靖镇内的西夏百姓,充作了俘虏,纳入到了俘虏营。 寇季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德靖镇。 他不仅去信一封,找李德明要个说法,还顺便派人给汴京城送了一封信,细数了西夏人的罪行。 言称西夏人太嚣张,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救走了辽人俘虏,着实可恨。 他要求朝廷派遣使节,前往西夏,找李德明讨要一个说法。 就在寇季入驻德靖镇没几日。 一支四千人的辽人俘虏兵马,出现在了西夏的铁冶务,突袭了西夏的铁冶务,将里面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将里面的东西抢了个一干二净。 辽人俘虏抢夺了西夏的铁冶务以后,势力越发壮大了。 他们在紧挨大宋的西夏疆土上,疯狂的肆虐。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西北所有人都知道了,从大宋的军营里,逃出了两支辽人俘虏,他们在西夏境内疯狂的肆虐。 寇经略被气的三尸神暴跳,率领着橫山军,先后赶到七里平、西夏铁冶务等地,追击辽人俘虏。 寇经略追击辽人俘虏未果,但是七里平、西夏铁冶务等地,相继被寇经略收入到了囊中。 …… “无耻!” 兴庆府内。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李德明,此刻怒不可执的在破口大骂。 李德明指着大宋所在的方向,愤怒的咆哮道:“寇季好歹也是一位名传天下的人物,怎么可能如此无耻,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 他自己放跑了辽人,借着追击辽人为由,在我大夏不断的攻城略地。 居然还好意思派人给我送信,问我要一个交代?” 宫殿内的西夏文武,一个个垂着脑袋,一脸的愤恨和屈辱。 “寇季不仅无耻,还欺人太甚!” 李元昊咬着牙,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句,他对李德明捶胸一礼,主动请缨道:“父王调遣一支兵马给儿臣,儿臣这就杀到七里平去,砍下了寇季的脑袋,献给父王。” “万万不可……” 夏先生当即站出来,高声喊道。 李元昊闻言,愤怒的盯着夏先生道:“有何不可?难道我们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寇季那个恶贼在我大夏南境攻城略地吗?” 李元昊说到此处,又盯着夏先生愤愤不平的道:“早知道你们这些宋人不靠谱。若非你们这些宋人出的馊主意,我大夏岂会落到今日这个局面上。” 夏先生沉声道:“太子殿下,大夏会有今日这个局面,并非臣的谋划出了错。错在辽人无能,错在太子自负。” 李元昊瞪起眼,眼中透着慑人的光芒,盯着夏先生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什么?!” 李元昊语言中充满了怒意。 夏先生却一点儿也不惧怕,夏先生沉声道:“若非太子殿下在河西的时候一意孤行,选择跟宋国血拼,我大夏数万精兵,也不会折损到宋国手里。 若非我大夏折损了数万精兵,我大夏又何需借着辽人之手,对付宋国。 若非辽人无能,我大夏早就借着宋辽两国的战事,安安稳稳的坐大。 所以大夏能有今日这个局面,全都是太子殿下和辽人的错。 而并非臣的谋划出了错。” 李元昊怒不可执,“还敢说你无错,我宰了你。” “太子殿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竦突然开口,高声呼喊了一声。 李元昊咬了咬牙,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瞪向了夏竦,低声喝道:“先生有何指教?” 夏竦有才有能不假,夏竦是李元昊的先生也不假,但是李元昊对夏竦毫无敬意。 李元昊对宋人十分鄙夷,对夏竦这个声音尖细的宋人,更加鄙夷。 夏竦似乎已经习惯了李元昊对他的不敬,在李元昊开口以后,他淡淡的道:“夏安的谋划并没有错……” 李元昊闻言,怒气一瞬间就冲上了脑门。 刚准备破口大骂,就听夏竦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在河西的所作所为,也没有错。” 李元昊听到这话,冲上了脑门的怒火又被压了下去。 河西战败,那是李元昊一生的耻辱。 河西战败,不仅葬送了西夏积攒了多年,打算用来横扫四方的铁鹞子,也葬送了数万西夏精锐兵马。 现如今,西夏境内的不少部族头人,已经开始怀疑李元昊是不是有领兵的才能,已经开始怀疑李元昊是不是真的拥有继承大统的资格。 李德明并非他一个儿子,他也并不是党项之主唯一的继承人。 在西夏境内的各部族头人对他充满怀疑的时候,他的那些兄弟也坐不住了,一个个纷纷开始窥视他的太子之位。 他牢不可破的太子之位,已经开始有了一丝动摇。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人一旦在他面前提起河西的战事,将责任怪到他头上,他就怒不可执。 如今夏竦在帮夏安说话的同时,也在帮他说话,他自然不好发作。 夏竦在镇住了李元昊以后,继续开口道:“太子殿下和夏安都没有错。错在宋国,错在寇季。若无寇季,我大夏在河西的战事,就不可能败。 若无寇季,夏安针对宋国的谋划也不可能出错。 寇季横空出世,手段层出不穷。 世人皆知,寇季不通兵事。 可寇季每次插手战事,都能左右战事的胜负。 就拿河西的战事说,若非寇季带着重甲骑,以及火枪和火炮出现在河西。 我大夏如今已经将整个河西,收入到了囊中。 得胜川,寇季以万人,击溃了黄头回纥十五万精兵,凭借的就是手里的火器之利。 阳关,寇季以火器击溃了我大夏近千重甲骑,改变了河西战事的结果。 屈野川,寇季又以火器,以寡敌众,击溃了辽人十万精兵。 可以说,有寇季的地方,就有火器。 有火器出现在战场上,就能左右战事的结果。 火器又是寇季造出来的,所以所有的问题,都在寇季身上。” 李德明拧着眉头,盯着夏竦,默不作声,李元昊则开口喊道:“先生,你也别卖关子,你到底有什么谋划,尽管说出来。” 夏竦冷冷的道:“既然问题在寇季身上,那我们就除掉寇季。” 李元昊闻言,嘲讽的笑道:“寇季躲在数万兵马之中,除非我们召集一切兵马,将寇季连同他手下的兵马团团围住,不然不可能除掉寇季。” “不妥不妥……” 夏先生,也就是夏安,再次开口。 夏安沉声道:“我们不能大张旗鼓的除掉寇季。寇季更不能死在我们手里。寇季一旦死在了我们手里,寇准那个老倌八成得疯。赵祯那个小皇帝,估计也不会轻易的放过我大夏。 宋国是在跟辽国开战不假。 可宋国仍有余力,召集数十万大军,功讨我大夏。 寇准和赵祯那个雄安皇帝若是发了狠,召集大宋境内一切可以调动的兵力,向我大夏压过来,那我们大夏难以抵挡。” 大宋有多少兵马? 数十万禁军,数十万厢军。 团练、乡兵、藩兵,并不在大宋军籍之列。 大多有地方衙门统领,属于民籍。 但是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能被临时抽调,充入军中。 单单是跟西夏接壤的大宋兵马,就多达数十万。 河西有五万满编的镇西军。 永宁军路,有五万满编的永宁军。 清涧城有人数一直控制在三万上下的种家军。 清涧城背后,分别还有满编的三支禁军,镇戈、兴国、镇国,三军。 此外,还有寇季新编排的满编的橫山军、镇北军、宁边军,三支兵马。 这还不算各城的守军,以及镇守在长城上的守军。 可以说,大宋在西北抵御西夏人的兵马看起来没多少,可是细细挖掘的话,你会发现,多的吓死人。 寇准和赵祯二人若是发了彪,上疏的这些兵马,一定会出现在征讨西夏的战场上。 寇准和赵祯二人中间任何一个人若是亲临战场,现在坐守在汴京城内的上下虎翼军、龙神二卫、天武军,五支兵马中,一定会有三支,被调遣到征讨西夏的战场上。 汴京城南北两侧的数支厢军,也会毫不犹豫的调动到征讨西夏的战场上。 别觉得大宋调遣了三十万兵马去了燕云之地,就觉得大宋无兵可用。 大宋兵马多的吓人。 若不是寇准主政期间,精简了其中一大批,大宋朝廷能调动的兵马更多。 大宋每逢战事,就调动捧日军、天武军出动,不是因为大宋各地没有兵马调动。 而是因为中军需要一支强有力的精锐禁军坐镇。 大宋之所以不经常兴重兵征讨四方,不是因为没有兵马,而是因为调动重兵,需要的粮草太多,需要的军饷也太多。 漫长的辎重线,会拖垮大宋的财政。 所以大宋才不经常兴重兵。 但西夏真要是明目张胆的将寇季给宰了,天知道发了疯的寇准和赵祯会不会不惜一切代价跟西夏死磕。 大宋领兵的名将是不多。 但是真要死磕到底,无论是人力、物力、财力,西夏都磕不下去。 死磕到最后,西夏会被战争耗死。 大宋虽然也不太好受。 但西夏绝对会死在大宋前面。 当然了,西夏可能会死,大宋不一定会死。 因为今时今日的大宋,已经不比以前。 今时今日的大宋,有一个一字交子铺。 在百姓们眼里,在商人们眼里,那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存钱的地方。 可在夏竦等政客眼里,那就是朝廷的另一个国库。 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向大宋朝廷提供一大笔钱作为资助,资助大宋干一切想干的事情。 所以,明目张胆的弄死寇季,那就是在取死。 赵祯疯了会做什么,夏安不知道。 但是寇准疯了,会做什么,夏安却清清楚楚。 寇准敢拽着赵恒上战场,他就敢拿刀架在赵祯的脖子上,逼着赵祯一起上战场。 李元昊阴沉着脸,“宋国若敢来犯,我们就跟他们战一场。昔年宋国的赵光义,三次征讨辽国,每次动用的都是重兵,还不是被辽人打的丢盔弃甲。” 夏竦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夏安则开口道:“赵光义三次在辽国损兵折将,不是因为宋军不够厉害。而是因为赵光义自己无能。赵光义忌惮手下的武将,怕他们拥兵自重,所以从不将兵权交给手下的武将。他选择令从中御,坐在汴京城内,通过监军,亲自指挥作战。 太子殿下年龄不大,可从小经历过的战事却不少。 太子殿下应该明白,坐在兴庆府,指挥河西边陲的西夏兵马作战,有多愚蠢。” 李元昊听到这话,咬牙道:“那就是在找死……” 他虽然不愿意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是他不得不实话实说。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坐在兴庆府内,指挥在河西边陲的西夏兵马作战,那就是在找死。 从兴庆府到河西边陲,有千里之遥。 一道命令下发下去,再传回来反馈,八百里加急的话,也需要数日之功。 数日时间,已经足以让敌人抓住破绽,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夏安继续说道:“高怀德、曹彬、潘美等人,那一个不是盖世名将。他们皆有灭国之功,他们每一个人,领一支重兵,都能对一个国朝形成威胁。他们皆出现在过燕云十六州的战场上。 难道太子殿下以为,他们灭掉的那些国朝的文臣、谋士、武将,加起来,也比不上耶律休哥和萧太后吗? 难道太子殿下以为,他们几个人加起来,真的比不上耶律休哥和萧太后吗?” 高怀德、曹彬、潘美等人,皆是开国大将,皆有灭国之功在身。 他们的才能,已经得到了验证。 他们有领兵的手段,也有领兵的头脑。 他们并非打不过辽人,也并非比不上耶律休哥和萧太后。 他们之所以吃了败仗,那是因为到了燕云战场上,他们做不了主。 他们拥有通天的本领,却没办法施展,怎么可能不吃败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3章 教子 高怀德、曹彬、潘美等人真的奈何不了辽人? 宋太宗太平兴国五年,辽人趁着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第一次北伐失利,瞅准了时机,在雁门关外屯兵,准备南侵大宋。 十万辽军叩雁门。 潘美、杨业二人率领数千人,击溃了辽人十万大军,杀其节度使、驸马、侍中萧咄李,生擒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诲,获铠甲革马甚众。 史称雁门关之战,也是杨业的成名之战。 潘美、杨业以数千人,击溃了辽人十万大军。 高怀德、曹彬等人,比他二人只强不弱,又怎么可能打不过辽人? 归根结底,还是身不由己。 夏安告诉李元昊这些,就是在告诉李元昊,大宋的兵马远没有李元昊看到的那个好欺负。 大宋兵马对外战败,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而是他们做不了主。 李元昊在听到了夏安的话以后,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夏安继续道:“赵祯跟他祖父赵光义不同,赵祯敢放权给手下的武将。无论是此前李昭亮和朱能等人在河西作战,还是现在曹玮等人在辽国的燕云之地作战。 赵祯都没有插手过军中的兵事。 宋国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羸弱,不然他也不可能牢牢的占据在中原那一块富庶的地方。 宋国兵马之所以会吃败仗,也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只是因为他们身上套着一层枷锁。 如今枷锁正在逐渐的被打开。 他们的力量也逐渐的被释放了出来。 没有了束缚的数十万宋军侵入到了大夏,大夏会有什么下场,不需要臣明言。 所以不要歧途去触怒宋国,他们若是真的放开了手脚跟我们大夏殊死一搏,输的一定是我们。” 李元昊心里已经信了夏安的话八成,嘴上却不甘示弱的道:“区区宋国,迟早会沦为我大夏之地,我岂会怕他们。” “咳……”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德明,突然开口道:“夏安言之有理……” 李德明也有脾气,从他刚才怒不可执的在殿内怒吼,就不难看出。 但他绝不会将自己的脾气代入到政务中。 因为他知道,盛怒的情绪会影响他的决断。 他也不是死鸭子嘴硬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李元昊不满的准备开口,李德明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李德明看向了夏竦。 夏竦提出了除掉寇季,那么他一定会有办法,在不惹麻烦的情况下,将寇季除掉。 夏竦感受到了李德明的目光,立马明白了李德明的心思。 夏竦缓缓开口,“宋国俘虏的辽人叛逃,在我大夏为祸。他们一定是想积攒力量,报复寇季。他们若摘下了寇季的脑袋返回辽国,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我记得辽人中有不少神射手,素有百步穿杨之能。 他们若是埋伏在寇季一侧,待到寇季露头的时候,给寇季一箭,一定会要了寇季的小命。” 李德明听到了夏竦的话,微微眯了眯眼。 李元昊皱眉道:“这不是刺杀吗?” 身处高位的人,都不喜欢刺杀之道。 喜欢刺杀之道的高位之人,大多也死于刺杀之下。 李元昊身为西夏太子,自然也不喜欢刺杀。 夏竦听到了李元昊的话,瞥了李元昊一眼,淡淡的道:“是不是刺杀,我也不敢断言,毕竟,要寇季小命的是辽人,跟我们无关。” 李元昊刚要开口。 李德明果断道:“行了,不要讨论此事了。眼下我大夏,没有能力跟宋国开战,就只能在宋辽两国之间,委屈求取。 寇季需要交代,我就给他一个交代。 传令下去,命令我大夏境内的所有兵马,全力剿灭在我大夏境内作乱的辽人。 同时传令给坐镇在夏州的左厢神勇军司,以及坐镇在白池城的嘉宁军司,务必将寇季率领的兵马,挡在安庆泽以南,夏州以东。 我大夏在夏州附近的疆土,绝对不能再让人侵占下去了。” “喏……” 宫殿内的西夏文武,齐齐施礼。 李德明摆了摆手,道:“都散了吧……夏先生留下……” 西夏文武出了宫殿。 宫殿内只剩下了李德明和夏竦二人。 二人在宫殿内秘议了一会儿。 夏竦离开了宫殿,出现在了西夏王宫外。 夏竦一出西夏王宫,就看到了夏安站在他的马车旁边等候他。 夏安见到了夏竦,咬牙道:“爹,你真的要让西夏人去刺杀寇季?” 夏竦瞪起眼,恶狠狠的瞪了夏安一眼,左右瞧了一眼确认没有人注意以后,训斥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在此地,我不是你爹,我只是你的先生。” 夏安咬了咬牙,悲愤的道:“夏……先生,你真的要让西夏人去刺杀寇季?” 夏竦冷冷的盯着夏安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非你舍不得寇季去死?你不要忘了,我们父子之所以落得今日这步田地,全是拜寇季所赐。 你的兄弟,你的娘亲,还有我夏氏的族人,全部都因寇季而死。 若非我在你学有所成的时候派遣你到西北游学,恐怕你也难逃一死。 我们跟寇季有血海深仇,所以寇季必须死。” 夏安沉声道:“夏……先生,你知道寇季和赵祯的关系不一般。寇季若死,赵祯一定会迁怒到西夏身上,甭管你将西夏摘得如何干净,赵祯都不会放过西夏。 西夏很有可能会因此灭亡。 西夏若是没了,我们父子如何自处?” 夏竦拉着夏安上了马车,坐定以后,命令仆人催动了马车,马车动起来,响起了声音以后,夏竦才对夏安道:“西夏亡不亡,跟我们父子有什么关系。我们父子的目的是报仇,不是帮西夏兴国。” 夏安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夏竦。 夏竦冷哼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以西夏的力量,能够打败大宋吧?” 夏安盯着夏竦,质疑道:“为何不能?” 夏竦冷声道:“因为西夏后继无人。” 夏安有些不敢相信。 夏竦沉声道:“李德明绝对有雄主之资,西夏在他手里,不断壮大,他也懂得左右逢源,从大宋和辽国不断的谋好处,让西夏壮大。 可李元昊却并非雄主。 李元昊在领兵方面,却有一些才能。 可是在理政方面,幼稚的让人发笑。” 夏竦讥讽道:“前些日子,我教导李元昊,借着宋夏两国的边市牟利,暗中壮大。你猜他是如何说的?” 夏安沉默不语。 夏竦讥笑道:“他居然说,等他当了西夏之主,就切断跟大宋的一切往来,关掉所有的边市。” 夏安一脸惊愕。 西夏穷的都出现了长生马,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 李元昊不想着开源,居然还想着自断财路。 李元昊此举那是幼稚,分明是愚蠢。 西夏地方不小,可大部分地方都是沙漠,有所产出的地方,也被大宋占去了一大半。 现如今西夏很大一部分的收入,就是借着跟大宋的双边贸易得来的。 西夏若是断了跟大宋的双边贸易。 西夏的财政收入将会锐减五成之多。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长生马了,长生的盔甲和兵刃都有可能出现。 夏竦继续说道:“他看不起汉人,还十分推崇古老的党项人那一套。你觉得他能成事,成大事?” 夏安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通过夏竦的话,多多少少已经看到了一些西夏的以后。 李元昊的一些说法,一些作法,实在是愚蠢的让人发笑。 恢复古老的党项人旧制? 那李继迁、李德明二人,多年引流,为西夏储备的人才,将会快速的流失。 李德明为西夏积攒了多年的文化底蕴,也会快速的流失。 没了人才,没了文化底蕴。 西夏凭借着勇武,雄踞一地,那倒是容易。 可想要凭借着勇武夺得天下,那就是一个笑话。 征灭大宋,更是笑话上的笑话。 辽国能有今日的强盛,真的是凭借着勇武得来的? 辽国能有今日的强盛,多亏了萧燕燕那个女流之辈,在辽国境内大兴汉制,大力擢拔汉人,大力的引进汉人的人才,才为辽皇耶律隆绪打下了坚厚的基础。 辽皇耶律隆绪年年兴兵,至今也没有将辽国钱财耗空,更没有让辽国分崩离析,就是因为辽国招揽的那些汉人官员的功劳。 是那些汉人官员,在不断的为辽国治理地方,为辽皇耶律隆绪征得税收,帮着辽皇耶律隆绪积攒战争所需的钱财。 若是没有那一帮子汉人官员。 辽国能强势百年? 开玩笑。 若是没有那一帮子汉人官员,辽国恐怕连燕云十六州都治理不好。 辽人曾经一度打到了开封府,却没有选择治理,反而扶持了一个儿皇帝帮他们治理,为何呢?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治理不好,所以才选择扶持了一个儿皇帝。 可以说,没有汉人帮忙,想要图谋中原,治理中原,就是在妄想。 李元昊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明显就是在走下坡路,同时还在妄想。 夏竦见夏安依旧没有开口,就淡淡的道:“西夏的其他几位王子,比起李元昊,还不堪。所以西夏不可能征灭大宋。 所以我们父子也不用殚精竭虑的帮西夏谋划。 我们只需要借着西夏的力量复仇足以。” 夏安握着拳,咬着牙,“可大宋我们已经回不去了,西夏若是刺杀了寇季,引起了赵祯和寇准震怒,只怕会有灭亡之危。 西夏自然也不能待了,我们还能去什么地方?” 夏安看向了夏竦,质问道:“难道要去辽国吗?” 夏竦微微摇头,“辽皇老迈,辽国太子年幼。辽国在此后一段时间内,恐怕要落在契丹八部的掌控中。辽国虽然大兴汉化,可契丹八部的那些辽国贵族,依然看不起汉人。 一旦辽国的大权落到了契丹八部人的手里,辽国朝堂上的那些汉人,恐怕也不好混。 所以我们不去辽国。” 夏安沉声道:“不去辽国,那我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夏竦看向夏安,低声笑道:“有……有一个十分适合我们父子去的地方。” 夏安略微一愣,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夏竦道:“青塘?!” 夏竦缓缓点头,“不错,青塘……青塘赞普角厮罗,是一位不输给李德明的雄主。他还年轻,他还没有儿子。只要我们父子去了青塘,潜心辅佐他,等他儿子出世以后,再潜心教导他的儿子。 青塘一定会不断壮大。 也一定会惦记上大宋那块肥肉。” 夏竦絮絮叨叨的继续道:“更关键的是,青塘如今一力交好大宋,从大宋获得了不少好处。只要青塘付出的代价再大一点,一定会从大宋拿到火器。 拥有了火器,青塘就拥有了称霸的资格。 拥有了火器,青塘就拥有了跟大宋叫板的资格。” 夏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脸色十分阴沉。 夏竦的想法,让他觉得十分的不舒服。 夏竦见夏安没有再言语,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到了一个街道口。 夏安下了夏竦的马车,匆匆离开了。 西夏王宫内。 夏竦走后,李德明就召见了李元昊。 李元昊一到,就迫不及待的询问李德明。 “父王,您真的打算刺杀寇季?” 李德明缓缓点头。 李元昊皱眉道:“夏元的谋划,真的能让我大夏跟这件事撇清关系?” 李德明缓缓摇头,道:“我虽未去过汴京城,可我也知道寇季跟汴京城内的那些权贵的交情,也知道寇季跟赵祯的交情。 一旦寇季遇刺身亡,纵然我大夏想尽办法撇清关系,赵祯也会迁怒于我们。 寇准那个老匹夫,对自己这个便宜孙子是宠爱有加。 他一定会拼死逼迫宋国朝廷出兵。 大宋朝廷也一定会找我们算账。” 李元昊闻言一愣,沉声道:“父王有办法打败宋国?” 李德明依旧摇头,“没有……” “那……” “但我有办法平息宋人的怒火。夏竦、夏安期父子,就是我平息宋人怒火的工具。他们父子二人在宋国是钦犯,又跟寇季有血海深仇。他们父子在我大夏境内潜藏,冒充辽人伏杀寇季,我又阻止不了。 只要我交出了罪魁祸首,宋国就算要对我大夏兴兵,也不会全力以赴。 宋国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大臣,更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祯、寇准二人,为了帮一个人报仇,让数十万人卷入到战事当中。” 李元昊愣愣的盯着李德明,“夏竦孩儿知道,就是夏元,可夏安期是谁?” 李德明盯着李元昊,淡淡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夏元就是宋国的钦犯夏竦,而夏安就是夏竦的儿子,夏安期。” 李元昊惊愕的张大嘴,“他们是父子?” 李德明缓缓点头,“虽然夏竦极力隐瞒,可他如此重要的人物,我怎么可能不派人调查一番呢?早在夏竦坐镇在我大夏边陲的时候,我就派人查过他,知道他有几个儿子,也有他每个儿子的画像。 虽然夏竦到了我大夏以后,极力的隐藏自己的儿子,可还是瞒不过我的眼睛。” 李元昊抿了抿嘴,疑问道:“父王,您不是说夏竦素有才干,十分看重他吗?为何还要将他推出去帮我大夏挡在?” 李德明淡淡的道:“我看重他不假,想要重用他也不假。可他们父子二人到了我大夏以后,不仅没有帮我大夏谋取什么好处,反而害的我大夏连连失地。 如此一来,我也就不想再留下他们。 昊儿,你要记住。 只要你身居高位,有的是人才让你用。 没必要因为看重一个人,就将所有的一切压在他身上。 我们可以重用人才,可人才不能切实的帮我大夏谋取好处,他也就失去了他应有的价值。 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甄别人才,所以就只能通过他们做事的结果,来决定是否留下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4章 李德明的盘算 “孩儿记住了……” 李元昊施礼应答。 只不过李德明的话进了他心里,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人才,他只重视大夏的人才。 宋人,可用,不可重视,随时可杀。 李德明不知道李元昊心底里的想法,他教导了一番李元昊以后,对李元昊道:“此次秘密召见你,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李元昊听到李德明要交给他大事,心头一震。 从他在河西遭遇惨败至今,已经许久没做过一件大事了,如今他特别急需一件大事证明自己,也急需做一件大事稳固自己的地位。 李德明盯着李元昊郑重的道:“夏竦和夏安期父子靠不住,关键的时候还得靠我们自己。我派去辽国的使者,已经回到了兴庆府。 他告诉我,辽皇耶律隆绪几乎抽空了辽国南境的所有兵力,在朔寰二州,还有铜台关,跟宋国兵马鏖战。 毗邻我大夏的辽土上,除了东胜州有重兵在防着宋人外,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重兵。 我要你率领一支兵马,悄无声息的潜过去。” 李元昊闻言,有些激动的道:“父王是让孩儿趁机从辽地裂土?” 在大夏频频受失地的时候,拿回一片疆土,不仅能重振大夏上下的信心,还能稳固自己的地位,李元昊自然激动。 李德明见李元昊如此激动,就沉声叮嘱道:“我们能不能从辽地裂土,关键还在于宋国和辽国战事的结果。宋国若胜,我们就趁机跟着宋人一起,侵入到辽地,从辽地割一块肉。 宋国若败,我们就跟着辽人一起,侵入到宋地。 宋国在沙州到麟州城一线的防守十分严密。 但新得的东胜县、宁边州等地,防守却十分薄弱。 若是宋国战败,你就领兵攻入到东胜县和宁边州等地。” 李元昊听到了李德明的话,果断的点点头。 宋国和辽国吃肉,他们喝汤,这是他们大夏惯用的伎俩。 宋辽两国互相牵制,分不出多余的兵力来抵御他们大夏的兵马。 别看寇季现在率领着重兵,在西北边陲不断的叫嚣。 可一旦燕云之地的战事出了什么意外,寇季所在的西北,恐怕也要抽调出一部分的兵马,去应对辽人。 如此,便给了西夏机会。 李元昊一脸兴奋的道:“父王,孩儿带兵过去了以后,得等多久……” 李德明郑重的道:“宋辽之间的战事没结果,你就不许轻举妄动。” 李元昊脸上的神情略微一僵,他疑问道:“若是三年五载也不会有结果呢?” 李德明沉声道:“那就等他们三年五载。” 李元昊一脸愕然。 李德明十分认真的道:“如今我大夏羸弱,无法跟宋辽两国正面一战,所以只能在他们互相牵制的时候,从中获利。 我大夏此举,犹如火中取栗,不得不慎。 所以他们打三年五载,我们就得等三年五载。” “三年五载?!” 李元昊重复了一下李德明的话,不甘的握了握拳头。 李德明见此,略微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不甘心等三年五载,可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就只能拿时间跟他们耗。” 李元昊咬着牙点点头。 沉默了许久以后,李元昊突然开口问李德明,“父王觉得,宋国和辽国的战事,谁会败?” 李德明略微愣了一下,道:“我希望他们两败俱伤。” “非要选一方呢?” “辽国!” 李德明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李元昊难以置信的瞪起眼,疑问道:“为何是辽国?” 李德明眯着眼道:“辽皇耶律隆绪已经老了,此次辽国一旦战败,宋国一定会乘胜追击,辽国会因此损失惨重,辽皇耶律隆绪要么会在临死的时候跟宋国殊死一搏,要么会一蹶不振。 无论辽皇耶律隆绪跟宋国殊死一搏,还是一蹶不振,辽国的力量都会因此削弱到极点。 一旦辽皇耶律隆绪身死,辽国就会进入到有史以来,最弱的时候。 我大夏若是趁机在辽国境内攻城掠地,一定会从辽国身上割下不少肉。” 李元昊略微一愣,皱眉道:“父皇,宋人有句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皇耶律隆绪即便是惨败到了宋国手里,我们也没有多少实力从辽国身上割肉啊。” 李德明淡然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这头骆驼一旦瘦死,恐怕得散架。” 李元昊一脸不解。 李德明解释道:“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如今十分年幼,辽皇耶律隆绪一旦身死。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继位,能镇得住谁? 到时候契丹八部,各自为政。 不可能兴重兵跟我们为敌。 我们就有机会逐个击破。 更关键的是,耶律宗真的生母萧耨斤。 她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一旦耶律宗真继位,她一定会仗着身份在辽国境内兴风作浪。 契丹八部各自为政,再被她一折腾,一定会如同一盘散沙。 昊儿,你觉得我们父子二人携手,还奈何不了一盘散沙的辽国吗?” 李元昊听到了此次,重重的点头,“我们父子不弱于任何人。” 辽国若是真的沦为了一盘散沙,那确实不足为惧。 同为马背上诞生的国家,李元昊十分熟知马背上诞生的国家的强弱点。 李德明听到了李元昊的话,笑眯眯的点点头。 李元昊在消化了李德明的话以后,继续问道:“那若是宋国败了呢?” 李德明听到这话,略微有些感叹,“若是宋国败了,我们只取东胜县和宁边州。” 李元昊皱眉道:“为何不长驱直入?” 李德明叹气道:“赵祯还年轻,寇季亦是如此。他们君臣二人,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他们败多少次,都有机会卷土重来。” 李德明一直派人关注着西夏周遭所有君王,以及贤臣的动向。 他心里十分清楚,赵祯和寇季这一对君臣不好惹。 赵祯幼年时长于妇人之手,仁慈的不像是一个皇族之人。 可认识寇季以后,逐渐的变得狠辣了许多。 宋国魏王府一脉,在宋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贪名声,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可赵祯在将魏王府一脉召回了汴京城以后,亲手将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赵祯不贪名声,手段狠辣,又有寇季这等贤臣相助。 宋国必然会在他二人的治理下蒸蒸日上。 以前的宋国就很富庶,以后的宋国会更加富庶。 以宋国的财力,他们君臣二人就算是在辽人手里败个三五次,也有机会卷土重来。 他们君臣二人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可以卷土重来。 可辽皇耶律隆绪却已经不再年轻。 辽皇耶律隆绪的余生,能挫败宋国两次,就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辽国好惹,宋国却不好惹。 李德明之所以赞成夏竦的刺杀计划,也跟这个有关。 赵祯和寇季这对君臣,活的时间越长,对周遭四邻的威胁就越大。 宋国一旦打败了辽国,又岂会容大夏在一旁默默的发展。 秦、汉、唐三朝诞生的千古一帝,用他们的行动向李德明证实了,一旦中原的皇帝坐大,绝对不会容忍周遭还有强敌存在。 但凡是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必须由他们统治。 即便是他们触手不及的地方,也得屈服在他们的兵锋下。 大夏要发展,不仅要开疆拓土,还得想办法将强敌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我也还年轻!” 李元昊不知道李德明的心思,在听到了李德明拿寇季和赵祯二人的年纪说事的时候,果断开口。 李德明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不错……我儿也还年轻,所以我才敢惦记上辽国的疆土。” 李元昊在李德明的大笑声中,离开了西夏王宫。 李元昊走后,李德明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 李德明一个人站在王宫大殿内,低声自语,“傻儿子,此次寇季不死,我大夏跟宋国必有一战。寇季此人睚眦必报,我西夏算计了宋国一道,他如今率领着重兵,在我西夏边陲不断的圈地,就是在逼迫我大夏主动出兵,跟他一战。 宋国在我大夏的东南、西南,布下了数十万的重兵。 寇季、种世衡、朱能、折家军,没一个好对付的。 他们若是一起涌进我大夏,我能不能挡得住,很难说。 挡住了,我大夏就会继续存活下去。 挡不住了……哎…… 让你提前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也是为了让你保命。” 李德明能看清楚辽国的形势、宋国的形势,又怎么可能看不出大夏的形势。 寇季率领着兵马在大夏边陲不断的圈地,目的是什么,李德明一清二楚。 寇季为何没有主动挑起战事,李德明也一清二楚。 也正是因为知道寇季的目的,李德明才会对夏氏父子生出杀意。 普天之下,李德明唯一看不清楚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他最宠爱的儿子李元昊。 因为在每一个父亲眼里,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是最完美的。 …… 夏州边陲。 铁冶务。 寇季尚不知道危险一步一步的临近,他正踱步在铁冶务中,审视着这一座规模宏大,却十分简陋的冶铁作坊。 西夏人的冶铁作坊不小,但是冶铁的手段却十分简陋。 简陋的让寇季看不下去。 “好东西都让西夏人给浪费了……” 寇季巡视了一番铁冶务,长长的感叹了一声。 跟在他身后的刘亨,低声笑道:“你不能以你的冶铁技艺,去衡量西夏人的冶铁技艺。事实上西夏人的冶铁作坊引用的冶铁技艺,已经不输给我大宋的一些官营作坊了。 只是比不上你在瑞安镇上的锻钢作坊而已。” 寇季感慨道:“西夏人的冶铁技艺,要是赶上了瑞安镇的锻钢作坊,那我这些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刘亨一愣,失笑道:“四哥说的对。”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你好歹是一个国公,就别跟在我身后,拍我马屁了,我又不会给你升官。”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别说我是一个国公,我就算封了王爷,你还是我四哥,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 寇季哼哼了两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刘亨干巴巴一笑。 寇季吩咐道:“你找人将这个大作坊收拾一下,里面的匠人你甄别一二,能留的都留下,不能留的全部送到明镐手里去当苦力。 我不过是抽调了一千辽人俘虏而已,明镐那厮就三番五次的派人给我送信,说什么我把筑城的俘虏抽空了,他的城筑不下去。”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明镐也是为了完成你交代给他的差事。” 寇季翻了个白眼,“他要不是为了公务,我早就将他罢官去职了。” 说到此处,寇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刘亨道:“那个棒槌呢?” 刘亨赶忙道:“在大门外候着。” 寇季冷哼了一声,“叫他进来。” 刘亨吩咐了一边身边的亲随。 亲随匆匆离开了铁冶务,没过多久以后,领着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大汉,进入到了铁冶务。 那汉子一脸的大胡子,脸上有一道橫疤,看着十分的彪悍,十分的吓人。 些许的幼儿,看到了他,估计会被吓的睡不着觉。 但就是如此凶神恶煞的汉子,到了寇季面前,谨小慎微的像是个老鼠。 寇季在汉子到了以后,盯着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眼,冷冷的道:“模样倒是挺吓人的,难怪有人叫你催命阎王。” 汉子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寇季冷声质问道:“你就是崔良?” 汉子垂着脑袋,低声道:“卑职……卑职正是崔……崔良……” “大点声,没吃饭吗?” 刘亨在崔良话音落地以后,怒喝一声。 崔良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个哆嗦,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 崔良仰起头,有些慌张的道:“卑职正是崔良。” 这一次说话,明显比上一次大声。 寇季见此,皱着眉头道:“你在西北,名声不小,能止小儿夜啼,怎么就如此不堪?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做错了事情,承担责任就是了,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5章 白池城 崔良听到了寇季的话,心里暗暗叫哭。 他也想硬气的跟寇季说话,可他犯下的错太大,他硬气不起来。 他在西北确实有止小儿夜啼的名声,他平日里也是天不怕地不怕。 那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没人能奈何的了他。 可对上寇季那就不一样了,寇季一声令下,便铁骑冲进了他们盘据的营地,硬生生的将他从数千人中给揪了出来。 他手下的人上去阻拦,人家刀都没碰,仅仅跨马前冲,就将他那些手下吓的狼狈逃窜。 他从那些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那是远比他要凶恶的同类的气息。 他在那些人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面对那些人背后的人,他更没底气大声说话。 “卑职,卑职知错了……” 崔良小声的认错。 寇季瞪着崔良,喝斥道:“你那是错吗?你那是愚蠢!” 崔良低着头,不敢说话。 寇季继续喝斥道:“你明知道那些辽人是我放出去的,你居然还带人去劫掠他们?” 崔良小心翼翼的看了寇季一眼,用低微的声音道:“您也没说不能劫。” 寇季气结,强忍着心头的怒火道:“你说的对,我没说你们不能劫掠他们。可你率领着四千多人,败在了人家几百人手里,损失了数十将士。 这难道也是我的错?” 崔良脑袋垂的低低的,不敢再开口辩驳。 他战败的错,他推脱不了。 “来人呐!将崔良拖出去给我砍了。” 寇季高声一喝,他的侍卫立马就出现在了铁冶务内。 崔良脸色惨白,想要讨饶。 “四哥息怒……” 就在崔良准备讨饶的时候,刘亨突然开口。 寇季、崔良皆是一愣。 寇季看向了刘亨,问道:“你想保他?” 刘亨刚要点头,就听寇季撇撇嘴又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对我如此殷勤,原来你是想保他。” 刘亨干巴巴笑道:“此人对我有些用处。” 寇季略微一愣,疑惑的看向了刘亨,并没有言语。 刘亨解释道:“此人率部在西夏境内纵横,犹如入无人之境,对西北的地形必然十分熟悉。更关键的是,此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开西夏人,出现在西夏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此人若是归入我麾下,帮我统领斥候营,一定会帮我探听到许多我想要的消息。” 寇季眯着眼道:“你想让他帮你统领斥候营?” 刘亨点点头。 寇季沉吟道:“可此人心术不正,整天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去了橫山军中,你就不怕他将你橫山军的将士带坏? 你要知道,他统领的铁门关团练,如今被整个西北称之为匪军。 难道你想让橫山军也变成匪军不成? 橫山军中可是有不少折家军的旧部。 他们若是被冠上了匪军的名头。 折家不会找你麻烦,汴京城的杨家老太君也不会饶你。 杨家老太君若是打你,我可拦不住。” 刘亨笑道:“四哥,你放心,无论是多坏的人,落到了我手里,都会改邪归正。” 寇季略微一愣,失声笑了。 他担心刘亨降不住崔良,被崔良带坏了,却忘了刘亨初入仕途,担任的就是惩治恶人的官员,惩治的还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 寇季对刘亨说了一句,回归头看向了崔良冷哼道:“看在宁国公帮你求情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从明天起,你就调到宁国公麾下听用。” 崔良一时间有些懵。 寇季冷哼道:“还不快多谢宁国公活命之恩?” 崔良赶忙向刘亨躬身施礼,“多谢宁国公活命之恩。” 刘亨笑眯眯的道:“我救你一命,也是为了让你帮我做事。以后你用心帮我做事就行。” 崔良刚刚经历的大起大落,心中还有一些恍惚,他下意识的开口道:“那卑职的那些兄弟……” 寇季冷冷的道:“我会派人接替你的位置。他们做事比你妥当,比你更有用。” “整个西北,还有谁能比卑职适合掌管铁门关团练的?” 崔良下意识的问。 铁门关团练的将士,在崔良的引领下,一个个都变成了匪兵、恶人。 寻常人根本镇不住这些匪兵、恶人。 寇季瞥了崔良身后一眼。 崔良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了两个他十分惧怕的汉子。 就是这两个汉子,领着人冲进了他们盘据的营地,将他抓到了寇季面前。 为首的汉子已经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他对寇季笑道:“少爷是打算派遣我们兄弟去一趟?” 寇季缓缓点头,“你带一百人过去,好好的教一教铁门关团练,如何做土匪,如何做流寇。” 寇季瞥向了崔良,冷笑道:“也让这位瞧瞧,看看西北有没有人能代替他智障铁门关团练。” 为首的汉子闻言,缓缓点头,“少爷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 说完这话,为首的汉子看向了崔良,笑眯眯的道:“我们兄弟去接手铁门关团练,你有意见吗?” 崔良略显僵硬的摇摇头。 为首的汉子笑着点点头道:“算你识趣,不然少不了教训你一番。坦白说,你铁门关的那些小家伙们,我们兄弟还真看不上。 若不是少爷非让我们去,我们兄弟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们一眼。” “行了,别贫了。” 寇季喝斥了一句,侍卫头领识趣的闭上嘴。 寇季沉声道:“我们已经先后占据了西夏三处地方,如今西夏还没有动兵的意思。李德明还真是坐得住。也有可能是我没有触碰到他的底线。 你们去了铁门关团练以后,稍作整顿,带着他们去试一试夏州左厢神勇军司的西夏兵马。 若是夏州左厢神勇军司的西夏兵马并不强,我会暗中在驰援你们一批人手。 你们率军去拿下夏州。 我就不信了,夏州被攻克,李德明还坐得住。” 侍卫头领点点头,离开了铁冶务。 侍卫头领出了铁冶务,点了一百寇季的侍卫,跨马赶往了铁门关团练们屯驻的地方。 寇季则留在铁冶务内整顿铁冶务。 在寇季看来,大宋在西北设立一个锻钢、锻铁作坊,是很有必要的。 大宋在西北屯驻着重兵,他们手里的军械,仅凭朝廷供应,很难快速的更新换代。 就在寇季整顿铁冶务的时候,侍卫头领已经带着人到了铁门关团练屯驻的地方,经过了一番血腥的斗殴以后,成功的震慑住了铁门关团练,顺利的接掌了铁门关团练。 寇季在侍卫头领接掌了铁门关团练以后,立马下令,让他们向夏州出击,攻击屯驻在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 侍卫头领率领着铁门关团练攻进夏州的时候,早已得到了李德明提醒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奋勇抵抗,将铁门关团练挡在了夏州城外。 侍卫头领率领着铁门关团练,遭受到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抵抗以后,快速的退出了夏州,将他们试探出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实力告知给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侍卫头领派人送过来的文书以后,有些头疼。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杂七杂八的兵马加起来有四万多,非两万强军不可破?” “真要拿两万强军出去,那岂不是暴露了?!” “……” 寇季侧头看向了刘亨,“你有什么办法?” 刘亨苦笑道:“除了率重兵强攻,我别无他法。” 寇季皱眉道:“若是可以派遣重兵强攻的话,我也不需要派遣人去假扮辽人。”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对刘亨道:“你派人去将高处恭叫过来。” 刘亨答应了一声,派人去召高处恭。 高处恭得知是寇季找他以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寇季居住的地方。 一进房门,高处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又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需要老夫出马?” 不等寇季开口,高处恭又道:“这次先说好,你让老夫帮你出谋划策,老夫的功劳你必须写在奏折上,呈报给官家。” 寇季没好气的道:“我还没到贪你功劳的份上。” 高处恭干巴巴的笑道:“那可说不准。” 自从辽人被驱赶出了河西,高处恭的孙子晋升为伯以后,高处恭就开始怀疑寇季贪了他的功劳。 准确的说,是怀疑寇季没有如实的将他的功劳上报。 不然,朝廷怎么可能只给他们孙子一个伯爵,而不是侯爵。 高处恭觉得,在对辽人的战事中,自己可是出了大力的,不仅提前洞悉了辽人的阴谋,还帮着寇季提前布置了陷阱,让辽人败的一败涂地。 刘亨、王凯等人之所以能够建功,那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高处恭觉得自己的功劳很大,可朝廷却没有给他应有的赏赐。 他如今被赵祯给惩治怕了,不敢冲着赵祯呲牙,就只能找寇季麻烦。 寇季瞪了高处恭一眼,道:“这次上奏战功的奏报,你自己写,我帮你呈报。” 高处恭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笑嘻嘻的道:“这可是你说的。” 寇季不屑的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高处恭不咸不淡的道:“老夫是真小人不假,可你未必是真君子。” 寇季瞪起了眼。 高处恭干巴巴一笑,知道寇季要动肝火了,不敢再跟寇季呲牙。 他平常跟寇季斗斗嘴,那倒没什么。 可要惹恼了寇季,那倒霉的肯定是他,或者是他高家。 “说说吧,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的。” 寇季懒得跟高处恭开口,就瞥了刘亨一眼。 刘亨得到了寇季的授意,快速的将铁门关团练在夏州遇道的情况给高处恭讲了一下。 高处恭在听完了刘亨的讲述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一脸狐疑的道:“为什么一定要跟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兵马死磕呢? 如今夏州东面地斤泽(毛乌索沙漠)外的疆土,皆被我大宋占据。 夏州南面,又有长城阻挡。 夏州和兴庆府想要来往就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横穿地斤泽。 一条是过万井口、白池城、怀州,抵达兴庆府。 西夏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走地斤泽的。 兴庆府的辎重粮草,更不可能从地斤泽运送到夏州。 所以西夏人惯用的,一定是万井口一线。 万井口一线上,白池城是一个十分关键的地方。 白池城是西夏人往来必经的要道。 白池城距离地斤泽又近。 只要我们派人占了白池城,切断了夏州跟兴庆府的辎重粮草运输。 再派人烧毁夏州境内的庄稼,捣毁夏州境内的粮仓。 夏州境内的西夏兵马,还如何跟我们抗衡? 他们要不然就饿死在夏州,要不然就通过地斤泽,撤出夏州。 他们要是撤出了夏州,那夏州等地,我们不是就兵不血刃的拿到手里了吗?” 寇季和刘亨二人听到此处,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很明显,高处恭这一番话,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刘亨略带兴奋的道:“李德明就算再能隐忍,也不可能放弃夏州。”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所以他一定会主动挑起战事,跟我们一战。事到如今,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用意。 他肯定明白,他不跟我大宋一战,我大宋就会将他西夏的疆土蚕食的干干净净。” 高处恭听到了二人的对话,笑眯眯的道:“老夫的计策可还行?”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马马虎虎吧……” 高处恭当即瞪起了眼,“什么叫马马虎虎,老夫的计策分明是十分厉害。” 寇季懒得跟高处恭斗嘴,他派人下去传令,暗中派遣了一部人的人,暗中去驰援侍卫头领。 他命令侍卫头领,领着铁门关团练,去攻打白池城。 白池城的存在,跟长城内的盐城有关。 盐城产盐,西夏的一大部分青盐便是由盐城所产。 由于盐城产盐十分庞大,几乎成了西夏一个十分赖以生存的产业。 每到了盐季,那些盐贩子,就会跑到白池城,等待盐城产出的食盐运送过来。 白池城可以说是一座依靠着盐城而生的贸易之城。 长城被大宋占据了以后,盐城也就归了大宋,白池城就失去了它的作用,所以有些萧条,屯驻的兵马并不多。 寇季除了派遣了铁门关团练外,还暗中派遣了一批人手过去,拿下白池城,应该不成问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6章 弹劾我?我先砍你们一刀再说 寇季将兵马派遣出去了以后,就坐在铁冶务内等消息。 他丝毫不知道,他平生最大的一次危机,正悄然降临。 一行千人的队伍,在铁门关团练攻打夏州的时候就穿过了地斤泽,出现在了夏州。 他们到了夏州以后,找到了夏州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主官,亮了一面腰牌以后,就住进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主官单独准备的帐篷内。 他们昼伏夜出,十分神秘。 见识过他们的人,大多数停留在他们强壮有力的臂膀上,以及他们其中百人背着的特殊的强弓上。 那些强弓,皆是四石以上的强弓,并且跟军中所有的强弓不同。 其中很有可能有五石的强弓,甚至六石的。 要知道,军中一般的将士大多开一石弓,稍微厉害一点的,也不过开两石、三石的弓。 唯有臂力过人,十分神勇的人,才能开四石强弓。 但凡能开四石强弓的,在军中的地位都不会低。 一帮子能开四石,甚至四石以上的强弓的人凑在一起,自然不会是为了切磋箭术。 他们很有可能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做。 他们到了夏州以后,昼伏夜出,默默无闻了数日。 直到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全部消失在了夏州。 …… “嘭!” 铁冶务内,寇季将手里的一封文书拍在了案几上以后,高声喝骂。 “一群蠢货,看不得大宋变强。关键时候总是喜欢站出来帮敌人。官家杀了一批,也没有将这些人杀到胆寒。” 刘亨起身,从案几上拿过了文书,扫了两眼以后,皱眉道:“有人弹劾曹帅在燕云之地空耗国财,贻误军机。还弹劾我们纵兵行凶,破坏我大宋和西夏和睦相处的关系。” 寇季咬牙道:“曹玮若是能跟辽皇耶律隆绪一决雌雄,何需等到现在?他们也不想想燕云之地的战事败了以后,会对我大宋造成怎样的影响。只看到了曹玮率兵在外,一直在消耗国库里的钱财。 三十万大军,在燕云之地,熬了大半年了,花费的钱财还没有达到千万贯。 曹玮明显已经开始从牙缝里省钱了,他们还不满意。 他们算什么东西? 那些钱财是他们为朝廷谋划来的? 那些钱财是老子为朝廷谋划得来的,老子都没有心疼,他们心疼个锤子。” 三十万大军,加上辅兵,人数十分庞大,他们在外征战,每天人吃马嚼,所消耗的都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三十万大军,从赶赴到燕云,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时间。 不过耗费了九百万贯钱财,仅仅跟真宗皇帝赵恒最初许给辽国的岁币三倍而已,朝堂上就有人叫疼了。 九百万贯,分到每个将士手里,恐怕就二十几个铜钱(不是笔者算术不好,还要考虑到马、辅兵)。 二十几个铜钱,吃了大半年,他们吃的什么,可以想象。 每个将士一天吃两顿,每一顿都吃一点糠,刚刚差不多。 将士们的军饷,想必都没发。 将士们没军饷拿,也情愿在燕云征战,朝堂上那些养尊处优的人,有什么资格叫?! 刘亨脸色阴沉的道:“曹帅恐怕早已意识到他跟辽人耗下去会耗费很多钱财,会引起朝堂上的一些人不满,所以战事一开始,就开始省钱了。 朝廷就不该减免涿州、朔州、寰州三州的赋税,有这三州的赋税支撑,应该能帮曹帅减轻一些压力。” 寇季皱着眉头道:“涿州、朔州、寰州的百姓在辽人压榨下,过了近百年,他们也不富裕。他们需要修养生气,朝廷的作法没错。 朝廷错在不够大方。 将士们在前线,用性命在跟辽人血拼。 朝廷就不该抠抠搜搜的,让将士们饿着肚子。” 刘亨脸色有些发苦的道:“错也不全在朝廷。吕夷简和曹玮两个人不哭穷,官家也不好大笔一挥,给他们送过去大笔钱财。 官家每次派人去问他们粮草够不够,他们就说够用。 官家想派钱,也派不出去。” 寇季黑着脸道:“他们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狮子大张口。三十万兵马,外加辅兵、马匹,每天要是都吃的饱饱的话,半年就得耗费至少一千三百万贯左右。再加上军饷、以及立功的赏赐的话,很有可能会更多。 他们若是敢开口喊出一个超过千万的数字,朝野上下都会为之震动。 到那个时候,弹劾他们的人就会更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确定会跟辽皇耶律隆绪耗多久,所以才会能省就省。” 寇季的话,刘亨明白。 曹玮若是跟辽皇耶律隆绪耗的时间越长,耗费的钱财就越多。 曹玮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半年耗费了九百万贯。 一年就得耗费一千八百万贯。 朝廷每年划拨给所有禁军、厢军、团练、乡兵的军饷,总和是三千万贯。 曹玮率领的三十万兵马,一年就耗费了大宋所有军费的五分之三。 但曹玮率领的兵马却没有大宋兵马的五分之三。 曹玮的花费,属于巨大的超支。 虽然曹玮率领的兵马正在作战,属于特殊时期。 但朝中的一些棒槌,才不会管你是不是特殊时期。 他们只在乎,按照朝廷的正常支出,他们每年分到的会不会因此减少。 朝廷在用兵方面,开支大了,在政事方面的开支就会相应的缩减。 一些官员自然不会答应。 毕竟,大宋朝廷对待官员是优厚的。 官员们可以用公款,干他们想干的一切。 吃穿用度的花销、雇佣仆人的花销、车马花销、出差游玩花销,甚至押妓花销,朝廷都给报销。 朝廷在用兵上花费了巨大的钱财,给官员们的一些花销,自然就会锐减一些。 官员们自然不会答应。 宋太祖皇帝赵匡胤,为大宋官员定下了高额的俸禄,其目的是为了高薪养廉。 可他的目的根本没有达到。 反而养出了一群趴在朝廷身上喝血的贪得无厌之辈。 李迪不过是动了动他们身上的那些闲职,差点被他们给逼死。 如今曹玮在燕云之地作战,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吃穿用度,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曹玮在燕云之地的战事,迟迟没有结果。 若是拖一个三年五载的话。 国库里的钱财很有可能会被耗空,他们有可能会过苦日子,他们自然不答应。 虽说赵祯、寇准、李迪、吕夷简、寇季五人,前前后后清理过朝堂上不少蛀虫,却没办法将朝野上下所有的官员全部清除。 虽然他们都知道朝野上下的弊政所在。 但一口气将所有官员全部清除了,那大宋的天下可就乱了套了。 他们也很少动所有官员的集体利益。 仅有的一次,就是李迪动朝野上下所有官员的闲职,李迪如今的下场如何,有目共睹。 可以说,曹玮在燕云之地耗费钱财,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朝野上下所有官员的利益,朝野上下所有官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贪官污吏是杀不完的。 贪得无厌的人也是杀不完的。 赵祯、寇季二人没少杀人,可依然没有制止住他们的贪婪之心。 刘亨见寇季脸色发黑,以为寇季是在担心曹玮在燕云的战事,便小声的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曹帅,官家不是暗中派人从内库里拿出了五百万贯去送给曹帅了吗? 有官家暗中支持,即便是朝廷明面上给曹帅派去的钱不多,曹帅哪里也不会有变。”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一个皇帝,给一个臣子军费,还要偷偷摸摸的给。 “曹玮应该庆幸,碰到了官家这么个好皇帝……” 寇季沉默了良久,感叹了一句。 若是真宗赵恒在位,曹玮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估计得饿死在燕云之地。 以真宗赵恒的性子,他不可能主动将内库的钱财分享出去,他甚至还想从国库里搬一些,填满他的内库。 没钱,没钱就别打了。 找辽人过来谈谈,给他们三百万贯,让他们以后不要跟我大宋打仗了。 真宗赵恒,给敌人资助军饷就有钱,给自己的兵马发军饷,就没钱。 太宗赵光义在位的话,曹玮估计得哭死。 太宗赵光义倒是不会吝啬。 不过他派人去给曹玮送粮草的话,曹玮估计到了战败以后,撤退到了大宋境内,才能看得到。 还是赵祯仁厚,不坑人。 不仅明面上在帮曹玮争取军饷,暗中还从小金库中拿出一笔,给曹玮送去。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果断点头道:“官家自然是好皇帝……” 说到此处,刘亨看向寇季道:“你也别担心曹帅了,有官家暗中帮忙,曹帅那边不会有事的。你该担心担心自己,如今朝中已经有人开始弹劾你了,你不准备管管?” 寇季斜眼看向了刘亨,质问道:“官家管了吗?” 刘亨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以官家跟你的关系,怎么可能听信那些人的谗言,降罪于你。” 寇季撇撇嘴道:“官家既然不会降罪于我,那我搭理他们干什么?爱弹劾尽管弹劾去,我要在乎他们,我跟他们姓去。” 刘亨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跟曹玮不同,曹玮忌惮他们的弹劾,所以做事束手束脚的。我不忌惮他们的弹劾,他们要是喜欢,尽管弹劾好了。 曹玮倒下了,不会再站起来,因为他已经老了,也已经做到了武臣的顶峰,是不可能再被起复了。 我还年轻,今天倒下,明天就会起复。 我要是起复了,最先弄死的就是他们,所以我怕他们干什么?” 刘亨愣是被寇季的一席话,说的哑口无言。 细细一想,寇季说的还真有理。 以寇季跟赵祯的关系,还不是今天倒下,明天就起复的。 就算不依赖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王云升,甚至民间的呼声,也能将寇季重新推到朝堂上。 门生故旧四个字,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寇季不仅拥有自己的政治资源,也拥有着寇准一生积累下的庞大的政治资源。 只要寇准不死,但凡是跟寇季有一丁点关联的门生故旧,都不得不帮寇季说话。 所以寇季还真不用担心弹劾。 真要想将寇季一脚踩进泥潭里,先要将寇准、寇季二人在朝中的门生故旧清理干净才行。 问题是,清理的干净吗? 跟寇准和寇季关系最亲近的那个,如今就在垂拱殿内最高的宝座上坐着,谁能把他拉下马? 所以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寇季见刘亨愣在哪儿不说话,就沉吟道:“你派个人回一趟京,帮我传几封私信,这群棒槌们还真以为我不在汴京城,就收拾不了他们了。” 刘亨缓缓回神,问道:“传什么信?” 寇季眯着眼道:“两封信,一封给向燕,一封给曹皇后。让她们二人牵头,给远在燕云之地的将士们捐赠棉衣。” 刘亨愕然道:“入冬还早……” 寇季冷笑道:“棉衣捐了,怎么能缺少的了棉被……一整套过冬的物件下来,也得不少时日征捐、准备。” 刘亨思量道:“你是打算让皇后和嫂夫人一起带着那些贵妇人们捐赠棉衣、棉被等物?” 寇季脸上的笑容更冷,“不仅如此,我还准备让皇后和向燕将捐赠的名单,写成邸报,下发到整个大宋。” 刘亨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这是釜底抽薪啊?!” 寇季冷冷的笑道:“只要我们把数目定高一点,那些个吃饱了撑着的官员,就不得不跟着大出血。” 刘亨沉声道:“他们要是不愿意出血,那就会被天底下的百姓们骂臭。” 寇季笑道:“百姓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会帮我们查出,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官员,有多少家产。他们也会知道,谁在这次捐赠中没有出力。 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官员,不是经常喜欢借着民意弹劾别人吗?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民意。” 刘亨沉吟道:“我们家底丰厚,知道的人很多,我们定高了数目,也不一定会管用。” 寇季瞥着刘亨笑道:“所以我准备去信给张知白,让他卖了朝廷赐给他的大宅子,捐它一万件棉衣。” 刘亨惊恐的瞪大眼,对着寇季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你狠!” 能不狠吗?! 张知白那种清正廉洁到吃糠咽菜地步的清官,卖了朝廷赐的宅子,也要捐它一万件棉衣。 其他那些吃的脑满肠肥的官员,还不得出更多的血。 不出,不出就等着挨骂。 一旦百姓们的谩骂声传出来,吏部年审的风评,毫无疑问就会变成下下品。 升官? 做梦去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7章 寇季中箭 “我狠?” 寇季略微有些狰狞的道:“那也是他们给逼的……” 刘亨苦笑了一声,“那我们捐赠多少合适?”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狰狞,略微思量了一下,“我先吩咐向嫣捐赠一万棉衣,一万棉被。” 刘亨犹豫了一下,干巴巴的道:“以我们的身家,捐赠一万棉衣、一万棉被,会不会太少。” 寇季看向了刘亨道:“前方的将士们缺的不止棉衣棉被,我们等捐赠完了,再看看,缺什么我们补什么。” 刘亨缓缓点头,感叹道:“以前没有正经的带兵的时候,总觉得军中的将士们日子就算过的再苦,也能吃饱穿暖。 如今正正经经的带兵,真正的深入到了军中,才发现,将士们过的日子,比汴京城内的那些贫民还不如。 我们家底丰厚,能多帮衬一些,就该多帮衬一些。” 寇季瞥向了刘亨,赞叹道:“你能生出这种心思,说明你对将士们的遭遇有所怜悯,以后肯定会体恤下属,不喝兵血。 我大宋的将门,就应该像你一样,对自己手下的将士多一些体恤,多一些怜悯。”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我也就是将心比心而已,没你说的那么高风亮节。” 寇季感慨道:“将心比心四个字,说出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我大宋朝重文抑武,武人被压的抬不起头,对一些人而言,那是活该。” 寇季目光阴沉的道:“文臣们压榨将士们也就算了,武臣们也跟着压榨将士。一帮子脑袋被驴踢了的东西,文臣们已经将他们压的喘不过气了,他们还自掘坟墓。 文臣不怕得罪将士们,那是因为文武有别。 武臣不怕得罪将士们,那是在自断根基。 没有将士们支持的将门,算什么将门?” 刘亨略微迟疑了一下,看向寇季道:“四哥是让我交好将士们?” 寇季摇摇头,“你不用刻意去交好他们,不压榨他们就行了。依照朝廷定下的规矩对待他们,他们也足以对你感恩戴德。” “多谢四哥教诲!” 刘亨郑重的道。 寇季点点头,吩咐道:“帮我磨墨,我要写信。” 刘亨也没在乎身份,当即如同书童一样在寇季身旁,研磨起了墨锭。 寇季取了一张纸,提起笔,润了润笔尖,还是挥毫。 半炷香后。 两封简短的信已经写完了。 寇季装进了信封,用火漆封好,递给了刘亨。 刘亨拿到了寇季的信以后,笑道:“我也得给家里写封信,交代一番。”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恐怕不止一封吧?” 刘亨尴尬的一笑。 刘亨有正妻,有宠室。 正妻是大家闺秀。 二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府上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一直是他的正妻在操持。 宠室是安子罗的妹妹。 安子罗的妹妹如今有了身份,已经不再是妾室,可称之为妻,又不妥当,所以称呼为宠室,刚刚好。 刘亨给正妻的信很简短,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正事,问候了一下家中的事务,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夹杂在其中。 倒像是一个上司在给下属写信。 刘亨给宠室的信,就十分的臃长,情情爱爱的东西满篇都是,写了三张纸,也没有停笔的意思。 寇季在一边看着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心,对刘亨道:“你写你的信,我出去走走。” 刘亨随口应了一声。 寇季迈步出了门。 时间正值七月。 酷暑难耐。 寇季居住的房门口,没有半点遮挡,也没有阴凉的地方。 寇季瞧见了不远处的一棵巨大老槐树下,几个府上的侍卫正躺在阴凉处纳凉,就迈步走了过去。 寇季一到,几个侍卫赶忙起身。 “少爷……” “少爷……” “……” 寇季摆摆手,道:“继续坐下歇息,我也是过来纳凉的。” 侍卫们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 他们也没有拘束,继续躺在了地上纳凉。 侍卫们明面上是寇季的侍卫,暗地里却是寇府的部曲。 他们跟寇季,跟一家人没什么差别。 他们不需要跟寇季做面子上的工夫。 他们对寇季的忠诚,对寇府的忠诚,那是刻在心里的,而不是摆在脸上的。 寇季学着侍卫们的样子,在老槐树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躺在了上面。 清风伴着老槐树叶子的沙沙声,从寇季身上拂过,寇季觉得十分舒爽。 他躺在石头上居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少爷……醒醒……” 迷迷糊糊中。 侍卫们将寇季摇醒。 寇季睁开眼,疑惑的看向了侍卫们。 一个侍卫道:“少爷,这会儿太阳正毒,躺在这儿不仅不会解暑,还会被晒晕的。” 寇季略微愣了愣,感受了一下温度,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凉快了。 “那就回房吧……我刚好知道一个制冰块的法子,我给咱们弄点冰块解解暑……” 寇季缓缓站起身,站直了以后,脑袋嗡响了一下。 “嘣!” 伴随着寇季脑中嗡声响起的,还有弓弦颤抖的声音。 弓弦响起的那一刹那,站在寇季身边的侍卫,下意识的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有……” 侍卫开口只说出了一个字。 一道箭矢已经出现在了他眼前。 “唰……” 躲在暗处的哑虎,如同鬼魅一样突然出现,挥刀砍向了箭矢。 哑虎的刀很快,但箭矢更快。 刀身顺着箭尾的灵羽掠过。 “噗呲!” 箭矢如同刀捅豆腐一般,顺着侍卫的胸膛一穿而过。 侍卫瞪大了眼珠子,愣愣的站在了那儿。 ‘有刺客’三个字,他只喊出了一个‘有’字。 “噗呲!” 箭矢洞穿了侍卫以后,势头有些减弱,但余力足以伤到侍卫身后的人。 侍卫身后,便是寇季。 寇季刚刚清醒,一道箭矢就扎进了他的胸膛,一阵刺痛席卷了他的全身。 挡在寇季身前的侍卫,还在不断的喷血,鲜血喷了寇季一脸、一身。 一切都在一刹那间发生,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有刺客!保护少爷!” 在第一个侍卫用身体帮寇季挡下了一箭以后,其他的侍卫終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几乎毫不犹豫的将寇季团团围住。 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帮寇季筑起了一道人墙。 “嘣嘣嘣嘣……” 就在他们挡在了寇季身前的时候,一连串的弓弦声响起。 寇季終于回过了身,他惊恐的大喊了一声,“趴下!趴下!” 寇季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推着身前的两个侍卫,就趴在了地上。 密集的箭矢如同雨点一样打了过来。 那些没来得及趴下的侍卫,被射成了筛子。 一个呼吸后,老槐树下还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哑虎。 哑虎脸上出奇的浮现出了一些神色,有羞有怒。 他胳膊上挨了一箭,手里的长刀,也被强弓射出的重箭给打弯了。 刚才寇季拉着侍卫们趴下避开箭矢的时候,他站在原地,手持着长刀在挡箭。 “咦!” 哑虎嘴里发出了一声怪叫,提着被打弯的长刀,冲着箭矢射出来的地方冲了过去。 刺客并没有退去。 因为他们射中的寇季,却没有确定寇季有没有死。 他们丢下了强弓,手持着刀剑冲了出来。 一千多人冲了出来,数量十分庞大。 一部分人去对付哑虎,一部分人冲向寇季所在的老槐树下,去给寇季补刀。 “寇经略遇刺了!” “寇经略遇刺了!!” 看见了老槐树下情形的橫山军将士,一边手持着兵刃往寇季这边冲了过来,一边大声呐喊。 屋子里。 刘亨听到了喊声以后,脑袋嗡一下就炸了。 双眼一下子变的通红。 他蛮横的撞开身前的冰鉴、房门,快速的冲到了老槐树下。 看到了寇季趴在血泊里以后,刘亨整个人犹如雷击。 “四……四哥?” “四哥?!” 刘亨冲到了寇季身边,抱起了寇季,看着寇季从头到尾都是血,胸口还插着一柄箭,浑身都在哆嗦。 “大夫?” “大夫!” 刘亨抱着寇季,大声的喊着。 赵祯派遣的随军的御医,听到了动静以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刘亨看到了御医,怒吼道:“我四哥若是有碍,你全家陪葬!” 刘亨放下了寇季,不在看御医那惊恐的眼神。 他怒吼了一声,站起身。 赤手空拳的冲向了那些冲开了橫山军将士们封锁,向寇季杀过来的刺客。 刺客冲到了刘亨身前,挥刀就砍。 刘亨率先出手,硬生生的从刺客喉咙撤下一块肉,鲜血喷了他一身,然后他提起了那个被他一击毙命的刺客,甩向了其他刺客。 那刺客的尸骸,在他手里,犹如一柄肉锤。 冲过来的七八个刺客,被他搏杀了一个干净,他手里的肉锤,彻底成了一滩用皮包裹的碎肉。 眼看着其他刺客被橫山军将士和哑虎拦下。 刘亨红着眼怒吼,“给我擂鼓!召集所有兵马!能活捉的给我活捉,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十八层地狱!” 事实上不需要刘亨下令,橫山军的将士们也已经吩咐赶了过来。 橫山军的将士们赶过来以后,没有任何犹豫,快速的加入到了战场中。 刘亨眼见越来越多的将士们加入到了战场,他赶忙回身去看寇季。 刘亨赶到寇季身边的时候,御医已经帮寇季诊过了脉,并且解开了寇季的衣服。 解开了寇季的外衣,就看到了一身贴身软甲。 软甲被箭尖刺透了,有黑血渗出。 刘亨扑到了御医身前,快速的问道:“我四哥怎么样?” 御医费了好大力气,解开了寇季身上的软甲以后,仔细看了看已经刺入到了寇季肉里的箭头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寇经略无碍,有软甲护身,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贼人用的应该是四石弓,应该有人帮寇经略挡了一下,所以箭矢的余力只是洞穿了寇经略的软甲,刺破了寇经略的皮,却没有伤到寇经略性命。” 刘亨听到寇季没有性命之忧,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看到了寇季的伤势以后,心又悬了起来,他盯着御医咬牙道:“可我四哥现在并没有清醒,还有,我四哥伤口上已经开始发黑了,贼人的箭矢上是不是有毒?” 御医缓缓点头,“是有一些毒,而且十分致命。” 刘亨一下子就急了,刚要开口。 就听御医继续道:“不过贼人用毒的手段有些拙劣,毒是剧毒,可解起来也容易。” 御医瞥向了刘亨,絮絮叨叨的道:“老夫家中三代精研毒药,论用毒,天下间只有一个人能比得上老夫。不过那个人不会对寇经略出手的。” 刘亨掐死御医的心都有,他紧咬着牙关,喊道:“那你还不给我四哥解毒?” 御医从袖口取出了一包针,用针封住了寇季的心脉,然后吩咐随从帮寇季清洗了一下,然后从随从手里拿过了药箱,用火烤了一番后,小心翼翼的刮去了寇季胸口的一些腐肉。 然后又从药箱里取出了两个药瓶。 其中一瓶药内,是粉末状的东西,御医拿着洒在了寇季的伤口上。 刘亨见御医一丁点一丁点的往寇季伤口上洒药,就咬牙道:“既然是能治疗我四哥伤口的药,你就不能多洒一下。” 御医被刘亨的喊声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洒了有点多。 他肉痛的抽了抽嘴角。 “这药可是老夫的祖父传下来的生死人肉白骨的金疮药,老夫辛辛苦苦收集了三十多年,才收集齐全药材,炼制了小半瓶。” 御医的话有些夸大,可他身为御医,医术在大宋朝上下,自然是绝顶的那种。 他耗费了足足三十多年才弄出的药,自然珍贵。 “我给钱就是了!” 刘亨咬牙道。 御医咬咬牙没说话。 他的药,岂是钱财能衡量的? 若不是寇季的性命,关乎着他全家上下的性命,他才舍不得给寇季用这么好的药。 御医给寇季敷上了药,包扎了伤口以后。 又将另一个瓶子里的汤药汁一点点润进了寇季的口中。 一些收拾妥当以后,御医长出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大碍了……” “可我四哥还在昏迷!” “那你得问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8章 怒征西夏! 刘亨顺着御医所指望了过去,就看到两个寇府的侍卫双眼无神的守在寇季身旁。 他们似乎被惊到了,也似乎被吓傻了。 刘亨瞧着他们,明显问不出什么,就看向了御医。 御医见刘亨的目光看了过来,吧嗒着嘴道:“似寇经略这样的官,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别人遇到了危险,都是那侍卫的身子挡箭。 他倒好,在遇到了危险的时候,居然还想着救侍卫。 不过,他们两个当时应该有些紧张,有些手足无措,所以被人从后面扑倒的时候,下意识的回了一手肘。” “四哥……是他们打晕的?” 刘亨惊愕的张大嘴,一脸难以置信。 御医缓缓点头。 刘亨也不好代替寇季去教训他的侍卫,他阴沉着脸道:“抬我四哥回去,我们两个一起守着他,他什么时候醒了,我什么时候放你离开。” 御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御医清楚寇季性命的重要性,所以再三检查过寇季的伤势,确认寇季只是守了一些皮外伤,不碍事。 可刘亨执意让他守着寇季,他也不好拒绝。 刘亨刚才把人当成肉锤用的场面,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失去了理智的刘亨,根本不把人当人。 他这一身老骨头,可经不起刘亨折腾。 刘亨亲自动手,抬着寇季进了铁冶务,回到了房内。 铁冶务外的战事,他根本没有关注。 驻扎在铁冶务两万多橫山军将士相继从军营里赶过来,敌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得被砍了干干净净。 刘亨抬着寇季回到了铁冶务内,一直守在寇季床边。 外面的喊杀声停歇了以后,过了许久,他府上的部曲,匆匆进了房内。 “少爷,刺杀寇经略的只有一百三十人,尽数斩杀,还有数百人藏在此地不远处一处山谷,属下带人顺着痕迹摸了过去,找到了他们,杀了一半,抓了一半。” 刘府的部曲,站在刘亨身后小声的禀报。 刘亨盯着躺在床榻上的寇季,一脸担忧,听到了部曲的话以后,他低声道:“不全是死士?” 部曲点点头,道:“贼人此次召集的多为神射手,神射手在各国的地位都颇高,很难沦为别人的死士。” 刘亨咬牙切齿的道:“人数得有一千吧?一千多人摸到了铁冶务,为什么我们的斥候没有察觉。” 部曲苦着脸道:“府上的大部分探子,如今在宁边州,盯着辽人。” 刘亨愤怒的道:“我说的是橫山军的斥候营!” 部曲沉默了一下,道:“至今没有见到橫山军斥候营的崔良。属下带着兄弟们重新布置了一下明暗哨,发现疏漏不少。” 顿了顿,部曲补充道:“属下等人在追击贼人的时候,发现崔良布下的多处岗哨,被人拔除了。” 刘亨紧握起了拳头,痛苦的闭上双眼,“是我害的四哥遭此大劫。” 他若是不欣赏崔良,不救下崔良,不将斥候营交给崔良的话,敌人也不会摸到此处。 “去给我找,找到崔良,给我带到此处。” “喏……” 刘亨看向部曲,咬牙道:“好好的审一审那些俘虏,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御医瞥了刘亨一眼,小声的道:“虐杀贼人,有伤天和……” 刘亨瞪了御医一眼。 御医苦笑着闭上嘴。 部曲点了点头,离开了房内。 刘亨和御医继续守在寇季床前。 到了傍晚的时候,刘府的部曲再次出现在了房内,向刘亨禀报道:“少爷,有人交代了,说他们是辽国的射雕手。” “放屁!” 刘亨破口大骂,“我大宋和辽国接壤的疆土,有我们的人守着,辽国的射雕手怎么可能跑到此处。萧孝穆带来的射雕手,沾染了我大宋将士的鲜血,我四哥特地吩咐人将他们全部坑杀了。 西北之地,那还有什么辽国的射雕手。” 部曲郑重的道:“少爷说的不错。属下猜到了他们不老实,所以又多审了一会儿,終于审出,他们是从西夏各军中调遣来的神射手。” 刘亨目光一愣,“果然是西夏!” 刘亨回过头,对部曲道:“派人快马加鞭赶回汴京城,将西夏人派刺客刺杀我四哥的消息,告诉给官家。” 部曲点点头,准备离开。 御医突然开口道:“冒昧的问一下,你是如何审出他们是西夏的神射手的?水火棍、夹棍、老虎凳、烙铁?” 刘府部曲脚下一顿,对着御医淡淡的道:“那些手段我不会,我只是将那些死去的贼人,喂给了那些活着的贼人吃了。 他们吃不下去了,自然就得交代。” 御医惊恐的瞪大眼,浑身都在哆嗦。 “你们……你们还是人吗?” 刘亨冷哼道:“我们是人,可他们不是。” 御医指着刘亨,气的直哆嗦。 他觉得刘亨,以及刘亨手下的人,都是活在人世间的恶鬼。 刘亨见御医没有再开口,便不再打理他,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追问府上的部曲,“崔良呢?” 部曲抿了抿嘴,低声道:“有人说崔良带着几个心腹,借着探听消息为由,悄悄的潜入到了夏州城内去了。” “他去夏州做什么?” 刘亨质问。 部曲坦言道:“听说夏州城内有不少暗娼馆。” 刘亨气的直哆嗦,“好!好的很!” 部曲见刘亨气的不行,赶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抓他了。” 刘亨牙齿咬的咯嘣响,“抓到以后,我要亲自动他。” “喏……” 部曲答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门。 御医盯着刘亨,颤声道:“你在作孽!” 刘亨瞪着眼道:“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作孽?!” 御医被气的再次说不出话。 “咳……” 一声轻咳在御医闭上嘴的时候响起。 刘亨猛然起身,“四哥?!” 寇季缓缓清醒,感觉到了胸口的刺痛以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四哥,你没事吧?” 刘亨急切的问道。 寇季深吸着起道:“我也不知道,御医呢?找御医看看就知道有没有事了。” 刘亨赶忙看向了御医。 御医黑着脸站起身。 寇季这才知道,御医也在自己身旁守着。 不等刘亨和寇季发问,御医黑着脸道:“一点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寇季皱眉道:“可我头晕眼花的,胸口还一阵阵的刺痛……” 御医淡淡的道:“头晕眼花是因为你的侍卫给了你脑门一下。胸口阵阵刺痛,那是因为老夫从你胸口割去了一些烂肉。 老夫已经为你敷药了,七天以后,新肉长出来以后,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七天?” “老夫的要生死人肉白骨,七天让你长出新肉,轻轻松松。” “……” 寇季松了一口气,赶忙问道:“刺客呢?我府上的侍卫呢?还有哑虎呢?” 刘亨赶忙道:“刺客已经尽数拿下。随军的大夫已经帮你府上的侍卫看过了。他们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并没有大碍。 哑虎中箭以后,又酣战了许久,留了不少血,中毒也很深。 御医已经帮他解毒,但是他需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顿了顿,刘亨神色有些暗然的补充道:“陪着你在老槐树下纳凉的侍卫中,仅有他们三个人活了下来。” 寇季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御医不重不轻的在一旁道:“若不是你府上的侍卫拼死帮你挡了一下致命的一箭,你现在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寇季脸色微微一沉,“有人要我的命……” 刘亨愧疚的道:“四哥,是我的过错,是我看错了崔良,让他率领着斥候营布防,才出现了如此疏漏。”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沉声道:“我早说过崔良此人心术不正,让你慎用的。” 刘亨准备开口继续认错,寇季却没有给他机会。 寇季继续说道:“崔良的账回头再算,现在我只想知道,是谁,要杀我!” 刘亨赶忙道:“刺杀你的人很多,足足有一千多人,有一部分是死士,还有一部分不是。” 寇季冷笑道:“不是死士,也敢来刺杀我?我寇季就是那么容易杀的吗?” 刘亨沉声道:“刺杀你的是神射手,死士们应该是督战的。” 寇季看向了刘亨,“听你的意思,有抓到活口?” 刘亨点头,“已经招了,西夏人干的。” 寇季眯起了眼,“李德明吗?好胆!” 寇季看向了刘亨,吩咐道:“让人将我的令箭拿来,让八百里加急在门外等候。” 刘亨看着寇季,愕然道:“四哥,你准备做什么?” 寇季冷声道:“李德明既然敢要我的命,我既然没死,那就先要了他的命。” 刘亨惊愕道:“四哥准备强攻西夏?”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追问道:“不等白池城的结果了?” 寇季冷声道:“李德明都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还需要找借口逼迫他出兵吗?” 刘亨闻言,正色道:“橫山军上下,听经略调遣。”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立马吩咐人下去,准备寇季要的令箭,以及召集所有八百里加急。 少顷过后。 数百骑静静的站在寇季所在的房门前。 寇季躺在房内的床榻上,眼前放着一桶令箭。 寇季抽出了一支令箭,沉声道:“此令传往汴京城,令瑞安镇器械作坊,将库存的所有的火器,运到此处,为期一月,失期,斩!” 令箭递出,便有人将令箭送到了八百里加急手中。 四八个传送八百里加急的将士,点着火把,拿着令箭,奔出了铁冶务。 寇季再次抽出一支令箭,继续道:“此令送传往河西,令镇西军节度使朱能,率领镇西军五万将士,接到令箭后,即刻赶往红水河畔,攻打红水河以西的西夏疆土,大雪封路前,拿不下红水河以西的西夏疆土,镇西军节度使朱能,革职查办!” “此令传往清涧城,令西平路安抚使种世衡,兵出清涧城,堵死兴庆府往西的道路,为朱能攻打西夏西境扫清道路,失期,革职查办!” “此令传往麟州,令镇北军节度使王凯,兵出麟州,沿浊轮寨北上,征讨西夏北境,大雪封路之前,拿不下西夏北境,革职查办!” “此令传给永宁军,令永宁军上下,即刻赶赴铁冶务,为期十五日,失期,军头以上革职!” “此令传给镇戎军,令镇戎军上下,即刻赶赴铁冶务,为期八日,失期,军头以上革职!” “……” “橫山军节度使刘亨接令!” “下官在!” “命你率军即刻攻打夏州,拿不下夏州城,革职!” “喏!” “……” 随着寇季一声声令下,八百里加急拿着令箭,奔向了四方。 整个西北,所有的兵马,随着寇季的命令,快速的动了起来。 刘亨在接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并没有急着去调兵遣将,而是派人去请高处恭,将前期的准备工作交给了高处恭,他自己守在寇季身边。 刘亨在寇季身边一守就是一夜。 翌日清晨。 确认了寇季没有生命危险以后,刘亨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刘亨在交代了御医照看寇季以后,就迈步出了房门。 他却忘记了一件事,忘记了派人去给赵祯送寇季没有性命之忧的消息。 刘亨出了寇季的房门,就看到了他府上的人押解着崔良出现在了门口。 刘亨看到了崔良,就像是看到了杀父夺妻的仇人。 刘亨上去就给了崔良一个狠狠的巴掌,打的崔良脸颊一瞬间肿胀了起来。 崔良大概已经知道了他一时疏忽,差点害寇季丧命,所以刘亨在抽他的时候,他连求饶都不敢,只是垂着头,浑身哆嗦。 “宰了你,太便宜你了。你既然管不住裤裆里的东西,那我就找人帮你管管。我已经派人去请汴京城里最有名的刘一手。 他是专门给宫里的宦官们净身的。 听说他有一项绝技,那就是能一刀一刀的将那个东西切下来,还能保证人不死。 你就在这里给我好好的等着。” 崔良吓的一瞬间瘫倒在了地上。 刘亨冷冷的一笑,“你以为这就完了?你知道长明灯吗?我准备为寇府死去的那几位兄弟营造一座大墓,你就是里面的长明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69章 声东诱西,一起算计 崔良吓的失禁了,地下湿了一大滩。 刘亨却懒得再理会他,“拖下去,先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子内,关三天,塞住嘴,绑着手,别让他自杀。他自杀了,我拿什么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 “明白,少爷!” 刘府部曲答应了一声,提着崔良离开了铁冶务。 刘亨在部曲离开后,跨马去了军营。 军营里。 高处恭已经帮刘亨做完了所有的前期工作。 刘亨在到了军营以后,率领着兵马就出了营门。 临走的时候。 高处恭拦着刘亨,迟疑的道:“寇季那小子带的火器可没多少,在屈野川几乎用去了九成,如今剩下的根本没多少,你确定要全部带上?” 顿了顿,高处恭继续道:“寇季既然决定了要征讨西夏,那往后的仗就有的打了。火器还是省着点用为好,一次性用完了,后面需要用的时候,没有了可咋办?” 刘亨跨坐在马背上,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四哥已经派人回去传令,命令器械作坊内的人,将器械作坊内的所有火器尽数运送到西北。 四哥还暗中去信给器械作坊内的一些大匠,让他们带着工具,赶来西北。 有铁冶务储存的庞大的铁料,火器以后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高处恭撇撇嘴道:“火器若是真的那么容易造,寇季早就将火器给朝廷所有兵马配备上了。” 刘亨淡淡的道:“火枪和火炮造起来确实不容易。但是飞雷、无敌地雷炮、手雷,造起来还是十分容易的。四哥说过,只要造东西的人手足够,我们要多少,他就造多少。” 高处恭闻言,瞳孔一缩,惊叫道:“好家伙……寇季不过了?!” 高处恭觉得,火器的造价肯定不低。 目前为止,寇季在西北用的火器,大多都是他私人提供的,并没有花费朝廷的钱财。 寇季打一仗,万贯家财,甚至数十万贯家财,就那么扔出去了。 寇季就算再能敛财,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吧。 刘亨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我四哥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高处恭咧嘴笑道:“寇季不心疼,那我自然也没有意见。寇季既然舍得下血本,那我们在西北的功劳就有得捞了。” 寇季提供的火器,高处恭可是亲自用过的,知道那些火器的威力。 如果寇季敞开了给他提供,那就算是辽皇耶律隆绪的行辕,他也敢去闯一闯。 有寇季提供的火器,那他在西北捞功劳,就容易多了,高家再度崛起,也就容易多了。 高处恭想到了功劳,激动的大喊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橫山军将士们闻言,一个个愣愣的看向了高处恭。 刘亨冷哼了一声,“别得意忘形了,我才是橫山军的主将。” 高处恭尴尬的笑了笑。 刘亨盯着高处恭,沉声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想建功,想借着战功恢复你高家昔日的荣耀。我的爵位就算再往上一等,也没多大的意义。 所以此次跟西夏作战的功劳,我可以让给你。 前提是你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帮我对付西夏。 若是你能助我亲手斩下李德明的脑袋。 我所有的功劳都可以让给你。” 高处恭惊愕的道:“此话当真?” 刘亨重重点头。 高处恭愕然道:“你不想晋升为一等公吗?” 刘亨咬着牙道:“我只想摘下李德明的脑袋,弥补我有眼无珠的过错。” 高处恭张了张嘴,很想骂一句傻子。 一等公,那可是一等公。 朝中活着的一等公,目前只有一位,那就是寇准。 一等公死后,必然加王爵。 子孙后辈折一等继承,还是公爵。 为了那卑微的兄弟情谊,能搏得一等公的机会都舍得出去? 可不是傻子吗? 高处恭心中感慨万千,却没有骂出口。 因为刘亨太慷慨了,慷慨的让他难以拒绝。 “好!老夫答应你!” 刘亨见高处恭答应了,便开口问道:“夏州该如何打?” 高处恭沉吟道:“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力跟我们相当,强攻的话,我们的损失一定会很大。若是嘉宁军司的兵马来援的话,我们恐怕会损失更多兵马。 所以我建议,我们兵分两路。 一路佯攻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一路去嘉宁军司兵马的必经之处埋伏。 一旦嘉宁军司兵马前去驰援西夏左厢神勇军司,那我们就能借着地利,以最小的代价,灭了嘉宁军司。” 刘亨眉头缓缓皱起,疑惑的看向了高处恭。 高处恭似乎知道刘亨心中的疑惑,“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你是不是在想,寇季给你下达的命令是攻打夏州,为何我们却要去埋伏嘉宁军司的人?” 刘亨没有隐瞒,缓缓点头。 高处恭分析道:“如今在白池城、地斤泽以南的西夏疆土上,只有嘉宁军司和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两支重兵。其他的那些守军,称之为散兵游勇,也不为过,对我们而言,不足为惧。 只要我们设局伏击了嘉宁军司的兵马,全歼了他们。 那么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就会成为地斤泽以南的西夏疆土上的一支孤军。 他们就算实力强横,面对我们强势压境,也会慌张。 若是铁门关团练能在这个时候夺下白池城,那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一定会陷入到慌张中。 他们很有可能会撤出夏州,过地斤泽,回兴庆府。 你若是只想拿下夏州,那我们到时候放任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过地斤泽就行。 你若是想全歼他们,那我们依旧可以率先在地斤泽外,布置一番,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 刘亨听完了高处恭的分析,暗中赞叹。 高处恭虽然人品奇差,可肚子里真的有东西。 若是按照高处恭的谋划来的话。 他手下的兵马大部分时间,在以逸待劳。 派遣兵马佯攻夏州,只要将声势搞的大一点,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一定会驰援夏州。 因为他们所处的嘉宁,地理位置比夏州还不堪。 夏州一旦失守,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还能借着地斤泽逃命。 可夏州失守以后,嘉宁就会彻底被宋军包围,就会彻底沦为宋军的盘中肉,退无可退,进无可进。 所以,夏州一旦有失守的危险,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一定会驰援。 嘉宁军司的兵马就算不能帮夏州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击退宋军,也会跟着他们一起撤进地斤泽。 所以高处恭这一手算计,嘉宁军司的兵马必然中计。 只要埋伏的兵马得当,一定会重创嘉宁军司的兵马。 没了嘉宁军司的兵马。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就会沦为一支孤军。 无论是依照高处恭所说的,在地斤泽埋伏,还是等待白池城的那一部分橫山军兵马回援,一起征讨夏州,都可以。 刘亨细细的思量了一下,确认了高处恭的计策可行以后,就询问高处恭。 “谁去埋伏,谁去攻打夏州城?” 高处恭傲然道:“自然是我去打夏州城,你去埋伏。” 刘亨盯着高处恭默不作声。 高处恭撇撇嘴道:“我只需要五千人,就能闹出五万兵马的动静,你能吗?” 刘亨冷哼一声,“借助火炮和飞雷的话,我也能。” 高处恭的心思被拆穿,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既然你知道我需要火器,那就将所有的火器都给我。” 刘亨十分痛快的道:“给你五千兵马,火器全部给你。” 高处恭有些意外的道:“这么痛快?” 刘亨淡淡的道:“四哥的军令是,拿不下夏州,我会被革职,八成也会降爵。爵位的封赏和褫夺,那是官家的权力,所以四哥在下达军令的时候并没有提到爵位。 但以四哥和官家的关系,他若是将革职的文书递上去以后,官家一定会跟着降爵。 你若完不成自己的差事,到时候你高府那个新晋的伯爷,恐怕要跟着一起降爵。” 高处恭闻言,一点儿也不慌张,他瞥着刘亨道:“我虽然没有我爹那么英明神武,但是从入仕至今,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无数。 若是连一个小小的夏州都奈何不得,那我白活了这些年了。 只要西夏的定难军不出,西夏就没有能挡得住我高处恭的敌人。” 说完这话,高处恭十分硬气的道:“五千兵马给我,我要即刻赶往夏州城,为你们造势。” 看得出,高处恭对佯攻夏州城,信心十足。 刘亨闻言,也没有含糊,当即点了五千精兵,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领着五千精兵,押送着火器,气势汹汹的赶往了夏州城。 刘亨率领着其他的将士们,跟随在高处恭身后。 二人到了夏州城外三十里的地方,分道扬镳。 刘亨在地图上挑挑选选,最终选定了三岔口埋伏。 三岔口是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赶往夏州必经的要道。 三岔口附近,有山有水,地势起伏不平,树木繁多,十分制约嘉宁军司的西夏骑兵行军。 刘亨光是凭借着地形优势,就能将嘉宁军司的西夏骑兵的威力削减三成。 他手上如今率领的,多是折家军出身的兵马,战斗力那自然不用说。 以有心算无心,必然能大败嘉宁军司的西夏兵马。 刘亨率军赶去了三岔口。 高处恭带着人去攻打夏州城。 二人分手的地方,距离夏州城只有三十里的地方。 高处恭率领着五千兵马却走了两日。 不是因为他们携带的辎重繁重,而是因为高处恭是掐着时间在行军。 他率领着兵马临近夏州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由于夏州城如今已经变成了西夏和大宋疆土的接壤之处,已经沦为了边陲。 所以到了傍晚以后,原野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即便是有人,看到了高处恭率领着一大群人出现,也会吓的狼狈逃窜,根本没心思去细数高处恭率领的兵马的人数。 高处恭越临近夏州城,天色就越晚。 高处恭掐着时间,特地在夜里赶到夏州城,就是为了掩饰他兵马的数量。 他在行军的路上倒是碰到了几波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探马。 只是那些探马大多被他们解决了。 偶尔有一两个瞧见了他们逃走的,因为隔的太远,也看不清楚他们的数量。 高处恭率军到了夏州城以后,夏州城已经得到了宋军来犯的消息。 只是宋军夜间来犯,搞不清楚宋军的数量,所以夏州城的守将,不得不将所有兵马全部召集起来,攀上了城墙守城。 在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兵马的等待下。 高处恭带着人出现在了夏州城外。 夏州城城墙上的西夏兵马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 高处恭却没急着攻打夏州城。 而是命令麾下的将士埋锅做饭。 高处恭带着将士们吃完了饭,还吩咐将士们去歇息一番。 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见宋军没有攻打夏州城的意思,也是松了一口气。 守城的西夏将军,命令人盯着城外宋军的动向,他带着一部分的将士下去休息。 西夏将士们下了城头没多久,刚回到了城下的军营,放下了手里的兵刃,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呐喊声随着爆炸声响起,传遍了夏州城内外。 夏州城守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全部跑到了城头上。 然后就看到,城外的宋军,在他们驻扎的营地内放火器,并且高声呐喊。 夏州城守将,一瞬间便明白了城外宋军所用的战术。 疲敌战术。 城外的宋军什么时候攻城,谁也不知道。 只要城外的宋军搞出了什么大的响动,夏州城内所有人都睡不安生。 宋军似乎仗着兵马众多,不怕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偷袭,所以他们可以放肆的折腾夏州城内的所有人。 而夏州城内的所有人都得受着。 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宋军下一次搞出的动静,是不是真的攻城。 高处恭一夜时间,折腾了夏州城内的西夏兵马三五次,夏州城内的西夏兵马精神紧张了一夜。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 高处恭喊醒了那些塞着耳朵睡了一夜的将士,冲着夏州城,露出了一口利齿。 “嘿嘿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0章 一窝端 围绕在高处恭身边的几个讲武堂的学生,看到了高处恭的笑脸,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感觉。 平日里刻板严肃的总教官,居然会流露出偷鸡的狐狸的笑容。 虽然他们没有见过狐狸偷鸡时候的笑容,但他们莫名其妙的觉得,高处恭此刻的笑容,跟偷鸡的狐狸别无二致。 高处恭不知道学生们的心情,他笑过之后,对身边的学生们说道:“你们这些小东西,平日里在讲武堂的时候,总觉得老夫的本事比寇府出来的那几个家伙弱。 今日老夫就让你们看看老夫的本事。 枪打的再好,炮打的再好,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真正能够决定战场胜负的东西,是兵法谋略。 真正能搏得大富贵的东西,也是兵法谋略。 平日里你们都觉得老夫是在给你们纸上谈兵,今日老夫就让你们好好见识一番。” 学生们愕然的看着高处恭。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私底下说的小话,高处恭也会知道。 高处恭见学生们愕然的看着自己,会心一笑,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他们心里的那些想法,高处恭不用去打听,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高处恭告诫了学生们以后,对身边的两个校尉下令,“带你们的人,抬着投石机、火炮、飞雷,悄悄的摸过去。 一旦被发现了,就快速的前冲,尽快的冲到火器和投石机的射程范围内。 到了射程内以后,就地还击。 别的地方都不打,就对着夏州城城头上的城门楼子给我可劲招呼。 我若猜得不错,城门楼子里一定住着大鱼。 炸死了大鱼,夏州城一定会乱作一团。 到时候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两个校尉答应了一声,率领着各自手下的兵马抬着投石机、火炮、飞雷,悄悄的摸出了营地。 高处恭在两个校尉带着人离开了营地以后,吩咐剩下的将士,拿着云梯,推着攻城凿,做出了攻城的架势,同时命令了三十多人,准备一起擂鼓。 两个校尉带人摸出去了许久以后,城头上的西夏守军也没有发现。 城头上的西夏守军,大多是借着城头上点燃的火盆、火把,在夜间视物。 在火盆、火把照耀下,城墙上下倒是亮堂堂的。 可火把和火盆,照亮了城墙上下,也将他们的视线限制在了火光以内。 火光照耀到的地方,他们看的十分清晰,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他们看着很模糊,再远一些的地方,他们根本看不见。 他们想要判断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的敌情,就只能通过声音、通过宋军驻扎的营地内的灯火判断。 高处恭麾下的两个校尉,领着将士们抬着投石机、火炮、飞雷,很快的到达了他们射程范围内。 飞雷是最先到达战场的,因为飞雷比火炮和投石机轻巧,七个人抬着就能在战场上纵横,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所以可以快速的前行。 火炮和投石机十分沉重,所以十分缓慢。 将士们抬着飞雷到了指定的地方以后,在寇府仆人的指导下,立马给里面填充了火药包。 火炮相继也到了指定的地方。 投石机反而是最慢的那个。 投石机过于庞大,在抵达指定的地方的途中,露出了一些响动,立马被城头上的西夏兵马给察觉了。 城头上的西夏兵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齐齐向着天空射出了数十道火箭。 火箭从空中划过,渐渐的照出了潜藏在黑暗中的宋军将士。 虽然只有简短的时间,可已经足够城头上的西夏兵马看到宋军将士的身影。 那一门门的飞雷,一门门的火炮,一架架的投石机,快速的出现在了他们脑海里。 “敌袭!” “点火!” 两声怒吼同时响起,响彻在寂静的夏州城内外。 城头上醒着的西夏兵马,大声喊着,招呼着昏昏欲睡的其他将士。 同时有人冲向了城门楼子,去向城门楼子里休息的将校报信。 只是,不等报信的迈步往城门楼子跑,密集的爆炸声瞬间响起。 炮火肆虐,一瞬间掩盖了整个城门楼子。 城门楼子被炸的四分五裂。 城门楼子所在的那一处城墙,也被炸的坑坑洼洼的。 身处在城门楼子里的人,在刚刚听到‘敌袭’的时候,就坐起了身,只是还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口气掀上了天,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剩下零零散散的残肢断臂。 高处恭属于那种花别人钱,一点儿也不心疼的人。 所以他派去轰炸城门楼子的火器并不少。 单单是飞雷、火炮齐射,就已经将城门楼子给炸飞了,投石机刚安放好,城门楼子已经没了。 推着投石机的将士,只能将捆好的手榴弹,方置在投石机内,冲着城头上其他地方招呼。 随着炮声响起。 战鼓声也被敲响。 高处恭分派出人手,骑着马,赶着马群,往另外两个城门口的方向奔去,做出了三面夹击的姿态。 他领着自己麾下真正的兵马,大声呐喊声冲向了夏州城。 一时间,喊杀声弥漫了夏州城内外。 夏州城内的西夏兵马、百姓,真的感觉到以有种数万人攻打夏州城的趋势。 “将军……没了!” “偏将也没了!” “族长也没了!” “……” 在城门楼子内休息的几个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重要人物,全部被炸上了天。 宋军攻势凶猛,西夏兵马群龙无首,一个个乱成了一团。 高处恭带人往夏州城城下冲锋,看着夏州城城头上的西夏兵马乱作了一团,根本没办法有效的抵抗自己率领的兵马,咧嘴笑了。 “老夫猜的果然没错,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那些领兵的棒槌,果然在城门楼子里歇着。如今被一窝端了,夏州城彻底乱了。” 受大宋的影响,西夏、辽国的守城将领,在大战期间,也喜欢住在城门楼子里。 此事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 高处恭从刘亨手里拿到火器的时候,就有了一举炸毁夏州城城门楼子的想法。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特地折腾了夏州城内的所有人一夜,目的就是为了将夏州城内所有人的人弄的疲惫不堪。 夏州城的守将稍微恪尽职守一点的话,必然会在他停止了闹腾以后,依然停留在城墙上,随时防备着宋军偷袭。 城门楼子,毫无疑问是他们最适合待的地方。 高处恭摸准了夏州城守将们的弱点下药,果然一窝端了夏州城的守将。 眼看着夏州城内的兵马乱作一团,毫无抵抗里,高处恭信心大震。 “佯攻?能一举拿下,为什么要佯攻?那个谁?” “有没有办法用火器炸开夏州城的城门?” “……” 一直跟随在高处恭身边的寇府仆从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炸到是能炸,就是不知道敌人在城门后有没有布置,要是有,那就说不准了。” 高处恭朗声道:“先炸了再说。” 高处恭信心满满,可现实却给高处恭泼了一盆凉水。 就在高处恭以为夏州城内群龙无首,乱作一团的时候。 夏州城的城主,及时出现,通过杀伐手段,震慑住了城头上乱作一团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亲自率领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抵御宋军。 高处恭率领着人,在火炮、投石机、飞雷的掩护下,成功的杀到了夏州城城下。 可终究没有放下吊桥,杀过护城河,炸开夏州城的城门。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并不少。 即便是高处恭有火枪、火炮、飞雷等火器助阵,面对成倍数的敌兵,也只是势均力敌而已。 火枪、火炮、飞雷等物犀利,却只能帮助着高处恭应敌,却不能帮着高处恭登上城墙。 高处恭杀到了夏州城城下,眼看着手下的将士出现了大批量的伤亡,他果断退兵。 他手里的兵力有限,他也提早做了布置,没必要跟夏州城死磕。 他已经震慑到了夏州城内的所有人。 夏州城在他炸毁了城门楼子以后,就已经派人从北面的城门冲了出去,去嘉宁军司求援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敌人看不到他手下兵马的数量。 橫山军的将士,终究不是他掌控的兵马。 他只是佯攻夏州城,死伤过多的话,给刘亨也不好交代。 当然了,拿下夏州城的话,死伤多一点也说得过去。 但,敌人远比他们数量多。 他借助着火器,仅仅只能做到压制敌人,却做不到摧毁敌人,拿下夏州城的话,恐怕要折损近一半的将士。 一半的将士是多少? 两千五百人。 明明已经有了计划,有办法可以用最小的损伤,获得最大的利益,他就没必要让将士们去血拼。 有人或许觉得,高处恭如此贪功,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仁慈,放弃拿下夏州城的功劳? 实际上,高处恭并非仁慈。 而是因为刘亨在战前,已经向高处恭承诺,此战的战功,皆归高处恭所有。 所以,不论是现在拿下夏州城,还是以后拿下夏州城,都是他的功劳。 付出的代价越小,他谋划的功劳自然就越高。 高处恭率军撤回了营地以后,天光已经大亮。 清点了一下伤亡以后,高处恭命人埋锅造饭。 高处恭驻扎的营地很大。 军中上下的将士,几乎是一人一个帐篷。 埋锅造饭的时候,也是一人点燃一堆火,在哪儿烧火。 其目的就是造出一种人多势众的感觉。 夏州城内的守军,见他们人多势众,自然不会轻易的出城探查。 高处恭在带着手下的将士们简单的吃过了一些东西以后,就吩咐将士们下去休息。 他自己则回到了帐篷内,召见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被他派去给刘亨送信。 另一个则是打着使节的名义,去夏州城内招降。 给刘亨送信,是为了告诉刘亨,夏州城已经派人去嘉宁军司求援。 派人去夏州城内招降,也是装腔作势。 历来战场之上的招降,大多是上位者对下位者招降,又或者强势者对弱势者招降。 高处恭就要摆出一副,我很强,我有实力灭了夏州城,但是我不愿意看到我欣赏的兵马惨死,所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的架势。 高处恭派遣出去的使节到了夏州城下以后,被夏州城内的人迎了上去。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以后,使节很快回到了高处恭的帐篷内,对高处恭道:“将军,对方拒绝了我们招降,并且让卑职告诉你,他们已经向嘉宁军司求援,不久只有嘉宁军司的兵马就会赶到夏州城。 对方劝我们速速离去,不然等到嘉宁军司的兵马到了以后,一定会两面夹击,全歼了我们。” 高处恭闻言,乐了,他盯着使节道:“跟你说话的人一定是个文官吧?” 使节略微一愣,缓缓点头。 高处恭笑道:“只有文官才会如此幼稚。” 高处恭微微眯起眼,“夏州城内的文官幼稚归幼稚,但他在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中的威信似乎不弱。能在我一窝端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大部分将领以后,快速的震慑住乱军,守住夏州城,需要极大的威信。” 高处恭思量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文官有文官的弱点,那就是不经吓唬。他连自己向嘉宁军司求援的消息告诉你,那就说明他心里没底。 你再去一趟,告诉他。 违命侯李德明,派人刺杀了寇季。 官家和寇公雷霆震怒,已经调动了我大宋境内所有的兵马,准备一举覆灭整个西夏,为寇季报仇。 我们只是先锋兵马,在我们身后还有数十万大军正在行军。 他若是现在投降,有我庇护,还能活命。 若是等到官家和寇公领着数十万大军到了,那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 到时候不止是他,李德明也得死。” 夏州城内的城主,在经历了宋军攻城以后,并没有斥责大宋违背盟约,攻打西夏,那就说明夏州城城住心虚,知道宋军为何会攻打夏州城。 夏州城城主肯定知道寇季被刺杀的内幕。 拿寇季被刺杀,赵祯和寇准雷霆震怒,率领数十万大军,前来覆灭西夏做借口,一定能吓唬住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1章 投降了?! 使节听了高处恭的话,立马赶去了夏州城内,将高处恭的话,传达给了夏州城城主。 夏州城城主听说寇季被刺杀身亡,心里先是一喜。 随后便是满心的惊恐。 赵祯、寇准二人率领数十万大军前来攻打西夏,以西夏如今的实力,能不能守得住,很难说。 西夏若是被大宋给覆灭了,那他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夏州城城主心里乱糟糟的。 他倒是没怀疑高处恭话里的真伪。 因为高处恭率领着重兵就在城外屯驻着,大宋的态度明白在哪儿,一目了然。 他略懂兵事,所以通过城外扎的帐篷,以及每天埋锅造饭的时候升起的炊烟,可以判断出,对方军营里的兵马,少说也在五万之数。 对方率领着五万兵马,攻打了夏州城一次,端了夏州城内的守将,以及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几个将领的性命,便再也没有攻打夏州城。 应该是一个警告。 也有可能是在等大军到来,横推夏州城。 夏州城城主觉得,夏州城守住的可能性极低。 至于出城作战,他想都没想过。 先不说宋军的人数比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多,就单单是宋军手里那种鬼神莫测的火器,就足以吓的他不敢出城。 宋军在得胜川,仗着火器之利,干翻了黄头回纥十五万精兵。 宋军在屈野川,仗着火器之利,干翻了辽国十万精兵。 两场火器干预了战争,都取得了巨大的战果。 火器必然拥有扭转战局的可能性。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死守夏州城。 夏州城城主思量了一日。 派人秘密的出城,将寇季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回了兴庆府。 同时又再次派遣了一批人手出城,去嘉宁军司求援。 高处恭在夏州城外,做出了一副围而不攻的架势。 双方突然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和平当中。 如此过了三日。 一个惊天的消息传到了高处恭和夏州城城主的耳中。 “嘉宁军司的兵马,在三岔口遭遇到了刘将军的埋伏,阵斩五千,俘虏了三万多人,还有一些人趁乱逃了。如今刘将军正率领着兵马,押解着俘虏,往夏州城而来。” 传令的军卒快速的将刘亨取得的战果,告诉给了高处恭。 高处恭听完了消息以后,哈哈大笑:“自此,白池城以南的西夏疆土,尽归我大宋,哈哈哈哈……” 高处恭笑完以后,招来了使节,对使节道:“你去,告诉夏州城的城主,就说我朝官家派遣的另一支先锋兵马,已经拿下了嘉宁军司,全歼的嘉宁军司的兵马,屠戮了嘉宁军司屯驻的地方所有的人。 前来督战的官员,已经催促我尽快拿下夏州城了。 我心怀仁慈,不愿意看到无辜的百姓惨死,再给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他若是不降,我就只能率军强攻夏州城了。 到时候,为了稳定军心,少不了要纵兵在夏州城内狂欢一番。” 高处恭心里清楚,夏州城的城主龟缩在城内,得到消息的速度没有他快,所以他能吹嘘的有多玄乎,就吹嘘的有多玄乎。 高处恭一点儿也不知道,他这一番话,彻底的说到夏州城城主了痛处了。 夏州城的城主,多少有点良心。 所以在夏州城危难之际,并没有放弃百姓逃跑,反而用他那微不足道的兵法谋略,硬生生的撑起了夏州城的防务。 他为的不是那些西夏兵马,为的是夏州城内生活的那些百姓。 高处恭拿屠戮百姓说事,那纵兵狂欢威胁他,他心里生出了一丝动摇的心思。 当他暗中派遣出人手,去查探嘉宁军司的消息,得知了嘉宁军司的兵马被伏击、歼灭以后,心凉到了极点。 而他派遣出去的人手,不止给他带回了嘉宁军司兵马全军覆没的消息,还给他带回来了白池城被攻陷的消息。 他的心更凉了。 若是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那些将领还活着,在这个时候,一定会生出退兵的心思。 退出夏州城,通过地斤泽,回到兴庆府,保存实力。 可他并非武人,没有保存兵马实力的心思。 他更在乎的是夏州城内的一城百姓。 他若是带着人走了,高处恭痛下杀手,屠戮夏州城的百姓,那他死也不会安心。 最终。 在刘亨率领着兵马,出现在了夏州城外的时候。 夏州城城主屈服了。 他放弃了突围逃跑的心思,选择了向大宋投诚,只为保住夏州城的一城百姓。 当夏州城城主派人打开了城门,率领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向高处恭请降的时候。 刘亨刚刚从马背上下来。 刘亨望着举着白旗,站在一起请降的夏州城内的兵马,又看了看站在他身旁,一脸春风拂面的高处恭。 “什么意思?” 高处恭傲然的仰着头,淡淡的道:“打仗,凭借的是智慧。不战而屈人兵者,方为大将军。你率领着数万人,在三岔口伏击嘉宁军司的兵马,损失了数千人,才将嘉宁军司的兵马击溃。 而老夫,只损失了数百兵马,就让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屈服了。 谁高谁低,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刘亨闻言,瞥了高处恭两眼,狐疑的道:“论领兵打仗,我本就不如你。你取得比我更大的战果,不是应该的吗?” 高处恭愕然的瞪大眼,盯着刘亨,几次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刘亨面前得瑟一下,却没料到刘亨会如此回答。 一瞬间他心里的得瑟全无。 刘亨没有在意高处恭的脸色,他看向了夏州城外请降的人,沉吟道:“夏州城的人既然降了,那我们就不用费尽心思去地斤泽布置了。 我们尽快收拾了夏州,然后分兵出去,扫清白池城以南的其他地方。 等到白池城以南尽数拿下以后,就率军赶往白池城,等待王凯部、朱能部、种世衡部的结果。” 目前为止,刘亨等人攻打的地方,虽然有西夏的兵马屯驻,但是数量不多,切战斗力并不强。 西夏真正的精兵,大多数都盘据在怀州、兴庆府一代,拱卫着西夏王宫。 寇季要攻打西夏,真正恶战,恐怕要到兵临怀州等地的时候。 别看刘亨等人如今气势汹汹的。 可实际上只是小打小闹。 到了怀州、兴庆府一代,那才是大战的战场。 几十万兵马在一起撕杀,人脑子能打成猪脑子。 高处恭闻言,缓缓点头。 寇季如此布置的目的,他大概看出了几分。 虽说寇季不会领兵打仗,但是布局确实有一套。 刘亨、王凯、朱能、种世衡四人,分别率军从西夏各处攻入到西夏,最后一定会合兵在怀州、兴庆府一代。 西夏先后遭受到了重创,手里的精锐兵马已经不多了。 西夏境内四处掀起战端的时候,李德明不敢将精锐兵马派遣出去。 必须固守兴庆府一代。 因为他一旦将兵马派遣出去,很有可能会被牵制住。 大宋派遣一直重兵,从兴庆府以南的长城杀出,完全可以直捣黄龙。 须知,在大宋此前功讨西夏的时候,早已将西夏兴庆府以南的长城一线,全部占据。 如今大宋和西夏的边陲,就是一个钉子状,钉尖直指西夏的兴庆府。 所以,李德明不敢放弃兴庆府的防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兵马在西夏各地攻城略地。 寇季敢派遣朱能、刘亨等人从不同的地方攻打西夏,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李德明现在只能等待大宋兵马合兵兴庆府、怀州一代,掀起大决战。 到时候,西夏若胜,西夏就有机会存留下去,西夏若是败了,有可能就会因此覆灭。 “夏州城是你招降的,你去纳降吧!” 刘亨对高处恭道。 高处恭傲然的仰起头,“那是自然……” 高处恭率领着一队人,赶到了夏州城城外,接受了夏州城城主的投降。 在投降的时候,夏州城城主,特地跟高处恭说,让高处恭一定要保住夏州城内的百姓。 高处恭满口答应了。 驻守在夏州城内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齐齐缴械,被高处恭派人押送进了俘虏营。 夏州城的城主、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投降以后,高处恭終于不用藏着掖着了,痛痛快快的将自己的虚实,暴露在了夏州城城主的面前。 夏州城城主在看到了高处恭只率领了五千人马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他心里在暗骂高处恭,脸上却不动声色。 高处恭似乎知道他心里肯定有想法,所以特地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帐篷内,笑着道:“是不是有些懊悔,觉得我在诈你?” 夏州城城主没有说话。 高处恭继续笑道:“我是诈了你没错,但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以为,我将我军中的详情告诉了你们,你们就有回天之力吗? 我率军攻打夏州城是假,暗中伏击嘉宁赶来的援军,才是真的。 嘉宁军司的兵马被伏,夏州城就不足为惧。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白池城已经被攻破。 你们即便知道我的虚实,甚至打败了我,也不可能改变战局。 最终的结果就是,从地斤泽逃跑。 但是,在我们分兵去伏击嘉宁军司兵马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白池城传令。 赶去白池城的兵马在拿下了白池城以后,一定会赶往地斤泽设伏。 你纵然率领着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人逃跑,最终也会落入到我们的手掌心,下场恐怕跟嘉宁军司的人别无二致。 所以,你投诚我大宋,算是做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夏州城城主听完了高处恭的话,心里略微好受了一些。 高处恭继续笑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看到了你有仁心,惦记着夏州城的百姓。但凡心有百姓的官员,都不会太差。 我有意招揽你跟随在我身边,你可答应?” 高处恭觉得,夏州城城主,是一个人才。 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在西夏这个崇尚勇武的地方,不可能有机会领兵。 但是在关键的时候,他能站出来,以文官之躯,稳住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兵马的人心,就足以证明他有过人之处。 更关键的是,他为了一城百姓,放弃了逃跑的机会。 说明他心里有所坚持,有底线。 他就算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高处恭如今在讲武堂内,处处被寇季和赵祯派去的人欺负,他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准备一两个人手。 他招揽一两个人,赵祯和寇季应该不会拒绝。 若是招揽的多了,动摇了寇季和赵祯在讲武堂学生们心里的地位,那赵祯和寇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弄死他。 他甚至赵祯和寇季二人的底线,所以他准备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充实一下自己的力量。 夏州城城主听完了高处恭的话以后,缓缓摇头。 “我有投诚之功,大宋即便不会重用我,也会给我一县、一州之地治理。我喜欢跟百姓们打交道,不喜欢跟将士们打交道。 所以我只能多谢将军好意了。” 顿了顿,夏州城城主又补充了一句,“我被你一吓唬,就主动投诚了,可见我领兵的才能,并不怎样。跟着你领兵打仗,只会误人性命。我还是继续治理地方比较好,我只想看着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 高处恭脸上的神情有点僵硬,“如今你在我营帐之中,你拒绝我的好意,就不怕我宰了你吗?” 夏州城城主瞥了高处恭一眼,神色古怪的道:“你敢吗?” 高处恭脸上浮起了一丝怒容。 夏州城城主絮絮叨叨的道:“以前我在大宋的时候,也是个有名声的读书人,还考取了功名。只不过运到不好,碰到了家母亡故,在家守孝三年,有恰逢西夏人南下,将我劫掠到了西夏。 乡间的乡里乡邻,大多被劫掠到了西夏。 为了避免他们在西夏人治下过苦日子,我只能在西夏出仕,帮西夏做事。 在兴庆府的时候,我稍微有一些功劳,被调遣到了夏州城。 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大宋了,但是大宋的一些规矩,我还是懂的。 我拥有投诚之功,有分属文臣。 你可不能处置我。 你得上报大宋皇帝陛下才行。” 高处恭闻言,皱起眉头,疑问道:“你以前是我大宋的百姓?” 夏州城城主叹息道:“西夏境内,十之八九的牧民之官,皆是宋人。有主动投靠到西夏的,有犯事了逃到西夏的,还有被西夏劫掠来的。” 高处恭皱眉道:“此事我知道……你既是宋人,为何心甘情愿的为西夏做事?” 夏州城城主幽幽一叹,“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我们能拒绝吗?你以为我一个城主就威风了?我虽然是夏州城的城主,却要听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命令。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将官,皆是西夏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2章 天塌了!!! 西夏是大宋的邻邦,西夏的情形,高处恭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知道夏州城城主的话不假。 高处恭盯着夏州城城主,沉声道:“你既然是宋人,那你为何在掌控了夏州城以后,不主动向我大宋投诚,反而被我吓唬了几番以后,才选择投诚我大宋?” 夏州城城主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怕你们拿下了夏州,受不住。到时候受苦的,还是那些百姓。” 高处恭冷哼道:“国贼就是国贼,不必将自己说的那么大义凌然。” 夏州城城主盯着高处恭十分认真的道:“大宋不是没对西夏动过兵,那些在大战时期,主动投靠到大宋的官员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有一个同僚,在曹玮镇北的时候,率领着自己的人,主动跑到了大宋投诚。 可他的结局如何,你知道吗? 大宋收下了他带回去的那些宋人,却将他交还给了西夏,任由李德明处置。 李德明生生剐了他三千刀。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率领着自己的人,主动跑到大宋投诚。” 夏州城城主所说的是真宗赵恒在位时候的故事。 人是真宗赵恒为了平息战火,秘密的送往西夏的,所以高处恭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高处恭听到了夏州城城主的话,咬了咬牙,没有反驳。 因为夏州城城主所说的故事,大宋真的做得出来。 真宗赵恒在位的时候,没少拿自己人的脑袋,平息辽人的怒火。 甚至有时候还会特地派人去给辽人杀。 比如宫廷内养的那群内等子。 他们就是负责在辽使挑衅的时候,送出去给辽使杀的。 还是寇季在大宋皇宫内,顶替了内等子,陪着辽人撕杀了一场,才让朝廷放弃了送那些内等子去给辽人杀着玩的事情。 高处恭等着夏州城城主,冷哼了一声,道:“如今的大宋,已经跟以前不同了。” 夏州城城主缓缓点头,“我知道,大宋的不同,是寇季带来的。可寇季如今死了,我怕大宋以后又要恢复原样。” 高处恭冷笑道:“谁告诉你寇季死了?” 夏州城城主愕然的瞪大眼,“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不等高处恭开口,夏州城城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道:“寇季没死?” 夏州城城主瞪着高处恭,质问道:“你说的大宋皇帝陛下和寇公雷霆震怒,率领数十万大军攻打西夏,也是骗我的?” 高处恭淡淡的道:“官家和寇公雷霆震怒,自然是我遍的。但是我大宋正有数十万大军在攻打西夏,却是真的。 我大宋的领兵大将朱能、王凯、刘亨、种世衡,如今皆率领着兵马在西夏各处攻伐。 此外,还有数支兵马,正在赶往西夏的路上。 不到入冬,数十万兵马就能兵临兴庆府。” 夏州城城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 同一时间。 汴京城内。 资事堂内,赵祯手握着一卷文书,站在龙案前,也是一言不发。 站在赵祯身边的曹皇后轻声呼唤了两声,“官家,您觉得寇季的提议如何?” 赵祯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哈哈大笑道:“还是四哥有办法,朕正瞅该如何惩治那些站出来搅局的文官的,四哥就派人将办法送到了朕的手里。 通过捐赠,逼迫那些文官们大出一笔血。 很好,很不错。 他们一个个家底丰厚的,是该向朝廷贡献一些。 远在燕云之地的将士们,若是得到了他们的资助,一定会暖暖和和的度过寒冬。” 赵祯看着曹皇后,继续笑道:“更关键的是,他们捐赠棉衣、棉被等过冬的东西,少不了要用四哥种下的棉花、布料。 四哥从中可以谋取很大一笔钱财。 四哥在私信上说,这一笔钱财,可以悄悄的送去给曹玮。 如此,曹玮军中缺衣少食的状况,也会得到大大的缓解。 四哥此计,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赵祯沉吟了一下,笑道:“朕就再添一把火,让内府的人,定制一批金银锁,赏赐给那些慷慨解囊的文武官员。 捐赠的东西多的,赏赐金锁。 捐赠的东西少的,赏赐银锁。 捐赠的东西少的可怜的,那就什么也别想得到。” 曹皇后一愣,疑问道:“官家此举可有深意?” 赵祯淡然一笑,道:“他们的子孙后辈想要借着荫补出仕,总要看朕的心情吧。朕这些年不爱其他的东西,独爱金银。 有金锁的后辈,荫补出仕的时候,自然会顺利一些。 有银锁的后辈,荫补出仕的时候,可能会受到一点阻挠。 什么也没有的,那就要看他们的父辈、祖辈,对我大宋的功劳大不大。” 曹皇后哭笑不得的道:“寇季已经在他们的名声上做了文章,您若是再捏着他们后辈的仕途,是不是对他们太残忍了?” 赵祯哼了一声,“朕残忍?比起他们,朕算得上宅心仁厚了。前方的将士在拼命的撕杀,他们却在背后拿将士们的口粮做文章。 朕没一口气杀了他们,已经算便宜他们了。” 曹皇后苦笑着道:“那臣妾代替叔父,多谢官家的厚爱了。叔父能在前方征战顺利,多亏了官家在后方支持之功。” 赵祯略微叹了一口气,“曹玮身体抱恙,还要在前线撕杀,为朕的江山撕杀。四哥不能守着妻儿过安乐日子,临危受命赶往西北,为朕的江山撕杀,为朕的江山出谋划策。 朕能做的,就是坐在这深宫里等消息。 朕如今能为他们做点什么,自然义不容辞。 朕算是看清楚了,满朝文武中,争名夺利者,数不胜数,忠臣良将,却少之又少。 朕若是苛待他们,亏良心。” 曹皇后听到这话,有些动容,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赵祯施礼道:“臣妾代替叔父,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从没有评价过大宋朝的武臣。 如今评价曹玮为良将,算是对曹玮的一种肯定。 曹皇后自然要谢。 赵祯幽幽的道:“你不必谢朕,曹玮为我大宋奔波数十年,气血两亏,恶疾缠身。此战过后,朕恐怕再也不会用他了,以后他就要留在府上当一个闲散的国公。 到时候你别在心里骂朕就行了。” 言外之意。 曹玮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他不能再给曹玮建功立业的机会了,不然曹玮的名声、权力、功劳,很有可能会威胁到他,所以曹玮此战过后,必然会被雪藏。 曹皇后听到这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认真的对赵祯一礼,“臣妾还得多谢官家体恤呢,又怎么敢埋怨官家。” 赵祯能将心里话说给她听,足以证明赵祯对她的信任。 曹玮此战过后,会被雪藏。 此事曹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 所以曹皇后对此毫无怨言。 说起来赵祯此举对曹玮而言,非但不是一种伤害,反而是一种保护。 曹玮此战若胜,赵祯若是继续留他在朝堂上。 曹玮一定会成为满朝文臣弹劾的靶子。 一个功高盖主的人,还在朝堂上站着,还掌着权,不光皇帝会忌惮,满朝文臣也会忌惮。 众口铄金之下,曹玮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李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唯一不同的是,李迪是文臣,就算被搬到,也能活命。 可曹玮身为武臣,一旦被搬到,很有可能会丧命。 赵祯对曹皇后的态度很满意,缓缓点头,道:“四哥让你跟向嫣一起去做此事,是为了让向嫣为你分担一部分的压力。 毕竟,百官的钱财没那么好搜刮的。 你一个皇后,站在那些诰命当中,有些话也不好讲。 有向嫣帮你,事半功倍。 你现在就去找向嫣吧。 尽快将棉衣、棉被等物筹措起来,给前线的将士们送去。 早送去一日,兴许能多活许多人的性命。” 曹皇后点头笑道:“为臣妾搏贤名的事情,臣妾自然不敢怠慢。” 说完这话,曹皇后躬身一礼,准备往资事堂外退去。 赵祯似乎想到了什么,喊住了曹皇后,“向嫣若是太忙了,照顾不过来天赐儿,就让她将天赐儿送进宫,朕照顾。 天赐儿的亲爹不在,朕这个干爹在呢。” 曹皇后苦笑了一声,缓缓点头。 出了资事堂以后,瞧了一眼自己的肚皮,哀怨的长叹了一声。 曹皇后走后,赵祯有些意兴阑珊的问站在一旁如同雕塑的陈琳,“王曾那个老倌去哪儿了?平日里他总是在朕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今日怎么不见踪影?” 陈琳嘴角抽搐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如今赵祯有点学坏的趋势,总是在背后称呼朝堂上的一些老臣为老倌。 陈琳躬身一礼,道:“前线的军粮吃紧,王公去户部衙门调派军粮了。” 赵祯缓缓点头,“没他在朕耳边唠叨,朕居然有些不习惯。” 似乎觉得自己这个爱好有点太犯贱,赵祯干咳了一声,叮嘱陈琳道:“这话别传出去,不然那老倌一定十分起劲的在朕耳边唠叨个没完。” 陈琳闻言,赶忙道:“官家放心,奴婢这嘴,紧的很,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赵祯缓缓点头。 宫里绝大多数宦官、宫娥,在钱财的诱惑下,藏不住话。 但陈琳明显不在此列。 他跟陈琳说过的话,没有一句传出去的。 反倒是私底下在许多宦官、宫娥面前说过的话,总是被人传出去。 赵祯在资事堂内惦念着王曾。 王曾似乎感应到了,在交代了户部尽快调派出军粮,送往前线以后,王曾就离开了户部衙门,坐着马车往皇宫内走去。 路经御街的时候,御街通行的马车有点多,有点堵。 虽然朝廷有规定,御街上除了官车,不许其他车马通行。 为此还特地划拨出了一条马行街。 但汴京城内的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欺负皇家定下的规矩。 他们破了宵禁还不算。 顺便也破了御街上只准官车通行的规矩。 赵祯也懒得因此大兴牢狱,所以就放开了这一条规矩。 御街两旁商铺繁多,行人也多。 车马多了,自然会有些拥堵。 王曾正准备派人去巡检司,调遣人手过来疏通一番御街交通的时候。 就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王曾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瞧,就看到了三骑蛮横的冲进了拥堵的御街,在街道上横冲直撞。 他们已经刻意避开行人了,可还是冲撞到了一些摆在街道两旁的小摊、小棚。 一时间御街上鸡飞狗跳的。 “八百里加急?!” 王曾听到了马背上的将士们喊话,以及看到了马背上将士们背的信旗以后,低声嘟囔了一声。 “八百里加急,如今已经到了汴京城,也不必为了急于一时,弄的御街鸡飞狗跳吧?” 王曾皱了皱眉头。 王曾对马车外的随从吩咐道:“拦下他们问一问,是不是前线有紧急军情,若不是紧急军情,就让他们跟在老夫马车后面,一起入宫。” 随从听到了王曾的吩咐以后,立马出去,拦下了送八百里加急的将士。 八百里加急的将士跨马到了王曾身边以后。 王曾皱了皱眉头。 对方没有下马,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只想在马背上跟他说两句话,然后赶紧去送信。 王曾盯着马背上气喘吁吁的将士,沉声道:“可是前线紧急军情?” 马背上的将士果断摇头。 “不是!” 王曾听到不是紧急军情,怒从心起,“既然不是紧急军情,那就耽误的起。老夫命尔等停下,尔等为何不从!” 马背上的将士咬了咬牙,沉声道:“并非卑职等人不遵相令,而是事情紧急,卑职等人只能冒犯一回了。” 王曾恼怒的道:“什么事情,还能大过军情?” 马背上将士沉声道:“寇经略遇刺!” 王曾愕然瞪起眼,“再说一遍!” 马背上将士重复道:“寇经略遇刺!” 王曾惊恐的瞪大眼,颤声追问:“寇季?!可有性命之忧?” 马背上的将士咬牙道:“我们离开西北的时候,生死不明!” 王曾脸色巨变。 马背上的将士不再停留,跨马离开了王曾身边,往皇宫里奔去。 王曾浑身哆嗦着,脸色惨白,许久以后,颤抖着哀叫了一声。 “我滴个娘啊!天塌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3章 疯赵祯 王曾哀呼过后,惊恐又紧张的对身边的随从吩咐道:“快,快去召集文武百官入宫!” 王曾和八百里加急将士的对话,随从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中,随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在听到了王曾的吩咐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马去百官府上传信。 “快!快入宫!” 王曾在吩咐了随从下去传信以后,立马催促着马夫赶着马车往宫里跑。 马夫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老爷,要不要派人去告诉寇公一声。” 王曾闻言,瞪直了眼珠子,颤声道:“一个官家,老夫都未必挡得住。若是再加上一个寇公,那老夫这条老命怕是要丢在皇宫里了。” 马夫心中哎叹了一声,驾着马车往前驶去。 马夫虽然没王曾那么聪明,但他在这个关键时刻,脑子却比王曾清醒。 王曾拦下了八百里加急将士,众目睽睽之下,从八百里加急将士口中得知了寇季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 围绕在王曾马车边上的百姓,大多都听见了。 王曾就算不派人去告诉寇准,那些百姓们也会很快的将话穿到寇准耳中。 寇准在得知了王曾想要瞒着他以后,少不了要痛骂王曾一番。 马车一路前行。 御街上依旧堵,王曾了的马车行了几步,又停下了,王曾出了马车,亮明了身份,喝斥了几句,百姓们纷纷散开。 王府的马夫架着马车,一路往皇宫内奔去。 然而。 王曾坐着马车,速度可比八百里加急的将士慢多了。 王曾的马车还没到金水桥边上,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就已经策马入了宫。 宫内。 赵祯坐在资事堂内闭目养神,听闻门外的小黄门传声说,有八百里加急赶至,赵祯就让人打开了门户,清开了道路,静静的等待八百里加急将士赶到资事堂。 八百里加急将士跨着马,在皇宫内狂奔。 急促的马蹄声,在静悄悄的皇宫内传的很远。 “吧嗒……吧嗒……” 马蹄叩在青石板上,声音十分清脆响亮。 每一下似乎都叩在了人的心头,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八百里加急将士冲到了资事堂门口,跳下了马背,匆匆赶进了资事堂。 资事堂的门槛有点高,八百里加急的将士有点焦急,差点绊倒在了门槛上。 赵祯见此,眉头一凝。 单凭将士一个小小的举动,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将士送的八成不是什么好消息。 燕云之地的战事出现了变数了吗? 少不了要跟满朝文武唇枪舌战一番。 赵祯心中暗叹了一声,静静的看着八百里加急将士匆匆的进了资事堂,双手将背后的信筒举过了头顶。 陈琳早在八百里加急将士入资事堂门口的时候,就悄然离开了赵祯的身边。 陈琳伺候赵祯时间长了,知道赵祯私底下其实不怎么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八百里加急将士送的是紧急文书,他若是等赵祯吩咐了,再去拿信筒,那就有些不长眼了。 一两次,赵祯或许还不会在意。 可是时间长了,赵祯心里或许就会生出一些其他的心思。 比如,陈琳是不是老了,朕是不是该换一个年轻一点的,更懂朕心思的。 朝野上下,愿意伺候赵祯的人,多不胜数。 想要在众多的竞争者当中,稳稳的占在赵祯身边,不仅要在大是大非面前,迎合赵祯的心思,在一些小细节上,也要格外注意。 八百里加急将士单膝跪倒在地上的时候,陈琳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陈琳如同往常一样,伸手去取信筒。 八百里加急将士也一如往常,在陈琳手触碰到信筒的那一刻,声音沉重的开口道:“西北急奏,寇季寇经略于今岁七月二十一日,遇刺,生死不明……” 陈琳的手一瞬间僵在了信筒上,眼睛一瞬间瞪的愣圆。 坐在龙案后的赵祯,刚端起的茶杯,瞬间滑落在了地上。 他浑身僵硬,目光呆滞的看着资事堂正中。 陈琳强压下了心头的惊恐,略微有些颤抖的取过了信筒,回神看到了仍旧陷入在愣神之中的赵祯,哀声呼喊的一句,“官……官家……” 赵祯在陈琳的呼喊声中,缓缓回神,他瞳孔微微一缩,有些不敢相信的对陈琳道:“给朕……给朕打开……” 陈琳赶忙打开了信筒,将里面的文书快速的放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在陈琳放置文书的时候,就快速的从陈琳手里抢过了文书,一目十行的快速的阅读。 看完了文书以后,赵祯瘫坐在了座椅上,脸色苍白,额头上微微有细汗冒出。 “四……四哥……” 赵祯觉得,有人狠狠的在自己心窝扎了一刀,然后不断的旋转,不断的搅动,痛彻心扉。 陈琳瞧着赵祯神情前所未有的难看,赶忙急声安慰道:“官家,下面的人上报的生死不明四个字,并不明确,此事兴许没有急报说的那么可怕,寇经略兴许无碍,奴婢这就派人去查查,查清楚此事。” 赵祯坐在座椅上,喃喃道:“一百多神射手,开四石强弓,能造成什么场面……” 陈琳心揪一下。 他只是想借着八百里加急将士所说的话安慰赵祯,并没有看过文书。 如今听赵祯说,一百多神射手,开四石强弓,刺杀寇季。 如无意外,寇季九成九要死。 四石强弓,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开的。 在大宋朝,只要能拉开四石强弓的,不是偏将,那也是个校尉。 再不济,也会进入到三衙当中,担任一个教头。 可以说开四石强弓的人,在战场上,威慑力不输大宋朝的军械大杀器床弩。 床弩威力比弓强,但是不易操作。 开四石强弓的人,却可以随时随地,向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敌人,射出箭矢。 一箭射出,洞穿两人,那是常有的事情。 可见四石强弓有多猛。 寇季被一百个能开四石强弓的人刺杀,基本上活不了。 “官家……” 陈琳深知寇季在赵祯心里的地位。 寇季若是遇刺身亡,赵祯必然心如刀绞。 陈琳一脸担忧的呼喊了一声。 赵祯微微瞪起眼,眼眶有些翻红,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瞪着眼就是为了不让泪水流下来。 “陈……陈琳……” 赵祯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的呼唤了一声。 陈琳赶忙道:“奴婢在呢!”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里的悲痛,低声道:“摆……摆驾……去西北……” “噗通……” 陈琳一瞬间就瘫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盯着赵祯。 “官家,寇经略遇袭,西北必然生乱。您千金之躯,可去不得西北啊。您若是有个好歹,奴婢,奴婢就算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朕说……摆驾!” “官家……” “摆驾!” “官家,其他的事情,奴婢都可以答应,但是这件事,奴婢不能答应。奴婢不能看着您去涉险。” “嘭!” 赵祯拍桌而起,彻底的爆发了。 “你要做朕的主?你是什么东西?朕让你摆驾,你就给朕摆驾!你若不摆,朕找一个能摆的人代替你!” 赵祯愤怒的冲着陈琳咆哮了一番。 见陈琳仍旧不动,他也顾不得帝王仪容,孤身冲出了资事堂,冲着殿外的侍卫、宦官、宫娥们怒吼。 “摆驾!” 侍卫、宦官、宫娥们,一个个见到了赵祯亲自出来传话,吓的是浑身哆嗦。 他们可没有陈琳那么硬气,敢在赵祯去涉险的时候阻止赵祯。 侍卫、宦官、宫娥们听到了赵祯吩咐以后,诚惶诚恐的离开了资事堂外。 陈琳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资事堂,抱着赵祯的腿不撒手,一个劲的哀声劝诫。 愤怒的赵祯踹了陈琳好几脚,陈琳也没有松手。 然而。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最终陈琳还是没能劝动赵祯。 侍卫、宦官、宫娥们准备好了车架以后,赵祯坐上了车架,气势汹汹的就往宫外冲去。 出了资事堂所在的宫落群,撞见了匆匆赶到宫里的王曾。 王曾见到了赵祯坐在车架上,一副要远行的趋势,吓了的浑身哆嗦。 “官家!” 王曾扑倒了赵祯的车架前,拦下了赵祯。 “官家,您这是要去何处?” 坐在车架上的赵祯,红着眼盯着王曾,“朕要去西北!” 王曾惊恐的大喊道:“您不能去!” 赵祯咬着牙,“朕非去不可!” 王曾颤声喊道:“官家难道要为寇季一人,放弃整个大宋朝吗?!” 赵祯恼怒的怒吼道:“那是朕的兄长,朕唯一的兄长。他为了朕的江山,在外遇袭,如今生死不明。朕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坐在这皇宫之内? 把路给朕让开,不然别怪朕不客气。” 王曾咬牙道:“官家要去西北,摘了臣的脑袋再去!” 赵祯彻底怒了,“王曾,你真当朕不敢杀你?!这大宋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才是江山主宰,朕要做什么,还由不得你们指手画脚。” 王曾不甘示弱的道:“大宋江山,是赵氏的,不是官家一个人的。官家无后,如今去西北涉险,若是遭遇不测,那我大宋江山,将会陷入到无穷的动荡中。” “王曾?!你在咒朕死吗?” “臣不敢……” “左右,给朕拿了王曾,罪名,大不敬!” 随着赵祯一声令下,便有殿前侍卫上前,将王曾扣押。 王曾被扣押了以后,也没有慌乱,他盯着赵祯怒吼,“官家是准备当昏君吗?” 赵祯正准备驱车前行,听到了王曾的话,目光重新落在了王曾的身上,掷地有声的道:“朕就算是个昏君,尔等也是朕的臣子。尔等对朕,也得敬着,不能有半分违背。” “出宫!” 赵祯冲着王曾放完了话,对驾车的宦官下令。 王曾见此,心里苦不堪言,他把能说的过激的话全都说完了,也没能劝住赵祯。 赵祯明显是心意已决,要去西北。 谁也拦不住的那种。 眼见赵祯坐着龙撵越走越远,王曾心里急的是抓心挠肝。 就在赵祯快要消失在他视线中的时候,王曾突然想到了一点,赶忙冲着赵祯的龙撵队伍大喊,“官家,寇季遇刺,是谁动的手,难道您不准备查查吗? 若是西夏人,又或者是辽人动的手,官家带的这几个人,能帮寇季讨回公道吗?” 心急如焚赶着去西北的赵祯,坐在龙撵上,听到了王曾的喊话,也是一愣。 赵祯从龙撵上探出了脑袋,道:“你不说朕倒是忘了。确实该带一些兵马去。” 赵祯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去取朕的兵符,召三衙所有统兵大将随朕北上。召上虎翼、下虎翼、天武军,随朕北上。 汴京城以北,除了龙神二卫留守汴京城,其他各关的镇军留守各关,剩余的兵马,在朕赶到西北前,必须尽数赶到西北。 若是失期,虞侯及虞侯以上,不论官职大小,一削到底。 若是不到,都头以上,一体斩绝。” 寇季在铁冶务下达调兵遣将的命令的时候,留有余地,并没有动不动喊打喊杀的。 因为寇季手里虽然掌控着西北的军政大权,但却砍不了西北的所有人。 赵祯给他的职权是,三品以下,才能自行定夺。 但赵祯在调兵遣将的时候,却不需要留有余地,他真要发起狠,大宋朝上上下下,没有他不能斩的人。 赵祯下达完了旨意,派遣了宦官去取兵符、去传令,他自己坐着龙撵走了。 被御前侍卫扣押着的王曾,听完了赵祯的吩咐,心都凉了。 大宋朝的大部分兵马,都盘据在汴京城以北,因为大宋朝的大部分敌人,在汴京城以北的东、北、西三面。 赵祯除了没动龙神二卫,燕云之地各关口的守军,以及远在燕云之地作战的三十万兵马外,其余的兵马,一口气全调到西北去了。 赵祯的疯狂,远超王曾的想象。 如此多兵马到了西北,每日里人吃马嚼,耗费的钱财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王曾对此并不在乎。 因为如今国库里有钱,封桩库里也有钱,内库里更有钱。 再不济,一字交子铺的钱财也能调动一二。 以一字交子铺如今的财力,稍微调遣一部分,也足够供养赵祯调遣的兵马吃喝用度。 王曾真正在乎的是赵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4章 来了一个更疯的! 赵祯无子,魏王府一脉、八王府一脉、楚王府一脉,被折腾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留在汴京城里的皇族,只有小猫三两只。 赵祯此去西北涉险,真要是有个好歹。 谁接替赵祯继承大统,就会成为最大的问题。 以满朝文武的尿性,到时候肯定会分成数拨,支持不同的皇族。 到时候少不了一番内乱,一番杀伐。 一次内乱,将会为大宋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此前寇准、李迪、吕夷简、寇季,还有他王曾做的苦工,有可能在一夜之间,付之东流。 王曾在赵祯消失在他眼前以后,对着两个御前侍卫,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赵祯并没有罢免王曾的参知政事之位,也没有说如何惩罚,只是让两个御前侍卫拿下了王曾。 想必赵祯心里也不愿意处置王曾。 两个御前侍卫自然不敢在王曾面前拿大,更不敢伤着王曾。 在王曾拳打脚踢的挣脱他们束缚的时候,他们适当的擒拿了两回,然后任由王曾从他们手里逃脱,追着赵祯而去。 赵祯坐着龙撵出了东华门。 王曾召集的文武百官们就到了,他们早在路上的时候,就打听到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猜到了王曾召集他们的目的。 看到了赵祯坐着龙撵出现在东华门门口的时候,他们就猜到了赵祯要做什么。 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的想法跟王曾差不多。 赵祯无子,就不该离开皇宫,更不该去涉险。 传宗接代,香火传承,那是一等一的大事。 在许多古人眼里,你努力的一辈子,干出多少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如那个把儿重要。 皇家的香火传承,就更加重要。 在杜衍、刘平等人主张让魏王府一脉回京的时候,他们没有赞成,并不是因为他们不在乎此事。 他们之所以没有跟杜衍、刘平等人同流合污。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赵祯还年轻,赵祯能生出儿子。 赵祯自己生儿子继承皇位,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如今赵祯无子,还要跑到西北去冒险,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当然了,一些官员心里还有其他的想法。 比如,有些官员不希望赵祯离开皇宫,就是不希望赵祯喜欢上出宫,去宫外晃荡。 赵祯离宫不可怕。 赵祯领兵离宫,那才可怕。 他若是干出了跟他祖父一样的蠢事,那大宋朝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家底,恐怕又要给掏空了。 总之,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赞成赵祯离宫的。 文武百官们见到了赵祯的龙撵以后,主动迎上前,挡在了赵祯的龙撵前。 新晋的御史中丞对赵祯遥遥一礼。 施礼过后。 御史中丞代表满朝文武,询问赵祯,“官家要去何处?” 赵祯如今心如刀绞,也懒得跟御史中丞打太极,他十分果断的道:“去西北!” 御史中丞沉声道:“官家不该放下社稷不顾,更不该去西北涉险。” 赵祯皱眉成了一团,“你在教朕做事?” 御史中丞不卑不亢的道:“臣不敢,臣只是在向官家谏言。” 赵祯强压着心头的痛,盯着御史中丞道:“朕若是不纳谏呢?” 御史中丞弯下了腰,“请官家三思……” 御史中丞背后,其他的文武百官,齐齐躬身。 “请官家三思!” 赵祯咬着牙道:“朕已经再三思量过了,这西北,朕非去不可。谁也别想拦着朕!” 御史中丞起身,盯着赵祯正色道:“官家若是要行荒唐之举,那臣只能……” 御史中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祯强硬的打断了。 赵祯盯着御史中丞,冷冷的道:“别拿你们的性命威胁朕,朕已经受够了你们那性命相要挟。你们若是对我大宋功勋卓著,你们以性命相要挟,朕认。 可你们中间大部分人,才晋升到朝堂上没多久。 对大宋谈不上有多大的功劳。 你们的性命,在朕眼里还不值钱。” 御史中丞听到这话,气的两腮发红,“官家怎能用钱财衡量臣等的性命。” 赵祯冷哼道:“不讲钱,讲情谊吗?你们真要是对朕有情谊,就不该处处为难朕,更不该贪得无厌,四处敛财。 朕若是停发了尔等的俸禄。 尔等还能如此义正言辞的站在朕面前说,朕不能用钱财衡量尔等的性命吗?” 御史中丞还要开口。 赵祯却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赵祯对身后的宦官吩咐道:“取朕的剑来!” 宦官捧着一柄剑出现在了赵祯身旁。 赵祯毫不犹豫的抽出了手里的剑。 “唰……” 三尺青峰,锐气逼人。 赵祯手持长剑,盯着文武大臣们,“朕往日里念及诸位辛劳,所以给诸位留足了面子,一些人忤逆朕的意思,朕也既往不咎,从不放在心上。 但今日,谁敢忤逆朕的意思,朕必杀之。 尔等拦着朕,不过是怕朕在外面遭遇不测。 尔等以拦朕为荣,但是朕却以此为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江山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 朕在朕的疆土上行走,还要担心遭遇不测。 那就是朕的无能,尔等的无能。 朕和尔等若是一心一意的为民做事,为百姓谋福。 朕所到之处,又怎么可能有不测的事情发生? 百姓们若是在朕和尔等的治理下,富足安康,又岂会对朕的性命产生窥视? 他们只会以命相报。 若是有贼人来犯,他们也会毅然决然的挡在朕的身前。” 赵祯一席话,掷地有声。 不光是东华门前的文武百官们听到了,围绕在东华门前的百姓们也听到了。 一些百姓们听到了赵祯的话,觉得十分提气,十分激动。 他们也顾不得什么仪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冲着赵祯呐喊。 “草民愿为官家赴死!” “草民愿为官家赴死!” “……” 一时间,百姓们主动请缨,为赵祯赴死的呐喊声,传遍了汴京城。 赵祯挥舞着长剑,指着百姓们,对满朝文武喝斥道:“你们看看,这就是朕的子民,朕以他们为荣!朕给他们的恩惠,远没有给你们的恩惠多。 他们愿意为朕赴死,你们中间又有几人为朕赴死的?” 满朝文武羞愧难当。 即便是有人想开口反驳一句,也没办法真的喊出声。 当着百姓的面,跟百姓比。 比赢了,脸上无光。 输了,祖祖辈辈、子孙后代脸上都无光。 赵祯身为大宋的主宰,又有中兴大宋的姿态,他的一言一行,势必会被记入史册。 今日如此宏大的一幕,必然会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会在百姓们的传颂下,传颂许多年。 在这个时候开口唱反调,不被骂成奸臣骂许多年,那就是怪事。 文武大臣们还要在朝堂上混,他们的子孙后辈还要借着他们的余荫出仕。 他们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恶了自己的名声。 赵祯借着民意,压住了百官之意。 赵祯冷哼了一声,丢下了剑,吩咐宦官驱车离开,百官们愣是没一个人敢拦。 王曾追着赵祯的脚步出来。 看到了百官们没拦住赵祯,心里更凉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之际,百姓中间响起了一阵呼喊声。 “寇公到了!” “寇公到了!” “……” 寇准跨坐在一匹老马背上,气势汹汹的冲到了东华门前。 年迈的寇准,在得到了寇季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以后,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得亏寇天赐在关键的时候,拽着他的胡须,将他的魂给拽了回来。 他看到了寇天赐,心中的悲痛缓解了不少。 寇季就算没了,他重孙儿还在。 寇家还没绝后。 但寇家没有绝后,并不代表寇准可以坐视寇季被刺的事情。 回过神的寇准,在学馆的马圈里,随手牵出了一匹老马。 骑着就奔到了汴京城内。 老马奔跑的时候,上下颠簸,颠簸的寇准气血涌动,寇准也没有在乎。 王曾见到寇准到了大喜过望。 他觉得寇准比赵祯老成持重,应该明白事情的轻重,应该会劝诫赵祯。 王曾一边往寇准身边跑,一边大喊,“寇公,你快劝劝官家!” 王曾对寇准,那是信心十足。 撇开寇准的身份地位不说,以寇准的性子,他若是真的要拦赵祯,赵祯肯定走不了。 派人将赵祯请回宫里,或者拽着赵祯的衣袖将赵祯拖回宫里,他都干得出来。 寇准策马到了赵祯的龙撵前,见赵祯坐在龙撵上盯着自己,拱了拱手道:“老臣寇准,见过官家。官家欲意何为?” 赵祯神色凝重的道:“朕要亲自去西北,确认寇爱卿的死活。” 赵祯心里清楚,寇准执意要拦他的话,他大概走不了,所以在看到了寇准以后,神色格外凝重。 寇准听到赵祯的话,阴沉着脸,喝斥道:“胡闹!” 赵祯听到这话,心中一沉。 满朝文武,包括王曾听到这话,心头一震。 赵祯沉声道:“朕只是……” 赵祯的话还没有说完,寇准就蛮横的道:“家国大事,岂能由着性子来。寇季既然前往了西北,身陷沙场当中,那么在沙场上遇险,也很寻常。 官家若是因为寇季一人,怒从心起,离开皇宫赶往西北。 那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官家,如何看待我寇府?” 赵祯闻言,心沉到了低谷。 满朝文武却激动的想尖叫。 姜还是老的辣。 寇公果然是寇公,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他们奈何不了的官家。 就在赵祯思量着如何过寇准这一关的时候,就听寇准道:“如果官家是因为私情,急着赶去西北,那么这一趟就不用去了。” “嗯?!” “嗯!!” 赵祯、满朝文武齐齐瞪大了眼。 听寇准话里的意思,赵祯若是有其他合适的理由的话,可以去西北? 一瞬间赵祯刚落下去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满朝文武的心瞬间有点凉。 赵祯略微颤抖的询问寇准,“寇公觉得,朕此去西北,应当如何?” 寇准沉声道:“西夏,身为我大宋的藩属,屡次三番挑衅我大宋。如今又放辽人入境,犯我大宋,屠戮我大宋百姓,又害我朝重臣在西夏境内生死不明。 西夏如此不知好歹,着实可恨。 士可忍熟不可忍。 如此藩属,留着也是祸害。 还不如趁机御驾亲征,一举剿灭。 让天下人看看我朝威仪,让四夷记住我大宋的兵锋。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大宋乃是天朝上邦,不可冒犯。” 寇准说完这话,对赵祯一礼,高声道:“官家若是愿意御驾亲征西夏,老臣愿意为官家牵马持凳。” “哗!” 寇准此话一出,东华门内外一片哗然。 赵祯听完了寇准的一席话,强压下了心头的颤动,低声道:“那就有劳寇公了。” 赵祯算是答应了寇准,御驾亲征。 百姓们听着赵祯和寇准的对话,激动的不行。 可王曾等人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心里拔凉拔凉的。 王曾本以为来了一个救兵,却没想到,来了一个更疯狂的。 人家也没说去西北看孙子的死活。 只是义正言辞的告诉赵祯,西夏身为大宋的藩属,一点儿也没有藩属的样子,屡次三番跟大宋作对,必须好好教训一番。 赵祯跑去西北的理由有些站不住脚,只能硬着头皮往外闯。 寇准一到,非但没有劝诫赵祯,反而还送给了赵祯一个合理的借口。 王曾颤抖着在赵祯和寇准二人之间来回看了许久,目光最终落在了寇准身上。 王曾气急,盯着寇准质问道:“寇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二人虽然是至交,可如今寇准要鼓动着赵祯去涉险,王曾免不了直呼寇准的名讳。 寇准瞥了王曾一眼,淡淡的道:“自然知道!” 王曾盯着寇准颤声道:“官家乃是千金之躯,去西北涉险,实属不智。若是官家有个好歹,你我满门的人头摘下来,也难以赎罪!” 寇准盯着王曾,沉声道:“你们忧心什么,老夫心知肚明。但官家就是官家,该经历的东西,总是要经历的,逃不过去。 你们将官家一辈子堵在皇宫里,看似是为官家好,可实际上却是在害官家。 官家若是不去西北走一遭,不看一看西北边军之苦,不看一看西北百姓在兵灾之下如何苟活,就不知道何为天下百姓之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5章 御驾北上! 王曾听完了寇准的话,咬着牙道:“官家就算要巡视地方,也不应该是现在。” 寇准皱眉道:“那也要看官家的意愿。” 王曾凑到了寇准身边,咬着牙低声道:“你必须劝解官家,让官家放弃前往西北的打算。” 寇准略微愣了一下,不悦的道:“不过是教训一下西夏而已,又不影响什么大局,你死咬着不放,为了什么?” 王曾闻言,恼怒的低吼道:“你知道个屁!” “嗯?!” 寇准竖起了眉头。 王曾不敢再说过激的话,咬着牙低声对寇准道:“你知不知道,官家要将北方的兵,全部调遣到西夏去?” 寇准彻底愣住了。 作为曾经的大宋宰执、总摄国政,对大宋的兵马数量,以及兵力分布,还是十分清楚的。 大宋八成的兵马,皆盘据在北方。 大宋对战西夏、辽国,也一直调动的是北方的兵马。 赵祯继位之初,大宋朝的兵马数量是一百四十万。 其中并不包括一些团练、藩兵、乡兵。 一百四十万兵马,皆是职业兵。 经过了他主政裁减以后,大宋朝的兵马数量锐减到了一百二十万以内。 他裁减的兵马,当然不止二十万,他裁减的兵马远远超过了二十万。 只不过他在一边裁减职业兵的同时,也整顿了乡兵。 一些厢军在被裁减以后,为了维持厢军的战斗力,他从乡兵中抽取了大批的人手弥补了进去。 乡兵,如今在大宋,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存实亡。 除了一些特殊地方外,其他地方已经没有了乡兵的存在。 一些藩兵,也被他划拨出了大宋兵额之外。 大宋不养他们,没必要将他们计算在内。 但是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 大宋上上下下的兵马经过了他一番梳理以后,大多数都是青壮。 这也是大宋为何敢跟辽国、西夏叫板的原因之一。 大宋兵马虽然被裁减了,但是战斗力直线的上升了一番。 寇季拿下了河西以后,建立了镇西军,随后又通过整编折家军,建立了橫山军,大宋兵马一跃到了一百三十万之巨。 无论是镇西军,还是橫山军,其实都是从零的基础上建立的。 不像是宁边军、镇北军,那都是借着晋宁军、绥德军的跟脚建立的。 火山、保德两军虽亡,但是他们数量不多。 晋宁军、绥德军此前也并非满编。 但宁边军、镇北军,却是满编。 差出来的数量,也被补足了。 橫山军虽然收编了一部分的折家军,也收编了一部分银州守军,但橫山军是一支新军,并没有借助其他有番号的兵马建立。 折家军虽然厉害,但是在藩兵之列,并没有纳入到大宋的兵马编制中。 银州此前的守军,只是银州团练,并没有正式的番号。 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协助折家军,守卫长城。 寇季算是将他们正式的纳入到了编制。 大宋的团练,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 有重兵坐镇的地方,团练的名头会加在地方镇军身上。 其目的就是为了多给军中安插几个官员。 没有重兵坐镇,却又十分紧要的地方,才会设由州府衙门掌管的团练。 军饷一直是由衙门派发,而不是跟其他兵马一样,领朝廷派发的正规军饷,所以不纳入兵额之列。 可以说大宋的兵制、官制,十分的复杂。 犹如一团乱麻。 一些官员有时候都会被那复杂的兵制、官制弄迷糊,更别提民间的百姓。 也是因此,才造就了大宋冗官冗兵严重。 总而言之,即便是经过了一次裁减,大宋的兵马数量依然庞大。 并且大部分兵马都屯驻在北方。 赵祯一口气要将北方的兵马全部拉到西夏去,寇准自然被吓了一跳。 王曾见寇准被吓住了,便赶忙道:“官家这是在胡闹,北方的兵马全部被调遣到西夏去,每日里人吃马嚼的,要耗费多少? 官家此去西夏,又会待多久? 他若待的时间长了,国库里的钱财吃不住。 更关键的是,数量如此庞大的兵马,去征讨西夏,得不偿失。 打辽国都够了,更何况打一个小小的西夏。 而且,曹玮如今在燕云之地跟辽国征战,随时都有可能想朝廷求援。 官家若是将兵马全部拉到西夏去。 那曹玮派人过来求援,谁去? 西夏不过是癣疥之疾,辽国才是我大宋的心腹大患。 孰轻孰重,你心里很清楚,不需要我教你。” 王曾推心置腹的将心里话全部说给了寇准听。 寇准听完了以后,沉吟了许久,开口道:“官家既然有心将北方的所有兵马拉出去练练,那就练练吧。此前老夫主政,裁减了一部分的兵马。 可我大宋的兵马依然很多。 如今全部拉到战场上,让他们都去打一场。 打输了,整编、裁撤,打赢了予以保留。 如此一来,我大宋的内环外忧,可以一起解除。” 王曾愕然的瞪起眼,他以为他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会让寇准改变主意,却没料到,寇准不仅没改变主意,反而更加坚定了要让赵祯拉着北方所有的兵马去西夏了。 王曾瞪着寇准,哆嗦着道:“官家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胡闹?!” 寇准冷哼了一声,“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将西夏当成了癣疥之疾?在老夫眼里,西夏远比辽国对我大宋的威胁更大。 辽国尚能以和谈安抚。 可是西夏呢? 从西夏附庸我大宋至今,拿了我大宋多少好处? 他们可曾真的听命于我大宋? 他们没有。 他们不仅没有听命于我大宋,反而在我大宋和辽国之间左右逢源,不断的壮大。 他们壮大以后,就流露出了对我大宋的野心。 辽国是虎,西夏是狼。 虎好驱,狼难撵。 如今有机会,有借口一举荡平西夏。 为什么不这么做? 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 我大宋剿灭西夏,为何不能全力以赴?” 王曾气的直哆嗦。 寇准继续道:“西夏如今正值最羸弱的时期,我大宋若是能借机一举攻入西夏,必定能够荡平西夏。一旦西夏平定,我大宋就能一心一意的对付辽人,不用再担心后院起火。 我大宋若不趁着西夏人最虚弱的时候攻入西夏,难道要等西夏坐大以后,再去攻打?” 王曾恼怒的道:“可曹玮如今正在燕云之地跟辽人鏖战,我们若是在西夏兴兵,一定会对燕云之地的战事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寇准冷哼道:“此次北方的兵马全部调遣到西北,辽人只会投鼠忌器,束手束脚。绝不会趁机跟曹玮决一死战。 须知,西北距离燕云之地,可比汴京城距离燕云之地要近。 辽人真要是敢绝死战。 老夫就会劝诫官家,率领着兵马折道去辽国。 无论是从宁边州攻入辽国,还是去雁门关驰援,那都是轻而易举的。” 寇准上下打量了王曾一眼,淡淡的道:“你也别拿兵马跟老夫说事。你王曾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如今西夏羸弱,我大宋趁虚而入,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另派他人领兵,你王曾绝对不会阻拦。 你拿兵马说事,无非就是想拦着官家。 你真正的目的是不想让官家去西北。” 王曾的心思被寇准戳破,并没有慌乱,也没有羞耻,反而直直的盯着寇准,咬牙道:“官家去了西北,谁监国?我王曾吗?我有那个资格吗?” 监国重任,唯有皇储可以担任。 可大宋如今没有皇储。 若是吕夷简在的话,配合着王曾,倒是勉强可以监国。 但王曾一人的话,有些单薄。 他只是一个参知政事。 一国的重任压在他肩膀上,他挑不起。 赵祯若是在西北有一个好歹,又没有皇子可以继承皇位。 到时候文武百官、皇室宗亲闹起来了,他王曾也镇不住。 寇准听到了王曾这话,眉头皱成了一团。 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后。 寇准对王曾道:“老夫去找官家说说。” 说完这话,寇准跨马前行,到了赵祯龙撵前,拱手一礼后,道:“官家应该下旨,召张知白还朝,担任参知政事,同王曾一起监国。” 赵祯听到了寇准的话,略微一愣,略微思量了一下后,明白了寇准的用意。 他若离京,王曾一个参知政事,怕是镇不住满朝文武。 别说是王曾了,就算是吕夷简在朝中,也镇不住满朝文武。 朝野上下,能压得住满朝文武,能压的满朝文武俯首的,唯有两人。 一个是他赵祯,另一个是寇准。 其他人,不行。 召张知白还朝,出任参知政事的话,配合着王曾,倒是勉强可以压一压满朝文武。 赵祯思量过后,开口道:“就依寇公所言,除此之外,朕还准备带一些人同行。” 寇准一愣,缓缓点头,对赵祯的做法十分满意。 带一些人同行,带那些人? 当然是那些刺儿头,喜欢闹事的那些。 赵祯有了决定,也没有回宫,就在东华门前下旨,并且派人去传旨。 满朝文武见此,知道赵祯北上,拦不住了。 只能苦着脸,站在东华门前。 一些被赵祯点到名字,要求同行的大臣,脸色更苦。 王曾如丧考妣。 赵祯下旨过后,毅然决然的带着寇准,出了汴京城。 那些被他点到名字的大臣,一个个匆匆赶回家去准备东西,随后会追逐着赵祯的脚步北上。 赵祯在出汴京城城门的时候,刚好撞见了匆匆往宫里赶的曹皇后。 赵祯将曹皇后唤入到了龙撵上,交代了一二。 曹皇后对于赵祯前去西北,倒是没有反对。 赵祯对寇季感情如何,曹皇后心里清楚。 赵祯若是不亲眼去看一看寇季,恐怕会夜夜难眠。 他是君王不假,但他也是个人,是人都有心。 他也有心中受伤的时候,也有心痛的时候。 曹皇后是皇后不假,可她也是赵祯的妻子。 她需要照顾丈夫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曹皇后是将门出身的女子,内心深处,也希望自己的相公能在武功方面,有一些成就。 赵祯日日苦练武艺,为的是什么,曹皇后心知肚明。 赵祯也有一颗雄心。 他那一颗雄心若是得不到满足,恐怕会沦为终身遗憾。 至于赵祯的安危,曹皇后虽然有些担忧,但也没有王曾那么紧张。 以赵祯的身份,去了战场上,根本没有机会去战场上撕杀。 西北有多少兵力,她心里也清楚。 若是有人能在那么多兵马的防守下,伤到了赵祯,那即便是赵祯躲在皇宫里,人家依然能伤到赵祯。 毕竟,汴京城内的守军,跟西北的兵马没办法比。 别看汴京城的守军,一个个名头很大。 论战斗力,也就天武军能看。 其他的,说不定连边军中的厢军都打不过。 至于赵祯会不会步他祖父后尘,曹皇后也不担心。 赵祯祖父,太宗皇帝赵光义,那是真的万万人之上,没人能治得了他,所以他才可以随心所欲的去战场上晃荡,身中两箭。 赵祯就不同。 有寇准同行。 寇准若是发了威,赵祯一定会服软的。 别人都觉得赵祯如今十分霸道,可曹皇后这个枕边人却很清楚。 赵祯的内心,依然是仁慈善良的。 只不过他将那些仁慈善良藏了起来,不展露给外人而已。 寇准是在赵祯最孤苦最无助的时候,扶着赵祯一路走过来的。 在赵祯心里,寇不是臣子,而是一个长辈。 二人若是对上了。 赵祯一定会向寇准服软。 他会服软,不是因为他软弱,而是因为他敬重寇准。 赵祯在背后,喊过许多朝堂上的老臣为老倌,可唯独没有喊过寇准。 寇准虽然有逼迫着君王上战场的先例,但绝对不会让君王真的涉险。 必要的时候,他一条老命舍了,也会保住君王。 赵祯在交代了曹皇后协理六宫,处理皇家事宜以后,一路往北而去。 赵祯和寇准走了。 汴京城却没有因此陷入沉寂,反而彻底的闹腾了起来。 被赵祯点到的官员,收拾了东西以后,一个个匆匆去追逐赵祯。 上下虎翼军、天武军,在辎重送到了营地里以后,带着民夫,押送着辎重,也追着赵祯的脚步而去。 赵祯出京,影响巨大。 不仅汴京城跟着闹腾了起来,整个汴京城以北,也跟着闹腾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6章 君臣奏对 赵祯一行出了汴京城十里地。 赵祯邀请跨坐在马背上艰难前行的寇准坐上龙撵。 寇准不肯,赵祯只能让人撤去了龙撵,换了一辆寻常的马车,邀请寇准坐了上去。 赵祯即便换了一辆寻常的马车,马车大的也吓人,像是个移动的宫殿。 帝王出行有主车一辆,副车数辆。 为的就是蒙蔽刺客。 赵祯很少出宫,所以副车动用的次数不多,但宫里负责打理副车的宦官、宫娥,依旧将副车打理的干干净净,崭新如初。 车内的吃喝用度,一应俱全。 正逢夏日,艳阳高照,酷暑难耐。 所以车内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冰鉴。 冰鉴内的冰块,往外散发着寒气,车内十分凉爽。 赵祯、寇准二人脱了靴子,光着脚坐在车内毯子上,赵祯一边吩咐伺候的宫娥给寇准准备瓜果,一边小声的安慰寇准,“寇公不必担忧,前方传来的消息十分模糊,寇季也许没事。朕已经派人去确认寇季是否有性命之忧了,相信不久以后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寇准神色凝重的盯着赵祯,沉声道:“官家以为,老臣请官家北上,是为了私情吗?” 赵祯吩咐宫娥将端来的一盘冰镇的瓜果送到了寇准面前,眨了眨眼,并没有说话。 寇准见此,继续说道:“老臣的孙儿遇刺,老臣心中自然悲痛。但老臣请官家北上,却并非是因为私情,而是一片公心。” 赵祯略微一愣,盯着寇准,给了寇准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寇准沉声道:“老臣辅佐过三位官家,深得三位官家器重。老臣深知,国事大于家事。燕云之地的战事,如今陷入到了僵局,朝野为此动荡不安。 如今老臣的孙儿在西北遇刺,西北恐怕也要陷入到一阵慌乱当中。 在如此情形下,朝廷就不应该继续在战事上耗下去。 此次借着老臣的孙儿在西北遇刺的借口,官家和老臣怒而兴兵,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赵祯疑惑的看着寇准。 满朝文武都觉得他北上是一件十分糊涂的事情,为何到了寇准嘴里,变成了一件大好事。 寇准解释道:“首先是燕云之地的战事,我大宋后方不动,前方有曹玮率兵挡着,辽皇耶律隆绪肯定也不会轻举妄动。 如今敌我双方已经虚耗了大半年,往后还要耗多久,谁越说不准。 如此耗下去,恐怕我大宋国库积攒的那些国财,要被耗费一个干干净净。 到时候,朝野上下恐怕会将吕夷简和曹玮二人当成祸国的奸佞弹劾。 守在前方的吕夷简和曹玮二人,在满朝文武的弹劾下,心思必然会产生十分大的变化。 辽皇耶律隆绪若是趁虚而入,吕夷简和曹玮二人未必挡得住。 一旦吕夷简和曹玮二人在燕云之地兵败,对我大宋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 赵祯皱着眉头道:“据朕了解,吕夷简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以吕家两代人积攒下的门生故旧的力量,还是能跟朝堂上的文武们抗衡一二的。” 寇准缓缓点头,“官家说的不错,想必官家已经看到了吕家的门生故旧,正在背后帮助吕夷简平息弹劾。” 赵祯点了点头。 早在满朝文武就燕云之地的战事掀起弹劾之战的时候,吕家的门生故旧就已经站出来帮吕夷简张目。 双方递到宫里的奏折,赵祯都看过,所以了解内情。 寇准见赵祯点头,就继续说道:“可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官家应该懂得。吕家两代人积攒下的门生故旧的力量,固然强大,可面对满朝文武,还是不够。 昔年澶渊之盟过后,老臣在朝中的力量,远比吕家两代人积攒下的要大。 可老臣最终还是落了个被贬出京城的下场。 满朝文武若是诚心跟吕夷简作对,单凭吕夷简的那点力量,是不可能挡得住的。 一旦吕夷简和曹玮在燕云之地战败。 到时候吕家的一些门生故旧,说不定会倒戈相向,去帮着满朝文武,对付吕夷简和曹玮。 到那个时候,朝野上下所有的官员都在弹劾他们二人,即便是官家有心袒护,恐怕也保不住他们的地位和官爵。” 寇准如今功成身退,离开了中枢,没办法再次权倾朝野,也威胁不到赵祯的帝位,所以他不怕在赵祯面前说一些犯忌讳的话。 为了让赵祯看清楚形势,他分析的很透彻。 赵祯听完了寇准的话,眉头拧成了一团。 赵祯有心反驳,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墙倒众人推,在大宋朝堂上,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 一个官员遭了难,没有几个人会上去雪中送炭,反而会有许多人上去踩一脚,彻底的将其踩到肉泥了。 吕夷简和曹玮若是真的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地步,那他还真不一定护得住。 李迪倒下的时候,他就没能护得住。 当时有寇季在朝堂上发飙,震慑了一下群臣,才保住了李迪的性命。 可如今寇季生死不明,没人帮他震慑一下群臣。 寇准已经离开了中枢,经常出现在朝堂上,干涉朝政,插手政务,对他们君臣二人都会有所影响,无论是名望,还是威严。 除非他皇位受到了威胁,不然寇准绝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帮他震慑群臣。 寇准此次插手政务,那是因为此次的政务,关系到寇准唯一的孙儿,于情于理,寇准都能插手一二。 王曾名望和威严上始终差了一些。 张知白廉洁的有点过分,从而导致了门下依附者少的可怜。 张知白迟迟没有晋升参知政事,并不是因为功劳不够、资历不够。 而是他在朝堂上发声的时候,没多少人声援他。 所以他也震慑不住群臣。 没人帮赵祯震慑群臣,单凭赵祯一个人的声音,很难压服百官。 在太祖、太宗、真宗三人的娇惯下。 大宋朝堂上的官仆们,并不怕主家。 反而更怕心狠手辣、威望颇高的大管家。 比起寇准,吕夷简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大管家。 李迪、王曾、吕夷简等人,帮寇季铺路,认定了寇季可以进入到内廷接替他们的班,就是因为寇季有成为心狠手辣、威望颇高的大管家的潜质。 寇季身居六部的时候,就能震慑百官。 他一旦入了内廷,震慑百官更加轻松。 所以在寇季生死不明、寇准不出的情况下,赵祯在满朝文武的弹劾下,保不住吕夷简和曹玮。 赵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听到了寇准的话以后,沉吟道:“朕北上,可此事有什么关系?” 寇准坦言道:“我大宋后方不动,辽皇耶律隆绪自然也一动不动。如今我大宋后方动了,辽皇耶律隆绪自然会跟着动一动。 如今官家借着老臣孙儿遇刺,将北方所有的兵力调往西北。 辽皇耶律隆绪必然按耐不住,会跟曹玮一拼。 曹玮若败了,官家可以派遣重兵,从宁边州、雁门关两线,侵入到辽国。 辽皇耶律隆绪跟曹玮耗了那么久,耗费了辽国不少国力。 他就算打败了曹玮,也会伤筋动骨。 面对我大宋重兵再次来犯,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向我大宋求和。 局势一旦发展到了这个份上。 拿我大宋就能借机狮子大开口。 不仅可以免除了我大宋每年向辽国上贡的岁币,还可以向辽国讨要三五州的疆土,平息我们的怒火。” 赵祯听到此处,苦着脸道:“如此荒唐的条件,辽皇岂会答应。” 寇准脸色一正,盯着赵祯沉声道:“官家,你要正视我大宋。我大宋在方方面面上,都不输给辽国。我大宋在最羸弱的时期,尚且可以跟辽国正面一战。 如今我大宋已经变强了,那就有资格压着辽国。 先帝向辽人纳贡,那是因为先帝不喜欢战事,渴望我大宋四海靖平,百姓安居乐业。 但并不代表我大宋弱于辽国。 太宗在位的时候,三征辽国,虽然皆以惨败收场,可太宗皇帝从没有觉得我大宋比辽国弱。” 无论是太宗赵光义,还是真宗赵恒,都是寇准侍奉过的君王。 身为人臣,不言君过。 所以寇准只能在鼓励赵祯的时候,用正面形象来描述他们二人。 赵祯听到寇准这一番话,其实是有些迷茫的。 真宗赵恒向辽人服软多年,任由辽人在汴京城跋扈了多年,渐渐的让汴京城的许多人生出了辽人可怕,辽人不可战胜的心思。 赵祯或多或少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而且从他懂事起,辽国就处在鼎盛时期。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铁骑,今天灭这个,明天灭那个的消息,经常传进汴京城。 反观大宋,今天被这个侵犯,明天被那个侵犯。 两相对比。 赵祯自然而然的觉得,大宋的实力可能不如辽国。 此事并非他的错。 而是他爹热爱和平,放着大宋的尖刀利刃生锈,给四邻造成了一种大宋好欺负的假象,也让大宋上上下下错误的以为,大宋好欺负、大宋羸弱。 赵祯看着寇准,“我大宋并不弱于辽国?” 寇准认真的点头道:“一直都比辽国强,只是我们不会运用自己的力量。”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准继续说道:“老臣看过几份燕云之地的战报,辽皇耶律隆绪如今在拿依附在辽国麾下的那些小部族在跟我们耗。 等到那些小部族耗完了,他就不得不动用契丹八族的力量跟我们耗。 但是辽皇耶律隆绪真的有财力和人力跟我们耗下去吗?” 赵祯听到此话,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一字交子铺,他盯着寇准道:“朕至今都没有动用一字交子铺的钱财。一旦动用一字交子铺的钱财,辽国一定耗不过我们。” 寇准缓缓点头,“我们耗下去,最终不过是伤筋动骨而已。但是辽国耗下去,最终就是国破家亡。辽皇耶律隆绪只要不想辽国灭国,就一定会找机会跟我大宋和谈。” 赵祯听到了寇准的话,略微愣了一下,喃喃道:“朕一直以为,决定战场胜负的只有兵马的强弱,却没想到,钱财也能左右战事。” 寇准叹气道:“此事不怪官家,是一些人不想看到口袋里的钱,流落到战场上,所以刻意的隐瞒着官家。官家从记事起,到如今,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经过别人修饰的,不懂这些很寻常。” 寇准若是在朝,绝对不会跟赵祯说这番话。 因为他偶尔也会修饰一下他的话。 但如今他不在朝,也不用贪图名利,去刻意的讨好赵祯,所以可以跟赵祯实话实说。 百姓们都觉得帝王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寇准却不这么认为,寇准觉得,帝王有时候挺可怜的。 若是朝野上下,刻意的隐瞒,帝王跟聋子瞎子没什么区别。 晋惠帝执政期间,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话‘何不食肉糜’,被人讽刺了千年。 所有人都觉得他无知,可他的无知是他自己的错吗? 他自己有错,他手下的臣子们错更多。 若不是他手下的臣子们欺上瞒下,他怎么可能无知到这个地步? 赵祯以前不舍得吃羊肉汤,真的是因为羊肉汤贵到他吃不起的地步了吗? 要知道在主肉食以羊肉为主的大宋朝,羊肉汤十分廉价。 几个大钱就能喝一大碗。 若是碰见了好心的店家,还能加一块带肉丝的骨头啃。 羊肉汤不贵,但是入了宫以后,就变得金贵了。 肉羊从驼马市入了宫,仅仅过一道宫门,身价就会倍增。 一大碗羊肉汤在民间是几个大钱。 宦官们告诉赵祯的时候,有可能就过贯了。 采买的宦官借此,内外通吃,能吃许多钱财。 赵祯听到了寇准的话,深以为然,自从他复立了武德司以后,查到的欺上瞒下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懒得看的地步。 他懒得看,不是因为他在放纵那些欺上瞒下的恶人。 而是宫廷内外、朝野上下,九成九的人都在欺上瞒下。 他不可能将这些人全砍了,所以只能假装不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7章 又有八百里加急至…… 寇准见赵祯似乎信了自己的话,就继续说道:“老臣请官家北上,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官家四处走走,四处看看,看一看您治下的大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到时候一些人想要蒙蔽您,也没那么容易。” 赵祯缓缓点头,道:“寇公一片赤诚,朕感受到了。但寇公还没有告诉朕,曹玮若是在燕云之地取胜以后,朕又该如何呢?” 寇准郑重的道:“自然是挥军赶往兴庆府,用雷霆之势,灭了西夏。这也是老臣的另一个目的。我大宋今非昔比,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谁欺辱了我们,我们都能容忍的大宋。 西夏屡次三番挑衅我大宋,我大宋一让再让,已经到了没办法再让的地步了。 再让下去,那其他的藩属,还不人人效仿西夏,屡次挑衅我大宋。 我大宋是该兴重兵,雷霆扫穴,灭了西夏,安三边,震四邻。 唯有将挑衅我大宋的藩属灭了,其他的藩属才会乖乖的对我大宋俯首称臣,不敢起异心。” 赵祯深以为然,寇准这话说了两次,两次都让他动容。 这话算是说到了他心坎上了。 他可是亲眼见证了大宋的藩属对大宋从傲慢到恭谨的。 大宋以前对各藩属十分优厚,从而导致了许多藩属当大宋是冤大头,不仅借着朝贡从大宋谋取钱财,还借着大宋维护他们的政令,在大宋作威作福。 自从他削减了赐给各藩属的回礼,且寇季在西域狠狠的杀了一场后。 各藩属乖巧了不少。 他们非但没有因为赵祯给他们的回礼减少而抱怨,反而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大宋送上了丰厚的贡礼。 赵祯通过这件事,明白了什么叫做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你拳头若是不够大,你对别人再好,别人也不会领情。 你拳头若是够大,你就算将别人全部按倒地上捶打,别人也会对你笑脸相迎。 两国交往,比的是拳头,而不是谁的礼节好,谁的礼物重。 “此番朕怒而兴兵,算是兴对了?” 赵祯盯着寇准疑问。 寇准点头道:“不止是兴兵,官家离京也是一件大好事。” 赵祯疑惑的看着寇准。 寇准盯着赵祯沉声道:“官家有心肃清朝堂,为此没少谋划对不对?” 赵祯一愣,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 算计满朝文武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 只要他不承认,满朝文武就算猜出了内情,也会装聋作哑。 但他若是承认了,那一个虚伪的名声就跑不了了。 寇准见此,便猜到了赵祯的顾虑,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说道:“可官家前前后后肃清了朝堂数次,也没有将朝堂整顿成官家想要的样子。 为何总会有不顺着官家心思的声音出现呢? 大部分是名利的缘故。 此事还需要徐徐图之,不是处理三两个官员就能解决的。 少数是别有用心之人在作祟。 此类的人,待着漏洞就钻,碰到了危险就跑。 滑不溜秋的如同泥鳅。 只要官家身处汴京城,他们就不会出现在官家眼皮子底下,让官家发现他们。 如今官家离开了汴京城,王曾和张知白二人震慑群臣,有些吃力。 此类人自然会忍不住跳出来兴风作浪。 官家刚好可以借机将他们揪出来,然后慢慢处置。” 赵祯听完了寇准一席话,深吸了一口气,对寇准拱手一礼,感慨道:“寇公果然是国之柱石……”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若非季儿遇刺,老臣也不会出来。季儿素有手段,总会想尽办法帮官家将朝中的一切政务处理妥当。 如今季儿生死不明。 老臣也不能枯坐在文昌学馆内,什么也不干,眼睁睁的看着官家和季儿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大宋,回到从前。” 赵祯再次一礼,“寇公大义,朕铭记于心。” 寇准摇摇头,“老臣老了,策马狂奔了许久,身子骨有些扛不住,想找个地方歇息一下,还望官家恩准。” 赵祯闻言一愣,缓缓起身,“你就留在此处休息,朕去其他车架上。” 寇准也没有拒绝,拱了拱手道:“多谢官家……” 赵祯起身到了车厢前,穿上了靴子,吩咐宫娥和宦官们伺候好寇准,及时给寇准冰鉴内添冰,避免寇准中暑。 冰块对以前的大宋而言,是个稀罕物。 每年到了夏日,宫内赐冰,远比赐钱财更招人爱。 不过,冰块在现如今的大宋,以及不值钱了。 制冰的法子,早已传遍了大宋。 法子是从华州传出来的。 居然说是寇季寇经略早年在华州的时候,为了谋生想出的法子。 他将制冰的法子卖给了华州的大户,换了一些钱财。 华州大户拿到了制冰的法子以后,也没有私藏,而是大方的分享给了好友。 然后逐渐的传到了全大宋。 以前那制冰的法子叫做唐氏制冰法。 自从寇季闻名天下以后,唐氏族长特地站出来声明,制冰的法子是寇季在华州的时候,怜悯他家中老母体弱多病,耐不住酷暑,赐给他尽孝的。 自始至终都没说过钱财的事情。 大致是怕寇季找他麻烦。 可他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寇季压根就没在乎过他。 赵祯下了马车,找了另一辆马车坐了进去。 坐上了马车没多久以后,后方有队伍追上了他的脚步。 那是三衙派遣的将校。 将官足足有百人,每个人领着数百部曲,凑在一起就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 他们追上了赵祯以后,赶到赵祯面前施礼。 赵祯吩咐他们跟在身后,随同其他侍卫一起护卫在四周。 又约行了五里。 四匹快马沿着官道疾驰而来。 马背上的将士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呐喊。 “八百里加急,速速让道!” “……” 赵祯隔着老远,听到了八百里加急将士的呼喊,脸色惨白,浑身哆嗦。 不只是赵祯如此,跪坐在车辕上的陈琳,脸色一瞬间也变得惨白。 前一个八百里加急入京,带回来的寇季遇袭,生死不明的消息。 才过了大半日,又一个八百里加急从西北而来。 他能带什么消息? 除了寇季身死以外,还有什么消息值得动用明面上最快的传信渠道,八百里加急的。 为了避免八百里加急被滥用,朝廷对动用八百里加急的约束可是十分严密的。 寇季遇刺,可以动用八百里加急。 可寇季若是生命无忧,再次向朝廷传消息的话,就不能轻易的动用八百里加急。 须知,寇季此前在西北的时候,向嫣生寇天赐,也不敢动用八百里加急给寇季送消息。 当然了,以寇季的职权,他若是非要滥用八百里加急的话,别人也很难借着此事指责他。 但前一个八百里加急的将士传信,信上明言,寇季遇刺,生死不明。 寇季必然是身受重伤,就算是不死,恐怕也在昏迷中,不可能动用八百里加急。 刘亨、高处恭等人,可没有寇季那么大的权柄,敢滥用八百里加急。 他们派遣八百里加急,必然是传达寇季身死的消息。 “去!速速将他带到朕面前!” 赵祯几乎用吼的冲着陈琳吩咐。 陈琳深知事情的轻重,他光着脚快速的出了车厢,一脚将一个坐在马背上昏昏欲睡的宦官踹下了马,在宦官惊愕的眼神中,骑着马迎着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冲了上去。 陈琳来去如风,没过多久就抓着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到了赵祯马车前。 陈琳知道赵祯心急如焚,也没有讲究那些俗礼,带着将士就入了马车。 赵祯确实心急,所以没在意这些。 在将士出现在了马车内以后,他有些胆怯、有些恐惧的颤声问道:“可是朕四哥的消息?” 将士一脸懵。 他在传信的路上,猛然被人袭击,被人如同小鸡崽子一样拽着,一路狂奔到了一座华丽的车架前,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就被塞进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了大宋第一人。 “啪!” 陈琳见将士没有回答赵祯的话,急了,对着将士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将士被陈琳的巴掌给打醒了。 将士赶忙单膝跪地道:“回官家,卑职带的并不是寇经略的消息。” 赵祯心里有些慌乱,“不是四哥的消息?那是西北的兵事有变?” 将士缓缓点头,不等赵祯发问,就快速的说道:“寇经略吩咐卑职快马加鞭,赶到汴京城,向瑞安镇的器械作坊传令。” 赵祯闻言,生气了,气的眉头都竖起来了,他恼怒的喊道:“你在戏耍朕?!朕才得到消息,称四哥在西北遇刺,生死不明。你如今告诉朕,四哥吩咐你快马加鞭来传令。你当朕是三岁顽童吗?” 陈琳觉得,戏耍官家的,每一个都该死,他已经摩拳擦掌的准备拧下眼前这个家伙的脑袋了。 只需要赵祯下个命令,他就立马动手。 将士听到了赵祯的怒吼,吓了一跳,听清楚了赵祯的话以后,将士快速的道:“寇经略虽然遇刺,可只受了一些皮外伤,御医诊治过后,已无大碍。” 赵祯愣了一下,心里松了一口气,可他气还没松到底,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赵祯握紧了拳头,瞪大了眼,怒吼道:“前一个传信的告诉朕,四哥遇刺,生死不明。你现在又告诉朕,四哥遇刺,只受了一点皮外伤。 你们其中必然有一个人在蒙骗朕。 前一个传信的有文书为凭,那么你说的必然……” 赵祯咆哮了一半生生的闭上了嘴,把剩下的话憋回了肚子,他差点没憋出内伤。 不是他愿意将话憋回肚子的,而是将士一脸委屈的拿出了一样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四哥的令箭?” 赵祯愣愣的盯着将士手里的令箭。 令箭这东西,在一定程度上跟虎符没啥太大的区别,伪造令箭,或者是假借令箭传信的,不论官有多大,脑袋都得搬家。 朝堂内外,能掌令箭的人,少的可怜。 有资格以令箭传令的,首先都要有开府的权力。 有资格开府建衙的,那都要加开府仪同三司的职位。 开府仪同三司,非二品,非有大功于朝廷者,不加。 寇季没有开府仪同三司的职位。 所以寇季用的令箭是赵祯赐于的。 朝野上下,独一份。 假借赵祯赐于的令箭,跟造反的罪名没多大差别。 三族的脑袋都得搬家。 所以没人敢假借赵祯赐于的令箭传令。 将士能拿的出赵祯赐于寇季的令箭,他的话自然不假。 赵祯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他心情犹如油盐酱醋搅和到了一起一样的复杂。 赵祯强压下复杂的心情,盯着将士沉声道:“将朕的四哥遇刺的始末,尽数将给朕听。” 赵祯没有说出什么隐瞒不报的惩罚措施。 将士却不敢对他有丝毫隐瞒。 将士快速的、简洁的用自己的语言,将寇季遇刺前后的事情给赵祯讲了一遍。 赵祯一字不落的听完了以后,心里长出了一口气,“照你的说法,四哥遇刺,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只是被手下的侍卫们失手打晕,又沾染上了手下侍卫们的鲜血,才让人误以为四哥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将士果断点头。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四哥无碍就好。” 话音未落,赵祯又道:“不过刘亨没弄清楚情况,就敢报给朕,害的朕担忧了这么久,着实可恨。朕念他斩杀萧孝穆有功,又帮我大宋开一州之地,就不削他爵位了。 但少不了一顿板子。” “陈琳!” “奴婢在呢!” 得知了寇季无性命之忧以后,陈琳也是松了一口气,心情跟着愉悦了不少。 别人都以为,现在的赵祯疯的可怕。 可陈琳却知道,现在的赵祯还不是最疯狂的时候。 现在的赵祯做出的一切的举动,只不过是建立在那一句‘生死不明’上的。 一旦赵祯确认了寇季已死,并且看到了寇季尸骸的话,他肯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那个时候的赵祯才是最可怕的。 所幸,寇季无忧,他不用担心赵祯发疯了。 “派两个人,拿着水火棍去西北,给朕狠狠的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8章 恶意满满 “打到什么份上?” 陈琳十分诚恳的问。 赵祯也没说杖责的数目,打重打轻,打死还是留条命,中间的差距可是十分大的。 同样是杖责,有人挨了杖责,跟没事的人一样,有人却因此丧命,还有人因此致残。 赵祯冷哼了一声,恶狠狠的道:“朕听闻宫里的庭杖手,能在人的屁股上打出一朵梅花。朕想看看刘亨屁股变成了梅花是什么样子。” 陈琳笑眯眯的道:“是一枝独秀,还是花开并蒂?” 赵祯一愣,疑问道:“一枝独秀是什么说法,花开并蒂又是什么说法。” 陈琳笑道:“一枝独秀,自然就是两片臀瓣凑出一朵梅花……” 不等陈琳把话说完,赵祯就已经悟了,“花开并蒂是两朵?” 陈琳笑着赞叹道:“官家果然聪慧。” 赵祯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你们吃着朕发的俸禄,不思为朕解忧,倒是在这些奇淫巧计上,下足了工夫。” 陈琳脸上的笑容一僵。 赵祯不咸不淡的道:“朕要他花开并蒂!” 陈琳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 赵祯继续说道:“那一片白绢,给朕印下来,朕说花开并蒂,就一定要花开并蒂,少一片花瓣,朕就打你们屁股。” 陈琳闻言,毫不犹豫的道:“官家宽心,少一片花瓣,你打奴婢就是。” 赵祯冷哼了一声。 陈琳干巴巴的笑着道:“官家,如今寇经略无忧,您看您是不是该回宫了?”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翻了个白眼道:“朕跟满朝文武大闹了一场,才从深宫里走了出来。汴京城以北,数十万兵马因朕而动,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 朕要是就这么回去了,那汴京城以北的数十万兵马,岂不是被朕戏耍了一遍?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丢了祖宗基业。 你也想让朕效仿周幽王吗?” 陈琳吓了一跳,赶忙道:“奴婢不敢……” 赵祯眯着眼盯着陈琳没有说话。 陈琳弓着腰也没有说话。 赵祯略微有些疑惑的道:“你怎么不劝朕了?” 陈琳苦笑道:“奴婢不知深浅,才出声劝诫官家回宫。可如今知道了其中的厉害,自然不敢再劝。” 陈琳嘴上如此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已经忤逆了赵祯一次了,再忤逆赵祯,赵祯恐怕就会生出动他的想法。 通过刚才的对话,他已经了解到了赵祯的心思。 赵祯在听到了寇季无忧以后,还要去西北,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去看寇季,恐怕还有其他的。 赵祯主意已定,已经不容改变了。 他再劝也没有结果。 赵祯不知道陈琳的心思,见陈琳变得有些恭顺了,就推心置腹的给陈琳说了一些心里话。 赵祯盯着陈琳道:“你既然不再劝朕,朕也给你说几句心里话。汴京城难出,也难会。朕苦心经营多年,勉强在满朝文武面前有了一些威严。 如今若是匆匆返宫,朕在满朝文武心中的威严就会大减。 朕若是返宫,不仅戏耍了数十万兵马,也戏耍了满朝文武。 君无戏言四个字,就会沦为笑话。 朕是大宋的主宰,大宋上上下下都看着朕呢。 朕若是出尔反尔,以后谁还会将朕的话当回事? 朕要振兴大宋,就不能失信。 一旦朕失信了,以后满朝文武,天下英才,也会将朕当成出尔反尔的人,蒙蔽朕,戏耍朕。 所以,即便是前面有刀山火海,朕也得去闯一闯。” 陈琳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哆哆嗦嗦的道:“奴婢多谢官家信任,多谢官家跟奴婢说这么多心里话。” 赵祯橫了陈琳一眼,“行了,别在朕面前装腔作势了,你心里指不定在埋怨朕胡闹,给你添麻烦呢。” 陈琳闻言,神情凌然,道:“奴婢绝不敢埋怨官家。奴婢只希望官家在闯刀山火海的时候,让奴婢先行。奴婢虽老,但是也能用肉躯帮官家抗住刀刃、挡住火焰。” 赵祯知道寇季无忧以后,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听到了陈琳拍马屁的话,失声笑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忠心。朕之前一时气急攻心,踹了你几脚,等还朝以后,朕会赏赐你的。” 陈琳赶忙陪着笑脸道:“多谢官家赏赐……” 他倒是没有推辞。 他是奴婢,怎么能拒绝主人家的好意呢。 那些在朝堂上拒绝官家好意的,一个个看着大义凌然的,其实在陈琳心里,他们是愚不可及。 主人家赏赐,那是在施恩。 仆人愉悦的同时,主人家也愉悦。 仆人若是不识趣,那就是不给面子,那就是在给主人家难看。 你是觉得主人家赐的东西你看不上,还是觉得主人家赐的东西不足以彰显你的功劳。 拒绝主人家的好意,不仅得罪主人家,还得罪其他的同僚。 你拒绝了主人家的好意,你是忠良,那我们这些拿了主人家好意的,岂不是成了奸佞。 你那么高贵,你恐怕很难跟我们待在一起。 不如你换个地方去待着。 又或者干脆离开我们的视线? 忠臣之所以在朝堂上没有谗臣吃得开,就是因为忠臣一直在依照自己的行为准则做事,却不懂得照顾君王的心思,也不愿意去照顾同僚的心思。 而谗臣,则会放弃自己心中坚持的一切,去努力的迎合君王的心思,也会适当的照顾同僚的心思。 当然了,在忠臣、谗臣中间,还有一种良臣。 陈琳自己觉得,良臣和忠臣,并不是对等的。 陈琳觉得,那种既将自己的政务处理的妥妥当当,又照顾到君王心思和同僚心思的臣子,才算得上是良臣。 他陈琳虽非良臣,却可以成为良仆。 赵祯见陈琳笑纳了自己的赏赐以后,满意的点点头,他对陈琳吩咐道:“你也别在这里杵着了,去看看寇公醒了没。 寇公若是没醒,就下一道禁令下去,寇季无忧的消息,封口。”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笑容灿烂的道:“朕很想看看,寇公着急忙慌的赶到西北,看到四哥活蹦乱跳的时候,会如何处置他。” 陈琳闻言,跟着笑了,“奴婢这就去……” 一切的事情皆因寇季而起。 赵祯恶趣味的要看寇季笑话,他自然乐意助纣为虐。 陈琳离开了马车,直奔寇准所在的马车,站在马车外小声的询问了一番伺候寇准的宫娥和宦官以后,得知了寇准已经睡熟。 陈琳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陈琳兴冲冲的跑到了赵祯所在的马车上,激动的道:“寇公睡熟了。” 赵祯哈哈一笑,“快,下去封口。给朕盯紧了,谁要是敢泄露风声给寇公,朕决不轻饶。” 陈琳立马点点头,下去传达封口令。 赵祯在陈琳走后,笑眯眯的嘟囔道:“四哥,你害朕白担心的一场,寇公若是打你,朕可不会拦着……” 顿了顿,赵祯又道:“朕应该差人给寇公备一支上好的藤条……” “……” “啊嘁……” 一个重重的喷嚏,从寇季口中传出。 寇季坐在马背上,揉了揉鼻子,一脸的茫然。 刘亨策马并行在寇季身边,低声问道:“四哥养病期间,受了凉?” 寇季缓缓摇头,“没有……御医十二个时辰都在边上盯着,着凉了我自己会感觉到,他也会提醒我。” 寇季遇刺以后,养了数日,便已经痊愈了。 御医给寇季敷的药,那是一等一的金疮药。 御医从寇季胸口刮去了一些肉,几天时间就长好了。 虽然伤口上的血痂现在还没有蜕干净,可寇季已经痊愈了,生龙活虎的。 刘亨确认了寇季没有生病以后,低声笑道:“既然不是病了,那就是某个相好的姑娘,想四哥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胡说八道,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不在外面拈花惹草。” 刘亨闻言,哭笑不得的道:“你以为不拈花惹草是一件好事吗?你独宠嫂嫂一人,倒是乐得自在。可汴京城里那些惦记着你的姑娘,一个个瞅的头发都快白了。 一个个恨不得你能花心一些,将她们强抢进府。” 刘亨十分认真的盯着寇季道:“你去汴京城的大街上大喊一声,我寇季今天要抢一个小娘子回家耍,不用你自己动手,那些小娘子就会往你怀里钻。” 寇季橫了刘亨一眼,道:“能不能正经一点?我们现在是去夏州城内安民,不是去夏州城内抢姑娘。” 刘亨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我也想正经啊!可你在铁冶务遭遇了一次刺杀,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至今还没缓过劲。 总的说一些俏皮话缓解一下心情才行……” 寇季瞥着刘亨,沉声道:“别担心了,以后我尽量往后躲一躲,不给你们添麻烦。” 刘亨摇头,“可别……西夏人摆明是冲着你来的,你无论躲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找上你。你在军中,有数万兵马护卫,远比你躲在后方,只有几百人护卫要安全一些。”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以前以为李德明是一位枭雄,却没料到他居然会做出派人刺杀这种事,我太高看他了。” 刘亨沉吟道:“细细算起来,我们也是因祸得福。若不是李德明派人刺杀你,我们也没有合适的借口,提早的攻入到西夏,占领西夏如此多的疆土。 如今地斤泽、白池城一线以南,已经尽归我大宋。 两州半的地,加上之前占据的麟州城外的地,还有宁边州的地。 我们此次可是开拓了近五州之地。 如此大功,传回了朝廷,朝廷少不了要为我二人加官进爵。” 寇季橫了刘亨一眼,“你已经将自己的功劳让给了高处恭。就算朝廷要加官进爵,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刘亨笑道:“我以前在青塘的时候,常听青塘人说,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我将功劳让给高处恭,也是这个理。 若是没有高处恭献出的妙计,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歼灭了白池城以南的西夏嘉宁军司的兵马和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兵马。”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叮嘱道:“以后少跟高处恭打交道,高处恭不仅是个老狐狸,还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老狐狸。 他若是缠上了你,你不弄死他,他迟早将你吞的连骨头都不剩。” 刘亨坦言道:“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论谋算,我不是高处恭的对手。但高处恭想要吞下我,那是痴心妄想。”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 刘亨信心来自于何处,寇季心知肚明。 刘亨不怕高处恭,是因为他身边还有自己。 高处恭真要吞了刘亨,寇季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二人在将士们的簇拥下,策马进入到了夏州城。 二人浑然不知,满满的恶意从汴京城的方向正在涌来。 寇季那是真的不知道刘亨派人将他遇刺的消息递回了汴京城。 刘亨自己做的事情,自己知道。 虽然中间遗忘了一会儿,可后面想起来以后,立马派人将寇季无碍的消息给传回去了。 只不过他动用的是六百里加急,而非八百里加急。 他知道此事他有所疏忽,也做好了承担赵祯降下的惩罚的准备。 但他不认为赵祯会亲自到西北,也不认为寇准会跟着一同过来。 毕竟,赵祯和寇准二人,如今算得上是大宋朝最尊贵的两个人。 除非满朝文武疯了,不然不可能放他们两个人离京。 西北有多危险,满朝文武心知肚明。 赵祯的身份有多重要,满朝文武也心知肚明。 他们就算拼死,也不可能让赵祯离开汴京城的。 赵祯不出汴京城,他递上去的假消息,顶多让赵祯担忧一两日而已。 不会引起什么大的动荡。 他觉得赵祯是君王,即便是再亲近一个臣子,也不可能舍下江山不顾。 他觉得赵祯虽然跟寇季兄弟相称,但二人终究是君臣,君臣有别,不可能像他和寇季一样,坦诚相待,亲如亲兄弟。 可以说,刘亨的想法还是很准确的。 换成其他人,也会这么想。 只是他错估了一点。 那就是赵祯对寇季的情谊不比他对寇季的轻。 就是因为错估了这么一点,产生的变化跟刘亨预想的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偏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79章 有棍南来! 寇季和刘亨二人入了夏州城。 夏州城街道上,除了驻守的兵马外,并没有其他人走动。 夏州城的百姓们躲在自家的房内,不敢外出,一个个趴在门缝里、窗户缝里,往外猛瞧,在观望街道上的宋兵。 寇季策马从夏州城街道上穿行而过,瞧见了那在门缝中、窗户前晃动的人影,略微凝了凝眉头。 寇季侧头询问同行了刘亨,“有人在入城池以后纵兵行凶了?” 刘亨果断摇头。 “夏州城城主主动投诚,在投诚之前,高处恭答应了他,不动夏州城内的百姓们分毫。我们在入城以后,约束着手下的兵马,并没有让手下的兵马冒犯百姓。” 寇季狐疑道:“那百姓们为何躲在房内不肯出来?” 刘亨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说话。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愕然道:“跟我有关?” 刘亨缓缓点头,哭笑不得的道:“有人在我们入城的时候,散步谣言称,你嗜杀成性,如今有遭遇了刺杀,入了夏州城以后,必然会屠杀百姓报复。” 寇季听到这话被气笑了,“我要真嗜杀成性,他们躲在房内,就能逃过一命?” 刘亨也跟着笑了,“也许百姓们觉得,躲在房内会安全一些。” 寇季微微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问道:“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刘亨答道:“几个读书人,人已经抓住了,也审问过,他们说他们是为了自保。” “读书人?自保?” 寇季一脸愕然。 刘亨解释道:“他们皆是从我大宋逃出去的读书人,在大宋的时候,他们诽谤朝廷,被地方衙门治罪,派人捉拿。 他们在被捉拿以后,使了一些钱,疏通了关系,买了一个逃命的机会,逃到了西夏。” 寇季皱眉道:“谎话连篇,诽谤朝廷,既是被抓了,也不过是杖刑而已,又不会要命,也不会发配,他们使的哪门子钱,又逃的哪门子命?” 读书人在大宋,地位超然。 议论朝政,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即便是诽谤了朝廷,也不可能被重责。 根本不可能到花钱买命的地步。 刘亨撇撇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让人重审了一番,他们却一直是这套说辞,从没有变过。” 寇季眯了眯眼,冷声道:“你的人都是从皇城司出来的,十八般刑罚,样样精通。普通的读书人怎么可能顶着住他们的手段。 那几个读书人,能顶得住他们的审问下,不变说辞,那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是普通的读书人,有可能藏着大秘密。 让你们的人再好好审一审。” 刘亨点头道:“我手下的人一直在审。” 寇季缓缓点头。 二人策马穿过了夏州城的街道,到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 之所以到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而不是去夏州城的城主府,那是因为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远比夏州城城主府阔气。 公堂、班房、营房等等办公场所,一应俱全。 橫山军如今已经扫清了白池城以南。 在镇国、兴国、镇戈三军抵达夏州前,寇季不可能继续挥兵北上。 寇季必须等到镇国、兴国、镇戈三军抵达夏州,等待朱能和种世衡在清涧城外汇合,等待王凯率部从西夏最东侧的边陲突袭而入。 在他等待的期间,他需要在夏州城内办差,尽快的消化大宋占据的西夏疆土。 寇季入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 高处恭已经带着夏州城城主在里面等候寇季。 寇季到了以后,施礼过后,便开始直入正题。 寇季大马金刀的坐在公堂正中,询问道:“各地的驻军可安置妥当?” 刘亨拱手道:“我已经将铁门关的兵马分派到了各地驻守。” 寇季缓缓点头,“那就吩咐他们,尽快带着百姓恢复农桑。” 刘亨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寇季疑问道:“有问题?” 刘亨没有开口,高处恭开口道:“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我们占据的夏州等地,倒是不缺兵马和百姓,可牧民之官却奇缺。 没有牧民之官帮忙安抚百姓,百姓们根本不会相信我们,更不可能听从我们的吩咐去恢复农桑。 就像是现如今的夏州城百姓……” 寇季皱眉道:“夏州城百姓不相信我们,那是因为谣言之过。回头我会派人去澄清谣言。其他地方的百姓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因为谣言? 我还没开始杀人呢,嗜杀成性的名声就已经传遍了西夏了?” 高处恭干巴巴的道:“主要是没有人安抚百姓,百姓们不敢相信我们。”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就算我现在去信给朝廷,请调官员,朝廷恐怕也得一个月以后,才能将人凑齐给我们送过来。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等。 他们不信我们,就不信吧。 吩咐下去,将我们占据的夏州等地的百姓,编排成团练,用军营里那一套规矩约束他们。” 夏州城城主听到寇季这话,吓了一跳,急忙道:“寇经略不应该如此苛待百姓。他们中间有不少良善之人。” “他们中间有不少良善之人?” 寇季冷笑道:“那就是说他们中间有更多的是恶人咯?” 夏州城城主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凡是居住在西夏边陲的百姓,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从大宋逃出去的。 有些是罪囚,有些是逃难到了西夏。 他们到了西夏以后,没少帮着西夏人为虎作伥。 也正是因为如此,西夏人才将他们安置在边陲。 目的就是为了在侵犯大宋的时候,让他们也出一份力。 真正被西夏人劫掠去的良善之人,大多都被安置在兴庆府一代。 帮着西夏那些贵族牧马、耕种,有重兵看守。 夏州城城主反驳不了寇季的话,咬着牙道:“大宋朝廷若是一时半会儿派遣不出官员,可以从那些俘虏的官员中甄选一二,暂时任命为牧民之官。” 寇季淡淡的道:“我不喜欢降官,更不喜欢那些在大宋郁郁不得志,就跑到西夏为虎作伥的国贼。” 夏州城城主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却不再打理他,对高处恭和刘亨吩咐道:“先将我们占据的地方的闲田,分发给将士们,让他们将家眷迁移过来。 等他们家眷过来以后,再将西夏原有的百姓编排成团练。 到时候有我们的将士,还有将士们的家眷帮我们带着他们,我们也不用担心他们给我们闹什么幺蛾子。 他们中间恶徒不少,为了避免那些恶徒暴起伤人,必须用严苛的军法约束。 三年以内,无恶迹,可以脱离兵籍,恢复民籍。 到时候根据他们在团练内务农的功绩,给他们配发土地。” 高处恭和刘亨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寇季继续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的将夏州等地的政务处理好,下去办差吧。” 寇季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去甄别百姓们中间的善恶,只能通过这种笨办法,让善良的百姓们主动跳出来。 三年,对那些善良的百姓而言,那就是一个盼头。 三年以后,他们会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三年,对那些恶徒,就是一种折磨。 他们耐不住寂寞,肯定会趁机兴风作浪,寇季刚好可以在他们兴风作浪的时候,清理了他们。 三年,也是寇季对他们的惩罚。 他们逃到了西夏,帮着西夏人为虎作伥,必须有所惩罚。 更关键的是,寇季明明已经生出了既往不咎的心思,准备将他们当成普通的百姓们对待。 可他们根本不像是普通的百姓那样相信朝廷。 一则简单的谣言,就将他们鼓动了起来,跟朝廷对抗。 那他们就有必要好好的劳动改造一番。 寇季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高处恭和刘亨二人就带着人手下的将士分地,派遣将士们回去接家眷,编排团练。 一晃。 数日时间已过。 镇国、兴国、镇戈,三支兵马抵达了夏州。 十五万兵马,浩浩荡荡的涌进了夏州城,将夏州城填的满满当当的。 寇季在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里,接见了三支兵马的主将。 就在寇季在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里接见三支兵马主将的时候。 一行身背刑杖的宦官,策进入到了夏州城。 …… 寇季正在班房里陪着镇国、兴国、镇戈三支兵马的主将喝酒,突然听到手下的人禀报,说有宦官从汴京城里过来,寇季微微愣了一下。 “宦官跑到夏州来做什么?” 寇季嘀咕了一句,让镇国、兴国、镇戈三支兵马的主将自己先喝酒,他出了班房去见宦官。 出了班房,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几个跨坐在马背上的宦官。 跟其他柔柔弱弱的宦官不同,这几个宦官看着身形十分高大,孔武有力,论卖相,一点儿也不输给战场上冲杀的那些猛将。 几个宦官见到了寇季,也没有下马,反而坐在马背上,神色复杂的盯着寇季,遥遥一礼,“寇经略安好?” 寇季略微愣了愣,缓缓点头,疑问道:“你们不在宫里带着,跑到西北来做什么?难道官家有要事交代?” 几个宦官齐齐点头。 寇季继续问道:“是何要事?” 宦官也没有隐瞒,果断道:“官家派遣奴婢等人过来施杖刑。” 寇季眉头一挑,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盯着几个宦官。 寇季干咳了一声,问道:“谁惹恼了官家,居然让官家千里迢迢派人来西北施杖刑?” 寇季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因为只有对待他,赵祯才会如此荒唐的行事。 若是其他人,惹恼了赵祯,赵祯根本不可能派人千里迢迢的跑到西北来施杖刑。 赵祯只需要坐在垂拱殿上,淡淡的吩咐一句。 惹恼了赵祯的那个家伙,就得束手就擒,被押解到汴京城去受刑。 宦官依旧没有隐瞒,说道:“是宁国公刘亨……” “刘亨?” 寇季一愣,放松了警惕,然后一脸愕然的道:“刘亨惹恼了官家?” 寇季皱眉道:“刘亨一直在千里之外,怎么可能惹到官家呢?” 寇季看向了几个宦官。 几个宦官对视了一眼。 为首的宦官对寇季道:“寇经略不要问,官家不让奴婢们说。” 寇季撇撇嘴道:“还下了封口令,看来刘亨这次惹下的麻烦不小。” 为首的宦官对寇季一礼,道:“还请寇经略告知奴婢等人宁国公刘亨的去向,奴婢等人要执行杖刑。” 寇季沉声道:“白池城有变,我派他去了白池城。” “四哥,审出来了!大秘密!” 寇季刚跟几个宦官撒完谎,刘亨就惊呼着出现在了人前。 寇季一张脸瞬间就黑了。 几个宦官看向寇季的目光十分诡异。 宦官们领的是皇命,欺骗他们,如同欺君。 寇季干咳了一声,冲着奔过来的刘亨,喝斥道:“我不是派你去白池城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白池城?什么……” 刘亨一脸愕然,刚要辩解,就看到了几个宦官坐在马背上,静静的盯着他,他瞬间将剩下的话吞会了肚子。 瞧着宦官们身后背着的那水火棍,他觉得是冲他来的。 刘亨还要跟寇季搭话,准备将谎圆过去。 几个宦官却没有给他机会。 宦官们跳下了马背,快速的围绕在了他四周。 为首的宦官盯着刘亨,沉声道:“宁国公,官家说了,你欺君,本该被罢官去职,下大狱。不过念在你砍下了萧孝穆的脑袋,帮他长了颜面的份上,就放你一马。 但该有的惩罚还是不能少。 请宁国公上凳。” 为首的宦官一声令下,便有其他宦官找来了长凳,放在了刘亨面前。 刘亨清楚赵祯为何派人千里迢迢来揍他,所以没有反抗,苦着脸趴到了长凳上。 “扒去裤子!” 为首的宦官再次下令。 有宦官上前就要扒去刘亨裤子。 刘亨惊了。 一直在发愣的寇季见此,更愣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刘亨好歹是一位国公,官家就算要惩治他,也不该如此羞辱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0章 少爷快跑,老太爷提着刀来了! 寇季觉得有些过了,忍不住开口帮刘亨说话。 为首的宦官对寇季一礼,“寇经略不必帮宁国公说话,宁国公犯的错可不小。官家特地吩咐了,让奴婢们在宁国公屁股上打出两朵梅花来。 奴婢们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官家下了口谕,奴婢们在宁国公屁股上打不出两朵梅花,他就要将奴婢们的屁股打成梅花。” 宦官知道寇季在赵祯心里的地位,所以不敢对寇季不敬。 寇季和刘亨二人听到了宦官的话,嘴角一起抽搐了一下。 寇季对为首的宦官道:“能让我跟刘亨说两句吗?” 为首的宦官道:“还请寇经略快一些,奴婢们赶着回去复命。” 寇季点点头,走到了刘亨身前,蹲下身,咧着嘴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为何官家会如此惩处你?” 刘亨有些心虚,含糊的道:“四哥别问,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寇季嘴角又抽搐了一下,“那我不管你了。” 刘亨猛点头。 寇季起身退到了一边,吩咐人封了门,免得橫山军的将士撞见了刘亨出丑。 宦官们手持着水火棍,开始行刑。 “啪啪啪……” 清脆的响声在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里回荡。 刘亨咬着牙,忍着痛,一言不发。 宦官们打了没多久,刘亨的屁股出血了。 寇季看着于心不忍,但却没有开口阻止。 赵祯能派人千里迢迢来杖责刘亨,说明刘亨犯的错真的不小。 刘亨自己也默认了赵祯的杖责。 可见在刘亨心里,也认为自己犯的错,该打。 宦官们又打了一会儿,刘亨的屁股已经被打烂了。 宦官们抹了抹汗,继续打。 直到打出了两朵血梅花出现,宦官们才停下手。 宦官们打完了刘亨,取了一块白绢,将刘亨屁股上的梅花印下,小心翼翼的收了回去。 寇季在宦官们打完了刘亨以后,主动上前,施礼道:“多谢手下留情!” 宦官们赶忙摆手。 “不敢不敢……” 寇季命人准备了一些钱财送给宦官们,宦官们却推辞了。 他们打完了刘亨,也没有停留,跨马离开了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衙门。 寇季在他们走后,凑到了刘亨面前,感叹道:“你得谢谢他们,我送的礼他们不敢收,你回头派人去送一份礼。” 刘亨果断点头。 宦官们看似将刘亨的屁股打的血刺呼啦的,但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寇季和刘亨都见过宫里的庭杖。 十杖内,得养个七八天。 二十杖以内,得养一两个月。 三十杖以上,不是半身不遂,就是死。 刘亨挨了可不止三十杖。 宦官们看似将刘亨打的十分惨,可寇季和刘亨二人心里都清楚,那只是皮外伤。 宦官们一个个边打边抹汗,那不是出力出的太多的缘故。 而是在留力的同时,还要打出梅花,费了心神。 寇季蹲在刘亨眼前,认真的道:“此处没有外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惹恼的官家?” 刘亨闭着嘴,咬着牙没有说话。 寇季皱眉道:“连我也要瞒吗?” 刘亨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敢欺瞒四哥……其实我也没惹恼官家,我就是在你遇刺的时候,派人向汴京城里传了一封信,说你生死不明。” 寇季愕然的瞪大眼。 刘亨见寇季脸色十分的难看,赶忙道:“但我在时候,有派人向汴京城送信,告诉官家,你性命无忧。” 寇季神色缓和了几分。 刘亨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只不过用的是六百里加急……” 寇季眼睛再次瞪大,惊愕的道:“第一次用的是八百里加急?” 刘亨缓缓点头。 寇季抬手,重重的在刘亨屁股上拍了一下。 刘亨疼的如同杀猪般叫喊。 “你该打!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寇季恼怒的喝斥道。 刘亨苦笑道:“只不过是害官家担心了两日而已,又没酿成什么大祸……”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刘亨一眼,“你等死吧!” 说完这话,寇季起身就走。 刘亨愕然道:“四哥,你做什么去?” 寇季头也不回的道:“装病!” 刘亨疑惑的道:“为何要装病?” “避祸!” “避祸?难道又有人要刺杀你?” “没人刺杀我,我只是不想跟你一样被打的屁股开花。” “……” 刘亨失笑道:“在西北,只有你打别人的份儿,谁敢打你。” 寇季脚下一顿,叹了口起道:“马上就有了……而且还是两个。” “怎么可能……” 刘亨随口说了一句,只是说到了一半,就愣住了。 然后他盯着寇季的背影,惊恐的道:“你是说……你是说……” 寇季苦着脸道:“官家和我祖父,恐怕过几日就到。” 刘亨惊恐的张大嘴,“不……不会吧?” 寇季晃了晃头,没有说话。 刘亨赶忙追问道:“那几个宦官告诉你的?” 寇季苦笑道:“还用别人告诉我吗?猜都猜得出来。你用八百里加急,将我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回去。时至今日,官家没有派人来查看一番,我祖父也没有派遣府上的人过来查看。 那就说明他们在得到了消息以后,根本没有派人来查看。而是亲自动身赶来了西北。” 刘亨一瞬间就慌了,“你瞎猜的吧?” 寇季回过头,瞥了刘亨一眼,“杖责你的宦官都到了,却没有人来查看我是生是死,你觉得正常吗?” 刘亨一瞬间脸色变的煞白,浑身都在打哆嗦。 寇季目光落在了刘亨屁股上的两朵梅花上,叹了一口气,不满意的道:“打轻了!” 刘亨脸色变得更难看,如丧考妣。 寇季背负双手离开了此地,他现在不想搭理刘亨这个坑货。 寇季走后,刘亨在长凳上怕了许久,许久以后才从惊慌中回过神。 他小声的呼唤来自己的亲随,扶着他回了房。 他回到房里没多久。 寇季就吩咐御医过来给他上药。 御医过来瞧了瞧刘亨的伤势,都懒得搭理。 那几个宦官的杖责手段,练习到了化境了。 刘亨屁股红彤彤的,看着十分吓人。 可根本没什么大碍,只是破了一层皮,渗了一些血而已。 普通的金疮药往上一撒,在床上怕两天,伤口结痂了就好了。 御医都懒得自己动手,吩咐他身边的药童帮刘亨上的药。 刘亨知道自己的伤势无碍,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伤势。 他担心的是,赵祯和寇准到了,他该如何面对这两位。 他有些不死心,派人去查探赵祯和寇准是否真的出了京。 刘亨派人出去没多久,寇季怀里抱着一个大冰块就出现了。 “四哥这是作何?” 刘亨见此,一脸疑问。 寇季抱着大冰块,坐在刘亨身旁,叹气道:“我感觉装病可以混不过去。只能真病一场了。” 刘亨闻言,一脸苦涩的道:“你可别病啊。你病了,我该如何应对官家和寇公啊?” 寇季撇撇嘴,分析道:“官家应该不会对我们下狠手。” 刘亨松了一口气。 寇季继续说道:“所以我祖父下手会更狠!” 刘亨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感叹道:“官家不惩治我们,我祖父若是不下狠手,此事传回了朝廷以后,满朝文武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不仅会借此为难官家,还会弹劾我们是祸国的奸佞。” “寇……寇公会如何处置我们?” “我祖父是那种刀架在了脖子上,也不会皱眉头的人。你觉得他下起狠手来,会有多狠?” 寇季一脸担忧的说着。 刘亨心跟着揪了一下。 刘亨回望自己屁股上的伤口,苦着脸道:“我是不是应该把刚敷上去的药洗了,让它别好的那么快?”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缓缓点头,“可以一试。” 此话一出,二人对视了一眼,皆露出了一张苦瓜脸。 他们马上就要沦为难兄难弟了。 刘亨派出去的人,两天后回到了夏州城,将一个不好的消息带给了他们二人。 赵祯、寇准二人确实出京了。 如今已经到了绥德城。 不久以后就会抵达银州。 同时,汴京城以北的所有兵马也在往银州汇聚。 寇季和刘亨二人得到这个消息,那是面如死灰。 寇季想尽办法,終于在赵祯、寇准二人到了银州之前,病倒了。 刘亨虽然洗去了屁股上的金疮药,可他的伤口还是缓缓的愈合了。 “官家到银州城了……” 刘亨一脸幽怨的盯着躺在床榻上,病怏怏的寇季,声音低沉的说。 寇季躺在床榻上,脸色发白,虚弱无力的道:“那你带着人去银州见驾吧。” 刘亨盯着寇季,咬牙道:“你不跟我一起去?”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没好气道:“你没看见我病了吗?” 刘亨咬牙道:“御医说了,你的病,不重,一贴药就好。” 寇季一脸认真的道:“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对人有大害。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刘亨盯着寇季道:“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遭罪?” “忍心!” 寇季淡淡的说。 刘亨脸一下耷拉下来了,一脸苦涩的道:“能不能不去银州?” 寇季愕然的盯着刘亨,“你见过那个当臣子的,等着君王求见的?” 刘亨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眼见寇季死活也不肯去银州,他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去。 刘亨失魂落魄的出了房门。 刘亨刚出房门,就看到了陆铭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刘亨疑问道:“发生了何时如此慌张?” 陆铭一边往房里跑,一边快速的道:“老太爷提着刀杀过来了。” 刘亨闻言一愣。 房里的寇季听到这话,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快速的窜出了房门。 “快!去找两匹马!” 寇季光着脚出现在了房门外,急声吩咐。 寇季原以为寇准会待在银州城内等着他去拜见,却没料到寇准到了银州城以后,没有停留,主动杀过来了。 赵祯瞒着寇准,很有效果。 寇准担忧了一路,不曾流露过哀伤。 但是到了银州边界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不敢入银州。 生怕进入到银州,就看到寇季的尸骸。 寇准硬着头皮进了银州,到了银州城内,见银州城内的百姓们喜气洋洋的,有些疑惑,稍微打听了一下后,得知了寇季拿下了夏州等地,得知了寇季给百姓们分了地。 也得知了寇季虽然遭遇了刺杀,但是并没有性命之忧。 寇准当时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他是又羞又怒。 他又不好去找赵祯撒气,就只能将所有的账算到了寇季头上。 他也等不及寇季前来银州拜见他,提了一柄刀,带着老仆杀向了夏州。 声称要砍了寇季这个欺君之臣。 寇准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夏州城,打听了一下寇季所住的地方以后,气势汹汹的就杀了过来。 ……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内。 寇季、刘亨二人慌张的找到了两匹马,跨在马背上就往外冲去。 二人急匆匆的冲到了衙门门口,就看到了寇准须发皆张,持刀而立。 二人见到了寇准,吓了一跳,齐齐勒马。 不等二人开口。 寇准就冷冷的道:“两位一个是经略使一个是国公爷,出门怎么也不带个随从,若是两位遇刺了,那朝野恐怕都要震动。 搞不好官家还会亲临,老夫也得坐陪。” 寇季和刘亨二人一脸尴尬。 他们二人想逃,被寇准堵了个正着,如今逃是逃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应对。 “两位还不下马,是打算让老夫过去给你们当垫脚石吗?” 寇准再次开口,语气更冷。 寇季和刘亨赶忙跳下了马背,齐齐躬身施礼。 “祖父!” “寇公!” 寇准盯着二人,咬牙切齿的道:“都好得很,生龙活虎的,很不错!” 寇季尴尬的笑道:“祖父,孙儿……” 不等寇季把话说话,寇准怒目一睁,怒喝一声。 “老夫砍了你们两个欺君罔上的奸佞!” 话音落地,寇准挥刀就砍。 寇准似乎真的要砍死寇季和刘亨,刀对着二人的脖颈处砍了过来。 寇季和刘亨吓了一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1章 双簧 “跑!” 寇季和刘亨二人几乎毫不犹豫的拔腿就跑。 寇准长刀落在地上,砍出了一道勾勒。 一刀不中。 寇准挥刀再砍。 追着寇季和刘亨二人砍。 一时间,寇准追着寇季和刘亨二人在西夏左厢神勇军司里抱头鼠窜。 一些留守在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将士们看到了这一幕,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 寇准在追杀他们的上官,他们看得见。 但是他们不敢拦着。 不是因为他们认识寇准,而是寇准背后跟着一群威风凛凛的御前卫。 寇季在西北遇刺,就已经吓的赵祯提醒掉胆了。 寇准若是在西北遇刺,那赵祯能被吓死。 所以在寇准带着仆从离开了银州城的时候,他又派遣了一队御前卫、两千兵马,护送寇准。 寇准追着寇季和刘亨砍了半天,西夏左厢神勇军司被他们跑遍了。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内能砍的东西,都被寇准砍了干净。 寇准一路追到了班房内,气喘吁吁的对寇季喊道:“臭小子,你想累死老夫?!” 寇季停下脚步,盯着寇准苦笑道:“您要大义灭亲,我还不跑?”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官家跟满朝文武做了一场,才离开了汴京城,还钦点了不少官员随行。 如今他们都在银州城内。 你若是遇刺,受了重伤,那倒也罢。 可你只是皮外伤,遇刺以后没几天就痊愈了。 欺君之罪已经跑不了了。 满朝文武如今都盯着呢。 老夫如今不砍你一刀,满朝文武哪里就交代不过去。 官家也会因此失了颜面。 孰轻孰重,你心里很清楚。 停下来,让老夫砍你一刀,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你是老夫的亲孙儿,老夫又不可能真的砍死你。” 寇季苦着脸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寇准瞪起眼,“你觉得呢?” 刘亨目光不断的在寇季和寇准之间徘徊,许久以后,愕然的道:“苦肉计?” 寇准瞪向了刘亨,“你蠢得可以,现在才看出来。老夫就这么一个孙儿,还能真的砍了他不成? 老夫真要砍他,他能躲? 老夫真要砍了他,早就让人将他抓起来了。” 刘亨一脸苦涩。 这一次他和寇季遭难,确实是他犯蠢的过错。 刘亨犹豫道:“要不您砍我一刀,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寇准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官家又不是因为你离京的,老夫就算砍死了你,满朝文武也不会在意。” 刘亨郁闷的垂下了脑袋。 寇准的话太打击人了。 寇季盯着寇准道:“真的要砍?” 寇准瞪着寇季,道:“陈琳就在后面跟着,你要是能引出陈琳,阻止老夫砍你,你倒是能免受皮肉之苦。”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衙门后面有牢房,里面关押的都是最近准备处死的死囚,用他们的血试一下。” 寇准没有言语,挥刀继续追着砍。 寇季往后逃去。 刘亨还愣愣的站在原地。 寇准追杀到了刘亨身边,气的浑身发抖,用刀背狠狠的抽了刘亨一下,“还不往牢房里跑?!” 刘亨回过神,追着寇季的脚步跑向了牢房。 在牢房里晃荡了一圈。 寇准提着一柄滴血的刀,追着浑身鲜血的寇季和刘亨二人跑出了班房。 躲在暗处偷看的陈琳,见到了这一幕,吓了一跳。 “寇准这个老家伙,还真下手啊……太狠了……” 陈琳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赶忙从暗处冲了出来,挡在了寇季和刘亨的身前,大声的劝诫寇准,“寇公,杀不得,您和官家在西北还有大事要做!” 寇准脚下一顿,盯着陈琳背后的寇季和刘亨二人,怒吼道:“你让开,老夫今天非杀了这两个欺君罔上的奸佞不可!” 陈琳赶忙道:“寇公,他们也不是存心欺君。奴婢已经查过了,寇经略当时情况确实可怕。若不是寇经略身穿着软甲护身,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宁国公也是被吓到了,慌乱之间才谎报的急报。” 寇准怒气冲冲的道:“即便如此,他二人也罪犯欺君,当杀!” 说完这话,寇准提着刀就往前冲。 陈琳见此急了,“寇公,他二人乃是朝中重臣,要杀要剐,那也是官家说了算。寇公虽然身份高贵,但也不能私自动刑。” 寇准听到这话,脚下一顿,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是老夫糊涂了,老夫差点忘了,朝廷还有律法惩治这两个奸佞。” 话音落地,寇准丢下了刀,大声的喊道:“寇忠,老夫累了,给老夫找个舒坦的地方,老夫要休息。” 寇忠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寇准的身侧,扶着寇准离开了陈琳面前。 陈琳眼见寇准离开,心头一跳,暗道一声。 糟了! 中计了! 陈琳赶忙回过了身,看向了背后的寇季和刘亨。 寇季和刘亨二人虽然浑身鲜血,但是身上的衣服却没有破损。 “你们……没受伤?” 陈琳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问。 寇季和刘亨二人对视了一眼,十分真诚的向陈琳施礼,“多谢陈大伴活命之恩……” 陈琳气的直瞪眼。 他要是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被寇季和寇准祖孙二人给算计了,那么这些年就白活了。 “你……你们……你们算计咱家?!” 寇季果断摇头,“没有,只是碰巧沾染上了一些血迹而已。” 陈琳被气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他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十分复杂的盯着寇季道:“罢了……你无碍就好……咱家被算计了就被算计了,你没被真的砍伤就好……你若是被砍伤了,官家又要担心了……” “回去洗漱洗漱,换一身装束,跟咱家去见官家吧。” “……” 顿了顿,陈琳盯着寇季又道:“咱家好骗,可那些伴驾的官员们却不好骗。他们见到了你,少不了要为难你一二。” 寇季感叹道:“到时候少不了要借你的名头过关了……” 陈琳不咸不淡的道:“随你……” 寇季见陈琳没有计较,松了一口气。 寇季和刘亨二人各自回到了房里,洗漱了一番后,换了一身官服,跟着陈琳,星夜兼程的赶去了银州。 如今夏州等地才征服不久,还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所以满朝文武,还有寇准、陈琳等人,都不赞成赵祯御+驾临夏州。 反而让赵祯待在长城后,待在银州。 寇季和刘亨二人跟着陈琳,一路策马狂奔了一日半,抵达了银州。 劳碌了一日半,非但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寇季的病反而痊愈了。 寇季此前折腾了许久,受了点凉。 如今劳碌了一日半,出了几回汗,病自然就好了。 民间的百姓,大多数人受了凉,也是用被子捂着发一身汗,就好了。 寇季和刘亨二人再次踏入到银州以后,看到了城内的情况,一脸难以置信。 原本空荡荡的银州城,如今被填了一个满满当当。 兵、兵、兵,到处都是兵。 多到寇季和刘亨一时半刻也计算不过来。 “多少兵马?” 寇季一边策马前行,一边询问刘亨。 刘亨拧着眉头道:“不好说……银州城最多只能容纳十五万兵马……也就是三支兵马……可我从刚才入城到现在,已经看到了六支兵马的旌旗。” “六支?!” 寇季一脸骇然。 寇季忍不住开口询问跨马走在前面的陈琳,“官家带了多少兵马?” 陈琳叹了一口气,道:“汴京城以北,除了曹玮调走的四支禁军,三支厢军,还有你调遣走的兵马外,剩下的兵马全到了。” 寇季倒吸了一口冷气。 “官家要干嘛?”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叹气道:“你在西夏境内遇刺,官家觉得你遇刺跟西夏有关。所以带着所有兵马过来给西夏一个教训。” 寇季苦笑道:“官家应该早就知道了我无碍,为何不将召集的兵马驱散?” 陈琳淡淡的道:“官家知道你要攻打西夏,所以并没有驱散兵马,而是选择了带着兵马过来给你搭把手。” 寇季抿了抿嘴,哭笑不得的道:“我大宋大部分兵马,盘据在汴京城以北。刨去了曹玮带走的兵马,尚有七八十万的兵马盘据在汴京城以北的各处。 我调遣了一部分,官家将剩余的也调遣了过来。 七八十万兵马,打西夏? 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西夏如今的实力,已经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强横了。 西夏境内的精锐兵马,不过十万之数。 其他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十五万而已。 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五万兵马。 寇季调遣了三十多万兵马对付西夏,就已经有一种兴师动众的意思了。 赵祯更加兴师动众。 一下子调动了四五十万兵马到银州。 虽然赵祯这么做,是因为寇季。 可寇季还是觉得,赵祯太胡来了。 陈琳听到了寇季的话,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道:“七八十万兵马,由谁执掌?” 兵马数量越多,指挥起来就越复杂。 七八十万兵马,即便是曹玮到了也会头疼许久,更何况其他人。 寇季思量了许久,也没思量出合适的掌兵之人。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依旧没有言语。 寇季明白了从陈琳口中问不出什么,就没有再开口。 他已经到了银州了,马上就要见到赵祯了,他的问题,赵祯一定会给他答案。 陈琳领着寇季在银州城内晃荡了一圈最终到了银州城内的校场。 银州城校场,以前是一片空地,是平日里银州守军用于操练之用。 如今校场正中多了一定大帐篷。 帐篷不仅大,而且十分华丽。 帐篷外围满了将士,一个个身着金甲,看着威风凛凛的。 一面面旌旗,迎风招展,被吹的猎猎作响,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一杆十分骚包的大戟,悬挂在大帐上,看着十分的惹眼。 寇季之所以觉得那一杆大戟骚包,是因为那一杆大戟上面居然镶嵌着宝石,勾勒着金纹。 寇季和刘亨在陈琳引领下,走到了大帐篷前,经过了通禀以后,出现在了大帐篷门口。 二人瞥了一眼悬挂着的大戟,取下了身上佩戴的兵刃,放置在了门口。 大宋境内,有三处地方,在没经过允许的情况下,不允许携带兵刃进入。 其一是垂拱殿。 文武大臣在没有取得剑履上殿的资格前,是不能带兵刃进入的,带兵刃进入,就是意图行刺官家,当斩。 其一是三衙内的白虎节堂。 白虎节堂乃是军事重地。 未经允许,携带兵刃入内,乃是重罪,当斩。 最后一处,就是悬挂大戟的地方。 大戟悬挂之处,便是军事重地,如同白虎节堂,未经允许,携带兵刃入内,斩。 赵祯明显是将自己的临时行宫,打造成了一个军事重地。 他大概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陈琳将寇季到了的消息传进去以后,赵祯居然亲自迎了出来。 寇季瞧着赵祯,有些发愣。 刘亨亦是如此。 赵祯一改往日的儒雅,身穿着一身明晃晃的盔甲,腰间陪着一柄十分扎眼的佩剑,英武气息十足。 寇季和刘亨短暂的愣神过后,赶忙施礼。 “臣寇季……” “臣刘亨……” “参见官家……” “不必多礼……” 赵祯主动上前,围绕着寇季一边打量,一边道:“让朕瞧瞧,有没有磕着碰着?” 寇季赶忙道:“臣无碍,多谢官家挂怀。” 赵祯缓缓摇头,认真的道:“你说了不算。” 赵祯看向了陈琳,问道:“可曾仔细查验过?”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陈琳。 陈琳恭谨的道:“回官家,寇经略沐浴的时候,奴婢在暗中仔细敲过,除了胸口处有一道刚刚脱痂的红印外,并无其他伤痕。 奴婢也问过御医,御医说寇经略无碍。” 寇季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他竟然不知道陈琳暗中偷窥过他。 赵祯闻言,长出了一口气,盯着寇季道:“亲眼看到了四哥无碍,朕总算可以放心了。” “多谢……” 寇季刚要躬身言谢。 赵祯就急急忙忙的拽着寇季道:“四哥,瞧瞧,朕这一身盔甲如何?” 寇季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赵祯的盔甲,点头称赞道:“不错……可以说是价值连城……” 寇季嘴上在称赞,心里却补充了一句。 不实用。 赵祯的盔甲造型漂亮,用料也十分的贵重,拿出去扑卖,自然是价值连城。 可放在战场上,其实一点儿也不实用。 寇季也不算骗赵祯,只是将话讲了一半而已。 赵祯闻言,满意的笑道:“宫里的匠人,虽然没有你府上的那些匠人们会钻研,但是他们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2章 君臣论战 寇季低声笑道:“宫里的匠人自然不凡……” 只是大多在研究一些玩耍之物,为搏君王一笑,于国无用,于民无用。 奇淫巧计一道,寇府的匠人自然不如宫里的匠人。 赵祯哈哈一笑,拽着寇季的衣袖,迈步往帐篷内走,“走,随朕进帐!” 寇季并没有跟随着赵祯进帐,而是脚下一顿,一脸愧疚的道:“臣有错,还请官家责罚。” 赵祯放开了寇季的衣袖,脸上的笑容一敛,叹了一口气道:“朕故意不提此事,你却非要提起它。” 寇季拱手道:“终究是臣有错在先,害的官家一路舟车劳顿,赶到西北受苦。” 赵祯垂下手,感叹道:“非你之过……你被人刺杀,昏迷不醒,后面发生的事情你也掌控不了。” 说到此处,赵祯的目光落在了刘亨身上,淡淡的道:“真要论错,那也是刘亨的错。若非刘亨没有查明真相,就上报朝廷,朕也不会着急忙慌的赶来西北。” 刘亨听到了赵祯的话,苦着脸,弯下腰,道:“臣刘亨,有罪……” 赵祯目光在刘亨身上盘桓了一二,不咸不淡的道:“你伤势倒是好的很快……” 刘亨一脸尴尬。 赵祯继续道:“朕以为你封了国公以后,会稳重一些,没想到你做事不如以前了。” 刘亨一脸惭愧的低着头。 赵祯又道:“你爵位得来不易,朕就不削你爵位了。朕派人杖责你,算是惩戒过了,以后也不会再追究此事。 不过满朝文武为难你,朕却不会帮你。” 刘亨对赵祯深深一礼,道:“多谢官家开恩……” 他假传消息,引得大宋上下动荡,乃是大错一件,赵祯没有将他罢官去职,也没有削减他的爵位,只是小小的惩罚了一下,算得上是格外开恩了。 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寇季,等待赵祯训诫完了刘亨以后,苦笑着对赵祯道:“官家,刘亨是臣的属下,他犯的错,臣自然得担当责任。” 赵祯撇了撇嘴,道:“行了……你那一部分错,朕帮你挡了,谁若是不服,来找朕就是了。”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 赵祯继续说道:“为了怕伴驾的官员为难你,朕在你到之前,就将他们派遣到了四处去牧民,没一两个月,他们是回不来的。 若是我大宋能覆灭西夏,他们恐怕会留的更久。” 言外之意。 赵祯是有心将那些伴驾的官员外放。 大概是觉得他们在汴京城里老做一些碍眼的事情,所以想把他们塞到犄角旮旯里,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寇季心中感动,对赵祯一礼,“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摆摆手,“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朕既然到了西北,又带着许多兵马而来,总不能什么就不做,就回去。 西夏屡次挑衅我大宋,如今又派遣刺客刺杀我大宋重臣,已经触怒了朕。 朕容不下它。” 寇季和刘亨对视了一眼,齐齐拱手,“臣原为先锋,提官家剿灭西夏。” 赵祯缓缓点头,道:“到帐内说话。” 三个人入了大帐。 大帐内的摆设,跟赵祯在皇宫里的那一座小偏殿里面的摆设别无二致。 大致是陈琳为了让赵祯住着舒服,将宫里的那一套都搬过来了。 进入到了大帐中,赵祯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御座上。 自从楚王赵元佐怒劈龙椅以后,赵祯就不再坐龙椅,反而让宫里的匠人打造了一张类似于座榻的座椅。 赵祯坐定以后,吩咐陈琳给寇季和刘亨二人赐座。 三人坐定。 赵祯开口道:“朕出了开封府以后,就得到了四哥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朕知道此事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开始想,到了西北以后该做些什么。 寇公跟朕讲过,西夏是狼子野心之辈,不得不除。 朕到了西北,见到了常年被兵灾荼毒的百姓以后,深以为然。 朕原想着即刻派遣大军北上,赶到夏州,配合你们手里的兵马,强征西夏。 不过寇公不赞成朕的想法。 寇公称,朕离开了皇宫,又带着汴京城以北所有的兵马到了西北。 如此大的举动,辽人一定会有所察觉。 辽人在察觉此事以后,一定会有所动作。 为了避免曹玮在燕云之地遇道麻烦,朕需要暂缓对西夏的征讨。 需要等到辽人在燕云之地有了动作以后,再做定夺。 朕思量了一下,觉得寇公言之有理,就依照寇公所说的做了。” 寇季听完了赵祯一席话,缓缓点头道:“我祖父为官宦数十年,看的自然比官家和臣长远。他觉得辽人会有所动作,那么辽人就一定会有所动作。 官家谨慎行事,确实妥当。” 赵祯失声一笑,“在朕面前,你就别讲这些虚的。你有什么想法,痛快的给朕道来。” 寇季沉吟了一下,看向赵祯苦笑道:“官家此行,有些兴师动众了。七八十万兵马征讨西夏,犹如牛刀杀鸡。” 赵祯笑道:“事已至此,朕也不能出尔反尔。一应军饷、粮草,朕会从内库拨一笔钱出来,承担一部分,算是朕犯错的代价。”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不必如此。一应的过错,全都是西夏人惹出来的。要承担,那也是他们承担。” 赵祯看着寇季,没有说话,静等寇季的下文。 寇季继续道:“臣赞成臣祖父的想法,官家手里的兵马,暂时应该按兵不动。七八十万兵马,可不是七八十人。 调动起来十分复杂。 眼下无曹玮这等良帅坐镇,其他人指挥兵马,恐怕很难将七八十万兵马的力量发挥出来。” 赵祯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言。 他为何叹气,寇季心里清楚。 朝中武臣不少,可真正能够统帅三军的,却少之又少。 朝廷一旦动用重兵,总有一种无人可用的无力感。 泱泱大国,无人可用,是谁的错? 韩愈在《马说》一文中,给出了标准的答案。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大宋百姓数以千万计,其中肯定有许多对朝廷有用的人。 朝廷如今之所以无人可用,不是因为大宋没人才。 而是赵祯的父亲、祖父,没有发掘这方面的人才。 他们独宠文臣,为了发掘文臣,不遗余力。 唯独对武臣视而不见。 子言父过。 赵祯自然没办法说他爹和他祖父的不是。 寇季知道赵祯的心思,所以没有将此事提出来细说,他继续道:“我们若是冒然的指挥七八十万兵马进入到西夏,不仅不可能取得重大的战果,说不定还会有所损伤。 稳妥起见,我们还得等下去。” 赵祯略带幽怨的道:“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朕找到能统领三军的良将的时候?”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倒不用……臣已经派遣了朱能、种世衡、王凯三人,分别在攻打西夏。违命侯李德明,如今坐镇在兴庆府,不敢轻举妄动。 朱能三人在西夏境内,必然会大肆的攻城掠地。 等到他们三方兵马近邻兴庆府的时候,就是我们大军出击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臣派人去押送的火器,应该也都尽数运送到西北。 有火器相助,加上我们到时候需要攻打的地方只有兴庆府一代。 七八十万兵马一口气推过去,不需要过多的谋划,也不需要频繁的调兵遣将,大军对三军统帅的依赖,就会小很多。 我们也不用损失太多兵马。” 赵祯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朕有的等了?” 寇季笑道:“那倒也不是……西北如今已经安定,我大宋的兵马已经推到了长城外。 长城以内的疆土,以后不用再担心被兵灾侵袭。 以前的那一套治民的办法,已经不合用了。 官家可以借机梳理一下西北的民政,梳理一下西北的官员。 不瞒官家,臣率兵夺取了夏州等地以后,手里无人可用,不得不在夏州等地,实行军管。” 赵祯略微一愣,此事他略有耳闻,但并没有深究。 如今寇季提起此事,他自然要说道一二。 “招降的西夏官员,不能选用吗?” 寇季闻言,脸上的笑意尽去,“我大宋不能用他们,他们大多数是从我大宋叛逃出去的。他们对我大宋不忠,我们自然不能用仁义来对待他们。 我大宋可以用贪官、可以用污吏,但绝对不能用国贼。” 赵祯思量着寇季的话,沉吟道:“四哥似乎对国贼十分痛恨?” 寇季掷地有声的道:“国之大贼,人人得而诛之。” 赵祯抿了抿嘴道:“朕听说,他们中间也有不少仁人志士,只是在我大宋郁郁不得志,所以才投了西夏。” 寇季沉声道:“我大宋不得志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为何别人不叛逃往西夏,唯独他们逃到了西夏?他们若只是为了谋生,逃到了西夏,担任个闲散官员,我也能容忍。 可他们逃到西夏谋生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还帮着西夏人在边陲为祸。 更不有不少鼠辈,在西夏大肆的诋毁我大宋,所言所书,不尽不实。” 赵祯缓缓点头,面色冷峻的道:“若真是如此,那朕也容不下他们。我大宋没能重用他们,是朝廷的错,是朕的错。 他们即使逃到了西夏,帮着西夏人做事,朕也能体谅他们一二。 可他们诋毁我大宋,拿一些不尽不实的话,抨击我大宋,朕就不能容忍。” “这一类人,忘了祖宗,该杀!” 陈琳突然开口插话,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 赵祯看向了陈琳。 陈琳赶忙道:“奴婢有罪,奴婢不该随意插嘴。” 赵祯眯着眼道:“朕倒是觉得你说的有理,他们该千刀万剐。” 陈琳陪着笑脸道:“官家不怪罪奴婢就好。” 赵祯摇了摇头,看向了寇季,疑问道:“朕还有什么能做的?”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道:“找西夏敲竹杠!” 赵祯一脸愕然。 寇季笑道:“臣手下的兵马在攻打西夏,官家带了数十万兵马到了西北,却没有动西夏。西夏人可能会以为,官家是在震慑他们,只要他们求饶,官家就会放过他们。” 赵祯狐疑道:“他们会这么蠢?” 寇季笑道:“总归是一线生机,西夏人即便是不信,也会想办法抓一抓。毕竟我大宋七八十万兵马兵临西夏,西夏随时有被覆灭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官家向他们流露出,只要他们求饶,就放他们一马的感觉。 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向官家服软。” 赵祯思量了一会儿,看向寇季,笑道:“敲一下,兴许会有惊喜呢?” 寇季笑着点头。 赵祯脸上的笑容更胜,感慨道:“朕总算有那么一点当宗主国皇帝的感觉了。” 以往的大宋,虽然以宗主国自居,藩属们也承认大宋是宗主国。 可大宋在面对藩属的时候,总是陪着笑脸,送着厚礼。 即便是如此,那些藩属们,对大宋也不恭谨。 不少藩属还两面三刀,在依附大宋的同时,还依附辽国。 如今不同了,大宋不再厚待藩属,反而用兵锋招待藩属。 藩属们对大宋,那是恭谨的很。 一些藩属为了向大宋表明诚意,还切断了跟辽国的交往。 比如青塘。 青塘在切实的感受到了大宋真的将他们当成了盟友、当成了藩属以后,果断切断了跟辽国的交往。 青塘一点儿也不怕辽国。 不是因为青塘已经强到了不惧怕辽国。 而是青塘距离辽国太遥远,青塘赞普角厮罗就是每天去一封信,问候辽皇耶律隆绪徐全家,辽皇耶律隆绪也只能干瞪眼。 因为辽皇耶律隆绪,不可能绕过大宋疆土,绕过西夏疆土,对攻打青塘。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感叹,笑着道:“我大宋自然是宗主国。”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 笑过以后,赵祯请寇季一同用膳。 在席间,赵祯有意无意的向寇季透露,让寇季想办法带他去战场上晃荡。 寇季装聋作哑,不敢答应他。 在寇季下去休息的时候,赵祯盯着寇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朕苦练武艺多年,却无用武之地,可悲可悲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3章 赵祯有意跟干儿子称兄道弟?! 寇季仰着头,假装在看不远处的旌旗。 赵祯见此,又叹气道:“朕为了习练一身强哼的武艺,可没少遭罪,如今腰间还有一块习武的时候留下的疤痕。” 寇季侧头,看向了旌旗不远处的城墙。 赵祯恼了,瞪着寇季道:“当初可是你劝朕习武的,你告诉朕,习武有大用处。如今到了能用的时候,你却不让朕用。 朕习武受的苦,岂不是白费了? 朕此次若不能一展身手,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寇季闻言,終于不再装聋作哑,他看向了赵祯,哭笑不得的道:“臣就算有八个脑袋,也不敢放你去战场上。若是臣随了你的心意,那臣的祖父,就会真的砍了臣。” 寇季一时疏忽,引得赵祯离京,已经被寇准追杀了一次了。 虽说是苦肉计,但寇准用的却是真刀。 寇季逃跑的时候若是慢一步,那刀就砍到他身上了。 寇季若是真的放赵祯去战场上肉搏,再出个好歹,那寇准就会真的砍了他,向天下人谢罪。 赵祯沉声道:“朕就去战场上看看,有将士们庇护,朕不会有事的,朕绝对不会下场搏杀。” 寇季干巴巴一笑。 他绝对不会相信赵祯的鬼话。 瞧赵祯披甲持刃、摩拳擦掌的架势,分明是想找个敌人试一试身手。 他若是相信了赵祯的鬼话,放赵祯上了战场。 赵祯肯定会在将士们搏杀的时候,找各种理由说服他,然后亲自下场。 赵祯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寇季都不为所动,只能叹息了一声,恶狠狠的道:“朕一身武艺若是没有用处,你就得赔偿朕习武的时候受的那些苦。” 寇季拱手一礼道:“官家习武,是臣劝说的。官家若是觉得习武没有用处,需要朕赔偿,只管开口就是。” 赵祯橫了寇季一眼,“你知道朕不会对你下狠手,所以就有恃无恐对吧?” 寇季再次拱手道:“臣绝无此意。” “哼!”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朕是对你下不了狠手,但朕可以将你欠朕的,算在天赐儿头上。” 寇季愕然的看向赵祯。 赵祯一向疼爱寇天赐,怎么突然就生出了对寇天赐下狠手的心思了? 赵祯不咸不淡的道:“朕准备将絮儿嫁给天赐儿。”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赵祯口中的絮儿,是他的妹妹赵絮,比寇天赐大了十岁。 寇天赐是赵祯的干儿子,赵絮是赵祯的妹妹。 让寇天赐和赵絮成婚? “你准备跟自己的干儿子兄弟相称?” 寇季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赵祯瞪起眼,喝斥道:“胡说八道!汴京城内的姻亲,关系都是各论各的。”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可絮儿那个丫头,比天赐儿大了十岁……” “十岁又如何?狄青还不是娶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妻子?朕看他们夫妻和睦,处的很好。” 赵祯不屑的说。 寇季狐疑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想到了将絮儿嫁给天赐儿?” 赵祯淡淡的一笑,“等天赐儿成了驸马,朕就有理由将他留在汴京城内,一辈子不得出京。然后再派人传授他一身高超的武艺。” 为了报复吗? 寇季不信。 寇季盯着赵祯,认真的道:“官家恐怕不只是想报复臣那么简单。” 赵祯脸上的笑容一敛,叹了一口气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朕就絮儿这么一个亲人了,自然希望她过的能好一些。 可朕近些日发现,杜太妃在教授她道家典籍。” 寇季沉吟道:“道家典籍修身养性,很不错啊。” 赵祯叹气道:“道家典籍自然没错,错就错在,絮儿悟性颇高,已经生出了入道的念头。” 寇季闻言,略微愣了一下。 史料上记载,赵祯的亲妹子,确实入了道,被封为了大法师,终身未婚。 寇季皱眉道:“杜太妃怎会如此糊涂,会教授絮儿学道呢?” 赵祯感叹道:“朕猜测,应该是跟皇室的争斗有关。” 寇季疑问道:“杜太妃是想让絮儿入道,远离朝野上下的一切纷争?” 赵祯缓缓点头。 赵祯咬牙道:“有朕护着,谁敢欺负她?她明明可以锦衣玉食的过一切她想要的生活,为何要去道观里过清苦的日子? 难道朕这个皇帝,还护不了她的周全吗? 朕又不是不敢杀人,朕又不是不会杀人。 朕亲手杀过人!” 寇季通过赵祯的反应判断出,此事对赵祯的影响似乎很大。 寇季思量了一下,换做是他的话,他估计跟赵祯反应差不多。 寇季看着赵祯道:“你是想让天赐儿娶了絮儿,断了絮儿入道的念头?” 赵祯果断点头。 寇季沉吟道:“天赐儿才一丁点大,不懂什么情爱。絮儿已经十二岁了,怎么可能对天赐儿一个小屁孩产生情爱? 你这么做,对天赐儿和絮儿都不公平。 你这么做是为了断了絮儿入道的念头,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为了她好。 可你将她嫁给一个比她小那么多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为她好,而是在祸害她。 须知,絮儿有可能到了三十岁,才能明白什么叫做为人妻。” 赵祯叹气道:“除此之外,朕想不到其他办法。将她嫁给其他人,朕舍不得。”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此事官家不必担忧,等臣回京以后,官家将絮儿交给臣,由臣教导一番,一定会让她打消入道的念头。”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寇季对赵祯拱了拱手,道:“官家还是尽快派人去一趟西夏,从西夏手里榨取好处。” 赵祯缓缓点头。 …… 次日。 赵祯便派遣了一队使臣,在兵马的护送下,离开了银州,赶往了兴庆府。 兴庆府内。 西夏王宫。 李德明坐在王宫大殿内,紧锁着眉头,心事重重。 一封又一封的坏消息,送到了西夏王宫里,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大厦将倾、风雨飘摇的感觉。 西夏能有今日,完全是因为寇季。 刺杀寇季,是他派人动的手。 所以他全程就掌控着刺客们的动向。 当他跟刺客失去了联系以后,他就猜到了刺客们失败了。 在西夏的探子将寇季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的消息传回兴庆府以后,他就知道,睚眦必报的寇季,必然会报复西夏。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寇季报复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寇季的报复如此猛烈。 十七八万的兵马,从西夏四面八方攻入到了西夏,每一时、每一刻、每一秒,西夏都有疆土沦丧。 他很想率领手下的兵马,将宋兵赶出西夏。 但也只能想想。 大宋兵马从四面八方而来,他无论率领重兵去攻打那一方,剩下的几方都会肆无忌惮的在西夏境内攻城掠地。 更重要的是,大宋兵马很有可能会抓住机会,兵出长城,突袭兴庆府,一举端了他的老巢。 所以他只能待在兴庆府内,一动不动。 他不动,不仅能保住兴庆府,还能震慑一番那些在西夏境内攻城掠地的宋军,让他们别那么肆无忌惮。 他原以为,只要他想尽办法应对过去寇季这一次的发难,西夏有可能得以保存。 却没料到,赵祯居然离开了汴京城,率领着更多的兵马赶到西夏边陲,大有一副不灭西夏誓不还的架势。 七八十万兵马。 西夏全盛时期,也没有这么多兵马。 其中十七八万正在西夏境内攻城掠地,还有更多的兵马在西夏边陲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只要赵祯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一口气全部涌进西夏,将西夏踩的粉碎。 面对七八十万兵马的征讨,李德明深深的感觉到了无力。 七八十万兵马,那是绝对的力量,绝对能覆灭西夏的力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李德明纵然是使劲浑身解数,顶多是让大宋损失一部分人马,但绝对不可能在大宋手里保住西夏。 “大王……” 就在李德明愁眉不展陷入沉思的时候,一道轻忽在他耳边响起。 李德明微微仰起头,就看到了他的心腹宦官一脸担忧的将一封文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李德明翻开了文书,瞧了几眼,长出了一口气。 “朱能部的兵马,已经荡平的红水河以西的疆土,正在向红水河东进军吗?伯尔城城主求援,请我派遣兵马过去……” 李德明看向了心腹宦官,自嘲的笑了一声,“我能派吗?清涧城坐镇的种世衡,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派去的兵马从他眼皮底下溜走? 我若派遣了兵马去驰援伯尔城,又从哪儿调遣兵马,守卫兴庆府?” “大王……” 宦官哀呼了一声。 李德明摆摆手,“我没事……如今我不仅不能将兵马派出去,反而还得收缩兵力,为之后的大战做准备。之前让你传达的命令,传达下去了吗?” 宦官赶忙点头,“回大王,奴已经将大王的命令传给了党项各部的首领,命令他们带着族中的所有青壮前来兴庆府。” 李德明缓缓点头,“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吝啬了。大难将至,我若是还吝啬,他们肯定不会为我出死力,说不定还会暗中倒向大宋。 你回头派人去几处铁冶务传令,命令他们将库藏的盔甲、兵刃,全部送到兴庆府。 等到党项各部的首领们到了,就将盔甲、兵刃派发给他们。” 宦官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李德明继续道:“等各部首领到了,你帮我举办一场宴会,我要宴请他们。” 宦官再次点头。 李德明宴请党项各部首领的目的,宦官也能猜到,无非是收拢人心,许下重利,借此激励他们一番,让他们出死力对付宋人。 李德明吩咐完了公事,又提起了一些私事。 “昊儿那边如何?” 宦官赶忙道:“太子殿下已经带兵到了辽国边陲。” 李德明缓缓点头,继续问道:“没发生什么意外?” 宦官道:“宋军王凯部,跟太子殿下的兵马擦肩而过。太子殿下差点率领着兵马跟王凯部兵马打起来,不过太子殿下记得大王的叮嘱,在关键时候忍住了。” 李德明长出了一口气,“他没意气用事就好,没意气用事就好……” 李德明派遣李元昊率领着兵马离开兴庆府,就是为了让他避祸的。 如今他已经抵达了辽国的边陲,已经避开了宋兵的兵锋。 若是他突然跳出来跟王凯部兵马一战,那就会暴露出来。 到时候不止宋兵会盯着他,党项各部的首领们,也会盯上他。 只要李元昊不暴露,李德明就能骗党项各部的首领,说李元昊率军去奇兵突袭了。 党项各部首领们在作战的时候,一定会记得李元昊会奇兵突袭了,时时刻刻等待着奇兵出现,即便是宋兵兵锋强盛,他们也不会轻易服软。 可若是让党项各部首领知道,李元昊去了西夏和辽国的边陲。 那他们一定会猜到李德明是让李元昊去避祸的。 西夏大厦将倾。 李德明瞒着所有人,让李元昊出去避祸。 党项各部首领都不会容忍。 到时候,不用宋兵攻打,西夏会自己先乱起来。 李德明在确认了李元昊没有出现什么纰漏以后,盯着宦官又问道:“夏竦和夏安期父子如何?” 宦官赶忙道:“依照您的吩咐,派人紧紧的盯着呢。” 李德明点点头,道:“再派一些人手,一定要盯紧了他们父子。” 宦官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大王,派遣那么多人盯着夏氏父子,是不是有些过了,难道他们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跑不成。” 李德明冷冷的道:“宋人,十分狡猾。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眼见我大夏大厦将倾,他们很有可能会跑。” 宦官惊讶道:“他们不是诚心投靠我大夏?” 李德明冷哼道:“夏竦那种人,只忠于自己,不会忠于其他人,他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投靠我大夏。” 宦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那您……” 李德明看向了宦官,问道:“你是不是想我问,明知道他们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靠我大夏,为什么还会用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4章 逃跑?! 宦官缓缓点头。 李德明淡淡的道:“我用人,从来不看他们是否真心实意的投靠我。我看重的是他们的才能,在乎的是他们能不能帮我大夏谋取好处。” 顿了顿,李德明脸色有些难看的道:“不过从目前来看,他们父子不仅没帮我大夏谋取到什么好处,反而害的我大夏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我大夏若是要亡,他们父子必须陪葬。” 宦官听到了李德明这话,郑重的道:“奴一定派人紧紧的盯着他们父子。” 李德明缓缓点头。 此后几日。 兴庆府内,风平浪静。 不时的有探马从府外赶来,将一则又一则的消息送到了李德明手里。 赵祯率领着数十万兵马到了西夏边陲以后,并没有侵入西夏,反而派遣使节赶来了兴庆府的消息,自然送到了李德明手中。 李德明拿到了消息以后,心头狂跳。 “赵祯想要逼我服软,他并没有覆灭我大夏的心思?” “赵祯故意派遣使臣来羞辱我?” “赵祯率领着七八十万兵马到了我大夏的边陲,不可能轻而易举的放过我大夏。” “……” 一瞬间,李德明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的想法。 其中九成九的想法,都是觉得赵祯不会轻易的放过西夏。 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想法,觉得赵祯会放过西夏。 虽然希望很渺茫,可李德明心中还是一片火热。 万一赵祯真的有放过西夏的心思呢? “穆尔乐?!” 李德明放下了手里的内密文书,大声的呼喊。 他的心腹宦官在他的呼唤下,出现在了李德明面前。 “大王,奴在呢!” 李德明吩咐道:“速速派人跨马加鞭赶到白池城外迎接宋使,再派人去将城最大的一座驿馆腾出来,准备招待宋使。 再去找一些美人,山野奇珍,用来招待宋使。” “宋使?” 穆尔乐微微愣了一下。 李德明喝斥道:“还不快去?!” 穆尔乐赶忙道:“奴这就去。” 穆尔乐在李德明吩咐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西夏王宫大殿。 李德明在穆尔乐走后,无比坚定的低声道:“赵祯,我希望你可以和你爹一样英明!” 李德明话音刚落,穆尔乐又匆匆回到了大殿内。 李德明见穆尔乐去而复返,一脸疑惑的道:“我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清楚吗?” 穆尔乐急匆匆入了殿,来不及施礼,急忙开口道:“大王,逃了!逃了!” 李德明狐疑的道:“什么逃了?” 不等穆尔乐再次开口,李德明忽然瞪大了眼,追问道:“夏竦和夏安期父子逃了?” 穆尔乐重重的点头。 李德明激动的大叫了一声,“天助我也!” 穆尔乐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李德明。 李德明哈哈大笑道:“我正愁拿什么礼物去见宋使呢,如今有了。他们父子若是一直隐忍下去,我还没办法收拾他们。 他们如今跳出来了,那我就有理由收拾他们了。” 李德明对穆尔乐吩咐道:“快,快去派人将他们父子抓回来!” 穆尔乐赶忙点头道:“奴已经吩咐人去抓了。他们父子从各自的府邸消失以后,奴的人就把消息送来了,人肯定还没逃出兴庆府。 奴的人早就将兴庆府内的各处要道掌控了,肯定能拿下他们父子。” 李德明沉吟了一下,道:“不可轻视!夏竦此人十分善于逃窜,他能逃出汴京城,也有可能会逃出兴庆府。你亲自带人去抓,一定要将他们父子给我抓回来。” 穆尔乐点点头,再次离开了西夏王宫大殿。 穆尔乐足足花了两日,才抓到了夏竦和夏安期父子。 父子二人离开了府邸以后,并没有急着逃离兴庆府,而是躲在一处花房的地窖里。 父子二人应该早有逃跑的打算,所以在地窖里储存了不少的粮食,并且在地窖里挖通了一处地道,通往另一处地方。 然而,即便是他们父子二人早有准备,但穆尔乐还是将他们父子抓住了。 他们父子倒是聪明,掩藏了行踪,也确实没露出什么破绽。 但架不住穆尔乐执着。 穆尔乐出了西夏王宫,派人打探了一番后,一无所获。 于是他就带着大批人手,开始一寸一寸的往过搜查。 到了宋人居住的地方,干脆掘地三尺的找。 夏竦父子二人就算是再能藏,也架不住穆尔乐这么找。 穆尔乐抓到了夏竦父子以后,就押解着他们父子进了西夏王宫。 夏竦再次跟李德明相见,情形截然不同。 李德明背负双手,站在大殿之上。 夏竦父子如同贼寇一样被押解着,跪伏在地上。 李德明盯着夏竦,唏嘘道:“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十分倨傲,不仅不对我施礼,反而还让我给你施礼。 我知道你有才,所以折身下交,向你施了一礼,希望你能帮我振兴西夏。 可你似乎对不起我那一礼。” 夏竦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李德明盯着夏竦继续道:“你为什么要逃离我大夏?我待你不薄。你却在我大夏危难之际,抛下我大夏而去?” 李德明见夏竦还不言语,又道:“还挑选了这么一个时间。你夏竦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清楚,你这个时候逃,被抓住的机率有多大。” 夏竦終于开口了,他盯着李德明沉声道:“我若是现在不逃,必死无疑。” 李德明疑惑道:“怎么会呢?我大夏不亡,谁又能伤到你们父子的性命。” 夏竦直直的盯着李德明。 “你!” “我?!” 李德明略微愣了一下,笑眯眯的道:“我为何会取你父子二人的性命?” 夏竦果断道:“因为你对我父子早就生出了杀意?” 李德明下意识的眯起眼,“什么时候?” 夏竦冷哼道:“我提议让你派人去刺杀寇季的时候。” 李德明缓缓点头,盯着夏竦问道:“你是怎么发觉的?” 夏竦没有隐瞒,坦言道:“你从那个时候,开始派人监视我,还有我儿子。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你要杀我们父子,我也猜到了你知道我跟夏安是父子。” 李德明踱步到了夏竦面前,笑问道:“那你说说,我为何会对你父子生出杀意?” “因为你想用我父子二人的人头,平息大宋皇帝的怒火!” 夏竦直言。 李德明笑着点点头,赞叹道:“你果然聪明。” 夏竦冷哼一声道:“我聪不聪明,我心里清楚,不过你是蠢的可怜。” “放肆!” 忠心耿耿的穆尔乐听到了夏竦出言不逊,开口怒喝。 李德明摆了摆手,脸上没有任何怒容,他盯着夏竦道:“你仔细说说,我怎么蠢的可怜了?” 夏竦冷哼道:“大宋已经兵临城下,七八十万兵马囤积在边陲上,怎么可能轻易收手。在这种情况下,你不思退敌之策,反倒想着拿我父子的人头去平息大宋皇帝的怒火,还不够蠢? 我们父子是大宋的钦犯不假,可我们父子还没有重要到可以让大宋止戈的地步。” 李德明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冰冷,他盯着夏竦,冷哼道:“夏竦,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巧舌如簧? 你真当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你真当你可以算尽天下? 若真是如此,你也不会狼狈的逃出汴京城,更不可能被我抓住。 你能想到的事情,我如何想不到。 我也清楚大宋兵临城下,绝对不会罢手。 可大宋精锐之兵,有七八十万之巨。 我手上的精锐之兵,不过十万。 我如何跟大宋抗衡? 如今大宋皇帝派遣使臣到我大夏,便是给了我一线生机。 即便是我早已知道希望渺茫,我也得争取一下。 因为我争取了,我大夏就有继续存留下去的机会。 我若是不争取,我大夏将没有半点存留下去的机会。” 夏竦讥笑道:“你在争取也是无用。大宋绝对不会放过到了嘴边的肉的。” 李德明冷冷的盯着夏竦,“有些事情,做了才知道结果。什么都不做,唯有等死。我一边在向大宋示弱,乞求大宋能放过我大夏;一边召集我大夏境内所有的兵力,准备在大宋兵临城下的时候,跟大宋殊死一搏。 所有能做的,所有能让我大夏存活下去的法子,我都在尝试。 我就算真的败了,败在了宋人手里。 我也是站着死的。 而你夏竦,只会逃。 逃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注定要跪着死。 你现在不惧我,是因为你明白,成王败寇。 既然被我抓住了,断然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杀你。 我要将你交给宋人,让他们将你带回去交给寇季。 我还要告诉寇季,放辽人过境,是你们父子的主意。 害的大宋西北数万万百姓惨死,也是你们父子的罪孽。 派人去刺杀他,也是你们父子的主意。 你猜猜,寇季见到了你们父子,会如何对待你们?” 夏竦脸色巨变。 李德明却没有再打理他,而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夏安期,“你若是我儿子该多好,你若是我儿子,我大夏即便被大宋灭了,也会很快卷土重来。 可惜你不是我儿子,还摊上了一个不省心的爹。 不仅没有跟着他享福,反而还要跟着他一起逃亡,一起死。” 李德明对夏安期,是真的欣赏。 因为他觉得夏安期跟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喜欢左右逢源,喜欢站在刀尖上起舞,喜欢通过别人之间的争斗,为自己谋好处。 虽说夏安期在西北的谋划出了巨大的纰漏,可李德明知道,那怨不得他。 夏安期的谋划没有错,甚至可以说是完美。 不然李德明也不会用他的谋划,更不会舍去富庶的疆土引辽人入西北。 夏安期在西北的谋划,败就败在了辽人的无能上,败就败在了寇季这个变数身上。 若是寇季没有出现在西北,夏安期的谋划,肯定会成。 若是辽人放下他们拿傲慢了轻视心,稍微重视重视寇季,夏安期的谋划,也会成。 夏竦想借着西夏的力量报仇,但并没有给西夏出多少力。 反倒是夏安期,频频在帮西夏出谋划策。 虽说夏安期和他爹怀着一样的目的。 但他的作法和他爹完全不同。 李德明看得出来。 夏安期咬着牙,盯着李德明道:“国主……能否……” 夏安期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德明就果断的摇了摇头,“我不会给你们父子一个痛快的……送给大宋两个活人,比送给大宋两颗人头,更有利…… 这几日,我会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们父子。 等大宋使节到了,我就会派人将你们父子交给他们。” 夏安期叹了一口气,咬着牙垂下了脑袋。 李德明摆了摆手,对穆尔乐吩咐道:“带他们父子下去,严加看管!” 穆尔乐答应了一声,让人押着夏竦父子离开了大殿。 李德明站在大殿正中,叹气道:“希望你们父子能有点用处。” 李德明的声音,缓缓的消散在大殿内。 夏竦父子被押送到了一个看管的十分严密的牢房内以后。 夏安期咬着牙道:“爹,你明知道这个时候逃是最危险的。” 夏竦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道:“是爹的错……是爹害了你……” 夏安期心中暗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夏竦睁开眼,盯着黑漆漆的牢房,喃喃道:“我们父子若是等到大宋的兵马打到兴庆府的时候再逃,肯定会逃离兴庆府。 到时候兴庆府内的兵马齐出,一定会十分混乱。 我们若是趁乱逃跑,一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夏竦瞥向了夏安期,咬着牙道:“但我们父子活不到那个时候。李德明盯上了我们父子,他一定会在大战掀起前,斩杀了我们父子,以绝后患。 我原以为我们父子可以多筹谋一些日子,再逃。 可当我得知了大宋的皇帝派遣了使臣到西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父子若是不逃的话,可能会死的更早。 我们父子已经对西夏无用。 李德明一定会做一个顺水人情,将我们父子送到大宋,让寇季杀。 李德明不想跟大宋开战,也没有那个力量跟大宋开战。 所以他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去讨好大宋。 去抓住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虽然我在王宫里,处处跟李德明说反话,可他的话,跟我推测的别无二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5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哪有什么一线生机?” 夏安期苦着脸,低声道:“以寇季的心性,不灭西夏,绝不会还朝的。” 夏竦痛苦的道:“大仇未报,为父不甘心!” 夏安期看向了夏竦,哀叹道:“不甘心也无用,李德明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父子。我们父子已经没有了报仇的机会了。” “苍天!你不开眼!” “……” 夏竦在牢狱里歇斯底里的咆哮。 夏安期难以言语,唯有仰天长叹。 他们父子在大宋犯了错,逃过了一刀。 辗转数年,又落到了大宋的刀下。 像极了报应。 夏竦父子在牢狱里自爱自怜,无人关注。 大宋使节在夏竦父子下狱以后第三日,到了兴庆府。 李德明率领着西夏的迎宾队伍,亲自迎出了十里地,恭恭敬敬的将大宋使节迎回了兴庆府。 进入到了兴庆府以后,李德明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招待了一番大宋使节。 席间。 李德明十分大方的送给了大宋使节许多钱财、美人。 大宋使节没有推辞,全部笑纳了。 使节团的官员在出使之前,赵祯就特地交代过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从西夏榨取一些钱财出来,榨取的越多,功劳越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使节团的官员们在面对西夏行贿的时候,照单全收,一点儿也不需要顾忌。 李德明在送上了钱财和美人以后,立马向使节团的官员们表明,西夏并没有跟大宋开战的意思。 西夏作为大宋的藩属,愿意永生永世依附大宋,听从大宋的吩咐。 此前西夏犯下的种种错事,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夏竦和夏安期父子暗中所为。 对于夏竦和夏安期父子如何能在西夏担任高官,他也做了一定的解释。 他声称,夏竦和夏安期父子,从大宋逃到了西夏以后,改头换面,隐瞒了过往,借着自身的才能,骗取了他的信任,在西夏朝堂上有了一官半职。 他是受了夏竦和夏安期父子的蒙蔽。 大宋使节团的官员们听到了夏竦和夏安期父子在西夏,并且还在西夏担任了高官,心头也是一惊。 夏竦,在大宋的时候,那可是储相之一,是大人物。 使节团中的许多官员,见到了夏竦,那都的低着头说话。 如此人物,投了西夏,还帮着西夏算计大宋。 难怪大宋会在西北吃一个大亏。 不过,夏竦就算是再厉害,还是斗不过寇季。 在大宋朝堂的时候,他身份地位比寇季高,就没有斗得过寇季。 离开了大宋,投了西夏,他依然是寇季的手下败将。 使节团的官员,之前还因为寇季诓骗着赵祯离开了汴京城,埋怨寇季。 如今得知了西北的一切是夏竦谋划的,多亏了寇季才斗败了夏竦。 他们心中对寇季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使节团的官员们在跟李德明交谈的过程中,得知了李德明有意将夏竦父子交给大宋处置,当即便有人表态,声称回到了银州,面见了赵祯以后,一定会为李德明说好话。 还有一些人明里暗里向李德明透露,光出人不行,还得使钱。 李德明嘴上虽然在哭穷,但还是吩咐人准备了一笔钱财,送到了使节团的官员们手里。 官员们看到了钱以后,态度一瞬间就变了。 一个个对李德明赌咒发誓,声称回到了银州,面见了赵祯以后,就算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帮西夏说话,阻止赵祯侵犯西夏。 面对如此‘刚烈’的使节团官员。 李德明不得不又拿出了一笔钱财,赠给他们当私礼。 使节团的官员们在兴庆府待了许久,使尽了浑身解数,从李德明手里榨取钱财。 在榨取李德明钱财的同时,他们又榨取那些西夏贵族手里的钱财。 声称可以动用自己的关系,在汴京城里帮他们置办一套宅子,无论大宋打不打西夏,西夏会不会灭亡,西夏贵族们都可以搬到汴京城去,以一个宋人的身份,继续过上富家翁的生活。 使节团官员们如此说法,那些西夏贵族没信,那些西夏的富庶商户们倒是信了,一个个搜空了家底,给使节团的官员们送上了一份厚礼。 使节团的官员们能不能帮他们在汴京城里置办宅子,他们不在乎。 他们只求西夏和大宋在大战的时候,使节团的官员们能帮他们使使力,让他们免受刀柄之苦。 大宋使节团的官员,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在敛财。 李德明却假装看不见。 任由大宋使节团官员在兴庆府里搜刮。 大宋使节团官员在兴庆府里搜刮了八日。 八日后。 大宋使节团的官员,带着李德明求饶的国书,押解着夏竦父子,离开了兴庆府。 大宋使节团的官员刚走。 李德明就下令让手下的兵马,将那些给大宋使节团的官员献财的富庶商户一并捉拿,抄没了他们所有家财。 李德明在献给了大宋大笔钱财以后,国库里没有多少余钱了。 抄没了那些富庶商户的钱财以后,不仅补足了献给大宋的钱财,还多出了许多。 李德明早就有心抄没富庶商户手里的钱财,用作军费。 只是兴庆府内的富庶商户,跟西夏大多数贵族都有来往,关系盘根错节,他不好下手。 富庶商户们给大宋使节团献钱,倒是给了他一个合理的借口。 他之所以在大宋使节团的官员在兴庆府里搜刮钱财的时候没有开口阻止,就是为了等大宋使节团官员走后,好好的收割一波。 大宋使节团在赶往银州的路上。 坐镇在银州的赵祯就收到了消息。 银州城内。 校场上,中军大帐内。 赵祯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瞧着手里的文书,有些发愣。 寇季坐在赵祯不远处,见赵祯神情有异,急忙问道:“可是使节团的官员在兴庆府遇道了麻烦?” 寇季提出,让赵祯派人去李德明手里榨取钱财,其实是一步很冒险的棋。 李德明若是下定了决心,要跟大宋拼一个你死我活,一定会斩了大宋使节团的官员。 什么两国相交,不斩来使,在西夏是行不通的。 大宋之所以能从西夏手上夺取长城以南的疆土,就是因为西夏人劫掠了辽国的使节团,惹怒了辽皇耶律隆绪,辽皇耶律隆绪亲自率领大军,征讨西夏。 大宋趁机兴兵,从中捡到了一些便宜。 所以,出使西夏,绝对是个危险的差事。 西夏人真的敢动手杀使节。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问话,放下了手里的文书,神情十分怪异的道:“夏竦在西夏!” 寇季一愣,一脸愕然。 赵祯继续道:“不只是夏竦,还有夏竦的儿子夏安期,也在西夏。此前挑起我大宋和辽国战事,放辽人从西夏过境,侵犯我大宋疆土,皆是他们父子所谋。 刺杀你的事情,也是他们父子所谋。” 寇季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夏竦还真是个祸害!他们父子二人给我大宋造成的麻烦,远比此前投靠西夏的数万万人还大。 他们父子该死,该千刀万剐。” 赵祯缓缓点头,“是该千刀万剐,还应该将其事迹记录下来,流传后世,让后世人唾骂。” 寇季思量道:“有没有办法让李德明把他们父子交出来?” 赵祯拿起了文书,吩咐陈琳递给寇季。 在陈琳拿着文书走向寇季的时候,赵祯感叹道:“李德明很识趣,已经将夏竦父子交给了我们派去的使节。如今使节们正押送着他们父子返回银州。” 赵祯看向寇季,吧嗒着嘴道:“李德明求饶的诚意很足。” 寇季一边听着赵祯的话,一边翻看陈琳递给他的文书,仔细审阅了一番文书以后,对赵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赵祯缓缓点头,“父皇不是什么薄情寡恩之人,朕也不是。西夏若是在依附我大宋之处,就以这种态度对待我大宋,我大宋也不可能对西夏兴兵。” 说到此处,赵祯刻意停顿了一下,又道:“说不定在西夏危难之际,朕还能派遣大军,不遗余力的去帮他们一把。” 赵祯看向寇季,幽幽的道:“可他们如今已经把我大宋得罪死了,示弱、求饶,有用吗?朕虽然仁慈,但朕也有脾气。 朕率领大军前来,就是为了灭了它。 朕若是不灭了它,朕胸膛里的气不顺。”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文书,道:“征讨西夏,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如今数十万兵马严阵以待,只要您一声令下,就能尽数开拔,攻入西夏。 等我们打到了兴庆府,活捉了李德明,官家这口气,也就顺了。” 赵祯笑着点头。 寇季继续道:“官家派去榨取钱财的人,有些不堪。他们在兴庆府待了八日,才搜刮了不到三十万贯钱财。” 听到这话,赵祯感叹道:“西夏太穷了……” 如今的赵祯,手握着雄厚的钱财,心也高了,眼界也高了。 要知道在赵祯登基之初,穷困潦倒的时候,为了三十万贯钱财,满朝文武能吵一天。 有可能一天还吵不完。 寇季沉吟道:“西夏穷不假,可也没穷到这个份上。我猜测他们是将大部分的钱财,以私礼的名义收入到了囊中。” 收受私礼,在大宋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一些藩属有求于大宋,派人到了汴京城以后,就会给大宋的各个高官送上一大笔私礼。 有时候藩属送出去的私礼,比献给朝廷的朝贡还要丰厚。 大宋官员出使藩属的时候,也会收受私礼,甚至还有明目张胆索要私礼的。 此事已经在大宋形成了一种风气。 鸿胪寺的官员们每到年末,甚至会凑在一起,互相攀比自己收到的私礼。 所以赵祯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并没有动怒,而是迟疑着问道:“他们能将多少收入到囊中?” 寇季沉声道:“等他们到了银州以后,我派人去问问就知道了。” 赵祯沉吟了一下,叹气道:“若是他们收受的私礼不多,就让他们拿去吧。” 寇季撇撇嘴道:“恐怕不少……” 赵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寇季沉声道:“此风不可涨!” 赵祯犹豫道:“终究不是朕赐下去的钱财,也不是搜刮的我大宋的民脂民膏……” 赵祯话说了一半,寇季就语重心长的道:“可他们是仰仗着我大宋的威仪,才收到如此多的私礼。虽说我们不在乎那点钱财,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我大宋比西夏强盛,拿一些私礼也没什么。 可比我大宋强盛,能跟我大宋比肩的强国,若是送给他们私礼,他们也照单全收了,你就不觉得胆寒吗?” 赵祯瞬间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大宋比西夏强盛,大宋使节团的官员拿一些私礼没什么。 使节团的官员们拿了西夏钱财,无非是在朝堂上帮西夏多说几句好话而已。 可若是跟大宋比肩的强国送上了私礼,那就不是简单的说几句好话就能应付过去了,九成九得出卖一些大宋的情报、利益出去,才能满足人家的胃口。 寇季见赵祯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就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官家放任此事不管,他们就表现的贪得无厌。 他们是官家派遣去榨取钱财的,所获的大头,应该尽数上交给国库,剩下的一小部分才可以分润下去。 可他们如今分润了大头,反而上交给国库小头。 他们将自己的利益,看的比朝廷的利益还大。 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赵祯皱着眉头,沉声问道:“四哥为何如此肯定,他们从西夏榨取到的钱财比他们呈报的多得多?” 寇季道:“官家可还记得,臣从河西归来的时候,曾经送了一笔钱入内库?” 赵祯一愣,看向了陈琳。 陈琳赶忙道:“却有一笔价值三十万贯的金银珠宝,入了内库。” 赵祯点点头,看向寇季,等待寇季解惑。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那是青塘送给臣的私礼,一共四十万贯。臣取了十万贯,剩下的三十万贯,派人送到了官家的内库。” 赵祯听到此处,大致明白了寇季要说什么。 赵祯沉声道:“四哥是想告诉朕,青塘送给四哥的私礼,有四十万贯之多。西夏以国礼向朕献上钱财,必然更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6章 赵受益,你赵氏江山,会在你手里葬送!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突然觉得有些心累。 对朝政了解的越深,赵祯发现大宋的弊政越多。 其中大部分弊政,就是他爹在位的时候遗留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他祖父遗留下来的。 在他脑海里,他爹赵恒,已经快要跟昏君画上等号了。 他觉得内忧外患如此严重的大宋,能撑到现在还没有乱,简直是一个奇迹。 他发现他和寇季是亲兄弟,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坑儿子的爹。 然而,子不言父过。 他爹纵然再不好,那也是他爹,他爹犯下的错,他得弥补。 “朕突然发现,做个明君好难……” 赵祯由衷的感叹。 寇季略微一愣,狐疑的看向了赵祯。 赵祯干咳了一声,道:“等他们回来了,朕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寇季微微摇头,“那倒不用,朝中的弊政多不胜数,臣前前后后给官家说过不少。一时半刻的也纠正不了,需要徐徐图之。 等西夏战事和燕云之地战事结束了,我们君臣有的是时间处理这些弊政。” 赵祯缓缓点头,“那就听四哥的……” 顿了顿,赵祯疑问道:“四哥打算如何安排西夏的战事?” 寇季坦言道:“臣想了许久,跟高处恭等人议论了许久,最终倒是议论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由朱能率领镇西军、永兴军,共计十万兵马,攻打兴庆府以西的所有西夏疆土;种世衡率领种家军、天武军,高处恭和刘亨率领橫山军、镇戎军,合计二十万兵马,只取兴庆府以南的西夏疆土,并且兵围兴庆府。 王凯、刘奇、郭义三人,率领镇北军、镇国军、兴国军,合计十五万兵马,攻打兴庆府以东的疆土。王凯部需要攻打西夏的黑山威福军司和省嵬城两处军事重地,非重兵不可破,所以需要的兵马多一些。 臣会率领上虎翼,以及三支厢军,帮他们扫清残余。 官家率领下虎翼,以及剩余的兵马,配合着文臣,一起安抚地方,恢复民政即可。” 赵祯愣了一下,疑问道:“何人挂帅,何人调兵遣将?” 寇季摇头道:“无人挂帅,各部皆由各部主将统领。各自攻打各自负责的那一方。” 赵祯迟疑道:“不会乱了套吗?万一敌人诱敌深入呢?” 寇季摇头,“不会乱套,他们每个人负责一处,他们只需要想方设法的将自己的仗打好即可,其他的不用他们担心。 至于敌人会不会诱敌深入,也不用担心。 我们将兵马四分,即便是一方受挫,另外三方也会完好无损。 毕竟,西夏没有足够的兵力,一口气击溃我们四方兵马。 更重要的是,我率领着近二十万兵马紧跟在后面,一旦有问题出现,我率领的二十万兵马就能随时补上去。” 赵祯沉吟道:“可是兵马四分,有人强有人弱,有人分到的地方好大,有人分到的地方不好打。如何让兵马在同一时间聚集在一起,强攻兴庆府?” 寇季沉声道:“我给他们定下了时间,秋末以前,必须赶到兴庆府。”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没有人挂帅,朕总是有些不放心。” 寇季直言道:“官家不必担心,即便是臣率领的兵马受挫,官家率领的兵马依然能够顶上。此次征讨西夏,虽然没有人挂帅,但我们却有足够的兵力,弥补战场上出现的任何问题。 西夏却没有足够的兵力前来偷袭。” 赵祯细细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说法,发现寇季的布局,可以在最大可能上减少一方战事失利带来的影响,就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四哥和高处恭等人都觉得可行,那就依照此法行事。”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还得等燕云之地的战事有了结果才行。” 赵祯一愣,也是一脸哭笑不得。 “朕又无事可做了?” 寇季笑道:“那倒也不是,官家可以再派遣一批使节,前往兴庆府?” 赵祯疑惑的看向寇季。 寇季笑道:“李德明又是向我大宋献财,又是向我大宋献人的,官家多多少少应该给他一些面子。” 赵祯失笑道:“朕还能饶了他不成?” 赵祯明显在说笑话。 寇季笑道:“若是李德明识趣,饶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赵祯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一脸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继续笑道:“官家可以派人去告诉李德明,官家看在他如此恭顺的份上,可以饶他一命。不过,他必须带着党项各部的首领,以及他们的家眷,移居到汴京城。 以后西夏的疆土,归我大宋治理。 世上再无西夏之主李德明,只有我大宋一位高爵李德明。” 赵祯一瞬间气笑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朕还以为你真的有放过李德明的心思。朕就算依照你的法子,派人去招降李德明,李德明肯定也不会答应。 李德明此人跟他爹李继迁一样,是一个不甘心居于人下的人。 他一定会跟我们大打一场。 哪怕他知道自己会输。” 寇季笑道:“李德明答应不答应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给过党项各部首领,以及那些党项贵族们活命的机会。 只要官家派去的人将此事传扬出去。 之后我们攻打西夏,安抚西夏百姓,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赵祯一愣,立马懂了寇季的用心。 寇季是在用这个法子离间李德明和党项其他各部的首领,也是在离间李德明和西夏贵族。 一旦大宋兵马大军压境,西夏遭遇惨败。 那些党项各部的首领和西夏贵族中间,肯定会出现一些想要投降的人。 他们一定会在大宋兵马兵围兴庆府的时候,给李德明制造一些麻烦。 甚至联合起来砍了李德明的脑袋,献给赵祯,也有可能。 寇季之所以能想到这一点,也是因为看了大宋使节团送给赵祯的文书,才想起来的。 大宋使节团在送给赵祯的文书中提到,他们在兴庆府内搜刮钱财的时候,兴庆府内的富商们纷纷献财。 那就说明了西夏境内怕死的人很多。 他们怕死的心情,就可以利用一下。 赵祯笑道:“既然对我大宋兵马作战有利,那朕就派人再去一趟。” 随后,赵祯便挑选了几个人,派往了西夏。 第二批使臣离开了银州,赶往了兴庆府。 还没有走到白池城。 第一批使臣就已经到了银州城。 使臣们到了银州城,交了差事,顺便将带回来的钱财和夏竦父子,一并交给了赵祯。 使臣们在兴庆府,拍着胸脯向李德明保证过的那些话,一句也没有对赵祯说。 他们答应帮着李德明,劝诫赵祯,放弃攻打西夏的话,也没有说。 赵祯攻打西夏的心思已经不可逆转,他们才没有那么愚蠢,去触赵祯的眉头。 在汴京城里的时候,他们为难赵祯,有门生故旧,甚至天下读书人帮腔。 在银州城,可没有人帮他们。 触怒了赵祯,赵祯随手将他们塞到某个犄角旮旯里,恐怕能塞一辈子。 赵祯在使臣们到了银州城以后,特地吩咐陈琳下去查探了一番。 果然如同寇季所言,使臣们搜刮到的钱财,远比献给朝廷的要多得多。 使臣们搜刮到的钱财,全部加起来,足有七十多万贯。 他们从李德明手里得到的私礼,以及从那些兴庆府内的富商们手里得到的钱财,一分钱也没有交给赵祯。 只是将李德明上贡给大宋的三十万贯给了赵祯。 赵祯在得知此事以后,吩咐陈琳将使臣们的名字挨个记下,存到了卷宗中。 那是赵祯的私人卷宗库,里面有许多朝中卷宗没有的小秘密。 赵祯听从了寇季的建议,并没有急着处理他们。 倒是夏竦父子,需要杀之而后快。 赵祯在杀夏竦父子之前,召了寇季,二人一起去牢房里,看了一番夏竦父子。 赵祯带了一份蜜饯,寇季带了一坛老酒。 二人入了牢房,就看到了夏竦父子衣着破烂、头发乱糟糟的背对着他们。 赵祯盯着夏竦的背影,低声道:“夏竦,见到朕,为何不拜?” 夏竦背对着赵祯,并没有回头。 也不知道是羞愧难当,无言面对赵祯,还是害怕赵祯羞辱他。 “我夏竦已非大宋之臣,所以不需要叩拜你。” “呵?!” 赵祯嘲讽的一笑,“普天之下,见了朕可以不拜的,似乎只有辽皇耶律隆绪一人。即便是辽国的皇子龙孙,到了大宋,也得规规矩矩的向朕施礼。 难道你觉得你比得上辽皇吗?” 夏竦背对着赵祯,没有开口。 赵祯脸色一冷,道:“你倒是无情,无情的让朕觉得心寒。朕还记得你喜欢吃宫里秘制的蜜饯,所以特地给你带了一份,你却已经不记得,朕曾经是你的君主。” 顿了顿,赵祯长出了一口气,“也对,你如今是夏臣,一个被抛弃的夏臣。” 夏竦听到这话,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感受到了浓浓的羞辱。 赵祯盯着夏竦的背影,继续说道:“夏竦,你无情无义,不忠不孝,朕不怪你。天下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人,不知凡几。 朕若是因此怪罪于人,难免有些狭隘了。 但有一件事,朕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是什么让你如此狠心,拿自己的同祖的族人开刀? 祖庙里的香火,至今未熄。 你也曾进去祭拜过几次。 算是见过祖宗的人。 祖宗的容颜你可还记得? 你害的我大宋数十万百姓惨遭辽人荼毒,近十八万人死在了辽人刀下。 你可对得起祖宗? 你可对得起祖宗赋予你的血脉,赋予你的才华?” 说到此处,赵祯已经开始大声咆哮。 “朕秋决一人,都要思量再三,慎之再慎。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人,但凡有机会能留他一命,朕都会给他一个活命的机会。 朕坐拥天下,尚且不敢让一个百姓轻易去死。 你又凭什么狠下心,让数十万百姓遭遇辽人荼毒,造就出十八万冤魂?! 你若恨朕,你来杀朕,朕不怪你。 你若恨寇季,你刺杀寇季,朕也不怪你。 可你凭什么拿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做你报仇的牺牲品? 他们跟你说着同样的话,留着同样的血。 你造就了十八万冤魂,让数十万人无家可归,让数十万人没了父母、丈夫、妻儿、兄弟。 朕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朕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也难以洗清你的罪孽!” “嘭!” 赵祯愤怒的将手里的食盒扔在了地上,食盒里的盘子、蜜饯,跌落在了地上,蜜饯滚了一地。 “你以为朕带着蜜饯过来,是给你吃的吗?” “朕告诉你!你不配!” “朕就算将蜜饯喂了狗,也不会给你吃!” “朕养一条狗,它还能帮朕咬人!” “可朕养了你,你不仅不能帮朕咬人,还要吃掉朕的人!” “……” “呜呜呜……” 夏安期早已泣不成声。 夏竦却咬着牙,背对着赵祯,就像是没听到赵祯的话。 赵祯指着夏竦道:“夏竦!朕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就将你杀了!朕会派人搜集天下刑罚,一一用在你身上,直到朕耳边听不到那十八万冤魂惨叫的时候,朕再杀你。” “陈琳!” “奴婢在!” “盯着他,他若是自杀了,就由你替他受刑!” “奴婢遵旨!” “……” “哈哈哈……” 在赵祯吩咐了陈琳过后,夏竦突然开口,放声大笑。 “赵受益!你不痛痛快快杀了我,是打算留着我看大宋败亡吗?” 夏竦猛然回头,盯着赵祯,张狂的大笑着说。 赵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冰冷一片。 夏竦似乎没看到赵祯的目光,“赵受益,你觉得你的江山,还能坐多久?” 赵祯没有言语。 夏竦继续道:“赵受益,我敢断定,你赵氏的江山,会在你手里葬送。” 赵祯依旧没有言语,冷冷的盯着夏竦。 夏竦哈哈笑着,看向了寇季,“夺取你赵氏江山的人,就是他。” 夏竦突然抬起手,指着寇季,大喊道:“终有一日,你视为兄弟的他,会亲自率领着兵马,攻进皇城,将你从帝位上赶下来,取代你,成为新的皇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7章 吕夷简的醋坛子! 赵祯、寇季,皆没有言语,二人一起冷冷的盯着夏竦。 夏竦既然开了口,就再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指着赵祯,大声的喊道:“他有手段,有心机,懂得招揽人心,懂得敛财,懂得制作比步人甲还强横的神兵利器,更能揣摩你的心思。 他不到三旬,已经迈入到了二品之列。 等他拿下了西夏,就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他还年轻,他以后建立的功业还有很多,到时候你拿什么封赏他? 你什么也给不了。” 赵祯、寇季二人依然不为所动。 夏竦眼前瞪的大大的,喊道:“我知道你们亲如兄弟,互相信任。可他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就算他没有怨言,他手下的人也有怨言。 大宋朝堂上掌权的文臣,皆跟他亲厚。 大宋朝堂上新兴的武臣,大多都是他一手提拔的。 你有功不赏,他们就会帮寇季张目。 等到满朝文武对你的不满积累到了你难以压制的那一天,就是他们黄袍加身,将他送上皇位的那一日。” 夏竦说到此处,声嘶力竭的咆哮,“你赵氏江山,是黄袍加身夺来的,到时候也要黄袍加身还回去。这就是报应!”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夏竦张狂的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他所言的那一幕。 赵祯、寇季二人,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夏竦。 赵祯缓缓开口道:“夏竦,你玩弄唇舌玩弄的大半辈子,到最后,还想玩弄唇舌?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朕就会忌惮四哥,猜忌四哥,甚至想方设法的防着四哥,或者干脆将他杀了,以除后患? 你错了。 你看轻了朕,也看轻了四哥。 朕和四哥的心胸,远比你想想的要大。 朕和四哥要做的事情,恐怕需要花一辈子才能完成。 朕和四哥,有可能要得罪全天下人。 到那个时候,全天下人最不愿意看到的人,恐怕就是朕和四哥。” 夏竦闻言,脸上的笑容缓缓敛去,惊愕的盯着赵祯,“你……你们要干什么……” 赵祯下意识的看向了寇季,寇季也看向了赵祯。 二人相视一笑,盯着夏竦,淡淡的齐声道:“革新!” 夏竦惊恐的瞪大眼。 革新? 改革?! 赵祯和寇季要改革弊政? “你们……你们怎么敢?” 夏竦惊恐的喊道。 夏竦之所以反应如此大,那是因为革新的所需要背负的东西很多,稍有不慎就会落一个烽火四起的局面。 即便是以赵祯和寇季二人的身份、地位、权柄,推行革新,很大的可能也会失败。 失败后所要承担的后果,是恐怖的。 赵祯的帝位都有可能被动摇。 即便是赵祯的帝位不动,手里的权柄也会丧失很多。 寇季则会死,死的很惨。 革新必然是要触碰到一部分人的利益的。 有可能会引起天下所有人敌视。 为何是所有人? 因为皇权不下乡。 当赵祯和寇季二人的革新政令,威胁到富商大贾、豪门大户、官宦世家,甚至所有官员利益的时候。 他们会联起手对付赵祯和寇季。 在皇权不下乡的情况下。 赵祯和寇季二人推行的政令如何解读,那就是那些富商大贾、豪门大户、官宦世家、以及地方官员说了算。 他们可以在给百姓讲解政令的时候,曲解政令的意思,将好的变成坏的,将坏的变成更坏的。 赵祯和寇季二人革新,是为了百姓。 可到了他们的嘴里,革新就是为了要百姓们的命。 在这个消息不畅通、交通也不畅通的年代,百姓们一时半刻也很难辨别消息的真伪。 那些富商大贾、豪门大户、官宦世家、地方官员说的多了,百姓们很有可能就会信以为真。 然后他们就会跟着那些那些富商大贾、豪门大户、官宦世家,一起对付赵祯和寇季二人。 寇准、李迪等人只不过更改了朝廷的一部分政令,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就产生了巨大的后果。 寇准在精简天下兵马期间,引得各地兵马哗变,狼烟四起,最后还是借着重兵,弹压下去的。 李迪动了一部分官员的爵位、官职,就遭到了人构陷,差点没把自己老命搭进去。 他们二人的作为,只能算得上是整顿朝政,谈不上什么革新。 即便如此,也引起了如此大的动荡。 若是真的推行革新,动全天下所有权贵的利益,那反抗的力量就会更大。 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没有人会将黄袍披在寇季身上,让寇季接替赵祯称帝。 不仅没人拥护寇季为帝。 指不定所有人还想将赵祯拉下马。 即便是赵祯和寇季顶住了压力,镇压了一切反抗,将革新进行到底,并且成功了,最后他二人也会被很多人记恨上。 如此一来,夏竦的一番话,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们为什么不敢?若是我们成了,一个会成为千古一帝,另一个会成为万人膜拜的圣贤。而大宋,将会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 赵祯盯着夏竦道:“你夏竦,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辈罢了。朕以前高看你,是朕眼瞎。你就静静的等着为那十八万冤魂偿命吧。” “噗通!” 夏竦跌坐在了地上,一脸惊恐。 他怕的不是那数之不清的刑罚。 他怕的是赵祯和寇季君臣二人。 因为他发现,他奈何不了赵祯和寇季君臣二人,他永愿也不可能报仇。 寇季随手将手里的酒坛子拍开,将里面的美酒洒在了地上,对夏竦道:“这酒是敬那十八万冤魂的!” 寇季将酒撒完,扔下了酒坛子。 赵祯和寇季不再多看夏竦一眼,迈步离开了牢房。 夏竦在赵祯和寇季走了以后,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直到夏安期跪在地上呼唤了许久,才将他唤醒。 夏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牢房内的墙壁,狠狠的撞了过去。 “爹?!” 夏安期眼疾手快的去抓夏竦。 但一道闪光比他的速度更快。 “嗖~” 一支袖箭从黑暗的角落里射了出来,扎进了夏竦的大腿上。 夏竦惨叫了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他挣扎了几下也没有爬起来。 最后干脆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来人呐!救命啊!有刺客!” 夏安期大声呼救,却无人答应。 牢房上下。 唯有夏安期的声音在回荡,经久不绝。 …… 牢房外。 赵祯和寇季君臣二人一起迈步走出了牢房。 君臣二人虽然从没有说过革新的话,但却有同样的心思。 大宋的政务,他们二人解楚的越深,了解的越深。 大宋如今的弊政,已经多到了他们二人看着头皮发麻的地步。 不革新,即便是他们打出了偌大的疆土,也会很快被葬送干净。 君臣二人在生出了革新的心思以后,就一直在挖掘大宋的弊政。 虽然他们二人从没有明言过革新,但二人心里都清楚,对方都有革新的心思。 若不是今日夏竦一番话,逼的赵祯开了口。 恐怕君臣二人会将革新二字一直藏下去,然后默默的做,只做不说。 他们君臣二人经历的事情多了,远比朝堂上的一些大臣们更懂人情世故。 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无论做什么,都要大肆的宣扬出去,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做大事一样。 然后他们宣扬出去以后,他们的对手,或者受到他们要做的事情影响的人,就会果断对他们出手。 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人联手镇压。 君臣二人深知这一点,所以做什么事情,都是先做,后声明。 就拿寇季在西域征战来说。 朝廷对民间,一直都用的是寇季外出去驰援沙州借口。 对满朝文武也是如此。 可寇季到了沙州以后,真的是去驰援沙州了吗? 没有。 寇季到了沙州以后,先在沙州城内大杀了一番。 然后击溃了西夏兵马,将沙州收回为大宋所有。 紧接着,利用沙州距离汴京城遥远,传递消息不便这一点,迅速的退出了拿下整个河西的战略。 等到满朝文武知道消息的时候,寇季已经夺下了河西三地。 等到满朝文武想掺和掺和的时候,寇季已经拿下了整个河西。 从头到尾,满朝文武其实都没有什么反应的机会。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寇季依照自己的心思行事,插不了一点手。 如今攻打西夏也是如此。 突然之间兴兵。 数十万兵马就调遣到了西夏。 根本没有给满朝文武参与决断的机会。 满朝文武知道寇季已经拿下夏州的时候,还是寇季遇刺的消息传到汴京城的时候。 寇季三番四次的避开了满朝文武行事,并且每一次行事都非常快速,也逐渐的摸索出了一套对付满朝文武的办法。 赵祯亦是如此。 他虽然是在得到了寇季遇刺的消息以后离的宫。 可到了西北以后,确认了寇季没有生命危险以后,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满朝文武在他离京的时候,大多数人只盯着他,却没有盯着他调遣的兵马。 曹玮率领了三十万兵马去了燕云之地,满朝文武的反对声就没停过。 可他率领了更多的兵马到西北,满朝文武至今还没有传出什么反对声。 虽说满朝文武的弹劾奏折随后可能就会到。 但等满朝文武弹劾奏折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麾下的兵马,恐怕已经尽数进了西夏。 等到满朝文武反对声形成浪潮的时候,他麾下的兵马应该已经拿下了一半的西夏疆土。 到时候,战功往满朝文武面前一甩,他们肯定会乖乖闭上嘴。 “夏竦你得派人看紧点,不能声张……” 寇季小声的提醒赵祯。 赵祯笑着点点头,“悄悄做事……” 寇季点头道:“也不知道燕云之地的战事如何了?” 赵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散,沉声道:“朕也想知道……” …… 铜台关内。 曹玮和吕夷简、狄青三人坐在城门楼子里,听着手下的人汇报汴京城里的形势,一脸茫然。 等到手下的人将汴京城的形势说完了以后。 曹玮有些傻眼,他惊愕的道:“所以,根本没有人关注官家将汴京城以北的所有兵马调遣往西夏边陲的事情?” 那人点了点头。 曹玮长叹一声,看向了吕夷简,“这算什么事啊?我们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到燕云之地,开三州之地。我们有如此功劳,满朝文武还弹劾我们。 官家和寇季调遣了七八十万兵马到西夏边陲,满朝文武至今仍旧没有一个反对的。 他们议论的最多的事情,居然是如何将官家从西北弄回去?” 吕夷简听到曹玮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曹玮觉得委屈,他心里更委屈。 赵祯他不敢比。 可寇季凭什么比他强? 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曹玮枢密使。 两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率领着三十万人,在燕云之地跟辽人鏖战。 只不过耗费了一点点的军饷,就被满朝文武弹劾的狗血喷头。 寇季,听着是西北经略使,挺大的一个官,可比他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曹玮的枢密使,明显不如。 寇季一张嘴,近三十多万兵马进入到了西夏。 满朝文武至今没有一个弹劾的。 寇季一张嘴,夏州等地的土地,随便分发给了将士。 满朝文武还是没有一个弹劾的。 寇季做的两件事,远远比他们耗费军饷要过分十倍不止。 就私自分发耕地一件事,就已经够成了掉脑袋的大罪。 可至今居然没人弹劾? 这算什么? “欺软怕硬吗?觉得我们好欺负吗?” 吕夷简拍着桌子,不满的喊道。 曹玮一脸苦笑,许久以后长叹了一声道:“我们是好欺负……寇季敢在朝堂上指着满朝文武的鼻子骂,我们就不敢…… 人常说,人越老,胆子越小。 这话很适合用在我们身上。” 吕夷简瞪眼道:“我们是胆子小吗?我们是没有他受宠!官家若是不顾一切的护着我,我能把天给捅一个窟窿。” 说到这里。 吕夷简义愤填膺的道:“寇季就是个奸佞,是个谗臣!跟丁谓是一个货色,一味的迎合圣意,谋取圣人恩宠!” 曹玮语气幽幽的道:“我倒是没看到寇季变成谗臣,反倒看到了你吕夷简,变成了一个醋坛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8章 突如其来的决战? 吕夷简愤恨的瞪了曹玮一眼。 曹玮就当没看见他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我大宋大部分的兵马在北方,官家如今将北方大部分兵马拉到西夏,就不可能派遣援军来驰援我们。 辽皇耶律隆绪知道了此事以后,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我们应该小心应对才是。” 吕夷简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你似乎对官家率兵去攻打西夏,一点儿也不反感?” 曹玮古怪的盯着吕夷简,“我为什么要反感?官家肯率军亲征,对你们文臣而言,是一个麻烦事,可对我们武臣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只要朝廷有仗打,我辈武人就有用武之地。 我辈武人也有了出头之日。 以后朝堂上的朱紫一定会多几个武人。 到时候我们武臣,也不需要在你们文臣的打压下,忍气吞声的过日子了。” 吕夷简不屑的道:“好战必亡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曹玮淡然道:“道理我懂,可收回汉唐时期固有的疆土也算得上是好战的话,那我们干脆绑起手脚,任由敌人变强,然后将我们一口吞掉好了。” 吕夷简瞪起眼,喝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曹玮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担心官家会迷恋上开疆拓土的滋味,在收回了汉唐时期固有的疆土以后,继续向外征战。 可现在我们还没有收回汉唐时期固有的疆土,你担心的那些,有些多余。” 吕夷简不满的道:“我这叫未雨绸缪。” 曹玮撇撇嘴道:“你放心吧。官家心里有数。即便是在收回了汉唐时期固有的疆土以后,官家有心征讨四夷,也会将我们吞到肚子里的疆土消化了以后再动兵。 到那个时候,火枪和火炮恐怕要配备到全军当中了。 那些年轻的后生们,肯定也在朝堂上展露头角了。 你我二人到时候就是两个惹人厌的糟老头子,说什么话也没人听。” 吕夷简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开口。 曹玮说的话很显实,显实的让人心里打颤,却无力反驳。 “官家就算要东征西讨,也不会重用你们这些武勋,他只会擢拔新的人才。” 吕夷简恶狠狠的说。 曹玮不咸不淡的道:“与我何干?等打完了辽人,班师回朝以后,我就会辞去朝堂上的一切职务,去文昌学馆内教书育人。 到时候官家请我出来打仗,我都不会出来。 官家重用武勋,武勋是我的子孙后辈。 官家重用新的人才,皆是我的弟子。 总之最后站在朝堂上的,都会是我的后辈。 他们还能出手对付我不成。” 吕夷简听曹玮把话说得如此洒脱,心里有些嫉妒。 “到时候我也去文昌学馆……”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失笑道:“你甘心屈居于寇公之下?” 吕夷简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俗语有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同样是担任过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甘愿去其他人门下做事。 李迪情愿去河西开荒,也不愿意留在汴京城内教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寇准没有给李迪抛过橄榄枝吗? 寇准抛过,李迪也去过文昌学馆,但是他最终还是没留在文昌学馆,反而去了河西。 吕夷简若是去了文昌学馆,八成也会晃荡一下,然后找个由头,另立门户,又或者去干别的。 曹玮见吕夷简陷入到了沉默中,就继续道:“我们还是聊一聊战事吧。眼下官家带人去了西北,算是帮我们分担了一部分来自于朝堂的压力,我们也能松一口气了。 官家暗中派人送来了不少钱财和粮食。 皇后和寇季的妻室也在汴京城里帮我们筹措过冬的衣物。 我们也不用省吃俭用,再从将士们口中省钱了。 你下去转转,分配一下粮食,让将士们敞开了吃。 他们跟着我们吃了大半年的糠了,早已饿的面黄肌瘦了,也该吃一顿好的了。 你我虽然不能像是寇季一样,大肆的分割攻下的疆土给将士。 但至少能帮他们争取一顿饱饭。 官家北上,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将士们吃饱了才会有力气。” 吕夷简听到了曹玮的话,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他以前对军中的疾苦,视而不见。 寇准执政期间,精简天下兵马,他也是依照寇准的吩咐配合,从来没有发表过自己的见解。 如今跟将士们处了大半年,他才明白,底层的将士们过的有多可怜。 一群吃糠吃了大半年,愣是没有发出一声怨言的人,怎么能不可怜。 也就是他心肠硬,换一个心肠软的人过来,估计得摸鼻子。 如今能让他们吃一顿饱饭,吕夷简自然会配合。 吕夷简在点头过后,询问曹玮,“你觉得辽皇耶律隆绪会何时用兵?如何用兵?” 曹玮摇摇头,“辽皇的心思,没几个人能揣测清楚。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加紧防备,以不变应万变。” 吕夷简长叹一声道:“但愿战事能快一点结束,将士们也不用跟着我们受苦。” 曹玮缓缓点头,目光遥遥往向了铜台关外。 铜台关外。 辽军大营。 辽皇耶律隆绪的中军大帐内。 辽皇耶律隆绪半眯着眼,躺在一张榻上,正在听刘慎行汇报汴京城传过来的消息。 刘慎行向辽皇耶律隆绪汇报的消息,大致跟曹玮手下汇报的消息相同,只是少了一些关键性的数字。 辽皇耶律隆绪听完了刘慎行的汇报,缓缓睁开了眼,盯着刘慎行道:“你是说,朕的御侄,将宋国北方的大部分兵马,全部调遣到了西夏,去征讨西夏了?” 刘慎行缓缓点头,“除了宋国的龙神二卫坐镇汴京城以外,其余的兵马似乎都到了西夏边陲。” 辽皇耶律隆绪略微思量了一下,道:“宋国北方的兵马,有百万之巨。曹玮率领着三十万,在我大辽境内。那么朕的御侄带去西夏的兵马,应该有七八十万之多。 朕这个御侄,倒是够有胆色的,比朕的御弟强了不止百倍。” 辽皇耶律隆绪缓缓坐起身,感慨道:“七八十万重兵,打一个小小的西夏,朕都不敢这么干,他倒是有魄力。 西夏人又是算计我大辽,又是算计宋国,确实该打。 一个小小的西夏,有什么资格在我们两国之间算计。” 刘慎行附和的点点头。 辽皇耶律隆绪继续道:“也许朕的御侄还有其他目的,攻打西夏只是一个幌子。他如今率领着兵马在银州,随时都有可能分出一部分的兵力侵入到我大辽。 雁门关一地,有萧惠镇守,朕倒是不担心。 但东胜州一地,无人坐镇,朕倒是有些放心不下。” 辽皇耶律隆绪话说到此处,下令道:“召萧匹敌觐见!” 殿前宦官听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吩咐,赶忙下去传令。 萧匹敌听到了宦官传令以后,立马赶到了中军大帐内。 辽皇耶律隆绪在萧匹敌施礼过后,吩咐道:“你去一趟东胜州,帮朕盯着点,别让宋人从东胜州进来。” 辽皇耶律隆绪之所以如此在意东胜州,是害怕赵祯分出一支偏师,从东胜州而入,沿着长城,抵达古北口等地,堵住他的退路,将他堵死在燕云十六州。 萧匹敌在听到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吩咐以后,没有迟疑,答应了一声,询问了动身时间,以及具体的调兵细节以后,率领着亲兵离开了铜台关处。 萧匹敌一走,辽皇耶律隆绪毫不犹豫的下令,命令大将迷离己率领各小部族的兵马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的攻打铜台关。 同时又下令给坐镇在大同府内的萧惠,命令他向杨文广、李昭亮二人发起反击。 随着辽皇耶律隆绪的命令传达下去,平静了大半年后,大战再次掀起。 只不过铜台关的战事一如既往。 虽然辽人的攻势猛烈了许多,但动用的仍旧是各小部族的兵马。 反倒是雁门关一线的战事,打的十分惨烈。 萧惠此前在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的攻打下,一退再退,并没有反击。 如今辽皇耶律隆绪下达了反击的命令以后,萧惠終于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 短短一个月时间内。 大宋占据的寰州四次易手。 萧惠兵分两路,从应、云二州出兵,左右夹击寰州,李昭亮兵败,寰州失守。 李昭亮丢失了寰州,退守朔州。 杨文广率兵攻打寰州,借着兵甲之利,破开了寰州。 寰州再次易手。 杨文广占据寰州数日,萧惠再次攻打寰州。 杨文广手下兵力不足,向李昭亮求援。 李昭亮率领着兵马在赶去寰州的路上,碰到了辽军一支骑兵突袭,耽误了时辰。 寰州丢失。 杨文广率领退到了朔州边陲。 杨文广和李昭亮会面以后,合兵一处,再次攻打寰州。 寰州再次被夺下。 寰州在大宋和辽国之间来来回回倒手了四次。 局势没变,但双方的兵力却损失的十分严重。 曹玮在得知寰州的杨文广和李昭亮部的兵马不足七万之数以后,抽调了手下的一支厢军,赶去驰援。 辽皇耶律隆绪也派遣了一支兵马去驰援萧惠。 双方驰援的兵马到了以后,再次展开了大战。 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吸收了前几次战败的教训,将寰州打造成了一个铜墙铁壁,把寰州守的死死的。 寰州没有再次易手,但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手里的兵力在不断消耗。 曹玮在拿到了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第二次请派援兵的文书以后,长叹了一声。 坐在身侧,披着长衫的吕夷简盯着叹气的曹玮道:“辽皇是在削弱我们的兵力?” 曹玮缓缓点头。 “他没有一举拿下我们的把握,所以想通过削弱我们的兵力,来削弱我们的力量。只要我们手里的兵力降低到了他能接受的范围以内的时候,他就会彻底的向我们发起进攻。” 吕夷简疑问道:“多少兵力才算是他能接受的?” 曹玮思量了一下,开口道:“十万!” 吕夷简皱眉道:“我要不要去信向汴京城求援?” 曹玮看向吕夷简,哭笑不得的道:“向汴京城求援有什么用?官家又不在汴京城,朝廷的兵马也不在汴京城。” “那就派人跑一趟西北!” “暂时不用!” “为何?” “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辽皇攻破铜台关的时候?”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懒得搭理他。 就在二人斗嘴的时候,狄青匆匆进了城门楼子,沉声道:“曹帅,辽皇耶律隆绪,率领所有兵马来攻!” 曹玮一愣,一脸愕然。 “所有兵马?” 狄青重重的点头。 曹玮追问道:“皮室军也在其中?” 狄青再次点头。 曹玮疑惑的皱起眉头,“不应该啊……” 吕夷简在一旁道:“看来辽皇耶律隆绪能接受的兵力数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曹玮沉吟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吕夷简追问,“哪里不对劲?” 曹玮迟疑道:“说不上来!我总觉得辽皇此次进攻,跟他的目的有违背之处。他都跟我们耗了这么久了,没理由等不了十天半个月啊?” 吕夷简随口道:“也许他有什么等不下去的理由呢?” “也许吧!” 曹玮想不明白,干脆不想。 他对狄青下令道:“辽皇耶律隆绪既然派遣了所有兵马攻城,那我们也不能藏着掖着了。让所有的兵马上城墙。此外,火枪和火炮等物也一并搬上城墙。” 狄青闻言,立马下去传令。 铜台关内的大宋兵马,在得到了命令以后,全部登上了城墙。 城外的辽军气势如虹,犹如黑云一般压了过来。 领兵的却并非是辽皇耶律隆绪,而是奚六部大王萧蒲奴,以及长沙郡王谢家奴、乐安郡王遂哥、中山郡王查葛、豫章王贴不。 领兵的人名头都挺大的,但是加起来也比不上辽皇耶律隆绪。 曹玮和吕夷简二人站在城头上,并没有看到辽皇耶律隆绪的皇旗出现。 曹玮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辽皇耶律隆绪不对劲。 辽国此次对铜台关用兵,也不对劲。 但他没办法去深究。 因为辽军兵已经压到了城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89章 萧菩萨哥薨了?! “吼吼吼!” 辽兵喊着号子,一步步的踏入到了铜台关外。 辽兵精锐攻城,并不像是那些依附于辽国的各小部族的兵马攻城。 他们有不属于大宋禁军的阵型,也有不输给大宋禁军的军备。 投石车、攻城凿、云梯、楼车等物,一样不缺。 辽兵推进到了铜台关下以后。 奚六部大王萧蒲奴果断下令攻城。 “呜呜呜……” 牛角号吹响。 辽兵中间的弓弩手、投石手,用弓箭和投石机向铜台关城头猛攻。 辽国的盾兵,在箭矢和投石机的掩护下,开始快速护着云梯、攻城凿、楼车等物向铜台关挺进。 “放!” 曹玮紧紧的盯着辽兵,等辽兵推着攻城凿、楼车等物进入到了战场以后。 曹玮一声令下。 火炮齐鸣。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遍了战场内外。 推着攻城凿和楼车等物的辽兵被炸的人仰马翻。 火炮,在战场上属于大杀器之列。 特别是防守的一方,有火炮助阵,对敌人就是屠杀。 在没有相应的火器应对的情况下。 辽兵对上了火炮,要么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么就是硬着头皮往前冲,靠运气躲过火炮的轰炸。 辽兵的攻势刚形成,就被火枪、火炮、弓弩,给打散了。 奚六部大王萧蒲奴并没有因此退兵,而是选择了组织兵力,继续攻打铜台关。 一天之内。 奚六部大王萧蒲奴阻止了六次进攻,六次都被打退了。 辽兵损失惨重。 铜台关上的宋兵也有不少损伤。 虽然辽兵六次进攻,都没有冲上城头。 可辽兵的箭矢和投石车,还是给铜台关上的大宋兵马造成了不小的损害。 入夜以后。 双方罢兵。 曹玮和吕夷简二人巡视了一番伤员所在的营地以后,回到了被投石机砸的缺了一角的城门楼子内。 二人坐定以后,沉默不语。 城门楼子里静悄悄的。 许久以后,吕夷简开口问道:“辽皇耶律隆绪究竟是什么意思?” 曹玮摇摇头,“不知道。” 曹玮早上说辽国此次兴兵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吕夷简还有些不信,可是他今天观看了一天的战事,終于相信了曹玮的话。 辽皇耶律隆绪明明有机会等到了铜台关的兵力被抽调的剩下了十万的时候对铜台关发起进攻,可他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放弃了自己的谋划,选择了跟铜台关死磕。 今日攻城的不再是那些小部族的兵马,而是真真正正的辽兵精锐。 今日辽兵精锐攻打铜台关,损伤可不小。 在火枪和火炮,以及重弩、床弩等物的杀伐下,辽兵是成片的往下倒。 两军交战,几乎没有给对方留性命的余地。 所以两军的弓弩手,在对战的之前,都会十分默契的将自己的箭矢拿去粪池里侵泡一下。 但凡是被粪池里侵泡过的箭矢射中的,不及时取箭割肉的话,九成九都会死。 可以说,在弓弩手手里,粪便就是一种最原始的毒药。 所以,倒在床弩、重弩等弓弩下的辽兵,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火炮的威力就更不用多说了。 倒是火枪,在开枪以后,只要没打中要命的地方,辽兵说不定还能保住性命。 总之,今日死在铜台关前的辽兵数量并不少。 辽皇耶律隆绪放弃了之前谋划出的一些优势,选择跟铜台关的宋兵死磕,太不明智了,完全不像是辽皇耶律隆绪的做事风格。 曹玮和吕夷简二人互相说了一句话后,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就在二人费尽了心思猜测辽皇耶律隆绪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 一个小卒进了城门楼子。 曹玮和吕夷简看到了小卒,齐齐皱起了眉头。 “没有传唤,谁允许你进来的?难道你不知道,本帅所在的地方,犹如白虎节堂,擅闯者死吗?” 曹玮冷声喝斥。 小卒不仅没怕,反而笑呵呵的道:“小人奉命,将一则消息传给两位上官!” 曹玮和吕夷简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小卒敢在曹玮的喝斥下如此说话,必定有所依仗。 二人盯着小卒,没有说话,等他道明身份。 小卒见曹玮对他不再喊打喊杀,便继续笑道:“小人是皇城司的人,负责帮官家打探一些军中的消息。” 说话间,小卒从怀里取出了一面令牌、一枚印信,递到了曹玮和吕夷简面前。 曹玮和吕夷简检查过了令牌和印信以后,齐齐皱了皱眉。 只要是个人,都不喜欢被人盯着。 皇城司的人潜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自然更不乐意。 但二人却没有开口斥责。 他们二人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在外,身边有皇帝的耳目,那是应该的。 赵祯还好,没有让他的耳目暴露行踪。 太宗、真宗朝的时候,皇帝的耳目分明、暗两种。 暗中有探子,明面上还有宦官之流的耳目。 一些受宠的宦官,到了军中,还会横加指责军务。 甚至有时候,军中的监军重任,也会交给宦官担任。 须知,文臣监军就已经够祸害人了,宦官监军更祸害人。 赵祯继位以后,对监军制度做了不少改变。 如今军中已经没有了宦官监军了,将领统领的兵马不超过五万,也不会派遣重臣坐镇,由军中的参赞、文书、推官之类的帮忙盯着就行了。 潜藏在军中的那些探子,也不再明目张胆的行事,反而一个个藏的紧紧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暴露。 曹玮盯着小卒,沉声道:“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本帅?” 曹玮理解朝廷派遣探子潜藏在军中的作法,但并不代表他就要给探子好脸色。 小卒听到了曹玮的话,神色一正,沉声道:“潜藏在辽国的探子,今日中午送回来一件消息。” 曹玮闻言,皱眉道:“中午在打仗,他从哪儿送回来的消息。” 小卒沉声道:“消息是潜藏在辽国的探子,送到了我们背后,再从我们背后送过来的。为了送这个消息,他们一什,全部葬身在了辽国。” 曹玮和吕夷简闻言,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小卒郑重的道:“消息只有一句话,辽国皇后萧菩萨哥甍了,疑似被顺圣元妃萧耨斤所害。” 曹玮和吕夷简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瞬间,他们就明白了辽皇耶律隆绪举动为何会如此反常。 八成是接受不了这件事情,所以才在盛怒之中,做出了失去理智的决断。 辽皇耶律隆绪就算是再强大,面对此事,也难以平静下去。 萧菩萨哥,那是辽皇耶律隆绪的挚爱之一。 萧菩萨哥是萧绰的侄女,从小跟辽皇耶律隆绪相交,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二人的感情十分深厚。 别看萧菩萨哥和善的像是个菩萨,萧绰死后,唯有她才能驯服辽皇耶律隆绪这匹烈马,让他流露出短暂的温柔。 如今她死了,辽皇耶律隆绪怎么可能平静。 更关键的是,萧菩萨哥的死,居然跟萧耨斤有关。 若是寻常人害死了萧菩萨哥,辽皇耶律隆绪,还能杀了她全家,诛了她九族,为萧菩萨哥报仇。 可偏偏是萧耨斤。 萧耨斤不仅是后族萧氏之女,还是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的生母。 辽皇耶律隆绪要处置萧耨斤,即便是不顾及萧氏,也要顾及一番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如今年纪尚幼,他若是砍了萧耨斤,耶律宗真恐怕会记恨他,或许会因此乱了心性,影响大辽江山的传承。 他倒是还有其他儿子。 但其他儿子却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因为他们的母亲不姓萧。 萧菩萨哥、耶律宗真,一个承载着辽皇耶律隆绪的感情,一个承载着辽国的以后。 辽皇耶律隆绪一时半刻恐怕也抉择不了。 “如今的辽皇耶律隆绪,怕是如同烈火焚心一般的煎熬!” 吕夷简幽幽的道。 曹玮赞同的点点头,“难怪他会选择跟我们死磕,原来是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事,然后班师还朝。” 吕夷简盯着曹玮,道:“你打算怎么做?” 曹玮毫不犹豫的道:“继续跟他耗下去,耗到他失去理智。一旦他失去了理智,那这长战事的输赢,就由我们说了算了。” 虽说曹玮利用人家丧妻之痛,对付人家,有些不道德。 可战场之上,哪有那么多道德可言? 只要能击败对方取得重大的战果,能利用的都该利用。 此次是辽皇耶律隆绪先露出了破绽,被曹玮抓住利用。 若是是曹玮先露出了破绽的话,辽皇耶律隆绪也不会犹豫。 曹玮瞥了一眼站在城门楼子内的小卒,道:“你可知道,辽国的顺圣元妃萧耨斤是如何谋害的辽国皇后萧菩萨哥?” 曹玮倒是没有问萧耨斤为何要谋害萧菩萨哥。 萧耨斤和萧菩萨哥不合,天下皆知。 萧耨斤惦记着萧菩萨哥的位置,天下皆知。 萧耨斤弄死萧菩萨哥,明显是想取而代之。 小卒听到了曹玮的话,迟疑了一下,坦言道:“据说是跟寇经略有关……” 曹玮一愣,愕然道:“寇季?” 小卒缓缓点头。 吕夷简一脸难以置信的道:“寇季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隔着万里之遥,左右辽国后宫里的一切了?” 小卒开口说道:“寇经略曾经出使过辽国,在出使辽国期间,曾经帮着辽国皇室中人,打造过一些金银首饰。 辽国顺圣元妃曾经以良马千匹为酬谢,让寇经略帮她秘密的打造了一个东西。 辽皇耶律隆绪曾经为此训斥过萧耨斤一会。 此事在辽国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无人知道萧耨斤请寇经略打造的东西是什么。 此次辽国皇后薨毙,据传就是死在那个东西上面的。” 曹玮和吕夷简闻言,心中一片骇然。 西夏为了弄死寇季,兴师动众,派遣了近千人,也没有达到目的。 他们不仅没弄死寇季,反而还惹怒了赵祯,使得赵祯引大军征讨西夏。 反观寇季,不知不觉之间,就弄死了一位身份比他高贵数倍的人。 手段之强,远超旁人。 曹玮和吕夷简心中骇然,脸上却没有表露。 曹玮看向吕夷简问道:“寇季出使辽国,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吧?” 吕夷简思量了一下,道:“三四年吧……” 不等曹玮再次开口,吕夷简继续感慨道:“辽国顺圣元妃萧耨斤,对辽国皇后萧菩萨哥不满已久,萧耨斤想要谋夺萧菩萨哥的后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能隐忍三四年才动手,应该是隐忍到了极限。 此次辽皇耶律隆绪远征在外,刚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曹玮感慨道:“辽国皇后萧菩萨哥贤良淑德,算是一位贤后了。她应该善终的才对,却没料到死在了小人手里。” 吕夷简眯着眼,低声笑道:“你是说寇季是小人?”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淡淡的道:“害死萧菩萨哥的东西有可能是寇季造的,但动手的却是萧耨斤。就如同打刀人和持刀者。 持刀者杀人,难道是打刀人打出了刀的错?” 吕夷简低声一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居然还当真了。” 曹玮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吕夷简。 寇季那小子睚眦必报,那是出了名的。 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 万一被那个小子记恨上了,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坑你一把。 就像是此前一字交子铺变故。 所以参与到其中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赵祯的重拳爆锤。 提前得到了警示的曹家,就安安稳稳,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不仅没有因为一字交子铺的变故损兵折将,折损钱财,反而还因此大赚了一笔。 若是寇季当时没有提醒曹家,曹家冒冒失失的跟着高家一起跟朝廷作对。 说不定如今高家的下场,就是曹家的下场。 曹玮撇了撇嘴道:“寇季那小子,也算是间接的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吕夷简长叹了一声,语气不善的道:“又是寇季这小子……我怎么觉得,这小子都快赶上诸天神佛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0章 征夏! 曹玮愕然的看向了吕夷简,一脸疑问。 吕夷简指了指汴京城的方向,感慨道:“得真龙庇护,无所不能,无孔不入,可不就是诸天神佛吗?” 曹玮吧嗒着嘴道:“羡慕不来的。” 吕夷简瞪起了眼,“谁羡慕他了!他见了我,也得规规矩矩施礼!” 曹玮笑道:“再过十年,你看看谁给谁施礼。” 吕夷简脸一下子就黑了。 再过十年,他吕夷简必然会离开中枢。 即使他有能力、精力继续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那也得想办法从挪一挪位置。 久占着那个地方不动,不给其他人腾位置,会被人弹劾的。 贪恋权位四个字,会被稳稳的扣在他头上。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参知政事,两个职位,在朝堂上就是一个风水轮转位。 不能被人占着,必须大家轮着坐才行。 占着不放,就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要知道,能惦记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置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有资历,门生故旧一大把的朝中重臣,其中还包括身在中枢,想再进一步的两个参知政事。 他们若是联起手对付你,有你受的。 吕夷简黑着脸沉默不语,曹玮轻笑了一声,对小卒吩咐道:“你下去吧,此战我大宋若胜,你们也就不用再以性命传递消息了。 到时候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送,辽人不敢拦。” 小卒低声笑了一下,拱了拱手,退出了城门楼子。 曹玮有资格说这话,但是他没有资格应承。 他是官家的仆人,官家的鹰犬,只能应承官家一个人的话。 小卒退出了城门楼子以后,曹玮一声令下,便有传令的将士进了城门楼子。 曹玮吩咐道:“传我军令,即日起,凡是在燕云之地的兵马,不得擅自出动,只守不攻,什么时候进攻,我会再传将令。” “喏……” 传令的将士很快将曹玮的命令传递到了燕云之地的宋军耳中。 曹玮得知了辽皇耶律隆绪举动反常的真相以后,应对起辽兵进攻,也从容了许多。 辽兵攻打了铜台关数日,也没有拿下铜台关。 辽皇耶律隆绪经过了数日的自我安慰,心情似乎回转了不少,开始出现在战场上,指挥辽兵作战。 在辽皇耶律隆绪指挥作战期间,辽兵也曾英勇的冲上铜台关的城头,但很快就被打退了。 辽皇耶律隆绪深知铜台关是个硬骨头,除了硬啃,别无他法。 不过他在攻打铜台关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又调遣了一部分兵马去了雁门关。 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人去了儒州、炭山等地调遣兵马去雁门关,并没有动用铜台关前的兵马,所以曹玮等人并没有察觉。 就在曹玮和辽皇耶律隆绪死磕的时候。 遥远的夏州城内。 寇季、赵祯、寇准、刘亨、种世衡等人齐聚一堂。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梳理、治理,夏州城等地,彻底被大宋所掌控。 赵祯也不用担心在夏州城遭到什么刺杀之类的事情,所以他率领着兵马到了夏州城。 赵祯坐在已经改名为夏州知州衙门的西夏左厢神勇军司的大堂上,郑重的道:“燕云那边传来的消息,辽皇耶律隆绪在得知了朕率领着重兵攻打西夏以后,果然按耐不住,对雁门关展开了猛攻。 我大宋占领的寰州,两次易手,两次又夺取了回来。 朕跟寇季商议过以后,从朕率领的兵马中,抽调出了五万,调遣到了雁门关,去驰援雁门关。 相信有朕派遣去的兵马帮助,杨文广和李昭亮二人,一定能守住寰州。 如今,燕云之地的战事并没有出现变数,曹玮也没有向朕求援。 这说明燕云之地的战事曹玮应付得过来。 燕云之地无忧,那我们针对西夏的战事,也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朕派遣人前去招降李德明。 李德明只答应了向我大宋称臣纳贡,却没有答应举族迁入到汴京城去居住。 此人执意不去汴京城居住,恐怕就是为了留在西夏等地,继续垂涎我大宋的疆土。 朕身为大宋的皇帝,有守土之责,绝对不允许这等对我大宋怀有异心的人活在世上。” 赵祯缓缓起身,掷地有声的道:“西北境内所有兵马,即刻北上,给朕灭了西夏!生擒李德明者,爵封一等公!献上李德明头颅者,爵封二等公! 攻克西夏城池最多者,爵封三等公! 余下的侯伯子男,朕也不会吝啬! 战后朕会论功行赏! 若能拿下西夏,朕今岁除夕,将西夏王宫,当成行宫,在当中宴请群臣。 到时候朕会亲自为尔等夸功! 若是拿不下西夏,朕会备上囚车,请尔等自缚双手,进入囚车,陪朕一起回汴京城挨骂!” 寇季、刘亨、种世衡等人起身,齐齐施礼。 “臣等不征灭西夏,誓不还朝!”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下令道:“寇季?” “臣在!” “你代朕传令,命令全军开拔!” “喏!” 寇季拱手一礼后,开始下令。 接令的却只有种世衡和刘亨二人。 因为朱能、王凯等人,如今已经率领着兵马进入到了西夏,正从西夏东西两侧,开始攻城掠地,手下率领着十数万人马呢,不可能撇下人马,赶到夏州城来接令。 但相应的命令寇季依旧会传达,会有传令兵将寇季传达的命令,尽快的送到他们的手中。 寇季代替赵祯,一道一道的下令。 命令的内容,大致跟他之前和赵祯讲过的差不多。 朱能、王凯、刘亨、种世衡,以及暗中帮忙的高处恭、刘奇、郭易等人,率领着四十五万人马,沿着三方,共同攻打西夏,最终在兴庆府汇合。 寇季自己率领着一部分人马,作为扫荡兵马。 赵祯则率领着剩余的人马,作为安民治民的兵马。 任务十分明确。 每个人率领的兵马,都有每个人的任务。 谁错了,或者是谁出了问题,一下子就能看得出来。 寇季在下达完了命令以后。 种世衡、刘亨齐齐向寇季一礼,拿上了令箭出了大堂。 大堂再往外,是校场。 校场上,十五万兵马耸立。 种世衡和刘亨到了以后,亮出了令箭,十五万兵马齐齐施礼。 “开拔!” 随着二人一声令下,十五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动身,离开了夏州。 之所以是十五万,而不是二十万,是因为种世衡麾下的种家军,已经站在了他们预定的战场的边缘。 种世衡之所以赶到夏州,是因为十五万兵马中,有五万兵马归他统领。 此外,还有汴京城外瑞安镇器械作坊送来的一些火器,需要种世衡亲自签收。 二人率领着十五万兵马,会出夏州,过盐州,抵达灵州,扫清灵州附近的青铜峡、顺州、静州等地,为此后的大军兵围兴庆府做准备。 种世衡和刘亨走后,寇季也没有在夏州停留,他率领着麾下的兵马,押送着火器,过七里平、安庆泽、大橫水、子河仪,绕过了半个地斤泽,往午腊藕山所在的地方赶去。 赵祯率领着剩余的兵马,继续留守在夏州城。 所有的兵马中,寇季率领的兵马要行的路是最长的。 午腊藕山,在西夏最东头,寇季需要绕一个圆弧形,行千里路,才能抵达。 寇季之所以率领着兵马赶去午腊藕山,就是为了去帮王凯部扫清残余,顺便将火器送到他们手里。 王凯部攻伐的地方,应该算得上是此次所有兵马中,绕路最长,任务最艰难地方。 寇季和赵祯划拨给王凯和朱能二人的兵马,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上路了,如今已经抵达了二人麾下,开始帮着二人作战。 王凯初次领十五万兵马作战,寇季害怕王凯出什么意外,所以选择去跟随在王凯部身后。 寇季出了夏州城不过数日,就有人将捷报送到了寇季手里。 河西的朱能,此前已经拿下了西夏在河西附近的马騣山、合罗川等地,扫清了巴丹吉林沙漠西南的所有西夏疆土,朝廷的兵马到了以后,朱能兵分两路,一路去攻打石羊河等地的西夏疆土,一路赶去了纳林河边上,攻打西夏派遣在纳林河畔驻守的黑水镇燕军司。 如今石羊河一代的西夏疆土,已经尽数被朱能分派的兵马攻克。 寇季一路往午腊藕山走,得到的捷报就越多。 先是朱能攻克了黑水镇燕军司,随后是种世衡大破青铜峡,然后是王凯部攻克五原,兵逼西夏黑山威福军司的消息。 等寇季率领着人手赶到午腊藕山的时候。 朱能部已经率军打到了西夏的白马强镇军司,占据了西夏的另一块产盐地。 种世衡和刘亨二人,先后拿下了静州和顺州,屯兵在两州边陲,静等其他两支兵马汇合,一同攻入到兴庆府。 可以说,大宋大兵压境,以最强硬的姿态在西夏境内攻城掠地,势如破竹,西夏根本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当然了,并不是说西夏弱的不堪一击。 而是许多地方,李德明已经主动放弃了,让给了大宋占领。 他将西夏境内的大部分强兵撤回了兴庆府和怀州,准备在兴庆府跟大宋殊死一搏。 没有了强兵坐镇的地方,自然不是大宋兵马的对手。 寇季从满山红叶的时候离开夏州城,到满山红叶落尽的时候,才追赶着王凯的脚步,抵达了黑山威福军司。 只是等寇季到了以后,才知道,王凯留下了一小部分兵马坐镇黑山威福军司,自己率领着剩余的人马,沿着黄河一路南下,去攻打顺化渡了。 黑山威福军司的大部分精锐被李德明撤走,所以王凯攻打黑山威福军司的时候,其实没花多少力气。 但顺化渡不同。 顺化渡是一处军事要地。 是从黑山威福军司南下兴庆府必经的要道。 在渡口旁,有一座庞大的军事堡垒。 李德明就算在抽调西夏各处的强兵,也会在渡口的军事堡垒内,留下一部分的兵马对付大宋。 因为地形有利,可以借着地形以多击少,重创宋军。 寇季在帮着坐镇在黑山威福军司的大宋守军扫清了残余之敌以后,留下了一些人手等待赵祯后续派人来管理黑山威福军司,然后带着其他人,赶往了顺化渡。 顺化渡夹在两片沙漠之间,黄河从中缓缓穿流而过。 河边的枯草少的可怜。 狂风在沙漠和河水之间疯狂的肆虐。 风如利刀,在人身上刮。 寇季赶到顺化渡不远的地方的时候,并没有到冬日,但大雪已经飘飘洒洒而下。 有诗曰: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这并不是夸张的描述,而是一个事实。 越往北,冷的就越早,越望北,雪下的就越早。 严格的三个月一更替的季节,并不适用在此地。 大雪在风刀的吹拂下,钻进了人的衣领,钻进了人的袖口,让人遍体生寒。 一些将士的手脚、脸颊、耳朵,开始出现了龟裂。 寇季在率领着兵马加紧行军的同时,还得想方设法的帮着他们防冻。 寇季在距离顺化渡三十里的时候,军中出现的冻伤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在原地驻扎,休息一夜,帮将士们处理一下冻伤。 冻伤出现,必须及早处理,处理的完了,唯有截肢一条路可走。 赵祯刚登基那会儿,西夏和辽国在冬日里兴兵,寇季逼迫赶往保州去坐镇。 在保州寇季看到过不少因为冻伤被截肢的将士。 随军的御医当时把寇季骂的狗血喷头,寇季也没敢还嘴。 因为他清楚,将士们出现大面积冻伤,并且开始大批量截肢的时候,那就是朝廷的错。 黄河畔。 冷风如同鬼嚎。 刮的人心里瘆得慌。 寇季却没心思去搭理那鬼嚎般的风声。 他在将士们睡下以后,带着随军的大夫,一个帐篷一个帐篷的去检查将士们的冻伤。 寇季率领的兵马当中,除了虎翼军以外,其他的兵马,皆是厢军将士。 厢军将士,没受过朝廷大的恩惠,也没享受过什么好待遇,一个个憨的让人落泪。 受了冻伤,也不喊,也不说。 一个个用自己的土法子,或者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土法子给自己诊治。 治好了万事大吉,治不好就只能截肢。 寇季此前跟着御医将一个脚趾头冻已经没有知觉的将士的脚趾头切下,那将士第一时间流露出的居然不是哀伤。 而是局促不安。 似乎担心寇季会因此抛下他。 寇季当时差点没当场羞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1章 顺化渡(求月票!) 也就是从那日起,寇季开始带着随军的大夫、御医,在将士们入睡以后,悄悄的进入到将士们的帐篷中,检查将士们的冻伤。 寇季一行人一直巡视到了深夜,才回到了中军大帐中。 御医擦去了额头上的汗迹,轻声道:“自从防冻油发下去以后,将士们的冻伤开始减少。虽然仍有人被冻伤,但是却没有截肢的危险。” 随军大夫长出了一口气,语气沉重的道:“已经很好了,我们军中虽然有冻伤,但却没有伤亡。” “小小冻伤,还能死人不成?” 有药童小声的嘀咕。 随军大夫冷哼了一声,“碰到这种天气,你去其他军中看看,你就知道老夫有没有夸大其词。碰见这种严寒天气,冻死了,那都是有福气的。 冻不死的才遭罪。 万蚁噬身之苦,能将人给逼疯了。” 药童有些不相信随军大夫的话,但一想到自己受了冻伤,取暖化冻的时候,冻伤处犹如许多蚂蚁在撕咬一般难受,就没敢开口质疑随军大夫的话。 寇季在他们一行人说完话以后,神色凝重的道:“我们手里有防冻的油,军中尚且出现了不少冻伤,王凯率领的兵马,手里可没有防冻的油,一些过冬的衣物,也是三四年前的,恐怕难以抵御寒冬。” 寇季此话一出,随军大夫、御医,脸色皆是微微一变。 王凯率领的镇北军,脱胎于厢军,在整编成了禁军以后,虽然补充了一些军备,但仍有不足之处。 镇北军编成的时候,正是大宋跟辽国开战的紧要关头,许多新的军备、过冬的衣物,大多送去了燕云之地。 分配给王凯手下镇北军的并不多。 虽然王凯还率领着另外一支禁军,但是人家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将自己过冬的衣物让给镇北军用。 所以镇北军中过冬的衣物并不多。 他们中间许多人用的过冬的衣物,还是三四年前配发的。 如今恐怕早已破烂不堪。 大宋对将士们,其实并不苛刻,反而很大方。 但军备、军资出了汴京城,层层克扣下去,到了将士们手里,就变得不像样子了。 汴京城配发出去的新的兵刃,到了边陲之地,就变成了破铜烂铁。 汴京城配发出去的塞满了布条的厚衣服,到了边陲之地,很有可能就变成了塞满了茅草等物的衣物。 厢军,名义上是兵。 但其实过的不如普通的百姓舒坦。 朝廷中一些官员对待他们,就像是在对待难民。 他们过的也如同难民。 寇准执政期间,裁减厢军,许多地方发生了暴动,就是因为许多贪官污吏怕此类的事情暴露出来。 还有许多贪官污吏,则是怕寇准裁减了厢军,断了他们一条财路。 在寇准裁减了厢军过后,厢军将士们的待遇,确实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但喝兵血的人一日不除,类似的弊政一日得不到根除。 厢军将士们依旧得过苦日子。 虽然他们现在有了好的兵刃,也勉强能吃得饱。 但是其他的军备、军资,一如往常。 赵祯、寇季二人,派去调遣物资的人,如今还在路上。 不是他们二人命令下达的晚。 而是去调遣物资的人,回到了汴京城以后,在各个衙门互相推脱下,没有拿到物资。 赵祯还是派遣了陈琳带人回去了一趟汴京城,才将西北边军所需要的物资弄了出来。 为此赵祯没少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添上许多新名字。 其中一部分军资已经配发了下去,还有一部分军资仍旧在路上。 寇季此次赶往王凯所在的地方,其一是为了帮王凯扫清残余,其二就是为了给王凯送物资。 御医听到了寇季的话,脸色沉重的道:“我们必须尽快做一些准备,到了顺化渡以后,恐怕有许多冻伤的将士需要我们救治。” 寇季缓缓点头,道:“提早做一些准备,确实能减免一些伤亡。你们下去准备东西,我派人星夜兼程赶到王凯所在的位置,询问一下他军中的详情。” 御医点点头,带着随军大夫匆匆离开了中军大帐。 寇季召了两个亲兵,派遣他们赶去顺化渡,查探王凯军中的详情。 亲兵离开了寇季帐篷以后,寇季并没有入睡,而是写信递给赵祯,以及汴京城内的向嫣,让他们多备一些物资。 一夜无话。 翌日。 一夜未睡的寇季,用冷水搓了搓脸,穿戴整齐以后,吩咐亲兵们将将士们喊起来,继续赶路。 将士们起身,吃过了饭,收了帐篷以后,跟随着寇季赶往了顺化渡。 一行人到了顺化渡外十五里的地方,碰见了寇季派去查探军情的亲兵。 寇季将亲兵召到了马前问话,“王凯军中情形如何?” 亲兵拱手,沉声道:“王将军军中伤亡不少,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冻伤,另一部分是因为战事所致。” 寇季闻言一愣,追问道:“王凯部在顺化渡吃了败仗?” 亲兵郑重道:“战事有些不利……西夏留守在顺化渡的兵马数量并不多,但十分狡猾。他们借着天寒地冻的关系,将顺化渡变成了一座冰城。 王将军率兵攻打了数次,也没能攻破顺化渡。 如今王将军率部,驻扎在顺化渡外五里处,跟敌人对持。” 寇季拧着眉头点了点头,吩咐道:“你速速赶去告诉王凯,命令他按兵不动,等我到了以后,再攻打顺化渡也不迟。” 亲兵再次拱手,跨马赶往了顺化渡。 寇季率兵行至顺化渡十里处的时候,天色已晚。 寇季吩咐兵马就地扎营。 直到第二日午时,寇季一行才赶到了王凯驻扎的地方。 十数万大军,沿着沙丘,扎了一排排的帐篷。 将士们躲在帐篷里抵御周遭刮来的冷风。 守卫在帐篷四处的是王凯率领的另一支禁军,他们有厚实的皮袄抵御寒冬,所以不太惧怕寒冷。 寇季率兵到了以后,先吩咐御医和随军的大夫去查看那些受了伤的将士,他自己到了王凯的帐篷。 寇季进了王凯的帐篷,就看到了王凯躺在床榻之上,身边摆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盆。 王凯似乎受了伤,脸色微微有些惨白。 寇季迈步进了帐篷,王凯有意起身施礼,却被寇季给阻止了。 “受伤了?” 寇季走到王凯身边坐下,低声询问。 王凯苦笑了一声,道:“被贼人的神射手叮了一口,不碍事。” 寇季沉声道:“顺化渡里的贼人?” 王凯缓缓点头,道:“是西夏赫连部的人。” “赫连?” 赫连部是西夏一个古老的部族,一直追述上去,可以追述到西夏的起源。 公元四零七年,匈奴铁弗部部主赫连勃勃,叛秦自立,自称天王,建立大夏,如今的西夏就在他统领之下。 大夏灭亡以后。 赫连部族的一部人留在了西夏这片土地上。 几经更替,赫连部早已失去了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沦为了李氏之臣。 李德明将西夏国号定名为夏,就源于他们。 如今的赫连部早已没有了昔年的雄姿,但在西夏依然是一个大部族。 实力不可小逊。 当然了,仅仅是在西夏。 在大宋的话,那什么也不是。 因为赫连部如今能凑出来的敢战之士不足两万人。 而大宋随随便便拉出来一支兵马,就有五万之巨。 寇季在知道了对手的来头以后,询问王凯,“听说贼人将顺化渡的堡垒,变成了一座冰城,你奈何不了那座冰城?” 王凯苦笑一声,道:“如今天寒地冻的,十分容易结冰,敌人在堡垒内外浇上水,很快便会变成一层兵,随着时间的推移,冰层越厚。 重弩等军械,根本奈何不了那厚厚的冰层。 他们躲在里面不出来,我们也没有办法。” 寇季沉吟道:“有没有办法绕过去?” 王凯一愣,“绕过去?那可不行,顺化渡堡垒内有近两万多的贼兵。若是留着他们不管,他们一定会在关键时候,出现在我们身后,给我们一下。” 寇季质问道:“你就说有没有办法绕过去吧。” 王凯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到了顺化渡仔细盘查了一下后,倒是发现了一条绕过去的路。只不过要在沙漠中行军三五日。” “危险吗?” 寇季疑问。 王凯坦言道:“危险自然是有,但并不大。” 寇季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带人绕过去。” 王凯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淡然道:“我的差事,就是帮你们扫清残余的。顺化渡内的西夏人,你可以将他们当成残余,扔给我。” 王凯略微一愣,疑惑道:“你有办法攻克他们?” 寇季缓缓点头,“有!我最擅长的就是对付这种冰城。” 王凯将信将疑,寇季却没有多做解释。 王凯受的伤不中,羊了两日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两日后。 王凯带着将士们,押送着他们原有的军资,以及寇季送来的军资,进入了沙漠。 寇季带着人留在了顺化渡。 寇季在王凯率兵走了以后,立马派遣兵马围困了顺化渡。 寇季围而不攻。 只是吩咐将士们用投石机,帮着顺化渡内的西夏人一起给城上洒水。 顺化渡内的西夏人,完全搞不明白寇季此举的用意。 他们也没有轻举妄动,持续观望着寇季的举动。 寇季在顺化渡口的堡垒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以后,才吩咐将士们放弃了洒水的举动。 他吩咐将士们在顺化渡外组成了一堵盾墙,开始在顺化渡外挖出了一圈很深、很宽的深沟。 当顺化渡内的西夏人看到了寇季深挖的深沟以后,終于明白了寇季要做什么。 寇季帮他们用冰筑城,有在城外挖了一圈很深、很宽的深沟,其目的就是为了堵死他们。 让他们待在顺化渡的堡垒内,不得往出迈一步。 寇季的举动若是放在大宋,大宋的守城将士,估计会一脸无动于衷,任由寇季瞎折腾。 但放在西夏顺化渡,那就不一样了。 西夏是一个牧耕结合的势力。 其中大部分投靠西夏,或者被西夏劫掠到西夏境内的宋人,负责耕种。 其余的各部族,皆以放牧为生。 大宋前前后后两次掠夺西夏疆土,西夏境内能够耕种的地方,除了兴庆府一代,其他地方皆被大宋所占。 寇季在秋收之前,就已经拿下了夏州等地。 西夏境内除了兴庆府、怀州等地外,其他地方根本没有粮食可用。 唯一能依赖的就是牛羊马匹。 顺化渡内的赫连部族,并非党项诸部之一,实力虽然不弱,但仍旧属于被偶尔压榨的那一列。 所以寇季敢断定,他们手里的牛羊马匹没有多少。 寇季将顺化渡堡垒内的赫连部族的人堵在了堡垒内,围而不攻,封锁了他们所有可以突围的路,就是为了饿死他们,或者饿到他们投降。 寇季所用的计策,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计策。 而是李元昊曾经在攻打沙州城的时候,用在宋军身上的那一套。 寇季如今照搬了过来,用在了赫连部族人身上。 不同的是,寇季的处境远比李元昊当时要好。 大宋数十万兵马涌入西夏,在西夏境内攻城掠地,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决战阶段。 西夏境内。 除了兴庆府、怀州、定州,以及克夷门、担粮城、省嵬城,六处以外,其他的地方几乎都已经被大宋攻克。 顺化渡都不算是一个城池。 眼下大宋大军四面向兴庆府等地逼近,寇季不需要担心西夏还能在数十万大军的围堵下,派遣兵马过来救顺化渡的人。 寇季在顺化渡堡垒前一堵就是数日。 顺化渡内的赫连部族的人有些慌乱,但是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反应。 想必是顺化渡内的牛羊,还能支撑赫连部族的人吃一段时间。 但顺化渡南面数百里外的克夷门内的西夏人,可没时间耗着。 王凯率领着兵马,穿过了沙漠,在克夷门外,跟朱能部的兵马汇合。 二人兴二十五万大军,兵逼克夷门。 西夏大将野利遇乞,率领野利部族的兵马和克夷门内驻守的西夏右厢朝顺军司的兵马,共计八万人,抵抗着王凯和朱能率领的大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2章 辽皇求和?!(6000字大章!) 十月十五。 朱能、王凯二人,破克夷门。 西夏大将野利遇乞率领着残部,过啰保大陷谷,逃往了担粮城。 十月二十三。 朱能、王凯二人破省嵬城。 省嵬城告破以后,二人兵分两路。 一路前去攻打担粮城,一路前去攻打定州。 十一月初四。 朱能攻破担粮城,王凯大破定州。 十一月初九。 顺化渡内的赫连部族请降,寇季收缴了他们的兵刃,将他们派人送往了夏州等地,为明年开荒做准备。 十一月二十。 朱能、王凯、种世衡、刘亨、寇季,甚至还有赵祯,领数十万大军,围困兴庆府、怀州两地。 兴庆府外。 大雪漫天。 白了一顶顶帐篷。 中军大帐内,阔别了数月的赵祯、寇季、刘亨等人再次齐聚在了一起。 跟上次出兵的时候不同,此次齐聚,多了许多人。 比如,朱能、王凯、郭易、刘奇等人。 赵祯坐在帐篷正中,怀里抱着一个暖炉,面前放着一个案几,案几上有红泥小火炉在熊熊染上,小火炉上架着砂锅,砂锅里有煮着的酒,闷着的羊肉。 寇季等人面前摆放的东西,跟赵祯面前摆放的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寇季、朱能、种世衡三个人怀里抱着暖手炉,而王凯、郭易、刘奇三人手里什么也没有拿。 倒不是他们三个人抗冻。 而是他们三个人第一次面君,不敢表现的太洒脱。 三个人皆着一身盔甲,挺直了腰板,像是在等候赵祯检阅。 赵祯大致猜到了三人是想在自己面前表现一番,所以对三个人露出了一丝笑容。 一瞬间,三个人的腰板挺的耿直了。 朱能瞧着王凯、郭易、刘奇三人腰板挺的直直的,像是个木头桩子,跟寇季咬耳朵道:“你瞧瞧他们三个……” 寇季瞥了王凯三人一眼,低声道:“你是在嘲笑人家?” 朱能憋着笑意,“我一般不笑的,除非忍不住。”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记得我祖父说过,你第一次面君的时候,比他们三个还不堪。我祖父说你当时还不太懂面君的礼数,所以见了先帝,如同鹌鹑一样跪伏在地上,屁股翘的高高的,引得当时在场的所有文武都笑了。 若不是我祖父替你开口解围,你恐怕能被人笑一辈子。” 朱能脸上的笑意有点僵硬,低声嚷嚷道:“过去的事情能不能不提?再说了,当时情况特殊。当时在战场上,我立了功,先帝召见的时候,上官特地提醒我,我们武臣在战场上见了君王要跪。所以我去见先帝的时候,就直挺挺的跪倒了。” “人家就没告诉你,是单膝,而非双膝?” “能不能别提此事了,寇公为何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真是……” “真是什么?” “没什么……” “……” “你们两个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就在寇季和朱能说小话的时候,赵祯突然开口。 二人赶忙向赵祯望去,然后就看到了所有人都目光奇怪的看着他们二人。 寇季不加掩饰的瞪了朱能一眼,然后对赵祯拱手道:“回官家,刚才臣在跟朱将军商量攻打兴庆府的战事,朱将军声称,给他十万兵马,他愿意担任先锋,去替官家取下李德明的人头。” 朱能一听这话有点急,赵祯却十分有兴致的盯着朱能道:“朱爱卿当真愿意担任先锋?”、 赵祯亲自开口问了,朱能自然不能认怂,只能抱拳道:“回官家,臣愿意担任先锋。” 朱能此话一出,种世衡、刘亨、王凯三人一脸敬佩的看着朱能,郭易和刘奇二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种世衡等人之所以有如此反应,那是因为攻打兴庆府的先锋将军不好当。 别看朱能、王凯二人此前在西夏其他地方攻城掠地,犹如进入了无人之境,就觉得兴庆府好打。 实际上兴庆府十分难打。 朱能和王凯二人在外攻城掠地之所以容易,就是因为西夏之主李德明将西夏境内的其他兵马调遣到了兴庆府、怀州两地。 如今兴庆府内屯驻的兵马,大大小小的加起来,足有三十万之巨。 虽然其中只有十万是精锐,但西夏占着城池之利,另外二十万兵马有城池作为依靠,战斗力也会跟着倍增,加上李德明打开了西夏军械库,给那些兵马配备上了精良的兵器,他们如今也可以看作是精锐。 三十万兵马,固守一座城池。 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 朱能担任先锋,领兵率先发起进攻的话,一定会遭受到最猛烈的反击。 架在兴庆府城头上的重弩、床弩等物,就足够朱能喝一壶的了。 种世衡等人就是因为知道先锋将军不好当,所以在商议攻打兴庆府的事情的时候,并没有人争抢先锋将军。 如今朱能率先抢了先锋将军的位置,种世衡三人自然一脸敬佩,郭易和刘奇二人自然松了一口气。 郭易和刘奇二人之所以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如果没有人主动请缨担任先锋将军的话,那么他二人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赵祯指派为先锋将军。 赵祯听到了朱能的话,满意的点点头,“朱爱卿果然是国之栋梁。朱爱卿既然主动请缨,那先锋将军一职,就非朱爱卿莫属了。” 朱能既然答应下来了,也就不含糊,在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果断抱拳道:“臣愿为官家赴死。” “好好好……” 赵祯连说了三个好,吩咐身边的陈琳道:“将朕的酒,送去给朱爱卿尝尝。” 陈琳答应了一声,取了一壶赵祯的御酒,拿过去给朱能烫上。 先锋将军一职,被朱能揽下了,其他人也就纷纷开始抢其他职位。 最终由赵祯担任主帅,率领种世衡、刘亨、寇季等人攻打兴庆府。 王凯担任左军主将,率领郭易、刘奇二人,去攻打怀州。 一切安排就绪以后,赵祯高举酒杯,朗声道:“此次我们百万军民一同征讨西夏,如今西夏大部分的疆土,已经沦为了我大宋的疆土,唯独剩下了兴庆府和怀州。 此次若是攻破了兴庆府和怀州,那我大宋覆灭西夏一战,将会得全功。 朕敬诸位爱卿一杯,希望诸位爱卿可以凯旋。 此战若胜,朕会在兴庆府内,为尔等封爵。” “请!” “请!” “……” 寇季等人起身,十分豪迈的举起了酒杯,陪着赵祯畅饮了一杯。 一杯过后,赵祯还要举杯,就见门外冲进了一个小宦官。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落在了小宦官身上。 小宦官被所有人盯着,也不惧怕,他对赵祯一礼,轻声道:“官家,有燕云之地赶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将士求见。” 寇季等人听到了这话,心头一震,一个个默不作声的看向了赵祯。 赵祯的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这个时候,燕云之地传来消息,很有可能是坏消息。 赵祯放下了酒杯,缓缓的坐到了坐榻,沉声道:“传!” 寇季等人也纷纷坐下,脸上再无刚才的豪迈,一个个静静的盯着帐篷外。 小宦官得到了赵祯的吩咐,出了帐篷,没过多久以后,带着一个八百里加急将士出现在了帐篷内。 八百里加急将士出现在了帐篷内以后,先向赵祯施礼,然后将他身背的信筒,举过了头顶。 赵祯吩咐陈琳打开了信筒拿出了里面的信,一目十行的审阅过后,神色变得格外复杂。 寇季等人紧张的盯着赵祯,生怕赵祯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赵祯沉吟了许久,似乎在酝酿情绪。 许久以后,赵祯看着寇季等人,低声道:“辽皇要求和……” 寇季等人闻言,一脸愕然,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样。 “哈哈……” 赵祯突然放声一笑,意气风发的道:“辽皇耶律隆绪居然向朕求和……哈哈……哈哈哈哈……” 赵祯笑的很放肆、很嚣张,也有一些前所未有的畅快在里面。 自檀渊之盟后,大宋被辽国欺压了二十多年。 大宋上下胸膛里憋着一口气,也憋了二十多年。 如今終于翻身了,自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寇季等人确认了赵祯不是在说假话以后,脸上也流露出了畅快的笑意。 君臣们在中军大帐内笑的格外的畅快。 笑了许久,以后赵祯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传旨给吕夷简,让他主持此次和谈。传旨给王曾,让他派遣张知白,外加鸿胪寺的官员,一同赶往铜台关,跟辽人和谈。 告诉他们,他们的责任就是废除檀渊之盟,另外缔结盟约。 作为和谈的代价,辽国除了涿州、寰州、朔州外,还得割给我大宋两州之地。 此外,辽国每年必须向我大宋上贡铜钱四十万贯。 其他的条件,让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看着谈,朕提出的这两项,不做任何让步。” 赵祯此话一出,帐篷内的人神色各异。 “官家……” 寇季急忙开口。 赵祯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摇了摇头。 寇季略微一愣,没有再开口。 通过赵祯给他的眼神,他了解到,赵祯之所以答应了辽国的求和,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赵祯没有宣之于众,说明其中的隐情不便明言。 种世衡等人通过赵祯的眼神,也看出了赵祯有什么话要跟寇季单独说。 种世衡笑呵呵的道:“官家,辽国向我大宋求和,此乃天大的喜讯,当大宴一番才对。” 赵祯听到了种世衡的话,笑着点点头道:“种卿言之有理,传朕旨意,杀羊宰牛,大宴所有将士。” “喏!” 种世衡等人拱手答应了一声,一个个借着要去将好消息传给将士们的借口,离开了中军大帐。 当中军大帐中就剩下了赵祯、寇季、陈琳三人的时候。 赵祯坐在榻上,盯着寇季道:“四哥有什么疑惑,可以说了。” 寇季急忙道:“辽皇既然向我大宋求和,那就说明辽皇有可能支撑不住了,我大宋为何不趁胜追击,反而要答应辽皇的求和呢?” 赵祯将刚才八百里加急将士送来的信纸递给了陈琳。 陈琳拿着信纸,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了信纸,一目十行的审阅了一便,然后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鏖战了一年,曹玮率领的三十万将士,还有朕派去的五万兵马,如能能战的,剩下了不足十万。十万将士,守住涿州、寰州、朔州不丢尚可,但却已经没有了余力反攻辽人。 朕若是没打到兴庆府,还能派遣兵马去驰援他们。 可朕如今已经打到了的兴庆府,覆灭西夏,就在当下。 朕总不可能放下攻打兴庆府,率领着兵马去打辽人吧?”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赵祯若是分出去一支偏师驰援曹玮的话,倒是能做到。 只是如今西北的兵马全部在兴庆府。 从兴庆府赶到铜台关,行军的话,需要一个半月之久。 若是赵祯不答应辽皇耶律隆绪求和的话,曹玮等人未必能坚持一个半月。 曹玮手下率领的三十五万兵马,有近十万,折损在了铜台关、雁门关两边的战场上,其中雁门关一线战场上折损的最多。 雁门关一线的战事中,前前后后投入的兵力是二十万。 有六万惨死在了战场上。 一万五千多重伤不治而死。 有七万五千正在治疗的伤员。 剩下的五万兵马,分别屯驻在朔州、寰州。 若不是向嫣和曹皇后募捐的棉衣及时送到,恐怕死伤的人更多。 曹玮手里死去的兵马不多,可伤兵却多的出奇。 轻伤的将士们足有五万之巨,重伤的将士们有两万之多,死在战场上有两万余人,还有数千人死于重伤不治。 曹玮手下兵马之所以出现了这么多的伤兵,就是因为辽皇耶律隆绪在铜台关外,不惜一切代价的血战造就的。 辽兵在辽皇耶律隆绪的指挥下,数次攻打铜台关,也没有攻破铜台关。 辽皇就干脆命人打量的制造投石车,疯狂的往铜台关内扔石头。 漫天巨石犹如雨降,城内的将士即便提前躲在了可以遮挡的地方,也很有可能会被石头轰砸出的碎石砸伤。 此外,辽皇似乎得到了火炮的启发,还向铜台关内扔火球、猛火油等物。 总而言之,凡是能伤到宋兵的东西,辽皇都往铜台关里扔。 而且是一面攻城一面扔。 完全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 宋兵损伤惨重,辽皇手下的兵马损伤也十分惨重。 但辽皇可以继续从辽国境内调兵,曹玮却不能。 曹玮在得知了辽皇因为辽后去世以后,还信誓旦旦的称,此后的战事胜负,将由大宋决定。 却没料到,辽皇会疯狂到不及损伤的跟他硬拼,硬生生的将他手里的悍卒,变成了残兵。 辽皇之所以没有从辽国境内调遣重兵,继续跟曹玮耗下去,耗死曹玮,那是因为辽国的上京城遭受了一场白灾。 也就是俗称的雪灾。 雪灾不仅给上京城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也给那些在极北之地的小部族的族人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小部族们扛不住雪灾,就只能攻打辽国境内的城池,喜欢可以改善他们生活的环境。 表现的最勇猛的,便是居住在辽国北边,白山黑水间的生女真。 (此前讲过,归附了辽国的归化的女真,被辽人称之为熟女真,没有规划的便是生女真。) 他们出山以后,宛若土匪过境,见什么抢什么,逢人就杀。 生女真在辽国境内暴动。 其他各小部族的妇人们,也开始了暴动,她们联合在一起,疯狂的在辽国境内四处掠夺牛羊。 她们之所以敢如此放肆,那是因为她们的族中的大多男人,死在宋辽战场上。 她们族中如今就剩下的一群妇孺,她们若不想办法去弄吃的,家中的娃儿们,有可能会熬不过雪灾,冻死或者饿死在雪灾中。 至于辽人会不会秋后算账,她们一点儿也不在乎。 族中没了男人,她们已经失去了大半的希望,她们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只要今天吃饱了,谁在乎明天会不会死。 总之,辽国境内如今乱糟糟的。 辽皇耶律隆绪原本是想借着宋辽之间的战事,将各小部族的力量削弱到最低。 却没料到,一场雪灾,将他的谋划付之一炬。 他是借着宋辽之间的战事,削弱了各小部族的力量。 但也因此,为国内的暴动埋下了祸根。 如今辽国后方乱成了一团,辽皇不得不断尾求生,选择向大宋求和。 辽皇若是继续打下去,倒是有取胜的可能。 但从曹玮和杨文广、李昭亮三人的防守下,拿回涿州、寰州、朔州等地,只怕没那么容易。 等他打完了涿州、寰州、朔州等地,只怕辽国境内的那些叛乱势力,一个个都成草头王了。 辽国的疆土恐怕也会被瓜分去了一部分,成为了人家的基业了。 虽说辽国境内尚有兵马在四处平叛。 但叛乱太多,他们忙不过来。 更重要的是,没有重兵坐镇,没有重兵围剿,那些叛乱的人,就像是地鼠一样,被镇压一次,冒出来一次。 而且是越冒越多的那种。 一些辽人百姓,也悄无声息的夹杂在中间,跟着烧杀抢掠。 雪灾针对的是整个辽国北境,而不是特地的某个族群的人。 那些身处在白山黑水间的生女真活不下去,住在他们附近的那些辽人自然也活不下去。 就像是大宋境内闹了洪灾、旱灾之类的灾难一样。 百姓们活不下去了,只要有人带头,有人煽动,就会造反。 雪灾,在大宋就是十分可怕的灾难。 在寒冷的辽国,以及更北方的地方,那就更可怕。 遭受了雪灾的那些小部族的人,什么也敢做。 在死在雪灾下和死在别人刀下做选择的话,他们情愿死在别人刀下。 “人意,终究难以战胜天意……” 赵祯见寇季没有说话,长叹了一声。 寇季没有附和赵祯的话,而是感叹道:“燕云之地,没有一战定乾坤,终究是一大憾事……” 赵祯看着寇季,认真的道:“但我们最终是胜利者,我们不仅可以拿到燕云十六州中的五州,还会拿下西夏全境。 辽国经历了此次内乱,恐怕需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但我们拿下了西夏,就能腾出手去收拾辽国。” 寇季苦笑了一声,道:“也对,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是我太贪心了。” 赵祯见寇季没有反对和谈的事情,便吩咐陈琳准备的笔墨,开始草拟旨意。 寇季在赵祯草拟旨意的时候,低声道:“曹玮怕是要埋怨我二人了……” 赵祯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你我二人若是不打西夏的话,他倒是有足够的兵力跟辽皇耶律隆绪耗下去,也能借着这一场白灾,拿回整个燕云十六州。 他没能一战拿回燕云十六州,自然会埋怨我们。” 顿了顿,赵祯又道:“不过朕可以肯定,他绝不敢在明面上埋怨我们。” 寇季失声一笑。 赵祯这话说的,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曹玮若是敢在明面上埋怨你的话,那叫诽谤君上,会被论罪的,国法上有相关条令的。 赵祯写完了旨意,派人分别送往了汴京城和铜台关。 旨意送出去以后,赵祯和寇季二人出了帐篷。 军营里已经开始杀猪宰羊了。 将士们欢庆一片。 赵祯和寇季二人笑呵呵的在将士们中间走动,只是他们二人的笑容,有些僵硬。 赵祯和寇季二人在将士们中间走了一圈,借着大宴的时候,鼓励了一番将士们。 将士们一个个嗷嗷直叫,恨不得吃完了肉,就杀进兴庆府去。 当然了,主要是赵祯的功劳。 赵祯只要往哪里一站,什么也不说,将士们也会嗷嗷叫。 寇季作为一个后世人,很难理解将士们对君王的盲目崇敬。 但寇季知道,领袖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个领袖,愿意跟他们一起受苦,愿意跟他们一起站在最危险的第一线,那么多强大的敌人,多大的困难,他们都不会害怕。 赵祯和寇季二人走了一圈后,赵祯回了中军大帐。 寇季则被朱能给拽到了一处军帐中。 一进军帐,朱能就迫不及待的道:“你为何害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3章 朱能的想法有些丧心病狂(6000字大章!)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道:“你我无冤无仇,反而还有深厚的交情,我怎么可能害你?” 朱能一听,瞪着眼,如同猛张飞一般,逼近了寇季身前,嚷嚷道:“那你为何跟官家胡说八道,让我去做先锋?” 寇季愕然的看向朱能,“让你当先锋不好吗?” 朱能气的吹胡子瞪眼的道:“刚才在大帐内,有一个算一个,你去问一问他们,看他们谁愿意当先锋,没有一个愿意的。 他们都知道兴庆府是一块硬骨头,谁先张嘴,谁先崩牙,所以没人抢。 如此苦差,你居然帮我揽在了头上。 你这还不是害我?”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道:“想要担当大任,光是会打顺风仗怎么行?偶尔打一打硬仗,才能彰显出本事,才能让官家看得见你的才能。” 朱能哼哼道:“帐篷里那么多人,比我朱能有才的有不是没有,怎么不见他们去显摆才能?” 寇季撇撇嘴道:“他们中间没本事的人,自然不愿意出去显摆。有本事的,不出去显摆,是因为显摆了也没用。” 朱能一愣,狐疑的盯着寇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淡淡的道:“没本事的人,主动请缨,担任先锋将军,那就是找死。有本事的人,主动请缨去担任先锋将军,没多少好处。” “还有好处?!” 朱能眉头一挑,抓住寇季,急忙道:“仔细说说,什么好处?” 寇季看向朱能,道:“副枢密使的位置,算不算好处?” 朱能愕然的瞪大眼,惊愕的道:“你是说……枢密使?” 寇季加重了语气,重复道:“是副枢密使!” 朱能舔了舔嘴角,低声道:“正的咱们也不敢想啊。” 寇季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出息……” 朱能嘿嘿一笑,也没有还嘴,催促着寇季道:“快跟我说说,里面有什么门道。” 寇季坦言道:“副枢密使的位置,空缺已久,以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可如今就不同了。我大宋先后征讨燕云、西夏,涌现出了不少将领。 一旦西夏被征灭,后面恐怕还要涌现出不少的勋爵。 如此多的将领涌现出来,自然需要有人引导。 副枢密使的位置就不可能再空缺下去了。 官家此前处置了高家,有打压了其他将门,那就说明官家不希望看到将门中的人继续在朝野上下兴风作浪。 所以官家在挑选副枢密使的时候,一定不会从将门中挑选。 官家很有可能会在你们这些新晋的勋爵中挑选。 让你们成为朝堂上另一支力量,制衡将门。 有资格出任副枢密使的人,刚才都在中军大帐中。 其中郭易、刘奇二人身份地位都不够,可以排除。 王凯资历太浅,也可以排除。 刘亨乃是鹰犬出身,不适合担当副枢密使之职。 剩下的就是你和种世衡。 种世衡坐镇清涧城久以,文治武功都颇有建树。 官家若是召他还朝,他若是答应了,官家一定会让他出任副枢密使。 你武功虽多,但文治却没有多少。 想要胜过种世衡,就应该向官家表明你的忠诚和才能。” 朱能思量到:“你是让我向官家展示我的才能?” 寇季缓缓摇头,道:“不……是忠诚!” 朱能一愣。 寇季低声道:“种世衡坐镇在清涧城,十数年不动,如今的清涧城,宛若我大宋立国时期的府州。种世衡大有一副将清涧城变成镇藩的意思。 即便是他只是为了自保,官家也会带着审视的态度看他。 朝野上下也会怀疑他的忠心。 你文治方面虽然不如种世衡,可你却表现的比种世衡忠心,那么在你和种世衡之间选择的话,官家一定会选择你。 朝堂上的文武大臣,能干是一回事,忠心又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忠心比能干更重要。” 经过了寇季这么一分析,朱能也明白了其中的道道,他点着头道:“还真是如此……能出现在官家眼前的人,才能方面大多已经经过了考验。 官家没必要多在意才能。 官家更在意的是谁更忠心,谁更听话。” 寇季缓缓点头。 朱能也是在皇城头上当过差的,见证过宫里许多事情,知道官家最需要什么。 他此前是不敢往副枢密使方面想,所以没想这个茬。 如今寇季细细的给他分析了一遍,他自然看清楚了其中的门道。 朱能感慨道:“没想到我朱某人也有出将入相的那一天。副枢密使啊,我以前想到不敢想。” 寇季跟着感慨道:“我以前也没想过你能担任副枢密使。毕竟你是我祖父门下走出来的。在我们祖孙二人没有彻底失势之前,你是不可能走进中枢的。 但我却没料到,变化无常。 你在此次征讨西夏的战事中,居然是功劳最大的那个。 你有功劳,官家自然会赏。 只是你已经是国公了,爵位上再进一等,就已经是极限了。 一等公你就别想了。 如今朝野上下,就我祖父一个一等公,官家不可能让你晋为一等公,跟我祖父比肩。 所以你的大部分功劳,就只能用官位来补偿了。 官家不想让将门的人进入到中枢,那么你进入到中枢的希望就大大增加。”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撇撇嘴道:“如今兴庆府还没有拿下,谁功劳最大还不一定呢。”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官家是此次围攻兴庆府的主帅,不论是谁攻下了兴庆府,最大的功劳都得献给官家。 你们几个难道有胆子跟官家抢功劳不成?” 朱能一愣,嘴角抽搐的道:“官家跟我们抢功劳?” 寇季橫了朱能一眼,道:“官家难道就不要功劳了?官家也需要帮祖宗长一长颜面。” “可这也太……” “太什么?李德明的脑袋,你要来有何用?你拿了李德明脑袋,官家破例封你个一等公,你会被立马召回汴京城,从此以后,除了混吃等死,什么也做不了。 种世衡不愿意主动请缨担任先锋将军,你当他是害怕兴庆府内的西夏人? 兴庆府内的西夏人虽多,可我们在兴庆府外的兵马更多。 毫不客气的说,此刻在兴庆府内的人,说不定还没有我们的兵马加民夫多呢。 我们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拿下兴庆府是迟早的。 种世衡就算担任先锋将军,带头攻打兴庆府,吃一两场败仗,总会将兴庆府咬下来。 他若是带头打下了兴庆府,官家将他的爵位提到了一等,一定会召他还朝。 他之所以不肯担任先锋将军,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舍不了清涧城里的家业。 辛辛苦苦十数年积攒的家业,即便是圣人也不能轻易舍弃,更何况是种世衡。 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不愿意回到汴京城内去当闲人。” 朱能听完了寇季的话,愣愣的道:“照你的说法,兴庆府还不能打了?” 寇季淡然道:“我们率领着这么多兵马到了兴庆府,怎么可能不打?” 朱能苦笑道:“可谁夺首功,谁就会变成闲人啊。” 寇季瞪起了眼。 朱能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道:“将最大的功劳归功于官家的头上,就不用了。” 寇季缓缓点头。 朱能吧嗒着嘴道:“可攻打兴庆府,是一个苦差事啊。先锋兵马,恐怕要损失很多,到时候说不定无功而返。” 寇季瞥着朱能道:“我们还剩下不少手榴弹、炮弹、弩枪。你再调派一些投石车,准备一些石弹、火弹。然后一口气全扔进去,说不定会有奇效。” 朱能愣愣的盯着寇季,“先锋兵马,还可以这么打仗吗?” 寇季摊开手道:“刚学的……” 朱能愕然道:“跟谁学的?” 寇季坦言道:“辽皇耶律隆绪……” 其实也不算。 类似的作战方式,寇季在后世听过不少。 只是寇季不好将后世的例子拿出来说,所以只能推到辽皇头上。 反正辽皇在铜台关就是这么干的。 朱能时候去查,也能查到移居。 朱能一脸惊讶的道:“辽皇耶律隆绪教你打仗?” “嗯!” 寇季缓缓点头。 朱能抿了抿嘴,没有来的道:“托梦的吧?” 寇季橫了朱能一眼。 朱能沉吟道:“你说说,我们现在围困兴庆府的兵马有七十多万,还有不少的民夫,加起来快有近百万人了。 赶制十万架的投石车,应该可行吧? 十万架投石车,外加火炮和手榴弹,你说李德明能扛得住吗?” 寇季听到朱能这话,愣住了。 真真正正的愣住了。 十万架投石车对着兴庆府内齐射的话,大概能做到覆盖射程以内的一切敌人。 城里的西夏兵马能抗住? 寇季盯着朱能,疑问道:“你怎么想到的?” 朱能低声笑道:“之前在沙州,试过一万架百虎齐奔齐射,所以现在你提到了用投石车轰击兴庆府,我就觉得可以多造一些试试。” 拿十万架投石车,对着兴庆府猛轰的作法,寇季从没想过。 寇季也从没有听说过有人拿投石车当主要作战武器对付敌人的,更没有听说过用投石车决定战场胜负的。 并不是说投石车十分的难造。 事实上投石车、攻城凿等一类的军械,制造起来并不困难。 大军在出动的时候,从来不带这些东西,只会带一些动木匠活的辅兵。 投石车、攻城凿一类的军械,都是到了战场上以后,砍伐战场附近的树木做的。 大军在行进中这么做,是为了减少辎重压力。 但也侧面的证明了投石车和攻城凿,并不是什么技术含量特别高,特别难制作的军械。 寇季看向了朱能道:“投石车倒是容易造,可我从没有听说过,或者见过以投石车为主要武器的战事……” 朱能似乎看出了寇季的疑惑,解释道:“投石车在战场上的威胁,十分巨大。之所以没有被广泛应用,是因为十分损耗人手。 一个大型投石车,需要有八个人推,四个人拉绳,两个人装石,才能完成。 细细算下来,一个大型投石车,所需要敷出的兵力就是十四人。 一万个,就是十四万。 更重要的是,一旦组建了投石车阵,就需要有更多的兵马保护在四周,确保建立起的投石车阵,不被敌人破坏。 寻常的战事,都是三两万兵马之间的战斗,根本用不到投石车阵。 数十万兵马的战事,倒是能用到投石车阵,但你也知道,数十万兵马的战事,兵马很少会出现囤积在一处的情况。 大部分在出兵以后,就兵分三路。 所以即便用到投石车阵,数量最大的也不过几千,很少超过万数。 最关键的是,一旦投石车阵形成,对敌人形成了大的威胁,敌人会派遣死士之流的兵马冲阵,烧毁投石车。 投石车容易营造,也容易毁掉。 所以在战场上很少见到投石车阵出现。 因为你费尽心思弄的投石车阵,人家有可能一把火就付之一炬了。” 寇季听完了朱能的分析,接过话茬道:“而且组建投石车阵,需要时间。往往数十万兵马征战,每日消耗的钱粮就是一大笔。 能强攻下的城池,就没必要花时间去营造投石车阵?” 朱能缓缓点头。 寇季思量道:“十万架我不敢保证,但是你营造两万架左右的话,我倒是能跟官家说说,让他吩咐种世衡和刘亨的兵马配合你。” 朱能盘算了一下,道:“只攻兴庆府一面的话,两万架投石车,配合着火炮和手榴弹,倒是够了。” “事不宜迟,你带人去弄投石车,我去找官家说说。” “好……” 二人有了定计以后,离开了帐篷。 朱能带着人去造投石车,寇季则去找赵祯。 寇季走到赵祯帐篷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动静,进去一看才知道,王凯三人在向赵祯辞行。 他们要去攻打怀州。 怀州虽然在兴庆府边上,但也有些路程,三人想在兴庆府的战事打响之前,去攻打怀州。 王凯三人去攻打怀州,是早已定下的策略。 所以他们三人请辞的时候,赵祯没有推辞。 赵祯赐了他们一人一碗饯行酒,亲自送他们出了帐篷。 三个人带着一支兵马,冒着雪赶往了怀州。 赵祯再次回到了帐篷内以后,请寇季坐下。 寇季坐定以后,将朱能要造投石车的事情跟赵祯说了一番。 赵祯跟寇季差不多,不怎么懂兵事。 寇季将朱能要造投石车的问题讲给了赵祯以后,赵祯派遣陈琳秘密的召来了高处恭。 高处恭在赵祯抵达了夏州以后,就一直处在隐藏模式,一直隐藏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主要是赵祯到了夏州以后,带来的人也多。 人多眼杂的,难免有一些不长眼、不识趣的人叫破高处恭的身份。 所以寇季就让高处恭潜藏了起来,躲在背后出谋划策。 高处恭得到了召见,着一身黑袍出现在了中军大帐中。 见到了赵祯之后,恭恭敬敬的施礼,若不是礼仪约束的话,他差点就要行五体投地大礼了。 赵祯请他起身以后,他更是马匹不断。 赵祯和寇季二人听着十分难受,心里更是哭笑不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想当初,高处恭在朝堂上,傲视群雄,谁的面子也不给,即便是赵祯请他出去办差,也得答应他的条件。 如今呢? 活脱脱的像是一个奴婢。 事实证明,贱人就是矫情。 你给他几分颜色,他能开染坊。 你痛打他一顿,他比谁都乖巧。 高处恭各种阿谀奉承的话不断的从嘴里涌出来,赵祯听着头疼,揉了揉眉心,打断了他,“行了,你的忠心,朕看到了。你的功劳,朕也记在心里。等回到了汴京城,朕会厚赐你的儿孙的。” “草民多谢官家隆恩……” 高处恭恭恭敬敬的一礼。 赵祯吩咐陈琳取了一个凳子,放在了高处恭身后,道:“朕有事要问你,坐下说话吧。” 高处恭再次一礼,“多谢官家赐座,官家体恤草民年迈,实在是……” 耳听着高处恭又要开始拍马屁了,寇季終于忍不住了。 “行了吧……” 高处恭一脸正色的看向了寇季,似乎准备质问寇季,为何要阻止他说实话,莫非是觉得他说的不对。 寇季见高处恭的目光看了过来,撇撇嘴道:“过犹不及……你不想让官家讨厌你,就闭上嘴,官家问什么,你答什么。” 高处恭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但却没有回嘴,反而听从了寇季的话,坐在了凳子上,静等赵祯发问。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寇季,示意寇季将事情讲给高处恭听。 赵祯不想跟高处恭讲话,怕高处恭又顺竿爬上来,讲一大堆他听着头皮发麻的话。 拍他马屁的人不是没有。 但大多都顾着脸面,总是在合适的时候奉承他一两句。 似高处恭这种毫无颜面,一顿猛拍的,他没见过。 所以在高处恭猛拍他马屁的时候,他感觉到十分不适。 寇季在赵祯的示意下,简单的将朱能的想法给高处恭说了一下。 高处恭听完以后,脸色微微一正,道:“高处恭提出的营造十万架投石车,有点不现实。先不说十万架投石车所需要的兵力,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承担的范围。 就单单是十万架投石车所需要的石料,也不是三五日能够凑齐的。 营造投石车,寻找石料,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日。 十日时间,我们足以强攻兴庆府二十多次了,甚至已经拿下了兴庆府,犯不着将时间都浪费在投石车上。 而且,投石车的射程有限。 我们即便是造出了十万投石车,投出去的石头,顶多也只能覆盖兴庆府的城墙,以及城墙后面百丈远,更远的地方,投石车射不到。 敌人若是将大军藏入城中,仅仅派遣小部分的兵马持着重盾守城,投石车造成战果也十分有限。” 赵祯听完了高处恭的话,沉吟道:“就没有半点好处吗?” 高处恭果断回应道:“好处当然有,我们若是有足够的投石车往城内投石的话,敌人短时间内不可能露头。我们的兵马可以借此轻而易举的攀登上城墙。 虽说投石车在压制敌人的同时,有可能对我们的兵马造成损伤。 但只要我们掌控好投石和登城的时机,伤亡不会太大。” 赵祯沉吟了一会儿,道:“照你的说法,大肆营造投石车不可取咯?” 高处恭摇头道:“那倒也不是,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营造一两万的投石车,对兴庆府一面城墙进行压制的话,会更快的攻破城墙。” 说到此处,高处恭虚画了一个四方形,道:“派遣兵马做出攻打其他三面的架势,迫使其他三面的将士们不敢动。 然后对剩下的一面用投石车猛攻,给敌人造成压力。 敌人若是顶不住压力,调遣其他精兵帮忙的话,那么其他三面城墙,防守一定会有所减弱。 到时候其他三面可以顺势而攻。 敌人若是不调遣其他精兵帮忙,那么投石车所攻的方向,被攻破的可能性很大。” 赵祯和寇季对视了一眼。 高处恭说一两万投石车有助于战事,寇季允许朱能做的投石车也是两万,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寇季并没有将他说给朱能的那一番话说给高处恭,所以高处恭并不知道此事。 赵祯也没有点破,反而有些唏嘘的道:“没有十成的把握攻破兴庆府吗?” 高处恭迟疑道:“我们手里的兵将,远比西夏强。攻破兴庆府,那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想一举拿下兴庆府,有点不可能。 城内有三十万西夏兵马,我们兵围他们已经有一日半了,他们至今也没有传出骚动和叛乱,足可见城内的西夏兵马有跟我们死战到底的决心。 他们敢拿命拼,我们想拿下他们自然没那么容易。”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就没有能一举拿下兴庆府的法子吗?” 高处恭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寇季。 寇季感受到了高处恭的目光,略微愣了一下。 就听高处恭道:“若是寇经略能拿出比屈野川一战多十倍的火器,倒是可以一举拿下兴庆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4章 顽抗到底?! “十倍?” 寇季被气笑了,“你还真敢想,我要是有比屈野川一战多十倍的火器,还需要找你来磋商?” 高处恭干巴巴一笑,捋着胡须,低声道:“我就随口一说……” 赵祯没有在意二人斗嘴,他思量了一下,道:“既然没有办法能一举拿下兴庆府,那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听到这话,停下了斗嘴,齐齐点了点头。 此后几日,军营里所有兵马,一起帮着朱能制作投石车。 人家众多,加上周遭有大片的树林砍伐,所以节省了不少时间。 此外,刘亨和种世衡二人在攻打静州和顺州的时候也制作了一些投石车,凑在一起,刚好凑足了两万架。 两万架投石车一字排开,一眼看不到头。 但呈梯队状铺开以后,一眼望过去,便能尽收眼底。 朱能在投石车造好以后,没有犹豫,找到了赵祯,主动请缨去攻打兴庆府。 赵祯见朱能已经准备妥当,也就没有犹豫,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除了朱能率领一部分重兵主攻外,寇季、种世衡、刘亨三人各率领一支兵马,从另外三面攻打兴庆府。 随着赵祯一声令下,数十万兵马应声而动,加上那些帮着兵马作战的民夫、奴兵,人数一跃突破了百万。 百万人,将兴庆府围困了一个水泄不通。 站在兴庆府上一眼望下去,黑压压的人群望不到头。 赵祯站在高台上,看着兴庆府周遭的大宋兵马,看着已经形成了旗帜海洋的旌旗,心中豪情万丈。 祖宗遭受到的耻辱,已经被他彻底洗刷了一个干净。 自此以后,谁还敢跟大宋张狂? 自此以后,谁还敢说大宋羸弱? 谁若不服,大可以问一问大宋的百万兵马答不答应,大可以问一问大宋数千万百姓答不答应。 赵祯振奋的握了握拳头,沉声下令,“擂鼓!进军!” 两鬓斑白的陈琳,听到了赵祯的命令,挺起了胸膛,走到了鼓手旁,从鼓手手里夺过了那擂鼓用的锤头,握在手里,甩开了膀子,狠狠的抡在了鼓面上。 鼓是铜鼓。 唯有铜鼓才能发出金铁之声。 铜鼓声远比兽皮鼓声更具锐气。 “咚咚咚……” 陈琳奋力的捶打着鼓面。 鼓声传遍了四方。 四方将士听闻到鼓声的那一刻,呐喊声震天。 随后,八十一面铜鼓被力士齐齐敲响,似乎在迎合着将士们的呐喊。 “放!” 朱能站在阵前,听到了八十一面铜鼓被齐齐敲响以后,怒吼了一声。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 三排投石车,一起向兴庆府内投射进去了大火球。 大火球一瞬间掩盖了整个城头。 炸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兴庆府内的西夏兵马,即便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可是面对数量庞大的投石车的轰击的时候,还是难以应对。 然而,朱能攻城的势头,并没有因此减弱,反而变的更加凶猛。 在前三排的投石车爆射大火球的时候。 宋军将士和民夫们推着后三排的投石车,挪移到了前面。 之前的前三排,沦为了后三排。 当已经沦为了后三排的投石机停下了进攻以后,挪移到前面的投石车,开始了新一轮的投射。 在六排投石车交替着攻击的同时,有将士推着火炮,以及投掷手榴弹的投石车快速的到达了前放。 火炮和投掷手榴弹的投石车加入到了战场以后。 早已被投石车砸的坑坑洼洼的兴庆府城墙,被炸的碎石满天,缺口无数。 守在兴庆府城头上的西夏兵马,仅仅内宋军的投射,杀的溃不成军。 漫天的石头、炮弹、手榴弹从天上往下掉,他们纵然有搏杀虎狼之力,也显得有些无能为力,只能被动的挨打。 “降兵上前,攻城!” 朱能眼见兴庆府城头上的西夏兵马被杀的溃不成军,立马下令大宋的兵马,驱赶着一批降兵,开始攻城。 降兵在前冲锋陷阵,抵挡大部分的危险,宋军跟在后面压阵。 面对朱能一连串的手段,李德明也没办法破解,只能从城内调遣兵马,不断的注入到已经被炸的残破不堪的城墙上,抵御朱能的进攻。 …… 兴庆府西门。 寇季和高处恭二人并肩而立,耳听着朱能攻打的南城门处,有西夏兵马的喊杀声。 高处恭回头对寇季道:“经过朱能一轮的狂攻,南城门处的兵马,不可能有余力抵挡朱能攻城的兵马,必然是李德明向南城门处增兵了。”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我们也应该攻城了。” 高处恭点点头。 寇季面色冷峻的摆了摆手。 在他身后的十数万兵马,驱赶着降兵,宛若潮水一般涌往了兴庆府西门。 寇季下令攻打西门没多久。 东门的种世衡部,北门的刘亨部,也相继开始攻城。 一时间,兴庆府,四面楚歌。 攻城的兵马数量庞大的让李德明看着绝望。 没有任何缝子给他钻,他不得不调遣兴庆府内所有兵马,攀上城头守城。 面对如同潮水一般的宋军。 李德明除了死守,别无他法。 大战一打就是一日。 朱能率部三次冲上兴庆府的城头,三次被打退了下来。 一直到了入夜以后,战事才停下。 兵马入了营。 寇季、朱能等人也汇聚到了赵祯的帐篷。 赵祯虽然知道兴庆府不可能一鼓拿下,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所以在众人议事的时候,神情不是很好。 众人进了中军大帐以后,给赵祯施了一礼,分别落座,在赵祯的授意下,开始总结今日一战的得失。 朱能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沉声道:“我前期用投石车和火炮,将城头上的兵马压的死死的,敌人损失惨重。 但我带人冲上城头的时候,敌人的援军也抵达了城头上。 敌人数量虽然没我们多,但是一个个不要命的跟我们拼杀,三次将我军的兵马赶下了城头。 城头,我有把握再次冲上去,但没把握站住脚。” 众人默不作声,沉默了许久以后,种世衡突然开口,“敌人拼死跟我们血战,我们军中自然也有敢拼死的将士。 大多数将士们没有搏命的死志,所以面对敌人以死搏杀,自然会露怯。 想要在城头上立足,就必须率领一支不怕死的兵马上去才行。” 朱能沉吟道:“死士吗?” 种世衡缓缓点头。 朱能咬牙道:“我想要在城头上站得住脚,死士的数量太少,恐怕不行。” 种世衡冷静的道:“用死士,远比我们继续耗下去,伤亡要小。今日一战,城内的西夏兵马损失不小,我们同样如此。 若不是用降兵代替了麾下的兵马冲锋陷阵,我们的损伤恐怕会更大。 一直这么耗下去,我们的伤亡会越来越大。 用一部分将士的性命,换取大多数将士们的性命,是值得的。 你既然有把握再次冲上去,那就应该用死士,一次性在城头上站住脚。 只要你在城头上站住了脚,敌人的军心也就乱了,我们其他三方,就能趁机攻上城头,一举拿下兴庆府。” 朱能咬着牙沉默了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我一会儿下去,就挑死士。” 种世衡缓缓点头,看向了寇季。 寇季沉吟道:“既然朱能有把握再次冲上城头,又要动用死士,在城头上站住脚,那我们明天就不应该留力了。我们应该全力以赴的攻城,争取早日拿下兴庆府。” 种世衡、刘亨齐齐点头。 寇季看向了赵祯,询问道:“官家以为如何?” 赵祯沉声道:“诸位爱卿既然都觉得要动用死士,那就用吧。朕回头会厚赐他们的妻儿。” 寇季对赵祯一礼,道:“臣代替将士们,多谢官家隆恩。” 赵祯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寇季看向了朱能道:“我陪你去挑选死士。” 朱能重重的点头。 随后,二人辞别了赵祯,离开了中军大帐。 俗话说,慈不掌兵。 能用少数人的性命,换取一场战事的胜利,只要是个领兵之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少数人的。 寇季和朱能二人到了军营里。 一些将士们已经睡下了,一些将士们则躺在茅草上,闲聊白天的战事。 二人并没有进入到将士们的帐篷内,只是围绕着将士们的帐篷,一个劲的踱步。 二人一直踱步到了天麻麻亮的时候,才派人将将士们唤醒。 将士们迷迷糊糊中被召集到了校场上。 一个个脸上写满了茫然。 朱能盯着校场内的将士,声音沉重的道:“今日,我要率领一支兵马,牢牢的扎在城头上,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所以我需要挑选一群愿意陪我去赴死的人。” 将士们闻言,一片哗然。 有校尉面色凝重的盯着朱能疑问道:“将军要随同兄弟们一起扎在城头上?” 朱能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校尉再问,“若是全军覆没,将军也会死?” 朱能毫不犹豫的点头。 校尉提起手里的长枪,对朱能一礼,“将军既然不畏死,那卑职也不畏死,算卑职一个。” “算小人一个……” “小人也去……” “卑职去!” “末将愿往!” “……” 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胆怯,也没有惧怕。 一个个主动请缨。 大道理他们中间许多人不懂,他们只知道,他们是朱能的兵,朱能敢赴死,他们也敢。 朱能见着一个个将士们主动请缨,握了握拳,沉声道:“都是好样的!” “凡是愿意去的,留在校场,其他人退到校场边上去!” 寇季在一旁下令。 不愿意去送死的将士们,垂着脑袋,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校场。 有人走了一半路,犹豫了许久,挣扎了许久,由重新返回了校场。 朱能盯着他们,没有开口。 寇季再次开口道:“家中独子,有高堂和妻儿的,年纪不满十八的,退出去!” 校场内的将士,无一离开。 寇季见此,脸色有些严肃。 朱能盯着留在校场里的一个校尉,低声道:“你是我从河西带出来的,我记得你家中上有老母,又是家中独子,你速速退下去。” 校尉盯着朱能,认真的道:“将军既然记得卑职是从河西出来的,那就不应该让卑职离开。我们是将军练出来的兵马,就应该跟随将军,同生共死。” 朱能神色凝重的盯着说话的校尉,“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规矩就是规矩。” 朱能在校尉不甘的神清中,对寇季道:“拿籍册吧!” 寇季缓缓点头,派人取来了籍册,吩咐军中的文书、参赞、推官们,一起一一对照。 最终剔除了足足六百多人。 其中不少是年龄不满十八。 最终留下的只有四千三百五十二人。 比起兴庆府内的三十万西夏兵马,四千三百五十二人,显然十分渺小。 比起驻扎在兴庆府外的数十万大宋兵马,四千三百五十二人,依然渺小。 但朱能已经很满意了。 有这四千多人跟着他一起去兴庆府的城头上血战,一定能在城头上站稳脚。 天光大亮以后。 新一轮的攻城开始了。 攻城的方法跟昨日里大同小异。 唯一不同的是,朱能下了马,握着刀,站在了步卒之列。 投石车、火炮、手榴弹,对着兴庆府的南城墙,又是一番狂轰乱炸。 西夏兵马有了昨日的作战经验,所以在今日作战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狡猾。 一个个纷纷背靠着城墙上的垛口躲着。 虽然伤亡不小,但远没有昨日的大。 在火炮和投石车的压制下,西夏兵马露不了头。 朱能率领着兵马冲向了兴庆府南城城墙。 有了昨日三次登城的经验,朱能今日登城自然是更快了一些。 虽然敌人抵抗的势头变得更凶猛了,可朱能等人还是冲上了城头。 冲上城头以后,就是一场惨烈的近身撕杀。 朱能一马当先,不要命的撕杀。 他身后跟随的将士们,自然也跟着不要命的撕杀。 不断的有将士跟着朱能的脚步登上城墙,不断的有将士在跟西夏人拼杀中死去。 血如同水一般往下流。 尸骸犹如雨点一般跌落。 场面十分惨烈。 朱能率军撕杀的许久,勉强在城头上占据了一块五丈长的地方。 只是脚步还没有站稳,他的老对手野利遇乞就率领着一支兵马杀到。 野利遇乞仗着城头上西夏兵马调动便捷,率领着重兵压着朱能在打。 朱能的生存空间一瞬间被压制的到了三丈方圆。 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声大吼在城头上响起。 只见此前被寇季剔除出死士队伍里的校尉,领着另外被剔除出去的六百人,杀上了城头。 “恶贼!休伤我家将军!” 校尉率领着一直生力军攻上了城头,缓解了朱能的压力。 二人合兵一处,迅速的夸大城墙上的生存空间。 随着他们生存空间扩大,更多的兵马涌上了城头。 攻城作战,就像是泄洪。 在堤坝上扎出一个缺口,只会有少量的水流出来,并不会对堤坝造成多大的伤害。 但若是在堤坝上撕开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口子,那里面的洪水就会汹涌澎湃的冲出来,将整个堤坝冲垮。 大宋攻打兴庆府就是如此。 朱能率军在城墙上占据五丈之地,能涌上来的兵马有限。 但他占据的地方越多,涌上来的兵马就越多。 直到将敌人冲垮。 “南城门攻破了!”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所有的将士们都跟着大喊。 声音传遍了整个兴庆府。 兴庆府另外三门的寇季、刘亨、种世衡三人闻言,下令麾下的兵马不遗余力的猛攻兴庆府。 南城门被攻破的消息,影响了其他三门西夏兵马的斗志,所以寇季三人攻打其他三门十分顺利。 夕阳西下的时候,兴庆府四门被攻破。 大宋兵马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兴庆府。 但战事并没有结束。 残余的西夏兵马,在兴庆府内的各个街道内,跟大宋兵马打起了巷战。 还有一部分兵马退进了内城,借着内城城墙防守。 大宋数十万兵马已经攻破了兴庆府。 不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抵抗,就放弃兴庆府的。 所以兴庆府内的西夏兵马,只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选择了垂死挣扎到底。 寇季在攻破了西城门以后,并没有参与到后续的战事中。 他赶到了南城门出去看朱能。 朱能此次率军亲自冲杀,身先士卒,确实起到了表率作用。 但也因此受了不小的伤。 被人砍了三刀。 若不是将士们抬回来的及时,恐怕要失血过多而死。 赵祯在得到了消息以后,带着御医第一时间赶到了朱能所在的帐篷。 命令御医帮朱能诊治。 寇季赶到的时候,御医已经开始帮朱能处理伤口。 朱能躺在床榻上,脸色发白,嘴唇也有些发白,但是神情却有些拘谨。 御医在他身上动刀子,他都视而不见,只是一脸尴尬的频频瞥着赵祯。 原因无他,只因为朱能有一处伤痕,在大腿上,御医要帮他诊治,少不了要去了衣服。 赵祯又在一边看着,他自然觉得尴尬。 赵祯瞧着朱能的神情也是好笑,“你看朕作甚,朕有不会替你受疼。” 寇季进入到帐篷内以后,刚好听到赵祯这句话。 寇季坦言道:“疼他习惯了,他就是不习惯被官家你盯着。” 赵祯愣了一下,愕然道:“朕不能看吗?” 不等朱能和寇季搭话,赵祯自顾自的小声道:“朕洗漱的时候,旁边可是有十七八人站在边上伺候的……” 寇季苦笑了一声。 躺在床榻上的朱能也扯了扯嘴角。 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寇季没有再言语,赵祯也没有再言语。 二人就在旁边静静的等着,一直等到了御医将朱能的伤势处理完了,赵祯开口问道:“朱爱卿的伤势如何?何时能复原?” 御医抹着额头上的细汗,轻声道:“回官家,朱将军伤势虽重,但处处偏离了要害,并没有性命之忧。养一两个月,就能痊愈了。”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那就好,若是因为诊治不利,让朕损失一员虎将,朕怕是要心痛一辈子。” 御医闻言,有些汗颜。 赵祯就在一旁盯着,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诊治上动手脚。 寇季听到了御医的话,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赵祯派遣了四个宦官伺候着朱能以后,感叹道:“兴庆府……破了……” 寇季在一旁小声的道:“臣正要向官家禀明此事。” 赵祯看向了寇季,一眼疑惑。 寇季沉声道:“外城虽破,可内城还有宫城,如今还在西夏人的掌控之中,他们明显准备顽抗到底。城内的西夏人对我们敌意颇深,上至六旬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顽童,冷不丁都会冒出来,伤及我军将士。” 赵祯略微一愣,皱眉道:“朕纵然打下了西夏,也得不到西夏的民心吗?” 寇季沉默了一下,道:“只能说李德明对兴庆府内的百姓,颇为照顾,所以官家一时半刻,很难收买他们的心。” 赵祯唏嘘道:“就没人投靠我大宋吗?” 寇季坦言道:“只有一些商户,还有一些从我大宋逃出去的宋人。” 赵祯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朕看不上他们……”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派人去告诉李德明,他现在若是投诚,朕可以饶他一命。” 寇季依旧没有说话。 赵祯到了现在,还给李德明投诚的机会,那是因为赵祯要收复兴庆府内百姓的人心。 寇季知道赵祯的心思,所以没有开口。 赵祯沉默了许久,又补充了一句,道:“若是他不愿意,那就拿李德明的人头来见朕吧。至于城内的兵马在城内做什么,朕不管。” 怀柔若是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动刀子。 这就是赵祯的心思。 朱能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道:“可惜臣不争气,没办法亲自将李德明的人头拿回来献给官家。” “养好你的伤!” 赵祯、寇季异口同声的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5章 李元昊千里送人头 朱能被寇季和赵祯二人异口同声的喝止,只能一脸憋屈的躺在榻上养伤。 他失血不少,躺在榻上静了一会儿以后,就睡着了。 赵祯和寇季退出了帐篷,留下了宦官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 帐篷门口。 赵祯对寇季道:“兴庆府内的后续,就交给四哥了,朕要给满朝文武下旨,令他们赶到兴庆府内来过年。朕答应过将士们,要在兴庆府内封赏他们,并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他们夸功,朕就一定会做到。”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迈步赶去了中军大帐。 寇季则策马进了兴庆府。 兴庆府内的喊杀声,没有停歇,即便是寇季入成的时候,已经进入到了夜间,喊杀声依旧没有停歇,反而更加猛烈。 寇季策马入兴庆府的时候,就看到了数量庞大的伤员被抬出了兴庆府。 寇季一路跨马赶到了刘亨所在的位置,就看到了刘亨正皱着眉头,在率军攻打内城。 寇季赶到了刘亨身边,询问道:“情况如何?” 刘亨皱着眉头,低声询问寇季,“城内的百姓能不能杀?” 寇季知道内情,所以在刘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动容,反而沉声问道:“折损在百姓手里的将士们很多?” 刘亨缓缓点头,道:“我这边有一千多人,种世衡那边恐怕更多。” 寇季沉声道:“暂时暂停攻势,官家有意再次招降李德明。” 刘亨皱眉道:“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还招降什么,一口气杀进去就是了。我敢保证,等到明日天光大亮的时候,我们就能杀进西夏王宫。”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道:“我也知道李德明负隅顽抗,撑不了多久。可官家要招降李德明,自然有官家的用意。” 刘亨低声道:“能有什么用意,不可能是为了邀请李德明去汴京城享富贵吧?” 寇季橫了刘亨一眼,道:“是为了安抚西夏的民心。” “安抚?民心?” 刘亨一脸疑惑。 寇季缓缓点头。 刘亨再次皱起了眉头。 寇季见此,解释道:“自从我大宋先后从西夏、西域,拿回了东平路、西平路、河西路三处地方以后,大宋境内的大部分贫民、罪囚等人,都迁移到了这些地方。 如今我们从辽人手里拿下了五州之地,又拿下了整个西夏。 这些地方都需要人去耕种。 眼下朝廷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往外迁了,所以必须要安抚一下西夏的民心,让西夏的百姓帮我们耕种、放牧。 官家招降李德明,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刘亨恍然大悟,疑问道:“那李德明要是不答应呢?” 寇季沉声道:“李德明若是不答应,那就只能动刀子了。” 刘亨撇撇嘴道:“李德明肯定是想顽抗到底,到最后,我们少不了要动刀子。现在去劝说李德明投降,只是在浪费时间。”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所以你打算替官家作主?” 刘亨干巴巴一笑,没有说话。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道:“派人去喊话,问问李德明降不降。” 刘亨听从了寇季的吩咐,挑选了几个嗓门大的,出去喊话。 没过多久以后,喊话的人就回来了,告诉刘亨和寇季,李德明宁死不降。 寇季听到这话以后,冷笑了一声,道:“快速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兴庆府内所有百姓。告诉兴庆府的百姓,李德明只在乎自己的江山,根本不在乎兴庆府百姓的死活。” 刘亨疑问道:“百姓们会信吗?” 寇季冷哼道:“百姓们信不信,那是他们的事情。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再有人袭击我大宋将士,皆可以当成贼兵,就地格杀。” 刘亨略微愣了一下,狐疑的看着寇季道:“四哥其实也不赞成招降李德明对不对?”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做你的事!” 刘亨嘿嘿一笑,没有追着刨根问底。 刘亨派人给麾下的将士们传令,让他们放开手脚做事,不需要再遵守一些规矩。 将士们放开了手脚以后,受伤的将士果然少了不少。 寇季又跑到了种世衡所在的地方,将同样的命令传达给了种世衡。 传递完了命令以后,寇季出了兴庆府。 兴庆府内的喊杀声响了一夜。 二更天的时候。 刘亨派人来报,大宋兵马攻破了内城,正在攻打王宫。 三更天的时候。 攻破王宫的消息没有传来,倒是埋伏在四处的斥候传回来一则消息。 有兵马从东北而来,似乎冲破了东北方向大宋兵马的封锁,正在向兴庆府的方向冲过来。 寇季得到了这个消息以后,立马召集了在军营里休息的将士们,快速的赶到了兴庆府的东北方向,布下了一个口袋阵。 寇季布下了口袋阵没多久,一支兵马,顶着夜色,点着火把,风尘仆仆的冲了过来。 那是一支三万人的兵马。 领头的是寇季的老对手李元昊。 寇季在搞清楚了对方的来历以后,也是一脸意外。 他没料到,西夏覆灭的紧要关头,李元昊居然没有在兴庆府内,反而出现在了兴庆府外。 不过寇季没有时间去细细追寻其中的门道。 在李元昊率领着骑兵冲进了口袋阵以后,他果断收缩了口袋阵。 将李元昊和他的兵马团团围困。 李元昊率领着兵马,一边在重围中冲杀,一边冲着兴庆府的方向大声喊父王。 寇季策马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李元昊,以及他率领的兵马被绞杀。 李元昊率领的兵马,犹如困兽,被包围以后,挣扎的十分厉害。 寇季见李元昊率领着骑兵,给大宋兵马造成了不少损伤,就召来了讲武堂的学生们,拿着火枪加入到了战场上。 李元昊,还有李元昊率领的兵马,被团团围困着,逃了逃不了,冲也冲不出去,就只能在圈子里面打转。 讲武堂的学生们拿着火枪,就像是在打靶。 有火把的照耀,他们不怕打不到人。 有了讲武堂学生们加入,李元昊手下的兵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李元昊眼见麾下的三万兵马,在宋兵的杀伐下,快速的减少,就孤注一掷的将剩余的将士们聚拢在一起,向寇季所在的位置冲锋。 他大概是意识到了自己恐怕冲不到兴庆府,所以想拿下寇季,用寇季的性命做文章。 但是他小逊了大宋将士们的战斗力。 一支又一支大宋兵马出现在他率领的兵马旁边,从他率领的兵马中刮去一部分。 等他冲到寇季面前的时候,就剩下了不到三百将士。 而迎接他的,是三千多火枪。 “寇季!!!” 李元昊看着寇季近在咫尺,怒发冲冠,大声的咆哮。 西夏能有今日,皆是源于寇季。 寇季是他西夏的大仇人。 也是他李元昊的大仇人。 李元昊挥舞着刀,恨不得将寇季碎尸万断。 但是在他冲到距离寇季身前十丈左右的时候,火枪响了。 “砰砰砰……” 三千多火枪齐射。 李元昊和李元昊手下的三百将士,纷纷被射成了筛子,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寇季在李元昊跌下了马背以后,收起了正冒着烟的火枪。 他身边的侍卫也收起了火枪。 李元昊是寇季亲手打死的。 寇季开的第一枪,寇府的侍卫补的枪。 三十多枪齐齐打在了李元昊身上,李元昊真真正正的被打成了筛子。 李元昊一死,那些被大宋将士们分割出去的西夏兵马,呈现出了两个极端。 一些兵马,快速的投降,不带任何犹豫的。 一些兵马死战到底,一点儿退缩的意思也没有。 四更天的时候。 李元昊,以及李元昊率领的兵马被寇季歼灭,阵斩了一万余人,俘虏了一万余人。 寇季让人抬着李元昊的尸骸回了军营。 回到了营地内以后。 寇季命人将消息告诉给了正在攻打王宫的刘亨和种世衡二人。 刘亨和种世衡二人将消息告诉了正在顽抗的李德明以后,李德明居然投降了。 李德明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预料。 中军大帐内。 赵祯有些难以置信的道:“李德明居然投降了?那他之前顽抗,还有什么意义?” 寇季沉吟道:“李德明应该有跟西夏共同存亡的心思。他得知了李元昊身死以后,选择投降,八成是冲我来的。” 赵祯一愣,沉声道:“他要杀你,为他的儿子报仇?” 寇季思量道:“八成……” 赵祯疑问,“还有两成呢?” 寇季看着赵祯笑道:“还有两成有可能是为了给西夏报仇。” 赵祯缓缓点头,“如此说来,李德明投降我大宋,真正的意图是你。” 寇季点头道:“他有可能跟着我们一起会汴京城,然后悄悄蛰伏起来,等到有机会对付我的时候,他就会出手。” “呼……” 赵祯呼出了一口气,感叹道:“如此,那便留不得他。朕原以为他是个识趣的人,还想见见他,可他既然怀着险恶用心,那朕就只能杀了他。” 寇季看向了赵祯,认真的道:“李德明终究是一邦之主,官家若是杀了他,不仅西夏境内的人心不好收服,朝堂上的文武,恐怕也会颇有微词的。” 赵祯不咸不淡的道:“李德明既然已经降了,朕告诉西夏百姓,朕带着李德明回了汴京城,他们还能追着去汴京城不成? 再说了,朝堂上的那些文臣不是吃白饭的,他们有的是办法帮朕收服西夏百姓民心。 至于朝堂上文武的颇有微词,朕不在乎。 朕拿下了燕云五州之地,又攻克了西夏全境,即便是到了太庙里,面对祖宗,朕也能大声说话。 在文武官员面前跋扈一些,他们又能拿朕怎样? 识趣的,朕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不识趣的,朕让他们到西夏来牧民,让他们感受一下边陲之苦。” 赵祯说到此处,看向寇季,十分认真的问道:“你说说,以朕如今的功绩,有没有资格跋扈一下?” 寇季听到此处,乐了。 “官家文治武功,皆有建树,自然能号令群臣,做一切想做的事情。” 赵祯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 赵祯话音刚落。 中军大帐外传来了刘亨的声音。 “启禀官家,降臣李德明,已经押至!” 赵祯十分平静的道:“找个没人的地方,砍了吧,将脑袋给朕收拾好,朕要拿回去祭奠祖宗。” 赵祯此话一出。 中军大帐外所有人皆是一愣。 种世衡和刘亨对视了一眼,一脸茫然。 其他那些武将们,也是如此。 于情于理,赵祯都应该见一见李德明,再做定夺的。 可如今赵祯看都没看李德明一眼,就下令斩了。 种世衡和刘亨等人突然不明白赵祯此举的用意。 跪倒在地上的李德明,身上捆绑着绳索,听到了赵祯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他原想着跟西夏共存亡的,可就在他准备率领着手下的将士跟大宋兵马做最后一搏的时候,突然得到了李元昊被斩的消息。 李元昊秘密的被派往了西夏和辽国的边陲,知道的人不多。 仅有他和他的贴身宦官穆尔乐知道。 穆尔乐对他忠心耿耿,不会背叛他,不可能透露李元昊的消息。 那么大宋传出的李元昊被斩的消息,九成九是真的。 李德明原以为,李元昊在知道了兴庆府被攻的时候,就会猜出他的用意,率领着兵马蛰伏起来,然后暗中壮大,东山再起,光复西夏。 却没料到,李元昊居然带着兵马回到了兴庆府,还是在大宋兵马已经攻破了兴庆府外城和内城的情况下,回到了兴庆府。 大宋数十万兵马在兴庆府周遭围着呢。 那可是数十万兵马,不是数十万树木。 他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尚且不敢正面一战。 李元昊率领着三万人马,就敢往里头冲。 李德明被李元昊给蠢哭了。 心里埋怨李元昊已经无用,只能在悲痛之余,向大宋请降,希望可以讨一条性命,然后徐徐图之,看看有没有光复西夏的可能。 即便是不能光复西夏,也能在汴京城里施展一些手段,将导致西夏覆灭,杀死他儿子的寇季给弄死。 虽说此前投降大宋的那些藩属之主,一个个下场都不太好。 可他们在投降大宋之初,一应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大宋自我标榜为礼仪之邦,面对投降的人,都是以礼相待的。 只要他肯投降,就能暂时活下去。 此前那些投降大宋的亡国之君,大多都已经死了,但是他们的后人,在大宋却过的十分的滋润,有一些甚至还步入到了重臣之列。 比如吴越钱氏。 李德明正是怀着这种心思,所以才在关键的时候,选择了投降。 只是他没料到的是,赵祯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听闻他被押送到了中军大帐外,见都不见,开口便要杀了。 李德明咬着牙大声喊道:“罪臣降了,罪臣降了,求官家开恩…… 官家不是说过,只要罪臣愿意投降,就放罪臣一条生路吗?” 中军大帐内。 赵祯听到了李德明这话,冷冷的道:“朕是说过这话,朕向来是言出必行,从不更改。但你是不是会错了朕的意? 朕是在我大宋兵马攻打兴庆府内城的时候,说的这话。 当时你若是降了,朕可以既往不咎。 但你没降,所以朕下达了一道杀无赦的命令。” “官家!” “够了!” 李德明还要说话,却被赵祯喝止了。 赵祯冷哼道:“尔等还不遵从朕的命令,在等什么?莫非是觉得覆灭西夏的功劳太大,害怕朕赏赐过于丰厚,所以想借机忤逆一下朕的意思,让朕削减一下尔等的功劳?” 种世衡和刘亨闻言,心头一震。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赵祯跟以前又不同了。 他变得更加霸道,更像是一个霸道的君王了。 如此强硬,又颇具威严的话,以前的赵祯是说不出来的。 “官……” 李德明还要为自己争取生机。 刘亨却眼疾手快的上去捂住了李德明的嘴。 种世衡也跟着上前,二人亲自动手,拖着李德明离开了中军大帐之前。 中军大帐内。 寇季有些唏嘘的道:“官家越发威严了……” “朕威严吗?” 赵祯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不怪朕,朕也想和颜悦色的跟所有人讲话。可朕和颜悦色的跟他们讲话的时候,他们就以为朕好欺负,跟朕讨价还价,跟朕对着干。 朝野上下的事情,哪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余地? 朕让他们三分,他们就能在百姓们身上刮三层油。 朕言语中露出一分破绽,他们就能从百姓们的身子骨里,抽出一分骨髓。 都是他们把朕逼成这样的,不是朕非要变成这样的。” 寇季沉吟道:“如今辽国服软,西夏已平,官家的心思,已经从战事上,转移到了政事上了?” 赵祯缓缓点头,“如今战事已平,也该好好的处理处理政务了。燕云之地有五州归了我大宋,西夏偌大的疆土,如今也是我大宋之物。 我大宋新添了如此多的疆土,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燕云之地倒还好,有燕云之地固有的百姓。 可西夏境内,地广人稀,又有许多沙漠,朕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治理。” 赵祯看向了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说出来也不怕四哥笑话,以前我大宋穷苦百姓,一抓一大把,牢房里的犯人更是多不胜数。 可如今,我大宋居然没有穷苦百姓,还有犯人,可以往此地征调的。” 寇季坦言道:“明面上确实没有多少穷苦百姓了,可背地里却有不少。许多百姓都成了豪门大户家中的佃户,有长契在身,没有豪门大户的准许,他们不可能离开。他们只能待在原籍,任由那些豪门大户压榨。” “朕……” 寇季见赵祯有大发豪言壮志的意思,就赶忙开口道:“官家什么心思,臣懂,官家不必明言。此事牵连甚广,需要徐徐图之,不然会引起大麻烦。” 大宋富庶不假。 但大宋的富庶,是源于商业的基础上的。 大宋大部分的税收,并不是农税,而是商税。 所以说大宋富庶,并不代表大宋的百姓就十分的富有。 反而,大宋的百姓可以说是历朝历代中最穷的。 不然他们不可能隔三岔五的就走上造反的路子。 要知道,大宋的民间造反次数,可是历朝历代中最高的。 大宋百姓若是真的富庶,又怎么可能去造反? 许多朝代都有土地兼并的问题,大宋的土地兼并,尤为严重。 寇季、朱能、李昭亮等人在河西瓜分了百万亩的良田,知道的人多不胜数,但却从没有人因此弹劾他们,为何? 就是因为大家都借着职务之便,占了不少良田。 所以没有人将此事当成把柄,去弹劾寇季、朱能、李昭亮。 因为在这一点上,大家都不干净。 由此可见,大宋的土地兼并有多严重。 土地兼并的问题不解决,那些被捆绑在土地上的百姓,根本不可能被解放出来。 而土地兼并的问题,是针对大宋朝所有豪门大户、所有地主富户的。 牵连十分广。 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 冒然的将这个问题掀出来,一定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史书上记载的《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皆以惨败告终,就是例子。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深吸了一口气,道:“是朕唐突了,此事确实牵连甚广。眼下我大宋刚刚平息战事,需要修养一二,不能再起事端。 四哥以为,我们当务之急,应该做什么?” 寇季沉声道:“将西夏的土地,能分给将士们的分给将士们,让他们带着家眷,迁移到西夏境内,充实西夏境内的人口。 分不了的,就暂时交给他们掌管。 同时将西夏境内的西夏百姓,分成数股,由他们监督,百姓若是真心帮依附我大宋,那官家自然可以优待他们。若不是真心的,那就如同对待甘州回鹘族人一样对待他们,将他们编为开荒兵团,让他们帮朝廷开荒。 如今朝廷已经有了河西一处粮仓,再在西夏建立一个大粮仓,那么朝廷以后就不用为粮食发愁了。” 赵祯笑道:“朕如今有钱,再多一些粮食,朕就能做许多朕想做的事情了,对吗?” 寇季再次点头。 赵祯继续笑道:“如此甚好……此事回头再议。如今兴庆府已经打下了,四哥陪朕往兴庆府内一行,看看西夏王宫,比起朕居住的皇宫,到底有何不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6章 西夏覆灭! 西夏的王宫,跟大宋的皇宫到底有何不同? 赵祯和寇季二人以前没有到过西夏王宫,所以并不知晓。 但当他们脚踩在了西夏王宫门口的时候,才明白了西夏王宫和大宋皇宫有何不同。 单从城墙上判断,西夏王宫的城墙,比起大宋皇宫城墙,低矮了不止一星半点。 至于其他的,赵祯有些不太想评价。 寇季也是如此。 并不是说西夏王宫其他的都比不上大宋皇宫。 而是除了城墙以外,大宋皇宫在其他地方,没有比得上西夏王宫的。 规模上,西夏王宫比大宋皇宫大了近一倍。 宫落群方面,西夏王宫也远比大宋皇宫要多。 奢华程度上,不分高下。 西夏虽然地处北方,但西夏王宫的建造,毫无北方的粗犷,反而多了一些南方才有的园林之景。 “帮李德明营造宫室的是何人?” 赵祯盯着西夏王宫疑问。 寇季思考了一下,道:“据说是前朝工部官员的后人……” “倒是一个人才,宫室营造的不错,可惜不能为朕所用。” 赵祯叹息了一声,迈步跨过了西夏王宫的大门。 寇季跟随在赵祯身旁,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赵祯之所以由此感叹,不是因为那个帮着李德明营造宫室的人不愿意帮赵祯营造宫室,而是大宋的皇宫不好营造太多宫室,也不好扩建。 无论是营造太多的宫室,还是扩建,都会引起一部分人的反对。 太祖皇帝赵匡胤在位的时候,觉得大宋的皇宫够用,所以并没有扩建皇宫,也没有大肆的营造太多宫室。 等到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以后,想要扩建皇宫,却因为承担不起拆除皇城外百姓们居住的住所的费用,放弃了这一举动。 他倒是能动用强权,强行驱赶了那些百姓。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若是这么做了,一定会引起骂声一片。 太宗皇帝赵光义爱惜羽毛,不想听民间的骂声,所以就没有强行驱赶百姓。 真宗皇帝赵恒,曾经也生出过扩建皇宫的心思,但是跟满朝文武商量了一下,被满朝文武给阻止了。 所以大宋皇宫,到现在依然是狭小的。 虽说足够赵祯在里面居住,也足够安置下赵祯的那些嫔妃,但比起其他朝代,大宋的皇宫确实显得有些小。 如今还被西夏王宫给比下去了,赵祯心里自然不舒服。 赵祯和寇季二人,在侍卫的注视下,迈步进了西夏王宫,临近王宫大门处的地方,有许多坑洞。 此前,刘亨和种世衡二人多此攻打西夏王宫,对西夏王宫造成的创伤不小。 刘亨和种世衡二人虽然派人收拾了一番,但仍有一些残破之处,一时半刻的难以修复。 赵祯站在残破的地方,回头对寇季说道:“四哥,朕觉得应该找人好好修缮一番,你以为如何?” 寇季略微一愣,听出了赵祯的画外音,沉吟道:“官家有意将此处定为一处行宫?” 赵祯没有隐瞒,缓缓点头道:“每到夏日,汴京城内就酷暑难耐,朕带着满朝文武到此处避暑,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寇季缓缓点头,“官家既然有此心思,那臣回头就派人修缮一二。” 西夏王宫,远比大宋皇宫要庞大。 如此大的王宫,若是不用,难免有些浪费。 赐下去的话,有些不太可能。 一般的臣子享受不起。 抛去西夏王宫的规模不讲,就单单是王宫里许多只有君王才有资格用的东西,也不是一般臣子享受得起的。 西夏王宫里君王制的东西不少。 全部清除的话,恐怕要将西夏王宫拆了重建。 李德明营造西夏王宫的时候,恐怕耗费了不少钱财。 拆了重建的话,那就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将此处定为行宫,恰到好处。 赵祯听到了寇季赞成自己的想法,笑着点点头,迈步前往了西夏王宫正殿。 到了西夏王宫正殿门口,赵祯再次驻足,隔着门,看着正殿内摆放的桌椅,赵祯淡淡的吩咐道:“别人的东西,朕用着不习惯,找人将朕的那一套东西搬进来。” 陈琳闻言,答应了一声,快速的带着宦官去更换正殿内的东西。 倒不是赵祯瞎讲究,而是李德明用的东西,带着浓厚的异域风格,赵祯很快就要在正殿内召见所有有功的将士,需要庄重一些。 陈琳带着人换完了正殿内的东西以后,赵祯才带着寇季,迈步进入到了正殿。 赵祯坐定,寇季在赵祯下首坐下以后,那些个统兵的将领们才缓缓进入到殿中。 为首的种世衡和刘亨二人一起捧着个盒子。 二人进了殿内,施礼过后,将盒子送到了陈琳手里,由陈琳拿着献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没有多看那盒子一眼,而是对着将领们道:“如今西夏已平,我大宋的疆土,前所未有的广阔。我大宋能有今日,全是将士们拼命厮杀得来的。 朕在战前,曾经许诺过,战后一定会封赏有功的将士。 朕已经去旨给汴京城,召满朝文武到兴庆府觐见。 到时候,朕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封赏尔等,为尔等夸功。 在此之前,朕希望尔等可以恭谨一些,恪尽职守,守着朕交给诸位的疆土,管束好下面的百姓。” 将领们闻言,齐齐躬身道:“喏……” 赵祯继续说道:“朕赏赐给你们的,多是官爵,所以迟一些早一些,不碍事。但将士们的赏赐,却不能拖延。” 赵祯看向了种世衡和刘亨,问道:“你二人是负责纳降的,西夏王宫里的钱财,也是你二人清点的。现在,你们告诉朕,你们从西夏王宫里清点出了多少浮财?” 种世衡和刘亨对视了一眼,一脸苦涩。 刘亨躬身道:“回官家,西夏王宫里的浮财,不到三百万贯……” 赵祯愣了一下,愕然道:“这么少?” 种世衡躬身道:“李德明在战前,将西夏大部分的浮财,都赏给了党项各部的勇士,所以西夏王宫里并没有留下多少浮财。” 赵祯皱眉道:“那攻破了兴庆府以后,可曾查抄那些西夏贵族的府邸?” 刘亨赶忙道:“回官家,已经尽数查抄,查抄到的浮财,超过一千万贯。” 赵祯眉头一松。 心里暗道了一声还好。 赵祯看向了寇季,问道:“此前我大宋兵马征讨西夏各处的时候,缴获到的浮财有多少?” 寇季拱手道:“回官家,大致有八百万贯左右。” 赵祯苦笑了一声,“西夏还真是够穷的。” 寇季摇头笑道:“官家此言差矣,从钱财方面上讲,西夏确实穷。可要是算上了马匹、牛羊的话,那西夏可是一点儿也不穷。” 此次大战,从西夏缴获到的钱财固然少,但是缴获到的牛羊、马匹,数量十分庞大。 将牛羊、马匹全部折合成钱的话,那大宋从西夏缴获到的战利品,确实十分丰厚。 不提那些尚没有统计清楚的牛羊,就单单是马匹,就足足有八十万匹。 其中上等马有十五六万。 中等马、良马,有四十多万匹。 剩下的都是一些劣等马。 马匹的价值,超过了大宋缴获到的钱财。 虽说如此庞大数量的马匹涌入到大宋,马匹的数量会大跌。 但以大宋的需求量,马匹的价格就算会大跌,也跌不到哪儿去。 军中会抽调一批,让大宋马军,变成真正的马军。 西北境内还得留一批,交给那些牧民们去放养。 流入民间的,恐怕都是一些劣等马。 但即便是劣等马,流入到民间,也能帮朝廷换取一大笔钱。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思量道:“牛羊马匹当成赏赐发放给将士们,将士们恐怕很难感受到朕的隆恩。” 大宋的兵马,多是职业兵。 职业兵自然是一辈子都要在战场上撕杀。 他们可没办法去牧马放羊。 送回去给家里人,等送到了地方,恐怕早就饿死了。 所以赵祯若是将牛羊马匹赐给将士们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便宜了那些个奸商,将士们反而得不到应有的实惠。 寇季听到赵祯这话,就知道赵祯要说什么,所以没有言语。 赵祯盯着将领们道:“所以,朕打算将此番占领的土地,分给将士们,让将士们在此安家落户。” 将领们闻言,有些骚动,但是赵祯没有在意他们的骚动,继续说道:“如今我大宋已经征灭了西夏,我大宋的兵马也就不需要屯驻在长城沿线。 朕会将他们调遣到长城外,分别驻守在我们新收复的疆土上。 所以他们的家眷也不适合留在原有的地方。 他们的家眷应该跟着他们一起迁移到我们新收复的疆土上。 此前寇经略在夏州,将土地分发给将士们,将士们立马就将家眷召到了夏州等地。 由此可见,朕的想法是行得通的。” 种世衡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迟疑道:“官家,将士们的家眷早已在原有的地方安家落户,迁移到其他地方,恐怕不会适应。 而且西夏之地,多是荒漠,多是草场,没有多少可以耕种的土地。 他们迁移到了此地,难以劳作。 总不可能让他们学着西夏人的样子,在此地放牧吧?” 种世衡此话一出,许多将领都赞同的点着头。 赵祯盯着种世衡道:“朕之所以将土地分给将士们,并且让他们将家眷迁移过来,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朕将土地分给将士们,有三个目的。 其一,是为了厚赐将士们。 其二,是为了让他们安心守土。 其三,是为了让他们的家眷帮着朕,管束这片土地。” 赵祯环视众将领,继续道:“你们都知道,此地民风彪悍,单凭衙门里的官员、小吏,恐怕难以管束此地之民,所以需要迁移一部分人过来,帮着衙门里的官员和小吏牧民。 此地良田虽少,但足以供应给将士们的家眷。 寇经略在河西用的那一套政令,朕也可以用到此处。 有河西的例子在前,此地必然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另外一个河西。” 种世衡听到此处,拱手道:“官家既然有重任交给将士们的家眷,臣自然没有意见。”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那就用此地的土地,赏赐将士们。除了驻京的几支兵马,以及河西的镇西军外,其他各军将士,皆可以用功劳,在此地换取土地。 朕虽然没办法让他们跑马圈地,但一个颗敌人的脑袋,赏赐一百亩地,朕还是赏赐的起的。” 将领们听到了赵祯此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没有一个人开口的。 赵祯此举,不仅仅赏赐了将士们,恐怕也有重编各军将士的打算。 不然他不可能不对各军将士们所要挑选的土地加以约束。 比如,镇国军的将士们,可以在兴庆府挑选土地,兴国军的将士也可以在兴庆府挑选土地。 那么等到土地分配完成以后,他们的家眷就要迁移过来。 到时候镇国军和兴国军一旦被调离兴庆府,那么将士们自然没办法跟随过去。 最大的可能就是留在兴庆府的将士们被编排到一起,归入到坐镇兴庆府的驻军指挥。 赵祯此举究竟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兵权,还是说另有目的,将士们也猜不透,所以没有人开口。 寇季在听到了赵祯如此说法以后,脸上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开口。 赵祯见没人开口,就继续道:“当然了,选择留在兴庆府、定州等肥沃的土地上的将士,和选择去贫瘠地方的将士们的待遇,会有所不同。 选择留在兴庆府和定州等肥沃土地上的将士们,必须要等到各级的都头、部头等人挑选完了土地以后,他们才能挑选。 而选择去贫瘠地方的将士们,朕可以适当的给他们加分一些土地。” 西夏境内的土地,有肥有贫,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质量上的不足之处,自然要用数量弥补。 将领们听了赵祯的话以后,依旧默不作声。 赵祯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将士们,顺便吩咐火头军,杀猪宰羊,大庆三日,为我大宋征灭西夏贺!” “喏!” 将领们对赵祯躬身一礼,各怀心思的离开了王宫正殿。 将领们走后,寇季有些按耐不住的开口问道:“官家,您是打算重新编排西北的兵马?” 赵祯笑道:“西北的兵马,你已经编排过一次了,朕何须再次编排?” 寇季疑惑道:“那你……” 不等寇季话说完,赵祯就坦言道:“朕之所以没有给将士们划定地方,就是为了验证四哥之前说过的一件事。” 寇季略微一愣。 赵祯笑道:“四哥之前说过,我大宋的兵制有所缺陷。” 寇季结合着赵祯的说辞,略微思量了一下,道:“官家说的可是将不动,而兵马频频调遣的兵制?” 赵祯缓缓点头,“朕此次随军而行,算是切身的体会到了兵马频繁调动之苦。我大宋为了防备武人,一直推行的是将领待在一地不动,兵马由南到北的调遣。 兵马行军,短则数日,长则一年半载。 我大宋兵马几乎是三年一调,许多地方的兵马,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到了赶路上了。 如此一来,还有什么时间去操练? 还有什么时间去熟悉地方,熟悉作战的战场? 兵马怎么可能不羸弱? 地方坐镇的将军,对于手下频繁调动的兵马,也难以负起责任。 花大力气训练好了兵马,最终却被调遣到了别人麾下,便宜了别人。 他们怎么可能会花费大力气去训练兵马? 如此一来,我大宋养的百万兵马,跟养了百万闲人有什么区别? 朕有心重振大宋,有心革新,自然不可能看到此类的弊政继续推行下去。 四哥此前讲过,想要改变此弊政,就必须换一个法子,遣将不调动,将动兵不动。 在中原腹地的话,此事有弊端。 兵马长期待在一个地方,必然会被地方豪强腐蚀,成为他们手里为祸乡里的武器。 可在此地不同。 地方已经没有豪强。 地方豪强已经被朕处理了个干净。 没有什么可以勾结的, 所以将动兵不动的法子,朕觉得可以在此地试一试。” 寇季细细的分析着赵祯的话,许久以后开口道:“官家没有给将士们规定分地的地方,也是想看看兵马在被分割安置以后,会不会影响战斗力。 若是不影响的话,那官家所有的后顾之忧,都可以解决。 到时候官家就可以在中原腹地推行这一套?” 赵祯点头笑道:“知我者,四哥也。若是兵马被分割安置以后,还会保持着原有的战斗力。那么朕在推行将动兵不动的法子的时候,就不需要担心兵马勾结地方豪强,为祸乡里。 朕可以让他们长期的待在一个地方,但是每过三五年,朕可以将一个地方的所有兵马,聚拢起来,再分散安置。 在这种情况下,朕再调遣将领入军,震慑所有兵马,不仅可以解决武人拥兵自重的问题,也可以解决兵马长期逗留到地方,为祸乡里的问题。” 寇季笑问道:“对兵马而言,将领一直是新的,在他们没有摸清楚将领性子前,绝对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对将领而言,兵马一直是新的,三年五载,很难收买全军上下的人心?” 赵祯笑着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赵祯笑道:“如此一来,兵马的战斗力不会受到大的影响,也有足够的时间操练。朕也不需要担心武人拥兵自重。” 寇季接过了赵祯的话茬,道:“更关键的是,将领调遣到哪儿,全凭官家一心。军备军饷的配发,也脱离了将领的掌控。 将领想要喝兵血,恐怕很难了。” 赵祯听到这话,笑容更灿烂了。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寇季算是明白了赵祯所有的意图。 赵祯是想将此地当成一块试验田,在此地施行新政,看看效果。 效果若是好的话,就推行到全国,借此斩除兵制上的许多弊政。 此地是新征之地,情况跟大宋境内其他的地方一点儿也不同,有许多化外之民,所以需要一些不同的政令约束。 赵祯为稳固在此地的统治,推行一些别出心裁的军制,满朝文武一时半刻也不会将它代入到整个大宋朝的军制中。 即便是满朝文武将它代入到了大宋朝的军制当中,只要赵祯不动中原腹地的军制,满朝文武就没办法形成反对的浪潮。 君臣二人凑在一起,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然后一起吃过了一些简单的膳食,吩咐陈琳安排了两座住的宫室,住了进去。 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忙活了大半日,自然需要歇息一番。 就在君臣二人酣睡的时候。 将领们已经将赵祯要用西夏土地赏赐将士们的消息,告诉给了所有将士们。 将士们知道此事以后,欢欣鼓舞。 寇季在麟州城外、以及夏州等地分地,可把其他地方的将士们羡慕坏了。 如今他们得知了赵祯要给他们分地,数量还不小,一个个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 至于以后一家人可能要居住在此地,将士们一点儿也不在乎。 承蒙朝廷的兵制照顾,他们早已成为了一群没有定居之所的人。 住在哪儿,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是地。 只要朝廷给分地,就算让他们跟豺狼虎豹住在一起,他们也是万分愿意的。 在他们心里,地比命值钱。 如今朝廷不仅给地,还是数量庞大的地,似乎还有指定他们居所的意思,他们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若不是赵祯的居所不得擅闯,他们恐怕要集体跑到赵祯所在的地方,一起向赵祯施礼,感谢赵祯的隆恩。 总之,将士们高兴的庆祝了三天。 三天以后。 王凯率领着兵马回到了兴庆府。 定州被王凯攻破,世上自此再无西夏。 唯一遗憾的是,刘奇在攻打定州的时候,身中三箭,不治身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7章 贪婪使人愚蠢 “刘奇乃是忠良……追其祖为定国县公,追其祖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追其为定州侯,其妻为四品诰命,荫补其一子为官……” 赵祯在得知了刘奇身死以后,长叹了一声,率先将刘奇的赏赐发了下去。 刘奇的祖父和祖母皆已亡故,所以在赏赐的虚名上,赵祯十分大方。 虽说朝廷不会给亡故的人配发俸禄,但却会派人赶到其祖籍所在地,为其立碑撰文,朝廷追赠的名号,可以刻在墓碑上。 刘奇成为了此次征讨西夏的战事中,第一个被赵祯封赏的将领。 寇季亲自动手草诏,赵祯加盖了玉玺,派人快马加鞭,连同刘奇的尸骸,一起送回了刘奇的原籍,送给他妻儿。 刘奇的问题处理完了以后。 赵祯便开始赏赐将士们,将士们还是热火朝天的分地。 除了寇季此前分发的土地外,剩下的西夏疆土,将士们选中了何处,就是何处。 赵祯和寇季在兴庆府内分地,汴京城却乱成了一团。 自从赵祯离开了汴京城以后,汴京城内的闹腾就没消停过。 弹劾寇季、弹劾吕夷简、弹劾曹玮的奏疏,如同雪片一样往皇宫里飘。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弹劾赵祯的奏疏,以及一些劝诫赵祯回宫的奏疏。 王曾每日里忙的是焦头烂额,也处理不完那些奏疏。 并不是他处理不了,而是有很多奏疏,他做不了主,只能派人送去西北,由赵祯亲自御览。 每日上朝,王曾要面对的就是争吵不休的满朝文武。 王曾可以说是一个头,两个大。 张知白回京以后,倒是帮他分担了一些压力。 他们二人合力,勉强将满朝文武安抚了下去。 但按下了葫芦起了瓢。 满朝文武不闹腾了,皇亲国戚们却闹腾了起来。 皇亲国戚们知道赵祯不在汴京城,没人治得了他们,所以纷纷出现在了汴京城内,干出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开封府知府没办法管,王曾倒是敢管,可赵祯不在,他要是真的伤了皇亲国戚,汴京城内的所有权贵们闹起来了,他按不住。 所以王曾只能听之任之。 皇亲国戚们无人管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在汴京城内各种欺压良善,侵占别人的财产。 即便是寇府,也遭人威胁了。 寇府别院。 偏厅内。 向嫣坐在主位上,盯着坐在左侧下首的向传式,沉声道:“五叔,你今日到府上拜访,所为何事?” 向传式慢悠悠的品了品茶碗里的香茗,放下了茶碗后,盯着向嫣道:“嫣儿,我好歹是你五叔,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呢?” 向嫣盯着向传式,沉声道:“前些日子,我爹过来了一趟,说是让我交出锻铁作坊和纺织作坊的份子,我没有答应。 五叔今日前来,恐怕怀着同样的目的吧?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给你好脸色。” 向传式脸色一冷,“向嫣,我可是你五叔,你亲五叔。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了?你在向府内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向嫣盯着向传式道:“五叔若是到府上来作客,我自然欢迎。可五叔若是怀有其他的目的,那我就只能这么跟五叔说话了。” “放肆!” 向传式拍桌而起,怒目相向。 向嫣一点儿也不惧怕,盯着向传式道:“五叔是打算在寇府内撒野吗?” 向传式怒声道:“我在自家府邸上撒野,有何不可?” “自家府邸?” 向嫣冷冷的盯着向传式道:“五叔在跟我讲笑话?” 向传式恼怒道:“你是寇府的主母,又是我的亲侄女,我到了此处,自然如同到了自家府邸。” 向嫣盯着向传式道:“五叔当真是好威风。我相公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五叔耍这种威风?如今我相公远在西北,五叔就登上门来欺负我们母子,是觉得我相公不在,就治不了你们了吗?” “你少拿寇季吓唬我。寇季就算在汴京城,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向传式不屑的说。 向嫣眯了眯眼,道:“当真?” 向传式张了张嘴,声音小了几分,道:“自然是真的,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寇季恐怕命不久矣了,他的名头已经吓唬不住人了。” 向嫣略微一愣,皱眉道:“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传式冷笑道:“寇季此番假装遇刺,诓骗官家出京,满朝文武都盯上他了。只要他还朝,满朝文武都会弹劾他。 一些皇亲国戚也在背后里谋划着对付他。 如今汴京城内的权贵,有一半都希望他死,你觉得他能活下去吗?” 向嫣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 向传式盯着向嫣道:“你若是痛快的将锻钢作坊的份子和纺织作坊的份子交出来,我或许可以从中周旋一二,救寇季一条性命。” 向嫣盯着向传式,十分认真的道:“他们要对付我相公,问过官家了没有?” 向传式咬牙道:“官家也不能一手遮天,该低头的时候,官家也得低头。李迪被罢官去职,就是一个例子。” 向嫣点点头,继续道:“那他们有没有问过我祖父?” 向传式一愣,冷哼道:“到时候自然有人对付寇准。” 向嫣沉吟道:“大宋朝,还有人能为难我祖父?” 向传式不屑的道:“寇准就是在厉害,也是皇家的仆人。” 向嫣缓缓点头,“如此说来,要对付我祖父的,是皇家的人。” 向传式冷笑道:“你总算没有蠢到家。” 向嫣盯着向传式道:“所以讨要锻钢作坊和纺织作坊份子的,其实是皇家的人,对吗?你只不过是一个传话的,对吗?” 向传式闻言,坦言道:“是又如何?” 向嫣点点头,“那五叔可以回去了。” 向传式一愣,瞪起眼道:“寇季祖孙眼看着就要倒了,你现在不花钱保命,难道想将那些钱财带进棺材吗?” 向嫣瞥了向传式一眼,淡淡的道:“就算全带进了棺材又如何?跟五叔有什么关系?五叔有替别人张目的时间,还不如回府去,好好读读书,多学一学道理。” 向传式愕然道:“你……你在教训我?” “教训你又如何?若不是看在你是我五叔的份上,我早就找人将你乱棍打出去了。” “你……你……你不分尊卑,我要是将此事传扬出去,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当人家的主母!” “我能做寇府的主母,是祖父许的,相公恩准的,关旁人何事。五叔若是喜欢宣扬,只管出去宣扬就是了。” “向嫣!” 向传式恼怒的大喊,他指着向嫣道:“你会后悔的,你迟早会后悔的。” 向嫣没有再搭理向传式,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送客!” 随着向嫣一声令下,当即就有寇府的仆人冲进了偏厅,架着向传式,离开了寇府偏厅。 向嫣在向传式走后,浓浓的叹息了一声,她低声吩咐身边的大丫鬟道:“你去取笔墨来,我要写信给相公,让他下手轻点。终究是我娘家人,不能赶尽杀绝。不然有悖我祖父临终前的嘱托。” 大丫鬟答应了一声,去取笔墨。 曹皇后怀抱着寇天赐,带着几个宦官、宫娥从后堂走了出来。 曹皇后一边逗弄着寇天赐,一边对向嫣道:“你娘家人蠢的可以。” 向嫣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曹皇后抱着寇天赐坐下,笑道:“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他们到现在还能存活在朝堂上,皆是你祖父之功。 若是没有你祖父的余荫庇护,他们恐怕早就被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向嫣叹了口气道:“我祖父就是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所以在临终之前,再三嘱托我相公,照顾着他们。” 曹皇后失笑道:“可他们现在要联合着外人,对他们最大的靠山下手。” “哎……” 向嫣一脸无奈。 向传式说的那些话倒是挺吓人的,但是向嫣和曹皇后心里都清楚,向传式的那些话,就只能吓唬吓唬人。 对付寇准? 对付寇季? 寇准如今不在中枢,又担着圣贤的名头在兴教化,皇家的人就算使尽浑身解数,也拿寇准无可奈何。 即便是赵祯也没办法对付寇准,更何况是一群藏在暗处不敢露面的皇家人。 至于对付寇季,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寇季若是能被满朝文武弹劾倒的话,他也不可能到现在还屹立在朝堂上。 向嫣沉默了许久,对曹皇后道:“他自己都未必相信那些话。” 曹皇后一愣,沉吟道:“是他背后之人觉得寇府如今就剩下了妇孺,觉得你可能不经吓唬,所以许下重利给他,让他吓唬吓唬你,让你交出锻钢作坊和纺织作坊的份子?” 向嫣缓缓点头,“我只要将东西交出去,一定会流落到皇家人手里。我相公终究是大宋之臣,不可能因为利益,逼迫皇家人。 官家也没办法为了维护我相公的私利,逼迫他们。” 曹皇后感叹道:“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只要吓唬住了你,让你交出去了东西。到时候你祖父还有寇季会不会倒下,会不会被弹劾,其实根本不重要。 反正钱财已经到了他们手里,你们又要不回去。 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向嫣叹气道:“我爹和我五叔,恐怕也是看着锻钢作坊和纺织作坊的份子眼红,所以才帮着他们一起吓唬我。” 曹皇后冷笑道:“与虎谋皮,能讨到好?” 向嫣无奈的道:“谁说不是呢?” 曹皇后沉吟了一下,看着向嫣道:“说起来,寇府的钱财不少了,赚钱的生意也多不胜数。为何你就不能分润给你娘家人一些。 他们若是从你手里得到了钱财,又何须跟别人一起谋划你呢?” 向嫣坦言道:“实不相瞒,我也生出过给他们一些财路的心思,只是被我相公给喝止了。” 曹皇后一愣,疑问道:“为何?” 向嫣叹了一口气,看向曹皇后没有说话。 曹皇后眨了眨眼,愣了许久,才反应了过来,“钱财这东西,对他们而言,够用就行,多了反而是一种祸害。” 向嫣缓缓点头,道:“他们现在只是守着一份俸禄过日子,日子过的还算滋润,也没人惦记他们。可若是给他们太多钱财,恐怕有很多人会盯上他们。 以他们的性子,恐怕会被人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相公可以救他们一次两次,但不能救他们一辈子。” 曹皇后赞同的点头道:“余荫这东西,总有用尽的时候。” 曹皇后看向了向嫣,道:“本宫觉得,他们不会轻易放弃的。毕竟锻钢作坊的份子和纺织作坊的份子,可是有很多人都觉得眼红的。” 向嫣看向曹皇后笑道:“到时候少不了要请您出一份力。” 曹皇后一愣,失声笑道:“本宫倒是忘了,里面还有官家的份子,确实该出一份力。” 顿了顿,曹皇后语气不善的感慨道:“官家不在,本宫也懒得搭理他们,可他们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本宫找麻烦的话。 本宫也该让他们知道知道。 男主人外出了,还有个女主人在呢。 本宫动起了刀子,可比官家利索。” 向嫣笑道:“有些人可杀不了……” 曹皇后淡淡的道:“那就先把该杀的杀了,剩下的留给官家处置。” “杀~” 寇天赐趴在曹皇后怀里,握着小拳头,一脸呆萌的喊了一声。 向嫣和曹皇后闻言皆是一愣。 然后一起放声大笑。 曹皇后颠着寇天赐,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才丁点大,就想杀人了,还真是一个不输给你爹的小煞星。” 就在曹皇后逗弄寇天赐的时候,一个小宦官匆匆进了门。 见到了曹皇后,施礼过后,急忙道:“娘娘,西北大捷!” 曹皇后闻言,身躯一震,赶忙道:“仔细说说!” 宦官赶忙道:“官家率军已经攻破了兴庆府,李德明已降,李元昊被寇经略斩杀于兴庆府之外。” 曹皇后心头一震,大喊了一声,“好!” 曹皇后抱着寇天赐起身,激动的道:“官家一战功成……” “为官家贺,为娘娘贺……” 宦官、宫娥们齐齐恭贺。 曹皇后笑道:“都有赏……” “多谢娘娘……” 曹皇后回头看向了向嫣,大笑道:“这下,汴京城就消停了。本宫也不用在你这里避风头了,可以回宫去了。” 向嫣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西夏覆灭,大宋的版图扩张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上。 赵祯、寇季等人的功劳,足以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汴京城内的那些牛鬼蛇神们,恐怕要偃旗息鼓了。 赵祯有如此大功在身,杀起人来,也就没有太多顾及了。 只要赵祯不祸害百姓,无论赵祯杀皇亲国戚,还是杀官员,百姓们都会拍手叫好,绝对不会说半点赵祯的坏话。 没有百姓替他们声援,赵祯就算是将他们杀绝了,也不会对大宋江山有半点影响。 汴京城内的那些牛鬼蛇神们若是在这个时候,还给赵祯添堵,那就是真的在找死。 那些牛鬼蛇神们虽然讨厌,但一个个趋利避害,那都是高手。 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向嫣不需要担心娘家人跑过来给自己添麻烦了,心里自然高兴。 就在曹皇后和向嫣喜笑颜开的时候。 那个前来报信的宦官又道:“娘娘,送信的人除了传回了捷报,还送回来了官家的旨意。” “是何旨意?” “官家有旨,令汴京城内的大小官员,即刻北上,赶往兴庆府,今岁要在兴庆府过节,还要在兴庆府赏赐功臣。” 曹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消散了不少,她看向了向嫣,道:“本宫恐怕要在你这里多避几日了。” 向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您还是得回宫,不然王公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赵祯让满朝文武去兴庆府,只是一份简单的旨意,可是引出的麻烦可不小。 年关将近。 满朝文武才不愿意顶风冒雪的去兴庆府。 虽然满朝文武最终还是会屈服在赵祯的旨意之下,但是他们还是会反抗一番。 朝堂上恐怕又要掀起几场无用的唇枪舌战。 曹皇后知道事情的轻重,也知道自己这一次避不开,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本宫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真需要本宫出面的时候,本宫绝对不会躲开。” 曹皇后说完这话,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摆驾吧……” 曹皇后离宫的时候,是轻车简从的出来的,回宫的时候自然也是轻车简从。 但该有的仪礼不能少。 临别之际。 曹皇后捏了捏寇天赐的小脸,道:“本宫要走了,你这个小家伙,不跟本宫说点什么吗?” 寇天赐鼓着小脸,软绵绵的道:“皇娘娘……” 曹皇后喜笑颜开,“真乖,过几日皇娘娘再来看你。” 送走了曹皇后后。 向嫣回到了后院,吩咐丫鬟和仆人们道:“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去兴庆府。” 赵祯旨意中,没有特别提到自己的干儿子。 所以寇天赐也得去兴庆府。 因为他人虽小,却也在赵祯旨意中的大小官员之列。 向嫣总不可能将寇天赐交给别人,所以只能亲自带着寇天赐赶往兴庆府。 就在向嫣指示着府上的丫鬟、仆人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向嫣的五叔向传式再次到了府上。 向传式再次见到向嫣,没有了刚才的跋扈,反倒是扭扭捏捏的放下了一份礼物,低声说了一句,“你就当五叔没来过……” 然后匆匆离开了寇府。 想必是已经知道了西北大捷,西夏覆灭消息了。 向嫣在她祖父过世的时候,就看清楚了她娘家人的嘴脸,所以懒得搭理他们,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什么。 并非是她无情。 而是她心里清楚,向府的人能不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关键不在向府,而是在寇府。 所以她必须守好寇府内的一切,确保寇府万无一失。 如此,向府才能在寇府的庇护下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 向嫣此前跟曹皇后说,向府的人如今拿着俸禄过日子,安安稳稳的,没人惦记,其实并不准确。 事实上向府的那座价值数百万贯的宅子,就足以让许多人眼红。 之所以没有人谋划向府的宅子,除了向敏中的余荫外,更多的是寇府在背后震慑着。 能惦记上向府宅子的,九成九都是有权有势的。 他们家中的钱财恐怕不少,宅院也不少。 为了一套宅子,跟寇季祖孙死磕,划不来。 所以才没人谋划向府的宅子。 须知。 当年薛居正故去以后,他的大宅子就被人惦记上了。 他的儿子薛惟吉患病在身的时候,一大帮子人就对薛府下手了。 其中位置最高、权力最大的,就是张齐贤和向敏中两个参知政事。 由此可见。 若是没有寇季祖孙震慑,向府的大宅子恐怕早就被人给强占了。 就这,向府的人还帮着外人谋划寇府。 脑子一个个被驴踢了。 还是向敏中明智,早知道子孙后辈都不成器,所以想尽办法将孙女塞给了寇季,临死之前赖在寇府不走,看着寇季在朝堂上坐稳以后,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寇府别院内。 向嫣吩咐仆人和丫鬟们准备好了东西以后,遣散了那些签着短契的丫鬟、仆人,带着那些签了长契的丫鬟和仆人,一起赶往了兴庆府。 曹皇后回到皇宫里以后,陪着王曾,跟满朝文武斗嘴斗了三日,也没有一个结果。 最后曹皇后发怒,扔下了满朝文武,摆出了鸾驾,率先赶往了兴庆府。 满朝文武见此,也只能带上一些家丁仆人,满怀愤怒的赶往了兴庆府。 赵祯不在,曹皇后也跑了。 王曾又做不了主,他们找王曾嚷嚷也没用。 赵祯的旨意他们若是不遵从,赵祯秋后算账的时候,有他们好受的。 向嫣、曹皇后、满朝文武赶到兴庆府的时候,已经到了腊月十八。 向嫣和曹皇后马上要见到丈夫了,自然是心情喜悦。 满朝文武则是一肚子的怨气,准备见到了赵祯和寇季以后,好好的发泄一番。 只不过,进了兴庆府的地界以后。 一个个从愤怒的斗鸡,变成了乖巧的鹌鹑。 之所以会如此,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拱卫在兴庆府外的百万军民。 拱卫在兴庆府外的将士们,一个个刚得到了赵祯的厚赐,几乎参与到分地当中的将士,都分到了地。 其中最少的都有一百亩。 他们拿了赵祯的厚赐,即便是没有仗打,训练也格外卖力。 只要天色一亮,兴庆府外就会传出一片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满朝文武,瞧着那如同群虎咆哮一般的喊杀声,谁还有胆子敢说出半句怨言。 瞧将士们那架势,只要赵祯一声令下,百万军民就会奋勇杀出,再强大的敌人也能撕的粉碎,更何况是一群养尊处优的文武官员。 一行人谨言慎行的到了兴庆府城门口以后。 寇季早已率领着将领们到了兴庆府门口。 寇季之所以率领着将领们到门口,可不是为了迎接满朝文武的,而是为了迎接皇后的。 皇后是君,寇季等人是臣。 君至,臣自然得亲迎。 至于满朝文武,他们还没那个资格。 他们乖乖的等着到已经更名为兴庆宫的西夏王宫里去参见赵祯就可以了。 曹皇后坐着的鸾驾一到。 寇季带着将领们齐齐施礼。 “臣等恭迎皇后……” “不必多礼……” 寇季等人起身。 寇季再次开口,“官家口谕,吩咐娘娘您先到后宫安寝。” 曹皇后施礼道:“臣妾遵旨……” 寇季看向了满朝文武,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口谕,着尔等到兴庆宫正殿见驾。” 满朝文武规规矩矩的施礼。 “喏……” 寇季眼看着曹皇后的车架入了兴庆府,眼看着满朝文武的车架进了兴庆府,一直到挂着寇府旗帜的马车出现以后,他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快速的冲了上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8章 昭勋崇德阁 寇季刚冲到了马车前,马车的帘子就被掀开了,向嫣从中探出了脑袋,就看到了寇季。 “相公……” 向嫣心头一喜,低声呼唤了一声。 “嫣儿……” 寇季脸上也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 向嫣掀开了马车帘子的一角,急忙道:“相公快上来,外面冷。” 寇季点点头,等马车停稳以后,迈步上了马车。 进入到了马车的车厢内,寇季感受到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马车内只有两个人,一个向嫣,一个寇天赐。 伺候的仆人丫鬟一个也没有。 寇天赐躺在一张小小的摇床上酣睡,床边摆着几个暖壶。 向嫣坐在一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寇季入了马车,还想抱着向嫣温存一下,但看到了寇天赐在熟睡,只能暂熄了心思,陪坐在向嫣一旁。 向嫣瞧了瞧摇床里熟睡的寇天赐,又看了看寇季,低声笑道:“许久没见儿子,想儿子了吧?” 寇季陪着向嫣看着摇床里的寇天赐,略微感慨道:“我离京才半年,他就长这么大了?” 向嫣失笑道:“你整日里在外奔波,又没有陪在他身边,自然觉得他长得快。妾身整日里陪着他,倒是没这种感觉。” 顿了顿,向嫣请功似的对寇季道:“咱儿子回叫爹了……” 向嫣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寇季就想到了寇天赐占自己便宜的场面,略微有些脸黑。 “一岁多大的孩子,会叫爹了有什么可稀奇的?” 寇季一脸不在乎的道。 向嫣低声笑道:“他最先学会的是‘父皇’二字。” 寇季一听这话,脸更黑了。 “人还没长大,就这么势利了……这儿子不能要了,我们再生一个……”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瞎说,祖父别提多心疼他了,几乎每个数日,就派人送一封信回京,问一问他的近况。倒是你,出门在外大半年了,也没给家里写过几封信。” 面对向嫣的指责,寇季脸皮有些发红,但他嘴上却格外的强硬,“祖父能跟我比?祖父如今闲人一个,一天写八百封信都行,我可不同,我日理万机,忙的不可开交。 桩桩件件都是关乎国朝安危的大事。” 向嫣瞥了寇季一眼,“妾身知道你寇某人功劳大,官位高,责任重。所以妾身平日里也不敢给你添麻烦。” 寇季脸皮颇厚的嘿嘿一笑。 夫妻二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话。 大多时候是向嫣在说,寇季在听。 大多说的都是寇天赐在汴京城里干出的一些趣事。 寇季没有提自己遇刺的事情,向嫣也没提自己在汴京城里受威胁的事情。 不是夫妻二人不关心此事。 寇季遇刺,给汴京城传过信。 向嫣被威胁,也给寇季传过信。 彼此的遭遇,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些话要留着到了晚上,在卧房里说。 一家三口乘着马车到了兴庆府内,沿着主道一路到了兴庆宫前,就看到了寇准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站在兴庆宫门口。 一些过往的官员、皇亲国戚,见到了寇准以后,纷纷拱手施礼。 寇准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 官员、皇亲国戚,在汴京城里干的那些糟心事,寇准比寇季知道的要早,对于惦记寇府产业,惦记着他们祖孙脑袋的人,寇准不愿意给好脸色。 以寇准如今的年纪,见了赵祯都不需要施礼,更何况是他们。 寇准在兴庆宫门前站着,快要睡着了,见到了寇府的马车出现以后,立马就精神了,他快速的凑到了马车前,急声喊道:“老夫的重孙儿呢?” 听到了寇准的声音,寇季和向嫣赶忙要下车施礼。 寇准却没有在意,追问道:“老夫的重孙儿呢?” 向嫣赶忙道:“天赐儿刚刚睡下……” 寇准赶忙降低了一些音调,对寇季和向嫣道:“那你们二人赶紧进宫去见官家,老夫陪着天赐儿一起睡一会儿。” 寇季和向嫣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 向嫣低声道:“祖父,天赐儿也在召见之列。” 寇准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絮絮叨叨的道:“一个奶娃娃,进宫能干什么……” 向嫣苦笑了一声。 寇准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老夫是官家之臣,不能违背官家的旨意,你带着天赐儿入宫吧。回头记得带天赐儿来见老夫。” 向嫣答应了一声。 寇准背负双手,哼哼着,准备离开。 寇季急忙问道:“祖父不进宫去瞧瞧?”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有什么可瞧的?瞧着一堆不成器的后辈,站在官家面前瑟瑟发抖吗?” 寇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寇准口中不成器的后辈,指的是那些文官。 在寇准眼里,那些个满腹抱怨的文臣,见了城外的百万军民以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属于不成器。 寇准说完话,背负双手就离开了。 寇季带着向嫣,到了兴庆宫前。 向嫣不得不唤醒了熟睡的寇天赐,抱着睡眼惺忪,一脸茫然的寇天赐,陪着寇季进了宫。 一路沿着大道直行,在无数金甲将士的注目下,一家三口到了兴庆宫正殿前。 年关将近,又是大赏群臣的时候,所以兴庆宫内外显得格外喜庆。 殿内殿外,披红挂彩的,过往的宦官、宫娥,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殿外站着数千文武官员,一个个站的直直的,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的。 殿内仅有数百官员,非红即紫。 殿内的地火龙烧的十分旺盛。 文武大臣们进入到了其中以后,不少人脱下了厚衣服,交给了宦官们保管。 寇季带着向嫣和寇天赐入了殿内,也将身上的大氅等衣物,交给了宦官保管。 一些人瞧着向嫣一个女子进殿,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一些人则看着向嫣怀里的寇天赐,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一晃眼,小家伙都这么大了?” 朱能在寇季一家三口出现以后,凑了过来,盯着寇天赐,一脸欢喜的道。 寇季笑道:“都一岁半了……” “哈哈哈……” 朱能大笑着对寇天赐道:“叫阿翁……阿翁有好东西给你……” 阿翁是祖父的意思。 私底下的一种叫法,称呼自家祖父,或者是旁姓的长辈都可以。 一般在汴京城内,是用来称呼旁姓长辈的。 朱能倒是有心让寇天赐喊他祖父,但寇天赐有一个身份太大的干爹,多少得必回一下。 不然那就是在占官家便宜。 占官家便宜,那还不被喷死。 朱能瞪着眼睛,十分期盼的盯着寇天赐。 寇天赐眨巴着眼,盯着朱能看了许久,才软绵绵的低声喊了一句。 “阿……阿翁……” “哎!” 朱能听到寇天赐叫自己‘阿翁’,痛快的答应了一声,笑容灿烂。 朱能果断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柄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小金刀,递给了寇天赐。 寇季瞧着,略微一愣,低声道:“我若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此次征战西夏,缴获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小金刀的价值不高。 但持刀之人的身份却很高,无限的拔高了小金刀的价值。 小金刀是西夏野利部族族长传承用的金刀。 朱能在攻打兴庆府的时候,跟野利部族的新族长野利遇乞肉搏了许久,自己挨了几下,才砍死的野利遇乞。 可以说小金刀是朱能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依照武人们的习性,类似的东西他们会自己珍藏的。 赵祯、寇季二人在战后清点缴获的时候,都没有收缴回去。 因为他们知道武人喜欢珍藏类似的东西。 所以迁就着武人。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大大咧咧的笑道:“我有野利遇乞的脑袋就够了。刀子就送给天赐儿玩,等天赐儿长大了,我再去帮他弄一个更好的。” 寇季知道朱能一片好意,不能拒绝,就代替寇天赐谢过了朱能。 朱能开了一个头,其他人自然不能装作看不见。 一个个在寇季和向嫣抱着寇天赐路过的时候,都凑上来送一些见面礼。 即便是他们心里看不惯此事,也得在面子上应付一番。 他们其中一些人给寇天赐送见面礼,那是给寇季面子。 另一些人给寇天赐送礼,那是给赵祯面子。 一家三口一路走到了殿中,有些尴尬了。 吕夷简、张知白二人刚刚跟辽人和谈完,如今还在班师回朝的路上。 王曾依旧在汴京城里坐镇。 寇季找不到个合适的地方站着。 依照他如今西北经略安抚使的十分,站在朱红相交的地方刚刚好。 可他不是一般的西北经略安抚使,他往朱红相交的地方一站,那些个身着紫服的人,一个个都往他身后跑。 寇季找不到地方站,向嫣就更找不到地方了。 寇天赐正式的官职,只是一个七品的太子侍读。 但他头上还挂着赵祯干儿子的名头。 殿内的文臣班列里,没寇天赐的位置。 皇亲国戚坐的地方,向嫣又不好意思去。 夫妻二人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一个宦官出面,带着向嫣抱着寇天赐,坐到了皇亲国戚一列。 寇季无奈的往文臣之首一站。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寇季称大王。 吕夷简、张知白、王曾三个宰相不在,文臣们没人敢去居于首位,只能寇季顶上。 文武两班站定,皇亲国戚坐定。 赵祯才携手曹皇后,出现在了正殿中。 赵祯原本是吩咐曹皇后去歇息的,但是考虑到此地并非汴京城,兴庆宫正殿也不是垂拱殿,所以就带着曹皇后一起出现在了正殿中。 赵祯携手曹皇后坐定。 陈琳宣了一声。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齐齐躬身施礼。 “臣等参见官家……” “臣等参见皇后……” 赵祯极具威严的道:“众爱卿不必多礼……” 曹皇后笑容和蔼的附和了一句。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齐齐直起腰。 赵祯吩咐道:“赐座!” 皇亲国戚躬身谢座以后,才缓缓坐下。 赵祯环视殿内的所有人,微微挺直了腰板,郑重的宣告道:“今岁,我大宋先征辽国,再征西夏,如今辽国已经俯首,西夏已经伏诛。 我大宋已经今非昔比,再无强敌敢跟我大宋叫嚣。” 正殿内所有人,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齐齐施礼。 “为大宋贺,为官家贺!” 赵祯继续道:“朕继位之初,我大宋羸弱,周遭强敌环伺,我大宋百姓,时时刻刻都在为兵灾担忧。朕夙兴夜寐,对政务,对兵事,不敢有半点怠慢。 文臣们勤于政务,帮朕安定天下。 将士们拼命厮杀,为朕开疆拓土。 正是我们君臣一心,才造就了今日的大宋。” 正殿内所有人再次施礼,高声道:“为大宋,为官家,臣等万死不辞。” 赵祯缓缓点头,“很好……朕很欣慰……” 赵祯环视众臣道:“朕特意召你们所有人到此,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你们中间一些人有怨言,朕心里清楚。 朕也不是故意折腾你们,朕如此做,也有朕的用意。 朕在将士们出征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将士们,在他们功成以后,就在此地,封赏他们,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他们夸功。” 众臣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赵祯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 赵祯盯着众臣,继续道:“朕知道你们中间有些人觉得朕此举有些兴师动众。但朕就是要兴师动众,朕就是要借此,告诉天底下所有人。 但凡愿意为我大宋建功立业的人,不论文武,朕都可以兴师动众的为他们夸功,为他们庆贺。 朕不仅要在此处为他们夸功,朕还要在汴京城为他们夸功。 朕甚至还要在汴京城内,立一座昭勋崇德阁,将所有有功于我大宋的文武大臣的绘像悬挂于其中,让后世子子孙孙都记住他们。”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听到赵祯这话,都有些动容。 赵祯要立昭勋崇德阁? 怕是跟唐朝的凌烟阁有一拼吧。 但凡入阁之人,地位、名望,都会大增。 更关键的是,入阁之人,身上都如同多了一道免死金牌,是真的可以免死的那种。 只要不造反,就算是犯天大的错,估计也会被饶恕一二。 绝不是各家武勋家中的那些毫无用处的丹书铁卷可以比的。 更重要的是,只要往后的帝王,没有将入阁之人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拿出,他们的子孙后辈,也能得到一些朝廷的照顾。 其中的招勋二字,应对的是武臣。 崇德二字,应对的是文臣。 也就是说文臣武将都有机会。 满朝文武在动容之余,在思量着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入到昭勋崇德阁。 唯有寇季一人,是真真正正的被赵祯的话惊到了。 史料上记载,宋朝确实建立过昭勋崇德阁。 只不过不是仁宗赵祯在朝的时候,而是南宋理宗赵昀在位的时候建立的。 里面存入了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所以民间有一些人称他们为昭勋阁二十四功臣。 宋朝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所以没有唐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有名。 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建造阁楼的皇帝的缘故。 另外一部分就是,唐朝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几乎都是唐太宗李世民在朝的时候的功臣。 而昭勋阁二十四功臣则是囊括了有宋一朝的所有功臣。 分别是赵普、曹彬、薛居正、石熙载、潘美、李沆、王旦、李继隆、王曾、吕夷简、曹玮、韩琦、曾公亮、富弼、司马光、韩忠彦、吕颐浩、赵鼎、韩世忠、张浚、陈康伯、史浩、葛邲、赵汝愚。 其中大部分是文臣,武臣少之又少。 昭勋阁二十四功臣之所以不如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名声大,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其中一些人,并没有资格被归入其中。 比如石熙载。 此人出任过枢密使一职。 但对大宋并没有太大的贡献。 在朝任职期间,也属于平平淡淡的那种。 没太大的建树,也没有什么错处。 还有一些人,有资格进入到其中,却没有罗列在其中。 比如高怀德。 高怀德对大宋的功劳,不能说超过了昭勋阁内的所有人,但至少能超过一大半。 如此人物,却没有被列入其中。 可见昭勋阁二十四功臣的评判,有失公允,所以不被人认可。 赵祯将两百多年以后才会出现的东西拿出了,寇季自然觉得惊讶。 他可从没有跟赵祯讲过类似的事情。 他也没听说有人跟赵祯讲过类似的事情。 他倒是没有怀疑赵祯跟他一样,是个穿越者。 他只是有点怀疑,赵祯是不是在大战期间,曾经在他睡觉的时候,派人进入过他的帐篷,听他讲过什么梦话。 毕竟,睡着了以后,你自己会做什么,别人不告诉你,你自己是不知道的。 就在寇季胡思乱想的时候。 赵祯已经开始吩咐陈琳,为将士们夸功。 “召有功将士上殿!” 陈琳高喝了一声。 一些功劳足够大,有资格出现在满朝文武面前的将士,身披着盔甲,进入到了殿中。 他们向赵祯施礼过后,就端端正正的站在了殿中。 陈琳捧着一卷文书,开始细细的论起了将士们的功力高。 小到斩敌几首。 大到攻城拔寨,无一不记录在案,无一不宣讲给满朝文武听。 不止陈琳一个人在宣讲。 在陈琳宣讲的同时,殿外还有八个御前侍卫,将他的话重复给那些站在殿外的官员听。 夸功的场面持续了一日。 这一日,可以说是武人们最骄傲的一日。 因为被夸赞到的九成九是武人,仅有那么七八个文臣。 而那被夸赞到的七八个文臣,也是因为在战场上建立了功勋,才被夸赞的。 比如有一个推官。 跟随着校尉一起去扫平一个小部族。 刚进入到了小部族所在的位置,校尉就被小部族的神射手射死。 将士们乱作一团。 推官临危不乱,亲自抄起刀,砍杀了几个逃跑的将士,然后自己身先士卒,带着其他将士杀进了小部族,扫平了小部族。 他虽然是文官,却在战场上建立了不小的功劳,也被拿到了满朝文武面前夸赞。 一场夸功大会结束以后。 武臣们志得意满的离开了兴庆宫正殿。 文臣们一个个垂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 文臣们倒是想找个由头,杀一杀武臣的威风。 但是在兴庆府,他们却不敢。 兴庆府内外,如今兵马众多,其中不乏一些受过武臣恩惠,愿意为武臣舍命的人。 他们今日在殿上找了武臣麻烦,难保行走在兴庆府内的时候,不被那些自作主张的报恩之人给砍成七八块。 寇季在文武大臣们离开兴庆宫正殿的时候,跟着出了兴庆宫正殿,他站在门口,盯着那抬头挺胸离去的武臣,又看着那垂头丧气的离去的文臣,低声嘟囔了一句。 “真想将韩琦从河西调过来,让他站在这里,看他能不能理直气壮的喊出那句‘东华门外唱名方乃好儿郎’……” “韩琦是谁?”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季身侧,低声询问。 寇季并没有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产生慌乱,反而十分淡定的看向了陈琳,道:“一个觉得武人不如文人的读书人……” 陈琳不屑的道:“大部分读书人,也就活一张嘴……刀架在了脖子上,他们改口比谁都快……” 寇季不想跟陈琳探讨这个问题,所以询问道:“你不在里面伺候官家,跑到出来做什么?” 陈琳无奈的道:“官家在满朝文武离去以后,将赐少爷抱过去玩了一会儿,赐少爷一泡神水,将不少赐封诏书给污了。 官家召你进去陪他一起重新草拟诏书。” 寇季愕然道:“交给中书舍人去做不就好了吗?”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道:“赐少爷犯的错,总不能让别人担过吧?官家在类似的事情上还是十分公允的。” 寇季橫了陈琳一眼,“说真话!” 陈琳淡淡的道:“官家觉得,有些人的封赏,应该变动一二,所以找你商量。”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迈步入了兴庆宫正殿。 陈琳似乎习惯了被寇季瞪,也没有生气,跟着寇季就进了兴庆宫正殿。 寇季一进正殿,就看到了寇天赐正坐在龙案上,面前堆着一堆的圣旨,他正在撕着玩。 赵祯笑眯眯的坐在一旁,低声引诱道:“叫一生父皇听听……” 寇天赐一边撕着圣旨,一边软软的喊着。 “父皇……” 赵祯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 曹皇后瞧着也是一脸笑意,只是眼底有一丝的忧伤。 向嫣在哪儿坐立不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699章 问题的关键是生儿子?(两更一万二千七!) 寇季到了以后,向嫣放松了下来。 寇季向赵祯和曹皇后施礼以后,对赵祯感叹道:“你别把他宠坏了……”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慈爱的盯着寇天赐道:“他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宠?又怎么可能会被宠坏?” 寇季对赵祯这个拿别人家儿子当自家儿子宠的官家,有些无奈。 赵祯逗了寇天赐好久,逼着寇天赐叫了好久的‘父皇’,等到寇天赐困的打哈欠了,才放过他。 赵祯吩咐人将寇天赐还给了向嫣以后,对曹皇后瞥了一眼。 曹皇后会意,找了个由头,带着向嫣和寇天赐离开了兴庆府正殿。 曹皇后和向嫣走后。 赵祯吩咐陈琳给寇季搬了个座椅,等寇季坐下以后,对寇季道:“四哥,朕几经思量,决定将朱能的爵位定为二等。” 赵祯的话,在寇季意料之中。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沉吟道:“官家是打算任命朱能出任枢密副使。” 赵祯缓缓点头。 朱能拥有破城之功,赵祯不可能不赏,但封为一等公的话,有些不妥当。。 不是因为赵祯小气。 而是因为爵封一等的人,大多都是皇子、或者已经告老的重臣。 因为一等公,距离王爵,只剩下半步之遥。 套用俗话说,就是距离功高盖主只有半步之遥的人,才有资格获封。 但凡是朝臣获封一等公,那就只能告老辞仕。 朱能还没老,还能为大宋做许多事情,现在让朱能告老,有些不妥。 赵祯对寇季坦言道:“曹玮在燕云之地一战,虽然没能一举拿回燕云十六州,但也帮我大宋得了五州之地。曹玮还朝以后,朕必然得加封他为一等公。 朕已经跟皇后说过此事,让他在事后提点一下曹玮,让曹玮告老。 曹玮一去,武臣之列,就没了领头之人。 你我二人随后要大动大宋的许多政令、律法,所以武臣领头之人,就不能选武勋出身的人。 朱能出身微末,能有今日成就,全赖寇公、朕,还有你的提携。 由他出任枢密副使,帮我们震慑着武臣,你我二人的压力也会小很多。” 寇季盯着赵祯笑道:“如今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弹劾臣把持了文臣的言路。若是朱能出任枢密副使,到时候他们就要弹劾臣把持朝堂上的文武大权了。” 赵祯失笑道:“你有没有把持言路,朕心里清楚。朕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寇季坦言道:“朱能毕竟是我祖父提携的,朱能对我祖父也是孝敬有加,他出任枢密副使,朝堂上肯定会有人说三道四。” 赵祯收起了笑脸,郑重的道:“朕不会信的……” 寇季笑道:“臣自然知道官家不信,可百姓们会不会信,你我都说不准。” 赵祯略微一愣,感叹道:“难道朕还用不了朱能了?” 寇季继续笑道:“官家想用朱能,只管用就是了。臣回头找臣祖父商量一二,断了跟朱能的交往就是了。” 赵祯皱起了眉头。 寇季安慰道:“官家不必为此感觉到不舒服。一切都是为了大宋,为了百姓。” 赵祯长叹了一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 赵祯所讲的是《国语·周语上》中的一段。 大致的意思是,阻止百姓说话的危害超过了堵塞河川的危害。 即便赵祯和寇季君臣如今权倾天下,也要在乎百姓的想法、说法、感受。 当百姓们的声讨声形成浪潮的时候,赵祯和寇季二人再厉害,也得向百姓们服软。 若是不服软,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狼烟四起、烽火遍地。 但凡是圣明之君、贤良之臣,都知道江山社稷的根基在何处。 赵祯感叹过后,看向了寇季道:“如此便要委屈朱能了……” 寇季沉声道:“臣会去找朱能说一说,相信朱能能够理解。” 赵祯缓缓点头道:“朱能答应以后,你派人告知朕一声,朕即刻草拟加封朱能为枢密副使的诏书。” 寇季点点头,问道:“枢密正使,由谁担任?” 赵祯揉了揉眉心,道:“朕正为此事头疼呢。” 寇季一脸不解。 赵祯坦言道:“朕原本想着让种世衡出任枢密正使。种世衡乃是书香门第出身,他出任枢密正使,文臣们不会反对。 种世衡有降伏李德明之功,他出任枢密正使,武臣们也难以反对。” 寇季盯着赵祯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赵祯讲的这些都不是重点。 果然,赵祯叹息了一声,神色难明的道:“但种世衡自己似乎有些不愿意。他似乎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想动一步。” 寇季沉默了一下,询问道:“官家和种世衡谈过?” 赵祯缓缓点头,“聊过两句,还没有等朕开口提及此事,他就婉言拒绝了。” 寇季思量道:“官家还有没有其他人选?” 赵祯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迟疑道:“臣?” 赵祯认真的点头,道:“论出身,你也是书香门第出身,还是官宦世家,祖父又是在世圣贤,比种世衡还要高一等。 论功劳,你能数出来的功劳,可远比种世衡要多。 种世衡不过是打了几场胜仗,降伏了李德明而已。 你却帮着朕,夺回了河西,守住了西北,征灭了西夏。 所以你出任枢密使,远比种世衡站得住脚。” 寇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赵祯语重心长的道:“朕知道四哥心中有何顾虑,无非是觉得朝堂上文臣压着武臣,站在武臣之首,远没有站在文臣之首自在。 但朝堂上是文压武,还是武压文,是满朝文武能作主的吗?” 寇季略微一愣,明白了赵祯话里的意思。 重文抑武,并不是在满朝文武的商议中定下的国策。 而是赵氏皇帝,为了防备武人作乱,定下的国策。 所以重文,还是重武,取决于赵氏皇帝,而非满朝文武。 武臣经过了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的打压,已经势弱到了一定地步。 但是随着大宋不断的开疆拓土,一大批新的武臣再次涌现了出来。 新老武臣若是放下了成见跟文臣斗,那也是有一拼之力的。 赵祯若是偏向一下武臣,武臣能趁势崛起,压着文臣,那也是能做到的。 寇季以前一心想混文臣之列,是因为知道大宋的国策,知道大宋重文抑武,混武臣没前途,迟早会被文臣压着打。 可如今的大宋,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谁压着谁,看的不是国策,而是赵祯的心思。 在文臣和武臣的力量可以分庭抗争的时候,赵祯偏向谁,谁就能在朝堂上占据优势。 更关键的是。 枢密使也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好。 都是为江山社稷服务的。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可以议论兵事,在兵事上发表见解。 枢密使也可以议论民政,在民政上发表见解。 也就是说无论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是枢密使,都能参与到朝廷所有政事的讨论中。 唯一的区别就是,真正到了需要决策的时候,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能代替官家作主,枢密使不能。 “官家需要臣出任枢密使,臣出任枢密使就是了。臣是官家的臣子,自然得听从官家的吩咐。” 寇季笑着说。 虽然寇季不太愿意去出任枢密使,但赵祯需要,寇季也就鼎力支持,毕竟二人有共同的目的。 只不过,我出任了枢密使,那还要朱能出任枢密副使干嘛? 寇季心里在问。 赵祯却不知道寇季的心思,他见寇季答应了,笑道:“那就委屈四哥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镇几年,等四哥卸任枢密使的时候,就是四哥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时候。” 寇季失笑道:“官家是在许诺吗?” 赵祯笑道:“朕难道没资格许诺?”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自然有资格许诺,只是臣记得,出任枢密使的人,就不能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了。” 赵祯大笑道:“谁说的?有国法可循,还是有祖制记载?满朝文武自己定下的规矩,朕就得遵循了?谁出任枢密使,谁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朕说了算,还是他们说了算?” 寇季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祯说的对。 朝堂上的一些小规矩,那是朝臣们和之前的君王心照不宣的定下的,又或者是朝臣们自己心照不宣的定下的。 没有文字记载,也没有昭告天下。 赵祯身为大宋主宰,也可以当它们不存在。 寇准曾经劝诫寇季求学的时候,告诉过寇季,大宋朝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刑不上大夫’。 可现在的大宋朝有吗? 没有。 谁若是高喊一句‘刑不上大夫’,估计会被人笑死。 要是有人当真,那些死在寇季监斩下的大夫们,估计会哭死。 笑过以后。 赵祯对寇季道:“既然四哥答应了,那朕回头就草拟诏书,任四哥为枢密使。” 寇季拱手道:“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摆摆手,道:“朕记得,朕登基之初,还很年幼,一直有一个给四哥封大官的念头,想不到短短数年,就实现了。” 寇季笑着道:“满朝文武当时可都没当真。” 赵祯笑道:“他们是不知道朕的决心,也不知道四哥的才能。”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祯笑了许久以后,突然开口道:“种世衡有降伏李德明之功,朕是不是该封他个一等公?” 寇季愣了一下,“官家若是不召他还朝,他估计会吓的日夜难免。” 赵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朕就是要吓一吓他。折家如今已经去除,朕不希望大宋朝出现第二个藩镇。即便是有,也只能在我大宋域外。” 寇季缓缓点头。 他能理解赵祯的心思。 但凡有雄心壮志的皇帝,都很难容忍藩镇的存在,即便是你忠心耿耿,即便是你忠烈满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既然身处王土的疆土,身为王臣之臣,就没有听调不听宣的道理。 若是天下掌兵之人人人效仿,那岂不是一夜之间又回到了那个分封诸侯的年代? 寇季对赵祯笑道:“种世衡也是有才之人,不能荒废了。臣回头找他说说,看看他能不能回到汴京城任职。”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四哥可以劝说,但不必刻意。他真要是不愿意,那就一直留在清涧城吧。” 寇季缓缓点头,心里感叹了一声。 以前有折家在前面顶着,种世衡将清涧城当成自己的自留地,也就不那么显眼。 如今折家已经交出了兵权,成为了大宋一个普通的豪门。 种世衡再占着清涧城当自留地,自然就格外耀眼了。 耀眼的让赵祯有些看不下去。 寇季又陪着赵祯商量了一番其他人的封赏,然后才带着妻儿离开了兴庆宫。 一家三口出了兴庆宫,坐上了马车,行了没一炷香时间,就停在了一座华丽的大宅前。 宅子是兴庆府安定以后,赵祯赐给寇府的别院。 以前是西夏一位皇族居住的地方。 谈不上有多华丽,但是占地面积足够大。 寇准从夏州赶到了兴庆府以后,就跟寇季搬了进来。 赵祯派人打扫过,所以里面干干净净的。 此前只有寇准、寇季,以及一些跟随寇准和寇季的侍卫,显得有些冷清。 向嫣将汴京城里的仆人带过来以后,才热闹了起来。 寇季和向嫣刚到府上。 寇准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从向嫣手里抢走了又睡着了的寇天赐,抱着进了府。 向嫣和寇季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双双踏入到了府内。 二人在简单的洗漱过了一番后,就进了卧房。 在卧房的大炕上,聊了一夜的家常。 西夏贵族,并不像是汴京城的贵族那样喜欢床榻。 他们更喜欢坚实耐用的炕。 床榻有床榻的优势,炕也有炕的优势。 特别是冬日,炕的优势就更明显。 数九寒天的,炕烧的暖暖的,躺在上面格外的舒服。 盖上一床软绵绵的被子,人在被窝里可以窝一天。 寇季只是在炕上多赖了一个时辰,就被寇准派人三催四请的喊醒了。 寇季醒了以后,喊醒了向嫣,一起洗漱了一番,赶到正堂里去给寇准施礼。 到正堂以后,就看到了寇准大马金刀的坐在座椅上,怀抱着寇天赐在玩耍,见到了寇季和向嫣二人以后,不等他们施礼,就开口道:“什么时候再给老夫添一个重孙儿?” 寇准左手抱着寇天赐,右手虚抱了一下,不满的道:“老夫还想着左右手各抱一个重孙儿,膝边再绕上三五个呢。” 向嫣一下羞红了脸,不着痕迹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则厚着脸皮,向寇准施礼,“祖父安好……” 寇准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道:“老夫可听说,你在河西的时候,给李迪出了个馊主意,让河西那些个无家可归的女子,跟那些民夫生了一堆崽。 八九月的时候,李迪来信给老夫说,河西今岁添了两万多女娃娃,三万多男娃娃呢。 怎么别人生娃娃,你如此上心,到了自己身上,就如此不上心? 你是担心我寇府养不起吗?” 不等寇季回话,寇准就豪迈的道:“你就算生一百个,我寇府也养得起。” 向嫣已经羞的抬不起头了,寇季倒是十分光棍的笑道:“我倒是想多生几个,就怕生出了闺女,被官家讨去做皇子妃。” 寇准听到这话,略微一愣,沉声道:“你说的也对,皇家就是一个事非窝。多好的姑娘进了皇家,也会被糟蹋。 咱们寇府不需要借着闺女求富贵。” 寇季郑重的点头。 寇季以为寇准这下就放过自己了,却没料到寇准义正言辞的道:“你若是害怕生闺女被官家抢去,那就多生几个儿子。” 寇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寇准这话就有些不讲理了。 寇准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八成是故意的。 就是想催他多生几个。 向嫣是彻底待不下去了,频频用眼神向寇季求救。 寇季干咳了一声,对向嫣道:“你带着天赐儿先下去用膳,我有一些事情要跟祖父商量。” 向嫣如蒙大赦,向寇准一礼后,抱起了寇天赐,逃出了正堂。 没了寇天赐在怀,寇准有些兴趣缺缺的对寇季道:“说吧,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跟老夫私底下商量。” 寇季坦言道:“官家有意让我出任枢密使,而且不太好拒绝。” 寇准闻言一愣,脸色凝重的几分,沉默不语的坐在哪儿思量。 许久以后,寇准脸上的凝重之色散去,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枢密使挺好的,地位等同于王曾、张知白,你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寇季沉声道:“可我出任了枢密使,以后恐怕就没机会进入到内廷了。”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你在跟老夫讲笑话?” 寇季一愣,追问道:“祖父何出此言?” 寇准不屑的道:“再过几年,朝堂上还不是你们君臣说了算,到时候你们就算将枢密院和内廷合为一处,又有谁能说一个不字? 到时候,枢密使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区别吗?” 寇准似乎觉得自己的话不够重,又橫了寇季一眼,“你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又何必来问老夫?你要是真的不愿意去当这个枢密使,官家还真能强迫你?” 寇季谎言被拆穿了,干巴巴一笑,“我就是心里没底,所以找祖父您请教啊。” 寇准愣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你们两个小子要干大事?” 寇准顿时来了兴致,对寇季摆摆手道:“你先别说,让老夫猜猜看。” 寇准抚摸着胡须,猜测了许久,盯着寇季嘿嘿一笑,“你们两个小子想动所有达官显贵盘子里的肉。你们一旦动了他们盘子里的肉,他们一定会奋起反抗。 你心里没底,是害怕坐在枢密使的位置上,权柄不够,被人家搬倒,搞不好还得搭上性命。 老夫说的可对?” 寇季闻言,感慨道:“祖父果然是慧眼如炬。” “放屁!” 寇准骂了一声,道:“老夫是靠着脑子猜出来的,又不是靠着眼睛看的。” 寇季哭笑不得。 寇准骂骂咧咧的道:“你心里都没底,老夫更没底。” 寇准可是知道寇季是天授之人。 天授之人都觉得心里没底,他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帮寇季兜底,或者给寇季一个安稳的建议。 寇季失笑道:“俗语有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祖父您这个官场宿老在,我自然得请教一二啊。” 寇准哼哼了两声,低头沉思了起来。 虽说他从头到尾都在调侃寇季,可到了该处主意的时候,他绝对不含糊。 寇季想要做的大事,是他想做却没敢做的。 寇季算是在帮他处理他没能处理的政务,他自然需要出一份力。 寇准思量了许久以后,猛然抬起头,盯着寇季道:“你出任枢密使,是一步妙棋。” 寇季盯着寇准,没有说话,静等下文。 寇准继续说道:“你既然出任了枢密使,那就先从兵事上开始动手。如今新晋的武臣,一大部分都是你提携的,你对他们有恩,所以损伤他们一些利益,他们也不会跟你作对。 他们还没有成为根深蒂固的将门,所以没那么贪婪。 你只要不将他们逼到绝路上,他们不仅不会跟你作对,还会帮你。 有他们帮你,加上满朝文臣,你处理起兵事就容易多了。” 寇季缓缓点头。 寇准的话,对他而言很有用。 寇准又道:“在处理兵事的时候,你和官家最好能将兵马的掌控权抓在你们手里。” 寇准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言。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追问道:“然后呢?”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还有什么然后?” 寇季急忙道:“如何对付士绅?” 寇准翻了个白眼,“杀呗。” 寇季愕然瞪起眼。 士绅的问题,是杀能解决的吗? 寇准撇撇嘴道:“放开手脚的杀,反正没一个好东西。杀完了以后,你和官家将所有的骂名一背,你辞仕,官家退位。” 寇季愕然道:“那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了?” 寇准看着寇季道:“所以你得劝劝官家,让他赶紧生一个儿子。等你们将自己想做的,全部做完以后,让官家效仿先贤,将皇位传给皇子。 到时候新皇继位,大赦天下,自然能安抚所有人。 兵马在你和官家手里掌控着,天下人就算真的要闹,也闹不出个什么。 新皇继位以后,稍作安抚,就能安抚人心。 到时候你们背骂名,新皇坐享其成。” 寇季嘴角抽搐的道:“万一安抚不了呢?” 寇准冷笑道:“你真当造反那么容易?我朝从立国之今,造反者无数,为啥没有一个成事的?” 寇季没有说话。 寇准冷哼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兵马足够多。但凡有地方有风吹草动,朝廷的大军就能快速的过去将其平定。 你们的目的终归是为了给百姓争取利益。 起初百姓可能会被鼓动着跟人作乱,可到了最后,他们知道了你们的善政,感受到了你们的善政,谁还会去作乱? 没有正规兵马支持,没有百姓帮忙,一帮子的士绅能干什么? 除了被你们拍死,就只能向你们服软。” 寇季皱着眉头,依旧没有说话。 他觉得寇准的办法风险太大。 其中最大的风险就是,赵祯生儿子的问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0章 厚赐功臣! 寇准给出的建议风险太大,寇季觉得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用。 但寇准话中的一些提议,寇季倒是十分赞同的。 比如寇准让赵祯和寇季二人将兵权牢牢的抓在手里。 俗语有云:手里有兵,心里不慌。 俗语又有云:枪杆子里出政权。 只要将兵权牢牢的抓在手里,任凭那些士绅如何折腾,也逃不了被暴捶一顿的命运。 万一弄的天下大乱,那就如同犁地一样,将大宋疆土从头到尾犁一遍。 汉高祖刘邦,四旬起兵,夺得天下。 赵祯和刘亨才多大? 双双皆在二旬之龄,虽说寇季已经接近了三旬,可比起汉高祖刘邦起兵时候的年龄,依然要小很多。 寇季自己能活多少,寇季不知道。 但是赵祯能活多久,寇季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史料记载,赵祯足足活了五十三年。 那还是赵祯在弱不经风的情况下活的岁数。 如今的赵祯,常年习武,身子骨格外的硬朗,他一个能打四个寇季。 如此情况下,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恐怕会活的更长。 赵祯有足够的时间,将大宋反复的暴捶。 所以,现在寇季和赵祯二人,只需要革新兵制,努力的抓兵权就够了。 有了具体的方向,又有了应对最坏结局的办法。 寇季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些底。 寇季心里有了底,也就没有继续跟寇准多聊,他带着寇准到了饭堂,用了一些早膳。 然后找到了已经吃过了早膳,回到房里歇下的向嫣和寇天赐,抱上了寇天赐,就出了府门。 父子二人乘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兴庆宫。 父子二人到了兴庆宫的时候,兴庆宫内早已聚满了人,满朝文武都在。 赵祯既然将西夏王宫改成了行宫,那么他就可以在行宫内召集群臣,进行早朝。 满朝文武坐定以后。 赵祯出现在了兴庆府正殿。 满朝文武施礼以后,便开始直入正题。 赵祯有意将封赏功臣的项目留在了除夕夜进行,所以今日早朝并不会颁布任何赏赐,而是凑在一起议论了一下占领的西夏疆土的治理问题。 依照大宋的惯例,辖下的疆土必须设立路、府、州、县等各级衙门。 如何归纳划分西夏的疆土,自然需要好好的议论一下。 此外,辽国割让给大宋的五个州的问题,也需要好好议论一下。 经过了满朝文武几轮商议,最终决定将西夏分成了数路。 原东平路改名为橫山路。 橫山路辖下,除了原有的东平路的辖地外,有新增了夏州等地,地斤泽以南、东胜县以西的疆土,几乎全归了橫山路。 设府城一座,位于嘉宁,取名嘉宁府。 州、县衙门若干。 设镇军两支,一禁一厢。 禁军是刘亨率领的橫山军,厢军是位于宁边州的宁边军。 毫无疑问,在随后封赏的时候,刘亨很有可能会被加封为橫山路马步军总管等一类的职位。 配上刘亨的国公爵位,刚刚好。 西平路依旧叫西平路,只不过辖地有所扩张,除了原有的辖地外,长城以北、腾格里沙漠以南,尽归西平路掌管。 设府城一座,位于灵州,取名西平府。 州、县衙门若干。 设镇军一支。 种世衡率领的种家军。 腾格里沙漠以东、地斤泽(午腊藕山)以西、顺化渡以南、静州以北,设为一路,名为兴庆路。 设府城一座,位于兴州,取名兴庆府。 州、县衙门若干。 设镇军两支,两支禁军。 镇国、兴国两支禁军。 之所以在兴庆府内放置了两支禁军,是因为西夏大部分的百姓都盘踞在兴庆府一代。 为了避免叛乱,所以派遣了重兵坐镇。 午腊藕山、顺化渡以北,设为一路,名为镇北路。 设府城一座,位于丌刺海城,取名镇北府。 无州、县衙门,镇北路境内的一切,皆以军法军纪约束。 设镇军一支,一支禁军。 王凯率领的镇北军。 巴丹吉林沙漠,以及巴丹吉林沙漠以北的疆土,设为一路,名为镇西路。 设府城一座,位于索果诺尔湖旁,取名镇西府。 依旧无州、县衙门,一切皆由军法军纪约束。 设镇军一支,一支禁军。 已经更名为镇燕军的镇戈军。 由郭易和原镇戈军主将一同掌管。 剩余接壤河西的地方,被一同划拨到了河西治下。 西夏被分割完了以后,满朝文武就辽国割让给大宋的五个州开始商议。 最终将辽国割让的涿州等地,一同划拨到了真定路下。 将朔州、寰州二州归入到了河东路治下。 将瀛州、莫州二州归入到了河北东路治下。 疆土的问题分割完了以后,满朝文武又凑在一起商讨了一下派遣官员的问题。 大宋一下子多了许多疆土,自然需要许多官员治理。 橫山路和西平路,已经不是大宋边陲了,所以需要从军管,回归到正常的治理状态。 两路上的知府、知州、转运使、常平使等职位,都需要朝廷指派。 经过了一轮又一轮商议,一直到了傍晚,才将两路上的重要职位,商量妥当。 散朝以后,满朝文武各自回了居住的地方。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满朝文武就穿戴上了盛装,出现在了兴庆宫内。 除了他们自己以外,还有他们的家眷。 今日是赵祯赏赐群臣的日子,也是大年三十,今夜便是除夕。 此番征讨西夏、征讨辽国,涌现出的功臣十分多,所以需要封赏的时间也长。 所以满朝文武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兴庆宫内。 女眷们到了宫里,被宫娥们唤去了后宫,由皇后招待。 满朝文武则进了兴庆府正殿。 上朝的时间到了以后。 满朝文武自觉的分成了三班。 赵祯一身华服,迈着稳健的步伐,踏进了殿中,坐定以后。 满朝文武齐齐施礼。 “臣等参见官家……” “众卿家不必多礼……” 一套早朝的礼仪过后。 赵祯一脸肃穆的坐在座椅上,声音沉重的说了许多繁琐的话。 大致就是那些正常人听不懂的话。 文臣们听的如痴如醉,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像是在品尝美酒。 武臣们一个个含着笑,假装一副能听懂的模样。 寇季能清楚的理解赵祯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的意思,但是串成了文章,他就有些听不懂了。 他没学文臣们一脸陶醉的模样,也没学武臣们不懂装懂的模样,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听着。 等到赵祯将他那一套说辞说完了以后。 寇季才跟着满朝文武一起,躬身施礼,“为官家贺,为大宋贺……” 如此场合,赵祯自然不会说什么丧气话,估计都是一些歌功颂德、缅怀祖宗一类的话。 赵祯将繁琐的话讲完了以后,才开始步入正题。 赵祯端坐在座椅上,沉声道:“此番我大宋征辽、征夏,出现了一大批的有功之臣,朕当厚赐之。” “多谢官家隆恩!” 满朝文武齐齐施礼。 赵祯摆摆手,对陈琳吩咐道:“陈琳,宣旨吧。” 陈琳向赵祯一礼,请了一卷圣旨,迈步到了满朝文武面前,展开了圣旨,略微扫了一眼,高盛道:“诏曰……” 一大段歌功颂德的话以后,又是一大段评价功过的话,到最后才宣出了圣旨的真意。 “镇国公准,功在社稷,有在世圣贤美誉,当列入昭勋崇德阁文臣之首……”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神色各异。 但却无人反驳。 寇准对大宋的功劳,并不算是最大的。 但他在权倾朝野之际,急流勇退,却是大宋从立国之今所有的功臣都比不上的。 赵祯将他列为昭勋崇德阁第一人,自然无人反驳。 寇准今日也在殿内,所以当陈琳宣完了旨意以后,寇准出列奏道:“老臣多谢官家抬爱,老臣受之有愧……” 赵祯盯着寇准,郑重的道:“寇公当得起……” 三请三辞以后,赵祯还是将昭勋崇德阁文臣之首,给了寇准。 随后,赵祯吩咐陈琳再次宣旨。 陈琳请了一卷圣旨,再次宣读。 却是列已故渤海郡王高怀德为昭勋崇德阁武臣之首的旨意。 虽说高怀德的儿子高处恭把赵祯恶心的不轻,但赵祯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报复,而是十分中肯的将其列在了武臣之首。 随后便是已故韩王赵普,赵普对大宋的功劳不小,可晚年私德有亏,其贪婪的名头,天下皆知,所以赵祯将其列为文臣第二位。 赵普之后,是已故济阳郡王曹彬。 曹彬之后,是已故中书令薛居正。 薛居正之后,是已故郑王潘美。 潘美之后,是已故文正公王旦。 王旦之后,是已故武威郡王石守信。 石守信之后,是已故文穆公吕蒙正。 吕蒙正之后,是已故忠武公李继隆。 李继隆之后,是已故文靖公李沆。 李沆之后,是新晋燕国公曹玮。 一共十二人被列入到了昭勋崇德阁。 六文六武,不偏不倚。 其中只有两个人在世,一个是高居榜首的寇准,一个是占据了榜尾的曹玮。 仔细论功劳的话,曹玮的功劳比李继隆要多一些。 但李继隆已经故去。 赵祯将曹玮排在李继隆之后,曹玮也没办法计较。 赵祯排下了昭勋崇德阁的功臣排名,可比史书上记载的昭勋崇德阁二十四功臣公允多了。 满朝文武大致通过了赵祯此举,推测出了一些事情。 目前为止,被列为昭勋崇德阁中的十二位功臣中,仅有曹玮一人在朝。 赵祯已经给曹玮的功劳画上了句号。 曹玮回京以后,八成得乞骸骨。 以后大宋的功臣想列入昭勋崇德阁,恐怕要等到辞仕,或者辞世才行。 赵祯也算是为昭勋崇德阁的评判定下了调子。 后世的皇帝再要添人,也只能等到官员辞仕以后。 册封完了十二位功臣以后。 赵祯再次吩咐陈琳宣旨。 朝堂上宣旨,可没有那一套先后面,再前面的说法。 几乎都是按照身份论的。 所以,最先宣读到的是封赏曹玮的诏书。 曹玮荣封为燕国公,爵列一等,加太尉、给事中、中书令。 几乎能给辞仕老臣的头衔,赵祯都给曹玮加上了。 其次是赏赐吕夷简的诏书。 赵祯根据吕夷简在燕云之地的功劳,加了吕夷简一个太子太师衔。 其次是监国的王曾,加了一个太子太傅衔。 其次是前去和谈的张知白,加了一个太子太保衔。 封赏了曹玮四人以后,才论到了寇季等人。 寇季再次荣获雍国公的赐封,爵列二等,加吏部尚书,龙图阁大学士。 满朝文武在得知了赵祯对寇季的封赏以后,有些意外。 因为寇季并没有实职,吏部尚书是加官,并非是实授。 不过满朝文武的目光并没有在寇季身上停留许久,因为陈琳在宣读了赐封寇季的诏书以后,开始宣读赐封种世衡的诏书了。 “西平路安抚使种世衡,进夏国公,爵列一等……” 陈琳在宣读赐封种世衡诏书的时候,宣到了这一句。 满朝文武瞬间炸了。 种世衡,一等公? 种世衡的功劳倒是够,可他担当得起吗? 同为一等公,曹玮在被封为了一等公以后,立马就走上了要辞仕的道路。 种世衡也要辞仕吗? 可官家并没有给种世衡加太尉、给事中之类的头衔,反而给种世衡加了一个西平路马步军总管的职位。 那就是说官家要用种世衡。 一个在朝的官员,头顶上顶着一个一等公的头衔,那跟架在火上烤有什么区别? 满朝文武猜测到了赵祯的心思,齐齐看向了种世衡。 种世衡被满朝文武看的是如芒在背,十分难受。 满朝文武都猜测得到赵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他如何猜测不到。 他原以为,拒绝了入朝为官。 官家就会像是以前一样,对他不管不问,任由他继续留在清涧城。 可他没想到,官家的反应跟他预想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官家非但没有放过他,反而十分利索的将他放在了火上。 “多谢官家隆恩……” 种世衡在满朝文武的注目下,出现在殿中,领旨谢恩。 赵祯盯着种世衡意味深长的道:“种爱卿人在西北,折家也在西北,种爱卿有空的时候,可以过去转转。” 种世衡闻言,浑身一震。 赵祯毫无疑问是在借着折家,敲打种世衡,让种世衡放弃那种当藩镇的想法。 种世衡自然听出了赵祯的话外音,所以才浑身一震。 折家如今可不太好。 “臣……多谢官家教诲……” 种世衡再次道谢以后,垂着脑袋退回了班列。 赵祯继续吩咐陈琳宣旨。 陈琳请了圣旨,继续宣读。 此后的诏书,便是赐封朱能等人的诏书。 朱能爵封沙国公,爵列二等,召回汴京城为官,迁为枢密副使。 刘亨爵封晋国公,爵列二等,迁为橫山路马步军总管、橫山军节度使、橫山路招讨安抚使。 李昭亮爵封应国公,爵列二等,依旧担任兵部尚书,除了兵部尚书以外,又加了一个河西路马步军总管的职位。 杨文广爵封代国县公,出任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保塞军节度使。 王凯爵封临国县公,迁任镇北路马步军总管、镇北军节度使、镇北路招讨安抚使。 郭易爵封镇西侯,迁任镇西路马步军总管、镇西路招讨安抚使。 …… 赐封诏书从早晨一直宣读到了下午。 大大小小的武勋,涌现出了一大批。 殿内的文臣感觉到了武臣在崛起。 殿内的旧武臣,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压力。 总之,除了被册封的人之外,其他人心里都是五味杂陈。 在陈琳宣读完了最后一份册封校尉的旨意以后。 封赏大典就此落幕。 此次封赏,可以说是赵祯自登基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封赏,最大放的一次封赏。 此次封赏,不仅涌现出了一批以朱能、刘亨二人为首的新武勋,也打破了朝堂上的许多格局。 就在满朝文武以为封赏大典彻底结束了以后。 曹玮的儿子曹旭出现在了大殿内。 “微臣曹旭,参见官家……” 曹旭在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了殿内,向赵祯施礼。 赵祯似乎早就知道曹旭会出现,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在曹旭施礼以后,赵祯盯着曹旭问道:“你不是随着曹枢密在燕云之地作战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曹旭躬身道:“回官家,燕云之地的战事早已了结,曹枢密正率领着兵马随同吕平章事、张参知政事,在回京的路上。 曹枢密心中一直有一件事放不下,所以特地派遣微臣前来面见官家。” 赵祯故作惊讶道:“何事?” 曹旭从怀里取出了一本奏疏,恭敬的地上前。 赵祯吩咐陈琳取了过来,一目十行的阅读了一番后,一脸惊讶的道:“曹枢密是要乞骸骨?” 曹旭郑重的点点头,“曹枢密常年征战在外,身上明伤数百,暗伤无数,早已感觉到力不从心。臣身为人子,看着家父身体每况愈下,心里十分担忧。 所以恳请官家准许家父辞仕,让其归家,安享晚年。” 赵祯失声道:“这可如何是好……曹枢密在燕云之地一战,扬我大宋国威,洗刷了我大宋数十年的耻辱。朕还打算重用曹枢密的。” 曹旭往地上一跪,哀声道:“肯请君父怜悯……” 赵祯见此,长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曹枢密为我大宋征战数十年,身上伤势无数,若是再征战下去,积劳成疾,那就是朕的过失。 你称朕一声君父,朕也不能只顾国事,不顾私情。 朕准许曹枢密辞仕,但你却必须给朕出仕,帮朕分忧。 河北东路还却一个马军军头,你去吧。” “多谢君父怜悯……” 曹旭叩谢了赵祯以后,起身又拱手道:“臣多谢官家隆恩……” 赵祯吩咐身边的陈琳道:“将朕赏赐燕国公的东西,一并送到曹旭手里,让他带回去。” 陈琳点点头,将赐封曹玮的诏书等物,一并送到了曹旭手里。 曹旭再次谢恩。 曹旭领了东西以后,快速的退出了正殿。 殿内的文武大臣有些发愣。 赵祯才流露出要曹玮辞仕的意思,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曹玮,立马就将乞骸骨的奏折送到了赵祯手里。 也太巧了吧? 巧的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 文武大臣们在胡思乱想之余,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种世衡。 同样是一等公,曹玮就比你识趣多了。 在推测到了官家要他离开中枢的时候,一点儿也没含糊,立马就递上了乞骸骨的奏折。 你种世衡就有些不识趣了。 以后弹劾你的奏折,恐怕会如同雪片一般飘进皇宫。 给你穿小鞋的人,也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种世衡被满朝文武看的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如今的大宋,跟官家作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已经开始后悔之前拒绝了赵祯的好意,他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在下朝以后,去求见赵祯,向赵祯认怂。 然而,不等他痛下决心。 赵祯就将他所有的想法一脚给踩死了。 赵祯在曹旭退走以后,盯着殿内的文武,沉吟了许久道:“枢密使一职,乃是朝廷一等一的要职,空缺一两日还行,空缺的时间长了,天下的兵马恐怕要大乱。” 赵祯看向了寇季道:“朕并没有给雍国公授予实职,是想着回到了汴京城以后,再委以重任。如今恐怕是等不下去了。 自今日起,就由雍国公出任枢密使一职。” “哗!”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开玩笑的吧? 寇季一个文臣,一个大学士,出任枢密使,合适吗? 文臣们心里质疑之余,不知道为何居然生出了一些暗喜。 暗喜什么呢? 暗喜寇季由文转武。 以寇季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资历、功劳,可以说是两只脚都迈进了内廷了,就差一个名头。 只要内廷出缺,寇季必然会顶上。 如今寇季由文转武,去担任枢密使,失去了进入内廷的机会。 他们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他们进入内廷的几率大大增加,他们怎么可能不暗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1章 千篇圣言,不如一文铜钱更有说服力 文臣们窃喜之余,齐齐向赵祯拱手,高声喝道:“官家圣明……” 文臣们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整齐,前所未有的洪亮。 赵祯动动嘴,帮他们搬开了一块他们奈何不了的巨石,他们自然觉得赵祯前所未有的圣明。 文臣们在窃喜。 武臣们中间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朱能、刘亨、王凯之类的新武勋,忧愁的是那些老武勋。 对新武勋们而言,寇季是一个福星,跟着寇季不仅能吃肉,还能升官。 更重要的是,有寇季领导着他们,他们就不需要害怕被文臣刁难,被文臣欺压,说不准还能反过来去欺负文臣。 对老武勋们而言,寇季就是一个灾星。 寇季是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 朝堂上他待过的衙门,被他祸害了个便。 他把朝堂祸害完了以后,又跑出大宋去祸害。 他去了辽国一趟,辽国没了一位皇后。 他去了西域一趟,黄头回纥没了,沙州回鹘也没了。 他到了一趟西北,折家没了,西夏也没了。 寇季若是掌了枢密院,他们若是不按照寇季心思做事的话,那他们估计也得没。 其实让他们听寇季的话,倒也不难。 难的是,寇季明显是那种将他们的利益拿回去给朝廷,或者分润给百姓的正臣。 在为官理念上,他们有很大的差别。 从一开始,他们就有冲突存在。 所以寇季掌了枢密院以后,对他们中间存在的一些喝兵血的人,肯定会动手。 到时候必然要做一场。 在曹玮不出,赵祯不挺他们的情况下,他们想要斗过寇季,很难。 殿内唯有一人脸色惨白,双股打颤,似乎受到了什么天大的惊吓似的。 此人便是种世衡。 种世衡刚生出了向赵祯认怂,回汴京城出任枢密使一职的心思,就被赵祯彻底扼杀在了摇篮里。 如今枢密使、枢密副使的位置上皆有人在。 种世衡即便是回京,也没有合适的位置。 所以他没办法再回京了。 可他不回京的话,就要一直被架在火上烤。 种世衡悄悄的往赵祯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赵祯的双目也在盯着他。 他心头一跳,赶忙避开。 他算是清楚了。 他拒绝了赵祯的好意,算是将赵祯给得罪残了。 赵祯情愿折一个内廷的宰相进去,也要将他挡在汴京城外,也要让将他放在火上,不断的翻烤。 种世衡心里十分难受。 一时贪念,居然让他落入到了如此窘迫的局面。 他除了责怪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种世衡的哀伤,无人顾及。 朱能、刘亨等人在文臣们施礼过后,也跟着施礼道:“官家圣明……” 似乎是有心压文臣们一头,所以朱能、刘亨等人的声音格外大。 文臣们感觉到了朱能、刘亨等人在向他们示威,齐齐瞪起了眼。 老武勋们见文臣在向新武勋们发难,只能暗叹一声,齐齐拱手,施礼道:“官家圣明……” 老武勋们虽然不愿意看到寇季出任枢密使,可他们也不愿意看到武臣被文臣所压。 比起寇季的危害,文臣对武臣的危害更大。 所以老武勋们有必要发声,声援新武勋。 有了老武勋的加入,武臣们的气势自然盖过了文臣。 文臣们往前面瞅了瞅,看看文臣当中的领头之人会不会出面喝斥几句,帮他们涨一涨威风。 只是他们看到了领头之人是寇季以后,只能暗然的垂下头。 该死的…… 吕公、王公、张公皆不在,且让武臣们张狂一时。 等还朝以后,再好好教育他们做人。 武臣们见文臣们服软,心里感觉到十分痛快。 往日的朝堂上,那都是文臣压着武臣。 如今武臣压了文臣一头,他们自然感觉到畅快万分,好似压在胸口数十年的怨气,一朝散尽了一般。 “有了寇枢密坐镇枢密院,以后再也不用受文臣的鸟气了……” 武臣们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寇季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对赵祯拱手道:“臣领旨,谢恩……” 赵祯缓缓点头,笑道:“诸事已罢,都散了吧。朕在行宫内安排了不少下榻之处,诸位爱卿可以去歇息一番,吃一些东西,晚些时候,再到此处,参加夜宴……” “喏……” 满朝文武齐齐施礼。 赵祯起身,背负双手离开了正殿。 满朝文武在赵祯走后,也退出了正殿,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找一些相熟的人,再找一处赵祯安排的下榻之处坐了进去。 寇季一身文官的服饰,被一群武臣围在中间,自然是十分耀眼。 朱能、刘亨等人簇拥着寇季,到了一座十分庞大的偏殿内,坐定以后,吩咐伺候的宦官宫娥去准备酒菜。 宦官宫娥们得到了吩咐,自然十分顺从的照做了。 一帮子新晋的公爷、侯爷,寻常的宦官宫娥可得罪不起。 真要是闹出了事情,宦官和宫娥们恐怕要将性命填进去。 而寇季等人不会伤到分豪。 王凯在宦官宫娥们去准备酒菜的时候,眼眶有些发红的起身,对寇季深深的一礼,“下官能有今日,全凭您的提携,请受下官一拜……” 对王凯而言,寇季可是他命里的贵人。 他蹉跎岁月数十年,也没能恢复祖上的荣光。 跟随寇季半载,得寇季赏识,屡屡提携,先后残余了数场大战,从一个卑微的殿直,一跃成为了一位尊贵的公爷。 一切全是寇季的厚赐。 他如今的身份,比他的曾祖父还差一些。 但他重振王家的夙愿,已经实现。 他自然得敬重寇季。 寇季生受了王凯一拜。 他受得起。 王凯仅用了半年时间,就走了别人一辈子的路。 寇季没少从中提携。 若无寇季提携,王凯恐怕要蹉跎岁月许久,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寇季在王凯施礼后,笑道:“以后就不要拘泥于这些俗礼了……你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赖官家恩赐,要拜,你也该拜官家。” 王凯闻言一愣,郑重的一礼,“下官明白,下官能有今日,全凭官家的恩赐。” 王凯如今也算是坐镇一方,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 他将寇季的提携之恩,拜在赵祯恩赐之前,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容易引人话柄,也容易被人盯上。 政治不正确,是会出大事情的。 经过寇季提醒,王凯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赶忙更正。 王凯感激寇季,记在心里就行,不用非要说出来。 “坐下吧……你已经是一位县公了……走在汴京城的大街上,那都是高人一等的人物,多少得有些架子……若是没有架子,别人还以为你好欺负呢……” 寇季一边吩咐王凯坐下,一边笑着说。 寇季的话将在坐的所有人都都笑了。 朱能感慨道:“我总算是明白了秦、汉、唐时期,为何能打的四夷臣服,万邦来朝了。” 王凯、刘亨等人愕然的看着朱能,不明白朱能话里的意思。 寇季却淡然一笑,没有说话,显然他听懂了朱能话里的深意。 但是他并没有解释,因为朱能自己会解释的。 果然,朱能吊足了众人的胃口以后,幽幽的长出了一口气道:“马上封侯,是真的让人痴迷。” 王凯、刘亨等人一脸恍然。 朱能盯着王凯,神色复杂的道:“短短半载,从一个卑微小官,混迹到县公,也只有战场上才能搏杀来。若是一步一个脚印往上升迁的话,恐怕一辈子也升不上去。” 朱能话音落地,王凯郑重的点头。 因为朱能的话,他深有体会。 他出仕十多年,在汴京城里混迹了十多年,官位虽然有所变动,可是品级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如今出京半载,就已经位高权重。 可见马上封侯四个字让无数人疯狂,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人拼命,三代富贵,足以让天下所有有志之人为之疯狂。 寇季在朱能等人发表感慨的时候,低声笑道:“以后还有更多的机会,建立更大的功业。到那个时候,你们会发现,现在这点成就不算什么。” “更多机会?” “现在这点成就不算什么?!” 朱能等人一脸惊愕的看着寇季。 好家伙,在座的众人中,有三个已经快要升到顶了,以后就算不建立什么功业,但凭着混资历,也能混到最高的一等公上面去。 就这,寇季还觉得是一点儿成就? “如今西夏已平,辽国已经俯首,四野之外,再无强敌,还有什么机会?” 朱能大声的嚷嚷道。 寇季笑眯眯的道:“辽国虽然已经俯首,可辽国并没有灭亡,燕云十六州我们也没有全部拿回来。此次和谈是迫不得已。 但以后有了机会,我们少不了还要跟辽国做一场。” 朱能皱眉道:“那也就一次机会而已。我们这么多人,辽国那点功劳怎么够我们分的?再说了,我们已经升到了顶,就算建立再大的功业,也没有升官的余地。” 寇季笑道:“你们只看到了辽国,就没看到其他吗?你们难道不想去大理,看一看大理地下埋藏的那数值不尽的玉石、金子、铜石吗? 你们难道就不想去交趾,看一看交趾一年三熟的稻米,以及藏在交趾深山里无数的金银玛瑙玉石象牙香料等物? 海外的倭国,有一座大银山,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座银山,不是我们平日里虚指的那种。 辽国东北边上,还有高丽,高丽境内盛产人参、美人,还有无数的铜矿。 西方,有黄金铸造的城池,有黄金铸造的巨大佛像,也有黄金铺成的道路。 天下之大,大到超乎你们的想象。 你们不过是在我大宋境内建立了一些功业,就以为自己的功劳已经顶了天了? 惠泽万世的功业,才算得上是顶天的功业。 你们若是能将大理地下的金银铜全部搬回大宋,让大宋百姓们跟着沾光,让大宋百姓们彻底富起来,让大宋百姓为你们立长生牌位,那才叫功业。 你们若是真有能耐,占了交趾,将交趾国内那些不事生产,仅凭女人耕种养家的男人赶走,让我大宋勤恳的百姓迁移过去。 我大宋自此以后,很有可能就会有吃不完的粮食。 到时候百姓奉你们为神明,为你们立祠建庙,那才算是顶天的功业。 你们若是真有能耐,将西方的黄金城、黄金佛像、黄金道路搬回我大宋,让世人皆知道我大宋,让阳光照射下的万邦,皆以我大宋为尊,那才是顶天的功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你们人微言轻的时候,为自己谋福,可以理解。 可你们身居高位,手握大权的时候,就应该放眼看看天下,为天下人谋福。” 寇季一番豪言壮志说出口,朱能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许久以后,响起了数声咽唾沫的声音。 “天下人我顾不上,我就想知道,你说的那些埋在地下数值不尽的金子和铜块是不是真的有?那银山、黄金城、黄金佛像、黄金道路,是不是真的存在?” 朱能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寇季询问。 刘亨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他跟朱能有同样的疑惑。 王凯直直的盯着寇季,眼中写满了一句话。 寇枢密,北边有什么? 北边有什么? 其他人的模样,跟他们三个人差不多。 寇季心中长叹了一声,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指望朱能等人生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太难了。 果然,所有的大道理,在利益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跟朱能等人讲一天大道理,他们也不会有多少反应。 可你告诉他们,兴庆府外有一个地方有金矿,他们估计敢冒着抗旨的风险出去查看。 寇季在朱能等人期盼的眼神中,撇撇嘴道:“自然是真的……以你们几位如今的地位,抓几个番邦人审问一番,或者派人送信给临近大理、交趾的地方衙门,让他们派人去查探一番,不就知道了?” 大宋可没有什么外交豁免权之类的东西。 辽国已经俯首,大宋如今是真真正正的天朝上邦。 周遭四邻当中,只有被大宋威胁的份,哪有威胁大宋的份? 别说是背地里抓几个番邦人了,就算是当街绑票了番邦使臣,拉回府里毒打一顿,那些番邦属国也得忍着。 不服? 不服开战啊? 反正有王凯马上封公的例子在前,军中但凡是有功利心的,如今都盼着开战呢。 但凡是那个番邦使臣在汴京城里胡作非为,或者是恶了赵祯,让赵祯流露出不喜。 不用满朝文臣开口,武臣们就会率先站出来冲赵祯请缨。 比如,倭国见大宋强大,为了拍赵祯马屁,向赵祯献上一两个倭女,大致就会出现以下的对话…… “倭国使节献上的倭女,如同鬼魅,差点没吓死朕……” “什么?倭国既然敢派人刺杀官家?简直是不知死活。官家,给臣十万兵马,臣去帮您荡平倭国。” “官家,臣只需要五万……” “官家,给臣三千兵马足以……” “官家,臣不要兵马……” “朕只说倭国献上的倭女吓到朕了,没说要打倭国。” “吓到了官家,也是他们不对,打他们,是看得起他们。” “……” 总而言之,一批新武勋的出现,自然而然的就会带起大宋的尚武之风。 再遇到战事,武勋之列,恐怕没有人会开口求和。 新武勋是借着战争起家的,知道可以从战争中得到巨大的好处,所以会不遗余力的请战。 老武勋眼看着新武勋崛起,自然感觉到了压力,他们需要借着战争,巩固自己的地位。 也就文臣会在战事掀起之前,以各种理由阻挠。 因为大宋的战争越多,涌现出的武勋就越多。 武勋越多,武臣的地位就越高,他们的地位自然会受到影响,他们自然不喜欢战争。 朱能等人不知道寇季的想法,在听到了寇季的提议以后,朱能沉吟着道:“那些地方官的话能信?那些番邦蛮子的话能信?”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道:“你若是信不过他们,大可以挑选一两个心腹,派他们出去看看。他们一路上的吃穿用度,你们可以写成公文,递给我,我给你们批复。” 朱能等人闻言,心里一片火热。 自己人当领导就是好,公费说批就批。 朱能十分豪迈的道:“我有一些伤残的旧部,可以派遣他们去看看。” 寇季一下子就瞪起了眼。 朱能一听可以报销吃穿用度,派出去的人都开始按部论了。 寇季可是清楚的记得,朱能当初在沙州,张嘴提起的旧部,足足有上万人。 刘亨在朱能说完话以后,一脸惭愧的道:“我入伍时间尚浅,没积攒下多少家底,家中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几百人。不过有需要的话,青塘派遣到我大宋的一万人马,我可以暂时借来一用。” 王凯十分认真的道:“曾祖、祖父两代余荫,给我留下了几千老卒,虽然散布在各地,但是只要我需要,他们便能为我所用。” 郭易一脸老实的道:“我以前在厢军中任职,厢军过的那是真苦。一些将士们有一家老小照顾,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带着一家老小跟着我受苦,所以私底下放了许多人离开军营。 我要是用他们,他们也能帮我一些小忙。” 朱能十分鄙夷的道:“不要说那么多废话,直接说你能出多少人。” 郭易干巴巴一笑,“几十年了,他们父生子、子生孙,父子三代算上,少说也有几千人吧。” 朱能几人当即瞪起了眼。 朱能感叹道:“没想到你家底这么丰厚。” 郭易轻笑道:“没什么家底……就是随手帮了他们一些小忙,他们愿意报恩……” 朱能摆摆手,“行了行了,自己人面前,别说那些虚的。我们手里的人加起来,少说也能组一个厢的兵力。出去探探路,应该没问题。” 刘亨等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寇季有些脸色发黑的盯着他们,“你们是派人去探路吗?你们是派人出去抢劫!” 一帮子黑心的家伙。 手底下藏的全是能打的。 但凡能被武勋们当成家底留下的,那个不是军中的悍卒,那个不是十里挑一,甚至百里挑一挑出来的勇士。 那些个将士在军中晋升无望,有不愿意甘于平凡,最终就会选择跟随着武勋,成为武勋的部曲,或者亲兵。 又或者干脆藏起来,帮着武勋守护一些见不得光的家业。 一帮子能打的,拿着大宋最锋利的武器出去探路? 谁信? 出去杀人越货才对。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干巴巴笑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真是派人去探路的。我们就是害怕敌人太强,所以多备一些人手而已。” 寇季狠狠的瞪了朱能一眼。 “你那是多备一些人手吗?在我大宋境内私自调兵,可是杀头的重罪!” 朱能抿着嘴,没有说话。 其他人则是干巴巴一笑。 朱能之所以跟其他人反应不一,那是因为朱能知道一些寇季的小秘密。 比如元山部所立的元山国。 寇季都派人出去立国了,他们派人出去打劫一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跟寇季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 寇季见所有人不吭声以后,喝斥道:“每人派遣出去的人,不得超过十人。” “十个人能干什么?” 郭易小声嘟囔了一下。 寇季瞪了他一眼,郭易赶忙闭上嘴。 寇季冷哼道:“探查清楚以后,不得逗留,速速返回。真要去搬金银,那也得官家下令才行。官家吃肉,我们喝汤就足够了。” 朱能等人一愣,瞬间明白了寇季的心意。 只要将官家的那一份留足了,有官家护着,他们在外面就可以横行无忌。 他们凑足了家底也不过凑了一厢人而已。 若是有官家护着,他们背后站着的就是百万大军。 对上谁也不会虚。 寇季在提醒了朱能等人以后,继续道:“此事你们派人盯着就行,三两年内别想着动手。得先帮着官家,将西夏的疆土和从辽国得来的五州消化才行。” 朱能等人郑重的点头。 寇季见此,重新恢复了笑容,陪着他们谈天说地,聊一些域外的趣事。 寇季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将大理、交趾、倭国等地抛出来,不是做无用功。 而是别有深意。 他是在为之后的兵制革新做准备。 有了域外的海量钱财吸引,朱能等人就不会被喝兵血带来的那一些小利益给迷住了眼。 朱能、刘亨二人,有他各项生意分润的利益在,倒是不会贪图那些小钱。 可王凯、郭易等人就说不准了。 所以寇季得提前给他们打一支预防针才行。 别倒是他跟赵祯二人革新兵制,老武勋还没有开口反对,自己人倒先倒戈相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2章 种世衡服软 寇季陪着朱能等人聊了好一会儿,等到暮鼓声响起的时候,众人才整理了一下衣冠,赶往了兴庆宫正殿。 兴庆宫正殿,在寇季等人下去歇息的时候,又重新布置了一番。 少了几分厚重的气息,多了几分喜庆的气息。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一个个顶着一张笑脸,进入到了正殿中,在宦官、宫娥引领下,坐在了兴庆宫正殿内的座椅上。 等到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坐定以后,赵祯携手曹皇后,进入到了正殿内。 赵祯和曹皇后皆着一身华服,看着十分耀眼。 他们携手入了殿以后,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齐齐起身,躬身恭迎。 等到他们二人就坐以后,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纷纷施礼。 “臣等恭迎官家,恭迎皇后娘娘……” 赵祯面带笑意,道:“众卿家不必多礼……赐座……” 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谢座以后,纷纷坐下。 赵祯吩咐宦官和宫娥准备了一些简单的干货、酒水,送到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面前,让他们先吃着。 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自然也没有客气。 一个个拿起了桌上的干货和酒水就开吃。 期间伴随着一阵阵歌舞。 过了一个时辰以后,歌舞才停下。 赵祯吩咐人将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桌上的东西撤下去。 夜宴这个时候才正式开始。 赵祯在宣讲了一段听不懂的话以后,开始为皇亲国戚、满朝文武们赐钱。 除夕夜宴,最主要的就是君王赏赐满朝文武。 赐珠宝玉石、赐金银钱财、赐宅子、赐宫女、赐官爵、赐菜、赐宫花。 有点类似后世年终奖的意思。 今年除夕夜宴唯一的区别就是,赵祯并没有赐官爵。 满朝文武对此没有什么怨言。 倒是皇亲国戚颇有微词。 但是被赵祯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以后,皇亲国戚们乖乖闭上嘴。 皇亲国戚们在汴京城干的那些糟心事,赵祯知道的清清楚楚。 赵祯没有现在下手收拾他们,就已经给他们留足了面子。 一个个在大宋将士在外征战的时候没帮过什么忙,反而在后面一个劲的扯后腿,赵祯没有将他们贬为庶民,就已经算是仁慈了。 还敢因为赵祯没有晋升他们一些人的官爵,在哪里说三道四。 一个个对朝廷屁功劳都没有,还想加官进爵,想得美。 赵祯震慑了皇亲国戚以后,继续厚赐满朝文武。 一轮厚赐以后,已经到了月上中天的时辰。 赵祯吩咐宦官、宫娥们,将正式的饭菜呈上来,陪同着满朝文武吃喝玩乐。 一直折腾到了后半夜才散场。 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带着家眷出了宫门,各自回到府上,安排了家眷睡下以后,一个个又换上了祭服,赶往了兴庆府外的东郊。 今天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大年初一。 大宋先征讨了辽国,后又征讨了西夏,在两处战场上都建立了巨大的功勋。 赵祯身为帝王,自然要上表苍天,上表祖宗。 由于不在汴京城,所以只能依照古礼,在东郊设立祭坛,祭祀祖宗,祭祀上苍。 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一个个衣着庄重的到了东郊。 东郊已经立起了一座高八十一尺的祭坛,祭坛上摆着一座大鼎,祭坛四角,有火盆在熊熊燃烧。 御前卫着一身黑甲,守在祭坛四周。 赵祯着一身章服,出现在了东郊,在礼部的唱赞声中,率领着满朝文武进入到了祭坛所在的位置。 到了祭坛底部,赵祯驻足,等满朝文武站定以后,点了王云升和寇季二人陪祀,上了祭坛。 寇季如今是武臣之首。 而吕夷简、张知白、王曾三人不在的情况下,在寇季转入武臣一途的情况下,王云升倒成了文臣之首。 赵祯领着寇季、王云升二人登上了祭坛,在冷风吹拂下,参拜了天地、参拜了祖宗,焚烧了祭文。 当祭坛里的祭文,带着火焰,打着旋儿,升上了天空的时候。 赵祯盯着天穹,喃喃道:“四哥,你说说,天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明?祖宗们死了以后,是不是朕的去了九重天阙?”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不知道……” 王云升听着二人嘴里说着的话,心里狂跳,他吭都不敢吭一声,站在那儿像是泥塑一般,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生怕一会儿赵祯和寇季被雷劈的时候,自己会被牵连。 赵祯和寇季不知道王云升心里的想法,二人齐齐望着天穹。 赵祯继续道:“父皇在世的时候,总说世上有神仙,对此也深信不疑。但是朕不信,若是真有神仙,为何对天下的种种疾苦视而不见?又为何不造就一个大同的天下,让天下所有人都幸福的过完一生?” 寇季迟疑道:“官家为何会有此感慨?” 赵祯幽幽的道:“父皇求了一辈子的神仙,敬了一辈子的神仙,也没见神仙赐他长生不死,更没有让大宋变大变强。 朕从登基到如今,不过短短数载,也没敬过神仙。 但我大宋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如果敬神不能使大宋变强的话,朕敬他干嘛? 如果九重天阙上真有神仙,那也是一群瞎了眼的神仙。 我们敬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降下福泽。 我们不敬他们的时候,凭借我们的努力,一样可以带给天下人福泽。” 寇季并没有急着附和赵祯的话,而是一脸狐疑的道:“官家为何生出如此感慨?” 赵祯背负双手,淡淡的道:“因为今晨朕出宫的时候,撞上了一个谗臣,他告诉朕,若是能在天下建立一百零八座的道观、庙宇,用于敬神的话,朕所有的想法都能实现。” 寇季眯了眯眼,低声问道:“官家是如何处置他的?” 赵祯不咸不淡的道:“朕派他去为父皇守灵了。” 寇季沉吟道:“一个蠢货的蠢话,官家不必当真。” 赵祯点头道:“朕自然不会当真,朕如果当真的话,也不会派遣他去为父皇守灵。朕只是觉得他突然出现在朕的龙撵前,有些太巧了。” 寇季一愣,沉吟道:“官家是觉得,有人想用糊弄先帝的那一套,糊弄官家?” 赵祯再次点头。 寇季疑问道:“是何人?” 赵祯瞥向了寇季,淡淡的道:“朕的两位皇姑……” 寇季缓缓皱起了眉头。 “两位大长公主这是……” “对朕有所意见……” “除夕夜宴的厚赐?” 寇季疑问。 赵祯缓缓点头。 寇季迟疑道:“官家打算如何处置她们二人?” 赵祯撇撇嘴道:“朕懒得搭理她们,朕已经将她们的相公和儿子,全部调遣到了军中任职。你收拾他们一番即可。” 寇季愕然的挑起眉头。 你自己不愿意对自己人下手,就把麻烦推给了我? 赵祯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笑眯眯的道:“朕查过了,唆使向家的人去威胁嫂夫人的,就是朕的两位皇姑。朕记得四哥跟嫂夫人情真意切,是不可能看着嫂夫人受委屈的。”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翻了个白眼道:“这个差事我接下了。”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 君臣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才下了祭坛。 从头到尾,王云升就像是个陪衬,一句话也没有讲。 二人没有搭理王云升,也没有对王云升下封口令。 但王云升自己有自知之明,已经决定了自我封口。 赵祯下了祭坛,带着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回到了兴庆宫,简单的吃过了一些以后,便散了。 满朝文武算是正式的进入到了年假当中。 寇季回到府上,忙活了三五日,接待了许多拜访的人。 一直到初六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带着重礼,迈步进了寇府。 寇季在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前厅内接待了他。 前厅内。 寇季高坐在上首,种世衡坐在寇季下首。 种世衡在进了前厅以后,吩咐随他而来的仆人们放下了厚礼,退了出去。 寇季见此,也吩咐寇府的仆人退了出去。 前厅内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种世衡一脸悲苦的道:“还请上官救我……” 寇季盯着种世衡,失笑道:“种兄何出此言,种兄如今是一等公,又坐镇西平路,手握数万兵马,位高权重,谁敢对种兄不利,为何会突然呼救?” 种世衡苦笑着道:“你我交情虽浅,但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我是什么处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寇季笑而不语。 种世衡见此,只能主动挑开了话提,道:“官家此前有意召我入京述职,我因为一些私心,拒绝了官家的好意。官家如今将我架在了火上。 满朝文武当中,有不少人等着他们弹劾我。 等到十五复朝以后,恐怕弹劾我的奏折,会如同雪花一样流进宫里。 到那个时候,我就成了众矢之的。 性命能不能保全,都很难说。” 寇季假装一脸意外的道:“时至今日,官家威严已经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纵然是我祖父,在官家面前也要唯命是从。种兄居然敢拒绝官家的好意,种兄刚正,我自愧不如啊。” 种世衡听到这话,脸色更苦了,“你就不能不挖苦我吗?看在西凉城一战,我千里驰援你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把,如何?” 寇季盯着种世衡,不咸不淡的道:“你驰援河西,那是圣命,并不是看在谁的面子上。你是在帮朝廷做事,并不是在帮我。 官家在事后厚赐了你,已经偿还了你的功劳。 所以西凉城一战,只是公事,不参杂任何私情。” 种世衡听到寇季这话,知道不出点血,寇季不会帮他,他只能咬咬牙,道:“你说吧,要如何才肯帮我?” 寇季盯着种世衡,道:“大宋朝可以有种家将,但不该有种家军。大宋上下的兵马,只能以一个姓氏冠之,那就是赵。” 种世衡愕然的瞪起眼,看向了寇季,失声叫道:“你要我交出种家军?”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交不交在你……不过我必须提醒你,折家军已经没了。种家军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有人都会盯着种家,盯着种家军。 你成为众矢之的,是必然的。 到时候你种家的下场,恐怕要比折家还凄惨。” 种世衡脸色一变再变,盯着寇季道:“种家军的将士,都是我一个一个亲手挑选出来的,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若是交给朝廷,那就糟蹋了。” 寇季沉声道:“朝廷不会糟蹋了种家军!” 种世衡惊叫道:“怎么可能?” 寇季盯着种世衡道:“因为我寇季现在是枢密使,我绝对不会看到大宋的兵马荒废。” 种世衡直直的盯着寇季,咬牙道:“我怎么信你?” 寇季沉声道:“你只能信我!” 种世衡咬咬牙,道:“此事我需要再思量几日。” 寇季点点头,没有逼迫种世衡做决定。 种世衡离开了寇府。 三日之后。 种世衡再次到了寇府。 有些失魂落魄的盯着寇季道:“我可以交出种家军……” 寇季盯着种世衡道:“我以为你需要十几日,才能下定决心,没想到短短三日,你就下定了决心。” 种世衡长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种家军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他根本不愿意交出去,可近几日的遭遇,让他不得不交出种家军。 正逢年节。 兴庆府内的文武官员们互相串门,好不热闹。 可他府邸上,门可罗雀,一个拜访的人也没有。 每日里望着对门朱府上大宴宾客,再看看自己府邸上冷冷清清的场面,种世衡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往年到了年节。 种府上,那是客似云来,好不热闹。 其中有文臣,也有武臣。 在文武分明的大宋朝,算得上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今年年节,文武官员们不到他府上拜访,为何? 是因为他地位不高、身份不显吗? 不是。 是因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要凉,所以提前趋利避害,免得被他牵连。 满朝文武觉得你要凉,你就是真的要凉。 满朝文武都觉得种家要凉了,种世衡若是不借着官家、寇季还在西北的时候下决断,等到二人回京以后,他再下决断就晚了。 真要等到官家和寇季还了朝,那满朝文武弹劾他的声音,恐怕就形成浪潮了。 到时候,他再服软,恐怕就不仅仅是交出种家军那么简单了。 他不是寇季,背后没有人护着。 满朝文武一起弹劾他,一弹劾一个准。 “哎……” 种世衡长叹了一声道:“我不交,能行吗?” 寇季瞥着种世衡道:“你要是早点交出种家军的话,兴许这个枢密使的职位,就是你的。” 种世衡自嘲的苦笑了一声。 寇季盯着种世衡道:“我回头会将你的话告诉给官家,官家随后会派人去整编种家军。我会尽最大的可能,保持种家军的完整性。 但是西北诸路的情况你也知道。 将士们分到的地,都在不同路,所以官家会迁就将士们,将将士们安置到他们分到地的地方。 所以种家军中的一些将士,还是会离开。”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道:“只要不将种家军的将士们调到其他地方去就行。朱能、刘亨、王凯、郭易等人,都不是苛待将士的人。 种家军的将士们跟着他们,我也就放心了。” 朱能和刘亨每年有大笔的外财收入,看不上那一点兵马的粮饷,所以从不喝兵血,手下兵马的粮饷,一直发的足足的,偶尔还带将士们去发一笔小财,所以他们二人手下的兵马过的算是大宋朝最滋润的。 王凯领兵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在他领兵期间,也没有喝过兵血,所以名声还不错。 郭易地位虽然不显赫,但却是西北有名的厚道人。 他带过的将士,每一个都会对他竖起大拇指。 所以种家军将士们跟着郭易,种世衡也放心。 寇季见种世衡对自己和官家的安排很满意,没有提什么条件,满意的点点头。 种世衡在寇季点头过后,疑问道:“官家大概要将我调离西平路吧?那剩下的种家军将士,由谁掌管?” 寇季略微一愣,笑道:“你居然猜测得出官家会将你调离西平路?”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我既然交出了种家军,官家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抹去我在种家军中的痕迹,调离我,那不是应该的吗?” 寇季失声笑了,许久以后问道:“你觉得狄青此人如何?” 种世衡微微皱起眉头,道:“虎字军主将狄青?狄青在燕云战场上,倒是建立了一些功劳,官家封了他一个侯位。 但是一个侯位,坐镇一路,镇得住吗?” 寇季看着种世衡笑道:“你是觉得,狄青年龄小,功劳小,地位小,没资格担任西平路马步军总管,对不对?” 种世衡没有隐瞒,缓缓点头。 寇季坦言道:“狄青担任西平路马步军总管,确实有些不妥。但是出任一军主帅,还是能够做到的。西平路马步军总管,依旧由你兼任,不过你得回京述职。” 意思就是种世衡挂一个虚名,不管事。 种世衡听到这话,有些意外,但是没有反对,反而疑问道:“如今枢密院没有空缺,兵部也没有空缺,我回京以后,能担任什么职位?” 寇季笑道:“你可以坐镇三衙……” 种世衡略微一愣,沉声道:“殿帅吗?” 种世衡看向了寇季,意外的道:“官家要动三衙中的那些闲人?” 寇季缓缓点头道:“他们在三衙中,尸位素餐久以。我大宋所有的兵马疏于操练,战力羸弱,他们有很大的责任。 以前我大宋用兵少,所以可以让他们在三衙中胡乱折腾。 如今我大宋动兵多了,自然不能再任由他们胡来了。” 种世衡闻言,缓缓点头。 三衙的殿帅的位置,虽然不如枢密使。 但是比兵部尚书却高一些。 他出任三衙的殿帅,倒是对得起他的身份和功劳。 种世衡对朝廷的安排还算满意,他盯着寇季道:“那我该怎么做?” 赵祯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晋升了种世衡为一等公。 没有任何缘故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收回。 所以种世衡需要帮赵祯造一个借口,让赵祯顺理成章的降他的爵,改任他的官。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道:“听闻两位皇姑最近十分张狂,你去冲撞她们一番。” 种世衡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两位大长公主吗?那可是两个十分跋扈的人物。招惹上了以后,恐怕会有无尽的麻烦。” 寇季淡然笑道:“怕什么,先帝在位的时候,有先帝宠着,她们自然嚣张跋扈。可如今先帝归天,官家对她们不假以颜色。 她们早已失去了嚣张跋扈的资本。 她们如今嚣张跋扈,只不过是在耗费官家心里仅剩的那点情谊而已。 一旦官家心里仅剩的那点情谊消耗完了,那就到了她们倒霉的时候了。” 种世衡并没有轻信寇季的蛊惑,依旧皱着眉头。 寇季知道种世衡心中有顾虑,所以再次开口道:“官家将她们的夫婿、子嗣,派遣到了军中任职。回头我调遣一两个去三衙,交给你管束。” 种世衡闻言,眉头一挑。 他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深意。 不是寇季唆使他去找两位大长公主的麻烦。 而是赵祯要找两位大长公主的麻烦。 不然赵祯不可能将两位大长公主的夫婿送到寇季手里。 以寇季的性子,两位大长公主的夫婿和子嗣到了他手底下耍威风、嚣张跋扈的话,寇季估计会将他们吊起来打。 赵祯若非是要找两位大长公主的麻烦,又干嘛将两位大长公主的夫婿和子嗣送到寇季手里挨虐。 寇季大概是知道了赵祯的心思,所以才让他去找两位大长公主的麻烦,从中添一把火。 俗话说,上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他一个一等公,招惹了两位大长公主,赵祯因此降了他的爵位。 两位大长公主的威风,一下会大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3章 矛盾初显 以两位大长公主的性子,见到了赵祯为了她们罢黜了一位一等公的爵位后,还不得彻底抖起来,到时候少不了要借着皇家的名头,干出更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等朝野上下的怨气形成浪潮的时候,赵祯就能顺势收拾了他们。 种世衡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没有多言,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府。 种世衡离开寇府的当日,兴庆府内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新晋一等公种世衡,跨马在街道上狂奔,冲撞了两位大长公主的车架。 两位大长公主喝斥了种世衡几句,种世衡回了几句嘴。 然后两位大长公主就哭哭啼啼的将事情闹到了御前,请赵祯出面作主。 兴庆宫后宫。 两位大长公主以泪掩面,在赵祯面前控诉着种世衡的罪行。 赵祯有点受不了她们两个哭诉的声音,揉了揉眉心,将她们二人扔给了曹皇后安慰,自己出了后宫,到了正殿。 正殿内。 种世衡躬身站着。 见到了赵祯以后,赶忙躬身施礼,赵祯橫了他一眼,没有多言,迈步又离开了正殿。 种世衡傻愣愣的愣在了原地,心里嘀咕了一声。 “难道……我被寇季给骗了?” 一时间,种世衡心里有些慌张。 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种世衡的心思,赵祯不知道,赵祯阴沉着脸,出了正殿,走了没多久,听到陈琳禀告,说是寇季进宫了。 赵祯立马吩咐陈琳将寇季叫到了面前。 寇季见到了赵祯,施礼过后,不等赵祯开口,就低声对赵祯道:“种世衡服软了……” 赵祯略微一愣,盯着寇季道:“让他去冲撞两位大长公主,是你的主意?”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脸上的阴沉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笑容,“算他种世衡还有点忠心,他要是等到朕还朝以后再服软,朕也不会答应。 朕会让他难受一辈子。” 说到此处,赵祯盯着寇季道:“你帮他搭的这个台阶也很妙。” 寇季笑道:“两位大长公主既然觉得官家没有给她们足够的威风耍,那咱们就一次性将威风给足了。” “一举两得……” 赵祯笑着点点头,问道:“种世衡都提出了什么条件?” 寇季坦言道:“没提什么条件,不过臣答应了他,调他入三衙担任殿帅。” 赵祯缓缓点头道:“他倒是洒脱,该放手的时候果断放手,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省的朕再费神,不错不错。” “四哥且在偏殿里稍等一会儿,等朕处置完了种世衡和两位大长公主的事情,再过来跟四哥许就。” “……” 寇季躬身一礼,赵祯留下了陈琳照看寇季,他独自一人回到了兴庆宫正殿。 再次看到种世衡,赵祯脸上毫无刚才的冷漠,反而多了一丝笑意,盯着胡思乱想的种世衡,点了点头,赞叹了一句。 “你还算不错……” 正在胡思乱想的种世衡,一听到赵祯这话,心一下就定了。 “可是……寇枢密入宫了?” 种世衡躬身发问。 赵祯没有隐瞒,笑着点点头。 种世衡心里彻底松了一口气,脑子里也不再胡思乱想了,他对赵祯深深一礼,郑重的道:“为官家分忧,臣义不容辞。” 赵祯点头笑道:“朕心甚慰,随后要委屈你一下了,还希望你不要埋怨朕。” 种世衡赶忙道:“臣明白……” 赵祯点点头,收起了笑脸,吩咐人将两位大长公主请到了兴庆宫正殿。 然后当着两位大长公主面,将种世衡的一等公爵,降到了二等,并且勒令种世衡回京述职。 种世衡自然是脸色煞白,配合着赵祯的表演。 两位大长公主见赵祯如此处置种世衡,也不哭不闹了,一个个别提多志得意满了。 两位大长公主出了兴庆宫以后,就将此事宣扬了出去。 她们觉得,赵祯到底是她们的侄子,到底还是护着她们,为了她们,冒大不韪,降了一位一等公的爵位。 她们就是想借此告诉满朝文武,以后见了她们,应该恭谨一些。 她们要敲诈谁的钱财,谁就应该乖乖的呈上来。 比如寇某人。 满朝文武知道此事以后,一片哗然。 他们纷纷派遣了府上的仆人去求证了此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以后,一个个心思十分复杂。 他们一个个都知道种世衡要凉,却没料到种世衡凉的这么快。 种世衡若是栽到了其他大事上,他们或许能理解一二。 可种世衡栽到了两位大长公主手里,那他们就不能理解了。 为了两位大长公主的面子,降了一位一等公的爵位,赵祯此事做的可以说是十分荒唐。 但满朝文武并没有生出上书谏言的打算。 因为赵祯此举,只是在针对种世衡,并没有针对满朝文武。 赵祯针对种世衡,满朝文武都知道。 赵祯用一个小麻烦,降了种世衡的爵,满朝文武也能理解。 归根结底还是种世衡自己不识趣。 赵祯针对他的心思已经明显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了,种世衡还不肯服软,不惩治你惩治谁? 满朝文武除了暗中幸灾乐祸种世衡的遭遇以外,对于赵祯维护两位大长公主,也有些想法。 满朝文武觉得,赵祯恐怕有重用皇族的打算。 果然。 没过两日,两位大长公主入宫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孙求职,赵祯痛快的就答应了,并且将他们调到了军中,担任要职。 满朝文武见此,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亲国戚们却因此沸腾了。 有两位大长公主入宫求职的例子在前,其他的皇亲国戚也纷纷入宫,向赵祯求职。 赵祯都一一应允了。 赵祯举动,算是彻底的证实了满朝文武的猜测。 赵祯真的在重用皇族。 于是乎,皇亲国戚们再次变得张狂了起来。 他们开始在赵祯眼皮子底下,试探了对一些小官小吏下手。 事情闹到了御前,赵祯都出手敲打了小官小吏,维护了皇族。 皇亲国戚屡屡试探,屡屡得手以后,一个个的就开始跋扈了起来。 等到赵祯携手寇季二人,安排完了兴庆府的所有事宜以后,准备带着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们回朝的时候,皇亲国戚们已经闹出了不少人怨。 临别之际。 朱能、刘亨、王凯等人有些心慌的跑到了寇府。 他们之所以跑到寇府,跟皇亲国戚们有关。 赵祯将许多皇亲国戚安排到了他们手下,他们心里自然感觉到不安。 寇府。 朱能、刘亨、王凯等人凑到了一起以后,一个个一脸愁容的。 寇季还在宫里跟赵祯二人重新编排西北兵马的籍册,并没有在府上。 所以朱能等人只能等着。 几个人等着等着,就聊了起来。 郭易满脸愁容的道:“你们说说,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大宋能有今日,十分不易,官家不思如何治理天下,却反而放那些皇亲国戚出来祸害人。 弄的朝野上下天怒人怨的。 这不是……这不是……瞎折腾吗。” 王凯皱着眉头道:“你手下不过是一个县主家的世子而已。就算祸害人,也祸害不了什么。我手上可是有三个郡主的驸马。” 刘亨长叹了一声道:“我跟你差不多。” 朱能嚷嚷道:“你们能跟我比?皇族之中,最凶的那个邓国大长公主的驸马,全在我手下。” 王凯侧目道:“柴宗庆……听说此人十分不堪……” 朱能沉声道:“何止是不堪,简直是不堪入目。他在我手下,还不可劲的祸祸,到时候我少不了要替他顶缸。” 刘亨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其实我们已经算很不错了。最惨的是种世衡,他被调任到了三衙。而三衙内的皇亲国戚最多。 冀国大长公主的驸马李遵勖,以及他们的子嗣,都被官家放进了三衙。 石、魏、王三家的嫡子,也进入到了三衙当中。” 刘亨提到了石、魏、王三家,分别是太祖皇帝的生女已故贤靖公主、已故恭惠公主、已故贤肃公主的夫家。 贤靖、恭惠、贤肃是三位已故公主的谥号,而非封号。 刘亨提到了石、魏、王三家的嫡子,指的是三位公主的儿孙。 朱能、刘亨等人手底下安排一两个皇亲国戚,就已经让他们觉得很头疼了。 种世衡麾下,一大堆的皇亲国戚,还不被生吞活剥了。 王凯沉声道:“官家如今护着他们,他们到了我们麾下,还不把我们给折腾死。我们得想个办法将他们调离才行。” 朱能十分赞同的点头。 刘亨却盯着朱能道:“按理说,你最不应该有这种心思。” 朱能不满的道:“我怎么不能有?” 刘亨坦言道:“柴宗庆进入枢密院做事,有寇枢密镇着,他不敢乱来。” 朱能瞪了刘亨一眼,道:“柴宗庆进了枢密院,是跟在我身边的佐官。他要是仗着身份胡来,官家降罪,你觉得会降罪到寇枢密头上,还是降罪到我头上。” 刘亨略微愣了一下,觉得朱能说的有理。 柴宗庆真要是犯了错,赵祯要找人顶缸,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朱能。 赵祯是不可能让寇季帮别人顶缸的。 “我们得想办法尽快将他们弄走……不然我们的仕途可就完了……” 王凯郑重的道。 朱能沉声道:“人家可是皇亲国戚,有官家护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就看看寇枢密有没有办法了,寇枢密要是没有办法,那我们就趁早告老吧。 省的被他们一群祸害,污了清名。” 郭易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我们有啥清名?” 他们都是一帮子杀才,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清名跟他们无关。 朱能瞪了郭易一眼,喝道:“那也比他们强!” 郭易赞同的点头道:“那倒也是……” 就在朱能几个人愁眉不展的时候,寇准将寇天赐架在脖子上,一颠一颠的走了过来。 朱能等人见到了寇准,一个个赶忙起身施礼。 寇准一边走,一边打量了他们一眼,声音不重不轻的道:“一个个衣冠不整的跑到我寇府来做什么,吓人吗?” 朱能等人闻言,一个个对视了一眼,确实有人衣冠不整。 朱能对寇准苦笑道:“寇公,我们这也是急的乱了分寸。” 寇准狐疑的道:“急的?有什么急事?辽皇耶律隆绪撕毁了刚签订的盟约,打过来了?” 朱能哭笑不得的道:“跟战事无关,是朝堂上的事情。” 寇准略微一愣,沉吟道:“最近兴庆府内的一些事情,老夫也略有耳闻。你们想必是为那些调遣到你们麾下的皇亲国戚着急吧?” 朱能等人像是碰到了知己一样,一个劲的点头。 寇准嘀咕道:“这有什么可急的……他们到了你们任下,胡作非为,你们就让他们胡作为非好了。你们只管据实上奏即可。 该收拾他们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用不着你们担过。” 朱能等人苦笑道:“官家护着他们,谁还能奈何得了他们。” 寇准嫌弃的瞥了朱能等人几眼,对骑在脖子上的寇天赐道:“乖重孙儿,咱们去别处玩,不跟蠢货说话……费神……” 寇准架着寇天赐走了,留下了朱能等人面面相觑。 朱能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以后。 郭易迟疑道:“听寇公的意思,此事恐怕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王凯沉吟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朱能沉声道:“寇公没理由害我们,我们照寇公说的做。寇公在朝堂上沉浮数十年,他自然是看出了什么,提点了我们几句,只是我们悟性不够,猜不透。 寇公既然不愿意说破,那就说明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刘亨、王凯等人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既然猜不透,那就只能照着寇准所说的做。 经过了寇准的提醒,他们皆意识到,此事背后一定有大文章,绝对没有他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寇准不愿意明言此事,那么他们找到了寇季,寇季恐怕也不会明说,很大的可能性是跟寇准说一样的说辞。 即使如此,他们也就没必要在寇府上等寇季。 朱能等人当即找到了寇准,谢过了寇准的提点以后,纷纷离开了寇府。 赵祯和寇季二人,将兴庆府外围着的百万军民分别安置妥当了以后,便吩咐满朝文武、皇亲国戚,收拾东西准备返京。 诚如赵祯和寇季此前所料,他们君臣二人在兴庆府等地,小小的动了一下兵制,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满。 其一是兴庆府等地特殊的缘故。 其二是皇亲国戚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缘故。 压抑了许久的皇亲国戚,一口气全部放开以后,那凶残程度,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即便是始作俑者的赵祯,每天看完了陈琳递过来的武德司的调查文书以后,也是感慨连连。 正月二十。 赵祯摆开了仪仗,带着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带着天武军、上下虎翼军,离开了兴庆府,往汴京城而去。 一路沿着官道,过府过县,历经大半个月,便抵达了绥德城。 到了绥德城,赵祯等人不得不停下。 因为一帮子百姓,冒死冲驾。 若不是赵祯在看到了百姓们冲过来的时候,吩咐了御前卫、御龙十二直、天武军等将士不得擅伤百姓的话,恐怕百姓们在龙撵千丈外,就会被砍成肉泥。 百姓们冒死冲到了赵祯的龙撵前,齐齐跪了一地。 一个个大声的控诉着驸马柴宗庆的罪行。 柴宗庆此前在召见之列,回京的路上,一直在策马伴驾。 一路上没少领着他手下的那些豪仆们乱折腾。 一路上毁坏了不少民田。 在夏州等地的时候。 他带人毁坏了民田,百姓们也没有声张。 因为那些民田,大多都是寇季分给将士们的。 将士们得了朝廷的大恩惠,也不愿意给朝廷找麻烦。 将士们分到的良田足够多,所以柴宗庆纵然带人毁坏一两亩的庄稼,将士们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到了绥德城以后,就不同了。 绥德城附近,多山林,良田不多。 许多百姓家中都只有三两亩地,一家人指着三两亩地上的庄稼过活。 柴宗庆带着豪仆毁坏了他们的庄稼,就是毁坏了他们的命,他们自然不能容忍,抱着必死之心,结伴前来闯驾。 百姓们的控诉声,传遍了赵祯龙撵四周,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全部围了上来,准备看赵祯如何处理此事。 赵祯耐心的听完了百姓们的控诉声以后,喝斥了柴宗庆几句,然后让陈琳去给百姓们发放了一些钱财,补偿了他们的损失,并且当众给地方官府下旨,免了百姓们一年赋税。 百姓们拿到了钱财以后,谢过了赵祯的厚恩,纷纷垂着脑袋离开了。 赵祯赐下了钱财,固然补偿了他们的损失,但是他们心里仍旧不开心。 因为毁坏他们庄稼的恶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 钱财可以弥补他们经济上的损失,但是并不能弥补他们心理上的损失。 百姓们走后,所有人都以为此事都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柴宗庆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在暗自窃喜,觉得赵祯现在真的十分维护皇家人,以后有赵祯辐照,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他又一次动起了敲诈寇府的心思。 锻钢作坊和纺织作坊每年的岁收,可是让汴京城内所有人都眼红。 只是,不等他下定决心。 不等满朝文武心思复杂的离开,有人出声了。 “臣御史中丞王随,有本要奏!” 王随,近五旬的年纪,河南人,字子正,真宗朝的进士,喜佛法,现任大宋御史台御史中丞,兼翰林侍读学士,曾经担任过赵祯的先生。 此人跟周怀正有些交情,周怀正叛乱以后,遭受到了牵连,被贬出了汴京城。 赵祯登基以后,记起了自己这位先生,先后擢升,最后将其擢升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上。 王随开口,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准备离开了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纷纷驻足,看向了王随。 王随身为御史中丞,又在这个时候开口,他要说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背负双手站在龙撵上的赵祯,心里也清楚。 赵祯深深的看了王随一眼,沉声道:“王随,朕乏了,要歇下了,你退下吧。” 赵祯对于王随还是十分欣赏的。 王随在担任他的先生期间,并没有像是其他先生一样照本宣科,而是经常会讲一些佛法中的小故事,以此向他灌输一些做人的道理。 赵祯心中的仁慈之念,有一部分就源于王随的教导。 王随很少结党,也没有多少门生故旧,至交好友,大多都是佛法高深的禅师,虽然身在朝堂,但过的更像是一个隐士。 所以王随教导赵祯心怀仁慈,并没有太多其他心思,只是单纯的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身具仁慈。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祯对王随颇具善意。 他不希望王随参与到此事中,不希望王随趟这一趟浑水。 所以他不希望王随开口。 但王随身为御史,眼看着皇亲国戚欺压百姓,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他怎么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随盯着赵祯,大声的喊道:“官家,驸马柴宗庆,已经不是第一次纵容家仆,毁坏民田了。先帝在朝的时候,曾因此处置过他。 但他却屡教不改,又一次犯下了毁坏民田的罪过。 官家难道要轻饶他吗?” 柴宗庆咬着牙,恨不得将王随生吞活剥了,但是他却没有开口,因为他清楚,有人会帮他开口。 那个掌控欲极强的女人,一定会开口。 果然。 王随的话音刚刚落地,邓国大长公主就冷声喝斥道:“王随,驸马不过是不小心毁坏了一些庄稼,官家已经偿还了那些百姓钱财。 官家给的,可比他们地里种出来的还要多。 官家已经喝斥过了驸马,算是惩戒过了。 你现在站出来,挑起事端,耽误官家回京的行程,你是何居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4章 赵祯说出的豪言 王随既然开了口,那就不怕邓国大长公主的威慑。 王随盯着邓国大长公主冷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不遵循国法家规,天下岂不是早就乱了。驸马纵容仆从,毁坏民田,犯的就是国法。 法不容情。 驸马既然犯了国法,臣身为御史中丞,又怎能装聋作哑。 臣拦下官家,就是为了让官家治驸马的罪,定驸马的刑。” 邓国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轻蔑的道:“驸马乃是皇亲贵胄,国法还管不到驸马头上,能定驸马罪的,只有宗正寺的律条。” 王随不卑不亢的道:“宗正寺的律条,那也是朝廷的法规。” 邓国大长公主冷笑道:“官家身为大宗正,已经惩处过了驸马……” 不等邓国大长公主把话说完,王随就打断了她的话,“官家的惩处难以服众,臣自然得请官家再做定夺。” 邓国大长公主盯着王随,咬牙道:“服众,谁是众,你王随吗?” 王随不甘示弱的道:“众,自然是天下百姓。臣是官家之臣,却也是天下百姓。” 说到此处。 王随懒得再跟邓国大长公主斗嘴,在邓国大长公主气急败坏的眼神中,王随对赵祯一礼,朗声道:“驸马都尉柴宗庆,纵容仆从毁坏民田,不止坑害了百姓,也连累官家担了恶名。 臣以为,当从重处罚。 肯定官家三思。” 邓国大长公主有心张口反驳,不过看到了赵祯站在龙撵上踏前一步,似乎有说话的意思,立马闭上了嘴。 赵祯如今偏向着他们这些皇族,他们自然得维护赵祯的威严,不能跟赵祯对着干。 赵祯拧着眉头,看向了王随,道:“王随,朕说朕乏了,你听不懂吗?” 王随直面赵祯,郑重的道:“臣肯请官家三思!” 赵祯面色微冷,语气冰冷的道:“驸马都尉柴宗庆毁坏民田,朕已经喝斥过他了,也偿还了百姓钱财。你还想让朕怎样?杀了他吗?” 王随一愣,刚要开口。 却听赵祯又道:“邓国大长公主是朕的亲皇姑,驸马都尉柴宗庆是她的夫婿,也算是朕的长辈。朕难道要为三两亩的民田,去重处朕的长辈吗?” “官家……” “此事到此为止,莫要再论。” 赵祯说完这话,甩着袖子准备回到龙撵内去。 王随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赵祯,他发现赵祯变得十分陌生,身上再无以前的仁德,反而多了一些蛮横和糊涂。 “官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您纵容驸马都尉柴宗庆毁坏民田,等于是助长了他们作恶的威势,一旦皇族中人,人人效仿,到时候我大宋江山可就危险了。” 王随在赵祯迈步进入龙撵的时候大声怒吼。 皇亲国戚们听到了王随的话,一个个满脸怒容,指着王随的鼻子喝斥。 “放肆!” “诽谤皇族,恶意攀咬皇族,乃是重罪!” “……” 赵祯心中暗叹了一声,脸上却依旧冷漠,他回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王随身上。 皇亲国戚们见此,心中大喜。 赵祯明显是被王随触怒了,他们一个个纷纷开口,请求赵祯惩处王随,给王随一个教训。 赵祯在听完了皇亲国戚们的控诉以后,盯着王随,冷声道:“王随,朕已经说过了,此事已经揭过,为何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此事。 当朕没有脾气吗?” 王随刚要开口,赵祯却抢先一步道:“左右?” “微臣在!” “兴庆府还缺一位权知府,送王随去兴庆府上任。” “喏!” “中书舍人?” “微臣在!” “即刻草诏,罢黜王随御史中丞之职,改任权知兴庆府!” “喏!” 赵祯当着满朝文武、皇亲国戚的面,罢黜了王随御史中丞之职,发配到了兴庆府去担任知府,着实将所有人都吓了一条。 御史中丞,那可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重臣。 往日里弹劾赵祯,都不会被降罪。 如今却因为弹劾柴宗庆,被罢了官。 满朝文武惊愕之余,纷纷看向了那些皇亲国戚。 那些皇亲国戚见赵祯为了他们,先罢了种世衡的一等公,后有罢了王随的御史中丞,气焰别提多嚣张了,一个个仰着头,充满讥讽的看着满朝文武。 似乎在告诉满朝文武,天下是赵氏天下,我们是赵氏之人,我们是主,你们是仆,仆人跟主人作对,那就是在找死。 满朝文武心头突然涌现出了一丝火气,一个个咬着牙,齐齐向赵祯施礼。 “臣等肯请官家收回成命!” 皇亲国戚们见此,一个个看向了赵祯,他们想知道赵祯是如何应对满朝文武逼迫的。 赵祯目视群臣,冷冷的道:“干什么?逼宫吗?今日的大宋,已非昨日的大宋。朕已经不需要在尔等逼迫下低头。 朕既然做了决定,那就不容更改。” 赵祯一甩袖子,坐进了龙撵,淡淡的声音从龙撵内传出。 “陈琳,还等什么?还不驱车回宫?” 陈琳躬身站在龙撵的车辕上,瞧着躬身站着,一动不动的满朝文武,一脸苦涩的对龙撵内的赵祯低声道:“官家,满朝文武都在龙撵边上站着呢。” 赵祯毫不避讳的开口道:“他们喜欢站着,那就让他们站着吧。” 陈琳闻言,瞥了满朝文武一眼,叹了一口气,吩咐宦官们赶车离开。 满朝文武见此,心头巨震,一个个握起了拳头,浑身在打哆嗦。 眼看着赵祯的龙撵缓缓离去,終于有人忍不住了。 “官家,您为了一群恶徒,残害忠良,是非明君……” “……” 赵祯就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样。 一路驱车远去。 皇亲国戚们,一个个面带讥讽的扫了满朝文武一眼,各自返回了各自的马车,跟着赵祯的龙撵赶往了汴京城。 满朝文武站在原地,久久不肯挪动。 最终,还是王云升开口打破了沉寂。 “我们先回京再说,吕公、王公、张公都在京中……” 王云升一语惊醒梦中人。 满朝文武才意识到,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宰相不再此处,没有有分量的人说话,自然劝不住官家。 等到回到了汴京城,将绥德城内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请他们一起去劝诫官家,官家一定会迷途知返的。 想到了此处,满朝文武一个个的坐上了马车,追着赵祯的龙撵而去。 一会儿工夫,绥德城内就只剩下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寇季,以及被发配到兴庆府为官的王随。 寇季在满朝文武走后,并没有动身跟上赵祯的龙撵,而是吩咐人去赵祯身边请了个病假,暂缓了一天的行程。 寇季还吩咐人去绥德城,弄了一些酒肉。 然后他屏退了左右,提着酒肉找上了王随。 寇季找上王随的时候,王随正席地瘫坐着,眼中流淌着两行热泪,嘴唇一张一张的,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赵祯派遣的御前侍卫,在他四周守着。 其中一人手里还捧着一卷诏书。 改任王随为兴庆府知府的诏书。 寇季到了以后,几个人赶忙向寇季施礼。 “卑职等人见过寇枢密……” 寇季点点头,吩咐道:“你们先退下,我有几句话要跟王随说。” 御前侍卫有些为难。 寇季微微眯起了眼,看向了他们,御前侍卫见此,心头一跳,赶忙拱手,离开了王随身边。 寇季在御前侍卫们走后,提着酒肉走到了王随身边,席地坐在了地上。 寇季刚坐下,王随颤声冲寇季喊道:“寇季,你告诉我,官家是不是被妖人换了心窍?” 寇季略微一愣,长叹了一声。 赵祯突然变得如此昏庸,明显对王随的打击不轻。 王随在被罢官以后,最先想到的居然不是自己的官爵,而是赵祯的安危。 寇季递给了王随一块手巾,认真的道:“世上没有妖人,就算有,也近不了官家的身。官家还是以前的官家……” “不可能!” 寇季话还没有说完,王随就斩钉截铁的喊道。 王随激动的道:“官家若还是以前的官家,怎么可能不怜悯百姓,怎么可能不惩治柴宗庆那个恶人……怎么可能……如此昏庸……” 寇季唏嘘道:“官家是有苦衷的……” 王随一愣,追问道:“什么苦衷?难道官家有什么把柄捏在那些皇亲国戚的手里?” 寇季瞥着王随,神色古怪的道:“官家的皇位是先帝亲传的,能有什么把柄被人抓?” 君王能落下的把柄,大多跟皇位传承有关。 赵祯的皇位又不是抢的,是真宗赵恒名正言顺的传下来的。 在皇位传承上,毫无把柄可言。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能成为君王的把柄? 王随咬牙道:“那你说,官家为何会向着皇亲国戚,官家又有什么苦衷?” 寇季看向王随,坦言道:“那些皇亲国戚祸害起来,有多丧心病狂,你应该清楚。官家离京数月,他们就将汴京城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官家想收拾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有所收敛,滑溜的像是个泥鳅。 官家之所以纵容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误以为官家向着他们,然后肆无忌惮的祸害。 等到他们闹的天怒人怨的时候,官家就有足够的理由收拾他们。 你应该清楚,他们都是官家的亲人,若是不闹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上,官家很难对他们下狠手。” 王随愕然的看着寇季,一脸难以置信。 “官家……官家既然有此心,为何不对我们明言?” 寇季失笑道:“官家若是跟你明说了,你还会在绥德城内仗义执言吗?” 王随一愣,一脸尴尬的道:“不会……” 寇季笑道:“这就对了……官家若是跟你们明言了,你们肯定不会皇亲国戚作对。你们若是不跟皇亲国戚作对,官家拿什么去助长皇亲国戚的威风? 皇亲国戚若是不够威风,怎么敢肆无忌惮的闹起来呢?” 王随迟疑道:“可官家此举,会寒了许多忠臣的心……” 寇季指了指自己,笑道:“所以官家特地留下我,为你解惑。” 王随脸上終于露出了笑容,“能沦为官家铲除恶人的棋子,我王随没有怨言。” “什么棋子……”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官家可从没有拿你当棋子看。眼下西夏初定,需要有重臣坐镇,有重臣治理。官家将你派往兴庆府,就是为了让你帮他盯着兴庆府内的一切。 我大宋能不能尽快的消化从西夏收复的疆土,全看你如何在兴庆府施为。 你肩头担的责任,不比我们这些坐镇在汴京城的人小。” 王随闻言,略微愣了一下,他冲着赵祯离去的方向,深深一礼。 “承蒙官家信任,臣王随,就算是拼上了这条老命,也会帮官家将兴庆府治理好。”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王随不是一个喜欢做作的人,他能说出这话,那就证明他对赵祯罢去了他御史中丞的职位没有怨言。 赵祯既然要放纵皇亲国戚们胡闹,那么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御史台、内廷,一定会成为风云际会的场所。 王随若是待在御史台,少不了要被满朝文武挟裹着跟皇亲国戚们作对。 到时候麻烦的事一定是一件接着一件。 赵祯存心护着皇亲国戚,王随纵然在朝堂上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于其待在汴京城了遭罪,不如到兴庆府牧民。 赵祯看似惩处了他,可实际上却把他从麻烦的漩涡里揪了出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清净的人。 赵祯此举很附和他的心意。 他也感受到了赵祯的良苦用心。 因此,他对赵祯自然没有什么怨言。 寇季安抚王随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王随向赵祯离去的地方施礼过后,摊开了手问寇季讨酒。 寇季拿出了酒肉,陪着王随痛饮了一番。 跟王随交流了一下治理地方的一些经验。 寇季喝的微醺的时候,王随提着酒壶,大笑着赶去了兴庆府上任。 王随的仆人、御前侍卫,紧追着王随的脚步而去。 寇季被仆人们架着送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紧追着赵祯的龙撵而去。 龙撵上。 赵祯吩咐陈琳驱车赶了许久的路以后,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为了一举拿下所有的皇亲国戚,他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先后两位重臣被罢,赵祯不希望有第三个出现。 但凡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人,即便不是忠贞耿直之人,那也是心忧大宋的臣子。 此类的臣子,折损一个,都是一个大的损失。 就在赵祯长吁短叹的时候,陈琳掀开了龙撵的车帘,进入到了龙撵内,低声禀报道:“官家,有寇府的仆人禀报,说寇枢密身体抱恙,恐怕要耽误一两日的行程。” 赵祯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派人给四哥送几盒上好的补品过去。” “喏……” 陈琳退出了龙撵以后,赵祯自言自语的笑道:“有四哥出面,帮朕安慰王随,王随心里应该不会再埋怨朕的。朕也不用因此损失一个良臣。” “甚好……” “……” 回京的路上,有皇亲国戚们瞎折腾,注定会生出许多事端。 满朝文武虽然已经决定了回汴京城,请王曾、吕夷简、张知白三个人主持公道。 但面对肆无忌惮的四处为祸的皇亲国戚,还是有些看不下去。 在回京的路上,先后有四位官员出声,弹劾皇亲国戚,无一例外,都被赵祯发配去了兴庆府等地。 相对的,寇季跟着又病了四次。 …… 三月初。 赵祯率领着兵马終于到了开封府的地界。 为了庆祝赵祯凯旋而归。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人,率领着留守汴京城的官员,以及一些自发前来的百姓,组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场面之大,前所未有。 据说开封府境内的百姓,自发的踊到了官道两侧,齐齐的向赵祯施礼,恭迎赵祯凯旋。 要知道,在大宋朝,皇帝出行,除非是官府特地组织的,不然百姓们见到了皇帝的龙驾,是不需要施礼的。 自发的施礼就更不可能。 百姓们自发的想赵祯施礼,说明赵祯对辽国、对西夏征战取得了胜利,深得百姓的心。 百姓们不仅自发的向赵祯施礼,还自发的给军中的将士们送上了许多吃喝的东西。 东西多的天武、上下虎翼军的将士们都不好意思拿。 此次征讨西夏,他们也打过一两场仗,但都不是什么恶战。 恶战都是种世衡、朱能、刘亨、王凯等人手底下的亲军打的。 天武、上下虎翼军的将士们觉得,朱能等人的麾下,比他们更有资格接受百姓们的爱戴。 百姓们在送上了祝福,献上了薄礼以后,随同着将士们,簇拥着赵祯到了汴京城。 赵祯走到汴京城外城城门口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两句。 于是他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攀上了城墙,站在城墙之上,高声宣告了一句话。 “从今日起,我大宋便是真真正正的天朝上邦,四海之内,敢伤我大宋子民者,朕必伐之!” 赵祯一句话,点燃了汴京城,点燃了大宋,点燃了整个天下。 他向汴京城所有百姓宣告了,大宋成为真正的天朝上邦。 他向整个大宋所有百姓宣告了,从此以后,大宋百姓无论走到哪儿,都能扬起脑袋做人。 他也向天下所有的邦国宣告了,犯我大宋者,必伐之。 汴京城一瞬间成为了声音的海洋。 山呼海啸声不绝于耳,并且久久没有停歇。 赵祯在百姓们的呐喊声中,下了城头,领着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入了汴京城,先到了太庙,将大宋和辽国签订的盟约、李德明的脑袋,一同献给了祖宗。 随后才回宫,赏赐了文武,大赦了天下。 也不知道赵祯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在大赦天下之前,他先下达了一道将天下所有罪囚发往镇北路、镇西路等地的旨意。 随后才下发了大赦天下的旨意。 看似不起眼的一个举动,里面却蕴含着大的深意。 不过此举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因为大部分人都沉浸在激动和欢庆当中。 只不过,这一切都跟寇季无关。 作为征讨西夏之战的发起者,寇季是在赵祯回京以后第三日,才回到汴京城的。 寇季回到汴京城以后,汴京城内的欢庆已经接近了尾声。 寇季进入到了汴京城以后,除了发现汴京城里施舍米粥的善人们多了不少以外,并没有看到汴京城有其他变化。 寇季吩咐仆人们护送着向嫣和寇天赐回了府,他带着一个老仆,驾着车赶往了皇宫。 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就撞见了正怒气冲冲的从宫里出来的王曾。 王曾似乎在气头上,一个劲的闷头往前走,也不看过往的马车,也没有坐上自己的马车,像是一个蒙着眼横冲直撞的烈马,快步的前行者。 “王公?!” 寇季看到了王曾,赶忙呼喊。 王曾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寇季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继续闷头往前走。 只不过走了几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猛然脚下一顿。 “寇季?!” 王曾赶忙往寇季的马车上望了过去,就看到了寇季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 王曾当即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快步的走到了寇季的马车前,焦急的道:“你总算回来了,快跟老夫入宫,一起去劝劝官家。” 寇季被王曾生拉硬拽的拽下了马车,一边被王曾拽着前行,一边疑问道:“官家怎么了?” 王曾闻言,愤愤不平的喊道:“官家在胡闹,在祸国!”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 王曾意识到了寇季刚回京,有些事情不知道,赶忙解释道:“官家要重用皇亲国戚,给不少皇亲国戚都安排了重要的职位。 不仅如此,官家还纵容那些皇亲国戚在汴京城里胡闹。 老夫三人劝诫了一番,官家干脆连朝也不上了,躲在后宫里不出来。” 寇季沉吟道:“官家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纵容的皇亲国戚,早在兴庆府的时候,官家就已经开始纵容皇亲国戚了啊?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5章 开历史先河的劝谏方式 王曾恼怒道:“你不觉得官家此举是在扰乱朝纲吗?皇亲国戚身份本来就比别人尊贵,太祖、太宗定下祖制,不让他们掌权,就是怕他们仗着身份胡作非为,扰乱我大宋朝纲。 如今官家居然破除了祖制,允许他们掌权,并且还将重要的职位许给了他们。 他们若是克己复礼,兢兢业业的为朝廷做事,老夫也容得下他们。 可他们皆是一群不成器的,他们没掌权的时候,就已经将汴京城闹的鸡犬不宁。 他们若是掌了权,那还不得把汴京城捅一个窟窿? 我大宋能有今日,实属不易。 若是毁到了他们手里,老夫死不瞑目啊。” 寇季沉吟道:“您要是觉得官家处理皇亲国戚的问题处理的不够妥当,大可以请吕公和张公一起出面,劝说官家。” 王曾黑着脸道:“已经劝过了……没用……” 寇季撇撇嘴道:“您三位劝了都没有,我劝了就有用了?” 王曾迟疑道:“你向来跟官家亲厚……”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再亲厚也比不上人家同宗同族吧?” 王曾愕然,小声嘀咕道:“那倒也是……” 王曾嘀咕过后,看向了寇季道:“吕夷简和张知白堵在官家寝宫门口,你也去。” 说到此处,王曾愤愤的道:“老夫去召集百官,一起去官家寝宫门口堵着。”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倒是没有拒绝。 他虽然知道内情,但并不代表他要特立独行。 该随大流的时候,还是要随大流的。 不然他知道真相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暴露。 王曾丢开了寇季,离开了金水桥边上,去召集百官。 寇季则晃晃悠悠的一个人走到了金水桥边上,亮了腰牌以后,进了宫。 在宦官的引领下,寇季到了赵祯所在的寝殿。 赵祯并没有在自己的寝殿,而是在大小张氏二女中的小张氏的寝殿。 大小张氏,跟此前一尸两命的张贵妃无关。 她们石州推官张尧封之女。 入宫以后一直默默无闻。 直到张贵妃去世以后,她们姐妹二人才出现在人前。 小张氏十分懂得做人,她深知赵祯对张贵妃十分喜爱,所以在张贵妃去世以后,她费劲了心思,帮张贵妃绣了一张满是经文的被子,两只手被扎的不成样子了。 赵祯见到了,自然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然后将对张贵妃的那一份爱,寄托到了小张氏身上。 小张氏因此得宠,屡获侍寝的资格,屡获册封。 如今已经爬到了修媛之位,位列九嫔之一。 别人只当小张氏是一个普通的受宠的妃嫔,但寇季却知道小张氏的厉害。 此女善于揣摩赵祯的心思。 年少的时候倒是懂得藏拙,等有了一些资本以后,就开始在宫里争风吃醋。 史料上记载,她在宫里得宠的时候,吃穿用度,比曹皇后还要好三分。 她死了以后,更是被赵祯破例封为了皇后。 当时曹皇后还活着,并且也是皇后。 赵祯此举不仅给了曹皇后难看,也逼得满朝文武发怒。 为此赵祯还跟满朝文武对着干了一场。 最终的结果就是赵祯胜了。 寇季知道小张氏厉害,但却没有在意。 小张氏现在还影响不到他的地位。 就算小张氏晋升到能威胁他地位的份上,他也不会在意。 他有的是手段收拾小张氏。 小张氏若是够聪明,一定不会招惹他。 小张氏若是不够聪明,招惹上了他,他一定会让小张氏后悔。 寇季到了小张氏寝殿前的时候,就看到了吕夷简、张知白二人一脸怒容的站在门口。 寝殿的大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出了靡靡之音。 陈琳十分忠心的守在寝殿门口,挡着吕夷简和张知白。 寇季并没有凑上前去跟吕夷简和张知白攀谈,而是慢下了脚步,细细的听了一下寝殿内的声音。 听完了以后,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官家还真是会玩,大白天的一龙二凤……” 寇季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了两道愤怒的目光看向了他。 他刚才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还没小到别人听不到的份上。 吕夷简和张知白听到了寇季的话,怒目相向。 寇季立马义正言辞的批判道:“官家此举不妥,十分不妥,此风不可助长……” “哼!” 吕夷简重重的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寇季,而是瞪着眼盯着寝殿,似乎要用眼中的怒火烧光整个寝殿。 张知白倒是有心跟寇季攀谈几句,他在寇季说完话以后,长叹了一声,“官家简直是胡闹……我大宋刚刚打败了强敌,正是励精图治的时候,可官家先是重用皇亲国戚,如今有辍朝不出,还真是……” “糊涂!荒唐!昏庸!” 寇季毫不客气的开口批判。 张知白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还是你敢说……” 吕夷简听到了寇季将昏庸两个字说了出来,脸色缓和了几分。 在没有彻底跟赵祯闹僵之前,很少有人去拿‘昏庸’二字喷赵祯。 毕竟,以赵祯如今的功绩,已经算得上是一位明君了。 他若是再励精图治,将燕云十六州剩下的十一州拿下,并且打的辽国彻底臣服,那他就有资格称被评价为千古一帝了。 而且,除非是不想在朝堂上混了,不然不可能跟赵祯撕破脸,骂赵祯昏庸。 一旦骂了,被赵祯惦记上了,很有可能会给你穿无数小鞋。 陈琳在听到了寇季的恶语以后,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去准备一些酒菜,再召一些舞姬过来……” 寇季大大咧咧的吩咐。 吕夷简和张知白瞪起了眼,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在吕夷简和张知白的注视下,干巴巴笑道:“官家明显是躲着我们,我们就算在这里守几天几夜,官家估计也不会出来。 我们在此处风吹日晒的,坏的是自己的身子,划不来。 官家既然喜欢胡闹,我们跟着官家一起胡闹就是了。” 说到此处,寇季还故意冲着寝殿内喊了一声,“江山是官家的,官家都不在意,我们在意什么?” 吕夷简和张知白听到了寇季的话,一愣再愣。 许久以后,吕夷简双眼微微一亮,“还可以如此?” 寇季耸了耸肩膀道:“不好吗?平日里你们又是跪又是撞墙的,也没啥效果。既然没效果,那就得换个法子。 皇亲国戚们在汴京城里祸祸,官家都能看得下去,我们为何看不下去? 咱们就陪着官家耗着,看最后谁先忍不住。” 吕夷简盯着寇季,感慨道:“还是你小子脑子好使,就照你说的办。” 寇季撇撇嘴道:“你现在可不能称呼我小子了,我现在的官爵,可不比你低。” 吕夷简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愤恨道:“你还好意思说?!” 吕夷简为何会愤怒,寇季心知肚明。 吕夷简、王曾、李迪等人有心培养寇季接班,甚至已经为寇季铺好了路,可寇季转到跑到武臣之列去了,吕夷简自然生气,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寇季没办法跟吕夷简讲出其中的内情,自然只能假装自己理亏,快速了认了怂。 吕夷简在寇季认怂以后,冷哼了一声,对站在一边看笑话的陈琳喝道:“还不去准备酒菜和舞姬?” 陈琳犹豫了一下,想进去寝宫内请示赵祯。 可考虑到赵祯在做好事,不便被打扰,所以就依照吕夷简的吩咐去做了。 没过多久以后,一桌酒菜就摆在了寝宫门口。 寇季早就饿了,坐上了桌边以后,抄起了筷子就开吃。 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端着酒杯,一边饮酒,一边低声骂寇季粗俗。 寇季没有搭理他们。 二人也没有搭理寇季的意思。 二人端着酒杯,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吟诗作赋,十分惬意。 寇季吃饱了以后,见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吟诗吟的起劲,他插不上话,就干脆欣赏起了歌舞。 三个人堕落了没一会儿,王曾就领着满朝文武气势汹汹的出现在了寝殿门口。 众人看到了寇季三人的行为以后,下巴掉了一地。 王曾黑着脸冲到了吕夷简面前,咬牙道:“你们在做什么?!”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吕夷简笑着邀请。 王曾执拗的沉声道:“我就要站着,你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少不了要弹劾你一本。” 吕夷简大笑着将寇季此前说出的那一套说辞说了一遍。 王曾听完以后一脸古怪。 “能行吗?” 王曾显然对于寇季的建议充满了质疑。 历来官员谏言,那都是站着示威,或者是拿脑袋撞墙,在宫里大吃大喝的,一个也没有。 王曾觉得此举有些荒唐。 吕夷简听到了王曾的话,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张知白在一边补充道:“我们三人在此处站了一早上,官家不仅没见我们,甚至都没有派人跟我们说一句话,我们在此处喝酒、吟诗、欣赏歌舞不过半个时辰,官家就派人让我们闭嘴两次。 你说行不行?” 王曾眉头一挑,迟疑道:“那试试?” “必须一试!” 吕夷简果断道。 此举若是成了,那满朝文武以后就要摆脱那种以死相逼的局面,以后再集体向官家谏言,就容易多了。 而且此举开历史之先河,真要是成了,注定会被天下所有读书人铭记。 吕夷简邀请王曾坐下以后,吩咐着陈琳去多准备了一些酒菜和舞姬。 满朝文武就在寝宫门口彻底闹了起来。 划拳的、行酒令的、高声吟诗的、舞剑助兴的,应有尽有。 赵祯在寝宫里,听到了门外满朝文武闹起来了以后,一个头两个大。 他派人出门数次喝斥满朝文武,都没啥效果。 他最后亲自出门喝斥满朝文武,刚露了个头,满朝文武齐齐一静,同时看向了他。 他立马意识到,满朝文武闹腾是假,逼他出来才是真的,所以他又果断关上了宫门,陪满朝文武耗着。 一直耗到了夜幕降临,满朝文武散去了以后,赵祯才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大宋朝有入夜以后,臣子不得就寝在后宫的规矩,恐怕满朝文武能昼夜不歇的闹下去。 满朝文武闹归闹,却也知道分寸。 他们折腾赵祯可以,但不能夜宿在寝宫,坏了宫里的规矩。 在后宫留宿,若是乱了皇室血统,那他们就是千古罪人。 满朝文武各自回府歇息了一日。 第二日,一个个再次齐聚到了寝宫门口。 只不过不在小张氏的寝宫门口,而是在曹皇后的寝宫门口。 赵祯今日在曹皇后处。 满朝文武到了以后,吕夷简照例吩咐陈琳去准备酒菜。 陈琳笑眯眯的道:“宫里备的吃食,昨日都被诸位吃光了。如今采买的太监还没有将新的东西送回宫,所以没东西给诸位享用。” 陈琳这话,明显是赵祯教授的推脱之语。 宫里住着成千上万的人,每天都要采买大量的吃食入宫,不可能短缺。 吕夷简毫不客气的揭穿了陈琳的谎言,“胡说八道!宫里岂会没有吃食,你带老夫去御膳房,老夫倒是要看看,御膳房里有没有吃的。” 陈琳笑道:“御膳房可是供应官家吃喝的地方,您去了,要是带进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奴婢们这些脑袋,可不够砍的。” 吕夷简闻言,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他倒不是无力反驳。 而是他反驳了也无用。 他自然不会害赵祯,可若是有人趁着他去御膳房的时候,栽赃他呢? 又或者赵祯心黑一些,在他去御膳房的时候,假装跑肚拉稀。 到时候他就算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吕夷简在陈琳面前吃了憋,其他人就没有再扑上去自讨没趣。 满朝文武原以为今天就是吃喝玩乐的一天,却没料到赵祯一招釜底抽薪,又让他们干站着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就是寇季。 寇季似乎早就料到了赵祯今日会出什么招,所以将吃的、喝的、玩的、躺的,都带着。 府上的仆人给他送到了金水桥边上,他吩咐宫里的宦官给他抬了进来。 寇季展开了胡床,往上面一趟,身边摆了一个矮几,矮几上放着酒菜、瓜果。 寇季在满朝文武注视下,悠哉游哉的往胡床上一趟,一边喝酒,一边吃水果,不时的还嚼一块肉。 最可恶的是,他居然刻意的在吧嗒嘴。 一瞬间。 满朝文武怒目相向。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更是化身为强盗,以‘尊老’为名,强抢了寇季的东西。 寇季似乎早料到了吕夷简几个人会有强盗行径,所以在吕夷简等人抢了他东西以后,他愤怒的咆哮了几句,然后就离开了曹皇后所在的寝宫。 没过多久以后,寇季就出现在了李太妃寝宫。 李太妃因为刘娥的事情,对寇季有所不满。 但对寇季的儿子寇天赐却喜欢的紧。 大致是因为从小儿子就不在身边,没有享受过抚养儿子长大成人的过程,心里总觉得缺一些什么,所以对寇天赐这个干孙子格外的喜爱。 隔三岔五就召向嫣抱着寇天赐入宫。 寇季料到了今日会碰到恶人,所以提早让向嫣抱着寇天赐入了宫。 入宫以后。 寇天赐自然被李太妃抱着去玩了,向嫣就待在偏殿内陪着杨太妃、杜太妃、赵絮三人说话、玩乐。 寇季借着儿子的面子,也混了进去。 寇季在李太妃宫里待到了傍晚,带着向嫣和寇天赐出了宫。 一晃,到了第三日。 满朝文武也学乖了,一个个都带着东西进了宫。 一群人又聚在了赵祯的寝殿门口吃喝玩乐了起来。 赵祯盛怒之下,吩咐陈琳给满朝文武准备了许多吃食,然后让陈琳带着宦官看着他们吃,吃不完不准离开。 吕夷简、王曾、寇季、张知白等一众重臣,自然不需要顾及赵祯如此无礼的规矩。 但是那些个人微言轻的小官却没办法拒绝赵祯的‘好意’。 一个个差点没撑死,吃到最后,边吃边吐,最后被抬出了皇宫。 满朝文武就这么跟赵祯斗智斗勇,斗了五日。 赵祯服软了。 穿戴上了朝服,出现在了垂拱殿上。 满朝文武见赵祯服软了,一个个群情激昂的在垂拱殿上细数皇亲国戚们最近犯下的罪行。 赵祯将皇亲国戚召到了殿上对质。 然后掀起了一场骂战。 最终在赵祯盛怒声中,散朝了。 赵祯在散朝以后特地留下了寇季。 散朝以后。 偏殿内。 赵祯目光幽怨的盯着寇季,道:“四哥,听说让满朝文武在寝宫外吃吃喝喝的主意,是你出的?” 寇季十分光棍的道:“正是臣……” 赵祯长叹了一声,埋怨道:“你怎么能帮着外人对付朕呢?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寝宫外吵吵闹闹的,就像是有人拿了一口钟,罩在了朕的脑袋上,不断的敲打。” 寇季苦笑道:“官家应该明白,避不是一个办法。官家一直避下去,非但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还会影响朝政。” 赵祯无奈道:“朕不避着能怎么办?让人将满朝文武的嘴缝上?朕的那些亲戚们,犯的错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件能让朕痛下狠手的。 朕好不容易将他们引出来。 若是现在下手收拾他们,恐怕会功亏一篑。 以他们如今犯下的那些罪,顶多打他们几板子,或者幽禁在府上一段日子,根本做不到伤筋动骨。 朕现在处置了他们,他们以后一定会缩起来。 到时候朕再想处置他们,可就难了。 朕既然已经出手了,那就得一次性将他们解决,不留后患。” 寇季思量道:“他们不主动犯下大错,那咱们就想办法让他们犯下大错。” 赵祯眉头一挑,道:“四哥有办法?” 寇季沉吟道:“我回汴京城已经有数日了,却没有去枢密院点卯,为的就是让柴宗庆跟枢密院内的那些蛇鼠混熟,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不如就从柴宗庆身上动手。” 赵祯疑问道:“怎么动?” 寇季笑道:“划拨军饷的日子也该到了,兵部尚书李昭亮还在朔州坐镇,兵部群龙无首。枢密院必然要派人去兵部督管。 臣就派遣柴宗庆去,然后称病不出,看看柴宗庆会不会动发下去的军饷。” 赵祯沉吟道:“柴宗庆在朕的亲戚里面,算得上是最跋扈的。他犯的事情,比其他人加起来都多。如今朕维护着亲戚们,他自然更加跋扈。 此次划拨的军饷,有一部分是属于征战燕云之地的将士们的赏赐。 所以数额及其庞大,以柴宗庆的性子,肯定会动手脚。” 柴宗庆此人,长期被邓国大长公主欺压,心里有些病态。 他没那个胆子跟邓国大长公主炸毛,所以就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在百姓身上。 他不仅以欺负百姓为乐,而且十分胆大妄为,什么人都敢动,什么钱都敢拿。 邓国和冀国两位大长公主惦记锻钢作坊和纺织作坊的份子,就是他在背后出的主意。 他连锻钢作坊的份子都敢惦记,又怎么可能不对军饷动手脚。 反正大宋喝兵血的人多不胜数,他也不会有太多顾忌。 寇季淡然笑道:“只要他对军饷动手脚,那我们就有办法让他栽进一个大坑里。” 赵祯大概猜测到了寇季会如何谋划,所以笑着点点头。 “那此事就交给四哥了……” 寇季笑道:“到时候少不了官家配合。” 赵祯含笑道:“一举两得的事情,朕自然得配合。” 寇季眉头一挑,笑道:“官家果然知道我会怎么做……” 赵祯笑而不语。 君臣二人有了定计以后。 寇季离开了皇宫。 往后的日子里,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每天都在朝堂上吵架,垂拱殿成了他们吵架的专用场所。 赵祯态度不明,一直夹在中间和稀泥,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越吵越凶,根本没人在意,寇季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请了病假。 也没有人在意。 寇季病倒了以后,发放军饷,以及前去燕云之地征战的将士们赏赐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6章 鱼儿上钩 枢密院。 柴宗庆在朝堂上陪着满朝文武吵了一架后,志得意满的回到了枢密院内坐班。 自从赵祯征讨完了西夏以后,似乎是良心发现了,不仅重用了他们这些皇亲国戚,还一个劲的护着他们这些皇亲国戚。 石家的石元孙,被调遣到了三衙坐班。 昨日下差以后,纵马狂奔,伤了人。 今日被领侍御史状告到了朝堂上。 赵祯一位的袒护石元孙。 满朝文武为此跟赵祯和皇亲国戚们大吵了一架。 最终在赵祯愤怒的咆哮声中偃旗息鼓。 为民做主的领侍御史为此挨了一顿骂,伤了百姓的石元孙,却什么麻烦也没有。 赵祯如此护着皇亲国戚,柴宗庆身为皇亲国戚,自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以后有赵祯护着,他在大宋朝还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柴宗庆进了枢密院,几个枢密承旨就凑到了他的面前。 “柴公,下官近日得了一些小龙团,您尝尝,看看是不是上品……” “小龙团那东西,在你眼里,是稀世珍品,可在咱们柴公眼里,那就是寻常的东西。平日里宫里没少赐给柴公东西,似小龙团那种寻常的东西,柴公府上肯定一抓一大把。 柴公,您还是尝尝下官新得的梨花白吧。” “……” 几个枢密承旨凑在柴宗庆面前,七嘴八舌的在献媚。 柴宗庆十分享受。 柴宗庆觉得寇准等人被称之为公,他身为皇亲国戚,不能居于人后,所以吩咐手底下的人,私底下称呼他一声柴公,借此跟寇准等人比肩。 手下的人有求于柴宗庆,自然事事顺着柴宗庆的心思。 柴宗庆端着架子,听完了几个枢密承旨的话以后,淡淡的道:“小龙团那东西,对本公而言,自然是寻常东西。本公府上,小龙团都是赏给仆人们喝的。 本公只喝密云龙。 诸位手里若是没有密云龙,那就不要在本公面前献丑了。” 听到了柴宗庆的话,几个枢密承旨脸上带着笑意,心底里却在骂娘。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小龙团那是贡品,数量十分稀少,官家赏给重臣的时候,那也是抠抠搜搜的。 去岁小龙团贡上来以后,六部尚书才共分了一个茶饼,内廷的两位宰相一人也不过分到半个茶饼而已,也就寇府得了一个完整的茶饼。 密云龙,那更是贡品中的贡品。 每一岁,只有两个茶饼贡上。 官家平日里都不舍得喝,需要在大祭典或者大祭礼的时候,才会拿出来跟满朝文武共享。 据说先帝在位的时候,宠臣丁谓向先帝讨要密云龙,先帝都没舍得给。 从密云龙炮制出到如今,先帝和官家就没有赏赐给任何人。 柴宗庆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只喝密云龙,还真是恬不知耻。 几个枢密承旨脸上笑呵呵的,柴宗庆自然不知道他们心里在骂娘,他盯着那个说手里有梨花白的枢密承旨道:“梨花白,本公只喝辽皇耶律隆绪喝的上品……” 枢密承旨闻言,挑起了眉头,喜笑颜开的道:“那巧了,下官手里的梨花白,正是辽皇耶律隆绪才喝的上的上品。” 柴宗庆一愣,略微有些以外的道:“这东西你都能弄到?” 枢密承旨低声笑道:“下面人贡上来的,据说是从辽国重臣手里换的。” 柴宗庆沉吟道:“拿什么换的?上品梨花白在辽国可是稀罕物,即便是辽国重臣,得赐的也不多。” 枢密承旨干巴巴笑道:“上官只管享用下面的孝敬就是了,至于下面的人是如何换来的,我们就不必去深究了。” 柴宗庆心知其中一定有猫腻,但是却没有深究,反正他往后会一直在枢密院内供职,有的是机会套出其中的秘密。 柴宗庆笑道:“既然是你一片心意,那本公就却之不恭了。下朝以后,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坐坐。” 几个枢密承旨纷纷笑着点头。 柴宗庆瞧着他们几个人,笑道:“说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本公帮忙的。” 几个枢密承旨跟柴宗庆混迹了也有小半个月了,知道柴宗庆的性子,所以在柴宗庆开口以后,赶忙道:“沧州有个偏将,想谋一个忠武的职位……” “三衙内有一位小将,想去捧日军……” “……” 几个枢密承旨,或多或少,都有事情恳求。 柴宗庆听完了他们的话以后,低声道:“老规矩,你们先上奏他们的功绩文书,我帮你们搞调遣文书……” 几个枢密承旨果断点头。 “事成之后……” “您八,我们二……” “你们……很不错,等回头官家召见的时候,我会在官家面前提一提你们的名字。” “多谢柴公提携。” “……” 几个人三言两语,就完成了几笔不可见人的勾当。 也就是寇季这个枢密使回京以后没有进过枢密院,不然他们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几个人刚说完话。 朱能就拿着一份文书,阴沉着脸进了枢密院。 几个枢密承旨看到了朱能,向柴宗庆告罪了一声,纷纷奔向了朱能。 柴宗庆却没有凑过去。 如今皇亲国戚正跟满朝文武闹的水深火热的,他可不想凑过去自讨没趣。 朱能似乎也懒得搭理他,进入到了枢密院以后,看都没看他一眼。 几个枢密承旨凑到了朱能面前的时候,朱能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他们,道:“朝廷有一笔粮饷,要发给下面的将士。兵部尚书李昭亮如今正坐镇在朔州,兵部无人掌管,所以官家吩咐我们枢密院出一个人,去督管此事。 你们几个商量一下,看看谁有闲暇。” 几个枢密承旨闻言,眼前一亮,拿过了文书一瞧以后,眼睛更亮了。 “三百万贯?!” 有人尖叫了一声。 柴宗庆立马竖起了耳朵。 朝廷每年配发的军饷数以千万贯计算,但每一次都是数十万贯数十万贯的批款,很少有一次性批复百万贯以上的例子。 除非是碰到了战事,需要将士们卖命,才会变得十分大方。 朱能见几个枢密承旨一脸惊讶,便淡然的解释道:“此次粮饷当中,不止有兵马的常饷,还有一部分是有功将士的赏赐。 所以数额会大一些。” “下官明白……” 几个枢密承旨对视了一眼,压下了心头的激动,齐齐向朱能施礼。 朱能缓缓点头道:“你们议一议,写一个章程给我。” “喏……” 朱能将此事扔给了几个枢密承旨以后,离开了枢密院。 柴宗庆在朱能走后,主动的凑到了几个枢密承旨眼前,盯着他们手里的文书,道:“什么东西……给本公瞧瞧……” 几个枢密承旨一愣,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猜到了柴宗庆跟他们一样,惦记上了这笔军饷。 “柴公,此事是朱枢密交给下官……” “怎么,本公瞧都不能瞧了?” 柴宗庆不等枢密承旨将辩解的话说完,就阴阳怪气的问道。 几个枢密承旨见柴宗庆生恼,只能将手里的文书交给了柴宗庆。 柴宗庆如今有官家护着,他们惹不起。 柴家的那为邓国大长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更关键的是,惹恼了柴宗庆,他们很有可能会断了一条长久的财路。 柴宗庆拿过了文书,仔细的阅读了一番以后,将文书还给了几个枢密承旨,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你们准备一份章程,明日给本公……” 几个枢密承旨面面相觑。 柴宗庆盯着几个枢密承旨,幽幽的道:“觉得本公要抢你们的财路?” 几个枢密承旨盯着柴宗庆没有说话。 柴宗庆不咸不淡的道:“一条财路落到了你们手里,你们能捞几个钱?你们又敢捞几个钱?” 几个枢密承旨一脸愕然。 柴宗庆淡淡的道:“本公吃肉,少不了你们那一份。” 几个枢密承旨赶忙道:“多谢柴公……” 柴宗庆点了点头,离开了枢密院。 几个枢密承旨凑在一起,脸色十分难看。 倒不是他们不识趣,不愿意将财路献给柴宗庆。 他们是担心柴宗庆下手太狠,不留分寸,到时候闹出大事,牵连到他们。 “此事我们便不参与了……” 几个人沉默了许久,其中一人突然开口。 另一个人附和道:“他有官家护着,我们可没有。” 其他人齐齐点头。 有了决定,几个枢密承旨脸上难看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虽然少赚了一笔大钱,但他们并不后悔。 他们能捞钱捞到今日,凭借的就是留分寸、知进退。 该捞的钱,他们一个铜板也不会放过,不该捞的,他们碰都不会碰。 一夜无话。 翌日。 几个枢密承旨将准备好的章程交给了柴宗庆。 柴宗庆拿着章程,找到了朱能,大大咧咧的将章程放到了朱能面前。 朱能疑惑的拿起了章程扫了一眼,一脸恼怒的道:“此事我并没有交给你!” 柴宗庆大大咧咧的道:“他们几个自知能力不足,特意求我援手,我看他们可怜,就决定帮他们一把。” 朱能怒道:“政事交给了谁,就由谁负责,岂能私底下委托他人。” “我也是枢密院的人,官职还比他们高。为何他们能做,我做不得。” “我就是不想将此事交给你!” “你是对我有意见?” “……” 朱能和柴宗庆说着说着,便吵成了一团,最后吵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夸赞了柴宗庆一番,然后将朱能赶回府去禁足。 朱能黑着脸回了府。 柴宗庆志得意满的回了枢密院。 从枢密院点了两个枢密承旨,陪着他一起去了兵部。 柴宗庆配合着兵部,将一切发放军饷的章程拟定好以后,呈报给了赵祯,赵祯痛快的吩咐户部将钱转交给了兵部。 三百万贯钱财,出了国库,入了兵部衙门。 从兵部衙门又押运出了汴京城。 一路出了开封府,却没有往东北而去,而是折道去了其他地方。 一切似乎都神不知鬼不觉的。 …… 寇府别院。 寇季着一声长衫躺在胡床上,悠哉游哉的晃着。 在他身旁,赵祯也躺在一张胡床上,悠哉游哉的晃着。 赵祯晃了许久,意味深长的道:“柴宗庆可真能贪……” 寇季缓缓点头,“三百万贯军饷,他独享了八成,其他官员享了一成半,军中将士只有半成……” 赵祯微微咬起了牙道:“朕以为,他贪个数十万贯就撑死了,却没料到,他居然一口气吃了两百四十万贯。两百四十万贯,其中有一大部分是朕赏赐给有功将士的奖赏。 将士们为国拼杀,有死有伤,朕答应了重赏他们。 可到最后,他们拿到手里的钱却少的可怜。 朕不敢想,他们在拿到一两贯铜钱的赏赐的时候,会对朕有多失望。 朕更不敢想,他们的家眷在拿到了一两贯卖命钱以后,会不会咒骂朕。” 引柴宗庆上钩,是他们君臣共同的主意,他们也做好了应对一切变故的准备。 可真当柴宗庆上钩以后,赵祯被吓到了。 那可是赵祯用来收买人心的钱。 如今非但没有收买到人心,反而让三十万将士寒了心。 大宋多少将士,一百多万而已。 如法炮制三五次,大宋上下将士的心会被伤的干干净净。 到时候大敌来犯,还有谁会为大宋卖命? 柴宗庆此举,不是在捞钱,而是在挖大宋的命根子,赵祯怎么可能不被吓到? 寇季听到了赵祯咬牙切齿的话,沉吟道:“官家事后多补偿一下将士们就行了。到时候臣再派人去安抚一下,将士们一定会理解官家的。” 赵祯愤恨的道:“朕现在就想收拾他!” 寇季略微一愣,他自然明白赵祯想要收拾的人是谁。 寇季看向了赵祯道:“现在收拾他,那我们可就要前功尽弃了。柴宗庆虽然贪了钱,但没有闹出大乱子。官家派人揭穿了此事,到时候他补上这笔钱,再多出一些赎罪钱,求邓国大长公主找你哭诉几次,你也不好对他痛下杀手。”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朕知道……朕就是随口一说……” 寇季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直等事情发酵即可。” 赵祯缓缓点头。 君臣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 赵祯离开了寇府别院,回到了宫中。 往后一段时间。 汴京城内都风平浪静。 寇季依然病着,朱能也被禁足在府上,柴宗庆继续在枢密院内胡作非为。 一晃眼便到了五月。 田里的麦子变得金黄的时候,一队将士背着信旗,沿着麦田的地垄,一路冲进了汴京城。 “涿州兵变!” “涿州兵变!” “……” 传信的八百里加急的将士,一边往汴京城里冲,一边大声的呐喊。 造反,在大宋朝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兵变绝对是稀奇事。 造反一年能碰到好几次。 但是兵变,十年也不一定能碰上一次。 可见兵变有多稀奇。 更关键的是,每次兵变,都意味着有大事发生。 上次大宋朝发生兵变,是寇准精简厢军时候的事情。 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将消息传给了御街两旁的百姓,御街两旁的百姓快速的将消息传遍了汴京城。 一时间,汴京城为之轰动。 八百里加急将士入宫后没多久,宫内的钟声被敲响。 满朝文武,穿戴上了官服,坐上了马车,匆匆往宫里赶。 寇季也是如此。 寇季乘车到了金水桥边上的时候,就看到了王曾正皱着眉头从马车上下来,他也跟着下了马车,走到了王曾身边。 王曾见到了寇季,眉头紧锁着道:“涿州兵变了?” 寇季面色凝重的道:“听说是……” 王曾黑着脸道:“你一个枢密使,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呢?” 寇季苦笑道:“他们兵变,也不可能提前告诉我……我也得等八百里加急将此事送到了汴京城以后,才能知晓。” 王曾长叹了一声,略带歉意的道:“老夫是气糊涂了……我大宋刚经历了两场大战,如今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涿州发生了兵变。 朝廷要处理此事,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更关键的是,涿州毗邻幽州。 若是他们投了辽人,那我大宋刚找回的言面,恐怕又要丢出去了。” “此事确实不好处理……我猜测其中必有原因,不然将士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闹乱子。” 寇季一脸郑重的道。 王曾缓缓点头,“我们速速入宫,去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寇季点头,陪着王曾一起入了皇宫。 一路到了垂拱殿,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赵祯暴跳如雷的声音。 “废物!” “一帮子废物!” “一帮子人渣!” “朕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 赵祯在骂谁,显而易见。 他在骂满朝文武。 能将赵祯逼到爆粗口的份上,说明此次涿州兵变,跟朝堂上的官员有关。 王曾和寇季神色凝重的进了垂拱殿,就看到了满朝文武其他人已经到了,如今正弓着腰,垂着脑袋,正在聆听赵祯发怒。 王曾和寇季迈着小碎步,进入到了殿中,默默的施了一礼,然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班列。 王曾居于文臣班列第二位,寇季则居于武臣班列第一位。 王曾和寇季之所以在殿中施礼,却没有开口,那是因为礼仪的问题。 但凡是上朝以后,迟到的臣子,到了朝堂上以后,一般不能打扰朝堂上正在议事的众人,自己施礼过后,悄悄的站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就行了。 等到朝堂上的事情议论完了,官家有心追究迟到的事情的话,少不了要罚一些俸禄。 官家若是不追究迟到的事情的话,那就就此揭过。 寇季和王曾二人站定以后,赵祯还在咆哮。 赵祯如同一头发怒的猛兽,冲着满朝文武咆哮,“三百万贯军饷和赏赐,送到了涿州、朔州、寰州,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万贯! 中间没了两百七十万贯! 两百七十万贯! 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每一份文铜钱上,都是染着他们鲜血的,朕发放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算错了一位将士的功劳。 可你们呢? 一口气将他们的功劳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不仅吞了他们的功劳,还吞了他们应有的军饷。 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赵祯怒视群臣,“是你们贪得无厌,酿成了今日的惨剧!你们说说,朕该怎么做?派兵去镇压他们?朕开不了那个口,因为错在朕,错在朝廷,错在你们。” 眼看赵祯的咆哮声有暂缓的意思,吕夷简赶忙沉声道:“官家,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派人去安抚他们,免得他们酿成大祸。 同时应该查清处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贪了将士们的军饷。 给他们一个交代!” 赵祯声音冰冷的道:“查!必须得查!查清楚了以后,朕要将这群畜生千刀万剐,谁也不例外!” “寇季?!” 赵祯冷喝一声。 满朝文武心头皆是一震。 因为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赵祯如此冰冷的呼喊寇季。 寇季在赵祯的呼喝声中,出现在了殿中,躬身道:“臣在!” 赵祯咬着牙道:“朕记得,兵部尚书李昭亮并不在京,所以朕吩咐枢密院派人督管兵部发放军饷的事宜。现在出了乱子,朕是不是该唯你是问?” 寇季拱手道:“臣有罪,臣督管不利,才酿成了……” 赵祯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就蛮横的道:“行了,朕不想听那些场面话。你的错,朕回头再跟你算。朕知道你近期卧病在榻,并没有督管枢密院的事情。 现在,你告诉朕,是谁负责督管的此事。” 朱能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赶忙出班奏道:“回官家,此事是臣接下的。臣原本想要派遣枢密院的几位枢密承旨去办此事。 但是驸马柴宗庆主动请缨要去督办此事,为此还吵到了官家面前。 最终还是官家钦定了驸马柴宗庆都督办此事。” 赵祯听到此处,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朕给气糊涂了,将此事给忘了。你这么一提醒,朕倒是想起来了。 此事确实是朕交给的柴宗庆去督办的。” 说到此处,赵祯冰冷的目光落到了柴宗庆身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7章 朕要杀你全家! “柴宗庆,要朕请你出来吗?!” 柴宗庆浑身打着哆嗦,出现在了班列外,哀嚎道:“官家,臣受了奸人蒙蔽,请官家为臣作主!” 赵祯冷冷的盯着柴宗庆,一字一句的道:“朕只想问问你,贪了还是没贪?” 柴宗庆硬着头皮,咬着牙道:“臣是受人……” 赵祯突然怒吼,“贪了没贪?!” 柴宗庆吓的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满朝文武也吓了一跳。 赵祯盯着跌坐在地上,不肯认罪的柴宗庆,冷声道:“你不肯说,那朕就派人去查!” “陈琳!” “奴婢在!” “去武德司和皇城司传朕的旨意,让他们将所有经手过这笔钱的人,一并给朕缉拿。一个一个审,一个一个问。 朕要知道,谁贪了将士们的命。 朕要知道,谁在挖我大宋江山的根基。 朕要让所有贪了这笔钱的人拿命还。” “喏!” 陈琳令了赵祯的口谕,退出了垂拱殿。 赵祯盯着满朝文武,道:“你们不是喜欢在宫里待着吗?那今日就在宫里待着,别离开了。等事情查清楚以后,再离开。” 满朝文武神色复杂的答应了一声。 赵祯这么做,是信不过他们,怕他们通风报信。 此事若只是牵扯到一两个官员的话,那还好。 若是背后揪出一大堆官员的话。 那赵祯以后再看满朝文武,一定会带上怀疑的目光。 皇帝,似乎天生就有疑心病,他会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怀有疑心。 期满他、欺骗他的人越多,他的疑心病就越重。 当他的疑心病到了压不住的地步上的时候,就会选择用暴烈的手段让自己心安。 比如,杀一批让他觉得不安的人。 又或者弄死一群他认为不够忠诚的人。 一旦皇帝为此开始动刀子杀人,亲儿女都杀得,更何况是满朝文武。 赵祯如今文治武功皆有,他凭借着文治武功,将自己的威严推到了最高处。 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约束住盛怒中的他。 赵祯将满朝文武的反应收入了眼中,冷哼了一声,坐在了座椅上,陪着满朝文武静静的等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做贼心虚的官员,顶不住压力,纷纷瘫跪到了地上。 赵祯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看着那一个一个跪下的官员,脸黑的像是锅底。 在他们三个人辅政期间,出现了如此大的弊案,他们三个人也要跟着担骂名的。 涉案的金额,已经多到令人触目惊心了。 若是涉案的官员再多到令人触目惊心的地步。 那他们三个,恐怕就要请辞了。 时间一晃,到了晌午,已经跪到的官员,达到了十人。 期间有一些身着黑衣的人进入到殿中,在请示了赵祯以后,将一些跪到的官员带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是皇城司的人。 他们请示了赵祯,进垂拱殿内抓人,说明已经查到了那些人的头上,并且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满朝文武看的心惊肉跳。 赵祯心里却平静的像是一汪湖水。 军饷贪污案的所有证据,赵祯早就掌握了。 他早已心惊肉跳过了。 他之所以兴师动众的派人去查,是为了引某些人出来。 时间一晃。 到了下午。 赵祯等的人,入宫了。 就在垂拱殿内的文武大臣们盯着柴宗庆的时候,一个小黄门快速的进入到了殿中。 文武大臣们之所以盯着柴宗庆,那是因为跪到的人当中,除了他以外,剩下的人全部都被带了出去。 小黄门入了殿,施礼过后,禀报道:“启禀官家,邓国大长公主求见……” 赵祯闻言,假装意外的道:“皇姑吗?” 文武大臣们见此,心头一颤。 邓国大长公主入了宫,哭诉一番,官家会不会轻饶了柴宗庆? 结合之前赵祯对皇族的态度。 赵祯很有可能会轻饶了柴宗庆。 想到此处。 吕夷简几乎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道:“官家,垂拱殿乃是参政议政的地方,女子不得入内。官家为此还题了一块匾额,竖在后宫之中,官家难道忘了吗?” 王曾在吕夷简出声以后,也站出来道:“官家,军饷贪污案,查到如今,恐怕已经明朗,驸马柴宗庆必然脱不了干系。 邓国大长公主此刻入宫,必然是知道事发了,想要为驸马柴宗庆求情。 官家若是因此轻饶了柴宗庆,天下臣民会怨官家不公。” 张知白随后也站了出来,十分果决的道:“臣死谏!” 张知白此话一出,似乎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了一颗石子进去。 一时间。 大部分的文臣出班附和起了张知白的话。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九成的文官站出来附议。 之所以会有如此局面,也跟赵祯近几个月无脑的维护皇亲国戚有关。 赵祯无脑的维护了皇亲国戚几个月,皇亲国戚们干出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满朝文武为此没少弹劾皇亲国戚。 但每次弹劾都没有结果。 满朝文武都快绝望了。 眼看着皇亲国戚就要成为了祸乱大宋的根源了。 一些忠贞耿直之臣,每天愁的是吃不下睡不着。 如今柴宗庆犯事,犯的还是一件足以惊动天下的大事。 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重创皇亲国戚的机会。 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他们孤注一掷的开始死谏。 当然了,他们只是其中一部分官员,还有一些官员,纯粹是在跟风,还有一些官员,被皇亲国戚侵占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要搬到皇亲国戚,所以在大部分文臣死谏的时候,他们也跟着一起。 总之,九成的文臣出班死谏以后,一些武臣也开始出班死谏。 一瞬间。 垂拱殿中间站了一堆人。 赵祯见此,心里格外的畅快,脸上却一脸寒霜。 “你们干什么?逼宫吗?”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刚准备开口,张知白却抢先一步道:“臣等皆是官家的臣子,又怎么敢逼迫官家。只是发生了如此大的贪污案,引起了兵变,官家若不秉公处理的话,天下人恐怕会非议。 臣身为参知政事,不能还天下人一个公道,无颜继续苟活于世。” “臣等亦是如此……” 那些站在殿中的官员们附和。 赵祯似乎被激起了怒气,“朕就是要召见朕的皇姑,朕不仅要召见皇姑,朕还要召见所有皇亲国戚!” “官家!” “朕意已决!” “昏……” “昏了?谁昏了?!” 张知白也被赵祯的举动气急了,刚要大声喊出昏君二字,寇季像是刚回过神似的,大声的叫嚷了一声,逼得张知白闭上了嘴。 满朝文臣,一个个怒目看向寇季。 如今大家都逼着官家收拾皇亲国戚呢,你寇季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捣乱。 “寇季!” 有人大喝一声,要指责寇季。 寇季不等他开口,便开口喊道:“你们干什么?逼宫吗?官家既然要召见皇亲国戚,自然有官家的用意,你们难道要替官家作主不成?” 满朝文臣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却没人接寇季这个话茬。 王曾皱着眉头看着寇季,咬牙道:“寇季,兹事体大,莫要胡言乱语。” 寇季大大咧咧的道:“兹事体大,自然需要官家圣心独裁。官家若是觉得驸马柴宗庆有罪,那便依法治罪。官家若是觉得驸马柴宗庆无罪,那驸马柴宗庆便无罪。”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他们觉得,赵祯在胡来,寇季在助纣为虐。 就在吕夷简、王曾三人准备喝斥寇季的时候,邓国大长公主已经闯进了垂拱殿。 邓国大长公主入了殿以后,恭恭敬敬的向赵祯一礼,高声道:“臣赵宣慈,参见官家……” 邓国大长公主将姓氏中的赵字喊的格外的高声。 赵祯见此,沉声道:“皇姑何至于此……陈琳,快给皇姑赐座。” 陈琳赶忙去取座椅。 满朝文武见此,心凉了半截子。 邓国大长公主见此,心里松了一口气。 驸马柴宗庆见此,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如今看到赵祯这态度,他总算是放心了。 赵祯的反应,跟他们之前犯了事,被状告到了朝堂上以后,一模一样。 邓国大长公主等到陈琳搬来了座椅,坐到了座椅上以后,对赵祯略微一礼,道:“官家,臣在府上的时候,听闻驸马遭奸人蒙蔽,干了蠢事,便立马赶进宫来,向官家请罪。 臣听闻驸马贪了一些钱财,便从府库中取了一些钱财,已经押送到了宫外,补上驸马的错。 此外,臣将汴京城外的三千亩地,一并归还如国库,算是替驸马赎罪。” 终究是柴宗庆犯了错,还引发了兵变。 邓国大长公主不敢再跋扈的行事。 赵祯听完了邓国大长公主的话,沉声道:“皇姑不必心急,此事尚且还没有查明,等到查明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朕派人去请五皇姑,还有其他皇亲入宫,等他们到了,咱们一家人坐下,好好商量一下。” 此话一出。 邓国大长公主是彻底放心了。 赵祯不仅没有急着处置柴宗庆,反而还帮他们拉了不少帮手入宫。 赵祯是铁定要维护他们了。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人听到这话,心如死灰,一个个阴沉着脸,不想再说一句话。 赵祯的昏庸行为,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极限。 他们不想再多言,只想尽快离开朝堂。 他们倒是没有生出辞官的念头,只是想着离开朝堂,然后想办法将陷入昏庸当中的赵祯唤醒。 吕夷简三个人不开口,其他的文武官员自然也不会开口。 所有人都静悄悄的在垂拱殿内待着, 一直等到皇亲国戚们陆续进入到了大殿中。 皇亲国戚们在宫外的时候,就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所以在进入到了殿中以后,什么也没有说,果断跟邓国大长公主站在了一边。 虽然他们对于柴宗庆闹出的乱子十分不满。 但考虑到他们以后闹出了乱子,需要柴宗庆帮忙,所以也就没有开口将心里的怨言说出口。 说来也巧。 在皇亲国戚们陆续到齐以后,负责查处军饷贪污案的武德司和皇城司的人同时呈报上了他们查处的结果。 武德司和皇城司的人,当着所有人面,将查处到的结果呈报到了赵祯案头,退出了大殿。 赵祯在他们走后,缓缓的翻开了他们呈报的文书。 赵祯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文书了,但当看到了柴宗庆贪污的具体数额以后,心里的怒气还是压不住的升腾了上来。 “很好……” 赵祯看完了文书,吩咐陈琳传给其他人观看,他面带笑意的夸赞了一声。 垂拱殿内的所有人,一脸懵,不知道赵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祯一脸笑意的盯着柴宗庆道:“柴驸马,柴姑父,你是朕的大功臣啊。朕一共就批了三百万贯的军饷,你一下子就帮朕省了两百四十万贯。 顺带着还帮朕揪出了一帮子贪官污吏。 朕有你们这样的亲戚,何愁大宋不兴。” 赵祯明明在夸人,但听着却十分的刺耳。 满朝文武一脸疑惑,大部分的皇亲国戚也一脸疑惑,唯有邓国大长公主皱起了眉头,柴宗庆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 赵祯没有在意他们的想法,目光掠过了柴宗庆,看向了其他皇亲国戚,笑着道:“你们中间,有人帮朕去抢铺子、抢钱、抢粮、抢地的,还有人帮朕去抢那些未出阁的姑娘的…… 有人帮朕四处杀人放火…… 有人帮朕倒卖官爵牟利的……。 有人帮朕将军械贩卖到了辽国、青塘等地…… 更有人带着兵马,帮朕血腥镇压那些不愿意臣服于我大宋的西夏百姓……” 赵祯说到此处,脸上再无半点效益。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都意识到了赵祯在说反话。 满朝文武脸上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惊喜。 皇亲国戚们惊愕之余,齐齐皱起了眉头。 赵祯继续说道:“以前你们没有出仕的时候,一个个埋怨朝廷不公,埋怨朕不公,埋怨朕便宜外人,也不肯便宜你们。 朕深思了许久,觉得朝廷确实对你们苛刻了一些。 所以就准许了你们出现在朝堂上,担任要职。 给你们钱,给你们权,给你们兵。 你们想要的,朕都给你们了。 不仅如此,你们犯了错,朕还处处维护着你们。” 赵祯冷声道:“但朕将你们想要的给了你们,你们给了朕什么?你们什么也没给朕,你们什么也没帮朕。你们不仅不帮朕维护赵氏江山,还处处在撅大宋的根基。 你们口口声声说,大宋自家的,你们跟朕都是自家人。 可你们谁干过一件自家人该干的事情? 你们不仅不维护自家的基业,反而在抽自家基业的梁柱。 两百四十万贯,说贪就贪,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们有没有想过,贪了这两百四十万贯,会对我大宋造成怎样的影响?” 赵祯掷地有声的怒吼,“它会让朕失信于三十万将士,它会让三十万将士寒了心。我大宋有几个三十万将士可以经得起这么折腾的? 若是天下的将士皆被你们折腾的寒了心,谁来为我大宋江山卖命? 谁来维护你们的荣华富贵? 又有谁,能护得住你们的性命? 大宋若是在你们折腾下亡了,最先被举族尽诛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赵氏。 你们身为赵氏之人,不思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子孙后辈的性命,踏踏实实的帮我大宋效力,为儿孙们建一个太平江山。 反而一味的祸害赵氏的基业。 你们死后,有何脸面被子孙后辈供起来?” 赵祯指着满朝文武,大喊道:“满朝文武弹劾你们,朕维护你们,你们真当是朕向着你们?朕是怕将你们拉到了刑场上去,丢了皇室的脸面,所以才替你们遮遮掩掩。 朕希望你们能够迷途知返,知道朕的良苦用心,可你们没有。” 邓国大长公主的脸色早已变成了酱紫色,其他皇亲国戚也是如此。 邓国大长公主盯着赵祯,声音沉重的道:“官家……” 赵祯不等她话说完,就强硬的打断了她,“赵宣慈,祖父在的时候,你便已经出生了。我大宋是如何磕磕绊绊的走到今日,你看的清清楚楚。 你应该明白,我赵氏江山能走到今日,有多么不容易。 中间有多少人为此丧命。 满朝文武,为我大宋呕心沥血,为我大宋浴血奋战的,不知凡几。 他们为了我赵氏江山,拼上了性命。 你身为赵氏之人,却没有为我大宋出半点力。 你就不觉得惭愧,不觉得愧疚?” 邓国大长公主羞愧的红了脸。 赵祯一席话,将皇亲国戚们的面目,拔了个干干净净,将他们丑陋的面孔齐齐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 只要是要脸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抬上来!” 赵祯镇住了皇亲国戚以后,吩咐了一声。 陈琳带着几个宦官,抬着两个大箱子,进入到了垂拱殿。 “打开!” 赵祯吩咐了一声。 陈琳打开了箱子,箱子里堆满了奏折。 赵祯指着奏折,对皇亲国戚们道:“里面全都是你们犯下的恶心,没有一件重复的。弹劾你们的奏折,堆了整整两座偏殿。 朕只是挑了一些重要的拿了出来。” 赵祯吩咐道:“都过来看看,看看你们是怎么为我大宋江山出力的。” 皇亲国戚们一个个红着脸,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赵祯冷哼一声,“给朕看,你们若是不看,朕就命人当堂念,什么时候念完,什么时候再散朝!” 皇亲国戚们纵然被拔了个干净,但还是有一些羞耻心的。 他们害怕赵祯真的吩咐人当堂念奏疏。 赵祯真要是吩咐人当堂念完所有奏疏,皇亲国戚们以后没有一个人能抬起头做人的。 皇亲国戚们一步三挪的走到了大箱子前。 一个个犹犹豫豫的拿起了奏疏。 有人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不是他们犯下的恶心他们看不下去,而是此时此刻,赵祯给予他们的压力,他们承受不了。 “臣有罪,肯请官家责罚!” 当即便有人顶不住压力,躬身请罪。 有人开了头,有人自然跟着一起请罪。 一会儿工夫,八成的皇亲国戚躬身请罪。 事到如今。 他们不请罪也没有办法。 他们中间有人猜测到,赵祯此前一味的袒护他们,很有可能是为了引诱他们犯错,好一举铲除他们。 但却不敢说。 如今他们说什么都是错。 赵祯就算设计引诱他们,那错也在他们。 是他们顶不住诱惑,被赵祯稍微引诱了一下,就犯下了错事。 赵祯此举虽然有些不地道。 但是犯错的是他们,他们的罪行在哪儿摆着,他们怎么狡辩也狡辩不了。 八成的皇亲国戚躬身请罪了,还有两成却没有。 赵祯看向了那些没请罪的人,冷冷的问道:“四皇姑,五皇姑,你们觉得,你们没错吗?” 冀国大长公主听到了赵祯的话,有心起身请罪。 但却被邓国大长公主给拉住了。 邓国大长公主盯着赵祯咬牙道:“官家当真是好手段,这一次我认栽了。官家要处置,尽管处置就是了。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赵宣慈!” “皇姐……” 冀国大长公主低声呼唤了一声,似乎在提醒邓国大长公主不要跟赵祯对着干。 但邓国大长公主被赵祯骂了个体无完肤。 心里羞愧之余,也升起了腾腾怒火,她决定跟赵祯死磕到底,借此挽回一些尊严。 她是太宗的女儿,赵祯的亲姑姑,赵祯绝对不敢要她性命,也不敢大刑伺候她,所以她不怕赵祯的惩罚。 赵祯看透了邓国大长公主心思,盯着邓国大长公主道:“四皇姑乃是朕的亲皇姑,朕若是重处了你,恐怕父皇和皇祖父九泉之下也不会答应。 四皇姑以后就待在府上别出来了,以后的吃穿用度,依照县主的份例供应。” 邓国大长公主听到了赵祯的话,咬了咬牙,颤声道:“好~” 赵祯这算是变相的降了她的身份,同时软禁了她,她心里自然不平静。 赵祯处置完了邓国大长公主,又看向了柴宗庆,“至于你嘛……你跟四皇姑和离吧……因为……朕要杀你全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8章 请天子剑!! 柴宗庆祝听到赵祯这话,吓的浑身打哆嗦,惊恐的哀嚎了一声,“公主……救为夫……” 邓国大长公主一下子瞪直了眼,面容狰狞的站起身,看向了赵祯。 “赵祯!你敢!” “放肆!” “住口!” “……”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重臣群情激扬的喝斥邓国大长公主。 王曾盯着邓国大长公主怒目道:“赵宣慈,官家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你眼里还有没有人伦,有没有君王?” 邓国大长公主红着眼,怒吼道:“本宫在跟官家讨论家事,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张知白冷哼一声,喝道:“家事?天家哪来的家事?天家再小的事情,那也是国事。赵宣慈,你直呼官家名讳,目无君上,乃是重罪。 依照国法,当罢去一些的官爵,就地问斩!” 直呼赵祯名讳这种事情,若是在私底下,那也没什么。 毕竟私底下直呼赵祯名讳的人多了。 但是在公开场合直呼赵祯名讳,那就是大不敬,抓一个重处一个。 邓国大长公主咬着牙,恶狠狠的道:“本宫就算有错,那也只有宗正寺能论本宫的罪,国法还管不到本宫头上。” 吕夷简踏前一步,盯着邓国大长公主,冷笑道:“国法是管不了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四处为祸,但是国法能管你们欺君罔上、大不敬的罪。” 邓国大长公主察觉到了自己斗嘴皮子斗不过三位宰相,于是将矛头对准了赵祯。 “官家要治本宫的罪?” 吕夷简等人齐齐看向了赵祯。 能不能定邓国大长公主的罪,还得看赵祯。 他们三人纵然能用国法压邓国大长公主,却也没办法为邓国大长公主定罪。 赵祯在邓国大长公主的逼迫下,长叹了一声道:“朕不会定你的罪,但朕也不会饶过柴宗庆。” 邓国大长公主闻言,准备进一步的逼迫赵祯,只是还没等到她开口。 赵祯率先开口,“陈琳,送朕的两位皇姑回府歇息。带一队侍卫过去,守着两位皇姑,别让恶人趁乱伤到两位皇姑。” 陈琳知道赵祯的心思,所以在赵祯下令后,果断带着几个宦官到了邓国大长公主面前。 邓国大长公主见此,愤怒的咆哮道:“谁敢?谁敢动本宫,本宫就一头撞死在殿上。” 邓国大长公主以死相逼,陈琳有些不敢下手。 赵祯脸色也有些难看。 吕夷简等人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邓国大长公主终究是赵祯的亲姑姑,赵祯若是伤到了她的性命,容易落下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声。 民间传唱此事的时候,才不会管其中有什么内情呢。 他们只会传唱,赵祯为了坐稳皇位,伤了自己的亲姑姑,不仁不孝。 赵祯不想背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声,吕夷简等人也不想看到赵祯背上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声。 所以邓国大长公主以死相拼,他们有些难以决断。 若邓国大长公主是赵祯的女儿的话,赵祯就算赐死她,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偏偏邓国大长公主是赵祯的长辈,赵祯的亲姑姑。 若赵祯还是之前那般昏庸的话,吕夷简等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奏请赵祯砍了邓国大长公主。 反正赵祯已经背上了昏君的名头,干一些混帐事,那也是应该的。 可吕夷简三人发现,赵祯并不昏庸。 赵祯还是以前那个赵祯。 他近些日子糊涂行事,似乎是看到了皇亲国戚们为祸大宋江山,给大宋带来的巨大危害,所以才巧施妙计,引皇亲国戚们上钩,然后再一并处置。 赵祯既然不昏庸,那他们就不能让赵祯背上不仁的名声。 邓国大长公主以死相逼,让赵祯处理皇亲国戚的事情陷入到了僵局中。 垂拱殿内针落可闻,没人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僵局。 若是有宗室长辈在的话,倒是可以出面压一压邓国大长公主。 可如今宗室之中,以邓国大长公主最年长,谁也压不住她。 寂静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声音在垂拱殿内响起。 “请天子剑!” 寇季迈步进入到了殿中,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 吕夷简等人闻言一愣。 “官家没收回你的天子剑?” 吕夷简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寇季淡淡的道:“我回京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养病,没有正式的上过朝,自然没有向官家交还天子剑。” 说到此处,寇季向赵祯躬身道:“此事是臣的疏忽,还请官家责罚。” 赵祯不知道寇季要做什么,但他清楚,寇季在此时此刻请出天子剑,必然是为了打破眼前的僵局。 寇季当着满朝文武面请罪,又是在这种场面中,赵祯也不好袒护寇季,他盯着寇季沉声道:“念在你持天子剑期间,没有胡作非为,也没有铸成什么大错,朕罚你一年俸禄,你可认?” 寇季躬身道:“臣认罚!” 以寇季如今的官职、爵位,一年的俸禄可是一笔大钱。 赵祯如此处罚,已经算得上是重罚了。 虽说寇季不缺钱,但俸禄是寇季为朝廷工作的工资,一下被罚空了,等于一年白干,自然重。 至少对满朝文武而言是如此。 邓国大长公主在寇季扬言要请天子剑的时候,就盯上了寇季。 等到寇季跟赵祯说完了话,邓国大长公主咬牙切齿的盯着寇季道:“你想借天子剑,向本宫行凶?” 寇季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邓国大长公主却不依不饶的追着寇季道:“一柄剑够不够,不够本宫再派人多给你拿几柄。” 寇季眯了眯眼,依旧没说话。 邓国大长公主见此,怒喝道:“本宫可是太祖的亲侄女,太宗的亲闺女,先帝的亲妹妹,官家的亲姑姑,你动本宫,就是在打历任官家的脸。 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我赵氏的朝堂上。” 寇季依旧没有说话,似乎没听到邓国大长公主的话。 邓国大长公主为何追着他不依不饶的发问,还抬出历任官家压他,他心里知道的清清楚楚。 邓国大长公主害怕,害怕他真的行凶。 寇季若是拼上了仕途不要,在大殿内伤了她,那就伤了。 虽然事后寇季会被罢官去职,甚至有可能流放。 但垂拱殿内的僵局,却会因此解开。 一旦她受伤,赵祯有理由请人强行带她下去疗伤,在她疗伤期间,赵祯会如何处置柴宗庆,那就不是她能左右了。 邓国大长公主见寇季不说话,逼近了寇季,拽着寇季的手撒泼道:“来!你动本宫一个试试!” 邓国大长公主心里清楚寇季一旦行凶,她会遭遇什么,所以她必须在天子剑被请上来之前,逼退寇季。 如今满朝文武在她的逼迫下,不敢出声。 只有寇季一个敢出声的,只要逼退了寇季,她丈夫柴宗庆犯下的错,就算揭过去了。 寇季平静的站在哪儿,任由邓国大长公主抓着他撒泼。 没过多久。 有御前卫奉着天子剑进了垂拱殿。 寇季快速的从邓国大长公主手里抽回了袖子,迈步走向了御前卫。 眼看着寇季从御前卫手里拿过了天子剑,邓国大长公主瞪大了眼,冲着赵祯尖叫道:“赵祯,这就是你的好臣子,他要在我赵氏的朝堂上,对我赵氏之人行凶!” 赵祯信任寇季,所以面对邓国大长公主的咆哮,没有开口。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盯着寇季,皱着眉头。 寇季若是在垂拱殿上伤到了邓国大长公主,今日的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寇季……” 王曾犹豫了一下,沉声呼喊了一声,似乎在提醒寇季不可擅动。 寇季却充耳不闻,提着剑就到了邓国大长公主的面前。 邓国大长公主见此,歇斯底里的咆哮,“赵祯!这大宋江山到底是姓赵,还是姓……” 不等邓国大长公主将最后一个字喊出来,寇季已经抽出了天子剑,挥了出去。 “公主救我……” 一声凄惨的呼救声传来,传遍了垂拱殿。 寇季手里的天子剑刺进了柴宗庆的胸膛。 柴宗庆口中涌出了几口逆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随着他倒下,天子剑也脱离了他的胸膛。 一股鲜血顺着他胸膛喷涌而出,洒了寇季一个满身通红。 垂拱殿内所有人,傻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甩了甩天子剑上的鲜血,将天子剑收回了剑鞘中,对邓国大长公主拱手一礼,不卑不亢的道:“我寇季身为大宋之臣,自然不敢伤邓国大长公主。 但我寇季身为枢密使,却有权惩治手下的犯官。 官家赐我天子剑,三品以下,皆可先斩后奏。 柴宗庆身兼两职,驸马都尉和枢密都承旨,皆在从五品之列。 我斩了他,合理!合情!合法!” 寇季冲邓国大长公主说完以后,双手将天子剑捧过头顶,对着赵祯朗声道:“臣寇季,奉还天子剑!臣持此剑期间,只用此剑斩了一人。 那便是贪墨了两百四十万贯军饷,引起涿州兵变的枢密都承旨柴宗庆!” 寇季一声朗声高喝,唤醒了正沉浸在震惊当中的所有人。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几乎毫不犹豫的向寇季投去了佩服的目光。 对,就是佩服的目光。 如此僵局,寇季居然能用此法破局。 不仅解了僵局,自己也没惹上麻烦。 邓国大长公主拼死保的是柴宗庆,如今寇季斩了柴宗庆,算是釜底抽薪,断了邓国大长公主拼死的念想。 虽然邓国大长公主可以继续闹,但是赵祯可以借着驸马亡故,邓国大长公主悲痛为由,派人强行带她离开。 邓国大长公主若是再次以死相逼,那赵祯就可以借着柴宗庆亡故,邓国大长公主悲痛的失去了理智为由,给她冠上一个疯子的名头。 一个疯子,干出什么事情,也不会有人拿常理去评判。 他们之所以佩服寇季,并不是佩服寇季的脑子反应快,而是佩服寇季的胆色。 敢在赵祯面前,敢当着满朝文武面,敢当着皇亲国戚们的面,在垂拱殿上动兵刃杀人,大宋立国之今,唯有寇季一人。 “啊!” 邓国大长公主从愣神中反应了过来以后,尖叫了一声,惊恐的扑向了柴宗庆。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见此,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驸马柴宗庆亡故,邓国大长公主悲痛欲绝,已经失去了理智,快带邓国大长公主下去,交给御医诊治。”、 吕夷简三个人心里清楚,邓国大长公主眼见柴宗庆身死,悲痛之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们趁着邓国大公主还没有闹起来之前,果断开口,将邓国大长公主闹事的苗头,彻底扼杀。 陈琳几乎毫不犹豫的带人上去,拿住了邓国大长公主。 邓国大长公主既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那么他和他的人为了拿下一个失去理智的人,粗鲁一些,别人也能理解。 陈琳在拿住了邓国大长公主以后,不等邓国大长公主回过神,就重重的点在了她的穴位上。 邓国大长公主眼前一模糊,昏倒了过去。 陈琳赶忙起身向赵祯禀告道:“官家,邓国大长公主眼见驸马亡故,悲痛欲绝,昏死了过去。”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立刻带四皇姑下去,让御医好好诊治,四皇姑要是有个好歹,朕问御医的罪。” “喏!” 陈琳答应了一声,带着手下的宦官抬着邓国大长公主离开了垂拱殿。 赵祯在陈琳抬着邓国大长公主离开了垂拱殿以后,从寇季手里拿过了天子剑,盯着寇季道:“垂拱殿内,不该见血……” 满朝文武听到赵祯这话,还以为赵祯要惩罚寇季,却没想到赵祯之后的话,让满朝文武大跌眼镜。 赵祯盯着寇季道:“念在你初犯,朕一并罚了你的公使钱,算是惩戒。你手下之所以会出现柴宗庆这样的贪官污吏,主要是你从六部转入枢密院,手下的骄兵悍将,觉得你是一个文臣好欺负,所以才会生出怠慢之心,在底下胡作非为。 以后,朕准你剑履上殿,助长一下你的威风。 你要帮朕好好的杀一杀这些挖我大宋根基的贪官污吏。” 满朝文武闻言,心里极不平静。 有的在骂娘,有的肚子里直犯酸水。 剑履上殿,那可是天大的信任和殊荣。 从大宋立国之今,得赐剑履上殿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最重要的是,得赐剑履上殿的人,无一不是王爵。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张了张嘴,想说几句反对的话。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们懒得反对了。 剑履上殿就剑履上殿吧。 只是一个殊荣,又不是真的准许寇季在垂拱殿内动剑杀人。 他们若是阻止的赵祯赐寇季剑履上殿的资格。 赵祯若是随手再把天子剑赐给寇季,谁知道寇季会不会动不动请出来吓唬人。 吕夷简三个人没有阻止,其他人自然不敢阻止。 寇季太凶,惹不起。 邓国大长公主在垂拱殿喊了大半天,凶神恶煞的,但比起寇季,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寇季没喊,也没有叫。 他直接下杀手,眼睛都没眨一下的那种。 满朝文武被吓的不敢说话。 皇亲国戚被吓的直哆嗦。 他们跟满朝文武不同,他们畏惧的不是寇季,而是赵祯。 他们觉得,寇季在垂拱殿上杀人,是赵祯授意的。 赵祯在借刀杀人,赵祯真的敢对皇亲国戚下杀手。 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的心思,赵祯和寇季没有理睬。 寇季在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躬身道:“官家如此厚爱,臣受之有愧。” 赵祯沉声道:“朕金口玉言,不容更改,赐你了就是赐你了,你不能拒绝。” 寇季闻言,躬身道:“臣多谢官家隆恩。” 赵祯缓缓点头,拿着染血的天子剑,回到了御座上,缓缓坐下。 柴宗庆的尸骸在垂拱殿里躺着,赵祯并没有吩咐人去收拾。 他就是想让所有人看看,挖大宋根基的人,不论是谁,都得死。 他借着柴宗庆的尸骸,在震慑所有人。 赵祯目光落在皇亲国戚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冀国大长公主身上。 冀国大长公主感受到了赵祯的目光,急忙道:“本宫只求一家平安,余者并不奢求。” 赵祯闻言,沉声道:“五皇姑说的是什么话,朕非暴君,怎么可能伤害您呢。” 冀国大长公主赶忙改口道:“臣失言了,肯请官家责罚。” 赵祯缓缓点头,道:“五驸马王贻永倒是克己,但西上阁门使王道卿,仗着皇家的身份,没少在外面为非作歹。 朕念他没有伤及人命,就饶他一命。 但他的官爵,朕要一并罢黜,同时要收缴他侵占的那些财物,充入国库。 五驸马王贻永,教子不严,使其为祸百姓,罢去其右卫将军、宣徽南院使、成德军节度使等职位,只保留其驸马都尉之职。 至于五皇姑,朕仍旧保留你的尊位。 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就别轻易离府了。” 冀国大长公主心里悲痛之余,向赵祯深深一礼,道:“喏……” 赵祯处置了冀国大长公主以后,看向了其他那些已经请罪的皇亲国戚。 “你们既然已经认罪,朕稍后会派遣刑部的人,依照你们犯的错,以国法论罪。” 皇亲国戚们一个个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喏……” 赵祯继续道:“你们都是皇族,以后就待在府上安安稳稳的享你们的富贵就行了,没事别出来祸害人。” 皇亲国戚们再次齐齐应了一声。 赵祯盯着他们继续道:“朕知道你们中间还是有人想为朝廷出力的,所以朕准备给你们一个机会。以后皇亲国戚,三代而止,三代以后,剔出玉蝶之列。 一旦离了玉蝶,你们就能像普通的大宋百姓一样,参加文举和武举。 也能像是普通的官员一样,一步步晋升。 只要你们子孙后辈有能力,出将入相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没有能力,考不中文武举,凭借着你们三代积累的家财,也足以做一个富家翁。” 赵祯此话一出,不止皇亲国戚惊的目瞪口呆,满朝文武也是如此。 赵祯下手太狠了,狠到震惊到了所有人。 赵祯虽然没有大肆杀戮,可他的惩处,却比杀戮狠多了。 以后皇家的人,想仗着身份,世代富贵,不可能了。 三代以后,他们必须像是普通百姓一样去过活。 而不是仗着有皇族祖先,继续显贵下去。 赵祯盯着一脸震惊的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平静的道:“朕知道你们心里不平静,朕心里也不平静。但为了大宋江山,朕不得不这么做。 我大宋立国之初,皇族才多少人? 现在多少人? 翻了多少倍? 往后会翻多少倍? 十人、百人、千人、万人……或许有一日,会有百万人。 若是一个个只想着借着皇族的名头享富贵,却不思为朝廷效力。 那朝廷迟早被你们拖垮,迟早被你们吃空。” 皇亲国戚、满朝文武,即便知道赵祯说的话不错,但神色却十分难看。 赵祯见此,继续道:“你们放心,朕也没想着将你们当羊养。你们中间若是有人能为朝廷效力,能为朝廷做事。 可以上奏朕,让朕除了你们皇亲国戚的身份,以平民百姓的身份进入到朝廷做事。 你们各自家中,若是每三代能出一个为朝廷效死力的人。 你们就算世世代代富贵下去,朕也认。” 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 赵祯此举虽然重重的打压了皇族,但并没有将皇族一棍子打死。 一些有进取心的,甚至思考的长远的人,甚至觉得赵祯此举,绝对是一等一的善政。 为何? 因为赵祯就算不推行三代而止的政令,皇亲国戚中一些不思进取的人,三代以后也必然没落。 赵祯此举,等于是给那些皇亲国戚们营造出了一个危机感,迫使他们进取,迫使他们为朝廷出力。 有能力,愿意为朝廷出力的人,自然能脱颖而出。 那些没能力,却又想维持世代富贵的皇亲国戚,自然会花费大的代价,培养后辈子孙,让他们出仕,让他们为朝廷效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09章 一石二鸟 皇亲国戚们闻言,神色各异。 有人激动的浑身在哆嗦,有人面色惨白。 满朝文武的情绪之所以跟着皇亲国戚们波动,是因为他们看到了赵祯对皇亲国戚下狠手以后,担心赵祯将同样的招数用在他们身上。 毕竟,赵祯对自己人都已经那么狠了,对待他们这些外人,自然不可能仁慈。 赵祯推行的政令,对皇亲国戚中的一部分有利。 对满朝文武而言,则是全部有利。 赵祯此举不仅督促了他们的进取心,也督促着他们努力教导后辈,督促着他们后辈快速的成才,努力将富贵延续下去。 皇亲国戚们过三代不成器,很有可能会没了权力,但多多少少肯定会留一些家财。 但是满朝文武,特别是文臣,若是三代不成器的话,那很有可能会沦为寒门,泯灭于百姓之中。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赵祯的政令。 武臣中有一些借着祖辈功劳代代富贵的,以及文臣中一些借着祖辈荫补出仕的,对赵祯的政令就十分的不赞同。 但,柴宗庆的尸骸就躺在哪儿,杀柴宗庆的剑就在赵祯手里握着,他们是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跟赵祯添乱。 “官家圣明!” 吕夷简率先开口,捧了赵祯一把。 然后满朝文武齐齐开口,称赞赵祯。 赵祯并没有在满朝文武的称赞声中喜笑颜开,他盯着皇亲国戚道:“一个个都去刑部领罪。” 皇亲国戚们齐齐躬身,应答了一声,退出了垂拱殿。 赵祯点派了两个刑部的官员跟了上去。 等皇亲国戚们走了以后。 满朝文武像是打了大胜仗一样,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赵祯无脑的护了皇亲国戚几个月,他们就跟着气了几个月。 如今皇亲国戚被彻底的整治,他们心头压着的那股子怨气,終于烟消云散了。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了赵祯脸上的时候,发现赵祯神色依旧冰冷。 满朝文武心头一跳。 他们立马想起了柴宗庆一案不仅牵扯到了柴宗庆一个人,还牵扯出了许多朝臣。 柴宗庆犯事,跟他们没太大关系,可那些被牵扯出的朝臣,却跟他们有切实的关系。 赵祯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缓缓开口,“你们嚷嚷了数月,让朕处理自家人。如今自家人,朕处理了。朕是不是该处理处理你们?” 满朝文武一个个盯着赵祯,没有说话。 赵祯冷声道:“两百七十万贯军饷被贪,数额如此之大,牵连的官员如此之多,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一点风声。若不是涿州兵变,朕都不知道,朕发下去的军饷,还没出汴京城,就少了八成多,出了汴京城以后,少了九成。 这中间有多少欺瞒? 有多少知情不报? 又有多少贪官污吏,在互相包庇?” 赵祯提着剑起身,怒道:“朕在想,朕每年批下去数千万贯军饷,是不是也有九成被贪了?若是如此,那些经手军饷的人,一个个还真的可以富可敌国了。 难怪此前我大宋对外战事,一直惨败。 难怪我大宋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将士冻死或者饿死。 他们卖命的钱,被贪了。 他们活命的钱,也被贪了。 他们怎么可能不饿死? 怎么可能为我大宋效死力? 他们都是一些苦命人,一个个拿命在换钱。 他们的卖命钱也贪,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人性? 朕在西北,看到那十四岁的少年,为搏一亩地,提着刀,跟比他硕壮高大近一倍多的强敌撕杀,朕看的眼看热泪。 你们呢? 冷着血,狠着心,在后面贪墨他们的卖命钱。 朕待你们不薄,我大宋也待你们不薄。 朕给你们的俸禄,大宋给你们的俸禄,是历朝历代以来,最高的。 太祖皇帝为你们定下高额的俸禄,就是想喂饱了你们,让你们少向百姓伸手。 可你们呢? 贪得无厌!” “臣等有罪!” 吕夷简带头,满朝文武齐齐请罪。 赵祯冷哼道:“你们当然有罪!” 满朝文武齐齐垂下脑袋。 赵祯开始点名,“吕夷简?” 吕夷简赶忙出班道:“臣在!” 赵祯冷声道:“朕罚你一年俸禄,你认不认?” 吕夷简果断道:“臣认!” 赵祯冷哼道:“朝廷发生了这么大的贪污案,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察觉,你便是失职。” 吕夷简身为平章事,在他理政期间,发生了如此大的贪污案,他必须担责任。 吕夷简躬身道:“臣有错!” 赵祯不再搭理吕夷简,他看向了王曾和张知白,“你们也罚一年俸禄!” 王曾和张知白二人果断认罚。 赵祯目光落在了御史台的诸多御史身上。 “平日里汴京城内发生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都要拿到朝堂上弹劾,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贪污案,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向朕上奏。 是你们已经耳聋眼花了,难以担任御史了,还是说你们在包庇其中一些人。” 御史们齐齐施礼。 “臣等有罪!” 赵祯冷哼道:“朕这一次只罚你们的俸禄,再有下次,朕就让你们全部去西北放羊!” “臣等有错!” “哼!” 赵祯在处置了御史以后,又先后惩罚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罚俸。 只有两三个人被降职。 倒不是赵祯高高拿起,低低的放下。 而是真正参与到了贪污案中的官员,已经全部被抓走了。 还站在朝堂上的,大多都是犯了失察之罪。 赵祯在处置了失察的官员以后,缓缓坐在御座上,冷声道:“此次贪污案恶首夷三族,其他犯官,不论官职大小,一同押入牢房,等到秋后问斩。 其家财抄没,没入国库。 其家眷流放至边陲之地。 此事就由王曾去督管。” 王曾缓缓出班,躬身道:“臣领旨!” 赵祯继续道:“张知白?” “臣在!” 张知白出班应答。 赵祯盯着张知白道:“朕知道你为官清正,此前在南京担任兵部尚书,也算是通晓一些兵事。朕准备派你,会同刑部左右侍郎,一起给朕查一查。 查清楚往年每一笔军饷的去留,查清处往年每一笔军械的去留。 给朕查清处,看看军中有多少人,在喝将士们的血,在吃将士们的肉。 你也不用害怕得罪人。 你查清处以后,直接呈报给朕。 朕会命寇季去处理这些人。 朕相信寇季不会畏惧对方的身份,更不会顾及对方有什么背景。” 张知白脸上略微闪过一道惊色,深吸了一口气,躬身道:“喏……” 不止张知白震惊。 满朝文武也一脸震惊。 查处往年每一笔军饷和军械的去留,那可是惊天的大事。 朝中武勋,只要在军中任职的,八成都喝过兵血。 有一些甚至借着喝兵血过日子。 若是真按照赵祯所说的查下去,八成的武勋都得倒霉。 武勋们为了保命,或者是维护自己的利益,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敢断定。 一些武臣班列的人,听到了赵祯这话,脸色都变了,不过他们没有出声。 这个时候出声,跟不打自招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就算要谋划什么自保的手段,那也得等下朝以后。 文臣们也不平静。 赵祯此举,无疑是要在大宋境内掀起一场大的风波。 最后的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准。 若是狼烟四起,那大宋江山恐怕都会有危险。 赵祯像是没有看到满朝文武的惊容一般,在宣告了此事以后,对朱能吩咐道:“朱能,你速速去一趟涿州,安抚那些作乱的将士。 等朕收缴上了那些贪官污吏贪墨的军饷,就派人给你们送过去。” 说到此处,赵祯看向了寇季道:“寇季,你帮朕盯着点涿州,若是真的需要兵马镇压的话,你就调遣一支兵马,让朱能领着去镇压乱兵。” 寇季、朱能二人齐齐出班,躬身道:“喏……” “退朝!” 赵祯宣了退朝,在满朝文武的恭送声中,离开了垂拱殿。 吕夷简三人神色复杂的出了垂拱殿。 站在垂拱殿门口,吕夷简沉声道:“要变天了……” 王曾皱眉道:“我总觉得此事跟寇季有关。” 吕夷简冷哼道:“当然跟寇季有关,单凭官家自己,很难布下如此大的一盘棋,也很难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 借着一笔钱财、一场兵变,处置了皇亲国戚之余,又顺便捎带上了所有武勋。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让人找不到一点儿反驳的地方。 皇亲国戚们已经被处置了,武勋们能不能被处置,我不敢断言。 但是我敢断言,在张相查处军中贪腐期间,没有人会上书帮武勋们叫屈。” 张知白苦笑道:“谁敢为武勋叫屈?军中发生了如此大的贪污案,一点风声也没有流露出来,官家若是不上下查处一番,如何给满朝文武交代,如何给百姓们交代,又如何给军中上下的将士们交代?” “好手段!” 吕夷简咬着牙赞叹。 张知白幽幽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两位可得帮帮我,我干的是得罪人的事情,有可能还要离京一段日子。若是有人铤而走险,伤及我的家人,你们可得帮我护着。” 王曾听到这话,冷哼道:“祸不及家人,那些武勋真的铤而走险,拿张相的家人相要挟的话,老夫就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吕夷简面色沉重的跟着点头,“他们真要是敢动张相的家人,老夫就敢带着兵,杀进他们家中。” 顿了顿,吕夷简沉声道:“说起来最危险的应该是寇季才对,因为他是最后动手的人。” 王曾咬牙道:“他要是怕危险,也不会给官家出这个主意。” “臭小子……” 吕夷简低声骂了一句。 “吕夷简,你过分了!” 就在吕夷简骂人的时候,寇季背负着双手从门里走了出来。 吕夷简听到了寇季的声音,恼怒道:“混账东西,你竟敢直呼老夫的名讳?” 寇季不甘示弱的道:“朝堂之上,不分长幼,只分品阶。我品阶不比你低。再说了,文武有别,我如今是武臣之首。 你出言诋毁我。 若是挑起了文武之争,乱了朝堂,那就是你的罪过。” 吕夷简听到寇季这话,彻底怒了,“寇季,别以为你如今出任了枢密使,老夫就治不了你了。老夫现在就去文昌学馆,请寇公出来教一教你该如何尊老。” 寇季不屑的道:“只有了三五岁的娃娃,才会找别人长辈告刁状!” 寇季此话一出,吕夷简气的三尸神暴跳,卷起了袖子就准备行凶。 但却被王曾和张知白拦下了。 寇季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 那就是此地是朝堂,朝堂之上没有长幼,只分品阶。 两个人真的扭打起来,谁也讨不到好,还会被人看笑话。 寇季在王曾和张知白拦下了吕夷简以后,果断脚底抹油,开溜了。 等到寇季走了许久以后,吕夷简才顺过了气,恼怒的道:“再让那小子在朝堂上混几年,说不定我们都要被他骑在头上。” 张知白苦笑道:“你要真的看不惯他的作为,你弹劾他就是了。” 吕夷简气咻咻的道:“老夫明天就上书弹劾他。” 王曾正准备附和一句,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捶胸顿足的道:“糟了,上了那小子的当了。” 吕夷简、张知白齐齐一愣。 王曾嚷嚷道:“我们在此处等着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等那小子出来,问清楚其中的一些缘由。可如今我们什么都没问,那小子就跑了。” 吕夷简和张知白在王曾的提醒下,幡然醒悟,跟着一起捶胸顿足。 许久以后。 王曾咬咬牙道:“去寇府别院……” 吕夷简咬牙切齿的道:“此事牵连甚广,若是不弄清楚其中的缘由,恐怕会出大事情的。眼下被那个小子逃了,也唯有亲自去寇府别院,拜会一下他这个后辈了。” 张知白缓缓点头。 吕夷简犹豫了一下,不甘心的道:“老夫一个长辈,去拜会一个晚辈,太丢脸面了。” “现在这个时候,还顾什么脸面。” “……” 三人有了决定,一起出了宫。 出了宫门以后,就看到了禁军将士们在街道上四处奔走,出入各个皇亲国戚的府邸。 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幕,早已被先行一步的官员散播了出去。 那些禁军将士们在做什么,汴京城里的百姓们也清楚。 大部分的百姓并没有搞懂此次朝堂变故的深意,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想法。 他们只知道,圣明无比的官家,又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就是处置了那些平日里在汴京城内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皇亲国戚。 官家替百姓们除了一大害,百姓们自然高兴。 一个个称赞着官家的同时,纷纷跑到皇亲国戚府邸门口去看热闹。 一些被皇亲国戚们欺压过的百姓们,甚至当街放起了炮仗。 百姓们高兴了。 达官显贵们的府邸上,却并没有半点欢快的气氛。 大多数沉闷的像是没有人似的。 百姓们的欢快和百官们的低沉,吕夷简三人无暇顾及。 他们三人乘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寇府别院。 三个人往寇府别院门口一站,也不需要通禀,寇府的仆人就主动让开了路。 王曾是寇府别院的常客,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身份在哪儿摆着呢。 寇府的门房也不敢拦。 瞧那三位阴沉的脸色,拦了恐怕会挨打,还没地方说理去。 三人入了寇府别院,到了正厅,吩咐寇府的管事去喊寇季出来。 然后一个个如同在自己府上一样,吆五喝六的让寇府仆人准备茶点。 他们倒不是在摆架子,而是纯粹将寇季当成了自己人,所以不生分。 寇季若是去了他们三人府上,如此做派,也没人会说啥。 寇季若是去了他们三人府上,看上了那个漂亮的姬妾,招呼一声,只要三人舍得,就会毫不犹豫的送过来。 反之亦然。 当然了,寇府没有什么姬妾。 张知白虽然为官清廉,但却也有姬妾。 都是宫里赐下的。 一个个在张府担当着姬妾的名头,却干的是使唤丫头的差事。 寇季要是真的能看上,张知白巴不得一口气全给他送过来呢。 反正他也养不起。 因为他大部分俸禄全捐助给贫寒读书人了。 三个人在正厅坐了没多久。 没看到寇季的影子,倒是看到了向嫣抱着寇天赐出现在了正厅。 “嫣丫头你出来作甚,寇季呢?” 王曾疑惑的问道。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相公说了,吕公和张公私底下还没有跟天赐儿会过面呢。所以吩咐妾身带过来给两位瞧瞧。” 吕夷简脸一下子就黑了。 张知白一脸苦涩。 吕夷简一边在怀里摸索东西,一边嘟嘟囔囔的骂道:“世人皆道他是寇财神,老夫看,他是寇扒皮才对。只要逮住机会,就扒你一层皮,不放过任何机会。” 吕夷简在怀里摸索了许久,摸索出了一块墨锭。 王曾瞧着有些眼熟,却没有说话。 吕夷简哼哼道:“幸亏老夫早有准备……” 吕夷简将墨锭递给了寇天赐,训诫道:“小家伙以后多读书,别学你爹,不学无术,还满肚子坏水。” 向嫣带着寇天赐道了一声谢,却没有开口替寇季正名。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没办法跟吕夷简一个长辈去争辩。 吕夷简送的墨锭上面,勾勒着一圈金牡丹。 并不是凡物。 向嫣以前在她祖父向敏中的书房里见到过,那是贡品。 民间没有贩卖的。 官家会赏赐一些给群臣。 金牡丹属于墨锭中的珍品,只赏重臣。 而且数量十分少。 张知白在吕夷简送出了墨锭以后,苦笑道:“老夫身无长物,唯有这一肚子的学问。等这小子长大一些,老夫可以给他当几年先生。” 此话一出。 在场的人齐齐变色。 向嫣也是如此。 向嫣赶忙对张知白一礼,沉声道:“张公的礼物太贵重了,妾身怕天赐儿当不起。” 吕夷简和王曾也纷纷出声,劝诫张知白慎重。 张知白什么身份,参知政事。 有资格聘他为先生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官家,另一个就是皇太子。 如今的大宋没有皇太子,那么就只有官家一人。 即便是官家请张知白教导,那也得尊为业师。 意思就是传道授业的先生。 张知白许给寇天赐的是什么,蒙师。 意思就是启蒙的先生。 以张知白的身份,给寇天赐担任蒙师,那以后就没有人能担任寇天赐的业师了。 到时候恐怕还需要张知白兼任下去。 张知白收寇天赐入门,必然会言传身教,负责到底。 寇天赐很有可能会成为张知白的亲传。 亲传的学生,跟普通的学生,大有不同 吕夷简和王曾皆是过来人,自然知道里面有何不同。 所以他们劝诫张知白慎重。 即便是寇准在此,恐怕也会劝诫一二。 张知白听到了吕夷简、王曾、向嫣的话,笑道:“我既然敢开口,自然是下定了决心。所以并不存在反悔的可能,也不会后悔。 寇季虽然不学无术,但却是聪慧之人。 向嫣从小就有才名,文采也不低。 他们二人的儿子,必然不会是什么蠢笨之人。 我收他入门,也算是收了一个佳徒。” 吕夷简沉声道:“终究还是冒险了……” 张知白哈哈笑道:“老夫只承诺教他三五年。他若是成才,老夫会继续教下去。他若是不成材,三五年以后,老夫就将他送还给寇季。” 吕夷简和王曾见张知白主意已定,只能叹息一声,没有再劝阻。 张知白这话说的轻巧,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能放手? 古人师徒之间的关系,跟后世的大部分师徒之间的关系不同。 古人师徒之间,真的是如同父子。 一旦收入门下,那就会负责到底。 当先生的,不仅会传授学生知识和做人的道理,还会对学生一生负起责任。 学生的一切,先生都得关心。 学生犯错,先生还得跟着担过。 张知白收了寇天赐入门,想逐寇天赐出门,很难。 因为张知白担任了寇天赐的蒙师,没人再能担当寇天赐的业师,是张知白的身份地位引起的,是张知白的责任,所以张知白必须负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0章 环环相扣 “妾身代赐儿谢过张公,待赐儿年长一些,妾身夫妇会带着赐儿到张府行拜师大礼。” 向嫣向张知白深深一礼,郑重的说道。 张知白抚摸着胡须,笑着道:“甚好……” 吕夷简嚷嚷道:“该给的见面礼,老夫已经给了,速速让寇季出来见老夫三人。” 向嫣告罪了一声,带着寇天赐离开了寇府别院的正厅。 向嫣刚走,寇府的仆从又在门外伺候着,正厅里只有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 王曾看向了吕夷简,迟疑道:“吕公,刚才你送给天赐儿的那块墨锭,我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 吕夷简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知白沉吟道:“王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吕公送给天赐儿的那块墨锭有些眼熟。” 王曾揪着胡须犹豫了一下,道:“瞧着跟官家在资事堂内用的那一块相仿。” 说到此处。 王曾和张知白二人一脸古怪的看向了吕夷简。 吕夷简翻了个白眼,“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没那么下作,自从官家定下了不许从宫里顺东西的规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顺过宫里的东西。 那块墨锭是此前我晋升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时候,官家赏的。” 王曾好奇的问道:“那你为何会带在身上?” 张知白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吕夷简。 吕夷简若是随身揣一块玉、又或者扇坠一类的小玩意儿,王曾和张知白倒是能够理解,吕夷简揣了块墨锭,他们二人自然难以理解。 吕夷简撇撇嘴道:“行凶……” 王曾和张知白一脸愕然。 吕夷简瞥了二人两眼,道:“近些日子跟皇亲国戚们吵的不可开交,却始终没有一个结果。我就想学一学李迪,在朝堂上撒一下野,看看能不能唤醒官家。” “李迪用的可是朝笏……” “李迪那镔铁块扔出去不心疼,我那可是汉白玉……” “可你那块墨锭价值也不低……” “我为了国事摔了一块墨锭,官家难道不应该补偿我一块?” “……” 王曾和张知白一脸鄙夷的看着吕夷简。 吕夷简却像是没看到二人鄙夷的眼神,一脸风轻云淡。 就在三人说话的时候,寇季匆匆从后院赶了过来。 入了正厅,施礼过后。 寇季对张知白再次深深一礼,“多谢张公厚爱!” 张知白坦然受了寇季一礼。 寇季施礼过后,坐到了主位上。 刚刚坐定,吕夷简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小子,你和官家到底想干什么?” 寇季摊开手,一脸愕然的道:“我能干什么,我从西北回京以后,一直在府上养病,我什么也没干啊。” 王曾黑着脸,瞪着眼道:“你当老夫三人眼瞎吗?” 寇季一脸茫然的道:“王公何出此言?” 王曾咬牙道:“你敢说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一幕,不是你跟官家提前谋划好的?” “怎么可能……” 寇季大摇其头,嘟囔道:“您三位都知道,我向来优待军中将士,又怎么可能拿军中将士的军饷和赏赐做手脚?” 吕夷简三人齐齐翻了个白眼,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明显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寇季自己不认,他们三个人又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寇季和赵祯一起谋划的,所以也没办法逼迫寇季承认。 王曾阴沉着脸道:“你跟官家一起对付皇亲国戚,我们不管。可你们二人动武勋,为何不跟我们三人商量?武勋在我大宋扎根数十年,树大根深,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掀起整个大宋的动乱。 眼下我大宋刚征服了西夏,又击败了辽国,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 你二人在这个时候动武勋,朝野上下必然会出现动荡,其中的厉害,你二人应该明白。” 寇季撇撇嘴道:“此事乃是官家一手推动的,从头到尾也是官家一个人在作主,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你们要知道其中的详情,去找官家就是了。 找我有什么用。” 吕夷简闻言,瞬间瞪起了眼,喝道:“寇季,事到如今,你还给我们三个卖关子?你应该清楚,武勋们一旦联合起来作乱,我大宋江山必然会陷入到动荡不安中。” 寇季笑道:“吕公这话就有些夸大了。先不说官家是不是真的要动武勋,就算是真的要动武勋,武勋们也不可能联合起来作乱。 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可不是武勋们的天下。” 吕夷简咬牙道:“可武勋们能调动兵马!” 寇季失笑道:“吕公这话可就错了。兵马的调动职权,在枢密院手里,在官家手里。若是没有官家首肯,没有我点头,谁能调动兵马,谁又敢调动兵马?” 王曾恼怒的道:“寇季,你非要跟老夫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吗?” 张知白沉声道:“寇季,此事事关重大,你和官家二人阅历尚浅,在做事的时候,难免会出现疏漏,到最后真的闹出了大事,恐怕难以收场。 你和官家有心处理武勋这个毒瘤,我们也有心处理武勋。 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你和官家有什么谋划,可以全盘告诉我们,我们三人也能帮忙参详一二,查漏补缺。” 吕夷简在一旁道:“说那么多有什么用,我们三个是宰相,官家有事却瞒着我们,根本没有把我们当宰相看,既然如此,那我们还当什么宰相,干脆回府种田算了。 反正官家有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也不需要我们帮他处理朝政。” 寇季听完了三人的话,知道三人心中有所不满,有所担忧。 不满的是,赵祯有事居然瞒着他们,不告诉他们。 他们是宰相,他们应该是官家最信任的人,也应该是帮官家处理一切大事的人。 如今赵祯做大事不带着他们,他们心里自然不满。 若是赵祯做任何大事都越过他们,那他们还算什么宰相。 担忧的是,赵祯在处理了皇亲国戚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始对武勋动手,中间没有任何一点缓冲的时间。 眼下赵祯才处理了皇亲国戚,皇亲国戚的反抗还没开始。 赵祯又找上了武勋的麻烦。 等于是在没有彻底剿灭一个敌人之前,又招惹上了另一个强敌。 双面迎敌,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到万劫不复当中。 寇季心里清楚,他要是不说一点干货的话,吕夷简三人恐怕不会罢休。 寇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官家是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武勋们,就算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吕夷简单三人皱着眉头盯着寇季。 皇亲国戚暂且不论。 朝堂上的文臣跟武勋们斗了几十年了,也没有彻底将武勋压服,更不敢跟武勋撕破脸,寇季凭什么说武勋们就算闹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但三个人没有开口,而是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寇季分析道:“先说皇亲国戚,皇亲国戚中,数位王爷相继亡故,大多龙子龙孙,也因为此前的诸多变故,被发配,被贬。 如今留在汴京城的龙子龙孙,只是七八个三五岁的娃娃。 依照官家三代而止的政令,他们其中一些人,甚至已经失去了皇族的身份。 所以皆不足为惧。 皇亲国戚当中,真正能代表皇亲国戚,说得上话的,也只有邓国、冀国两位大长公主。 眼下两位大长公主已经被幽禁到了府中,无官家令,不得出宫。 剩下的那些皇亲国戚,就算要闹,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邓国、冀国两位大长公主,那是官家的亲姑姑,官家自然没办法动手。 可其他人,官家想杀就能杀。 柴家满门,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他们若是真的跳出来闹事,我相信官家一定不介意送他们去菜市口。” 吕夷简三人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他们知道,寇季这话不假。 自从八王叛乱、楚王焚宫、魏王返京过后,皇族中的大部分龙子龙孙被牵连,一个个被褫夺了皇族的身份,发配到了千里之外。 如今留在汴京城里的那几个三五岁的皇子,也是太过年幼,没办法在千里之外的贫寒之地生存,所以赵祯才特赦了他们一次,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但也仅仅是他们,并不包括他们的家人。 如今他们,都是由赵祯派人去照顾。 他们根本不可能闹出任何麻烦。 唯一能闹出大麻烦的,就是两位大长公主。 她们二位若是闹起来了,赵祯也不好痛下杀手。 如今两位大长公主被幽禁。 其他那些皇亲国戚就算是闹,也闹不出什么大麻烦。 就算闹出了大麻烦,赵祯也敢痛下杀手。 但也有例外。 “曹家、石家等几家,不仅是皇亲国戚,也是武勋。他们手里的力量可不弱,他们若是闹起来……” 王曾担忧的说。 曹、石、潘、高、李等几家闹起来,那可是真的会生出大乱子。 满朝文臣在压迫武臣之余,还留有一些余地,没有撕破脸,畏惧的就是他们几家。 寇季听到了王曾的话,感慨道:“曹家赚钱的生意颇多,曹氏女如今又是皇后。曹家已经够富贵了,也够荣耀了。 曹家肯定会支持官家的,绝对不会为了一点儿兵血,就跟官家闹起来。 李家也差不多。 李昭亮如今手里掌握的赚钱的生意不少,不可能为了一点兵血去冒险。 高家经历了官家一次打压,如今指着官家帮他们重新站起来,哪还敢跟官家作对。 所以,动武勋的话,真正的麻烦在石、潘几家。” 吕夷简皱眉道:“石、潘几家的实力也不可小逊。” 寇季幽幽的道:“不可小逊又能如何?他们若是有胆子作乱,就要做好被抄家灭族的准备。” 王曾沉声道:“你说的轻巧,他们几家若是领兵作乱,麻烦可就大了。” 寇季看向了王曾,笑道:“领兵?领何处之兵?自从曹玮和高处恭相继离开了中枢以后,汴京城外屯驻的二十万禁军,已经全部归官家所掌控。 曹玮带去燕云之地的二十万禁军,十万多厢军,如今都在李昭亮和杨文广手里掌控着。 西北之地屯驻的禁军,以及兴庆府等地屯驻的禁军、厢军,如今都在王凯、狄青、郭易、刘亨等人手里掌管着。 剩下的一部分禁军,比如镇西军等,在我和朱能手里掌控着。 他们能调遣的兵马,就只剩下了南疆的一些厢军,以及北疆了一两支禁军。 南疆的厢军,不足为惧。 只要他们敢乱,汴京城内的二十万禁军,随时都能过去将他们剿灭。 至于北疆的一两支禁军,在北疆数十万兵马的重围当中。 他们若是敢露头,顷刻之间,变有数十万兵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作乱? 他们想得美。 他们恐怕连营门也出不了。” 吕夷简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见此,愕然道:“你们看着我作甚?” 吕夷简咬牙道:“你跟官家早在兴庆府的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对不对?从一开始,你们二人就在算计武勋,皇亲国戚不过是搂草打兔子,捎带的,对不对?” 王曾在一旁补充道:“你们在动武勋之前,就想到了动武勋以后最坏的结果。所以你们提早将自己人换到了重要的位置上,掌控了天下大部分的兵马。并且还将你们暂时掌控不了的兵马孤立了起来,包围了起来。 如此,你们才敢对武勋动手,还有恃无恐,不怕武勋作乱。 你们当真是好算计。” 张知白长叹了一声道:“若非你今日道明一切,我们三人恐怕还蒙在鼓里。我不得不承认,你跟官家布下的局,环环相扣,精妙无比……” 张知白赞叹的话还没有说完。 吕夷简就咬牙骂道:“精妙个屁!他和官家倒是将武勋们算了一个干净,可是没算自己人。若是事到临头,他们自己人倒戈相向,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们。” 张知白略微愣了一下,缓缓点头,看向了寇季道:“官家吩咐我清查往年所有的军饷去处,明显有翻旧账的意思。 我若猜得没错,你和官家手里的人,没几个是干净的。 曹、高、李三家,就更不干净。 若是他们在我清查往年所有的军饷去处的时候,心生惶恐,在石、潘等几家的拉拢下,倒戈相向的话。 那你和官家的谋划,恐怕要成空了。” 寇季一脸无辜的道:“此事都是官家的谋划,跟我无关。” 吕夷简鄙夷的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跟我们三人装蒜?” 寇季干巴巴一笑,“此事确实是官家的谋划,我只不过是从旁查漏补缺了一下而已。我在其中的作用不大。” 寇季看向了张知白,继续笑着道:“不过张公的疑惑,我倒是能解释一二。” “快说!” 吕夷简三人齐齐出声催促。 寇季笑着道:“官家将此事的处置权,交给了我。” 吕夷简三人一愣。 不等寇季再次开口,吕夷简就抢先一步道:“官家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才将此事的处置权交给了你。让你看着定夺。” 寇季缓缓点头,道:“我和官家手下的人,我自然提前叮嘱过了。他们只要放弃喝兵血,官家可以既往不咎。 若是离了兵血活不下去,我也会想办法给他们补一条财路。 至于其他人,那就看他们识不识趣了。 若是识趣,自然会找到我。 只要他们愿意放弃喝兵血,愿意放弃他们对兵马的影响,将兵权彻彻底底的交还给朝廷。 官家不仅不会杀他们,还会给他们一条财路。 若是不识趣,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大宋朝可不需要喝兵血还喝的理直气壮的人。” 吕夷简在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陷入到了沉思。 王曾和张知白也是如此。 许久以后。 张知白深吸了一口气道:“官家明明给他们准备了财路,却没有告诉他们,是想看看他们心里有没有大宋。若是有大宋,自然会忍痛放弃喝兵血。 若是只顾私利,不顾大宋,自然会跟官家作对下去。” 王曾长叹了一口气,道:“官家是在试探人心……可是人心经不起试探啊。” 吕夷简冷声道:“我倒是觉得官家做得对,那些个武勋喝兵血,已经喝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了。若是再不整治,总有一日,我大宋会亡于他们之手。 官家试探了就试探了。 官家试探臣子,那不是应该的吗?” 王曾瞥了吕夷简一眼,缓缓点头,“说的也是……” 张知白笑着道:“知道了官家的全盘谋划,我也能放心的带人去清查往年的军饷去处了。” 寇季插话道:“顺便查一查,军中有多少空额。” 张知白略微愣了一下,疑问道:“暗查?” 寇季缓缓点头,“明察的话,查不出什么。” 张知白点头道:“此事我会暗中主意,到时候会整理成奏疏,呈报给官家。” 吕夷简在一旁道:“我会率领着满朝文臣,多给武臣找一些麻烦,让他们无力作乱,无力顾及此次清查。” 寇季对二人拱手一礼,“那就有劳两位了。”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对寇季道:“你给官家带句话,以后再有此类的大事,官家不跟我三人商量的话,就干脆罢了我三人,免得我三人在朝堂上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宰相。” 寇季失笑道:“这话你应该亲自跟官家去说。” 吕夷简瞪了寇季一眼,“我要是能亲自跟官家说,还需要你从中传话?” 寇季笑道:“那我会将你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官家。” 吕夷简不咸不淡的道:“随你……反正官家问起的时候,老夫也不会承认。” 寇季一时间哭笑不得。 吕夷简三人却已经起身,甩着袖子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季将三人送到了寇府别院门口,就回到了别院内。 吕夷简三人离开了寇府别院以后并没有走多远便停下了脚步。 三个人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吕夷简沉声道:“官家在不声不响的改制……” 王曾重重的点头,“皇亲国戚已除,武勋们紧随其后。等皇亲国戚和武勋们彻底的清楚干净以后,就轮到我们了。” 王曾此处的‘我们’,指的是文臣。 赵祯已经对皇亲国戚和武勋们动手了,又怎么可能将文官单独扔着不管。 三个人陪着赵祯处理政务的日子也不短了,知道赵祯的秉性。 赵祯早已不信奉他祖父,以及伯祖父二人定下的重文抑武的国策了。 他封赏朱能、王凯、杨文广等人公爵,就是一个明证。 若是赵祯信奉重文抑武国策的话,是不可能大肆封赏如此多的公爵。 他既然不信奉重文抑武的国策,又怎么可能在处理也皇亲国戚和武勋以后,独留下文臣呢? 张知白坦言道:“我不在乎钱财,所以官家怎么清理,也不会清理到我头上。我毕生的志向就是能为朝廷,为百姓做事。 如果官家的举动,能让朝廷变强,百姓变得富足。 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官家。” 吕夷简瞥了张知白一眼,“现在不是支不支持官家的问题,而是官家信不信任我们的问题。官家暗中改制,却没有找我们商议,是不是已经不信任我们三人了?” 此话一出,王曾和张知白脸色皆不好看。 作为中枢之臣,不被官家信任,那绝对是一件让人十分难受的事情。 王曾沉吟道:“官家应该是信任我们的,只是此事牵连甚大,搞不好就是地覆天翻,所以官家才不敢轻易告诉我们。 我猜测官家之所以不让我们三人参与此事,是将我们三人当成了后手。” 吕夷简一愣,迟疑道:“你是说,官家瞒着我们,是为了等改制失利以后,请我三人出来周旋,收拾残局?” 王曾缓缓点头,道:“一旦官家改制失利,使得天下动荡不安,能够出面收拾残局的,也只有我们三人。若是我们也参与到其中的话,到时候恐怕就没人能收拾得了残局。 那个时候,大宋江山可就危险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1章 想拿曹家当枪使? “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我们三人能收拾得了残局?” 张知白疑惑的问。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闭上了嘴,说不出话。 真要闹到天下动荡的时候,他们三人还真不一定能收拾得了残局。 王曾思量了许久,沉声道:“现在说那么多也是无用,不论官家是怎么想的,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我们就假装不知道此事。” 吕夷简长叹了一口气,道:“假装不知道倒是容易,可真要起了动荡,我们三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王曾头疼的道:“到时候有我们受的。” “哎……” 吕夷简又叹了一口气。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做什么也不对。 陪着赵祯一起改制,赵祯若是改制失利,他们得跟着赵祯一起受过。 阻挠赵祯改制,赵祯若是改制成了,他们一定会受过。 什么都不做,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他们三个身居中枢,处在权力的中心,风暴的中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三个人各怀着心思离开了瑞安镇,回到了汴京城。 往后几日,汴京城内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皇亲国戚去刑部衙门领了罪,有被发配的、有被判处斩首、还有被抄没家财的。 还有被举家斩首的。 比如柴宗庆。 似乎柴宗庆这种诛全家的大罪,根本不需要等到秋后。 定罪以后就会被押解到菜市口斩首。 还有参与到军饷贪污案中的那些官员,也一并被斩。 柴宗庆被斩首的时候,许多人都跑去看了。 鲜血染红的菜市口,刺激了许多人。 许多不甘心的皇亲国戚,开始暗中勾连,准备反击赵祯。 一些感受到危险的武勋,也开始在背后搞小动作。 汴京城的百姓们一如往常,过的喜乐和平,但汴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却处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中。 随着张知白开始着手调查往年的军饷去向,紧张的气氛更加浓郁。 曹府。 卸去了枢密使之职,以一等公的身份辞仕的曹玮,彻底成了一个闲散的老头。 每天起了床,打一套拳脚,吃一些简单的饭食以后,就开始玩花鸟鱼虫。 别以为曹玮是一个武臣,就觉得曹玮是一个大老粗,不懂花鸟鱼虫。 事实上,汴京城内,除了已故的几位王爵外,没有几个人比曹玮更懂得花鸟鱼虫了。 他在府上开辟了一出兰园,短短数月,就栽种进去了数十株珍品。 其中一些珍品,即便是一些常年捣鼓花鸟鱼虫的文人雅士,看了也会为之动容。 曹玮喜欢亲自给兰花施肥,所以曹府的经常会看到他如同老农一般,蹲在花田里。 曹玮蹲在花田里,用一根短锄,帮一株兰花松了松土,略微活动了一下腰肢,准备为下一株兰花松土,站在他身边的曹佾忍不住道:“四伯,如今汴京城里都乱成一团了,您还有闲情雅致在这个种花。” 曹玮握着短锄的手一顿,侧头瞥向了曹佾。 曹佾站着,他有些看不惯,就摆摆手道:“蹲下说话……” 曹佾赶忙蹲下。 曹玮继续用短锄为花松土,一边松土一边道:“汴京城乱就乱了,跟我曹家有什么关系。” 曹佾沉声道:“官家下旨,皇亲国戚,三代而止。如今又派遣张知白在清查往年军饷的去留,听说官家也要在武勋中施行三代而止的政令。 我曹家既是武勋,又是皇亲国戚……” 不等曹佾把话说完,曹玮就开口道:“那又如何?我曹家的富贵,是我们自己用功劳换来的,又不是纯粹靠着祖辈余荫。 若是只凭借祖辈的余荫,我曹家能富贵到现在? 官家此举,虽说损害了各家利益。 可他也变相的在鼓励各家上进。 无论是权力场,还是富贵场,都是撕杀场,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碌碌无为,浑浑噩噩之辈,很难在里面待长久。 你自己不争气,官家就是给了八代富贵,你也守不住。” 曹佾苦笑道:“理是这个理,可终究还是有一些人对官家此举不满,准备反抗官家。” 曹玮不咸不淡的道:“他们闹,就让他们闹去,我曹家不参与此事。” 曹佾犹豫道:“官家三代而止的政令,对我曹家影响不大。可官家派遣张知白清查往年的军饷去处,对我曹家的影响很大。 我曹家一些族人,在军中没少喝兵血。 依附于我曹家门下的一些人,也没少在军中喝兵血。 官家若是查清处了此事以后,大兴牢狱的话,许多依附在我曹家麾下的人,以及一些族人,可能会被抓起来。 我曹家若是不出手救他们的话,以后真定的族人,恐怕会对我们有所意见,也不会再有人依附到我曹家门下。” 曹玮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看向了曹佾道:“寇季回京以后,你可曾到府上去拜会过?” 曹佾一脸愕然,缓缓摇了摇头。 曹玮没有说什么,继续问道:“你近些日子跟谁厮混在一起?” 曹佾愣了一下,坦言道:“潘夙……” 曹玮缓缓点头,“潘家的潘夙,刚才那一番话,是潘夙告诉你的吧?” 曹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曹玮瞥了曹佾一眼,沉声道:“你执掌了一字交子铺以后,不仅没有长进,反而退步了许多。潘夙的蠢话你也能信?” “可……潘夙并不是蠢人……” “潘夙自然不是蠢货,他给你说这些,无非是想拿我曹家当枪使,让我曹家当出头鸟。” “此事……” 曹佾脸色十分难看。 曹玮盯着他道:“此事也不怪你,你只是没去拜会寇季,看不清楚其中的形势,所以才会被潘夙误导。官家推行的三代而止的政令,对我曹家确实会有一定的影响。 官家命张知白清查往年的军饷去留的问题,对我曹家的影响更大。 我曹家势必要割舍一些利益出去,也势必要牺牲一些族人和门人。 你被潘夙说动,是因为你想维护我曹家的利益和我曹家的族人和门人。” 曹佾听到了曹玮的话,果断点头。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曹玮感叹道:“但我曹家要那么多族人和门人有何用?” 曹佾一脸愕然。 曹玮叹气道:“我大宋顶鼎数十年,不光是皇家养了一帮子的蛀虫。我们各家也养了不少蛀虫。皇亲国戚们不思进取,仗着皇族的十分,在大宋胡作非为。 我曹氏的一些门人、族人,亦是如此。 他们仗着有我曹氏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就在外面胡作非为。 非但没有帮我们曹氏做任何事情,反倒给我曹氏招惹了许多麻烦。 眼下,我曹氏的闺女在宫里统领六宫,我这个一等公也还活着,所以他们惹多大的麻烦。 我曹府都能想办法补救一二。 所以我曹府不怕他们惹出的麻烦,养着他们就养着。 可一旦我故去,我曹氏的闺女失宠。 养着他们就是个麻烦。 因为他们不仅不能帮我曹家,反而还会用无数的麻烦,将我曹家拖入到泥潭里,直至身死族灭。” 曹玮盯着曹佾,推心置腹的道:“官家惩治皇亲国戚,下了三代而止的政令,就是在解决这个麻烦。就是为了避免大宋在羸弱的时候,被皇亲国戚给祸害垮。 大宋的江山能传承多少代我不知道,但官家此举,只要后世继任者不做更改,就能帮大宋延续数十年的寿命。 此举用在我曹家身上也是一样。 我曹家能富贵多少代,我不知道。 但是我们要是能够忍痛不断的切去身上的毒瘤,我曹家的富贵也能多延续一些年。” 曹佾迟疑道:“可是这么做的话,容易让族人离心离德。” 曹玮听到这话,笑了,只是笑容里充满了讥讽。 “离心离德?骗人的鬼话而已。在名利场上,唯有名利才是永恒的,其他的都是骗人的。只要你有名有利,人人都会追随于你。” 曹佾皱起了眉头。 曹玮深深的看了曹佾一眼,声音低沉的道:“若是忠心和德行靠得住的话,太宗登基的时候,武勋们就反了。” 曹佾一脸惊恐的瞪起眼。 曹玮却不愿意再多说什么,拍了拍曹佾的肩头,道:“官家对皇亲国戚做什么,你就对我曹氏的族人和门人做什么,官家此举不错,你可以好好借用一番。 官家既然将此事交给了寇季处置,那就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所以不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慌乱。 真要是查到了我曹家有人喝兵血,就交给朝廷处理。 是打是杀,由朝廷决定。 我曹家的闺女如今是官家的枕边人,莫要因为我们的过错,让官家冷落了她。 我曹家能否三代富贵,还得看她。 你去拜访拜访寇季,多跟寇季聊聊,少跟潘夙来往。” 说完这话,曹玮便不再多言,继续闷头开始松土。 曹佾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回过了神,他盯着曹玮神色复杂的道:“四伯,如今我曹家隐隐被推举为武勋之首。纵然我们想忍痛割肉,其他武勋们也不会答应的。” 曹玮头也不回的道:“我曹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他们作主了?” 曹佾咬牙道:“就怕他们不厌其烦的上门来找。” 曹玮略微一愣,沉吟道:“我突然想起,寇公邀我到文昌学馆内教书。你回头派人去看看,看看文昌学馆内的武科校舍建的如何。 若是还没有建好,你就派些人过去帮忙。 过两日我就搬到文昌学馆去住。 到时候有人来找,你就让他们到文昌学馆找我。” 曹佾闻言,心中的担忧尽去,脸上还带着一些哭笑不得。 曹玮往文昌学馆内一躲,武勋们还真没办法找上门。 有寇准等一众辞仕的老臣,以及一众大儒坐镇,武勋们跑到文昌学馆内去,就是去自找麻烦。 寇准等人若是撞见了他们,一定会破口大骂。 事后寇准等人会不会告状先不说,一顿骂是跑不了的。 曹玮躲在文昌学馆内,算是彻底的躲开了这一次的风波。 曹佾向曹玮的背影一礼,退出了曹玮的兰园,吩咐了人去文昌学馆探听消息以后,又备上了一份厚礼,赶去了寇府别院。 曹玮在曹佾走后,放下了手里的锄头,低声嘟囔,“一帮子蠢货,早干嘛去了,官家在兴庆府,将北疆大部分的兵力分配到了自己的亲信手里的时候,你们不阻止,现在跳出来有什么用? 如今我大宋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寇季和官家手里握着。 我们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乖乖的任人宰割就是了,非要跳出去送死。 官家并非嗜杀之人,寇季也非屠夫。 他们已经摆出了不会赶尽杀绝的姿态,还闹?嫌死的不够快?” 顿了顿曹玮长叹一声,“武勋当中,不止我曹玮一个聪明人。能看出问题关键的人,恐怕有狠多。之所以在知道了问题的关键以后还闹,无非是不甘心罢了。 可你们不甘心又能如何,高家这个例子难道不足以让你们警醒吗?” 曹玮说完话以后,已经没了继续伺候花草的心思,提着短锄,出了兰园。 曹玮出兰园的时候,曹佾已经备上了厚礼,准备出门。 曹佾出了门,坐上了马车,一路晃晃荡荡的到了寇府别院门口。 寇府的门子认识曹佾,所以并没有将曹佾拦在门外,而是迎着曹佾到了寇府偏厅。 曹佾在偏厅里坐了没多久。 寇季就出现在了偏厅,曹佾赶忙起身施礼。 寇季笑着道:“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坐下说话。” 曹佾点点头,坐在了座椅上。 寇季笑道:“听说你最近跟潘夙走的很近。” 曹佾噌一下起身,看着寇季,一脸尴尬的道:“四哥……我……” 寇季摆摆手,失笑道:“行了行了,不必紧张,坐下说话。我又不是什么霸道之人,也不是什么偏执之人。你曹佾能跟我做兄弟,自然也能跟别人做兄弟。 我从没想过,也从没说过,我的兄弟就不能跟其他人称兄道弟。 你和潘夙从小一起长大,认识的时间可比我们长,你们互相走动,那也是应该的。” 曹佾听到了寇季的话,神色更尴尬了,他对寇季抱拳道:“四哥坦诚待我,我却险些听信了别人的话,跟四哥作对,实在是……” 寇季不等他话说完,就打断了他,道:“行了,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一谈。你曹府家大业大,我寇府亦是如此。 处在你我这种位置上,牵扯到了利益问题,也很难为了私情,做出巨大的让步。 官家推行的政令,对曹家确实不利。 你为了维护曹家的利益,跟潘夙坐在一起协商,那是应该的。 此事若是落在我身上,我很有可能也会跟潘夙坐在一起协商。” 将心比心,碰到这种事情,曹佾跟潘夙私底下走动,寇季完全能够理解。 曹佾跟他是兄弟不假。 但兄弟交情是兄弟交情,利益是利益,公事是公事。 方方面面分的清清楚楚的,才能安安稳稳的相处下去。 公私不分、利益不分,迟早会因为利益问题,或者公私问题,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不然也不可能有‘亲兄弟,明算账’之类的话传出来。 更重要的是,兄弟归兄弟,谁也没有资格约束对方交其他朋友,其他兄弟。 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人生,每个人也有每个人不同的交际圈。 并不能说,他跟你关系好,就只能跟你关系好,不能跟其他人关系好。 兄弟、朋友、同窗,不是夫妻。 中间不能存在占有欲。 存在了占有欲,味道就变了。 曹佾见寇季十分真诚,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寇季主动提其潘夙,他以为寇季是在埋怨他给即将沦为对手的人交往,有些不悦。 如今看来,寇季并没有因此不满。 寇季似乎看出了曹佾的心思,就笑道:“我之所以提起潘夙,是想提醒你,离潘夙远点。他正在做一件有可能会连累全家的事情。你掺和了进去,下场不会太好。” 曹佾苦笑了一声道:“我正要为此事请教四哥。”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盯着曹佾道:“你想知道什么?” 曹佾迟疑了一下,坦言道:“我四伯说,官家并没有痛下杀手的意思,反而留有余地。是不是真的?” 寇季缓缓点头道:“官家要是真的会痛下杀手,也不会将此事交给我。官家之所以将此事交给我,就是想看看你们中间有没有人主动的服软。 你们中间若是有人主动服软,官家不仅不会杀人,反而还会补偿你们一条财路。” 曹佾眉头一挑,一脸愕然,“官家……官家……” 寇季郑重的道:“官家并不是嗜杀之人,你们也不需要将官家想的那么可怕。官家也非无德之人,干不出那种怠慢功臣的事情。” 曹佾深吸了一口气,对寇季拱手道:“四哥回京到现在,已经过了数月,我却没有到府上来拜访,是我的罪过。如今四哥不仅没有计较我没有上门拜访的事情,反而还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我,我真是愧对四哥。” 寇季摇头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为了配合官家搜集皇亲国戚们的罪证,在一字交子铺内数月没出门,自然没时间过来拜会我。 说起来,你也算是厉害,一点儿风声也没有透露,狠狠的帮着官家收拾了一顿皇亲国戚。 你四伯是一个懂得取舍的人,所以即便是我不告诉你其中的内情,他在看出了其中的一些内情以后,也会告诉你如何去做。。 纵然我不跟你说这些话,你曹家也会在这一场风波中安安稳稳的度过。 所以你不必谢我。” 曹佾苦笑道:“官家和皇后特地将我召见宫,吩咐了一番,我哪还敢透露半点风声。我刚从一字交子铺出来,就被潘夙拉去说的一大堆的话,吓的我赶忙跑回府上去请教四伯。” 寇季看着曹佾道:“近些日子你什么都不要做,好好的看一看汴京城的形势。看清楚以后,你就会发现,你请教谁也没有用。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曹佾略微愣了一下,看向了寇季,一脸不解。 寇季语重心长的道:“汴京城内,谁都可以跟官家作对,唯独你不能。你只能一心一意的支持官家做任何事情,不能有半点二心。” 曹佾又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寇季失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潘夙给耍了。” 曹佾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变蠢了。” 寇季的话是什么意思,曹佾听明白了。 寇季说的没错,汴京城内任何人都能跟官家作对,唯独他不能。 因为他掌控着一字交子铺。 一个储存着足以动摇大宋的海量钱财的地方。 他内心不能产生便宜,他内心一旦产生了偏移,那就离死不远了。 别说他只是个皇亲国戚,他就算是龙子龙孙,赵祯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曹佾苦着脸,看着寇季道:“我险些犯下了大错。” 寇季建议道:“曹家的事情,你应该交给别人掌握。你现在的位置,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处理曹家的家务事了。 官家没有在意此事,是因为一字交子铺在你手里,并没有产生什么动荡。 一旦产生了动荡,并且还跟曹家的私利有所牵连的话,你一定会被斩首。” 曹佾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低声道:“我会尽快将曹家的家事交出去。” 寇季沉声道:“不是尽快,而是马上。” 曹佾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盯着曹玮,低声道:“因为一字交子铺马上要发生动荡。” 曹佾的脸色一瞬间变了,变得比之前还要白数倍。 “有人要动一字交子铺?” “他们疯了?” 曹佾惊恐的大喊。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他们若是不疯的话,怎么可能跟官家作对?” 曹佾惊声道:“可一字交子铺如今是大宋的命脉,动一字交子铺,就是在动摇大宋的江山社稷,那跟造反有什么区别?那是会被抄家灭族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2章 武勋们的疯狂!! 寇季看着曹佾,淡然的道:“造反?他们暂时不敢,但他们又想让官家感觉到痛,自然要挑一字交子铺下手。” 曹佾追问道:“他们想对一字交子铺怎样?” 寇季摇头道:“你不要问,我也不会说。总之你看着就行了,等事情发生了,你自然会知道。” 曹佾急了,“可我身为一字交子铺的掌管者,眼看着一字交子铺要动荡,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官家身为一字交子铺的东家,他都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折腾一字交子铺,你只不过是个掌柜的,着急什么。” 曹佾有些不甘心的张了张嘴。 但却没说出话。 诚如寇季所言,一字交子铺是赵祯的产业,赵祯都不着急,他着急。 赵祯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折腾一字交子铺,他就算急破了脑袋,也是无用。 寇季见曹佾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提醒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官家既然提前收到了风声,自然会做一些准备。 一字交子铺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曹佾长出了一口气,苦笑道:“我只不过是在一字交子铺里闷了数个月,为何我感觉外面像是过了数年一样,让我有些看不懂。” 寇季淡然笑道:“看不懂就慢慢的看,总有看懂的时候。” 曹佾无奈的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寇季和赵祯不愿意告诉他实情,明显是不愿意让他插手,他再追问也是无用。 曹佾陪着寇季,在寇府聊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之前,才悄然离开了寇府别院,回去了曹府。 曹佾回到了府上以后,找到了曹玮和他的父亲,以在一字交子铺担职为由,将曹府的家事交了出去。 曹玮和他的父亲知道一字交子铺的分量,自然答应了曹佾的请求。 曹佾辞别了曹玮和他的父亲,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后,割断了自己的袖袍,派人连夜给潘夙送了过去。 潘府。 潘夙和石元孙等人分别落座,正在密谋着什么,正当他们说到紧要关头的时候。 一个仆人拿着一节断袖,匆匆出现在了潘夙身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并且将断袖送到了潘夙手里。 潘夙拿到了断袖以后,心里是五味杂陈。 潘夙在石元孙等人的注视下,将手里的断袖扔到了几个人面前的桌上,长叹了一口气道:“曹佾派人送过来的。” 石元孙咬牙道:“曹佾这是在跟你割袍断义?” 潘夙叹气道:“我们不应该算计曹佾,我们若是向曹佾和盘托出的话,曹佾兴许会帮我们。如今曹佾知道了我们算计他,已经彻底的跟我们割裂开了。 我们以后再想请曹佾帮忙,可就难了。” “哼!” 石元孙冷哼了一声,道:“曹佾跟寇季蛇鼠一窝。官家此次下狠手对付我们,他们二人肯定没少在背后出馊主意。 我们能有今日,很有可能就有曹佾的功劳在里面。 我们在算计曹佾,曹佾八成也在算计我们。 曹佾此前在一字交子铺待了数月,搜集了我们那么多罪证,却没有露出一点儿风声。 如今官家要处置武勋,他却又出来了。 肯定是官家派他出来从我们口中探听消息的。 我们什么消息也没給他,反而要算计他。 他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知难而退。 曹家身为我们武勋之首,在我们武勋遭难的时候,不肯站出来帮忙,就是铁证。 曹家一定是暗中投靠了官家,得到了官家许诺,所以才不肯帮我们,反而还要害我们。” 潘夙皱眉道:“此事只是你的猜测,并没有实证。曹佾的决定,并不代表曹家,曹家对我们而言,是一大助力,所以我们不能放弃曹家。” 石元孙冷声道:“那你明天去拜访曹家真正作主的人,看看他会不会见你。他若是见你,并且答应帮我们,那就说明曹家跟我们仍旧是一起的。 他若是不肯帮我们,那就说明,我的猜测没有错。” 潘夙盯着石元孙道:“你这么说,会不会太偏激了一些?” 石元孙恼怒道:“高家已经倒了。虽然朝廷在事后重新赐给了高家爵位,但高家在朝堂上,在军中的人,已经被尽数剔除。 如今的高家,除了一堆空名头,除了一堆没用的钱财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那些名头,那些钱财,他可以随随便便的赐给高家,他也能随随便便的拿回去。 高家,如今就是栈板上的鱼,他想怎样就怎样。 难道高家的下场不足以让你们警醒吗? 他找了诸多借口,耍了诸多手段,就是要将我们这些武勋铲除的干干净净。 他就是想顶着那一副伪善的面孔,将我们所有人逼死。 我们若是不反抗,不激烈的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潘夙皱眉道:“我们没说不反抗,我们不是正在思量对策吗?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最坏的局面上,我们不应该太过于激动。 我们现在密谋的事情,牵扯到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必须慎重,再慎重。” 石元孙冷笑道:“思量?慎重?有用吗?高处恭当时也是如你这般,最后落了一个身死的下场。” 潘夙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石元孙冷声道:“我已经去信给我石家潜藏在各地的人,不久以后,他们就会动手。他要挖我们的肉,我们就先喝他的血。” 潘夙盯着石元孙,“再等等……” 石元孙咬牙道:“我已经等不了了。” 潘夙沉声道:“此事一旦施为,我们可就没有退路可言了。到时候只能跟他作对到底。你一直用高家在提醒我们,那你有没有想过符家? 符家就是因为没有顶住太宗皇帝给的压力,所以才起兵造反,最后举族被灭。 难道我们要步符家的后尘? 高家的权力虽然没了,高处恭也死了,可高家的其他人却还活着。” 潘夙此话一出,其他人纷纷出声,表示赞同潘夙的想法。 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主动跳出来跟朝廷作对。 石元孙在潘夙等人的劝谏下,不甘心的道:“三天,我最多再等三天。我们石府的人,也只能等三天。” 潘夙叹了一口气,没有在多言。 事实上。 他们等不了三天。 因为在当天夜里,负责查处往年军饷去留的张知白,就将一批名单递到了赵祯手里。 赵祯执笔将其中的一些名字誊抄到了另一个文书上以后,勾去了他们的名字,然后将张知白递上来的文书给了陈琳,让陈琳给寇季送去,让寇季照着名单抓人。 陈琳连夜出宫,将名单送到了寇季手上。 寇季一大早就跨马进了汴京城,到了枢密院。 他提笔写下了几份文书,分别送到了城外军营,开封府、刑部。 随后。 捧日军将士、开封府衙役、刑部官员,三方配合,开始抓人。 他们冲入到了一些武勋的府邸上,将那些武勋的一家老小,全部带到了刑部大牢里。 是夜。 潘夙几个人再次凑到了一起。 潘夙沉声道:“依附在我潘府门下的武勋,被抓了三个。” 石元孙咬牙道:“我石府门下有六个,其中一个还是我石氏的人。” “我门下有三个……” “五个……” “一个……” “……” 等到他们全部说完了以后,石元孙恼怒的盯着潘夙道:“你看到了吗?他抓我们的人,一点儿也不顾及我们的颜面,甚至没有将我们召入宫中,安抚一二。 说抓就抓,一抓还是一府。 我派人去刑部要人。 你知道刑部怎么跟我说的? 刑部告诉我,张知白那个老不死的,已经从历年的账册中,查处了他们贪污军饷的罪证。 他们有一个算计一个,皆是罪证确凿。 他们,要被秋后问斩,他们的家人,要被举家流放。” 潘夙等人,一个个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石元孙继续怒吼道:“他们贪了多少?他们贪的不足我们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他们要被斩首,家眷要被流放。我们要是被抓了,那就是夷三族。 柴宗庆不过贪了两百四十万贯而已。 我们拿的,可比柴宗庆拿的更多。” 潘夙等人一个个依旧没有说话。 石元孙恼怒道:“我们再不反抗,他就要抓到我们头上了。” 潘夙闭上了眼,长叹了一声,道:“那就让下面的人,动一动吧。” 石元孙收起了怒意,冷哼了一声道:“早就该如此了。我们若是提早动手的话,我们手下的人也不会被抓。如今他们不仅被抓了,还要被问斩。 如今汴京城里已经开始有人议论,说我们保不住手下的人。” 潘夙睁开了眼,沉声道:“朝堂上的文臣,最近一直在弹劾我们,恐怕也是得到了他的授意。我们各自都小心点,免得在阴沟里翻了船。” “……”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就有几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汴京城。 马背上跨坐的皆是悍卒,一个个骑术精湛,出了汴京城以后,一骑绝尘,迅速的就消失在了人眼前。 外城城门楼子上。 寇季望着那一骑绝尘而去,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轻声道:“官家请我来看风景,看的就是这一骑绝尘?” 赵祯坐在寇季对面,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觉得朕请你看的风景如何?” 寇季笑道:“妙不可言……” 赵祯哈哈一笑。 寇季笑问道:“他们要动手了?” 赵祯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不错,他们要动手了。他们确实厉害,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往朕心窝里扎。” 寇季笑道:“他们就算是再狠,也比不上官家手段高绝。” 赵祯摇头道:“朕有什么手段……朕只不过是花了大代价,训练了一批人,帮朕去探听消息罢了。” 寇季继续笑着道:“武德司建立才多久,就培育出了如此多的密探,并且可以精确的帮官家探听到任何官家想要的消息,官家在上面花费的代价恐怕不小。” 赵祯笑道:“朕就出了一些钱财,人是陈琳和武德司公事一起挑的,也是他们一手训练的。器械监如今已经并入到了武德司中,皇城司里也有不少人被抽调进了武德司。” 寇季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言。 赵祯这话说的简单,可寇季却从中听出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赵祯复立了武德司,并且将器械监、皇城司中的精锐尽数调遣到了武德司中,又暗中培育的一些人,武德司的密探人数,恐怕早已超过了此前的皇城司,他们能探听到的消息,恐怕也比此前的皇城司要多,要精确。武德司俨然已经成了大宋第一密探衙门。 现在的武德司,还只是帮赵祯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 以后的武德司,恐怕能帮赵祯做什么多事情。 寇季不想跟赵祯谈论武德司的问题,他对赵祯笑道:“他们既然已经出招了,那我们君臣也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才行。” 赵祯缓缓点头。 君臣二人在城门楼子里没待多久,各自隐藏着行踪离开了城门楼子。 寇季回府以后,立刻钻进了书房,提笔写下了几封长信。 封好了信以后,准备派人快马送出去,但考虑了一下后,还是烧毁了信件,然后派人招来了他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到了以后,寇季单独召见了他们每一个人,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随后几个人离开了寇季的书房,却没有离开寇府别院。 寇季在吩咐完了贴身侍卫们以后,独自坐在书房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赵祯发展密探的速度,有点快的离谱。 从武德司创立至今,才不过短短一年半时间而已。 汴京城已经对赵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 再发展一些年,恐怕天底下就没有几件事能瞒得过赵祯了。 赵祯如今通过了密探,屡屡获得一些重要的情报,如今已经尝到了刺探情报的甜头。 寇季可以敢肯定,赵祯绝对不会停下扩张密探的脚步。 因为已经尝到了刺探情报的甜头的人,没几个人能刹得住脚的。 寇季并不打算阻止此事。 因为在武德司复立之前,大宋情报网可以说一直初在一个瘫痪的状态。 皇城司名为密探机构,可并没有干多少密探机构该干的事情。 大多数时候,皇城司都在帮皇帝干一些杂活、脏活,刺探情报,反而成了不怎么重要的差事。 这也导致了,许多事情发生以后,朝廷才后知后觉。 比如辽人此前出现在西北的事情。 若是大宋有完善的情报网,绝对不可能让辽人摸到麟州城以后,才后知后觉。 大宋若是有完善的情报网,恐怕辽人出现在西夏境内的时候,大宋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消息。 大宋因为情报网不完善的关系,没少吃苦。 比如先帝在位的时候,宗哥僧李立遵,率领三万吐蕃联军入侵。 当时驻守在吐蕃边陲的曹玮手里,只有几千人马。 曹玮去信向朝廷求援。 先帝不信曹玮的话,以为曹玮怕了,所以传口谕讥讽了曹玮几句。 先帝不仅没有派遣援兵,还有要换了曹玮的架势。 最后被人劝解住了。 曹玮没有求到援兵,最终就只能借着几千人马跟吐蕃三万联军作战。 庆幸的是,曹玮打赢了,不仅以弱胜强,还追着敌人打出去了上千里,缴获了大批的牛羊。 这一战,就是曹玮的成名战之一,三都谷之战。 以小见大。 从曹玮这一个小小的经历,就不难看出,大宋的情报网到底有多么糟糕。 若是大宋有完善的情报网,恐怕不等宗哥僧李立遵率领着兵马到三都谷,大宋朝廷就已经得到了宗哥僧李立遵调兵遣将,意图犯边的消息。 不等曹玮求援,恐怕前去支援的兵马就已经在路上了。 曹玮在三都谷打胜了,所以看不出情报缺失的可怕性。 曹玮若是打输了呢? 敌人还不长驱直入? 恐怕夺下了三两州之地以后,朝廷才能切切实实的反应过来。 所以,大宋很有必要有一套完善的情报网。 寇季并不反对赵祯搞密探机构。 只不过赵祯目前将大部分的密探用在了满朝文武身上,寇季觉得不应该。 但考虑到了他和赵祯此后要革新,主要针对的就是满朝文武,需要借助密探们刺探的情报,所以寇季才没有指出赵祯的错误之处。 密探机构可以搞,但不能过于仰仗、过于依赖。 容易让朝廷向病态方面发展。 寇季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赵祯的密探还没有遍布天下的时候,将他还遗留在大宋的一些不妥的东西,彻底抹去。 若是赵祯的密探发展到了雷州,知道了他在雷州的所作所为,并且知道了曹利用还活着。 那君臣二人,再次见面,就变得尴尬无比了。 到时候君臣二人还能不能愉快的相处下去,可就很难说了。 寇季想写信将此事交代下去,但是考虑到了写信可能会留下证据,就选择让贴身侍卫们亲自跑一趟,代为传令。 寇季的贴身侍卫,那都是跟着寇季几经生死的人,也是寇府的部曲。 他们若是信不过,那天底下就没有人能信的过了。 寇季吩咐的几个贴身侍卫,在府上逗留了数日。 先后以保护寇府的商队为由,冲着四面八方,离开了汴京城。 他们要去的地方,或许不在他们出城的时候所走的方向,但他们最终还是会通过不同的道路,抵达他们所要去的地方。 此事寇季做的十分隐秘,没有人发现。 因为寇府掌控着天下大多数布料的生产,所以每天都商队离开,每天也有商队回来,三两个人隐姓埋名的混迹在其中,不逮住一一盘查、反复审问,很难发现他们的不妥之处。 而目前为止,寇府的商队还没有人敢拦。 就在寇季的贴身侍卫离开了汴京城以后。 几匹马先后进入到了汴京城,将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送进了汴京城。 坏消息刚送进宫。 赵祯就派人将寇季、吕夷简、王曾三人召进了宫。 张知白还在清查往年的军饷的去处,所以并没有被打扰。 寇季三人进了宫,到了资事堂,就看到赵祯阴沉着脸。 三人施礼过后,赵祯吩咐陈琳道:“将刚才送进来的几份文书,递给三位爱卿看看。” 陈琳拿着文书,送到了吕夷简三人面前。 三人拿过了文书,仔细看了一番后,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吕夷简和王曾神色凝重之余,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寇季则是一脸愤怒。 吕夷简见寇季一脸愤怒,不咸不淡的道:“寇枢密似乎很意外?” 寇季愤恨的道:“该死的贼子,简直是丧心病狂。” 王曾撇了撇嘴道:“你不该意外的……” 言外之意,是在告诉寇季,别演了。 挑起事端的是你和官家,会遭遇反抗,你们二人不会不知道。 官家在演,我们没办法拆穿。 但是你小子在这演,演给谁看呢? 寇季就像是没听到王曾的话一样,依旧一脸愤怒。 赵祯在吕夷简三人看完了文书以后,愤怒的道:“江宁府以南,包括江宁府在内,八家一字交子铺被洗劫一空,铺子被付之一炬,还真是丧心病狂。 一字交子铺,那可是朕的产业,是朝廷的产业。 江宁府等地,是富庶之地,当地百姓薄有家财,八家交子铺每年的存钱,几乎可以和汴京城的两家交子铺相比。 如今被贼人付之一炬,抢空了钱财,当地百姓必然慌乱。 若是因此引起了民变,恐怕难以收场。 这些贼人那是在抢钱,分明时在祸乱我大宋江山。 乱我大宋江山着,都该千刀万剐。”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在赵祯怒吼过以后,迟疑了一会儿。 王曾沉吟道:“此事背后恐怕另有隐情,官家需要派人好好的查证一番。” 言外之意,抢劫一字交子铺,可不是单纯的抢劫一字交子铺,更多的是一种示威。 一字交子铺,皆有兵马守卫,一口气抢了八家一字交子铺,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3章 赃款数额‘巨大’ 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字交子铺有钱,但一字交子铺却没有发生过什么被劫掠的事情,为何? 就是因为守卫一字交子铺的兵马,是真真正正的强兵悍卒。 似开封府、江宁府等存金多的重要铺面,明里暗里的守卫兵马,多达千人,依托着交子铺内的暗堡,没个三五千精兵,根本不可能攻破。 一口气吞下了八家一字交子铺,可不是寻常的毛贼,以及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能够做到的。 在大宋朝,也就只有朝廷和各家武勋有这个实力。 朝廷是赵祯的朝廷,一字交子铺也是赵祯的一字交子铺。 赵祯不可能用自己的力量,去破坏自己的产业。 那么此事必然是武勋所为。 王曾几乎要将武勋二字摆到明面上了,只要稍微有点智慧的人,都能听懂王曾话里的意思。 赵祯一脸怒色道:“朕自然知道这背后是何人在捣鬼,他们是在向朕示威,他们要阻止朕查他们,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王法,也没有了朕。” 吕夷简三人闻言齐齐皱起了眉头。 武勋们的行为,不仅糙,而且还很过分。 用武力威胁朝廷,不止赵祯难以忍受,他们也难以忍受。 赵祯起身,义愤填膺的道:“什么时候,朕连贪污都不能查了?朕稍微查了一下,他们就动兵马威胁朕?朕要是细细的查下去,他们是不是要造反? 合着他们贪污就应该,朕查贪就不应该? 大宋是他们的江山,还是朕的江山?” “官家息怒!” 吕夷简三人躬身劝诫。 赵祯瞪着眼道:“朕息怒?朕怎么息怒?他们趴在大宋身上喝血,朕还不能管,一管他们就动兵马?”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 王曾挺身而出,拱手道:“此前皇亲国戚们犯错,是臣定的罪。如今一字交子铺被劫掠的事情牵扯到了武勋,官家就将此事交给臣办吧。 臣敢据实查证皇亲国戚们的罪行,就不怕武勋们以兵马相要挟。 臣一定帮官家将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赵祯在听到了王曾的话以后,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不少,“王爱卿既然主动请缨,那此事就交给王爱卿去办。你一定要给朕查清处,一个贼子也不能放过。 查清处以后,给朕尽数抓获,朕要当着天下所有百姓的面,将他们斩首示众。” “喏……” 王曾躬身,应下了此事。 寇季在王曾退回了原地以后,往前一步,拱手道:“江宁府等地八家一字交子铺被劫掠,百姓们存入一字交子铺内的钱财,恐怕已经被劫掠一空。 百姓们知道此事以后,一定会有所慌乱。 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生出民变。”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朕都被气糊涂了,险些往了百姓。” 赵祯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吕夷简身上,吕夷简心里咯噔一下。 赵祯盯着吕夷简沉声道:“八家一字交子铺被劫掠,百姓们若得不到安抚,必然生乱。劳烦吕爱卿去一趟江宁府,替朕安抚一下百姓。 百姓们在见到了你到了以后,必然会请你主持公道,到时候难免要拿出一些钱财应对百姓们。 朕一会儿手书一封,送到临近江宁府等地的几家一字交子铺,命令他们调派一些钱财送到你手里。 你据实兑给百姓。” 吕夷简张了张嘴,还没有开口。 赵祯又道:“江宁府等地八家一字交子铺的存金多达千万贯,如今被贼人劫掠一空,处理不好,恐怕要出大乱子,所以吕爱卿一定要好好帮朕处理此事。” 多达千万贯钱财的大事,足以将吕夷简所有话,堵进肚子里。 吕夷简心中叹了一口气,躬身道:“喏……” 赵祯催促道:“事不宜迟,两位爱卿尽快动身去处理此事。”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拱了拱手,退出了资事堂。 二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宫外,才打开了话匣子。 吕夷简盯着王曾道:“你真的相信有千万贯钱财被劫掠?” 王曾撇撇嘴道:“真要是有千万贯钱财被劫,寇季恐怕早就领着捧日、天武两军离京了,又何需我二人跑一趟。” 吕夷简脸色有些发黑的道:“所以……官家纯粹是看我们三个碍眼,借故将我们支开?”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官家恐怕是真的准备让我们出来收拾残局,所以才提前将我们之开,为以后做准备。” 吕夷简单皱眉道:“照你这么说,官家和寇季是准备大干一场?” 王曾摊开手道:“不是已经开始干了吗?千万贯钱财被劫,难道不够大?” 吕夷简冷哼道:“千万贯钱财被劫,官家一点儿也不急,摆明了那千万贯钱财没有丢。武勋们也真够蠢的,一点儿小事也谋划不好。 如今不仅没有威胁到官家,反而自己落了一个大的把柄在官家手上。 官家本就是要处置他们,如今逮住了他们的把柄,还不一个劲的捏死他们。” 王曾沉声道:“不是武勋们蠢,而是官家消息灵通……” 王曾回头往深宫里望了一眼,低声又道:“以后我们说话,可要小心点……” 吕夷简的眉头一挑再挑,眼睛一点点的瞪大,沉声道:“你是说……武德司?” 王曾一脸沉重的点点头。 “此前你离京在外,官家也去了西北,我在京城监国。我可是清楚的感受过武德司的能耐。京城内发生的一些事,我还没听到风声,远在西北的官家,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并且派人送文书给我,让我处置。” “嘶……” 吕夷简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曾说的不过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在他眼里,却一点儿也不简单。 发生在王曾眼皮子底下的事情,王曾还没收到消息,赵祯就先得到消息了,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汴京城内已经布满了赵祯的耳目。 汴京城对赵祯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以后谁还敢在汴京城里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些贪墨一些小财的官员,还不全被赵祯攥住小辫子? 他们这些重臣背地里说一些见不得人的话,还不全部传入到赵祯耳中? 赵祯知道了他们所有的秘密以后,他们还怎么在赵祯面前装腔作势? 一些背地里男盗女娼,表面上正直忠勇的人,还不全暴露在赵祯面前? 到时候那些表里不一的人,在朝堂上弹劾赵祯的时候,赵祯还不是将他们当成猴子看? 王曾瞧着吕夷简僵直在原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怕被官家发现?” 吕夷简听到这话想骂娘,但最终还是没有骂出口,只是恶狠狠的瞪了王曾一眼。 “我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曾讥笑道:“那你怕什么?” 吕夷简一脸正色道:“我怕了吗?” “呵呵……” 王曾笑了一声,对吕夷简道:“你怕不怕,你心里清楚,反正我是不怕,因为我没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吕夷简冷笑道:“你就没见过自己的门生故旧,没为他们谋过官?” 王曾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没了。 但凡是能步入重臣之列的人,谁没几个门生故旧。 寇季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尚有不少门生故旧。 王曾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多此出任科举主考的人,门生故旧自然更多。 一些他看得过眼的门生故旧,他自然会提携一二。 王曾迟疑道:“提携门生故旧的人多不胜数,官家总不可能将此事当成把柄吧?” 吕夷简撇撇嘴道:“现在自然不会,但是以后就说不好了。” 现在提携门生故旧只是一件小事,赵祯不会在意。 可谁也说不准,赵祯以后会不会将此事当成大事办。 谁也说不准,赵祯以后会不会翻旧账。 赵祯如今在翻武勋们的旧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王曾深吸了一口气道:“以后我们还是少见门生故旧的好。” 吕夷简郑重的点头。 王曾继续道:“找个时机劝诫一些官家。” 王曾要劝诫赵祯什么,吕夷简心里自然清楚。 满朝文武可以盯着,但不能盯的太严。 盯得太严,并非是一件好事。 一旦到了人人自危的地步,对大宋江山将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没有人喜欢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在其他人眼前。 没有人。 人需要有一点自己的隐私,也需要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 吕夷简、王曾二人各自叹了一口气后,分别回了自己的府邸。 皇宫。 资事堂内。 赵祯和寇季相对而坐。 二人脸上全无刚才的愤怒。 赵祯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朕现在很想知道,武勋们是什么脸色。” 寇季失笑道:“官家有些恶趣味了……” 赵祯笑道:“他们兴师动众的去劫掠一字交子铺,到头来只抢了几个铜钱,烧毁了几家铺子,对朕而言不痛不痒。 他们不仅没有伤到朕,反而露出了把柄被朕抓住。 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慌乱成一团了吧?”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臣觉得,他们此刻应该在清查内鬼。官家应该尽快将自己的人撤回来,避免他们有所死伤。” 赵祯愣了一下,笑道:“四哥不必担心。朕的人,早就撤回来了。他们就算查出了内鬼,也抓不到人。”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就好……” 赵祯继续笑道:“说起来,石、潘几家手里的人,有点弱。若不是朕提早吩咐过,有人劫掠一字交子铺的时候,守卫的兵马不许死斗,石、潘几家的人恐怕拿不下八家一字交子铺。” 寇季沉声道:“石、潘几家的家底,躲在北方,不在南方,所以劫掠江宁府等地的一字交子铺,自然有些吃力。 但官家不能因此小逊他们。” 赵祯缓缓点头道:“朕知道他们手里都有那些人手,朕不会小逊他们。” 寇季道:“他们既然已经动手了,那我们也就不需要留手了。” 赵祯沉吟道:“等王曾、张知白、吕夷简三个人离京以后吧。他们不走,少不了要在朕耳边唠叨,朕烦。” 寇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赵祯似乎想起了什么,喜笑颜开的对寇季道:“对了,有件事朕要告诉四哥,张美人有了身孕。” 寇季略微一愣,笑道:“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赵祯笑道:“朕也觉得是好消息。朕决定晋升张美人为贵妃,四哥以为如何?”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不妥……” 赵祯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寇季沉声道:“官家难道忘了已故的张贵妃的惨剧了吗?张贵妃亡故,一尸两命,至今还没有查清处。如今官家再晋张美人为贵妃,臣怕张美人步了张贵妃的后尘。” 赵祯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脸色有些狰狞,却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说道:“张贵妃亡故,未必就没有受宠的缘故。张贵妃最初也只是个美人,可是怀上了皇嗣以后,官家立马晋升了张贵妃为贵妃,一下子越了数级,后宫中的一些人,难免会妒嫉,自然会对张贵妃不利。 此前被官家整治的郭氏女是如何亡故的,官家清清楚楚。” 赵祯深吸着气,红着眼道:“朕手握天下,难道连妇孺都保护不了吗?”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赵祯咬着牙道:“朕要让武德司的人入宫!” 寇季略微一愣,沉声道:“武德司的人一旦入了宫,官家可就没有秘密可言了。” 赵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朕不在乎!” 寇季皱眉道:“武德司的人一旦入了宫,跟宫里牵连过深的话,恐怕会借着宫里的威风频频坐大,他们若是为祸的话,恐怕不好收拾。” 寇季原本是不想在赵祯面前提武德司的。 但赵祯有意将武德司的人弄进宫,寇季就有必要劝阻一二。 武德司的人,如今只有监察权,并没有执法权。 执法权如今在皇城司。 皇城司大部分人手被调遣到了武德司,如今形同虚设。 武德司一旦入了宫,查到了宫里的一些丑事,赵祯情急之下,赋予了执法权。 那武德司,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大宋一害。 赵祯咬牙道:“可朕不用武德司的人,如何知道,是何人在背后谋害皇嗣?” 寇季郑重的道:“武德司的人可以用,不过他们只能是官家的眼、耳,不能成为官家的手脚和嘴。” 赵祯皱起了眉头。 寇季继续道:“他们干的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也注定上不了台面。官家若是将他们放在台面上,他们迟早会为祸。 须知,他们直接听命于官家你。 而你,能赋予给他们很多权力。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枢密使、参知政事、同知枢密事,六部尚书等等,天底下所有官员的权力都是你赋予的。 你可以让他们帮你打听任何消息。 也可以吩咐他们帮你抓任何一个人。 他们若是有了抓捕任何一个人的权力,天下官员,必然人人自危。 他们若是为善,自然对朝廷有益。 可他们若是为恶,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赵祯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朕拿他们也没办法?” 寇季沉声道:“你的所有耳目都告诉你黄河是直的,有官员却告诉你黄河是弯的,你会信谁?” 寇季的比喻有些可笑,但赵祯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因为他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赵祯脸色有些难看的道:“朕会相信……自己的耳目……” 寇季缓缓点头,“他们一旦坐大,自然不会伤害官家,但他们却可以蒙蔽官家。” 赵祯的呼吸有些沉重,盯着寇季道:“朕刚觉得武德司有些好用……” 寇季苦笑道:“火枪也好用,可是不经常清理的话,也会伤到自己。” 赵祯长叹了一口气。 “朕会暂时调遣武德司的人入宫,暗中保护张美人。等事情过去了以后,朕会让他们出宫。朕会约束武德司。 以后武德司只帮朕探听消息,其他的不能插手。 一应的问题,都必须交给各级衙门处置。” 寇季听到赵祯这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赵祯和寇季在商量完了武德司的事情以后,赵祯对寇季道:“武勋的问题,还需要四哥盯着,过几日,朕的人将抓到的几个贼人送进京以后,四哥就能去抓人了。” 寇季缓缓点头。 抓人自然需要证据。 仅凭往年的贪污罪证,就去抓捕石、潘等几家的人,威慑力不够,也很难一网打尽。 毕竟,几家祖上都是开国功臣。 仅凭往年的一些旧账,还拿不下他们。 若是仅凭往年的旧账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寇季和赵祯二人也不会放任他们去劫掠一字交子铺。 他们有足够的人帮他们顶罪,也有借口将此事推到手下人的头上。 一字交子铺被劫的事情,动用的人手那么多,闹的那么大,牵扯的金额那么多。 他们推脱不了。 寇季应下了赵祯吩咐的差事以后,就离开了皇宫。 回到府上以后,什么也没做,只是陪着妻儿在玩乐。 寇季像是个没事的人似的。 石、潘等几家人却炸了锅。 石府别院。 石元孙、潘夙几人齐齐盯着站在他们眼前的一个中年汉子。 潘夙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道:“把你刚说的话,再说一便……” 中年汉子面色沉重的道:“回潘公子的话,小人们分别劫掠烧毁了江宁府附近的八家一字交子铺,折损了近三百多弟兄,总共劫掠到了十一万五千八百三十二贯铜钱!” 赵祯在告诉寇季一字交子铺被劫掠的钱财是几个铜钱的时候,只是在比喻,并不是说一字交子铺真的被劫掠了几个铜钱。 虽然赵祯暗中派人将一字交子铺的钱财在事前转移了,但仍旧留下了一些,应对日常的业务往来。 江宁府距离开封府,有千里之遥。 赵祯不可能十分准确的算定石元孙、潘夙等人动手的时间。 又不能关门歇业打草惊蛇,自然需要留一些钱财。 潘夙听完了中年汉子的话,差点没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他盯着中年汉子,厉声质问道:“可清点清楚了?” 中年汉子正色道:“反复清点了十几遍……” 潘夙再问,“可有人中饱私囊?” 虽然潘夙心里已经知道了结果,可还是忍不住要问一个清楚。 中年汉子脸色一变,咬牙道:“小人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几位贵人手里握着,小人们怎么敢中饱私囊。” 潘夙脸色惨白,踉跄了两步,跌坐在了石凳上。 石元孙几个人脸色也十分难看。 “事前我们明明调查过,八家一字交子铺中的存金,多达千万贯,为何,为何只剩下了十一万贯?” 石元孙愤怒地喊道。 潘夙惨笑道:“还能为何,肯定是我们中间出了叛徒,将我们的一举一动告诉了他。从头到尾,我们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叛徒?!” 石元孙红着眼,盯着所有人道:“谁?!谁出卖了我们?我要活剐了他!” 潘夙痛苦的闭上眼道:“不是我们几个,是我们各自府上的人。诸位想想,最近府上的丫鬟、仆人,有没有离开府邸的。 前日,我潘府的一位账房,回乡去帮母亲守孝了。” 潘夙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因为他们府上也有人,近些日子以不同的理由离开了府邸。 潘夙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盯着中年汉子道:“你们有没有人被抓?其中可有知情人?” 中年汉子沉声道:“正要向潘公子禀报此事。我们有十几个兄弟被抓,其中有三人知道此行所有的详情。” 潘夙握了握拳,没有再歇斯底里的咆哮,也没有心惊的浑身哆嗦。 因为他在问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赵祯既然从头到尾都知道他们的手段,自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抓住他们把柄的机会,他一定会吩咐人抓几个舌头回去。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慌张的在发问。 潘夙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两条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4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第一条路,找官家去服软,兴许官家会看在我们识趣的份上,放我们一条生路。第二条路,殊死一搏……” 潘夙刚说完话,石元孙就叫了起来,“服软,服软管用吗?他摆明了是不想放过我们,我们服软,还不是任他宰割?” “可是我们殊死一搏的话,很有可能会步符家后尘……” 有人犹犹豫豫的低声说了一句。 石元孙瞪起眼,恶狠狠的道:“符家岂能跟我们相比,符家一家之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朝廷的兵马。我们不同,我们数家联手,一定能给朝廷一个惨痛的教训。 我们搏一把,纵然是输了,我们也不冤。 我们若是不搏一把,向他服软,最后只能无尽的悔恨中被他折磨死。” 众人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石元孙恨铁不成钢的喊道:“我们搏了,未必会输。若是赢了,我们能得到的,远比想象的要多。” 潘夙阴沉着脸道:“我们还能影响多少兵马?” 石元孙以为潘夙被他说动了,急忙道:“明里暗里加起来有二十万之多,算上王家的广信军的话,有二十五万兵马。” 潘夙侧头,看向了石元孙,诧异道:“你说服王德用?” 鲁国公王德用,年近五旬,乃是已故武康公王超之子。 王超乃是太宗皇帝潜邸之臣,深受太宗皇帝和真宗皇帝信任。 王德用也算是将门虎子,出仕期间,虽然没有曹玮、李继隆那么出名,但其治军有方,统领着兵马打了不少胜仗,所以深受真宗皇帝和赵祯二人的信赖。 一直担任着重要的职位。 赵祯登基以后,王德用被派遣到了博州,镇守着京东东路和河北东路。 汴京城数次出现巨变,大宋数次对外征战,都没有调遣他回京,不是因为他没能耐,而是因为真宗皇帝赵恒和赵祯二人都信耐他。 知道有他坐镇在京东东路和河北东路,必定能确保万无一失,不会后院起火。 石元孙开口称王德用率领的广信军也会跟着殊死一搏,潘夙自然觉得意外。 要知道,王德用和他爹二人,那是妥妥的太宗一脉的嫡系,太宗一脉的死忠党。 他怎么可能跟赵祯作对? 石元孙听到了潘夙的话,冷哼道:“他现在要清理我们所有人,王家也在清算之列,我不信王德用会无动于衷……” 潘夙眯着眼,盯着石元孙道:“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派人去跟王德用接触?” 石元孙道:“我回头就派人去跟他接触,我相信他一定会跟着我们一起殊死一搏。有高家的例子在前,我不信他会无动于衷。” 潘夙将一肚子的憋在了心里,对石元孙道:“那你速速派人去接触,一旦王德用有回音,你立马派人告诉我。” 石元孙见潘夙有殊死一搏的意思,立马答应道:“我现在就回府派人去接触王德用。只不过王德用人在博州,一来一往,恐怕需要花费十数日。 我怕他不会给我们十数日时间。” 潘夙果断道:“我会想办法帮你拖一些时间。” “你能有什么办法?” 石元孙忍不住质问。 潘夙瞥了石元孙一眼,淡淡的道:“派人去截杀被抓住的舌头……” 石元孙略微一愣,思量了一下,觉得潘夙说的这个法子不错,就相信了潘夙的话。 当即,几个人也不再多言,分别离开了石府别院。 潘夙在回府以后,就匆匆去了书房。 潘夙的父亲潘承裕,正在书房里看书。 见到了潘夙以后,不咸不淡的道:“又去见石元孙了?” 潘夙没有隐瞒,果断点头,“不错,孩儿去见石元孙了。” 潘承裕盯着潘夙,叹气道:“已经输了一次了,还不甘心认输?” 潘夙咬牙道:“官家要将我潘家几代搏得的富贵收回去,孩儿自然不甘心。” 潘承裕盯着潘夙,语重心长的道:“官家从没有说过要收回我们的富贵,他只是想收回我们手里的权力。” 潘夙执拗道:“可我们若是没了权力,如何保得住手里的富贵?” 潘承裕盯着潘夙皱眉道:“那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些权力属不属于你?你要是真的为了权力,你就应该遵从官家之令,自除身上皇亲国戚的身份,去参加文举或者武举,走仕途,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上面,光明正大的将权力握在手里。 你一直觉得,在你们这一代人里面,你是最聪明的那个。 可你真的是最聪明的那个吗? 先不说寇季那个妖孽。 就拿曹佾和李惟贤两个人说。 曹佾没你聪明,但是比你有眼光。 他跟你一同接触到的寇季。 你觉得寇季只不过是寇准认的一个从孙,身份地位,所以明面上应付着,却从没有去跟他深交。 反倒是曹佾,放下了身段,跟寇季交往,甚至自降身份,称寇季一声兄长。 如今,曹佾凭借着寇季的辐照,手握一字交子铺,掌控天下钱财。 纵然是户部尚书手里掌控的钱财,也没有他手里万分之一多。 曹佾虽然没有站在朝堂上,可他说的话,即便是一些重臣,也得听几分。 李惟贤,没你有心计。 也没有攀上寇季。 但是他却走出了自己一条路。 在官家下令,皇亲国戚家中的子嗣,可以请除皇籍,以普通的百姓身份参加文举和武举,为朝廷效力的时候。 他就果断请示了李昭亮,得到了李昭亮许可以后,请除了皇籍。 如今正在家中备考,准备参加今岁的秋闱。 他的才学如何,你比我更清楚。 明年殿试过后,进士之列,必有其一席之地。 他们我们武勋当中第一个走正规的科举入仕的,注定会被官家记住,也注定会被满朝文臣记住。 别说他是位英才了,他就是个草包。 官家和文臣们为了树立一个典型,也会快速的推他上位。 些许年后,两府六部中,必有他一席之地。 还有那个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一次的刘亨。 他现在率军坐镇一路,手握精兵强将,定着的是国公的爵位。 你呢? 你算什么? 凭借着祖辈的荫补,补了一个仁寿主簿。 主簿在汴京城算是一个官吗?” 潘承裕的一席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但潘夙却听着十分刺耳。 潘承裕丝毫没有在意潘夙的脸色,他盯着潘夙继续道:“你此前陪着石元孙胡闹,我也就任由你去胡闹。左右不过是劫掠一两家交子铺而已。 纵然被抓住了,也不一定会死。 可如今你已经输了一局了,还想继续闹下去? 再闹下去,你就只剩下造反一条路了。 你劫掠一字交子铺不会死,可你造反,一定会死。 不仅你会死,我们全家人也会跟着受牵连。 其中就包括庇佑了我们祖孙三代数十年的潘家。 潘家不欠我们祖孙三代什么,反倒是我们欠他们的。 你没有资格拿潘家一家人的性命去闹。” 潘夙的祖父,并不是潘美的亲子。 而是潘美的养子。 关于潘夙祖父的来历,众说纷纭。 其中有一个说法是,潘惟吉乃是后周柴氏的后人。 宋太祖皇帝赵匡胤夺了后周江山以后,将柴氏后人交给了潘美抚养,改名潘惟吉。 此事只是传言,并没有得到考证。 但潘惟吉的来历,确实存在着许多疑点。 后周亡了以后,周世宗柴荣的四个子嗣,只有周恭帝柴宗训,致死都保留着柴姓。 其他三个子嗣,皆该换了姓名,泯灭与茫茫人海之中。 曹王柴熙让,不知所踪,传言称他改成了宁姓。 纪王柴熙谨,有传言称,他在乾德二年亡故,也有传言称,他就是潘美的养子潘惟吉。 蕲王柴熙诲,不知所踪,传言称他改为卢姓。 但不论潘夙的祖父潘惟吉是不是柴氏后人,潘家一直庇护着他是一个事实。 潘夙拿潘家一家人的性命冒险,潘承裕自然不高兴。 “爹……不拼一次,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潘承裕冷哼一声道:“你拿什么去拼?” 潘夙沉声道:“我们各家一起起事的话,足足有二十五万兵马……” 潘承裕冷笑道:“二十五万?我看两万五都不一定有。官家、寇季二人厚待将士的消息,如今已经传遍了全天下。 但凡是军中将士,都知道官家和寇季对他们十分优厚。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跟着你们作乱? 除了那些有野心的人,以及各府的部曲外,没有一个会跟着你们起事。 你可以用谎言欺骗他们一时,让他们暂时为你所用。 可一旦官家的缴文传入到军中,军中一些将士立马会倒戈相向。 到时候,不等官家派兵镇压你们,军中的将士们就会砍下你们的头颅,献给官家。” 潘夙咬牙道:“石元孙说,可以说服王德用跟我们一起起事。王德用手里的广信军,可是他们父子两代人耗费了数十年积攒下的精锐。” 潘承裕被气笑了,“这话你信吗?” 潘夙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他不信。 他若是信的话,也不会到潘承裕的书房里来。 他找潘承裕,就是为了询问此事。 潘承裕瞪着潘夙道:“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只要皇位上坐着的还是太宗一脉的人,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了,王德用也不会反。 王家的富贵,是太宗和先帝二人赐下的。 王家能有今日,也是太宗和先帝二人辐照的。 官家别说查处贪污了,官家就算将王家的所有东西,全部收回去,王德用也不会说官家半句怨言。 昔年王德用担任环、庆二路指挥使,奏疏朝廷的时候,出了一些纰漏,先帝降罪于他,他连一句怨言也没有说。 他对先帝尚且如此,对待官家就更不用说了。 王德用好战,官家这些年所作所为,深合王德用的心意。 他怎么可能不忠心于官家?” 言外之意,真宗赵恒那个跟王德用性子相违背的人,王德用都能忠心耿耿的对待。 赵祯这个跟王德用性子相符的人,王德用自然会更加忠心的对待。 拉王德用一起起事,纯粹是痴人说梦。 潘夙听完了潘承裕的话,已经知道了起事没什么希望,可他心里仍旧不甘心。 潘承裕似乎看出了潘夙的心思,盯着潘夙,沉声道:“你要记住,曹、李两家不动,我潘家便不能动。世家大族之中,真定曹家,可以说是稳居首位。 官家此次清查所有军饷贪污案,曹家必然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曹家没动,那就说明此事没有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 你们现在跳出去,跟找死没有区别。” 潘夙迟疑道:“可是……” 潘承裕沉声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们派人劫掠一字交子铺,没有成功,反倒被官家算计了一道。那就说明,你们的一切,都在官家掌控之中。 也许……官家已经准备好了兵马,正等着你们起事……” 潘夙浑身一震,惊愕的道:“爹您怎么……” 潘承裕叹了一口气道:“你想问我,我是怎么知道你们劫掠一字交子铺没成功吗?你要是成功了,就不会出现在此地,更不可能想走最后一步。 夙儿,你自幼聪慧,学什么都比别人快。 可如今的你,已经不再聪慧。 你已经被愤怒和不甘迷失了心智。 已经判断不清楚问题的关键了。” “爹……” 潘夙迟疑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保全我潘家吗?” 潘承裕略微愣了一下,再三思量过后,道:“或许你可以去见一见寇季……” 潘夙咬牙道:“我知道他有办法帮我们,可我怕他不帮我们。” 潘承裕瞥向潘夙,“你没去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帮你?” 潘夙迟疑道:“容我在思量三五日。” 潘承裕略微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千万不要因为你做下了劫掠一字交子铺的事情,就害怕见人。你们既然没有劫掠到一字交子铺的钱财,那么那些钱财一定还在官家的掌控之中。 官家手里的钱并没有被你们劫走,即便是心里有火,也不会太旺,还是有办法可以平息的。” 潘夙点点头,退出了潘承裕的书房。 潘承裕在潘夙走后,长叹了一口气。 潘府第四代中,以潘夙最佳。 潘府第四代,皆以潘夙马首是瞻。 久而久之,潘夙也成了潘府第四代的领军人。 潘承裕自知自己不是潘府的嫡亲血脉,所以做事有所顾忌,轻易不会插手潘府的事情。 但是潘夙不同。 他在成为了潘府第四代的领军人物以后,果断的插手了潘府的事情。 潘府其他几个小子也听他的,跟着他瞎胡闹。 纵然是他这个长辈,在潘府里下达命令,也没有潘夙这小子管用。 潘夙听了潘承裕一席话以后,窝在府里没出去。 但是其他人却快速的动了起来。 石元孙、潘夙都动了走最后一条路的心思。 但是其他人却没有这个魄力,也不愿意拿一府的性命去赌。 有人暗中求到了曹府。 也有人在瑞安镇上,巧遇了寇季。 瑞安镇上的人都知道,寇季喜欢吃麻油圈,每天早晨都会到曹婆婆店,吃一碗馄饨,啃两个麻油圈。 宋人喜欢用麻油煎炸各种吃食。 麻油圈便是其中之一。 酷似油条,却跟油条不同。 味道也南辕北辙。 可即便如此,寇季还是能从麻油圈上,吃出油条的味道来。 寇季倒是能教授曹婆婆做出真正的油条,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麻油圈不仅能让他想起后世,也能让他认清现在。 麻油圈能提醒他,他是一个从后世而来的人。 麻油圈也能提醒他,他现在身处宋朝。 两种滋味,一起品尝,别有几分味道。 寇季很喜欢这种味道,所以经常光顾曹婆婆店。 当然了,瑞安镇上的人,并不知道寇季去光顾曹婆婆店,是因为麻油圈。 他们只当寇季是在照顾曹婆婆的生意。 宋朝油产丰富,但一般人家也不敢奢侈的用麻油煎炸面圈。 大部分的百姓只会在拌饭的时候,给里面滴一两滴麻油提味,根本不敢用麻油煎炸面圈。 能用麻油煎炸食物的,只有富户和那些达官贵人。 所以麻油煎炸出的食物,价格自然会相对的高一些,一般人享用不起,也舍不得享用。 所以曹婆婆店里的生意,很一般。 百姓们之所以觉得寇季是去照顾曹婆婆生意的,那是因为曹婆婆的独孙,此前是文昌学馆的学生,跟着寇季去了一趟西北,葬身在了西北。 人是跟着寇季去的,死在了外面,寇季自然会觉得愧疚,照顾一下曹婆婆的生意。 寇季一如往常,入了曹婆婆的店,找了个靠着角落的位置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曹婆婆就端着一碗馄饨和两个麻油圈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曹婆婆其实年龄不大,仅有五旬,只是出身贫寒,为了谋生,为了供孙儿读书,常年操劳,所以看着有些显老。 寇季瞧着曹婆婆,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不愁吃,不愁穿的,为何还要在面前操劳?” 曹婆婆笑了笑,没有说话。 回身继续去忙她的了。 寇季这话说了不是一次两次了。 刚开始的时候,曹婆婆还向寇季解释,可到了最后,寇季说的多了,曹婆婆也就懒得解释。 寇季见曹婆婆不搭理他,也就没有多言,继续自顾自的吃东西。 吃了没两口,一个人出现,坐在他的对面。 一个三旬上下的中年人,着一身青色的袍子。 中年人坐定以后,招呼着曹婆婆道:“老婆子,给我一碗馄饨,两个油圈。” 寇季咬了一口油圈,瞥了中年人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说话客气点……曹婆婆可是官家赐的六品诰命……虽说她的身份不如你,可她背后还站着七个进士孙子。 不想以后被她的进士孙子盯着骂的话,就客气点。” 中年人一脸愕然的看向了曹婆婆。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曹婆婆以后,回过头对寇季道:“您在……骗我?” 寇季不屑的撇撇嘴,“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用得着骗你?” 曹婆婆虽然没了一个亲孙子,可却多了七个干孙子。 一个个皆是文昌学馆内的俊杰。 对曹婆婆十分孝顺。 曹婆婆的孙子在去世的时候,没留下什么遗言。 但他的七位同窗,没有嫌弃曹婆婆的出身,毅然决然的代替了曹婆婆的孙子,向她尽孝。 放在后世,这是治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可放在古代,却十分稀松平常。 中年人愕然道:“她既然有如此身份,为何还要在此处操持贱业?”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他孙子最喜欢吃她做的油圈。” 中年人有些发懵。 寇季却没有细细的解释。 中年人等到曹婆婆送来了油圈和馄饨以后,恭恭敬敬的对曹婆婆一礼,然后有就那么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也不吃东西,也不说话,就看着寇季吃东西。 寇季吃完了自己的东西以后,瞥向了中年人,道:“有话说?” 中年人果断点头。 寇季询问道:“去府上说,还是在这里说?” 中年人苦笑了一声,道:“我既然来见您了,那么在哪儿说都一样。无论是在此地,还是在贵府上,都瞒不过别人的耳目。” 寇季缓缓点头,唏嘘道:“我没想到最先找上我的是你。” 中年人略微一愣,“您知道我们会找上您?” 寇季笑道:“事到如今,你们不找我,还能找谁?去找官家吗?有些话,你们能跟官家畅所欲言的说吗?” 中年人一脸苦涩。 寇季继续笑道:“说起来我跟你也算有一段仇怨,你来找我救你,就不怕我趁机陷害你?” 中年人摇摇头道:“不怕,因为您不是那种人。” 寇季笑着点点头。 中年人姓韩,名允升。 已故左屯卫大将军韩崇业之子。 已故侍中韩重赟之孙。 韩重赟乃是北宋开国功臣之一,宋太祖皇帝的结义兄弟,也是宋太祖皇帝霸府潜邸之臣,十分得宋太祖皇帝信任,屡获重任。 晚年的时候,有人诬陷他私取亲兵为心腹,宋太祖皇帝因此大怒,贬了他的官,他也因此失去信任。 死后被追封为侍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5章 文臣才是最难对付的…… 韩崇业是韩重赟的次子,年少时,魏王赵延美还不叫赵延美,而叫赵光美,封号也不是魏王,而是秦王。总之韩崇业被赵延美相中了,招了驸马。 赵延美被贬房陵的时候,他也遭到了牵连,被一同发放到了房陵。 寇季说他和韩允升有仇,指得就是从房陵被召回的魏王府一脉。 魏王府一脉,算得上是韩允升的娘舅家。 寇季此前死磕魏王府一脉,双方算是结了仇。 不过,韩允升似乎没有记住这份仇恨的意思。 “你既然找到我头上了,那我也不给你卖关子。你是想向官家叨扰,还是想跟官家谈条件?” 寇季开门见山的问。 韩允升苦着脸道:“身为人臣,哪有资格跟官家谈条件。” 寇季淡然笑道:“你要是早就这么想,那就好咯……” 韩允升脸上的神色更苦。 寇季坦言道:“官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只要你们服软,交出你们不该掌控的东西,官家必然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你们门下庇护的那些人,官家也会酌情定罪。 可你们一点儿也不识趣,非要跟官家闹一场。 做下了劫掠八家一字交子铺的案子。 如今你们背着重案在身,再想向官家服软,官家可就不会轻饶你们了。” 韩允升试探的问道:“不知……官家会如何处置我?” 寇季笑眯眯的伸出了手指,“三条路……” 韩允升迫不及待的问,“那三条……” 寇季笑道:“第一条路,继续跟官家斗下去,过几日我会去你府上抓人,到时候你带着府上的老弱妇孺,一起束手就擒,被我抓回大牢即可。” 韩允升脸上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寇季继续笑道:“第二条路,官家保留你的爵位,但你韩家三代以内,别想再出现在朝堂上。” 韩允升咬着牙,脸色依旧难看。 寇季继续道:“第三条路,官家罢黜你韩家一切官爵,但是准许你推举出韩家两子,一子入文昌学馆,一子入邙山讲武堂。” 韩允升脸色更加难看,他盯着寇季,疑问道:“邙山讲武堂,是什么地方?” 寇季摇头笑道:“我不能说,你也不能问。总之对你韩家有好处就是了。” 韩允升一脸期盼的看着寇季,追问道:“还有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寇季反问道:“你说呢?” 韩允升犹犹豫豫,迟迟不肯决断,但也没有离开。 寇季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开口,就开口道:“你可以多想想,在我去你府上抓人的时候,你想明白就行。” 听到了‘抓人’二字,韩允升哆嗦了一下,咬牙道:“我选第二条……” 寇季略微一愣,盯着韩允升道:“你确定?” 韩允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寇季略微点了一下头,道:“那你回府上等着,明日会有人到你府上去找你。到时候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韩允升起身,对寇季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曹婆婆店。 寇季望着韩允升离去的背影,略微叹了一口气。 “韩家……没了……” 虽然韩允升保住了自己的官爵,可其他的,什么也没了。 等他死了,韩家恐怕就要沦为普通的富户了,再也不会跟朝廷有半点关系。 在寇季看来,他给出的条件中,第三条绝对是最好的。 他在给赵祯建议的时候,并没有邙山讲武堂的名额。 最终还是赵祯自己定下的,加一个邙山讲武堂的名额。 邙山讲武堂,是赵祯为此前没有命名的讲武堂定下的名字。 里面出来的学生,以后必然会被分派到各军中去担任基础军官。 他们是第一批学习火器作战的人,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能不能当将军,寇季不敢断言。 但是出任军中的校尉,还是十拿九稳的。 若是有几分领兵作战的才能,很有可能就会被擢升为将军。 韩家乃是将门,有自己独特的领兵之道,若是韩家的子弟足够有悟性,将自己家传的领兵之道融入到火器作战中。 一个将军的职位,必然能降临到他头上。 韩家是将门世家,自然比普通人更具领兵的优势。 那些从平民百姓中挑选出来的邙山讲武堂的学生,在这方面,肯定是比不上他们。 单凭这一点优势,韩家的子弟就能迅速的脱颖而出。 可惜,韩允升不敢赌。 他将眼前的富贵守的死死的,却将以后的富贵弃之不顾。 “官家好不容易动了一下仁心,没想到人家却不领情……也不知道官家知道了此事以后,会作何感想?” 寇季感叹了一句,放下了双份早餐的钱,离开了曹婆婆店。 之所以给双份的钱,是因为韩允升走的匆忙,没给钱。 回到府上以后,相继有人前来拜访,有自行前来的,也有曹府的人引荐过来的。 寇季一一见过,给出的出路也一模一样。 有人说自己要考虑一下,便匆匆离开了寇府别院。 也有人选了第二条路。 第三条路,却无人问津。 寇府别院门庭若市,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潘夙和石元孙的耳中。 潘夙得到消息以后,知道大势已去,再也没有离开过府邸,反而请求他爹去拜访了一趟寇季。 石元孙去潘府上找潘夙,潘夙避而不见。 石元孙恼怒之下,带着一些人悄然离开了汴京城。 赵祯收到了消息以后,并没有派人阻拦,而是任由他们离去。 赵祯、寇季二人并肩站在城门楼子上,眼看着石元孙离开了汴京城。 寇季侧头对赵祯道:“官家,你就这么任由他离开?” 石元孙离开了汴京城,去做什么,寇季和赵祯二人心里都清楚。 必然是走最后一步。 赵祯缓缓点头,目光深邃的道:“朕放他离开,就是想看看,还有谁对朕不忠。他们最好能趁着这个机会一次性全部跳出来,朕也好一并收拾。” 说到此处,赵祯看向了寇季,笑道:“昨日朕手下的人,截获了一封密信。” 寇季疑惑的看着赵祯,静等下文。 赵祯笑道:“有人给远在博州的王德用去了一封信,将汴京城内发生的一切,尽数告诉了王德用。” 寇季眉头一挑,愕然道:“他们想拉拢王德用一起起事?” 赵祯哈哈笑道:“不止有王德用,还有郭易、王凯等人。不过他们只是将汴京城内发生的一些告诉了王德用和王凯等人,并没有出言拉拢王德用等人一起起事。”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还不算太蠢……” 赵祯摇头道:“已经算是蠢的可以了……王德用若是真的会反,那我大宋江山就真的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了。” 寇季笑着道:“他们兴许是怀着有枣没枣,打两杆子的心思。” 赵祯缓缓点头,语气沉重的道:“只等石元孙起事,朕就能借此一举扫平武勋带给我大宋的麻烦。” 说到此处,赵祯看向寇季,道:“武勋们被我大宋养了这些年,跋扈惯了,遇事总喜欢用过激的手段,你我君臣对付他们,倒是没遇道多少阻碍。 可是文臣们,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有兵权的武臣跟没兵权的武臣,完全是两种概念。 大宋的大部分武臣,属于没兵权的那种。 纵然对军中有所影响,能影响到的兵马也是少数。 就像是潘承裕所说的那样。 石元孙叫嚷着说,能调动二十五万人马,可最终能跟着他们一起作乱的,不过两万多而已,甚至有可能连万也过不了。 石元孙想要借助更多的兵马作乱,唯有假传命令。 以剿匪、剿灭叛乱、勤王等借口,领着兵马作乱。 关键是,他还不一定能成功。 因为军中坐镇的监军、推官、文书等人,一定会让他出具兵符、印信、令箭、诏书之类的东西。 一样也拿不出来的话,监军、推官、文书等人,绝对不会听他的。 不仅不会听他的,还会告诉军中上下的将士,让他们也不要听石元孙的。 除非是将士们自愿跟着石元孙作乱,不然石元孙很难调动将士们。 大宋完善又严苛的监军制度可不是盖的。 监军制度就像是一个紧箍咒一样,牢牢的套在军中所有人身上。 随时都能将你禁锢的死死的。 此前寇准精简天下兵马,引起了兵变。 那是因为寇准的举动,影响到了军中上下的利益,其中就包括一些当了一辈子的兵,不知道离开了军伍以后,还能不能活下去的将士。 寇准动了将士们的饭碗,将士们要保住自己的饭碗,有了作乱的想法。 军中将校们为了保住自己的那份兵血,也有了作乱的想法。 上下都有了作乱的想法,才会出现作乱。 监军在这个时候,就会第一时间被杀了祭旗。 若仅是军中将校有作乱的想法,将士们却没有。 那么军中将校想作乱,难度很大。 过不了将士那一关,也过不了监军那一关。 石元孙想作乱,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这两关。 除了骗,似乎没有其他的法子能够过的了这两关,所以石元孙肯定会采取欺骗的方式。 但这样的方式并不长久,也很容易被拆穿。 曹、李两家,在赵祯清查往年军饷去留的时候,为何果断的选择了舍去利益。 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兵变的难度太大。 所以才会果断向赵祯服软。 兵变真要是容易的话,曹、李两家未必那么容易服软。 当然了,除了兵变难度大的原因外,还有身处在富贵中,不愿意再为了富贵去冒险的原因在里面。 一个人一穷二白的时候,在利益的驱使下,很容易走极端,也愿意去赌命。 可一个人身处在富贵中,有大把的利益在手,就不愿意再去为了那些蝇头小利,拿命赌。 就是因为以上的两种原因,导致了许多武勋们不可能跟赵祯鱼死网破,最终的结果就是赵祯轻而易举的收拾了他们。 似石元孙这一类身处在富贵中,却愿意拿命去争取那些蝇头小利的贪婪之辈,终究是少数。 赵祯需要下狠手对付的,就是这一类少数人。 可惜,石元孙跟赵祯的实力差距太大。 犹如鸡蛋碰石头。 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赵祯和寇季二人在处理了皇亲国戚以后,歇都没歇,果断下手处理武勋,就是因为知道,武勋跟皇亲国戚差不多。 不难对付。 真正难对付的是文臣,以及天下的富商大贾。 他们才是赵祯和寇季革新的时候,最难对付的一批人。 不能用过激的手段,任何过激的手段,都有可能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有人质。 他们手里的人质,就是天下百姓。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沉吟道:“已经有人察觉出的端倪,向官家进言了吗?” 赵祯缓缓点头道:“有人在苏州等地散出风声,说朕要效法你在河西、西北等地的作为,将天下的富户清除干净,将天下的田产均分给百姓。 苏州等地的富户们,已经开始反抗了。 做生意的,已经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脱交税。 衙门里下发的公文,还没下乡就会被撕毁一空。 去乡间办公的衙役,也会被拦在乡外。” 寇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听着都是一些小事,可一旦席卷整个江南,那就不是小事了。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道:“更重要的是,苏州知州被人状告到了江宁府衙门,称其治理苏州期间,贪墨了足足三十万贯钱财。 作证的,是苏州知州衙门里的文吏。 此事被人传扬了出去,苏州境内,民怨沸腾。 江宁府知府奏请朕斩了苏州知州,以安民心。” “嘶……” 寇季倒吸了一丝冷气,沉声道:“苏州知州臣倒是知道,臣任吏部期间,看过他的卷宗。此人在苏州任职两期,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也没有搜刮民脂民膏。 整日里躲在府上吟诗作画。 不问苏州的大小事务。 说他不作为,我信。 可说他贪了三十万贯钱财,我却不信。 他在任期间,苏州大小事务,都是有衙门里的佐官、推官、文武吏处理,根本就没掌过苏州的权,怎么可能去搜刮民脂民膏。 此人定然是被手下的人携手诬陷的。” 赵祯沉声道:“可他已经引起了民怨,你说朕斩还是不斩?”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派人先将其押解回京再说。” 赵祯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赵祯处理了皇亲国戚,处理了武勋,已经让文臣们感觉到苗头,所以他们中间有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给赵祯施压了。 没有一点点征兆,说给你难堪,就给你难堪。 像是挑衅,也像是警告。 可无论是寇季,还是赵祯,都不是喜欢被人挑衅和警告的人。 君臣二人在城门楼子上没待多久,各自返回了各自的居所。 两日后。 劫掠江宁府等地八家一字交子铺的匪徒,被押解进了汴京城。 中途虽然遇道了几次截杀,但他们依然完好无损的被押解回了汴京城。 虽说有不少人服软了,也不再跟石元孙合谋。 可依然有人派人去截杀了匪徒。 为的,是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责。 只是,他们明显做了无用功。 因为那些匪徒到了汴京城以后,寇季审也没审,直接依照赵祯和张知白二人给的名单,前去抓人。 贪污军饷的、参与劫掠计划的,一家也没有放过。 即便是曹府、李府,寇季也派人去抓人了。 曹府、李府的门人、族人,只要是犯了错的,早就束手就擒在府上等候。 寇季派去的人一到,他们就主动将人犯上交,并且献出了一些财物,作为赃款。 其他那些服软的武勋们,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个个几乎都被抓进了刑部大牢。 他们虽然服软了,但赵祯要剥夺他们其中一些人的官爵,需要一个借口,所以他们必须配合。 寇季带着人足足忙活了十余日,才将汴京城内的武勋们梳理了一番。 朝中的高官厚爵,特别是武臣当中的高官厚爵,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汴京城内的浪荡子、纨绔子弟,也不见了踪影。 不管是被牵连到的,还是没被牵连的,一个个都被家里人约束在府上,不许出去祸害人。 汴京城的治安,一下子好了近四成。 有好事的百姓,居然在汴京城里传扬寇季不畏权贵的好名声。 寇季知道此事以后,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没有去向百姓们解释,自己也是权贵之一。 寇季处理完了一切,向赵祯去交旨的时候,赵祯正在训人。 随着皇亲国戚和武勋们被整治,满朝文武对待赵祯的态度,越发恭谨了,赵祯的威严自然也因此增加了不少。 寇季进入到了资事堂,就看到赵祯一脸深沉的坐在座椅上,盯着局促不安的站在资事堂中的新任户部侍郎章得象。 “把你刚才的话,再跟朕重复一遍……” 章得象年近五旬,慈眉善目的,像是庙里供着的那种神像,看着也很富态,大方脸。 面对赵祯极具威严的喝话,他眉头稍稍一低,道:“启禀官家,从各府抄没的钱财,如今已经装满了国库,余下的钱财,没地方可放……臣想奏请官家,再借寇府一用……” 赵祯轻哼了一声,章得象的腰立马又向下弯了几分,“朕已经下令让你们户部携手工部,一起重铸了一次国库,为何还是不够用?” 章得象垂着头,没有说话。 赵祯想要发火。 寇季赶忙出声道:“臣寇季参见官家,此事并非户部的错,乃是臣此前急于制造火器,在工部准备着手重铸国库之前,从工部借调了一些人手。 所以才耽误了他们的工期。” 赵祯盯着章得象道:“既然其中存有隐情,为何不据实奏报?” 章得象抬起头,沉声道:“回官家,臣才刚调任回京,只知道工部在帮户部营造国库期间,突然抽调了一部分人离开,耽误了工期,具体去了何处,臣并不知晓。 臣既然不知道其中详情,自然不敢妄言。” 赵祯闻言,脸色缓和了几分,“你倒是懂得谨言慎行……寇府能不能暂时借用,朕说了不算,你得问寇爱卿。” 寇府的府邸,属于寇府的私产。 即便赵祯身为皇帝,也很难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越过寇府的主人,去使用寇府。 古人在私有财产的维护方面,律法相当的严。 比如无故入室。 秦汉时,律法规定,无故入室犯罪,无论从恶大小,主人杀之无罪。 往后历朝历代,也有类似的规定。 只不过没有那么严,规定了时间,已经是否作恶。 作恶有作恶的惩处,不作恶有不作恶的惩处。 但有一点是共同的。 那就是夜间入室作恶,主家杀之无罪。 章得象听到了赵祯的话,对赵祯躬身一礼,然后又对寇季一礼。 “寇枢密……” 章得象刚开口。 寇季就打断了他的话,“只管用……但记得别破坏里面的花草树木……不然我祖父又要埋怨了……” 上次朝廷借用了寇府的府邸,有动了一里面一些花草树木,寇准为此可是没少埋怨。 并不是寇准小气。 而是寇准十分在意寇府的私产。 哪怕是一株野草,只要长在寇府内,那就是寇府的私产。 寇府人动得,其他人动不得。 章得象躬身道:“寇枢密放心,下官一定叮嘱下面的人,照料好寇府。” 寇季缓缓点头。 章得象再次施礼后,退出了资事堂。 章得象一走,寇季看向了赵祯,略微有些好奇的道:“官家今日火气颇为旺盛啊?”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随手从龙案上取了一份文书,吩咐陈琳拿给了寇季。 寇季看完以后,脸色也不太好看。 文书是缴文,主人公是他和赵祯。 是石元孙发的勤王缴文。 文中细数了他和赵祯的种种‘恶行’。 他属于那种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的那种大恶人。 赵祯为恶,是被他蛊惑的。 文中最后指出,他如今已经把持了朝政,暗中控制了赵祯,借着赵祯之口施行种种恶政,祸害天下,祸害苍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6章 石元孙的小心思 赵祯瞧着寇季阅览完了文书,不悦的问道:“朕看着像是昏君吗?” 寇季将文书交还给了赵祯,站回了原地,哭笑不得的道:“臣看着也不像是奸臣啊……” 赵祯沉声道:“石元孙此举,不仅污蔑了朕,也将你架在了火上,其心可诛!” 寇季语重心长的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石元孙在文书中提到,他已经集结了二十万人马,准备入京勤王,二十万人马,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要小心应对才是。” “二十万?” 赵祯不屑的道:“他要是能集结二十万人马,朕跟他姓石。” 寇季略微一愣,听懂了赵祯话里的意思。 寇季沉吟道:“官家的意思是,石元孙在虚张声势?” 赵祯又取了一份文书,递给了寇季,在寇季阅览文书的时候,赵祯出声道:“各家心腹部曲,加上各家在军中的亲信,算下来勉勉强强不到两万人。 他们又借着勤王的名头,鼓动了一些人。 所有的人马加起来,才五万人而已。” 寇季一边听着赵祯的话,一边阅览着手里的文书。 文书中记录的,远比赵祯所说的要详细。 石元孙等人离京了以后,过京兆府,到达了兴元府,然后分头去调动自己能调动的兵马。 石元孙带着人进入到了兴元府所在的利州路的兵马大营以后,以勤王的名义,配合着军中的亲信,快速的诛杀了监军,掌控了利州路的兵马大营。 兴元府知府察觉出了此事不对以后,一面向朝廷上书求证,一面暗中和石元孙周旋。 石元孙既无兵符,也无衣带诏,根本没办法打消兴元府知府对他的怀疑。 兴元府知府多番查证以后,确认了石元孙是作乱。 于是他放出了风声,扬言石元孙是作乱,凡是跟着石元孙作乱的将士,一定会被朝廷诛灭。现在逃离石元孙的控制,不跟着石元孙作乱,事后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将士们本就对石元孙斩杀了军中的监军存有怀疑。 兴元府知府这么一说,将士们心中的怀疑更浓。 一些将士仗着在军中有几分威信,去找石元孙讨要兵符、衣带诏一类的东西的时候,石元孙拿不出东西,就只能暂时罗列了一些罪名,扣押了他们。 同时派人去抓兴元府知府。 却没料到,兴元府知府,早在放出风声之前,就带着幼子逃出了兴元府。 利州路的将士们见此,确信了石元孙是造反,于是他们结伴出逃。 一时间,石元孙掌控的利州路的兵马大营,像是个筛子,每时每刻都有将士往外逃,一些守着兵马大营的明暗哨,也往外逃。 石元孙不得调动自己手下的亲信,封锁了兵马大营。 最终利州路兵马大营里留下的将士,不到万余人。 石元孙好歹有万余人,其他人就远远没有石元孙如此幸运。 他们离开了利州路,前去各处调动兵马的时候,刚入军营,被军中的监军、推官、文书等人围住盘问了一番,就漏出了破绽。 在军中的监军、推官、文书人调动兵马拿下他们之前,他们果断带着自己的亲信,逃离了兵马大营。 也有那么一两个倒霉的,不等带着人逃离兵马大营,就被军中的监军等人带着兵马给就地拿下。 总而言之。 石元孙等人信心满满的离开了汴京城,到了地方以后,压根就没调动得了多少兵马。 只是勉强的将各军中的亲信抽调了出来,凑上了府上的部曲,组成了一支两万兵马的军队。 两万兵马,在拥有百万大军的赵祯面前,根本不够看。 石元孙深知这个道理。 所以在集齐了两万兵马以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盘踞在兴元府,借着勤王的名头,光邀天下有志之士,一起随他入京勤王。 为此,他许下了不少重利。 然后盘踞在三山五岳中的一些牛鬼蛇神,被他说动了,纷纷带着人赶到了兴元府,帮着他一起作乱。 有了那些牛鬼蛇神的加入,石元孙手下的兵马一跃暴涨到了五万之数。 然后石元孙率领着五万人马,号称二十万人,兵出兴元府,准备入京勤王。 只是他行军的路线并不是直奔汴京城而来,而是直奔秦州而去。 要知道,秦州在兴元府的西北,汴京城在兴元府的东北。 “石元孙想做什么?” 寇季看完了文书以后,一脸疑惑。 他完全看不懂石元孙的往秦州行军的目的。 若是要勤王的话,应该往汴京城行军才对。 若是要裂土封疆的话,那也应该往南方行军才对。 南方兵力稀少,石元孙完全可以凭借着手里的兵马,在南方开辟出一块安身之地。 可他不仅没有选择汴京城,也没有选择南方,反而往秦州而去。 秦州属于秦凤路。 入了秦凤路,无论石元孙率领着兵马向那个地方而去,都会遭遇到强兵。 无论哪一个地方的强兵,都不是石元孙能够匹敌的。 秦凤路境内有永兴军,以及凤翔府、京兆府两府的守军。 永兴军算得上是大宋数得着的强军,不敢说吊打石元孙的兵马,至少能将石元孙约束在一地。 出了秦凤路,再往北,那就河西路和西平路。 河西路和西平路,如今处在半军管状态,几乎可以说是全民皆兵。 石元孙要是一头扎进去了,骨头渣子都会被吞干净。 赵祯没有回答寇季的话,而是取出了另一份文书,递给了寇季。 “还有?” 寇季狐疑的拿过了文书,略微扫了一眼,脸色略微一边。 寇季盯着赵祯愕然道:“石元孙这是……” 赵祯冷哼道:“要跑!” 寇季脸上神色古怪的道:“臣自然知道石元孙要跑,可是这也太……” 赵祯瞥向了寇季,哼了一声道:“太无耻了对不对?”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递给寇季的新文书中提到,石元孙自己率领着五万兵马赶往了秦州,可是石府的人,以及其他各府的人,却在离开了兴元府以后,就脱离了大队兵马,一路策马南下。 看情形是往邕州等地而去。 赵祯冷哼道:“石元孙糊弄着其他人去送死,他自己暗中派遣了府上的人,往南逃去。朕要猜测的没错的话,他府上的人要么会沿着雷州出海,要么会进入到交趾去避祸。” 寇季放下了文书,问道:“官家打算如何应对?” 赵祯冷笑道:“他以为他的阴谋会得逞?朕早就下令邕州的张伦,封锁了他们所有南逃的道路。他们到了邕州,就会被张伦一举拿下。”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邕州境内,驻扎着一支厢军。 太宗年间,征讨交趾的时候,他们便是前驱。 征讨交趾兵败以后,他们就留在了邕州。 虽为厢军,但是战斗力却不弱。 据说其中还存在着南汉遗留下的一些象兵。 没错,就是象兵。 以大象为骑的象兵。 南汉曾经仗着象兵的犀利,击溃了数次大宋的征讨。 最终还是潘美请教的当地的百姓,得知了火可以克制象兵,用火攻破了南汉的象兵。 南汉虽灭,但一部分的象兵却遗留了下来。 虽然如今邕州等地的象兵,很难得到南汉时期的千骑的规模,但仍旧有百骑存在。 总之,驻守在邕州境内的那一支厢军,十分复杂。 各种稀奇古怪的兵种都有。 正面作战,他们未必能爆发出多少战斗力。 但是在邕州等地坑人、抓人,他们绝对比其他兵马要强。 石元孙府上的人,以及各府上的人,对上了他们,恐怕讨不到什么好。 “那赶去秦州的石元孙,该如何应对?” 寇季疑问。 赵祯反问道:“四哥觉得该如何应对?”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让狄青带人跑一趟?”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下,缓缓点头,“也好……曹玮在辞仕的时候,多此向朕推举狄青,这说明狄青确有才能。狄青此前又是朕亲军的主将,算是朕的人。 让他多磨砺磨砺,以后也好担当重任。” “陈琳……” “奴婢在!” “草拟旨意,派狄青率领着虎字军,去一趟秦凤路,永兴军上下,从旁协助。再拟定一道旨意,坐实了石元孙叛臣的名头,同时昭告天下。” “奴婢遵旨!” “……” 石元孙既然没有拼死之志,赵祯和寇季也就对他失去了兴趣。 石元孙率领着五万兵马,听着是声势浩大,可是在寇季和赵祯二人眼里,那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除了各府的部曲,以及各府的亲信以外,其他的根本不堪一击。 派遣狄青领重甲出阵,永兴军从旁协助,六万精锐征讨石元孙,足以将石元孙干趴下。 赵祯在下完了旨意以后,留下了寇季在宫里吃了一餐便饭,到了傍晚才放寇季离开了皇宫。 寇季到了府上以后,就看到了两道人影,站在寇府别院门口,似乎在闲聊。 凑近了以后,仔细瞧了一下。 却是朱能和种世衡二人。 寇季下了马,上前问道:“你们二人既然到了门口,怎么不进去,待在门口作甚?” 朱能和种世衡二人听到了寇季的声音,赶忙回身施礼。 寇季如今可是他们的直属上司。 他们不能再将寇季当成一个后辈对待。 朱能在施礼过后,对寇季嚷嚷道:“你派我白跑了一趟涿州,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寇季上下瞥了朱能两眼,道:“给你什么说法,朝廷给你发着足额的公使钱,让你去涿州等地游玩了一番,你还不乐意?” 涿州的兵变,只是一场戏。 朱能奉命去涿州平叛,快马加鞭的赶到涿州以后,就看到了涿州的兵马安安稳稳的待在军营里,没有一点兵变的痕迹。 只是每到傍晚的时候,涿州的兵马会被涿州军中的监军、文书等人领着在涿州境内瞎跑,造出一些类似于作乱的声势。 只是当地的百姓谁也不将其当成作乱。 反倒以为涿州的兵马在巡视,在保护他们。 涿州百姓刚刚回归大宋,赵祯给他们分了地,又免了他们三年税赋,他们自然对赵祯感恩戴德。 赵祯又派遣兵马保护他们不受辽人的侵害,他们自然对赵祯更加感激。 五月秋收以后,百姓们手里也存有一些家底。 一个个拦下了四处‘作乱’的将士,非要犒劳一下将士们。 将士们以前在大宋,不怎么受人待见。 在涿州,反而被百姓们厚待,内心十分感动。 一个个在‘作乱’的同时,帮着百姓们修桥铺路、挑水劈柴。 一时间,涿州境内真的是军民一家亲。 朱能所到之处,看到的全部是一副和谐的场面,完全看不到半点作乱的痕迹。 搞得他都不知道怎么给朝廷写奏报。 朱能觉得,赵祯和寇季二人即便是做戏,那也应该做的像一点,如此敷衍了事,实在是难以服众,还害的他白跑了一趟,实在是可恶。 朱能心里有怨气,却有没办法去冲赵祯喊。 只能在寇季面前叫一叫屈。 “下次有这种差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是办不了这种差事。” 朱能瓮声瓮气的说。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没有说话,请朱能和种世衡入了寇府别院。 到了正堂,坐定以后。 寇季吩咐仆人送上了茶水。 在仆人去斟茶的时候,寇季盯着朱能道:“所以,你特意跑到我府上来,是专门来叫屈的?” 朱能批判道:“你们在涿州的所作所为,太儿戏。” 寇季等仆人送上了茶水以后,端着茶水道:“涿州距离汴京城有千里之遥,往返一趟的耗费不少时间。谁还能跑到涿州亲自去调查不成。 就算有人不信邪,派人去调查,能进得了涿州吗? 恐怕连保州都出不去。” 朱能闻言,略微一愣。 寇季说的是实情。 从涿州兵变的消息传出来以后,通往涿州的各个关口,就被封锁了,除非是朱能这种带着圣旨出行的,其他人根本无法过关,自然没办法谈听清楚涿州的虚实。 在朱能愣神的时候,寇季继续道:“官家要做事,自然会确保万无一失,又怎么可能留下话柄给你们抓?如今镇守在涿州的兵马,已经全部拿到了官家发放的足额军饷和赏赐,官家也没有因为兵变重处他们,你觉得他们是会向着官家说话,还是向着其他人说话? 军中的一些将校,虽然被官家贬了官,可那属于明降暗升,一个个指不定在背后偷着乐呢。 谁会站出来戳穿此事? 又或者说,谁敢站出来,得罪如今的官家?” 朱能缓缓回神,长叹了一声,道:“你和官家还真是算无遗策……” 说到此处。 朱能看向了寇季道:“不过石元孙作乱的事情,你们就算漏了吧?” 寇季抿了一口茶,放下了茶杯,盯着朱能笑道:“你怎么能确定,石元孙作乱,不是官家刻意而为呢?” 朱能愕然的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官家还能任人祸乱大宋江山?” 寇季淡然道:“官家只是想借此机会,让该跳的人都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朱能一愣,沉声道:“那岂不是说,此次参与到作乱中的人,早已落入到了官家的算计中?” 寇季淡淡的道:“官家身为人君,怎么可能算计自己的臣子呢?我们只能说,一切皆在官家的掌控之中。” 朱能仔细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郑重的点了点头。 种世衡细细的品着寇季的话,并没有开口。 朱能点头过后,对寇季道:“石元孙叛乱,实属罪大恶极,官家应该派重兵剿灭之。” 寇季哈哈一笑,“你就是为此事来找我的吧?” 朱能没有隐瞒,缓缓点头道:“我发现我就会领兵打仗,在枢密院里勾心斗角的,我真的适应不来。” 寇季笑着摇头道:“适应不来,你也得适应。剿灭石元孙的事情,你就别想了,官家已经将此事交给了狄青。” 听到了狄青二字,种世衡眼中闪过了一道异色。 倒是他对狄青有意见,而是狄青如今掌控的兵马,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种家军。 所以提到狄青,种世衡难免都会关注一下。 朱能嚷嚷道:“狄青那小子能行?” 寇季笑道:“官家可是十分看重狄青的。” 朱能撇撇嘴道:“战场上看的是谁能打胜仗,看的是真本事,可不是其他虚头八脑的东西。” 寇季失笑道:“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接替狄青,去打石元孙。可官家如今已经将此事交给了狄青,我离宫的时候,官家已经派人将旨意送去给狄青了。 你难道还想阻止官家圣心独裁不成。” 朱能脸色微微一变,正色道:“那可不敢……” 赵祯如今君威日重,是真的能够震慑住群臣。 一套手段,整治了皇亲国戚和武勋们,震慑了满朝文武。 如今满朝文武在私底下,也不敢说赵祯的坏话。 朱能替自己辩解之余,小声的嘟囔道:“我是真的在枢密院待不下去了。我这个脑子,在战场上跟敌人斗斗心眼还行,在枢密院里跟那些下属们勾心斗角,是真的不行。 难保有一天,就被那些下属给坑了。” 朱能说这话,并不是真的不会跟人勾心斗角,而是懒得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人去勾心斗角。 算计来算计去的,到头来也落不到多少好,还不如打一仗来的痛快。 寇季盯着朱能道:“谁以前做梦都想出将入相的?” 朱能一脸尴尬的道:“以前没在枢密院待过,不知道枢密院有那么多麻烦。”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嫌麻烦,你也得待着。官家赐给你的官爵,岂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 说到此处,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看向了朱能,沉声道:“你的人不会回来了吧?” 寇季提到的人是什么人,朱能秒懂。 反倒是种世衡眼中闪过了些许茫然。 朱能瞥了一眼种世衡。 寇季沉声道:“不碍事,你只管说。” 朱能嘿嘿一笑道:“前去大理的人,已经回府了。” 寇季哼了一声道:“难怪你不想在枢密院待了,原来是去大理的人回来了,肯定给你带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吧?不然你不可能舍得下枢密副使的职位。” 朱能又看了种世衡一眼。 种世衡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心中苦笑了一声,冲着寇季和朱能抱拳道:“我出去转一转,等你们聊完了,再回来?” 寇季摆手道:“不必……” 说完这话,寇季对朱能道:“种世衡交出了种家军和清涧城以后,也算是官家的臣子了。既然是官家的臣子,此事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朱能听寇季将种世衡当作了自己人,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朱能夸张的喊道:“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大宋才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可我的人将大理的消息带回来以后,我才知道,狗日的大理更富。 上好的木料,咱们舍不得用的那种。 在大理,随处可见。 人家用来做门框,做匾额,做门扇的都有。 珠宝玉石随处可见。 据说大理皇宫内,还有十三面完玉雕刻的屏风。 那东西,任何一面,拿到我大宋,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最夸张的是,大理境内有许多金银铜矿,一个个还是富矿。” 朱能说到此处,寇季一脸风轻云淡,种世衡则是一脸疑惑。 朱能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描述有问题,当即道:“咱们在沙州千佛洞内搜出的金银珠宝,不敌大理的百分之一。” 没有对比,自然没有办法清楚的认识到大理到底有多少财富。 拿千佛洞内搜出的金银珠宝一对比。 效果显而易见。 种世衡的眼珠子一下就直了。 即便是知道大理富庶的寇季,脸上也略微有些惊愕的神色。 寇季当初在千佛洞内搜出的金银珠宝,以及可以用海量的财富形容了。 寇季当初将那些金银珠宝送回大宋的时候,一下子就塞满了大宋的国库。 大理的财富,居然比千佛洞内搜出的财富还多百倍。 哪得有多少? 去狠狠的抢一票的话,是不是瞬间可以富可敌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7章 落幕 大理算是强国吗? 不算。 不仅不算是强国,甚至可以说是弱国。 每一岁,大理使节入宫觐见大宋官家的时候,绝对是诸多使节中,最虔诚的哪一个。 他们似乎很害怕惹恼了大宋,大宋怒而兴兵,对付他们。 大宋之所以没有攻打过大理,是因为大宋上上下下,都当大理是弱国,都当大理是蛮夷之地,穷苦不堪。 可事实上真是如此? 并非如此。 朱能探听回来的消息就是明证。 大理并不穷。 是宋人过于坐井观天了,总以为中原是最富庶的地方,除了中原以外,其他地方都是蛮夷之地。 如今宋人在寇季的引导下,打开了视野。 看到了大理的财富,自然就惦记上了。 小小大理,手握惊人财富。 就犹如一个顽童,手握着金银,出现在了闹事。 有多少人会惦记上他,显而易见。 寇季强按下了心头的惊愕,脸上的神色也快速的归于了平静,盯着朱能道:“此事暂时不可对外宣扬,你也别想着去大理。” “为何?唾手可得的东西,我们若是不拿,岂不是浪费了?” “因为官家马上要革新兵制……” 回答朱能的,不是寇季,而是种世衡。 寇季和朱能同时看向了种世衡。 种世衡坦言道:“你们肯将大理的财富分享给我知道,证明你们将我当成了自己人。我猜测到的一些东西,也不必一直放在心里,可以拿出来跟你们参详一下。” 寇季没有说话。 朱能疑惑的询问种世衡道:“官家要革新兵制?” 种世衡瞥了朱能一眼,道:“如此明显的事情,你不会看不出来。” 朱能听到这话,也不再装糊涂,当即道:“我能察觉到一二,但是不敢确定。” 朱能看着寇季和种世衡二人道:“我之所以想离开枢密院,其一是惦记上了大理的财富,其二就是为了避开革新兵制引起的动荡。 寇公在朝的时候,精简了一下天下的兵马,就已经引起了数场兵变。 官家如今要革新兵制,引起的动荡恐怕会更大。 虽说皇亲国戚和武勋已经被官家收拾了,可革新兵制,针对的是大宋所有的兵马。 到时候军中上下的将士,恐怕会有所怨言。 他们要是闹腾起来了,可不好收拾。” 种世衡缓缓点头,对寇季道:“我也是为了此事,前来找寇枢密商量的。” 寇季看向了种世衡道:“你对官家革新兵制,有想法?” 种世衡点点头,郑重的道:“我大宋的兵马,不应该再被文臣所影响了。若是被文臣所影响,即便是你跟官家革新了兵制,要不了多久,我大宋兵马又会故态萌发,陷入到糜烂当中。” 寇季沉吟道:“此事我和官家也在考量,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一说,若是可取,我可以找官家商量一二。” 种世衡推心置腹的道:“应当将派遣监军的权力,收回来,交给枢密院掌管。” 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由文转武,想法倒是不错。只是枢密院在掌控天下将领的同时,又掌控了所有的监军,很容易借着监军,架空三衙。 到最后,枢密院就能掌控天下所有的兵马。 即便我是枢密使,官家也不可能看着天下所有的兵马落入我掌控之中。 内廷的三位宰辅,满朝文臣,也不会答应。” 种世衡皱眉道:“可是监军一直由文臣掌控的话,始终会对天下兵马有所影响。你和官家总不可能废除监军制度吧?” 寇季失笑道:“我倒是想,可官家不会同意,满朝文臣也不会同意。特别是此次石元孙作乱,让满朝文臣和官家都看到了监军对军中的约束力以后,就更不可能废除监军制度了。” 种世衡沉声道:“监军制度不解决,我大宋兵马想变强,也只能强一时,绝对不会一直强下去。” 朱能细细的听着二人的谈话,听到了此处以后,迟疑道:“朝廷也有兵部,为何不将监军的事情,交给兵部?”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种世衡依旧皱着眉头,“可若兵部尚书由文臣担任呢?朝廷可没少任命文臣担任兵部尚书。” 寇季沉声道:“那就定一条规矩,非武臣不得出任兵部尚书。” 种世衡摇着头,道:“文臣们不会答应。” 寇季道:“眼下兵部尚书还是武臣在担任,兵部大部分官员也是武臣。文臣们就算不答应,影响也不会太大。” 寇季看向种世衡道:“你将你的想法准备一下,写成奏疏,呈报给官家。随后官家、我、曹玮,可能会坐下来商讨此事,到时候有可能会请你加入到其中。” 种世衡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朱能在一旁道:“我呢?” 寇季侧头看向他,“你不是不想参与此事吗?” 朱能立马道:“你们都参与商讨了,我要是不参与,那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寇季瞥了他一眼,道:“回头我会向官家禀明此事,到时候看官家如何定夺。此次革新兵制,最终作主的是官家。” 朱能笑道:“官家肯定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寇季失声一笑。 朱能顿了一下,道:“你们就不担心革新兵制引起的反弹吗?” 寇季笑着道:“官家又不会大肆裁撤天下兵马,会引起什么反弹?就算裁撤了一部分,也会吩咐他们去做其他的事情,总有事情给他们做,总会让他们有饷银拿,他们为何要反弹?” 朱能埋怨道:“原来你跟官家早有谋划,害我白担心了一场。” 寇季失笑道:“以后有事情,别憋在心里,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 朱能尴尬的一笑。 寇季继续道:“此事恐怕要等到石元孙作乱有了结果以后,才会施行。所以我们还需要等一些日子。” 朱能和种世衡一起点头。 聊过了正事,三人又聊了一些私话,然后各自回府了。 此后一段日子。 寇季一直出入皇宫,一边跟赵祯二人商量着兵制革新的问题,一边关注着秦州等地的战事。 石元孙率领着叛军抵达秦州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底。 一路上打着勤王的名头,倒是招揽了一些三山五岳的土匪、马贼之流,但人数并不多。 赵祯将石元孙一行定为了叛军,并且将檄文下发到了各州府衙门以后,各州府的守军也开始集结,共同抵抗石元孙率领的叛军。 石元孙勤王的檄文,在赵祯下发的檄文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石元孙军中的一些人,在得知了石元孙并非勤王,而是叛乱以后,暗中私逃了不少。 但仍有人跟着石元孙一起作乱。 石元孙率领着叛军抵达了秦州,遭遇到了永兴军。 双方大战了一场。 永兴军守住了秦州。 石元孙被迫转向了岷州。 狄青带着人抵达秦凤路的时候,石元孙带着人已经到了岷州,并且攻克了岷州。 狄青带三千精兵,追到了岷州,夜袭了岷州,破了岷州城。 石元孙被迫继续逃亡。 狄青带着人在背后穷追不舍。 最终在七月底的时候,在大宋和青塘边陲的巫山寨,活捉了石元孙。 自此,石元孙叛乱的闹剧,彻底平定。 石元孙大闹了一场,不仅没有得到半点好处,反而还助长了狄青的威名。 狄青率领三千精兵破岷州,被传颂成了一段佳话。 在大宋朝野上下,刷一波存在感。 虽说在事后,赵祯只是将狄青的官爵晋升了一级,但狄青的名头却被朝野上下所有人记住了。 以后但凡朝廷有战事,一定会想到狄青。 只要狄青本事过硬,以后有的是功劳捞。 八月底。 石元孙一行叛军首领,被押解到了汴京城,关押到了刑部大牢。 石元孙一点儿败军之将的自觉也没有,即便是被关押到了刑部大牢里,依旧张狂。 赵祯在得知了此事以后,派遣寇季代替他,去了一趟牢房。 刑部大牢。 寇季弯下腰,进了刑部大牢特别订制的矮门。 刑部大牢的门,设计的一点儿也不人性化。 门头只到人的脖颈处,进门必须要弯下腰。 之所以将门设计的如此不人性,主要是为了防止大牢里的罪囚们暴动。 罪囚们一旦暴动,很难长驱直入的打出刑部大牢。 光是刑部大牢的门户,就足以拖延罪囚们许多时间,给朝廷争取出足够的时间,调遣重兵弹压。 虽说刑部大牢建成以后,从没有出现过罪囚暴动的事情。 但是该做的防护措施还是要做的。 寇季见到石元孙的时候,石元孙带着镣铐,大大咧咧的坐在牢房内的地上。 见到寇季出现以后,脸上还带着一些讥讽的笑容。 “石元孙!” “寇贼!” 寇季走到了石元孙面前,幽幽的道:“我?寇贼?我没有听错吧?” 石元孙盯着寇季道:“你就是寇贼!若非是你蛊惑官家,对我们武勋动手,我也不会走到今日。” 寇季缓缓点头,“所以……你将自己作乱的责任,怪在了我头上?” 石元孙毫不客气的道:“本就是你的错。” 寇季失笑道:“你倒是挺能瞎掰的。” 寇季略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盯着石元孙道:“官家之所以惩治你们,是你们因为太过贪婪,你们已经贪婪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程度。 每年朝廷下发的军饷,有五成就进了你们的口袋。 各级官员再克扣一些,到了将士们手里,剩下的不足一成。 一成的军饷,还不足以让将士们活命。 你们贪的不是钱,而是将士们的命。 将士们是守卫我大宋的根基,他们若是没了命,那我大宋还如何立足?” 石元孙不屑的道:“好话歹话都让你们说了,我能说什么?” 寇季淡然道:“你可以什么都不说。” 石元孙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的起来,“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世人都说我武勋贪婪,可我们是怎么变贪婪的,他们知道吗? 我们变得如此贪婪,都是姓赵的给逼得。 赵匡胤借着兵变,问鼎了天下,他害怕我们各家效仿他,所以从我们各家手里夺走了兵权。 即便是如此,他还信不过我们。 他逼着我们出去作恶,逼着我们出去贪财。 他逼着我们成为贪婪之人。 我们若是不贪婪,下场就是死。 他表面上假仁假义,背地里却处处提防着我们。 别人都称赞他仁义。 可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我们能有今日,全部是因为他。 要说错,错在他,不在我们。” 寇季脸色一变,“石元孙,你可知诽谤太祖皇帝是多大的罪过?” 石元孙哈哈大笑着,张狂道:“哈哈哈,反我都造了,我还怕脑袋上多一个罪过?” 寇季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太祖皇帝容忍了你们的贪婪,只是为了不留下苛待功臣的名声?而非你们想的那般?” 石元孙讥讽的盯着寇季道:“姓寇的,你说这话,你信吗?” 寇季毫不犹豫的道:“我信!” “呸!” 石元孙吐了一口唾沫,骂道:“赵氏走狗!” 寇季皱眉道:“太祖皇帝容忍你们贪婪,到底是何用意,我身为人臣,绝对不敢去揣测,但我可以断定,太祖皇帝此举必然是心存善念。可你们会错了他的意思,变得贪得无厌,甚至已经危及到了大宋的江山社。 官家有足够的理由惩治你们。” “呸!我们要是一个个都变成了清正廉洁的圣人,赵氏之人,谁能舒舒服服的在皇位上坐着?” “……” 石元孙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寇季没心思继续跟他聊下去,对他道:“官家听闻你在刑部大牢里日日叫喊,张狂之极,便吩咐我过来跟你说一句话。 你高家沿着邕州外逃的族人,已经尽数被抓获。 不日就会送到汴京城,跟你一同问斩。” 石元孙听到了这话,惊恐的瞪大眼,喊叫的声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脸色一片惨白。 “不可能!” “不可能的!” 石元孙惊恐的盯着寇季道:“为了帮他们争取逃命的机会,我一个劲的在秦州等地为祸。我帮他们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们应该逃出去的。 为什么会被抓住? 你在骗我?!” 寇季盯着石元孙道:“过几日等他们被押解进京以后,你就知道了。” 石元孙呼吸一瞬间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我要见潘夙!” “潘夙已经向官家服软了,并且被官家幽禁在府上,不可能见你。” “曹四伯,我要见曹四伯!” “事到如今,你还想拉曹家下水吗?你犯下了这么大的错事,即便是官家亲自出面,也未必能在满朝文武的声讨下保你一命。 曹玮出面,又有何用?” “……” “石元孙的石元孙,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寇季丢下了这句话,不再搭理石元孙,迈步离开了刑部大牢。 石元孙被拿下以后,赵祯处理皇亲国戚和武勋们的风波,算是彻底的落幕了。 寇季见过了石元孙一次以后,就再也没关注过此事。 石元孙的家眷们在九月初,被押解到了汴京城。 由新任刑部尚书陈尧佐监斩。 说到陈尧佐,就不得不细细的说一说他的来历。 陈尧佐可不是什么岌岌无名之辈。 其兄陈尧叟和其弟陈尧咨,跟他并称为陈氏三杰。 在一些地方,又有陈氏三状元的美誉。 陈氏三杰,那是真的厉害。 即便是王曾这个三元状元,在陈氏三杰面前,也略微有些暗然失色。 史书上记载,也就三代为相的吕氏,能跟其相媲美。 陈尧佐的兄长陈尧叟,宋太宗端拱二年状元,陈尧佐也是同年科考,进士及第。 陈尧叟高中状元以后,承蒙太宗皇帝召见,得太宗皇帝欣赏,召见了其父陈省华,父子二人一同得赐绯袍,引为一段佳话。 陈尧叟入仕以后,先后担任过秘书丞、河南东道判官、工部员外郎、交州国信使、知枢密院事兼群牧制置使、枢密使、加同平章事。 年迈以后,改任右仆射,知河阳军。 天禧元年故去,加侍中,谥号文忠。 陈尧佐的弟弟陈尧咨宋真宗咸平三年状元。 历任右正言、知制诰、起居舍人、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永兴军、陕西缘边安抚使。 如今加工部侍郎职,权知开封府。 陈尧佐自己,历任中牟县尉、潮州通判、翰林学士、京西转运使、移任度支副使,如今官至刑部尚书。 若是一家三代,能有此成就,那倒是不叫人意外,但是兄弟三人,有如此成就,就足以让所有人侧目。 不得不承认,大宋朝绝对是人才辈出的一个世代。 兄弟三人可不是朝堂上那种干拿俸禄不做事的人。 陈尧叟,文笔绝对是大宋朝最顶尖的那种,大宋许多的碑文,都是他撰写的,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真宗赵恒封禅泰山时候的《朝觐坛碑》,以及太庙里的《亲谒太宗庙颂》。 陈尧佐自己是一位水利专家,他发明的‘下薪实土法’和‘木尤杀水法’,解了数地百姓的水患之苦。 陈尧咨是一位文武兼备的全才,不仅文章写的好,箭术也十分高超,只不过其家人更喜欢让他走文官一途,不喜欢让他走武臣一途,所以一直在文臣中厮混,所以没多大的建树。 寇季在看到他们三兄弟的履历以后,感叹他们三兄弟厉害之余,也觉得朝廷用才,没有做到物尽其用。 陈尧叟已经亡故,不去提他。 陈尧佐妥妥的水利专家。 这种人才若是安防到了工部的水司,一定会造福于天下百姓。 安排到刑部,那真的是在浪费人才。 陈尧咨一个箭术大家,被誉为神射手,编写一些箭术教材,结对能有大用。 似陈氏兄弟这种专业的人才,朝廷就应该特殊对待才行。 只可惜,朝廷并没有将人才放在该放的地方。 言归正传。 石元孙被陈尧佐监斩以后,皇亲国戚和武勋们的风波彻底落幕。 赵祯和寇季二人谋划的兵制的革新也应该提上了日程。 为了推行出合适大宋的兵制。 赵祯和寇季二人也没有闭门造车,更没有托大,他们邀请了许多人参与到了此事的商讨中。 曹玮、朱能、种世衡三人在邀请之列。 王德用、李昭亮二人被召回到了汴京城,也在邀请之列。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处理完了各自的麻烦事以后,也相继还朝,参与到了讨论当中。 十月初一。 王德用、李昭亮、吕夷简、王曾四人相继赶回了汴京城以后。 赵祯在宫里设宴,招待了八个要参与到兵制讨论的重臣。 寇季是最先到宫里的人。 曹玮、朱能等人也相继到了宫里。 王德用是最后一个到的。 倒不是他托大,而是他常年坐镇在汴京城外,猛然回京,府上有一大摊子的琐事需要处理,所以到晚了。 王德用到了以后,寇季还特意打量了他一番。 王德用给寇季的第一印象就是黑。 王德用肤色很黑。 比朝堂上所有的朝臣都黑。 配上他那一身硕壮的肌肉,以及一脸的胡须,看着凶神恶煞的。 任谁看到了他,都以为他是一个十分凶恶的人。 事实上呢? 并非如此。 王德用说话的声音厚重,但却并没有杂音,给人的感觉很沉稳。 性子也十分的柔和,说话十分谦逊。 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厚实可靠。 也难怪真宗赵恒,还有赵祯二人会十分信赖他。 别的不说,就单单是他的卖相,就足以让任何一个见到他的人,觉得他十分可靠。 他确实也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所以赵祯信任他,并没有错。 寇季等人到齐了以后。 赵祯着一身常服出现在了他们饮宴的宫殿内。 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十分温和。 全无面对其他官员时候的威严。 “臣等参见官家……” 寇季等人在赵祯到了以后,各自依照各自的品级站好,齐齐躬身向赵祯施礼。 赵祯笑着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今日朕在宫内设的是私宴,诸位爱卿只管开怀畅饮,不必拘束。” 赵祯也就那么一刻起,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当真。 毕竟今日谈的是公事,而非私事。 “谢官家……” 寇季等人再次施礼。 施礼过后。 赵祯率先坐下,然后摆摆手道:“都坐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8章 你们记一下…… 寇季一行谢座过后,分别坐在了桌前。 赵祯吩咐了陈琳一声,陈琳招呼了一声,便有宫娥和宦官,端着各色美味佳肴出现在了殿内。 以往宫里的宴会,上的美味佳肴,大多是烹煮出的食物,炒菜在汴京城风靡以后,宫里也多了一些炒菜。 赵祯吩咐御膳房做的菜,有蒸菜、炖菜、炒菜。 宫里炒菜用的是豆油,而非麻油,是从寇府学的,所以没有麻油那股味儿。 倒是飘散着一些豆油独有的香味。 值得一提的是,炒菜用的都是新鲜的蔬菜。 时间正值十月。 各色逐渐开始凋零,瓜果蔬菜不怎么常见,市井中很难见到,即便是见到了,也是一些晾干了的果干,也唯有宫里才有新鲜的瓜果蔬菜享用。 只不过寇季一行的目光没有在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色上停留,反倒盯着赵祯,静等着赵祯开口。 赵祯等菜上齐了,见寇季等人都盯着自己,笑容和善的道:“诸位爱卿皆是朕的肱骨,在朕面前不必拘束……菜都上齐了,诸位爱卿可以开怀畅饮。” 赵祯、寇季等人用饭,可不是凑在一张桌上,所有人共吃一碗饭。 在大宋朝,皇帝宴请满朝文武,施行的都是分餐制。 一人一个桌,一人一份菜。 赵祯在说完话以后,对陈琳示意了一下,陈琳立马分出去了一些食物,拿到了一旁,让几个小宦官试吃,等小宦官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适的症状以后,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赵祯用膳。 寇季等人见此,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一个个抄起了筷子,开始用饭。 寇季等人用饭,可没有赵祯那么多讲究,提起筷子闷头吃即可。 赵祯在哪儿一边吃,还一边赐菜。 觉得那个菜的味道好,就派人给后宫里的宠妃送去。 在后世人眼里,此举绝对是极不礼貌的举动,但是在大宋,特别是大宋的皇宫内,此举却是一份难得的恩宠。 能得赵祯赐菜,那就说明赵祯将此人放在了心里。 如此恩宠,是其他人难以比拟的。 赵祯一桌子的菜,自己吃了没多少,几乎全部赏赐了出去。 吃到最后,赵祯桌上就剩下了一盘子羊羔肉。 赵祯吃了两口,就赏给了殿里伺候着的宦官宫娥。 在宦官宫娥们的道谢声中,寇季等人纷纷停下了筷子。 即便是朱能、王德用二人没吃饱,却也不敢再多吃一口。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但他们却从赵祯吩咐动筷子,一直到赵祯停下了筷子,一直都处在吃喝之中。 简单的举动中,蕴含着的不仅是礼仪,还有一份道理。 一份为人处事的道理。 赵祯在寇季等人停筷子以后,吩咐陈琳将残羹剩饭撤了出去。 君臣九人在宫娥的伺候下漱了口,才开始聊正事。 赵祯四平八稳的坐在首座上,盯着寇季一行人道:“从太祖定下我大宋兵制的那一刻,到今日,已经过去了数十年了。 数十年时间,我大宋已经变得不同了,可兵制却从没有改变过。 如今我大宋幅员辽阔,治下添了数十州之地。 各地兵马镇守的辖地,也有了巨大的变动。 太祖定下的兵制,适合以前的大宋,却不适合现在的大宋。 所以,朕召集诸位爱卿入朝,准备商议商议此事。 朕决定变一变我大宋的兵制,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吕夷简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主动开口道:“臣赞成官家的决定,我大宋的兵制确实该变一变了。” 赵祯革新兵制的决心,已经不可逆转。 为了革新兵制,赵祯可是跟寇季一起,下狠手将所有会阻挠革新兵制的人,挨个的处理了一个遍。 如今军中上下,但凡是能在寇季和赵祯二人面前说上话的,无人阻挠此事。 军中上下的武臣们都不阻止此事。 文臣们纵然有想法,也不可能跳出来跟赵祯和寇季二人死磕。 因为赵祯革新兵制,并没有动他们盘子里的肉。 他们反对此事,不仅讨不到好,反而还会被赵祯和寇季盯上。 所以他们没必要反对。 吕夷简深知此事不可逆转,所以不可能跟赵祯唱反调。 非但不能跟赵祯唱反调,还得努力的帮着赵祯完成此事。 因为大宋的兵制革新,若是成了,大宋的兵马因此变得能征善战了,那也有他吕夷简一份功劳在里面。 别看此事是赵祯和寇季在主导。 但他吕夷简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但凡是在他出任宰相期间,大宋朝出现的大功德,都有他一份功劳在里面。 “臣附议!” 吕夷简都赞成了,王曾也没有反对的道理。 “臣附议!” 寇季缓缓开口。 随着寇季开口,朱能、李昭亮二人也相继开口。 “臣也赞成此事,只不过改革兵制,牵连甚大,官家还需要小心应对才是,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曹玮也开口赞成了此事,只不过他在赞成之余,提醒了一番。 王德用开口,跟其他人皆不同,他盯着赵祯,十分诚恳的道:“臣从出仕到如今,没进过三衙,也没进过枢密院,不懂兵制上的一些大事。 但臣听官家的,官家需要臣怎么做,只管吩咐就是了,臣绝无二话。” 王德用是在借机表忠心吗? 不是。 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他没有跟寇季等人一样,保留自己的话语权,而是果断的把自己的话语权,交给了赵祯。 赵祯听完了寇季等人表态以后,满意的点点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赞成此事,那我们君臣就议一议,这兵制,该如何改。” 赵祯说完这话,不等其他人开口,就继续道:“朕先抛砖引玉,朕以为,龙神二卫,应该裁撤。自从皇亲国戚和武勋们因为贪墨军饷,被相继问罪以后,他们各家中的子弟,也相继离开了军中。 如今龙神二卫中的各级武官,缺了近六成。 没个三年五载,恐怕补不齐,龙神二卫现在留着,至少三五年内不能动用。 朕不想白白养着他们,朕想让他们出去,去边陲,为我大宋江山出一份力。 所以朕决定裁撤龙神二卫。” 吕夷简等人听了神色各异。 唯有寇季稳坐钓鱼台,脸上的神色一点儿变化也没有,似乎早知道此事一般。 王德用在赵祯说完话以后,略黑的面孔皱成了一团,他声音沉重的道:“官家,若是龙神二卫被裁撤了,谁帮您守着皇宫? 您的安危,可是我大宋朝一等一的大事,绝对不能含糊。” 吕夷简等人纷纷点头。 赵祯笑着道:“王爱卿能把朕的安危放在首位,朕心甚慰。但王爱卿不必过于担心,朕虽然要裁撤龙神二卫,但却没有说要将朕的安危直至于不顾。 朕决定从龙神二卫中抽调出一万人马。 组从新的御龙卫。 届时,寇爱卿会为御龙卫配备上火枪和火炮。 火枪和火炮的威能,诸位爱卿中间有不少人见过。 一万御龙卫,手持火枪和火炮,其战力,可比龙神二卫加起来要强。 有他们守着朕,朕可以高枕无忧。” 大宋的皇宫不大。 所以需要守卫的兵马并不多。 龙神二卫中的大部分兵马,平日里都处在闲暇状态。 新建一万御龙卫,取代龙神二卫的话,倒是可取。 再加上金明池的上下虎翼,以及天武、捧日四支精兵拱卫,皇城和汴京城的安危都可以得到保障。 一万御龙卫,取代了龙神二卫。 一下子就省出了九万的兵马。 九万兵马无论是驰援边关,还是坐镇地方,对朝廷都有好处。 吕夷简等人思量了一番,凑在一起小声的商量了一番后,吕夷简看向赵祯问道:“那官家打算如何安置龙神二卫的九万将士? 龙神二卫中不少将士的家眷皆在汴京城,他们恐怕不愿意离开汴京城,去边陲等地。 到时候难免会闹事。” 赵祯笑道:“此事朕自然知晓,朕在跟寇爱卿商量过了以后,已经有了妥善的处置办法,此事容后再议。朕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诸位爱卿也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吧。” 赵祯不愿意说,吕夷简等人也不好追着问。 赵祯让他们开口说说自己的想法,他们自然不可能装聋作哑。 吕夷简沉吟了一下,道:“此前石元孙作乱,能够轻易的调动地方兵马,就足以证明我大宋的监军制度,仍有不足之处。 臣以为,当将监军制度,推行到部一级。 牢牢的将兵马掌控在朝廷手里,杜绝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吕夷简此话一出。 曹玮、朱能、李昭亮、王德用、种世衡等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如今的大宋监军制度,就已经让武将们寸步难行了,若是再细分下去,武将以后在军中,可能就成了个工具人了。 武将在坐镇地方的时候,沦为工具人,那倒是没有多大影响。 可若是在边关,乃至在战场上沦为工具人,那是会出大事的。 曹玮年龄最长,也是被监军制度坑害的最多的人,在吕夷简提出了细化监军制度以后,曹玮想都没想,果断道:“此举不妥!若是军中的监军,推行到部一级,以监军的职权,随时随地,都能从武将手里夺取兵权。须知,武将在作战的时候,一定会用一些迷惑敌人的手段,若是监军不能理解,将其当成了畏战,夺取了武将的兵权。 那么武将的谋划就会落空,说不定还会被敌人抓住机会,一举荡平。 此外,监军制度的缺陷已经十分明显了。 我大宋跟辽国作战期间,辽国没少派人污蔑我军中的武将。 随军的监军,没少听信谣言,临机夺了武将手里的兵权。 我大宋没少在此事上吃亏。 我们既然已经敷出了血的代价,那就应该考虑考虑,监军制度有没有存在的必要,而不是继续细化监军制度。 我大宋若是要细化监军制度的话,那么革新兵制之类的话也就不需要再谈下去了。 因为我们无论商量出多好的兵制,最终也会毁于监军制度。” 朱能等人听完了曹玮的话,十分赞同的点头。 曹玮如今功臣身退,也不怕得罪人,所以他在吕夷简提到了监军制度的时候,说出了朱能等人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王曾听完了曹玮的话,皱起了眉头,毫不客气的道:“朝廷若是没有监军制度,如何防备你们这些武人?石元孙叛乱,才刚刚平息。 朝廷有监军制度,约束着各军,所以石元孙在叛乱的时候,勉勉强强不过召集了五万兵马而已。 若是没有监军制度约束,石元孙能够召集到的人马,恐怕会庞大到我们难以想象。 他会带给大宋难以估量的影响。 监军制度的益处,显而易见。 若非有监军制度控制着各军,恐怕石元孙的叛乱,到现在也平息不了。” 曹玮皱眉道:“从监军制度推行至今,防了几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坑害的人有多少?数值不尽!多少良将死于监军制度之下?多少良将因为监军制度的错,帮别人背了罪过,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说到此处,曹玮声音拔高了几分,大声道:“监军在战场上夺了权,吃了败仗,回朝以后,不见任何人问罪。反倒是被多了兵权的武将,被罢官,被斩首。 监军制度再推行下去,军中上下迟早会寒了心。 到时候强敌入侵,又有谁,愿意为我大宋江山赴死?” 吕夷简丝毫没有被曹玮的声音震慑到,面对曹玮的大声质问,吕夷简冷声道:“监军在战场上夺权,那也是因为武将做出了不忠之事,才引的监军夺权。 武将若是规规矩矩的做事,监军怎么可能夺其权? 监军制度推行至今,明面上防到的人,确实一只手数的过来。 可暗中防备的人,却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曹玮恼怒的道:“战场上规规矩矩做事,只会死的更快……兵法一道,奇正相辅相成,有时候需要堂堂正正作战,有时候就需要以奇谋妙计取胜。” 曹玮和吕夷简二人,说着说着就说出了真火。 二人大有一副吵架的趋势。 赵祯见此,并没有劝阻,反而下意识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对赵祯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赵祯心中暗叹了一声。 他之所以在曹玮和吕夷简二人快要吵架的时候,看向寇季,那是因为,寇季早就跟他讲过,在议论兵制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吵起来。 赵祯起初还不信。 他觉得,能被他邀请到此处的臣子,皆是他的肱骨之臣,皆懂他的心思,一定会按照他的心思做事,不可能吵起来。 如今看到曹、吕二人争吵,赵祯信了。 眼见着曹、吕二人真的要吵起来了,赵祯轻咳了一声。 曹、吕二人立马闭上嘴,齐齐向赵祯施礼。 “臣君前失仪,肯请官家责罚……” 赵祯盯着曹、吕二人,严肃的道:“朕是让你们各抒己见,不是让你们吵架。要吵架,也得等所有人把话说完了以后,你们再吵。” “臣遵旨……” 曹、吕二人在赵祯的训斥下,齐齐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赵祯看向了王曾,“王爱卿,说说你对兵制的看法。” 王曾脸色略微一正,郑重的道:“监军制度方面,臣的想法跟吕相相仿。除此以外,臣以为,我大宋兵马数量过于庞大。 抛去守关、守城、团练、衙兵,我大宋在籍的兵马多达一百二十万左右。 算上守关、守城、团练、衙兵,我大宋的兵马早已超过了一百八十万之数。 朝廷每年拨付给各地兵马的军饷,就已经达到了岁收的四成左右。 虽说如今我大宋岁收略有增加,但是拨付给各地兵马的军饷,依旧是个大头。 朝廷养如此多的兵马,并没有做到物尽其用。 一百八十万兵马中,朝廷真真正正能用到的,也不过一百三四十万左右。 余下的,根本就是在浪费钱财。 朝廷不能再养着他们了,必须让他们回归民籍。 他们回归了民籍,不仅能帮我大宋增添一份岁收,也能减少军饷的开支。 一增一减之间,就能催生出百万贯的钱财。” 衙兵、守城、守关兵马,绝对是大宋兵马中最含糊的存在。 特别是衙兵和守城的兵马。 拿的是朝廷的军饷,却不归枢密院和三衙管辖,而是有地方衙门在管。 比如县一级衙门,管束衙兵和守城兵马的官员就是县尉。 朝廷对于衙兵的配合是五百人一县。 大宋朝有多少个县? 数以百计。 依照这个配额,算下来,衙兵数目绝对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地方衙门要剿匪,缉盗的时候,一般调动的都是衙兵。 除非是匪徒实力过大,才会请调附近的驻军。 有些地方,甚至将守城的兵马跟衙兵,混为一谈的用。 但却领着朝廷双份的军饷。 守关兵马就更尴尬。 拿着朝廷的俸禄,归三衙和枢密院掌管,却不隶属于其他有番号的军队。 偶尔调动,那也是关城跟关城之间互相调遣。 守关将士的数量不多,往往以一营为单位。 重要的关城,自然有重兵坐镇。 守关将士几乎都是打杂的。 不重要的关城,就只有守关将士在。 坐镇在他们附近的兵马,没有一个承认他们是自己人,也不将其纳入自己的番号。 所以守关的将士在大宋十分尴尬。 他们有时候归当地衙门管,有时候归关城附近的驻军管,也有时候归各地安抚司衙门管。 总之,谁都能管他们,谁都不愿意管他们。 之所以造成如此局面,就是因为大宋兵制的问题。 大宋兵制将他们单独提溜了出来,坐镇各地的兵马自然不可能将他们提溜进去。 因为将他们纳入到自己军中以后,会占据军中的兵额,影响人家吃空饷。 总而言之,大宋的官制乱,兵制也乱。 从而也导致了,大宋明明每年花费着高额的军饷养兵,关键时候却没有多少人可用的场面。 王曾的话,算是切中的大宋兵制的一大要害。 他的话说完,赵祯等人皆赞同的点点头。 王曾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以后,其他人也相继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最后才轮到了寇季。 赵祯在曹、吕二人争吵过后,挨个点名询问,留下了寇季压轴,也有他的深意。 寇季一旦开口,那就不是一两条建议,更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 更重要的是,寇季一旦开口,其他人几乎就没有发表见解的必要了。 因为寇季手里握着他们君臣二人,以及枢密院大小官员,研究了近一个多月的研究成果。 在轮到了寇季发言的时候,赵祯并没有开口点名。 而是看向了寇季。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了寇季。 寇季在所有人注视下,笑着道:“我的话可能有点多,诸位若是想记的话,可以记一下。” 吕夷简等人闻言,不以为然。 大宋朝不相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句话,所以在议论政事的时候,没有人做会议记录。 朝堂上倒是有专门的会议记录官。 不过人家主要记录的是赵祯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对于朝堂上发生的政务,不会用太多笔墨。 比如今天的兵制革新的讨论大会,在记录官的起居注上,很有可能就是简单的几句话。 某年某月某日,帝于北宸宫宴请朝简、曾、季、玮等八人,帝言兵制有缺,八人皆附之,帝随议之…… 如此会议记录,那是会议记录吗? 寇季见吕夷简等人不以为然,没有再提醒,开口道:“官家要革新兵制,不是说要革新兵制中的某一条,而是全部。 只要是不利于我大宋的,都在革新之列。 我跟枢密院的同僚,商议了数日,最终将要改的兵制,以及如何改,商讨了一个大概。 我现在说出来,诸位一起参详一下。” 寇季此话一出。 吕夷简等人一脸愕然。 他们总算是明白了寇季为何会在开口前,提醒他们记一下。 寇季明显有很多话要说,多到他们的脑袋不一定记得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19章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虽然心中愕然,但却坐得住。 他们在宦海沉浮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他们自信寇季说多少,他们都记得住。 曹玮等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是碍于脸面,没有去讨要纸张记录。 寇季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以后,笑眯眯的道:“我大宋兵制过于繁杂,所以才会出现诸多问题。所以我跟枢密院的诸多同僚,以及官家商议过后,决定去繁存简。 首先是各部番号。 我大宋兵马番号过于繁杂,导致许多人记都记不全,从而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所以我跟官家商议以后,觉得,可以将大宋兵马的番号精简一番。 经过精简以后,大宋禁军,不再用之前的番号,改用新的番号。 分别是四镇、四永、两虎、两塞。 四镇,分别是镇东、镇南、镇北、镇西。 四永,分别是永安、永平、永定、永兴。 两虎,分别为虎贲、虎威。 两塞,分别是静塞、保塞。 以上番号,皆属禁军番号。 兵额皆是五万之数。 总计六十万兵马。 分别镇守在我大宋的东南西北四方边陲。 其中镇东、镇南,皆为水军。 镇北、虎贲,坐镇北方。 镇西、虎威,坐镇西方。 静塞、保塞,坐镇宋辽边陲。 安、平、定、兴四军,分别镇守西宁、太原、博州、邕州四地。 除了以上六十万禁军外,另有三支禁军坐镇汴京城。 分别是御龙卫、天武、捧日。 其中御龙卫,兵额满额为一万人。 天武、捧日,兵额满额各五万。 为防止御龙卫、天武、捧日长期居于汴京城,属于训练,难以拱卫皇城。 每三年,从各禁军中抽调一万精兵,补入御龙卫,原御龙卫一万兵马,分派往诸军,补足空额。 每十年,从各禁军中抽调十万精兵,补入天武、捧日两军,原天武、捧日两军的兵马,分别派往诸军,补足空额。 此举,就是为了确保,无论何时,汴京城的驻军,还有各地的镇军,都保有过硬的战力。”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 种世衡已经不顾及颜面,吩咐着站在身边的宦官,去帮自己拿纸笔。 寇季简单的一席话,给出的信息量,却已经超过了此前所有说的话。 种世衡的脑袋倒是能记住,但寇季所说的兵制,已经完全打破了大宋固有的兵制,他脑子里固有的知识,以及不足以让他去分辨其中的合理性。 他必须写下来,逐条逐句的去仔细分析。 然后之后讨论的时候,才有话讲。 有人或许觉得,寇季明明讲的很简单,为何种世衡会觉得信息量大呢? 那是因为寇季所说出的一切,是建立在已有的大宋兵马制度之上的。 新番号,新的兵马配备,其中牵扯到的武将调遣、兵马调遣,以及兵马部署,都需要考虑进去。 更重要的是,在寇季提出的新兵制,只整合了七十一万禁军,还有更多的禁军没有整合进去,这些禁军将士如何安置,也是一个大问题。 吕夷简、王曾等人,一个个皱着眉头在暗自思量。 他们在逐条逐句的分析寇季的话,脑子在快速的转动着,但他们没有插嘴的意思。 寇季顿了顿以后,继续道:“在禁军重新编排以后,三衙和枢密院,将合为一处,以后没有三衙,只有枢密院。 枢密院掌管调兵,也掌管遣将。”‘ 寇季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赵祯,其他人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大宋立国之初,之所以分别设立了三衙和枢密院,分别掌兵掌将,就是害怕兵将调遣之权,落在一个人手里。 如今寇季将兵将调遣之权,全部纳入了枢密院,他们自然感觉到不舒服。 寇季一边打量着众人,一边继续道:“以后枢密院只掌管禁军。” 吕夷简等人闻言,一脸茫然,不明白寇季这话里的意思。 寇季又道:“枢密院在接管了三衙以后,会收缴所有虎符。非战时,禁军调遣,必须通过枢密院兵印。枢密院兵印,一印二分,官家掌一半,枢密使掌一半。 若是需要调兵遣将,需二印合一,加盖调兵文书,才能调遣。 战时,禁军调遣,官家自会下发各级虎符。” 吕夷简等人一个个瞪大眼。 寇季此举最终的结果就是,赵祯真真正正的拿到了天下兵权,同时赵祯和枢密院共掌兵权。 如今的枢密使是寇季,就是说赵祯和寇季二人会共掌兵权。 二人如今在干什么? 革新! 以后会干什么? 彻底将大宋革新! 如今二人在革新兵制的时候,牢牢的将兵权抓在手里,其目的是什么? 吕夷简等人心知肚明。 他们在为之后的革新准备力量。 吕夷简等人几乎可以肯定,赵祯和寇季在此后的商讨中,在其他兵制方面,一定会做出让步。 但是在这一条上,二人绝对不会做出半点让步。 寇季通过吕夷简等人的反应,猜出了吕夷简等人的心思,但是却没有多做解释,他继续说道:“以上是牵扯到枢密院的兵制。 下面我说说兵部牵扯到的兵制。 一旦完成了禁军新编,必然会遗留下许多禁军将士。 届时,剩余的禁军将士,会被编入到各路守军。 我大宋所设立的路,皆设立一支守军。 满额一万人。 由兵部掌管。 军饷由兵部配发。 各厢、藩、衙、守城、乡兵马,一并裁撤。 各府、州、县,设立府兵、州兵、县兵。 府兵兵额一千人、州兵兵额八百、县兵兵额五百人。 以上兵马,皆由各府、州、县衙门管辖,各府、州、县衙门也有相应的官员。 籍归兵部,但是军饷有户部配发,俸禄等同于各路三班衙役。 再设立了府、州、县三级兵马以后,剩余的兵马,充入到各衙三班。 县衙门三班衙役,人数定为三十人。 州衙门,人数定为九十。 府衙门,人数亦为九十。 补充完了三班衙役以后,剩余的兵马,发还原籍,退兵还农。” 吕夷简等人,听到此处,彻底反应不过来了,一个个眉头皱在一起,脑子里乱哄哄的,越想越乱。 寇季提出的提议,跟现有的兵制、官制有很大的冲突,非常大。 每一个冲突在他们脑海里碰撞,都能形成一个巨大的火花,最终火花连成一片,变成了火海,将他们的脑袋烧成了一团浆糊。 “帮……帮老夫取笔墨过来……” 吕夷简扛不住了,招呼身边的宦官,帮他去取笔墨。 吕夷简开了个头,其他人也不再死撑,纷纷开口向宦官讨要笔墨。 赵祯和寇季二人见此,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寇季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他们两个人和枢密院的那些官员一起商量出来的。 旨在,将所有的兵马,都放在他们该放的地方。 以后七十一万禁军兵马,除了守卫皇城,就是坐镇边陲,对外作战。 除此以外,什么也不干。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属于野战军。 必要的时候可以充当远征军。 各路设立的各军,负责剿灭地方叛乱、剿灭地方土匪、镇压大的暴动、以及帮助各府、州、县,处理一些兵事上他们难以处理的问题。 至于各府、各州、各县的兵马,主要是维护地方治安,几乎就相当于是外编衙役。 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武特。 衙役们自然不必多说。 依照常理,其实赵祯和寇季在革新兵制的时候,没必要给各地衙门里塞人进去,徒增一些钱财的消耗。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为之后的改革做准备。 皇权不下乡,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出在各级衙门里的文武吏、以及三班衙役上面。 各级衙门里的文武吏、以及三班衙役,大多都是地方富户,或者地方豪强的子弟在充任。 他们不仅掌控了朝廷对下的言论,甚至还掌控了地方的管制。 一些不作为的官员到地方到任以后,基本上一直处在被他们架空的状态。 赵祯和寇季这么做,就是为了给里面掺沙子。 固有的坐地虎,遇见了被分配到各地的过江龙,在利益分配方面,必然会产生冲突,双方必然会斗个你死我活。 被分配到地方的将士们,肯定不是那些地方豪强的对手。 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寇季和赵祯二人会暗中授意地方兵马参与到其中。 总而言之。 随着将士们被分配到地方充作衙役,一定会将大宋朝文治方面的水,彻底搅浑。 到时候寇季和赵祯二人做起事就方便多了。 更重要是,他们二人在背后支持者那些被分配到地方的将士,那些将士自然会替他们二人说话。 他们二人也算是在地方有了人。 地方上也不至于被那些豪强们彻底把控。 寇季和赵祯二人不止在对付皇亲国戚和武勋的时候一环套着一环的谋划,在改革兵制的时候,也是如此。 当然了。 他们二人在商定了此事以后,就知道,他们在兵制中埋下的钉子,肯定会被人发现。 但他们二人并不担心他们的兵制推行不下去。 一切的兵制改革,都是自上而下的。 先将禁军编排好,稳住四方,稳住整个大宋。 然后再进步推行路、府、州、县。 一点一点的将兵马渗透进去。 最后才是分配衙役。 到分配衙役的阶段,路、府、州、县各级衙门的兵马,都已经设置齐全。 地方豪强若是抵制此事的话,朝廷有足够的理由,各级兵马就会加入到其中,镇压地方豪强。 迫使地方豪强低头,接纳将士们进入衙门。 地方豪强若是作乱,路一级的安抚司,可以快速的集结境内的兵马,集结出一支大军,压向地方。 可以说,此举比大宋朝兵制中的一兵三辅,更有利于维护地方安定。 若是路一级的衙门,处理不了地方豪强叛乱的话,还可以就近请调坐镇在大宋四方的四个永字头禁军。 寇季和赵祯二人,将永定、永平、永兴、永安四支禁军,分别安插在了西宁、太原、博州、邕州等地。 起的就是一个两面驰援的作用。 对内,可以快速的驰援各路,对外可以快速的驰援四方。 对内弹压,四个永字头的禁军,可以快速的会同地方兵马,集结出一支不小于七万人的兵马。 五万精兵,率领着二万以上的地方兵,足以快速的弹压地方民变。 对外,四个永字头的禁军,能够快速的驰援四个镇字头的禁军,以及两个塞字的禁军。 无论是驰援宋辽边陲,北方边陲,西方边陲,都能快速的集结出十五万精兵。 十五万精兵,足以应付任何一方的敌人来犯。 更重要的是,若是四个镇字头的禁军远征的话,四个永字头的禁军,也能快速的接替它们承担起戍边的重任。 总而言之,在兵力部署、兵力分配方面,寇季和赵祯二人可谓是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一个相对健全稳定的兵制。 赵祯和寇季二人绞尽脑汁想出的兵力部署的深意,吕夷简等人暂时还没想到那一块。 他们还在快速的消化寇季所说的话。 寇季并没有在他们派人去取笔纸的时候,继续开口。 虽然他心里有恶心一下吕夷简等人的想法,但是却不能付诸于行动。 眼下议论的是国事,不能儿戏。 寇季在他们取来了笔纸以后,才缓缓开口道:“监军方面,监军制度予以保留,但是在禁军中,监军最多推行到营一级。 地方上可以推行到都一级。 且监军不再由文官和宦官充任。 官家准备重振武举,以后军中的监军,将由武举出来的进士充任。 武科中,在武试之余,也会相应的增添一部分的文试。 监军由兵部管辖。 取缔监军临时专断之权。” “武职方面,取缔繁杂的武职,一切从简,禁军除御龙卫外,其余禁军主将,授大将军职,左右两厢指挥使,改为左右上将军,十军头改为将军,营正改为校尉,都头仍旧是都头…… 各路兵马,设将军两人,校尉十人。 各府兵马,设校尉两人。 各县兵马,不设官职,一应调度,由各县县尉作主……” 寇季在武职方面说的很笼统,但是吕夷简等人大致都清楚寇季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比如大将军职,并不是说单独列了一个官职出来,朝廷有相应的官职,大将军职,分别有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冠军大将军。 以前此类的官职只是加官,寇季只是将加官变成了实职。 大将军具体列几品,肯定会根据朝廷现有的品阶设定。 左右上将军、将军、校尉等,朝廷也有相应的官职。 除了左右上将军外,其余的皆是散职。 寇季等于是摒弃了繁琐的实职,直接纳用了简单的散职。 如此做,目前看得见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各级武官的职称变得清晰了,朝廷也因此省下了大批发在繁琐的官职上的俸禄。 王曾在听到了这一条以后,特地写了下来。 显然他对寇季提出的这个兵制很满意。 王曾的态度很简单,只要是能帮朝廷省钱的,他都赞成,他都觉得不错。 寇季在众人将他的话写完以后,继续道:“募兵方面,由兵部配合地方衙门共同募兵,由枢密院分配。” 朝廷以往在募兵方面,十分随意。 战时,朝廷会下发文书让各地方衙门募兵,然后就近分配。 同时各军在作战的时候,为了及时补足兵额,也会扎下校场募兵,一些监军、安抚使等,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募兵。 有些干脆就直接从其他兵马中抽调。 还有的直接拿罪囚、刺配的犯人等充入到军中。 总之,大宋募兵的方式太多,加上安抚使等封疆大吏可以从其他军中抽调兵马,导致了各军中的兵马数目十分混乱,这也是军中的将领们敢放肆的喝兵血的原因之一。 只要有人帮忙出具调令,又或者有人背书,那么各军治下的兵马,今天可以在自己大营里,明天就可以在别人大营里。 又或者军中只有几千人马,却向朝廷要几万人的饷。 将士们只拿一份军饷,可领兵的将领们却可以借此拿到更多好处。 军中一些有背景的,没少拿此事做文章。 寇季说完了募兵方式以后,没有再开口。 吕夷简等人略微愣了一下。 吕夷简揉了揉眉心,盯着寇季道:“还有呢?” 寇季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听到了吕夷简的话,笑道:“还有就是兵马服役的年限。”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感叹道:“我们不能再让兵马老死在军营里了,那样的话太残忍。他们既然为我大宋流了血,那就不该继续流泪。 我在西北的时候,见过一营老兵,一营的白发。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 这个典故吕相应该听过。” 寇季提到‘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的时候,在座的所有人,神色都变得凝重了不少。 吕夷简感叹道:“老夫自然知道,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说的是唐中书令郭子仪侄子郭昕的故事。郭昕年少时,赴安西从军。唐爆发了内乱,郭昕所在的安西军跟唐朝廷失去了联系。 他率领着部下的兵马,在安西守了十数年,直到唐朝廷内乱平定以后,才跟唐朝廷取得了联系。 当时的唐朝廷已经外强中干,给不了郭昕什么帮助,也没有召回他,只是赐了郭昕一个武威郡王的名头,給他手下的将士们连升了七八级官。 但对他和他手下的将士并没有什么帮助。 但即便如此,他和他手下的将士们依然开怀,依然帮唐朝廷守着安西。 但是他们再次跟唐朝廷失去了联系。 这一次失去联系,便是永诀。 他们在安西守了四十二年,昔日的青葱少年,也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朽。 数万兵马,在四十二年的战事中,死的只剩下了数千人。 他们最后一战,面对的是吐蕃十万大军。 那一战过后,他们全部葬身在了安西,无一生还。” 吕夷简说到最后,十分伤感,甚至不愿意描述那凄惨的场面。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道:“他们的壮烈,值得被我汉家男儿永生永世铭记,但是他们的故事,却不能在发生了。 我们有能力让军中的白发还乡安享晚年,就一定要让他们还乡安享晚年。 我知道他们即便白发苍苍,在赶赴沙场跟敌人浴血的时候,也无怨无悔。 他们无悔,是因为他们无愧。 但是我们若是让他们的故事重现的话,我们有愧于他们,也有愧于天下所有的将士。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军中的将士老死在营中。 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白发苍苍,还要为我大宋去流最后一滴血。 这血要流,也是我们流,而不是他们。 我不仅要给他们定下服役的年限,我还要在他们有余力的时候,让他们还乡,让他们娶妻生子,让他们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 他们值得朝廷如此厚待,对吗? 吕公?” “那就定为十年吧!禁军将士,入伍十年!十年以后,愿意留在军中的,继续留在军中,朕许他在军中娶妻,也许他将家眷迁移到身旁。 还家的将士,应当补入三班,或者入各级衙门的兵营任职。 朝廷帮他们娶妻。 若是无人肯嫁,朕就带人去帮他们抢。 这强盗,李元昊做得、耶律隆绪做得,朕也做得。 为我大宋忠勇,朕甘愿当一次强盗!” 赵祯被吕夷简和寇季二人的话给感染了,心中的仁心作祟,开口说出了这番话。 事实上寇季和赵祯最初商量的时候,定下的年限是十五年。 赵祯亲自将他和寇季定下的年限给推翻了。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也没有反驳赵祯的话。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会赞成赵祯这个提议。 因为将士们在入营的时候,大多是青少年,十年以后,正是他们最老练、最能打的时候,提早放他们还家,对大宋并没有多大益处。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火枪和火炮他造出来了。 有了火枪和火炮,将士们在入营以后,可以省去很长时间的武艺磨练。 因此将士们的战斗力,并不会因为退伍早,就出现大幅度的下滑。 更重要的是,赵祯将退伍的将士送到了各级衙门担任守备兵马,有点藏兵于民的意思。 真的到了需要他们出战的时候,也能快速的集结起来。 所以,赵祯的提议,不好不好,寇季勉强能够接受。 寇季能接受,不代表其他人能接受。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听到了赵祯开口说要去做强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0章 寇准的担忧 “官家此举,非是圣君所为……” 王曾义正言辞的劝诫。 赵祯瞥了王曾一眼,“你说的是朕定下的十年期限,还是允许军中将士家眷迁移到边陲的事情?” 赵祯摆明了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曾老脸有些发黑的道:“臣说的是,官家扬言要去当强盗的事情。” 赵祯不咸不淡的道:“朕不是还没去吗?再说了,今日是议政,你要是觉得朕的提议不妥,可以跟其他人一起议一议。 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将士们还乡以后的娶妻问题,朕也不用出去做强盗。” 经过赵祯这么一提醒,王曾才意识到,现在是在议事,而不是在决事。 王曾瞬间闭口不言。 赵祯盯着所有人道:“寇爱卿所说的,就是朕和寇爱卿,还有枢密院的几位爱卿一起商量出来的兵制。诸位爱卿都帮忙参详一下,看一看有什么不妥之处。” 吕夷简等人听到赵祯这话,一个个面面相觑,沉默了许久以后,还是种世衡开口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心里话。 “官家,能否请寇枢密再说一遍……” 种世衡拱了拱手,略显尴尬的说道。 赵祯心中在发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看向了寇季,道:“寇爱卿……” 寇季盯着吕夷简等人,意味深长的道:“早就让你们拿出笔,记一下的……” 赵祯在寇季的话音落地以后,在一旁不轻不重的道:“朕以为,以后朝堂上议事,满朝文武都应该带着笔。朝堂上每日商量的大事那么多,仅凭我们各自的脑袋,恐怕记不全。 须知,我们每日议论的,皆是国事,其中涉及到我大宋千万百姓的生计,一点都不能怠慢。” 吕夷简等人闻言,一个个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骂娘。 赵祯和寇季骨子里坏透了,逮住机会就让他们难看。 不当人子。 不当人子。 吕夷简心里在骂娘,嘴上却道:“官家此举大善,但让满朝文武带纸笔入殿,殿内必然得备上桌椅,有些不太雅观。不如设一文书,在殿内抄录臣等的言行,事后再交给佐官誊抄,分发给参政议政的文武。 官家以为如何?” 赵祯提出的建议,确实算是一个善政。 特别是对他们这些上了年龄的大臣而言,绝对是一等一的善政。 他们上了年龄了,记忆力自然比不上年轻人,参政议政的时候,满朝文武各自发表见解,一场大朝会下来,各种建议加起来恐怕有成百上千条,他们不可能全部记住,总会有所疏漏。 偏偏,能混入到垂拱殿、资事堂内参政议政的,大多都是上了年龄的老臣。 似寇季这种小小年纪,就升迁到了武臣之首的怪胎,全大宋朝就这么一位。 那些个皇子们出阁的时候,加封的枢密使、同平章事之类的不算。 那些都是加官,只拿俸禄不做事。 寇季却是实职。 所以,赵祯的提议,对朝廷大有裨益。 吕夷简并没有否决,反倒给出了合理的建议。 王曾在听完了吕夷简的话以后,也赞同的点头道:“此举大善……” 赵祯见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如此重视此事,脸色也正了几分,略作思量以后,道:“那就设两人吧。” 赵祯此话一出。 吕夷简和王曾一起点头,表示赞同。 设立一个人和设立两个人,大有不同。 设立一个人,一旦出了什么纰漏,那就难以弥补。 两个人的话,就能互补一下,避免出现错误。 此外,两个人也能互相监督,避免对方在记录百官言行的时候,夹带私货。 “今日我们主要论的是兵事,先论兵事,其他的以后再谈。” 赵祯再确认了设立记录官以后,继续开口。 吕夷简等人则一起看向了寇季。 寇季笑道:“官家、我,还有枢密院的官员们,在商量完了兵制以后,已经做了记录,并且誊抄了几份。” 吕夷简等人埋怨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吩咐陈琳将提前准备好的兵制文书,送到了吕夷简等人手里。 吕夷简等人拿起了文书,细细的翻看了起来。 寇季既然已经给出了一套相对完善的兵制,并且已经得到了赵祯的首肯,那他们就已经没有继续出谋划策的必要了,他们只需要根据寇季提出来的兵制,查漏补缺即可。 吕夷简比较关心监军问题,所以在看完了文书以后,率先开口道:“兵部归内廷管束,那么兵部派遣出去的监军,是不是也归内廷管束?” “非战时,军中上下的监军,由兵部管束。无论是枢密院,还是内廷,要动用监军,都必须经过兵部。战时,军中上下,无论是谁,皆有枢密院调遣。” 寇季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吕夷简略微皱着眉头道:“军中监军由武进士担任,但军中的将校由何人担任?” 按理说,武科科考出来的武进士,就是预备将校。 虽说武科废弛多年,形同虚设,可武科一直是存在的。 赵祯重振武科以后,武科应该能恢复不少。 如今皇亲国戚、武勋,去除了大半。 以后军中将校的接班人,应该是武进士才对。 可听寇季的意思,似乎不打算任用武进士为将校。 寇季为何用武进士担任监军,吕夷简倒是知道一些。 无非就是在保留监军制度的基础上,尽最大的可能,避免不知兵事的人出任监军。 寇季面对吕夷简的疑问,斩钉截铁的道:“军中将校,自然是军中有功的将士担任。武进士出任的监军,绝对不能跟军中的将校混为一谈,不然监军制度就形同虚设。 不过,武进士也不是没有出任军中将校的可能。 武进士若是在军中担任监军期间,建立了功业,又想留在军中,那么就可以将军籍从兵部调遣到枢密院,枢密院会根据他的功劳大小,予以任命。 但是武进士一旦在军中担任将校,往后就不能再出任监军一职。” 吕夷简听完了寇季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曹玮在吕夷简结束了问话以后,对寇季道:“以后枢密院只掌禁军,不管地方兵马?地方兵马归兵部管辖,却归地方调度,会不会因此产生混乱?” 寇季解释道:“不会产生混乱,各级衙门,皆有兵曹,也有掌兵之官,地方兵马的调度,皆有他们负责。若是遇到了地方衙门难以决断的事情,可以一级一级上报。 各级衙门若是处理不了,可以呈报兵部。 兵部可以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论一论。 非战时,枢密院只掌管禁军的升迁调度。 战时,枢密院掌天下所有的兵马调遣。” 曹玮听到此处,略微一愣,细细的品了品,没有再多言。 此举其中的深意,曹玮大致明白了一些。 经过改制以后,朝廷明面上摆着的能战的兵马,看着只有七十一万。 可真要遇到了战事,一提溜,能快速的提溜出一大串的兵马。 更重要的是,能战的兵马都放在边陲,真的有敌来犯,就不用再费力的调遣兵马。 若是边陲的兵马不够,地方兵马可以快速的集结在一起,赶去驰援。 中间省去许多行军的路程。 此举可以说是大大的节省了行军的时间。 唯一的害处就是,地方兵马长期守在地方,时间长了,就会失去打恶仗的本领。 但是考虑到赵祯提出的十年退役的政令,以及边军退役以后充入到地方兵马中的政令,曹玮也就没再去计较此事。 边军将士在军中待了十年,恐怕早已熟悉了军伍中的生活。 纵然是退了,也不可能在地方安安心心的务农,很大的可能是进入到地方的兵马之中。 有他们充入地方兵马之中,也能稍微补充一下地方兵马的不足之处。 随后,王曾、朱能、种世衡、李昭亮、王德用等人,相继对他们心中存疑的地方,进行了询问。 等到所有人弄清楚了这套兵制以后,已经到了天黑。 赵祯并没有放任他们离去,而是将他们留在了宫里,继续商讨此事。 赵祯特地在议事的偏殿内给他们准备了住处。 为了避免风言风语,赵祯给他们准备的住处,距离后宫很遥远。 赵祯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吕夷简等人,提前将尚没有商量妥当的兵制泄露出去。 虽说吕夷简等人已经熟悉了朝廷定下的保密的律法,也知道此类的事情不能往外说,但赵祯仍然得提防一二。 此后近半个月。 几个人都凑在宫里商讨着兵制。 他们白天出现在垂拱殿上陪着群臣们议事,晚上在偏殿内议论着兵制。 寇季给出的兵制,吕夷简等人当天就搞懂了。 但其中一些不合理的,或者是需要根据大宋的详情改正的地方,都需要商讨。 此外,新的兵制,等于是将天下间所有的兵马打乱,重新安置。 如何妥善的安置兵马,而不至于引起大的反弹,也需要好好的讨论一下。 总之,如此大事,绝对不可能一天就商量妥当。 经过了半个月的商量,最终商量出了一套十分适合大宋的兵制。 如何循序渐进的推行这一套兵制,几个人也商量出了妥善的法子。 兵制和推行兵制的法子,被写成了两份文书,摆在赵祯面前。 赵祯在吕夷简等人的注视下,写下了名字,盖上了私印。 吕夷简等人上前,纷纷效仿。 之所以如此,主要是为了保密。 在文书上签上姓名,加盖私印,就像是在纳投名状。 一旦文书上的内容在没有推行完,就被人泄漏了出去,引起了巨大的变故,那么上面所有人都需要承担责任。 此举并不仁义。 但国朝大事面前,没办法讲仁义。 此举是寇季最先提出来的,最终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奏请了赵祯以后,才定下了此约。 赵祯眼看着吕夷简等人写完了名字,用完了印以后,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文书,亲自动手收了起来。 赵祯收起了文书以后,盯着吕夷简等人感慨道:“往后千年会如何,朕不知道。但是往前千年,没有任何君臣,能如我们君臣一般,做出如此壮举。” 吕夷简等人心里莫名其妙的涌出了一股自豪感。 就是莫名其妙的。 虽然只是弄了一份兵制,还没有具体实施,但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似乎参与到了一桩了不起的大事当中,并且为此赶到自豪。 赵祯心里同样有些自豪,他继续说道:“碍于君臣身份,朕无法亲自向诸位道谢。但诸位的功劳,朕铭记于心。 我大宋若是因为诸位的今日之举变强盛。 昭勋崇德阁内,必有诸位一席之地。” 赵祯这算是在许诺。 昭勋崇德阁虽然还在营造当中。 但是民间已经有人将其引为比肩太庙的圣地。 如今列入昭勋崇德阁内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对大宋有大功的人。 注定被天下人铭记。 赵祯许下的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 吕夷简等人诚惶诚恐的道:“臣等不敢……” 赵祯之所以许下了重诺,有奖赏的意思,也有封口的意思。 大致就是告诉吕夷简等人,朕能给你们的,都会给你们,所以你们出去了以后,别在外面瞎说,坏了朕的好事。 “行了,诸位爱卿在宫里劳累了大半月,想必也累了,都回去歇息吧。朕赏赐给诸位爱卿补身子用的药材,已经吩咐陈琳装车,诸位回去的时候,都带上。” “多谢官家厚爱……” “诸位回去以后,有人旁敲侧击的询问诸位近大半个月在宫里做什么,诸位就告诉他们,诸位在跟朕讨论演武的事情。” “喏……” 吕夷简等人齐齐躬身应答。 演武。 是推行新兵制的第一环。 可以将其当成一种摸底考核。 大宋禁军一下子要精简到七十一万,有一部分人要被裁撤,自然需要好好的考核一番。 有能力、有本事的留下,没能力没本事的自然要被裁撤。 以后大宋禁军要打罪恶的仗,面对最凶恶的敌人,自然需要精锐。 此外,朝廷要裁撤一部分人,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摸底考核毫无疑问是一个最合理的借口。 你自己本事不如人,被裁撤了,你谁也没办法埋怨。 吕夷简、寇季等人施礼过后,离开了宫殿。 各自带上了各自的赏赐,纷纷离开了皇宫。 出了皇宫,为了避免被人三番五次的拜访打扰,他们几个人直截了当的放出了风声。 他们在宫里半个月,是在帮官家准备演武的事情。 为何要演武? 官家在位期间,先征得河西,又败辽国,还征灭了西夏,难道不应该夸赞一下武力,向祖宗炫耀一下? 借口十分完美。 朝野上下所有人也信以为真。 因为赵祯在大胜之后,确实有资格演武一番,向祖宗炫耀一下自己登基称帝以后干出的政绩。 寇季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府上以后。 寇准已经在正堂内坐着了。 寇季对寇准一礼后,准备离去,却被寇准给喊住了,“你就不准备跟老夫说点什么?” 寇季闻言一愣,拱手道:“我在宫里待了半个月,主要是为了跟官家商量演武的事情。” 寇准黑着脸,喝骂道:“放屁,你当老夫是白痴吗?小小的演武,需要将枢密院、内廷的重臣全部圈在宫里大半个月?” 寇季摊开手,苦笑了一声道:“真话官家不让说……我只能编瞎话了……” 寇准闻言,脸色十分精彩。 他几次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强迫寇季说出事情。 寇准做了半辈子的官,如今虽然已经离开了中枢,却仍旧关注着朝政。 朝廷如今要做大事,他却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自然痒痒。 所以才会特地回到府里等寇季。 可是如今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心里自然十分难受。 他难受了,自然不会让寇季好受。 寇准阴沉着脸道:“老夫已经去信给你爹,召你爹回府了。” 寇季闻言,脸色有些难看,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那个爹,他坑人啊。 您确定要把他叫回来? 寇准通过寇季的脸色,看出了寇季的心思,他冷哼了一声道:“老夫倒是觉得,他回京,对你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寇季一脸疑惑。 寇准哼声道:“老夫听闻,夏竦在被抓获以后,离间过你和官家,你和官家都没有在意此事。” 寇季缓缓点头。 寇准继续道:“石元孙在作乱的时候,将你说成了把持朝政之人。” 寇季略微一愣,大致明白了寇准要说什么话了。 寇准收起了脸上的冷意,语重心长的道:“一个人说你,你可以不用在意。两个人说你,你就得放在心上了。你如今风头太盛了,满朝文武看你眼红的多不胜数。 若是所有人都诋毁你,你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官家信任你、护着你。 你看似得到了官家的恩宠。 可官家护你一次,满朝文武对你的厌恶就会多一分。 你在西北遇刺,官家为了去见你,跟满朝文武对着干。 满朝文武自然不敢记恨官家,但却敢记恨你。” 寇准属于过来人,他没少被别人的风言风语坑害,所以才会跟寇季说这番话。 寇季听到了寇准的话,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寇准继续道:“你做事虽然圆滑,但骨子却有一股子正气。不贪权,也不恋财,没什么可以自污的。官家可以蛮横的护你一次,却不能次次蛮横的护着你。 所以你得想想办法自污。 给官家留一些护你的余地。 万一哪一天满朝文武胁迫着官家处置你,官家也好避重就轻,从轻处罚。 更重要的是,一旦官家觉得你威胁到了他的地位,也有理由罢去你的官爵,让你告老还乡。 你若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污点。 官家就只能栽赃陷害你,顺便送你去死。” 寇准说到此处,一脸郑重的道:“你爹的不堪,以前没有用处,现在却有大用。他回到了汴京城以后,就让他住进汴京城的大宅子里。 他在里面做什么,你都不要管。 汴京城的大宅子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祖孙也不用担心他干出什么犯忌讳的事情。 他只要不公开扯旗,犯下多大的过错,官家也会看在我们祖孙二人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寇季皱起了眉头,纲要开口。 寇准就郑重的叮嘱道:“不要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到别人手里……” 寇季略微一愣。 寇准又道:“无论是满朝文武,还是官家,知道你有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爹,会放心很多。” 寇季心中哭笑不得。 脸上却不懂声色。 寇准在为他的以后担心,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准备了不止一条后路,每一条都足以让他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富富贵贵的活下去。 没必要担心朝堂上的事情。 再说了,他和赵祯正在革新,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要跟全天下的人作对。 赵祯根本不会忌惮他的。 赵祯反而会害怕寇季会顶不住全天下人的压力,先倒下。 在革新的问题上,赵祯只有寇季这么一个盟友。 似吕夷简等人,那也只能算是暂时的盟友。 他们之所以帮着赵祯革新兵制,那是因为赵祯并没有动他们盘子里的肉。 赵祯一旦动到了他们盘子里,他们会不会继续充当赵祯的盟友,很难说。 在这种情况下,赵祯绝对不会忌惮寇季。 反而会想尽办法护着寇季。 因为寇季倒下了,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全天下人了。 到时候他肯定撑不住。 不过寇准一片好心,寇季不打算拒绝。 诚如寇准所言,以他们祖孙如今的地位,只要寇礼回到了汴京城以后,不扯旗造反,其他的麻烦几乎奈何不了他们祖孙。 毕竟,寇准身为昭勋崇德阁第一臣,可不仅仅是一个名誉。 相对的还有许多隐性的待遇。 此外,寇准有一句话,寇季很赞同。 就是给赵祯留有余地的那句。 他确实得想办法给赵祯留一些余地,不能让赵祯一直跟满朝文武对着干。 寇季之所以赞同此事,倒不是为了明哲保身,而是为了革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1章 寇季又被坑了…… 两个人做事,不可能用一张面孔对人,必然有人唱黑脸,有人唱白脸。 以赵祯的身份地位,跟满朝文武对着干一次两次倒还行,经常对着干的话,并不是好事。 所以在朝政问题上,寇季比赵祯更适合唱黑脸。 寇季要是经常唱黑脸的话,必然会引起满朝文武的敌视。 赵祯不可能一味的护着寇季,必要的时候,也要稍作惩处,安抚一下满朝文武。 赵祯自然不可能真的处罚寇季,那么就需要有一个避重就轻、从重处罚的借口。 寇礼毫无疑问,就是最适合帮寇季和赵祯找借口的人。 寇季心里有了决定,也就没有多思,他对寇准拱手道:“祖父一片好心,我自然不能拒绝,一切全凭祖父作主。” 寇准听到了寇季的话,满意的点点头。 寇季陪着寇准说了会儿闲话,送走了寇准。 寇季自己回到了卧房,见过了妻儿以后,倒头就睡。 只不过没睡多久,就被寇天赐给折腾醒了。 寇天赐在寇季床榻上,爬来爬去,滚来滚去,玩的十分开怀,寇季自然不可能继续睡下去。 寇季醒了以后,陪着寇天赐玩了一会儿。 洗漱了一番,吃了一些简单的东西以后,到了书房里办公。 此次朝廷推行的演武,是全天下兵马的演武。 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里面有狠多琐事需要寇季处理。 随着演武的风声散出去了以后。 轰轰烈烈,遍及全大宋的演武,就正式开始了。 除了寇季、朱能二人坐镇京城外,其余的武臣,能派遣的,都派遣了出去。 分别前往各地,督促演武。 寇季留在汴京城负责统筹全局。 朱能负责督促汴京城内的六支兵马演武。 在演武期间,汴京城外的各军军营里,整日里都是兵马操练的声音。 演武最后,汴京城的六支兵马,还在满朝文武和汴京城所有百姓们面前操练的一番。 总之,汴京城内的演武,持续了一个月,在十一月底就结束了。 汴京城内的官员和百姓们把演武当热闹看。 可寇季、赵祯、朱能等人,却把演武当成了一次摸底考核看。 汴京城的演武结束以后,考核的结果也出现在了寇季、赵祯、朱能三人的手里。 三个人看着考核的结果,脸上的神色十分不自然。 朱能盯着那合格的人数,略微有些迟疑的道:“我们定下的标准,是不是过于苛刻?” 龙神二卫,参与考核的人,足足有十万人。 可是考核合格的,却仅有四万。 只有四万人达到了寇季等人定下的禁军军卒的标准。 虽说龙神二卫的将士要被裁撤,但是他们裁撤以后,要被分配到捧日、天武两军中,弥补两军精简过后的空额。 如今龙神二卫考核合格的人只有四万,除去了预留的一万御龙卫外,只有不到三万人。 三万人,没办法补足天武、捧日两军的缺口。 因为天武、捧日两军在考核结束以后,合格的将士只有六万三。 中间还存在着七千兵额的缺口。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沉声道:“不是我们定下的标准过于苛刻,而是他们长久的居住在汴京城内,疏于训练,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朱能迟疑道:“龙神二卫好歹被我拉出去打过一仗,也梳理了一次。上下虎翼军,在汴京城待了十几年,除了官家上次去西北征调过以外,基本上没有动过。 即便是上次去西北,大多数时候担任的也是护卫的职责。 他们考核完了以后,只有一万八千多人合格。 他们真的能被得起镇东、镇南两支禁军的名头?” 眼下大宋朝军备最好,配置最齐全的水军,便是虎翼军。 寇季推行的兵制中,有镇东、镇南两支水军。 虎翼军被调离汴京城以后,毫无疑问会充入镇东、镇南两军当中。 只是以如今虎翼军中的情况看,他们考核合格的将士太少,恐怕只能勉勉强强搭起镇东、镇南两支禁军的架子,指望他们真的做到镇东、镇南,根本不可能。 赵祯听到了寇季和朱能二人的对话,脸黑的如同锅底。 虎翼军,名义上算得上是大宋最精锐的兵马之一。 太宗、真宗两朝,先后数次调遣各军中的精锐,充入其中。 赵祯原以为,虎翼军即便是糜烂,也糜烂不到哪儿去,顶多养出一两万的蛀虫而已。 可是经过了一番摸底以后,得知了虎翼军有八万多蛀虫,他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虎翼军在他眼皮子底下,尚且糜烂到这种程度,其他各军山高皇帝远的,还不知道会糜烂到何种地步。 赵祯这一刻觉得,大宋的兵马糜烂到这种程度,能拿下河西,能拿下西夏,能逼得辽国服软,简直是一个奇迹。 “朕就是少建一军,也绝不会容忍这种蛀虫继续留在军中!” 赵祯略微有些愤怒的道。 寇季和朱能二人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感叹道:“官家不必动怒,眼下我们只有汴京城一地的兵马摸底结果,其他各地兵马摸底的结果还没出现。等到其他各地兵马摸底的结果送到汴京城以后,官家再动怒也不迟。 说不定其中有比虎翼军更不堪的兵马也说不定。” 赵祯咬牙道:“若是朕早就知道大宋的兵马糜烂至斯,朕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那些武勋。” 寇季失笑道:“该处置的,官家已经处置过了,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 顿了顿,寇季道:“虎翼军只有一万八的精兵,那我们就用这一万八的精兵,先搭起镇东、镇南两支禁军的架子。 眼下正是冬日,大河结冰,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等明年开春以后,我们就找个剿灭匪患的由头,将虎翼军中的精锐,调遣到登州。 然后在分割成两部分,坐镇东海、南海。 如今我大宋海上没有强敌,所以我们不需要及时补足两军的兵额。 我们可以通过在沿海地方,征调在海边居住且会水的百姓,逐渐的填满两军缺少的兵额。 在此期间,我们可以吩咐镇东、镇南两支兵马的将士,熟悉一下海上的海路,熟悉一下如何在海上作战。 往来我大宋的商船颇多,海上有许多海匪,可以拿他们练练手。 等镇东、镇南两支兵马学会的如何在海上作战以后,他们的兵额也就差不多补齐了。 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我们此次革新兵制的时候,要做到宁缺毋滥才行。 不能为了补足兵额,就滥竽充数。 别人可以骗我们。 但是我们不能自己骗自己。” 寇季一席话说完,赵祯脸上的神色好看的几分。 也不怪赵祯生气。 任何一个掌权者,看到了手下的兵马糜烂到了不堪入目的地步,都会生气。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现在,就是我们坐等其他各地消息的时候了……” 寇季缓缓点头。 往后一段日子,寇季、赵祯二人都在等各地奏报上来的消息。 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兵马摸底情况,送到汴京城。 诚如寇季所料。 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一个比一个烂。 因为时间短,所以年前呈报上来的摸底情况,大部分都是汴京城附近的兵马。 汴京城附近的兵马中。 除了天武、捧日两军外。 其他各地兵马的合格人数,基本上都在四成一下。 更有甚者,不足一成。 赵祯被气的暴跳如雷,为此没少迁怒于人。 宫内的人,朝堂上的官员,在此期间都不敢大声说话。 只不过,这一切跟寇季无关。 因为寇季多日未曾上朝。 因为年关将近的时候,寇礼带着他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回京了。 出于礼节。 寇季在得知了寇礼回京的具体时间以后,一大早就带着人在汴河的渡口等候,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之所以脸色不太好看,不是因为他生病了,而是因为寇礼又又又惹事了。 寇季觉得,寇礼这个便宜爹,绝对是个天生坑人的料,无师自通的那种。 寇礼也没干什么大事,只是回京的时候,带的行李多了一些。 行李也没多少,就五十多条大船,三百多条小船。 船上也没太多值钱的东西。 就是塞满了香料、珠宝玉石、海上奇珍之类的东西。 顺便用筏子拖了一头已经肢解的鲸。 由于寇礼身份的缘故,带的东西太多的缘故,各地转运衙门,不得不派人护送。 然后他的队伍就变得更庞大了。 庞大到出现在河上的时候,一眼望不到头。 寇准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脸黑了一天,给寇季认了个错,跑到了文昌学馆内,再也没出来。 对的,寇准给寇季认错了。 平生第一次,拉下脸,给寇季认错。 原因无他。 他原想着帮自己孙子一把的,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坑孙子。 顺带还坑了一把自己。 好家伙,我老人家当圣贤还没多久呢。 你就带着一大批的金银珠宝、奇珍香料回京。 天下人还不将我寇准当成那种表面装圣贤,背地里仗着权势大肆敛财的两面人? 若不是寇准顾及寇季颜面,一定会扛着刀,一刀宰了寇礼,来一个大义灭亲。 寇季一下三口,带着仆人,在汴河的渡口站了没多久。 一行船队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然后,一眼望不到头。 庞大的船队自然引起了汴京城所有人的注意力。 等船队临近,百姓们看到船队上那露天摆放的香料,以及那一头被肢解的鲸以后,彻底轰动了。 他们快速的将消息散播了出去,整个汴京城都轰动了。 然后,渡口两岸,人山人海,比赵祯出行还要夸张。 吕夷简、王曾,以及刚刚回京的张知白三人,听到了风声以后,都赶了过来。 夸张吗? 一点都不夸张! 光是那头被肢解的鲸,就足以吸引他们三人的眼球。 还不算那海量的财富。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到了以后,自然而然的凑到了寇季边上。 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的船队,吕夷简有些泛酸的道:“老夫常常听闻,寇枢密敛财有道,没想到你爹敛财手段更高。 你爹到雷州没几年吧?” 不等寇季开口。 吕夷简就继续说道:“短短几年,就敛到了别人几辈子,甚至几十辈子也敛不到的财,你爹可真是厉害。” 吕夷简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不泛酸了,言语中还带着一丝讥讽,似乎等着看寇季笑话。 寇季听到这话,脸很黑。 王曾在一旁咬牙道:“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张知白倒是说了几句公道话,“雷州是何情形,你们心里都清楚。地广人稀,百姓们过的苦不堪言,怎么可能有如此海量的财富让寇礼搜刮。 雷州临海,老夫若是猜测的不错的话,寇礼这些钱财,八成是做生意得来的。” 王曾瞥了张知白一眼,觉得张知白有点不上道。 多好的打土豪的机会,不趁机敲一笔充入国库,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吕夷简在一旁撇撇嘴道:“什么生意这么赚?短短几年就敛到了如此多的钱财。回头老夫要好好请教请教寇礼,若是真的赚,老夫就辞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去雷州从商。” 吕夷简说的很随意,王曾、张知白、寇季三人也没有当真。 吕夷简就是借机在奚落寇季而已。 他要是真的为了钱财,放弃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职位,那除非脑袋被驴过。 很显然,他脑袋并没有被驴踢过。 吕夷简见没人接自己的话茬,就冲张知白撇撇嘴,道:“用晦兄,你想收寇天赐当弟子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经此一事,全大宋都知道寇府是大宋第一富。 你向来清贫,如何给大宋第一富家里的公子当先生?” 言外之意。 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寇府人贪财,并且贪了许多财的名声,恐怕就要传遍天下。 张知白向来清正。 他若是给寇府的长子嫡孙做先生,恐怕跟着污了清名。 张知白听懂了吕夷简话里的意思,但没有露出什么担忧的神色,反而笑道:“弟子是我自己挑的,我又岂能出尔反尔。他家中如何,跟我无关。我只需要教授他学问,教授他堂堂正正的做人即可。” 吕夷简略微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张知白。 但凡是文人,特别是已经身居中枢的文人,没有几个是不爱惜名声的。 即便是丁谓、林特之流的奸佞,偶尔也会爱惜一下自己的羽毛。 张知白居然在寇府即将背上恶名的时候,仍然愿意跟寇府扯上关系,吕夷简自然觉得意外。 张知白似乎看出了吕夷简的心思,对吕夷简笑着道:“有些事,自己问心无愧就足够了,不需要刻意的做给谁看。” 言外之意。 我清正,是因为我恪守本心,并不是为了追求什么虚名,刻意而为。 吕夷简闻言,微微有些动容。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第一艘大船已经到了渡口。 大船很大,上面有两层花楼。 人站在大船边上,显得有些渺小。 所以大船在靠岸的时候,引起了旁边的百姓惊呼。 毕竟,隔着老远看大船,只是一个小点。 大船临近以后,他们才看清楚了大船有多大。 大船停下以后。 寇礼率先下了船。 几年不见。 寇礼看着成熟稳重了不少,并没有变老,倒是富态了不少,腹部鼓起来了,看着像是个土财主。 寇季在寇礼下船以后,带着妻儿迎上前。 就在寇季准备带着妻儿施礼的时候。 寇礼居然有率先施礼的趋势。 寇季从寇礼的神态中看到了畏惧。 对,畏惧。 “爹……” 寇季一声轻呼,唤醒了准备施礼的寇礼。 寇礼听到寇季的呼喊声,身躯略微一震,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停下了自己的举动。 寇季带着妻儿,向寇礼施礼。 “孩儿见过爹……” “儿媳见过公公……” 寇季和向嫣相继施礼。 寇天赐则瞪着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寇礼。 对于寇天赐而言,寇礼是一个陌生人。 一个十分陌生的人。 他还没有到懂事的年纪,根本分辨不出自己可这个陌生人的关系。 即便自己的爹在向这个人施礼。 寇天赐会叫人,但并不代表他知道他所喊出的每一个称呼代表着什么。 寇礼在寇季和向嫣施礼过后,略微有些局促的道:“好……好……” 寇礼略微有些慌张的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没摸索到什么东西。 他略微有些愧疚的道:“我回来的匆忙,身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头等船上的东西卸下来以后,我再给你们拿……” 向嫣倒是不在乎那些钱财,她从短暂的接触中发现,寇季和寇礼父子二人的关系很微妙,十分的微妙。 向嫣抱起了寇天赐,教着寇天赐喊祖父。 寇天赐懵懵懂懂的喊了一声。 然后,刚才还声称身无长物的寇礼,硬生生从身上摸索出了一个随身带的象牙雕,送到了寇天赐手里。 一家三口给寇礼施礼以后。 没有再多言。 寇季也没有问船上财物的来历。 因为有人下了船。 一堆莺莺燕燕。 为首的正是寇季最熟悉的乔姨娘。 几年不见。 寇礼的妾室群体有增添了几人。 寇季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其中有两个是倭人打扮,还有一个高丽人打扮的,还有几个身上穿戴的衣服,寇季有些分不清楚是什么地方的,但无一例外,都不是汉人。 那些莺莺燕燕们不止是自己下了船,她们中间不少人,手里牵着孩子、怀里抱着孩子、有的还怀着身孕。 寇季看着嘴角直抽抽,向嫣看的是目瞪口呆。 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寇府人丁稀少。 可看到了这一幕以后,谁也没办法再说寇府人丁稀少。 寇季嘴角抽搐着,带着向嫣向那些莺莺燕燕施礼。 “寇季见过诸位姨娘……” “儿媳见过诸位姨娘……” 那些个莺莺燕燕在面对寇季的时候,十分的规矩。 有些人眼中还带着畏惧。 在寇季施礼以后,她们纷纷还礼。 “大郎有礼……” 她们还礼以后,还让那些会叫人了的孩童们,向寇季施礼。 一个个皆称寇季为长兄。 互相见过了之后。 寇季对寇礼道:“祖父将你安置在了汴京城里的大宅,你跟诸位姨娘,就住在大宅里吧。” 寇礼应承了一声,没有说多余的话。 一家人就站在岸边,看着船上的船夫将海量的金银珠宝、香料等物卸下来船。 在卸船的时候。 寇礼跟自己的莺莺燕燕们凑在一起。 寇季带着向嫣和寇天赐站在另一边。 寇礼和自己的莺莺燕燕们其乐融融的在说笑。 寇季一家三口站在一边反而显得有些孤独。 时间长了。 向嫣低声对寇季道:“他们……似乎比我们更像是一家人……” 寇季笑着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向嫣突然觉得,寇季似乎很孤独,心里莫名其妙的泛起了一丝酸楚。 寇季似乎感受到了向嫣的情绪,他心中略微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寇季站在岸边看着船夫们卸船,看了一会儿,就找到了寇礼。 “爹,可有文书带给我?” 寇季也没有跟寇礼寒暄什么,直奔主题。 寇礼听到了寇季的问话,赶忙道:“对对对,却有文书带给你……” 寇礼赶忙吩咐仆人去取文书。 没过多久以后,仆人拿来了一卷文书一封私信,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了私信收了起来,然后拿着文书,走向了站在岸边观望的吕夷简三人。 吕夷简三人见到寇季到了,吕夷简调笑的道:“怎么……跑过来向老夫炫耀你们寇府有钱?” 寇季瞥了吕夷简一眼,没有打理他,而是将文书递给了王曾,道:“船上的东西,都是雷州海外的一些藩属,献给我大宋的贡品。 我爹坐镇雷州,没少碰见雷州的一些藩属的船只经过。 他们在得知了我大宋的强盛以后,便送上的贡品,祈求跟我大宋交好。 如此我爹跟我说过,我也跟鸿胪寺上过几道文书。 只是我们谁也没将此事当回事。 藩属们送的贡品,也暂时留在了雷州知州衙门。 待到有人接任雷州知州的时候,再由我爹押送回京。 原以为只是一些粗俗之物,却没料到海外的藩属居然如此富庶。” “贡品?!” 王曾一听到数百船的东西全是朝廷的,一瞬间就激动了。 他迫不及待的拿过了寇季手里的文书,仔细的观看了一番。 许久以后,抬起头,目光炽热的道:“还真是贡品……” 寇季缓缓点头。 寇礼押送的东西,到底是不是贡品,只有寇季和寇礼心里清楚。 只不过,现在只能当贡品献出去。 寇季在献贡品的同时,心里也在骂娘。 狗日的曹利用,你居然坑老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2章 辽国岁币入汴京 “诸位且在此处稍等,老夫去找户部的官员过来清点财物……” 王曾十分激动的对吕夷简等人说了一句,回身就往自己的马车上赶。 寇季在王曾离去的时候,朗声道:“其中有两船的东西,是我寇府的家资……” 王曾脚下略微一顿,头也不回的道:“老夫知道了……” 说完这话,他就攀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马夫赶着马车往户部衙门所在的位置赶去。 寇季所说的有两船东西是寇府的家资,王曾一点儿也没在意。 别说寇季说两船了,寇季就算张嘴说五船,王曾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寇礼押送回来的钱财,对朝廷而言,那是意外之财,朝廷平白的得了这么大的好处,于情于理都得给寇府分润一些。 不仅得给寇府分润,还得给寇礼升官,彰表寇礼的功绩。 毕竟,朝廷能得到这么一笔意外之财,明面上看,是寇礼的功劳。 寇季在王曾走后,看向了吕夷简,撇撇嘴道:“吕公能否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吕夷简刚才可没少冷嘲热讽寇季。 如今事情出现了大反转,寇季自然要找回场子。 吕夷简听到了寇季的话,两腮有些羞红,他瞪了寇季一眼,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背负着双手离开了渡口。 张知白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寇季。 似乎在埋怨寇季不该拿这种小事让吕夷简难堪。 寇季淡淡的一笑。 他向来都是那种报仇不过夜的人,吕夷简刚才没少給他添堵,他如今碰到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吕夷简。 他现在的地位跟吕夷简相当,身份也相当。 从根子上论,一属文,一属武,应该是死对头才对。 他没在朝堂上跟吕夷简作对,已经很仁义了。 张知白大概能猜到寇季的几分心思,摇头笑了笑,道:“吕公和王公已经走了,老夫也不适合留在此处,老夫先行一步,回头你有时间,到老夫府上来坐坐。” “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张知白说了一句客气话,寇季也回了一句客气话。 客气过后,张知白离开了渡口。 寇季重新回到了大船边上。 望着船夫们卸下的海量财物,寇季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寇礼虽然负责押运这一批财物,也知道这批财物是谁交给他的,但却不知道这批财物从何处而来。 此事只有寇季心里清楚。 寇礼负责押送的财物,确实由海上而来,只不过不是藩属的贡品,而是曹利用带着人在海外劫掠的贼赃。 海外藩属确实多,但真正愿意向大宋献上珍贵厚礼的,能有几人? 一个个不到大宋来打秋风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向大宋献上丰厚的贡品。 曹利用带着正规的兵马,拿着最锋利的武器,在海外劫掠了多年,劫掠到的钱财,自然不止这些。 其中一大部分,已经被暗中消化了。 送到汴京城里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 曹利用在寇礼回京的时候,没有知会寇季一声,就准备了如此庞大的财物,让寇礼押送着回京,是存心在恶心寇季。 他知道这些财物出现在汴京城以后,必然引起轰动,所以提早准备好了献贡的文书,让寇礼一并捎回来。 反正他这些年消灭的海上小国不知凡几,冒充那些被他消灭的小国,轻而易举。 他之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文书,就是为了避免寇府担上了贪财的名声。 寇季通过曹利用的举动,轻而易举的就推断出了曹利用的用心。 狗日的就是想恶心他。 单纯的恶心他。 原因很简单,曹利用此前在搬离雷州以后,想在海外立国,并且邀请了寇季去海外当国主,让寇季别待在汴京城内受窝囊气。 但是被寇季拒绝了。 曹利用因此,想恶心他一下。 曹利用也只能恶心他一下,余下的事情,什么也做不了。 曹利用这些年在雷州过的十分快活,在海上也闯出了偌大的名头。 但曹利用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寇季的支持之上的。 寇季若是不支持他,他瞬间就会沦为一个普通人。 曹利用在雷州用的人,有一半是从保州过去的,还有一半是招安的匪徒。 但无论是保州过去的,还是被招安的匪徒,他们都忠于寇季,而非曹利用。 保州过去的人忠于寇季,不用多说。 雷州的匪徒们之所以忠于寇季,跟保州过去的人有关。 保州过去的人,大多都是正规训练出来的悍卒。 那些匪徒们被收编以后,自然需要他们重新整编、重新训练。 保州过去的人,在训练他们的时候,时常将寇季挂在嘴上。 时间长了,那些匪徒自然被洗脑了。 一个个对寇季,那是忠心耿耿。 加上寇府的人时不时的送一些他们缺乏的物资过去,他们吃的用的,有一大部分是寇府提供的,他们怎么可能不忠于寇季? 曹利用虽然率领着他们,但是想策反他们,却很难。 此外,他们用的一切军备、船只,全部是寇府提供的,也全在寇府人手里掌握着。 曹利用就是想私底下干点啥,也干不了。 曹利用初到雷州的时候,也起过其他心思,明里暗里跟寇季斗了几场,斗输了以后,就彻底认命了,死心塌地的帮着寇季打工。 在寇季眼里,曹利用就是个鹰。 你熬不过他,你就会被他玩了。 你要熬得过他,他就会对你忠心耿耿。 只是这一只战鹰,如今有些调皮了。 寇季在考虑,要不要传一个口信过去,让人将曹利用吊起来打。 些许财物,给朝廷了就给朝廷了,寇季并不在意。 如今寇府的钱财有多少,寇季自己都算不清楚,他不差那点。 他在意的是曹利用对待他的态度。 就在寇季思量要不要派人去收拾曹利用的时候,王曾已经带着一帮子户部的官员,风风火火的赶到了渡口。 寇季吩咐船夫和寇府的仆人将寇府的财物装车以后,将剩余的财物丢给了王曾,然后带着人回到了汴京城内的寇府大宅。 寇府大宅,两次借给了朝廷存放钱财,许多的桌椅等物,都被堆放在了一处。 寇季提早吩咐人收拾了一番。 寇季带着寇礼回府以后,寇府大宅已经收拾妥当。 一家人简单的吃过了一顿便饭以后,寇季就带着向嫣和寇天赐离开了寇府大宅。 临走的时候,寇礼非要给向嫣和寇天赐塞黄白之物,向嫣也就象征性的收下了。 出了府门。 坐上了马车,向嫣抱着已经睡过去了的寇天赐,坐在寇季身旁,低声道:“公公……似乎很怕你?” 不等寇季开口,向嫣又补充了一句,“似乎他们所有人都怕你?” 寇季淡然笑道:“谁知道呢。我也没对他们干什么,我也不明白他们为何怕我。” 向嫣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淡淡一笑,没有多做解释。 寇礼之所以怕他,恐怕跟寇礼在雷州的经历有关。 寇季初次派人前往雷州的时候,寇礼总是仗着他爹的身份,出面干涉许多事务。 然后寇季就下了一道命令,让他派去的人不必在意寇礼,就当寇礼不存在。 没过一段时间以后,寇礼彻底变乖巧了,再也不敢插手任何事务了。 原因无他。 寇季派去的那群杀才,开始杀人了。 那群家伙在半法之地,还有所收敛。 到了法外之地,一个个就如同洪水猛兽。 为了敛财,为了抢地方,他们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反正他们每次出海归来的时候,身上都充满着血腥味。 寇礼闻过了他们身上的血腥味以后,就再也没敢管他们的事。 身出这个世代,又是官员,寇礼是见过死人的,也见过不少杀人凶犯。 但是他见过最恶的人,也没有他们身上的血腥味浓。 一个杀才,寇礼不怕。 可是一群杀才,寇礼是真怕。 不止寇礼怕,他身边的家眷也怕。 也正是因为如此。 寇礼等人对寇季这个能隔着千里之遥镇住一群杀才的人,生出了恐惧之意。 此事寇季不想跟向嫣多说,所以向嫣问及此事的时候,寇季只能一笑而过。 向嫣没问出此事,就想到了其他事,“公公似乎跟你并不亲近?” 寇季淡然笑道:“我小的时候,他就外出游学了。我到汴京城以后,他一直处在禁足当中,后来有被外派到了外地。 他虽然是我爹,但是我们相处的时间却并不长。 不怎么亲近,那也正常。” 向嫣心里有些不好受的道:“可是妾身瞧着公公跟其他儿女亲近,却对你不怎么亲近,心里就十分难受。” 寇季失笑道:“我喜欢一个人,我也习惯了孤独。” “你不孤独,你有妾身……” “还有赐儿……” “……” 寇季哈哈大笑,“对啊,我还有你和天赐。所以你不必替我难受。反正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难受。” 向嫣重重的点头,抱着寇天赐靠着在寇季的肩膀上。 一家三口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寇府大宅。 王曾在拿了寇季献上的海量钱财以后,立马将此事写成了奏疏,递给了赵祯。 赵祯派遣鸿胪寺的人,将寇季献上的文书中提到的几个藩属列入到了可交往的邦国之列以后,又为寇礼升了个官。 寇礼被升迁到了礼部,出任膳司员外郎。 一个闲散的官职,不用经常去坐班,也不用上朝。 寇礼上了一道谢恩的奏疏。 此事就算了结了。 为了避免寇府担上恶名,朝廷还特地下发了一份邸报,澄清了一下贡品的事情。 此事彻底风平浪静以后,已经到了年节。 今年的年节,格外的热闹。 在年节临近前,赵祯就下达了金吾不禁的命令。 去年年节,赵祯不在汴京城,所以今年年节,一定要将去年的热闹补上。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 汴京城就进入到了浓浓的年节气氛中。 汴京城各处张灯结彩,爆竹声一日赛过一日,好不热闹。 最热闹的还属于腊月二十八这一日。 腊月二十八。 辽国使节押送着送给大宋的岁币进京了。 一大早。 百姓们就簇拥到了辽使所要经过的街道两旁。 大宋给辽国送了十几年的岁币,如今轮到辽国给大宋送岁币了,大宋的百姓自然觉得提起,自然要聚在一起看一看,往年孤傲的辽人,今年来送岁币的时候,是何模样。 百姓们在街道两旁守了许久,一直到了艳阳高照的时候,才等到了辽使的队伍。 领头的是辽国的重臣杨慎行,随行的官员、兵丁,皆是汉人。 辽皇耶律隆绪似乎早就料到了大宋的百姓会围观他派遣到大宋的使节团,所以一个辽人也没有用,全部派遣的是汉人。 百姓们看到了辽使出现以后,一个个一脸振奋,准备喊一些话,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 但是看到了辽国使节团皆是汉人以后,眼中充满了失望的神色。 他们要看的是辽人低头,而不是曾经的自己人向他们低头。 百姓们没有看到辽人,也就失去的呐喊的心思。 杨慎行带着人从百姓中穿行而过的时候,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街道两旁的百姓,一个个瞪着眼盯着他们,却无一人说话。 所到之处,静悄悄的。 杨慎行竟然被百姓们看的有些头皮发麻。 一行人在路过州桥的时候。 有人冲着他们的队伍里啐了一口唾沫。 然后所有人开始冲他们啐唾沫。 杨慎行忍辱负重,带着人抵达了皇宫门前的时候,所有人已经被唾沫洗礼了一便。 杨慎行一行人抵达了东华门前,就看到了东华门前的金水桥上站着一人。 那人覆手而立,盯着他们。 杨慎行仔细辨认了一番以后,发现是寇季,赶忙开口喊道:“可是大宋枢密使寇长生?我乃是大辽……” 杨慎行要跟寇季套近乎。 寇季却没有跟他套近乎的意思。 寇季冷冷的盯着杨慎行一行人,道:“你们是何人?” 杨慎行略微一愣,猜出了寇季可能要为难他,所以没有再套近乎,他拱手一礼道:“我乃大辽使节杨慎行……”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大辽?番邦属国,安敢在我大宋面前称大?” 杨慎行闻言,心中暗叹了一声,再次拱手道:“我乃辽国使节杨慎行……” 寇季冷声问道:“辽国使节入我大宋,所为何事?” 杨慎行赶忙道:“奉我皇之命,送岁贡给大宋皇帝陛下……” 寇季冷哼道:“既然是送岁贡的,又为何带刀兵入城?” 杨慎行一脸茫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冷声道:“我大宋新律,但凡番邦使节入京,一律不得带刀兵。” 杨慎行当即要反驳。 就听寇季继续道:“那个番邦不遵从,可以原路返回,静等我大宋兵马降临。” 杨慎行立马闭上了嘴,十分屈辱的吩咐随性的兵马交出了刀枪剑戟,让人拿着离开了汴京城。 一些收拾妥当了以后。 杨慎行盯着寇季道:“这样可以了吧?我们可以进宫见大宋皇帝陛下了吧?” 寇季瞥了杨慎行一眼,淡淡的道:“你们能不能进宫面见官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大宋枢密使,不是大宋鸿胪寺卿。 我只是路经此地,看你们不遵从我大宋的律法,所以出声提醒你们一声而已。” 杨慎行一瞬间闹了个满脸通红。 寇季却没搭理他,迈步过了金水桥,往皇宫里走去。 杨慎行最终在鸿胪寺官员的接待下,去驿倌内换了一身衣装,带着人押送着财物入了宫。 杨慎行入宫以后,大宋文武,已经全部汇聚到了垂拱殿内。 除了寇季外,垂拱殿内的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在辽使入殿的时候,胸脯挺的直直的。 即便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也不能免俗。 他们在辽人面前装孙子装了多年,好不容易翻身当了爷爷,自然要摆摆谱。 杨慎行入了垂拱殿,恭恭敬敬的对赵祯一礼。 “下邦辽国使臣杨慎行,参见大宋皇帝陛下……” 杨慎行口中的‘下邦’两个字出口,垂拱殿内的文武都有些动容。 大宋真的变强了。 变得比任何时候都强大。 太祖、太宗、真宗三朝,都没能将辽国变成下邦。 官家登基数载,就让辽国变成了下邦,让辽国向大宋俯首称臣。 辽国已经俯首。 那么天下万邦,谁还敢抬起头跟大宋说话。 自此以后,大宋将会成为真真正正的天朝上邦。 而不是那种花钱买来的天朝上邦。 满朝文武心里感慨万千。 杨慎行却没有因此停下,他在向赵祯施礼以后,向赵祯递交了国书。 赵祯拿到了国书以后,放在了龙案上,对杨慎行道:“杨慎行,你代表辽国出使我大宋,我朝的文武,原本想为难你一番的。 毕竟我大宋的使臣在出使辽国的时候,没少被辽国的勋贵们为难。 但是朕阻止了此事。 只要你遵从我大宋的律法,遵从我大宋的规矩。 我大宋不会为难你分毫。 朕不是那种恃强凌弱的人。” 杨慎行听到了赵祯的话,心里暗暗在发苦。 赵祯这番话,算是不动声色的踩了辽皇一脚,捧了一下自己。 杨慎行不好接赵祯这话。 赞成的话,今日一幕传回辽国,辽皇耶律隆绪少不了要找他算账。 不赞成的话,不给赵祯面子。 不给赵祯面子,难保不会有朝臣为了拍赵祯马屁,给他穿小鞋。 杨慎行思量再三,只能冲着赵祯深深一礼,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在无声的讨饶,祈求赵祯放他一马。 赵祯也没有为难他,吩咐他平身以后,问了他一些辽皇的近况,以及辽国的一些近况。 聊完以后,就让人带他离开了垂拱殿。 杨慎行离开以后,赵祯吩咐人将辽国送来的岁贡抬入到了殿内。 赵祯吩咐人打开了装满了金银的箱子,让满朝文武都看着,然后开口道:“朕听闻,我大宋每岁向辽国送去了岁币以后,辽皇会将我大宋送上的绢布,分发给满朝文武,以作奖赏。 他想让辽国上上下下,穿着我大宋送去的绢布,记住我大宋的富庶,惦记我大宋的疆土。 朕今日将辽国送来的岁币,分发给你们。 朕想让你们记住,我大宋能有今日,不是凭借和谈谈来的,而是将士们拼命换来的。 我大宋每一处疆土上,都埋着皑皑白骨。 所以我大宋,寸土都不能丢。 以后我大宋再碰见了战事,谁提和谈,朕就送谁去边陲。 朕让他真刀真枪的为我大宋拼一回。 拼过命以后,再回来跟朕说,要不要和谈。” 赵祯对陈琳挥了挥手,陈琳领着宦官开始给满朝文武发钱。 赵祯在发钱的过程中,对满朝文武道:“朕相信,诸位拿了辽国送来的岁币,一定舍不得花,一定会放在家中最醒目的位置,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满朝文武,在拿到了赏钱以后,毫不犹豫的齐声应答了一声。 然后陪着赵祯等着,一直等到岁币发放完了以后。 赵祯又道:“辽国送来的岁贡中,有十二颗东珠,朕留三颗。余者赏赐给曹玮、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九人。” 寇季等人不明白赵祯此举,不明白赵祯为何变得如此大方。 但还是笑纳了赵祯的赏赐。 赵祯在赏过了满朝文武以后,笑道:“从今往后,朕除夕夜不会再赏赐钱财给诸位了。一应赏赐,就以辽国送上的岁币为准。” 满朝文武闻言,一片哗然。 赵祯却没有再搭理满朝文武,下朝也没宣,甩起了袖子就离开了垂拱殿。 辽国送来的岁币虽然丰厚,可比起除夕夜宴宫里赏赐给群臣的钱财,根本不值一提。 赵祯看似变大方了,实则变小气了。 满朝文武因此少了一大笔年终奖,自然是颇有微词。 他们在赵祯走后,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寇季在满朝文武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笑道:“我倒是觉得,官家此举甚妙……诸位以后要发大财了,要好好的谢谢官家才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3章 张美人……生了! 满朝文武听到了寇季此话,一脸狐疑的看向了他。 寇季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淡然笑道:“为了以后能多拿点赏钱,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找借口让辽国增添岁币……” 武臣们听到这话,一脸振奋。 文臣们中间则有人皱起了眉头。 章得象迟疑道:“我们若是找借口让辽国增添岁币,辽国会不会因此跟我大宋大动干戈?” 朱能听到这话,大大咧咧的道:“动就动,辽人若是敢跟我大宋兴兵,我第一个请缨,赶去燕云会一会他们。正好,燕云十六州尚有大半没拿回来,我去顺手将它们拿回来。” 文臣们听到了朱能提起了燕云十六州,也就没有反驳朱能的话。 朝廷既然已经拿回了燕云十六州中的五州之地,那就没有理由让剩下的地方继续留在辽人手里。 以后少不了要兴兵,将剩余的地方拿回来。 此事乃是大势。 大宋朝几乎人人皆知的事情,文臣们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燕云的战事,以后再说,官家既然都走了,那我们也散了吧。” 吕夷简宣了一声。 满朝文武三三两两的离开了皇宫。 散朝以后。 满朝文武各自回府,开始度起了年假。 各家各府,互相奔走着采买东西、遣散仆人。 一直忙活到了除夕夜。 满朝文武再次齐聚在了宫内。 宫内的夜宴,前所未有的盛大。 赵祯不仅邀请了满朝文武参与今年的宫廷夜宴,也邀请了汴京城内六十岁以上的老翁,到了宫里参加宫廷夜宴,一些腿脚不灵便的,不便于入宫的,赵祯也派人送去了一壶酒、三斤熟肉。 普天同庆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了正月十五。 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最后一次狂欢过后,汴京城終于回归到了往日的平静中。 只不过。 大宋朝却在正月十五元宵节以后,彻底的热闹了起来。 最热闹的就要属军中。 正月初八的时候。 有海边的渔民,赶赴千里,赶到了汴京城,状告海边的知县衙门,纵容海贼为祸,坑害当地百姓。 赵祯盛怒。 他去岁入京的时候,可是当着全汴京城百姓的面宣告过,但凡是犯大宋百姓的,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其诛灭。 如今有人不远千里的到汴京城告状,赵祯自然不能容忍。 于是乎。 赵祯大手一挥,一万八千人的虎翼军精锐,全部被派遣出了汴京城,一个个撑着大船,沿河而下,去剿匪了。 在他们离开汴京城的那天,汴京城内所有的百姓,守在渡口高呼万胜。 赵祯向百姓们兑现了他的承诺,百姓们无以为报,只能通过自己无与伦比的热情,回报赵祯。 随着赵祯回应了海边渔民的控诉,各地的控诉也相继传达到了汴京城。 然后汴京城内的兵马,以及汴京城附近的兵马,开始频繁的调动了起来。 河运上有水匪作乱,虎翼军八万多人,全军出击。 出了汴京城,每过一个转运衙门,就有一千多人留下。 等到了入海口的时候,虎翼军将士被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不等虎翼军将士们回过身。 他们就已经变成了地方衙门的人。 各地转运衙门,在留下了虎翼军的将士以后,快速的将其分割,分配到了一个又一个衙门中。 他们被化整为零,想要闹事也闹不起来。 虎翼军,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裁撤了,一点儿风浪也没掀起。 龙神二卫的情况,几乎差不多。 朝廷在调遣兵马赶往各地平灭匪徒的时候,从龙神二卫调离了六万人,从天武、捧日两军中调离了三万多人。 这些人离京以后,就被各地衙门,以各种借口,快速的给分成了若干部分。 等到他们被分派了干净以后。 枢密院出手,组建了御龙卫,同时将剩余了龙神二卫的将士,补入到了天武、捧日两军中。 经过了一连串的调动以后。 汴京城屯驻的兵马,彻底完成了整编。 一万御龙卫在组建妥当以后,由种世衡和寇季二人派人重新操练了一番。 操练完成以后,寇季给他们配备了火枪和火炮。 他们担当起了守卫皇城的重任。 他们也是大宋一支配备上了火枪和火炮的兵马。 由于他们不需要经历战事,所以不需要从邙山讲武堂内抽调学生指挥他们。 天武和捧日两军整编以后,分别迁移了大营,分别迁移到了汴京城以东,以及汴京城以南,坐镇在外。 一连串的变动,也让一些人察觉出了朝廷的一些意图。 但是朝堂上基本上没什么反对的声音。 武勋们一个个窝在家里当咸鱼,不可能发声。 寇季、种世衡分别执掌着枢密院和三衙,他们是此次改革兵制的参与者,也不可能发生。 他们不发声,朝堂上其他人也不敢发声。 只有军中有一些反抗的声音流传出来。 但是被他们的上官告诫了一番以后,一个个皆闭上了嘴。 能留在军中的,自然是朝廷保留下来的。 他们在此次变动中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帮那些被裁撤的兄弟们叫一叫屈就行了,却不敢跟朝廷作对。 汴京城的兵马整顿完了以后,大宋各地兵马的摸底情况也接近了尾声。 大宋各地兵马摸底情况完成以后。 出现了一个让人十分愕然的局面。 大宋百万兵马中,能打的兵马居然有八十万之多。 只不过其中四成在禁军,另外六成居然是厢军。 赵祯在知道了此事以后,哭笑不得的郁闷了好几日。 在赵祯和寇季准备对汴京城以外的兵马出手的时候,汴京城以外的兵马也收到了风声,各地兵马隐隐有些动荡。 正当各地兵马准备反抗赵祯和寇季二人改革的举动的时候。 赵祯和寇季二人却并没有下达裁军的命令。 而是开始给军中的一部分将领、校尉授官。 其中被朝廷定为三品的四个大将军职,最引人注目。 一连串的封赏过后,军中的大部分将军、校尉,被他们收买了。 军中的将军、校尉们,配合着各军中的监军,轻易的就将各地兵马的动荡安抚了下去。 然后就是一个字。 调! 各种调! 各种稀奇古怪的调令,各种闻所未闻的调令,相继出现在各军中。 往往将士们在接到了调令,赶往下一地的途中,新的调令就会出现在他们手里。 伴随着调令出现的,还有一些军令。 调令调他们行军,军令则是用来分割他们的。 总之,一连串的调令和军令,彻底将大宋朝所有的兵马调动了起来。 也彻底让大宋朝所有的兵马晕了头。 为了应对将士们在行军途中的消耗,朝廷可是出了一次大血。 国库的钱财足足耗去了三成。 各地常平仓内的粮食也耗去了一成。 要知道,现如今的国库,可不是以前的国库。 经过了扩建,国库前所未有的庞大。 里面存储的钱财,也前所未有的多。 三成钱财,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也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消耗。 朝廷出了一次大血,收获到的成果也是喜人的。 各地的兵马在不断的调动中,完成了整编。 等所有的将士们反应过来以后,已经出现在了新军当中。 成为了新军的人。 将士们连闹事的机会也没有。 到了新军中,放眼望去,大部分都是陌生人。 他们很难聚拢在一起闹事。 将领、校尉、监军等人,为了避免他们闹事,没日没夜的操练他们,他们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闹事。 总之,当大宋所有人都知道了朝廷要做什么的时候。 朝廷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完了。 熟悉的风格,熟悉的套路。 让许多熟悉寇季的人,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头上。 不宣而办,先斩后奏,是寇季寇枢密最常用的伎俩。 此次兵马改革当中,如此伎俩多不胜数。 寇季寇枢密,显然是此次兵马改革中,最大的黑手。 一些得了好处的将士,自然念着寇季的好。 一些在禁军中混高额俸禄,却被发配到了地方当地方兵马的将士,自然是四处抹黑寇季。 于是乎寇季的名声出现了两极化的分歧。 有人说寇季英明。 有人赞寇季心黑。 寇准在得知了军中近数十万将士骂寇季心黑的时候,大醉了一场。 似乎是放下了什么天大的心事。 那些个吵着嚷着要提防寇季功高盖主的人,一个个也闭上了嘴。 然而。 这一切的一切,寇季都没时间去在意,因为他被赵祯留在了宫里。 后宫。 凝香殿。 赵祯背负着双手,在殿内焦急的转着圈圈。 寇季坐在一旁,一脸无奈的看着他。 “官家,臣留在后宫里,合适吗?” 赵祯脚下一顿,哼哼道:“你都在后宫里住了两日了,现在说这话有用吗?” 顿了顿,赵祯又道:“再说了,是朕强留你在宫里的,谁敢乱嚼舌根子,朕扒了他的皮。” 自从天下强兵皆归了枢密院以后,赵祯行事、说话,已经超过了一般的霸道,变得十分霸道。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稳婆和御医都说了,张美人就在这两日生产,那么张美人必然在这两日生产。官家不必着急,也不必将臣留在宫里。 张美人真的生产的时候,官家再召臣入宫也不迟。 犯不着将臣留在宫里,落人话柄。” 赵祯之所以留下了寇季在宫里,是因为张美人快生了。 “不行!” 赵祯蛮横了拒绝了寇季出宫的提议,急促的转了几个圈圈以后,中气不足的低声道:“朕紧张……你要是离开了皇宫,朕肯定更紧张……” 赵祯说出的这话,若是透露出去,没人会相信。 没人会相信霸道的赵祯,会说出如此软弱的话。 赵祯马上要当爹了,心情变得十分紧张,寇季多少能理解一些。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寇天赐降生的时候,但是他在河西的时候,也是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 他若是在汴京城,兴许跟赵祯的反应差不多。 就在寇季在想理由脱身的时候,一个宫娥匆匆的进了殿内。 “启禀官家,张美人要生了……” 赵祯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他不顾仪态,急忙问道:“这一次……是真的?” 张美人有生产的征兆已经两次了,可是两次都没生。 宫娥听到了赵祯的话,知道赵祯心急,也不敢多说其他的,只说了一句。 “两位太妃娘娘都进了张美人的寝宫,进宫之前,还命人去请宗正寺的人过来。” 赵祯一听这话,飞奔了出去。 寇季见此,苦笑了一声,追了出去。 凝香殿就在张美人寝宫的隔壁。 赵祯此前在张美人寝宫的时候,老是在张美人快要生产的时候,往寝殿里闯,被李太妃和杨太妃一起赶到了凝香殿。 如今张美人真的要生了,他那里还坐得住。 君臣二人跑到了张美人居住的寝宫,就看到了曹皇后带着一群宫娥、丫鬟,守在宫殿门口。 曹皇后见到了赵祯到了,急忙迎上前施礼。 “臣妾参见官家……” “不必多礼……” 赵祯随口说了一句,就想往张美人的寝宫闯。 曹皇后眼中闪过一道苦涩,拦在了赵祯身前。 赵祯见此,皱眉道:“你这是作何?” 曹皇后苦笑道:“两位太妃娘娘入宫的时候,特地留下了臣妾,就是要臣妾拦下官家,免得官家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污了眼。” 赵祯听到这话,不答应了,喝道:“朕沙场都去过了,还有什么地方是朕不能看的。” 眼见赵祯要强闯,曹皇后脸上的苦涩更浓。 寇季见此,赶忙上前,劝阻道:“官家,你不能坏了规矩。” 寇季提到规矩二字,赵祯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急忙道:“自古都有规矩,女子在生产的时候,男子绝不能擅闯进去。臣知道官家心急,可官家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以你的身份,反而还有可能会添乱。 所以官家还是踏踏实实在这里待着的好。” “朕怎么会添乱呢?朕……” 赵祯有些焦急的喊着。 寇季声音加重了几分,喊道:“官家,你心乱了!” 寇季的声音如同响雷,在赵祯耳边炸开。 赵祯浑身一颤,愣在了原地,许久以后,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朕心是乱了……脑子也跟着变得不灵光了……” “朕等!朕等!” 赵祯嘴上这么说,可是谁都能看得出,他依然很慌乱,很紧张。 就在赵祯平静下来没多久以后,张美人的寝宫里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赵祯一瞬间就慌了,想闯。 曹皇后想上前,寇季却比她快了一步,硬生生的挡在了赵祯面前,怒吼道:“官家!” 赵祯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露出了一脸苦笑。 往后,寝宫内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赵祯几次想闯进去,皆被寇季拦下。 倒不是寇季越俎代庖抢了曹皇后的活。 而是这种情况下,曹皇后其实不好拦赵祯。 赵祯真要是急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会影响二人的情分。 张美人在生产的时候,若是遇到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曹皇后甚至有可能会被迁怒。 张美人寝宫里的呐喊声,足足持续了一炷半香的时间,才停下。 随着张美人的呐喊声停下,一声响亮的哭声传遍了寝宫内外。 赵祯听到了哭声,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愣在了原地。 曹皇后,以及宦官宫娥们,齐齐施礼。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赵祯在他们的庆贺声中回过神,激动的笑道:“赏!大赏!” “多谢官家!” 曹皇后、陈琳二人,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喜钱,派发给了所有人。 赵祯激动的往里面闯去,寇季这次没有阻拦。 只是赵祯终究还是没有进殿去。 刚走到了殿门口。 就看到了李太妃从中走了出来。 见到了赵祯,李太妃淡然笑道:“皇儿不必紧张,是一位小公主……” 李太妃虽然高兴,但并不算太高兴。 因为张美人生下的并非龙子,反而是龙女。 龙女在宫里可不值钱。 赵祯倒是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只是愣了一下,就迫切的问道:“朕能进去看看吗?” 李太妃缓缓摇头,对赵祯道:“哀家之所以出来,就是要拦下你,顺便阻止你在外面大呼小叫。你是一国之君,要注意仪态,不能失了方寸。” “朕知道了……” 赵祯随口应付着,眼睛一个劲的越过李太妃,往里面猛瞧。 李太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许久以后。 有宫娥从殿内出来,在李太妃身边低声禀报了一句,李太妃才放赵祯进去。 赵祯进入到了殿内以后,殿内已经经过了收拾,小孩儿也洗漱了一番。 张美人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小孩儿待在襁褓里,躺在一边,边上围了七八个宫娥伺候。 赵祯出现在了床前以后,张美人无力的想要起身,却被赵祯阻止了。 张美人脸色有些哀怨的道:“臣妾肚子不争气……” 赵祯急忙道:“无妨无妨……朕就喜欢小公主……” “官家……” “朕说的是心里话……” “……” 赵祯安慰张美人的时候,宗正寺的人已经到了寝宫内。 奏请了赵祯以后,开始验看小公主的身躯、体貌特征、有无胎记、有无痣等。 验看完了以后,宗正寺的人将一切记录在案。 然后请赵祯赐下名讳。 赵祯却只赐了一个乳名,并没有赐下正式的名讳。 宗正寺的人走了以后。 赵祯才有机会细细的看自己的闺女。 不看不要紧,一看脸色变了。 “朕的孩子,为何如此……” 赵祯瞧着自己的闺女,吞吞吐吐的,愣是没将‘难看’两个字说出口。 曹皇后不知道何时进了寝宫,听到了赵祯的话,低声笑道:“刚生下的婴儿皆是这般,养几日就好了……” 赵祯将信将疑的道:“真的?” 陈琳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赵祯身边,低声笑道:“娘娘说的,自然是真的。官家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般。现在还不是长的英武高大?” 曹皇后和陈琳齐齐作保,赵祯便信了这话。 赵祯低声嘀咕,“朕就说嘛,朕的孩子,怎么可能难看呢。” 赵祯抱着自己的闺女看了许久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寇季呢?” 寇季早已入殿,只是一直躲在一旁。 因为张美人在床上躺着呢,他多少得避讳一下。 听到了赵祯的呼唤,他自然可以露一下头。 “臣在!” 赵祯欢喜的道:“过来瞧一瞧朕的闺女。” 寇季略微上前,小小的瞥了一眼,然后违心的说了一些奉承话。 赵祯听着十分受用,等寇季说完了,赵祯兴致高涨的道:“你既然觉得朕的闺女好,那将天赐儿召为她的驸马,你觉得如何?” 寇季脸上的神情略微一僵,不知道该说啥。 眼看着赵祯要当场拍板,寇季赶忙道:“臣曾经答应了教导絮公主,如今絮公主已经懂事了,也该拜倒臣的门下了。” 赵祯略微一愣,沉吟道:“朕倒是忘了此事了……絮儿那个丫头,如今是越来越痴迷佛法,再不教导一番,恐怕就要被渡入佛门了。 明日,明日朕让絮丫头亲自登门去拜师。” 寇季笑道:“臣可受不起,还是臣明日入宫一趟,亲自见一见絮公主吧。” 赵祯略微皱眉道:“朕让她拜你为师,她就得上门拜访你。哪有当先生的上门拜访学生的道理。” 寇季心中哭笑不得。 那是一般的学生吗? 一般的学生我也不收。 若不是为了我儿子以后着想,我才不会教育一个黄毛丫头呢。 寇季故意岔开了话题,赵祯似乎也忘记了结亲的事情,只是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的闺女发笑。 张美人瞧着赵祯是真的喜欢闺女,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脸上却多了一丝笑容。 曹皇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心中却连叹了两口气。 两声叹息,皆是替张美人叹的。 一叹张美人肚子不争气,没有生下皇子。 二叹张美人没有抓住时机,错过了一个好亲家。 赵祯和寇季二人的对话,张美人都听到了,可惜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4章 赵絮的两张面孔 寇季在宫里待了没多久,就带着赵祯大方的赏赐下的东西,离开了皇宫。 皇子皇女诞生,那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 寇季出了皇宫以后就发现,汴京城的百姓早已得到了消息。 他们一个个在街道上徘徊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在寇季快要离开汴京城的时候,他知道了百姓们在等待什么。 赵祯大笔一挥,写了一封大赦天下的诏书,派人快马加鞭,送往了各地府衙,同时吩咐宫人,给汴京城的人派发喜钱、派发酒肉。 大宋朝的豪门办事,就是如此大方。 一遇道喜事,就喜欢拉着一个街道的人吃喝,摆着流水席,谁过来说一声吉利话,都能讨一顿酒喝。 哪怕是平日里藏在墙角的花子,碰到了类似的事情,也能跟着混一点酒肉。 皇家作为大宋第一豪门,自然更加阔气。 碰到的喜事,立马请全城人吃喝,顺便还要大赦一番天下。 牢房里的犯人,早在夏至的时候,就被押送到了西北、河西等地充了苦役,如今各地府衙牢房里关押着的,都是近期抓获的凶犯,所以没多少人。 赵祯大赦天下,对各地治安的影响并不大。 毕竟各地刚刚增添了三班衙役,人手都十分充足,那些凶犯们若是被放了出去,不安分,能快速的被抓回来。 所以赵祯大赦天下,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的恩赐。 其本意,可能只是想告诉天下人,朕有闺女了。 汴京城的百姓们才不管赵祯此举存着什么心思,他们只知道,今日能占皇家便宜。 只要是能占皇家便宜的事情,汴京城的百姓们都不会错过。 哪怕是家里不缺吃喝,甚至家财丰厚,他们都会争着抢着去皇家发赏赐的地方,讨一份赏赐。 寇季早已得了赵祯的赏赐,所以他没有心思去跟百姓们一起去抢皇家发下来的酒肉,他吩咐着车夫驾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府上的别院。 到了别院门口,就听到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进了府门,就看到了一个三岁左右的憨娃子,手里拖着一个黑白相间的小家伙在府上乱窜,一帮子的丫鬟、仆人们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一个个一脸惊慌的叫喊着。 憨娃子拖着小小的黑白相间的小家伙到了正厅门口,一把抄起了黑白相间的小家伙,狠狠的抱在怀里,勒的怀里的小家伙只吐舌头,他自己却站在正厅门口憨憨的笑着。 寇季迈步进了府门,一个圆滚滚的大家伙就出现在了他身边,抱着他的双腿不松手,一个劲的在哪儿哀鸣。 寇季叹了一口气,分开了仆人丫鬟,迈步上前,从憨娃子手里夺过了黑白相间的小家伙,还给了抱着他大腿的大家伙,然后冲着憨娃子屁股,就是一巴掌。 大家伙从寇季手里拿回了小家伙,叼着小家伙,扭动着圆滚滚的身躯,快速的离开了别院的正厅。 寇季怀里的憨娃子屁股上挨了一巴掌,也不哭不闹,只是一个劲的冲他傻笑。 “爹……” 寇季在憨娃子呼喊了他一声以后,叹了一口气,抱着憨娃子进了后院。 憨娃子便是寇天赐。 他在寇季怀里,很不老实,左顾右盼的,似乎想溜出去找好玩的事情玩。 欺负食铁兽,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去岁的时候,寇府上的那只母的食铁兽发了情,寇季就带着它去了一趟朱府。 朱府里养着一群食铁兽。 寇季带着它去了一趟朱府以后,母的食铁兽就成功的怀上了,今岁下了崽,就成了寇天赐的玩物。 寇天赐能跑了以后,总是溜过去祸祸。 食铁兽被寇府的人养熟了,除了总是喜欢抱人大腿外,不伤害府上的人。 不然,寇天赐少不了要遭一番罪。 食铁兽如今在汴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但凡是有权有势的,家里都养着一两只。 朱府是最夸张的,足足养了一群。 朱能还特地在汴京城外弄了一个千亩大的园子,将其专门养在其中。 食铁兽能成为汴京城权贵们的宠物,跟寇季却没有什么关系。 汴京城的权贵们之所以养这东西,主要是为了巴结赵祯。 因为赵祯在寇府内晃荡的久了,见到了寇府里的两个食铁兽挺好玩的,然后自己也养了两只。 然后汴京城的权贵们全部开始养了。 寇季原以为,食铁兽落在了汴京城的权贵们手里,会被糟蹋死。 却没料到。 汴京城的权贵们,一个比一个精通宠物饲养。 在权贵们的精心伺候下,食铁兽的繁殖速度出奇的快。 快的让寇季觉得,他在后世看到了食铁兽都是假的。 寇季抱着寇天赐到了后院,就看到了向嫣捧着肚子晃晃悠悠的在院子里溜腿。 看到了寇季和寇天赐以后,低声笑道:“赐儿又出去胡闹了?” 寇季将寇天赐放下,对向嫣道:“你就不能看紧点?” 向嫣低声笑道:“男孩子就该皮一点,要是不哭不闹的,那才可怕。” 寇季翻了个白眼,对向嫣这种育儿逻辑十分的不满。 寇季让人盯住了乱跑的寇天赐以后,扶着向嫣坐下,疑问道:“人家晏殊四岁的时候就能作诗了,为啥我家赐儿三岁了,还什么都不懂。” 向嫣略微一愣,笑道:“晏殊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你给斩了……” 寇季撇撇嘴道:“我们说的是两件事……” 向嫣笑道:“在妾身眼里,就是一件事。汴京城里聪明人太多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更多。妾身倒是希望,赐儿能憨厚一些。 赐儿若是憨厚一些,有你和官家护着,没人会去找他麻烦。”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淡淡的道:“官家以后恐怕不会再亲近他了。” 向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低声道:“宫里那位,生了?” 寇季愕然道:“风声已经传遍了汴京城了,你会不知道?”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妾身有没有时时刻刻盯着此事,也没派人去可以打听,怎么会知道。” 寇季撇撇嘴道:“生了……一位公主……” 向嫣略微一愣,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下宫里可就精彩了……” 寇季狐疑的看向向嫣, 向嫣笑道:“妾身跟皇后交好,知道宫里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宫里那位,在怀孕期间,可没少仗着肚子里有货,欺负她人。 即便是在皇后面前,也十分跋扈。 吃喝用度,逾制颇多。 宫里有许多人看她不顺眼。 如今她只诞下了一位皇女,却没有诞下皇子。 恐怕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寇季闻言,略微皱了皱眉头道:“此事我们管不到,也不能管。你也休提此事,更不要对外人说此事。” 向嫣略微一愣,狐疑道:“你不打算找官家说说此事?”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都能知道的事情,你以为官家就不知道?” 向嫣一脸愕然。 寇季继续道:“你吩咐府上的人准备一下,明日有人要上门来拜师。” 向嫣一愣,眼前一亮,有些激动的道:“相公要开门收学生?谁家的公子?曹家、吕家、王家、李家、张家,还是其他几家? 不应该啊。 他们不是一直都说相公你不学无术吗? 怎么可能将府上的子弟交给你教导?” 寇季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发黑,“是赵家的女公子……” “赵家?” 向嫣有点懵,旋即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道:“刚诞下的那位皇女?” 寇季黑着脸道:“官家的妹妹絮公主……” 向嫣缓缓点头,“絮公主的话,那倒是还行,妾身还以为官家要让刚诞下的那位皇女拜入到相公门下。真要是她拜入到相公门下的话,那相公就不应该收。 她那个娘,不是省油的灯。 相公跟她们母女扯上关系,一定会惹上许多麻烦。” 寇季撇撇嘴,没有多言。 一夜无话。 翌日一大早。 寇季和向嫣还在熟睡,寇天赐提着一只大鹅闯进了卧房,闹腾了一番,将二人吵醒。 寇季逮住寇天赐,打了一顿屁股,让仆人和丫鬟带着他去其他地方闹腾。 寇季洗漱了一番,吃过的东西以后,吩咐人打开了寇府别院所有的门户,静等着赵絮那个黄毛丫头到来。 寇季在别院里等了没多久。 一辆十分普通的马车,停靠在了寇府别院门口。 赶马车的是陈琳,马车里面坐着的,自然是赵絮。 陈琳领着赵絮进了寇府别院,一路长驱直入,到了寇季所在的书房。 陈琳没有进门,只是让赵絮一个人进了书房。 寇季看到赵絮的时候,有些恍惚。 昔日初见赵絮的时候,赵絮还是个黄毛丫头。 许久不见,赵絮一晃,已经成了一个大姑娘。 初见时候,那个口无遮拦,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如今变得十分的恬静淡雅,脸上带着幕篱,看不清面容。 寇季在打量了赵絮一番后,缓缓起身,拱手道:“臣寇季,见过卫国大长公主……” 先帝在位的时候,并没有赐下封号。 赵祯登基以后,封其为卫国大长公主。 寇季在向赵絮施礼过后,赵絮打了一个稽首,向寇季还礼,“居士有礼……” 寇季见此,一愣再愣。 他觉得他被赵祯给坑了。 赵祯一个劲的说赵絮在宫里精研佛法,可是佛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打稽首。 这分明是道家之礼。 赵絮分明学的是道好不好。 寇季略微细思了一下,觉得赵祯应该不会骗他。 那么赵絮很有可能是学过一些佛法,也学过一些道法,但最终还是入了道。 赵絮在向寇季还礼以后,站在哪儿轻轻的道:“清虚奉皇兄之命,特来寇枢密处求学……” 清虚? 好家伙,道号都有了。 寇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嗯了一声。 寇季重新坐回了座椅。 赵絮轻声吩咐了一下陈琳,陈琳奉着拜师的礼物,入了书房。 赵絮取下了幕篱,露出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她脸上稚气未脱,但却充满了平静祥和。 寇季瞧着略微愣了一下。 他心中暗自嘀咕。 若是寇天赐稍微年长一些,赵絮倒是一个佳儿媳。 赵絮自然不知道寇季的想法,只是在陈琳奉上了礼物以后,躬身拜师。 按理说,拜师如拜父,那是要三跪九叩的。 但君臣有别,赵絮倒是敢跪,但是寇季却不敢受。 “学生清虚……” 赵絮弓着腰,轻轻的开口。 寇季深知赵祯让赵絮来他这里学习的目的,所以听到了此话,干咳了一声道:“我可不记得,我要收一个名叫清虚的女子当学生。” 赵絮略微一愣,脸上闪过了一些犹豫,贝齿轻咬着红唇,低声道:“赵……絮……见过先生……”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赵絮奉上了一杯香茶,寇季端过了香茶,训诫道:“入我门下,只需要谨遵一条规矩,那就是尊敬师长。若有违背,吊起来打。” “额……” 赵絮一脸愕然。 陈琳干脆叫出了声。 寇季翻了个白眼,瞥向了陈琳,“你有意见?” 陈琳沉声道:“公主乃是千金之躯……” 寇季质问道:“千金之躯就可以不尊敬师长了?官家昔日求学的时候,被先生训斥,那也得规规矩矩领受。” 就是受罚的时候不用自己挨打。 有人代替他挨打。 比如太子侍读寇某人。 陈琳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开口。 赵絮拜寇季为师,是赵祯下的御令。 而非寇季上杆子要收赵絮为徒。 寇季训斥过了陈琳以后,看向了赵絮。 赵絮迟疑了许久,对寇季一礼,道:“学生谨记……” 寇季见此,满意的点点头。 他觉得赵絮虽然已经入道,但是入道不深,并没有到达那种水波不兴的地步。 面对他提出的吊起来打的惩罚以后,有所迟疑,那就说明她心里还有在意的东西。 陈琳在寇季点头过后,奉上了厚礼。 寇季收下了厚礼,此事便算成了。 寇季先吩咐赵絮站在一边,然后询问陈琳道:“官家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吩咐?” 陈琳略微一礼道:“官家口谕,着卫国大长公主先住在寇府,什么时候寇枢密教授好了卫国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卫国大长公主再回宫。” 寇季闻言一脸愕然。 赵絮平静的面孔上也浮起了一丝慌张。 寇季皱眉道:“此事不妥吧?” 赵絮若还是个小姑娘,住在寇府上倒是没什么。 可赵絮已经是大姑娘了,住在寇府上容易惹人闲话。 陈琳躬身道:“官家定下的事情,奴婢可不敢违背。寇枢密若是觉得不妥,只管向官家上书申辩此事即可。” 寇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赵祯将赵絮这个麻烦甩给了他以后,估计没时间搭理她。 他上书申辩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寇季瞥了赵絮一眼,叹气道:“那就留下吧。” 赵絮听到了寇季这话,眼中居然多了一丝怒容。 寇季没有搭理赵絮,看着站在一边一动不动的陈琳,道:“你还不回宫复命?” 陈琳直起腰,淡淡的道:“官家命咱家晚上回宫复命,所以奴婢不急着回去。” 说到此处,陈琳吧嗒了一下嘴,道:“许久没有尝过寇府的酒菜了,咱家想尝尝。”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厨房在什么地方,你知道,自己去找。” 陈琳缓缓点头,离开了书房。 陈琳走后,寇季看向了站在哪儿的赵絮,问道:“平日里都看一些什么书?” 赵絮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咬牙道:“久闻先生不学无术,不知道先生能教给学生什么?” 寇季闻言,一愣再愣。 合着你刚才那股子恬静淡雅的姿态是装出来的。 到头来还是那个口无遮拦的小魔女。 寇季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赵絮。 寇季上下打量着赵絮,道:“你明明瞒过了所有人,为何要在我面前露出真面孔?仅仅是因为我不想留你在府上?” 赵絮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问道:“你明明没有入道,为何要装出一副入道的模样?” 赵絮依旧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见此,也没有继续追问。 寇季对赵絮道:“你现在不肯说,我也不强求。不过你欺骗师长,实属不该。作为师长,我要惩罚你。” “来人呐!” 寇季高呼了一声。 赵絮一脸慌乱的盯着寇季喊道:“你敢?!” 寇季却没有搭理她。 等到寇府的管事进了书房以后,吩咐道:“找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将她吊起来,打屁股十下。” 赵絮气的双眼喷火,却没有叫喊。 因为她要在外人面前保持已经入道的姿态。 最终,赵絮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拉出了书房。 寇季在赵絮被拉出去以后,揉了揉眉心,头疼的道:“宫里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寇季嘀咕过后,离开了书房,到了厨房旁边不远的膳房。 一进膳房,就看到陈琳坐在哪儿大吃大喝,一点儿也不客气。 寇季走到陈琳身旁坐下。 刚坐下,就听陈琳阴阳怪气的喊道:“寇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公主。”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屑的道:“搞的好像是你没打过一样。” 陈琳瞪着眼道:“咱家那是奉了皇命。” 寇季撇撇嘴道:“我也是奉了皇命。” 陈琳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没有再说话。 寇季以先生的十分惩罚赵絮,惩罚了也就惩罚了。 此事即便是告诉了赵祯,赵祯也不会管。 赵祯既然将赵絮交给了寇季,自然是信得过寇季。 寇季为了教导赵絮,责罚一二,也属平常。 满朝文武要是知道了此事,倒是会声讨寇季一二。 但也仅仅是声讨而已,还不至于对寇季喊打喊杀的。 公主虽为君,但是比起赵祯这个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宋的公主虽然尊贵,但也没多少存在感。 主要是因为手里没权。 史料上记载,王凯的孙子王诜就娶了一位公主。 娶了公主以后,就把公主扔在府上不管不问,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没钱了还找公主要。 没事还带着小妾在公主面前胡来,小妾还时常给公主脸色看。 王诜遭到了苏轼牵连,被贬官以后,公主还向皇帝祈求,将他复官。 虽说公主死后,皇帝惩治了王诜一番,可也仅仅是贬官而已。 由此可见,寇季以先生的身份惩罚了赵絮,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寇季自己不在意,陈琳其实也不是十分在意。 寇季在陈琳吃喝的时候,低声问道:“你在我府上安插了多少人,为何我刚在书房里惩罚了卫国大长公主,你就收到了消息。”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不满的道:“就三个,还是你亲自挑选的……” 寇季略微一愣,道:“此前宫里赐下的人?” 陈琳撇撇嘴道:“官家对你们都很仁赐,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派人盯着你们。只是象征性的派遣了三两个人到你们府上。 就这,还提前给你们露了一些破绽。 官家就是想告诉你们,他不是什么心思阴沉的人。 不会借着阴险的手段对付你们。” 寇季狐疑的道:“真的假的?” 陈琳沉声道:“官家要是真的派人在你们各府上盯着,你以为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人会坐得住?你以为满朝文武会坐得住?”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真要是派人潜伏到各大文臣府邸,文臣们肯定上书弹劾。 以文臣们的秉性,即便是阻止不了此事,也会上书辩驳一番,痛斥一下赵祯的小人行径。 可是至今为止,都没有见过文臣们上书痛斥此事。 那就说明两个问题。 赵祯派出去的人潜藏的很深,并且引而不发。 或者真如陈琳所言,赵祯除了此前针对武勋的时候派出的探子外,并没有在其他地方派遣探子。 陈琳的话,寇季绝对不会全信。 陈琳似乎看出了寇季不信,就继续道:“如今兵制刚改不久,官家将武德司的人都分派到了地方,盯着地方的动静,哪有心思派人盯着你们。 过几日,你府上的那三个人也要调走,去其他地方帮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5章 寇季在找死? 寇季沉吟道:“照你的说法,官家以后可能不会派人盯着我们了?” 陈琳点头道:“官家此前派人盯着武勋,借此查处了武勋,搞得汴京城内风声鹤唳。汴京城内外,人人自危,一些官员在朝堂上,完全不像是在做官,倒像是在当泥塑的雕像。 官家意识到了不妥,所以不打算盯着你们了。 如今大宋兵制已改,能打的重兵都屯驻在边陲,里面有不少武德司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官家都清楚。 官家不需要担心有人借着兵马作乱,所以没必要将你们盯得死死的。”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看向陈琳道:“你特意在我府上讨一口饭吃,是不是官家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 陈琳点点头道:“不错……武德司的探子,分别在西州和元山国境内,发现了一行打着你旗号做事的大食人。 那些大食人,明显不是你寇府的人。 所以官家让咱家来问问,你跟那些大食人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武德司的人就不理会他们。 若是没有,他们一旦入了我大宋境内,武德司的人就会将他们尽数拿下。” “打着我旗号做事的大食人?” 寇季一脸狐疑,追问道:“他们在行商?” 陈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们是在行商,但是他们带的货物并不多,反而带着许多书籍。他们明显不是普通的商人,所以官家才特地派咱家过来问清楚。” “书籍?” 寇季听到这两个字,眼睛一下就亮了。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道:“他们确实是我的人。你回宫以后,立刻吩咐武德司的人,将他们全部带回汴京城。” 陈琳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他很少见到寇季失态。 寇季如今不仅失态了,还说出了胡话。 吩咐武德司的人做事? 那是你寇季能够吩咐的吗? 不过陈琳并没有计较此事,反而狐疑的询问寇季,“那些人对你很重要?” 寇季缓缓摇头,“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书。那些书对我大宋很重要。” 陈琳略微一愣,疑问道:“书里面有什么?” 寇季看向了陈琳,道:“你是在代替官家询问此事吗?” 陈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你想让武德司的人尽快将他们带回来,自然要通过官家。官家若是问起,咱家自然要跟官家解释个清楚。” 寇季郑重的道:“书里面有天下……一个不同于圣贤典籍带给我们的天下……” 陈琳一愣一愣的,没听懂寇季这话话里的意思。 寇季对陈琳笑道:“你不懂没关系,你回去告诉官家,官家一定会动的。” 陈琳倒是没有不懂装懂,反而十分诚实的道:“咱家除了认字以外,不懂其他的。不过你既然说官家会懂,那咱家也就不多问。 咱家会将你的话如实的告诉给官家。” 寇季缓缓点头。 陈琳将赵祯吩咐的差事办完了以后,也就没有继续吃东西的意思了。 他草草的吃了几口东西,起身向寇季告辞。 寇季将陈琳送到了府门口,回到了书房,就看见赵絮一脸怨念深深的捂着屁股,盯着他。 “你竟敢对本宫行凶,本宫回宫以后,一定会将你的恶行如实的告诉皇兄。” 寇季瞥了她一眼,撇撇嘴道:“是不是还想讨打?” 赵絮畏惧的闭上了嘴。 她也是聪明人,知道寇季和赵祯二人蛇鼠一窝。 她要是将寇季的恶行告诉了赵祯,赵祯顶多会叮嘱寇季下手轻点,绝对不会因此此事责怪寇季。 她也只是嘴上讨一讨便宜。 嘴上讨不到便宜,就只能暂时将仇记下。 回头找机会再报复寇季。 寇季见赵絮服了软,哼了一声,“好好一个姑娘家,非要学人装神弄鬼的。如今的大宋,已非昔日的大宋,我和官家若是护不住你一个小女子,我们两个不如一起羞死算了。” 赵絮为何会扮作入道入佛的模样,赵祯给寇季讲过一些。 寇季自己也猜测到了一些。 赵祯觉得,杜太妃不想让赵絮参与朝野上下的纷争,所以才让她出世,避开所有的麻烦。 寇季觉得,不仅仅如此。 赵絮自己恐怕也不想沦为整治的牺牲品,所以才配合着杜太妃,一起演戏。 寇季的话,戳中的赵絮的内心,赵絮神色十分复杂的道:“大宋已非昔日的大宋,可后宫依然是昔日的后宫。” 寇季眯起了眼,道:“你是怕官家,又或者李太妃,将你许配给你不喜欢的人?” 赵絮垂下的头,没有说话。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又问道:“没有心仪的人?” 赵絮还是没说话。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私底下跟我兄弟相称,你是官家的妹子,也算是我妹子。你有困难,我不会坐视不理。 你先在我府上住下。 我马上要召天下才俊入京。 到时候你可以挨个看看,觉得那个顺眼,只管跟我说。 我去将他绑了,送到你的公主府,给你当驸马。” 赵絮听到这话,羞红了脸,跺着脚娇嗔道:“谁要选驸马……” 喊完了这话,依旧羞的不行,干脆跺了跺脚,跑出了寇季书房。 寇季笑着摇摇头,“终究是一个小姑娘……” 寇季没有再去搭理她,因为她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寇季也不需要借着教导她的名头,去引导她步入尘世。 寇季坐在自己书房的座椅上,笑眯眯的道:“智慧馆,要到了……儒家,也该变变了……唯有儒家变了,文臣们才会变……大宋的文制才会跟着变…… 我一个人干这事,还不被人打成猪脑袋。 多少得拉一些人一起才行。 范仲淹、欧阳修、文彦博、韩琦……一个个都别待在河西躲清闲了,都回京吧。” 寇季笑着嘀咕了一番,开始提笔写信。 一连几分发往河西的信写完以后,寇季似乎又想起了什么。 “那个黑炭头刚在庐州搏得了功名,很快就要参加春闱,到时候也可以一起拉过来……” 寇季嘀咕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浓。 “来人呐!” 寇季招呼了一声,吩咐仆人将自己的信快速的送往了河西。 …… 翌日。 天明以后。 寇季将赵絮交给了向嫣管束以后,坐着马车进了宫。 寇季进宫以后,并没有见到赵祯,赵祯在张修容宫里,正抱着自己的闺女傻乐呢。 张美人生下皇女有功,如今被晋为了修容。 赵祯大概是还记着张贵妃的事情呢。 所以没有将张美人晋升为妃位。 寇季在资事堂内等了许久,赵祯一脸春风的出现在了资事堂。 寇季要施礼,赵祯大气的道:“此处又没有外人,四哥不必多礼。” 寇季收回了手,对赵祯笑道:“臣在府上的时候,想起了一事,所以特地前来找官家。” 赵祯请寇季坐下以后,笑问道:“何时?” 寇季笑道:“官家喜得龙女,除了大赦天下以外,难道就不该加开一届恩科吗?” 赵祯略微一愣,有些狐疑的道:“加开恩科?” 寇季笑着点头。 赵祯沉吟道:“此前我大宋又是治理贪腐,又是开疆拓土的,确实需要加开恩科弥补朝廷官员不足的缺陷。可自从我大宋兵马被裁撤,军中的一些文书、推官相继被派往各地以后,我大宋各地已经不缺官员了,加开恩科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 赵祯如今成熟了很多,早已过了由着性子乱来的年纪。 如今朝堂上的大小事务决断,他都会仔细思量一番,再做定夺。 寇季笑道:“臣近些日发现,我大宋藏书楼里的许多书籍,有所缺陷,所以需要重新修订一番,需要一些人从旁协助。” 赵祯略微一愣,盯着寇季道:“跟那些大食人送来的书籍有关?” 寇季点点头。 赵祯沉吟道:“陈琳已经将四哥的话告诉给了朕,朕知道那些大食人送来的书籍里另有乾坤,可是具体有什么乾坤,朕还是不清楚。 四哥可否跟朕解释一下,那些书籍中记载的东西,到底跟我大宋的学问有何不同,为何四哥如此重视它们。” 寇季点点头,略微思量了一下,“官家可知我们脚下的地是圆的?” 赵祯愣了一下,失笑道:“四哥休要诓骗朕,天圆地方,乃是上古传下的至理,岂会有错?” 寇季笑道:“那官家如何解释,海船从海面上而来,我们最先看到的是帆,而非船身?” 赵祯一脸愕然,看向了陈琳。 陈琳皱着眉头,低声道:“回官家,海船从海面上而来的时候,最先露出的确实是帆,最后才会露出船身。” 很显然。 身为大宋第一人,四海之内的霸主国皇帝赵祯,没去过海边。 赵祯听到了陈琳的话,迟疑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寇季笑着道:“我们脚下的地,若真是方的,那么船从海面上露头的时候,露出的就应该是全身,而非船帆。” 赵祯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寇季的话对他冲击很大。 此外,寇季的话对整个大宋影响也很大。 寇季在干什么? 抨击至理,撬动供奉在贡院里的圣贤。 抨击至理的人,几乎没有人有好下场。 撬动供奉在贡院里的圣贤的人,都会死的很惨。 赵祯若是抨击至理,也会落一身骂名。 赵祯坐在座椅上,沉默了许久以后,盯着寇季道:“四哥,那些大食人带来的,都是载有这些学问的书籍?”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沉声道:“那朕绝不会让他们进入我大宋。” 寇季一脸愕然。 “官家……” 赵祯摆手,打断了寇季的话,沉声道:“四哥,那些学问纵然要入我大宋,也不该经过你的手。朕不想看到你身败名裂,也不想看到你被全天下的人逼死。”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赵祯继续道:“这地是圆的也好,方的也罢,都不会影响朕对大宋的统治,所以那些学问朕可以不要。” 赵祯放弃了让那些学问进入大宋,并不是他不好奇那些学问的内容。 他其实很好奇那些学问的内容。 但是他在好奇的同时,也想到了哪些知识传入大宋以后,会带来那些后果。 寇季作为引导者和推广者,毫无疑问会成为天下所有读书人的靶子。 他们会用所有恶毒的语言,所以恶毒的手段,对付寇季。 赵祯放弃那些学问,是为了保护寇季。 寇季感受到了赵祯的心思,对赵祯深深一礼,道:“臣多谢官家厚爱……但臣还是不赞成官家的想法。我们君臣已经完成了兵制的革新,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天底下的人熟悉了我们定下的新兵制,那么新兵制就会彻底的取代旧的兵制。 所以兵制问题上,我们君臣已经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我们君臣接下来要改的就是文制。 文制革新,不同兵制革新。 我大宋兵制根基并不深。 所以兵制革新,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可文制不同。 我大宋的文制,是建立在儒家学问基础之上的。 儒家千年文化,不是我们三言两语就能撼动的。 若仅仅是改制,却不改基础,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故态萌发。 读书人总能从儒家学问中发现一些新的东西。 他们只要有心,就一定能从儒家学问里,发现一些能钻我们订立的新的文制空子的东西。 所以,不动儒家学问,那么我们纵然改了文制,也维持不了多久。 想要让我大宋的文制彻底改变,就必须动一动儒家的学问。” 赵祯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儒家学问没什么不好的,朕学的就是儒家学问……朕还不是治理出了一个偌大的江山?” 寇季盯着赵祯道:“官家真是这么想的?” 赵祯盯着寇季道:“朕怎么想不重要,朕只是不想看到那些学问进入我大宋,要了你的命。” 寇季沉声道:“臣有自保的能力。” 赵祯摇摇头,叹息道:“天下读书人一起出声的时候,朕的位置都不一定坐得稳,你拿什么自保?” 不等寇季开口,赵祯看着寇季,语重心长的道:“四哥,朕要你活着。” 寇季郑重的道:“官家的心思,臣能理解。可我们不能只顾眼前,不顾以后。现在大宋在官家的治理下变得强大,可以后呢?” 赵祯坐在座椅上,脸上充满了挣扎的神色。 许久以后,赵祯盯着寇季道:“朕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寇季拱手道:“臣不会亲自去传授那些学问。” 赵祯皱眉道:“不够!” 寇季又道:“必要的时候,臣会找一个地方蛰居起来。” 赵祯微微握起了拳头,道:“四哥就真的舍不了那些学问吗?” 寇季直言道:“大宋需要它们。” 赵祯无奈的放开了拳头,叹气道:“朕会加开恩科,也会让人将那些学问送到四哥手上。” 寇季躬身道:“多谢官家。” 赵祯坐在座椅上,不想多说一句话。 寇季见此,躬身退出了资事堂。 赵祯在座椅上做了许久,盯着寇季离去的方向,对陈琳道:“他要为朕的江山去拼命,朕心里不好受。 传令下去,让武德司的人进入各大书院。 给朕盯着点天下的读书人。 有什么风声,随时向朕汇报。” 陈琳恭恭敬敬的一礼,答应了一声。 赵祯浓浓的叹息了一声。 …… 寇季离开了皇宫没多久,赵祯加开恩科的旨意,就已经出了宫,随后传遍了天下。 寇季原本想着,等到哈图克将智慧馆的书籍送到了大宋以后,他就立马动用寇府的力量悄悄的扩散出去。 但进了一趟宫。 寇季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有些单纯。 新的学问出现,旧的学问必然会收到冲击。 那些学旧学问的人,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阻止新学问的传播。 为此闹出大的动荡,他们也在所不惜。 新学问的传播,受到的阻力,有可能比革新还要大。 这一点,从儒家学问各个派系的争斗中就能看出来。 许多名宿大儒,朝中重臣,都倒在了学问派系的争斗中。 儒家学问中的各个派系,尚且不能共存,更何况是其他学问。 寇季作为新学问的领路人,必然会遭到所有人的敌视。 寇季即便是悄悄传播,也会被人发觉。 所以他必须想一个妥善的法子,将新的学问传播出去,并且不引火烧身。 寇季回到府上想了几日以后。 吩咐府上的仆人去了一趟文昌学馆,召来了在文昌学馆内担任先生的柳永。 柳永再次出现在寇季面前的时候,寇季瞧着柳永有些发愣。 昔日那个浑身傲气的柳永,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稳的柳永。 书房里。 寇季打量着柳永,道:“多年的磨练,你成熟了不少?” 柳永对寇季躬身一礼,道:“若非先生点醒,学生恐怕到今日还一身傲气,难以认清自己。先生大恩,柳永铭记于心。” 寇季笑道:“我在你最耀眼的时候,将你发配到了文昌学馆当了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你不怨我就好。” “不敢!” 柳永赶忙道。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道:“听说你纳了虫娘入室。” 柳永赶忙道:“只是妾室……” 寇季认真的道:“她该做你的妻室才对。她虽然出身风尘,却是一个难得的奇女子。他能看中你,跟随在你左右,是你柳永的福分。” 虫娘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奇女子。 可惜碰上了柳永这个渣男。 柳永虽然已经变得成熟沉稳了,可依然顾及世俗的偏见,没有正视虫娘。 柳永是有心气的人,他是要出仕的。 又怎么可能娶一个出身于风尘的女子为妻。 对于这一点,寇季也没办法指责他。 因为寇季不能强硬的要求一个人,摒弃世俗的偏见,去做一件事。 柳永听到了寇季的话,弓着身,并没有言语。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我很少作文,今日便送你几句残篇。” 寇季将《爱莲说》断章抄写了一番,送给了柳永。 “你是诗词大家,论诗词,我远不如你,送你诗词,犹如班门弄斧。所以我的诗词,你不需要品评,你只需要记住其中的道理即可。” 柳永收下了寇季送的诗词,却没有观看,他要拿回去以后再品。 寇季在柳永手收下了诗词以后,对柳永道:“此番召你过来,是想告诉你,回去准备准备,准备参加今岁的恩科。” 柳永略微一愣,一脸难以置信的道:“您……您准许学生参加科举了?” 寇季缓缓点头。 “多谢先生厚爱,学生一定不会辜负先生的期望。” 柳永略微有些激动的说着。 他成熟了,只是在为人处事方面。 但他那一颗追求功利的心,依旧没有因此平息。 寇季摆摆手道:“行了,回去好好准备吧。来年春闱的金榜上,我希望看到你的名字。” 柳永听到这话,激动的心思瞬间熄灭了。 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寇季。 寇季看出了他为何为难,笑着道:“回头我看看是谁主持科考,到时候过去跟他说道说道,让他不要在过往的事情上为难你。 我现在虽然是武臣之首,但是在文臣那边也说得上话。 无论是谁主持科考,多少都会给我一些面子。” 柳永对寇季深深一礼,道:“多谢先生……” 寇季摆了摆手。 柳永再次一礼,退出了寇季的书房。 柳永刚一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寇季书房。 她盯着寇季道:“你要是真想让他金榜题名,直接给他一个帖子就是了。让他拿着去考,那些个主持科举的官儿,看到了你的帖子,还不将他录入其中,给他一个进士的身份?” 寇季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有些人,即便是傲气没有了,也有傲骨。他若是愿意被人辐照着出仕,早就出仕了,还能等到现在? 他在文昌学馆内教书数年,也有人有意向朝廷举荐他,都被他拒绝了。” 说到此处,寇季似乎想到了什么,叮嘱道:“对了,你可别看上他,他非良人。” 赵絮不屑的撇撇嘴,道:“长得又老又丑,谁会看上他……” 寇季略微点了点头,道:“我跟你的想法是一致的,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汴京城里风月场的那些姑娘是不是都眼瞎了,为何会看上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6章 主持文武试? 柳永能被风雨场所的姑娘们看重,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 其中一部分的姑娘,是想借着柳永的诗词出名,一跃身价百倍。更多的姑娘则是被柳永诗词中蕴含的东西所折服。 但是寇季和赵絮都不会承认柳永有可取之处。 寇季是因为嫉妒,赵絮则是为了维护她父皇的威严。 柳永可是被赵絮的父皇赵恒点名批评过的。 旁人可以不计较此事。 但赵絮必须坚决的站在自己父皇一边。 寇季、赵絮师徒二人批判了一番柳永后,赵絮一个劲的盯着寇季猛瞧。 寇季看出了赵絮的小心思,心里略微叹息了一声,无奈的道:“天赐儿在竹园……” 赵絮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寇季的书房,全无公主的威仪,倒像是一个乡间的野丫头。 赵絮到寇季的书房来,是为了找寇天赐的,而不是为了找寇季。 自从赵絮在寇府别院住下以后,逐渐的有点放飞自我,性子里蕴含的魔女属性,彻底暴露了出来。 向嫣是一个喜欢清净的人,寇季也不喜欢玩闹。 寇府别院里,也就寇天赐那个小霸王能跟她玩到一起。 虽说他们二人有巨大的年龄差距,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能玩到一起。 他们都喜欢折腾府上家禽。 闲暇的时候总是凑在一起,闹的寇府别院鸡飞狗跳的。 为了讨一会儿清净,寇季吩咐人带着寇天赐去了竹园,强行分开了两个小祸害。 只是两个小祸害明显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才分开了不到半日,赵絮就找上了门。 寇季也懒得跟她多费唇舌,直接告诉了她寇天赐的去处。 赵絮出了寇季书房没多久,寇府内就响起了玩闹声,以及大鹅的惨叫声。 毫无疑问,府上的大鹅遭殃了。 寇季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今晚又要吃烧鹅了……” 赵絮玩闹归玩闹,但是有怜悯之心,轻易不会伤害家畜的性命。 寇天赐就不同,他现在还不懂什么生死的问题,仗着有身手高强的仆人们跟着,对什么都敢下手,而去还是下死手,家禽在他手里就像是毛绒玩具。 寇季打过几次寇天赐的屁股,但是没啥用。 因为寇季讲的道理,寇天赐听不懂。 两个小祸害在寇府别院里越闹越凶。 寇季听着有些头疼,就只能悄无声息的溜出府去避祸。 在府外溜达了一圈,寇季到了五丈河边上。 看着那潺潺而流的水面,感受着那清冷的风,寇季的心情舒畅了不少。 刚准备找个地方落脚,就见一个宦官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身侧。 “国公爷,官家请您入宫一趟……” 宦官出现在了寇季身后以后,恭恭敬敬的一礼,低声说了一句。 寇季没搭话,他就一直弯着腰站着。 寇季略微望了望天边,看着西斜的落日,狐疑的道:“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官家请我入宫作甚?” 宦官恭敬的道:“回国公爷的话,官家没说,奴婢也不敢问。” 寇季上下打量了宦官一眼,问道:“你是陈琳的人?我记住你了。” 宦官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笑,腰弯的更低。 寇季搬出了陈琳压他,他只能服软。 “国公爷何必为难奴婢呢……奴婢只能说,跟国公爷今日作的词有关……” 寇季听到了宦官的话,一脸愕然,“作词?我像是会作词的人吗?” 说到了此处,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脸略微有点黑。 “狗日的柳永……” 寇季低声骂了一句。 他今日还真做了一首词,就是那首送给柳永的《爱莲说》,他让柳永拿着回去品鉴,没想到柳永这么快就泄露出去了。 宦官见寇季似乎生了柳永的气,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此事跟柳公子无关……” 寇季听到这话,脸色又变了,破口骂道:“狗日的陈琳……” 宦官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意识到他说错话了,便不敢在多说一句。 寇季已经通过了宦官的话,猜出了《爱莲说》是如何传到赵祯耳中的。 很明显是武德司的探子发现了此事,然后呈报了上去。 陈琳告诉过寇季,赵祯已经将各家府邸内的探子全部调走了,以后不会盯着满朝文武。 可如今看来,赵祯是将各家府邸内的探子全部调走了,但各家府邸外的探子,依然还在。 陈琳当时告诉寇季的消息只有一半,寇季当然要骂陈琳。 寇季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府上,穿戴上了官服以后,坐上了宫里来的马车,急匆匆了进了汴京城。 等寇季到了东华门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略微有些发黑了,汴京城各处也点燃了灯火。 宦官提着灯笼,引着寇季入了宫。 寇季到了资事堂,就看到了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已经到了,三个人正陪着赵祯品鉴什么,脸上的神色各不相同。 他们的神色就像是看到了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一样,一脸的惋惜。 寇季入了资事堂,还没有开口,也没有施礼,吕夷简就一脸嫌弃的道:“这首咏莲的词,你找何人代的笔?” 寇季在看到了三个人一脸惋惜的神色以后,就猜到了三个人正在品鉴《爱莲说》,他肚子里已经准备了一大堆的谦逊词,也准备了一套说辞,准备将这首词推到无名氏的头上。 但他听到了吕夷简的话以后,就改变了主意。 寇季躬身对赵祯一礼,起身以后,瞥着吕夷简不咸不淡的道:“就不能是我自己作的吗?” 吕夷简毫不掩饰嫌弃的神色,“就你?” 王曾盯着寇季,一脸正色的道:“这首词要真是你做的,老夫的位置就让给你做。”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坦言道:“悟不出其中道理的人,做不出如此佳作,能做出如此佳作的人,必然已经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能悟出其中道理的人,无一不是大贤,你觉得你是大贤吗?” 寇季被吕夷简三个人一起声讨,一点儿也不慌张,他淡淡的道:“谁规定了,我就不能悟出一番道理来?你们说这词是别人代笔的,那你们去将代笔的人找出来。 张公说了,写这词的人,一定是大贤。 既然是大贤,就不会岌岌无名,更不会甘心为他人代笔。” 吕夷简三人被寇季驳斥的哑口无言。 赵祯坐在哪儿哈哈大笑,“朕早就说了,这词是四哥所作,你们还不信。这词要是旁人所作,早就被人传遍了天下。 四哥学识虽然不如三位爱卿,可四哥的慧根却不见得不如三位爱卿。 三位爱卿一生所作的诗词多达数百首,四哥有感而发的作一两首,不过分吧? 难道只许三位爱卿作词,不许四哥作词?” 赵祯这话,有点指责吕夷简三人见不得别人好的意思。 吕夷简三人听了,脸颊略微有些发烫,齐齐向赵祯施礼,“臣等谨记官家教诲……” 赵祯笑着点点头,继续道:“四哥这首词,是一篇难得的上上之作,传出去以后,必然被天下文人墨客奉为佳品。 四哥马上就要借着这首词名动天下。 朕总想着,将天下英才纳入瓮中。 如今四哥名动天下,刚好能帮朕吸引一些英才。 此次恩科主考,不如就有四哥担任。 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吕夷简三人听到这话,有些动容。 难怪赵祯快入夜的时候,兴师动众的召见他们入宫品词。 原来品词是假,真正的本意是为了征得他们同意,让寇季出任此次科举的主考。 寇季听到赵祯这话,一脸愕然。 他很想质问一番赵祯。 官家你是认真的吗? 你知不知道我去信招了那些人来参加此次科考? 欧阳修、文彦博、韩琦、富弼、包拯……还有一只小苏洵…… 我若是担任此次科举主考,他们以后可都是我的门生了。 如今满朝武臣,一大半跟我是至交。 我若是将欧阳修等人收成了门生,要不了几年,满朝文臣估计都要成为我的门生了。 以后满朝文武都是我的人,我压力会很大的。 就在寇季心里犯嘀咕的时候。 吕夷简三人已经开口了。 吕夷简沉声道:“官家,文武有别,寇季乃是武臣之首,就算要出任主考,那也是武举的主考,而非文举的主考。” 赵祯听到吕夷简这话,一脸恍然大悟的道:“你倒是提醒朕了,文举完了还有武举,那明年武举主考,就由四哥一并担任吧。” 吕夷简听到这话,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官家? 你认真的? 文武举都交给寇季? 你要不要把屁股下的皇位也一并交给寇季?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是你也不能胡来啊。 吕夷简刚要出声反驳,就见王曾抢先一步沉声道:“官家要将武举交给寇季主持,臣没有意见。但是文举,坚决不能交给寇季。 寇季乃是武臣,不能担任文举主考。” 赵祯质疑道:“四哥虽然是武臣之首,但也是龙图阁大学士,难道一个大学士,不足以担任文举的主考吗? 朕记得,往年科考,都是由大学士出任主考的。” 张知白出班,拱手奏道:“官家,文武有别,冒然让寇季出任文举主考,必定会引来天下读书人的非议,还请官家三思。” 赵祯沉声道:“那朕就加四哥一个参知政事之职。” 重点在加字上,只是加官,并非实受。 武臣有加参知政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文臣也有加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的,一些辞仕的老臣,离开中枢的时候,有些还会被加上校检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左右仆射等职。 虽说此前李迪主政的时候,削减过一次虚衔,但并没有将所有人头上的虚衔削的干干净净。 因为必要的时候,一些官员需要借助虚衔去助长身份,助长威势,方便做事。 李迪削减了虚衔以后,赵祯和内廷的其他宰辅都十分默契的将虚衔定为了两职。 每一个朝廷上的大臣,头上最多只能顶三个职,一个实职,两个虚职。 寇季盯着枢密使的实职和龙图阁大学士的虚职。 雍国公那是爵位,不在此列。 如今赵祯要给寇季加一个参知政事的虚职,加重寇季主次文试的分量,倒是合乎常理。 但吕夷简三人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齐齐皱起了眉头。 吕夷简沉声道:“官家,历来文试和武试,都不能由一个人担任主考,官家若是破开了先例,以后必然后患无穷。 寇季的忠心,臣三人不会怀疑。 他主持文武试也没什么。 可是以后的臣子是否忠心,官家敢断言吗? 若是他们中间有人起了异心,借着担任文武试的主考,将天下文武英才招揽到自己麾下。 我大宋江山势必因此动荡。” 王曾和张知白皆赞同的点点头。 他们的想法跟吕夷简一样。 此例不可开。 一旦开了,就很容易让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 朝堂上的一些潜在的规矩中,有许多陈规陋习,但也有许多十分有用。 文武试不能由一人担任主考的规矩,就很有用。 赵祯自己也知道这个理,只是这一次,他不得不破一次例。 赵祯脸色略微有些阴沉的道:“朕意已决!” 吕夷简三人脸色巨变。 王曾有些恼怒的道:“官家,您这是在为我大宋招祸!” 赵祯拍桌而已,怒道:“还没发生的事情,你们就拿出来约束朕,是觉得朕好欺负是吗?” “官家?!” “够了!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再说!” “……” 赵祯莫名其妙的发火,莫名其妙的暴躁,他丢下了一句话,迈步往资事堂外走去。 王曾咬了咬牙,扑上前去,准备抓住赵祯的袖子,赵祯却巧妙的躲开。 等到王曾再去抓的时候,赵祯已经离开了资事堂。 王曾回过身,瞪着寇季喊道:“此事因你而起,你为何从头到尾不说话?” 寇季心中暗叹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你们压根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吕夷简在一旁道:“那你现在追上去,向官家辞了文试主考的差事。” “哎……”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帮寇季解了围,“官家看着像是在跟我们三人怄气,所以寇季即便是追上去了,也无用。” 赵祯的表现确实像是在跟他们三个人怄气。 所以张知白这么说,也说得通。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信了张知白的话,不再为难寇季,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吕夷简脸色阴沉的道:“必须想个法子,打消官家的念头才行。” 王曾咬牙道:“去你府上商讨一番,若是依旧想不出办法的话,那就召集百官,一起去劝诫官家。” 吕夷简郑重的点头。 二人邀请了张知白,三人携手出了资事堂。 他们三人走后,资事堂内就剩下了寇季一个人。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季身边,低声对寇季道:“官家说了,他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靠你了。” 寇季拱了拱手,道:“替我谢过官家。” 赵祯为何一反常态的将文武试的主考的位置交给他,他心里很清楚。 赵祯是在帮他推广大食的学问增加力量。 即便是帮他增加不了力量,也能帮他消除一些反对的声音。 寇季担任文试主考,必然会收录许多进士入门。 到时候他推广大食学问的时候,那些进士们作为他的门生,自然不好跟他唱反调,就算不支持他,也会默不作声。 他们中间或许会出现一两个叛徒。 但大部分人肯定会默不作声。 因为他们要注重自己的德行。 此事没办法跟吕夷简三个人明言。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个人着急。 陈琳在寇季拱手致谢以后,退出了资事堂。 寇季也没有在资事堂多留。 他踏着月色出了皇宫,不过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朱府。 到了朱府,碰上了朱能在吃全牛宴。 寇季跟着蹭了一顿大餐。 牛是西域的耗牛。 并不是田地里的耕牛。 大宋朝有明确的耕牛保护法。 虽然对权贵们的约束不大。 但权贵们也不好拿耕牛做全牛宴。 耗牛以前在大宋很少见。 自从寇季在西域大下了偌大的疆土以后,耗牛就逐渐的走入了大宋百姓的视野。 一开始,有人尝试着将其驯服,让其代替耕牛种田。 但最后失败了。 耗牛既然没有耕田的能力,那它就被排除在了耕牛保护法之外,沦为了肉牛。 每年,河西之地的牧场,都会为大宋提供一批耗牛。 元山国、青塘的一些商人,也将耗牛驱赶到了大宋贩卖。 所以现在大宋的权贵家中,皆储藏着耗牛肉。 曹、李、朱、杨等几家,是储藏耗牛肉的大户。 他们府上习武的人颇多,需要用牛肉补充营养,所以储存了许多。 唯一不同的是,朱能家里四季都有活牛吃,其他各府只能吃储藏的牛肉。 朱能好吃的毛病,天下皆知。 但凡他任职过的地方,遗留下的那些心腹,总会不定时的給他送一些好东西过来。 朱能府上的活牛,就是他遗留在河西的旧部送的。 寇季在朱府上吃完了全牛宴,就被朱能邀请到了自己的书房。 朱能如今也开始扮起了文化人,给自己整了个书房,里面布置的十分典雅。 寇季身居其中,有些恍惚。 他很难想象,朱能这个大老粗,居然能折腾出一间比他的书房还精致的书房。 朱能抱着茶壶,眼看着寇季一脸难以置信的在书房四处打量,略微有些得意的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书房还要好三分?” 寇季缓缓点头,道:“好倒是好,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朱能摊开一只手,手心手背的冲寇季比划了一下,“十万贯!” 寇季略微一愣,愕然道:“被坑了?” 朱能哼哼道:“汴京城内有几个人敢骗我?房子里的摆设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放在书架上的孤本,是我从万象楼扑卖的。” 万象楼是寇府的产业。 万象楼是什么情况,寇季倒是清楚。 如今的万象楼只扑卖真货,不扑卖假货。 假货连万象楼的门都进不了。 朱能说自己从万象楼扑卖的孤本,那一定是真品。 寇季由衷的感叹道:“你倒是舍得下本钱……” 朱能不紧不慢的道:“我也是为了府上的那些小崽子,不然我才不弄这些东西。我那孙儿过几日就要成婚,成婚以后,生下了崽儿,那就是朱府第四代人了。 我搏出的富贵,能不能传到他手里,是个问题。 所以我准备让他们都读一读书。 以后即便是不能守住我打下的这一片家业,也能通过文试,去博取一些功名。 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让我那几个孙儿多娶几房,多生几个。 给他们一人请三五个好先生,总能培育出一两个成才的。” 寇季记得朱能的几个孙子,最大的十四,最小的三岁。 十四岁的少年成婚生子,放在后世,那是难以置信的事情,可是放在大宋朝,那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过了十八没有成婚的,在古代那都是大龄剩男剩女。 朱能如今才坐稳枢密副使的位置,就已经开始为子孙后辈的以后谋划,他的子孙后辈,真的应该好好的孝敬他。 因为他的子孙后辈以后要是能享福,肯定是因为朱能今时今日的谋划。 若是他的子孙后辈没有享福,那也怨不得朱能。 因为朱能把他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 寇季听完了朱能的话,感慨道:“你倒是高瞻远瞩……” 朱能失笑道:“我算什么高瞻远瞩,我只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自从李昭亮家里的那个崽儿在开封府获得了应试文书以后,汴京城里的权贵们都开始偷偷的培养家中的子弟习文习武。 我只不过是照搬的他们的办法而已。”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回头你从家中挑一个两个有领兵天分的,我送他们去深造一番。” 朱能眼前略微一亮,“高处恭掌管的那个地方?” 寇季笑着点点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7章 威风凛凛寇大爷 邙山讲武堂在何处,朱能不知道,邙山讲武堂叫什么名字,朱能也不知道。 但朱能知道,官家派遣高处恭去掌管的地方,一定不是寻常的地方。 朱能也知道,在西北秘密的被官家召见过两次学生,以后必然前途无量。 如今大宋朝,能被官家亲自召见的军中将士,只有两处。 一处就是高处恭掌管的地方,另一处就是虎字军。 虎字军如今被整编成了静塞军,已经脱离了天子亲军。 那么如今就剩下了高处恭掌管的地方,最受官家重视。 朱能身为枢密副使,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东西。 高处恭所掌管的地方,并没有在枢密院和兵部的管辖下。 而是在内府的管辖下。 内府里面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司务,叫邙山采办司。 全司上下只有三个人,三个什么也不作的宦官。 但是他们每年要从枢密院走二十万贯的粮饷。 那些粮饷去了何处,朱能心里清楚。 必然是去了高处恭所掌管的地方。 那个地方人肯定不多,但赵祯每年向他们批复二十万贯的粮饷,可见赵祯有多重视他们。 朝廷在改革兵制的时候,为了解决军中监军问题,重视了武科。 可有一方面,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式的被提及。 那就是军中军官、将领的培养和选拔。 朝廷新兵制中给出的政令很模糊。 论功升迁。 可如今大宋四海无战事,军中的那些个将士,想要从一个小卒,升任到大将军,根本不可能。 即便是大宋四海之内有大战发生,一个小卒想升迁到大将军,那也犹如登天。 为了避免军中的将校缺失。 朝廷必然得先办法,选拔一批人,充入军中,担任一定的职位。 高处恭所掌管的地方,必然是为了弥补这一方面的缺失。 不然以寇季和赵祯二人的精明,绝对不可能眼看着这么大的一个疏漏存在,却不管不顾。 高处恭所掌管的地方出来的人,有怎么样的前程,朱能不难猜。 朱能一边平复着激动的心情,一边对寇季道:“都是自家人,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一切都记在心里。” 朱能从来都不认为,别人给他的好处是白给的。 即便他跟寇季的关系已经亲如一家人。 他依然将寇季送给他的恩情记在心里。 唯有如此,他才能跟寇季长久的相处下去。 朱能是绝对不会允许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情发生在他和寇季身上。 寇季笑道:“此事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他们一旦离开了朱府,以后就是官家的人了。官家要奖赏他们,还是惩罚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你不得插手。 此外,他们一旦入了那里,以后回家的时间可能会很少。” 朱能哈哈大笑道:“他们想占便宜,哪有不敷出代价的道理。你我能有今日,还不是从一场场搏杀中搏来的。 我在沙州,差点没饿死在军中。 你在西北,差点没被人射一个对眼穿。 别人都只当我们二人威风凛凛,享尽荣华富贵。 却不知道,我二人能有今日,全是拿命搏来的。” 寇季失笑道:“你倒是看的透彻……” 朱能摇头笑道:“不看的透彻不行啊。经过了此次兵制革新,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你祖宗再厉害,那是你祖宗,不是你。你想要在这天地间站住脚,还得看自己的本事。”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 点头过后,寇季道:“我此番到你府上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交代一番。” 听到了寇季要聊正事,朱能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盯着寇季道:“你说……” 寇季道:“最近几日我可能要待在府上不出门,枢密院的事情,暂时就由你和种世衡掌管。遇到了不决的事情,你派人到我府上传句话就行。 文官们若是跑到了枢密院去闹事,你和种世衡不必理会。” 朱能听到这里,狐疑的道:“官家如今压的文臣们喘不过气,有官家镇着,文臣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这几日,怕是要辍朝。” 朱能惊讶的道:“你和官家干什么得罪文臣的事情,竟然被人逼到避祸的份上。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话,摇头笑道:“不算是避祸,只是为了避免跟吕夷简三个人起冲突而已。无论是我和官家,还是吕夷简三人,其本意都是好的,只是目的有些背道而驰。 为了不让我们闹到彼此难堪的局面,我们需要避一避。” 寇季的话,朱能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不太明白。 寇季见此,解释道:“吕夷简三人若是跟官家对持下去,一旦闹到了气头上,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官家少不了要罢黜他们的相位,以示惩戒。 官家就是不想罢黜他们,所以才选择避而不见。 等到他们闹够了,或者为了政事主动服软以后,官家才能见他们。” 朱能听到此处,烦躁的挠挠头,道:“文臣就是麻烦,要是咱们武臣,两巴掌下去,就没有一个胡咧咧的。”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又不是蠢人,为什么越来越喜欢装蠢了?” 朱能不算是绝顶聪明的人,但却是个精明人。 自从朱能得封为枢密副使以后,说了许多蠢话,也做过一些蠢事。 寇季原以为他是年纪大了,糊涂了。 如今看来,他是在装蠢。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摊开手道:“你跟官家要做大事,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你们添麻烦。 我若是太聪明了,那帮子文臣还不盯上我,一个劲的找我麻烦? 我蠢一点,那帮子眼高于顶文臣,肯定懒得找我麻烦。 他们不找我麻烦,你也不需要出面帮我说项,也不用因此费神。” 说到此处,朱能撇撇嘴道:“种世衡倒是表现聪明,还是文人出身。可他入京以后,被弹劾了多少次?三十一次,虽然每次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但说明有人一直盯着他,一旦他犯了什么大错,文臣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我呢? 被弹劾了四次,每次还都是弹劾你的时候,捎带上了我。 单独弹劾我的奏疏,一本也没有。” 寇季听完了朱能的话,缓缓点头,道:“偶尔装蠢没什么,但必要的时候一定要站出来让别人知道知道你的存在。 不然你装蠢装下去,就会变成真蠢。” 朱能笑着道:“我知道……” 寇季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准备下去歇息,就听朱能凑到他身边,问道:“那个食铁兽你是不是很懂?”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点头道:“略微懂一些。” 朱能急忙问道:“那东西能不能吃?” 寇季听到这话,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怎么老想着吃它啊。” 朱能嘿嘿笑道:“没吃过,就想尝尝。” 寇季没好气的道:“别吃,有毒。” 朱能愕然的瞪起眼,“有毒?” 寇季一本正经的道:“吃一两块,子嗣难昌,吃多了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朱能将信将疑的道:“真的假的?为何御医告诉我,那东西能吃,吃多了还能强身?” 寇季郑重的道:“那御医八成是要害你……” 朱能愕然的站在了原地。 寇季不再开口,匆匆的离开了朱能的书房,他生怕再待下去,朱能会拆穿他的谎言,然后拉着他一起吃食铁兽。 寇季在朱府内小歇了一夜,翌日起床后,便离开了朱府,回到了府上以后,吩咐向嫣闭门谢客。 与此同时。 皇宫内。 赵祯病了,喝过了汤药以后,命人封锁了后宫宫门,在宫里养病。 关闭宫门之前,还特地吩咐人守在宫门口,等着吕夷简等人。 吕夷简三人商量了一夜,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最后他们三个人召集了百官,准备到宫里劝诫赵祯。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进入到了宫里以后,就看到了后宫的大门禁闭,一个宦官站在宫门口。 等到吕夷简等人临近以后,快速的说了一声,“官家口谕,着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在他养病期间,代替他理政。” 丢下了这句话,宦官就像是脚底抹了油,匆匆离开了宫门口,根本不给吕夷简等人半点挽留的机会。 吕夷简等人彻底傻眼了。 赵祯突然辍朝,躲在后宫里不出来,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关键的是,赵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在辍朝之后,给后宫的宫门落了锁。 吕夷简等人在此处喊也好、叫也罢,甚至碰死在当场都行,却唯独没办法擅闯。 那是后宫。 里面不仅住着赵祯,还有赵祯的生母,以及几位娘娘。 冲撞了赵祯,也许不会有事。 但是惊着了李太妃、杜太妃、杨太妃等人,那可就不太好了。 一个孝字扣在赵祯脑门上,赵祯就是再不舍,也得让他们去地方上磨练磨练。 吕夷简等人是来劝诫赵祯的,又不是来死谏的。 自然不可能在后宫门口闹下去。 事实上如今的大宋朝,也没几个人会去死谏。 寇准理政的时候,坑死了一大批死谏的。 赵祯此前为了惩治皇亲国戚,眼睁睁的看着两个言官撞死。 赵祯用实际行动告诉满朝文武。 别拿那些仁义道德的东西来要挟朕,没啥用。 要么拿道理说服朕。 要么就给朕乖乖趴着。 死谏如今除了送死以外,没有任何作用。 当然了,辞仕的老臣在临死之前的谏言,赵祯还是会听从一二的。 取别就在于,一个在朝,一个不在朝。 里面别有一番学问。 至少赵祯眼睁睁的看着两个言官撞死以后,没有人说赵祯残暴,也没有人说他不仁。 “去寇府,找寇季……” 吕夷简等人在后宫门口徘徊了许久以后,决定一起去寇府别院。 一行人出了宫,坐着马车浩浩荡荡赶往了寇府别院。 场面之大,居然引起了许多百姓的围观。 一些好事的,甚至还跟在后面。 一行人到了寇府别院门口。 就看到了寇府别院大门紧闭。 吕夷简下了马车以后,命人去敲门。 两个仆人在吕夷简的命令下,将寇府别院的大门敲的砰砰响。 时间持续了一刻钟。 寇府别院内的人不厌其烦,不得不开门。 开门以后,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却是寇准身旁的老仆寇忠。 寇忠笑眯眯的向吕夷简等人施礼过后,问道:“老太爷让小人问一问诸位,诸位兴师动众的跑到我寇府,所为何事?” 吕夷简张嘴刚要开口。 就听寇忠继续道:“老太爷让小人问一问诸位,诸位兴师动众的跑到我寇府,是不是准备逼我寇府一门自刎?” 吕夷简赶忙道:“老夫等人绝无此意。” 寇忠点点头,又道:“老太爷还说了,诸位若是要上朝,应该去宫里,寇府可容不下满朝文臣,也没那个资格容下满朝文臣。” 吕夷简沉声道:“老夫等人是前来找寇季的。” 寇忠略微点点头,道:“诸位稍候,小人进去帮诸位传话。” 说完这话,寇忠关上了门。 没过多久以后,寇忠再次打开了门,看向了吕夷简。 吕夷简等人盯着寇忠静等着寇忠的下文。 寇忠略微咳嗽了一声,盯着吕夷简等人道:“老太爷原话:寇季那兔崽子不在府上,你们去别处找,别在这里扰了老夫的清梦,不然老夫出来打断你们的腿。” 吕夷简等人听到这话,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一阵青一阵白的。 吕夷简咬着牙道:“老夫知道寇季在府上,请寇季……” 吕夷简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他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老疯子提着一柄刀,气势汹汹的冲出来了。 “走!” 吕夷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带着人离开了寇府别院门口。 寇准提着刀出现在别院门口的时候,吕夷简等人已经仓惶上了马车离开了。 寇准见到吕夷简等人离开了,冷哼了一声,“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到寇府来撒野的?若不是你们跑的快,老夫非好好的羞辱你们一番不可。” 说完这话,寇准又哼了一声,吩咐寇忠道:“关门!” 寇忠一边关门,一边笑道:“老太爷威武!” 寇准低声骂道:“威武个屁,老夫又不可能真的砍他们。” 寇忠关上了门,笑道:“但他们怕见到您老,被您老逮住羞辱一番,丢了面子。” 寇准瞥了寇忠一眼,道:“你得庆幸他们还要脸,他们若是不要脸,老夫也拿他们没办法。” 说到此处,寇准看向了后院的某处,有些牙痒痒的道:“都怪这臭小子惹祸上身,害的老夫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出来耍疯卖泼。” 寇忠失笑道:“谁让您不跟他商量就招回了礼老爷。礼老爷入京的时候,那动静可不小。若不是少爷轻易化解,您的名声,还有寇府的名声,都要毁于一旦了。 您欠他的,该还的时候自然得还。” 寇准恼怒的道:“老夫迟早被他祸祸死。” 寇忠笑眯眯的道:“小人怎么觉得,老太爷您乐在其中呢。” 寇准彻底恼了,“寇忠,你到底是谁的人,怎么处处向着那小子说话。” 寇忠低声笑道:“小人也不想向着少爷说话,只是少爷许给小人的好处太大,小人不得不替他说话。” 寇准十分恶毒的道:“他给你被窝里塞人了?” 寇忠丝毫没有被寇准恶毒的语言伤到,反而笑眯眯的道:“少爷说了,等小人死了以后,将小人安葬在寇府的陵园内。 若是您允许的话,他还会从礼老爷的孩子里挑选一个,为小人披麻戴孝。” 寇准听到这话,更恼了,“你能不能安葬在寇府陵园内,是他说了算的吗?” 寇忠继续笑道:“少爷还说了,无论小人死了以后被你安葬在何处,他都会在您百年以后,将小人挖出来,埋在您的身边。” 寇准张了张嘴,出奇的没有骂人,反而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臭小子就这点好……把人都当人看……” 寇忠十分赞同的点头道:“小人也这么认为。” 寇准没有再言语,背负着双手,哼哼着进了后院。 对于寇季答应将寇忠埋进寇府陵园,埋在他身旁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抵触。 心里甚至还有一些感激。 寇忠跟了他一辈子,没儿没女的,属于一个孤寡。 寇忠死后,若是不入寇府的陵园,就只能到外面去做孤魂野鬼。 在这个世代,孤魂野鬼是最悲哀的。 乡野孤坟,也是最不受人敬重的。 被蛇鼠挖了洞,掏空了坟墓里的一切,也不会有人管。 寇准不愿意看到寇忠死后被埋葬在荒郊野外。 他也有心将寇忠埋进寇府陵园,埋到自己身边。 只是这种事情,他做不了太多主。 他纵然在生前交代好,让寇季将寇忠埋在他身边,他死了以后,寇季若是不照办,他也没脾气。 即便是寇忠先他一步老死,他看着寇忠埋进寇府陵园,寇季也能在他死后将寇忠迁出来。 老主人死后,老仆被扔出府自生自灭的事情在汴京城里屡见不鲜。 老主人和老仆死后,被埋葬在一处,老仆被抛出来暴尸荒野的事情,也有许多。 总有那么一两个觉得自己血统高贵的人,不允许其他人葬在自家的祖坟或者陵园里。 所以寇准提出此事,远远没有寇季提出此事更让人放心。 寇季将寇准想做的事情替他安排妥当了,他自然很欣慰。 更让寇准动容的是,寇季答应了寇忠,会从寇礼的其他儿子中挑选一人,为寇忠披麻戴孝。 寇忠虽然跟他主仆情深,但终究是仆人。 寇季让寇礼的其他儿子给寇忠披麻戴孝,绝对是破天荒的事情。 世俗人或许觉得这并不妥当。 但寇准却觉得寇季承诺的事情,承诺到他心坎上了。 寇忠陪伴了他一生,为他敷出的一切,超过了所有人。 寇忠值得让寇府出一个人,为他披麻戴孝。 寇准没有说出此事,是害怕他说出来以后,寇季会拒绝。 威风凛凛的寇公,也有害怕被人拒绝的时候。 他怕寇季拒绝了他以后,厌恶了寇忠,然后在寇忠死后将寇忠扔到荒野里。 那样,他纵然是死,也不会瞑目。 毕竟,主家出人为仆人披麻戴孝,是一件十分违背世俗常理的事情。 寇季因此厌恶了寇忠,也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很庆幸。 他有个好孙儿。 寇准踱步走到了后院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声对寇忠道:“你说说,如果他和赐儿身上没有身份的限制,他会不会带着赐儿亲自为你披麻戴孝?” 寇忠听到这话,略微有些慌神,“小人可不敢想……” 寇准鄙夷的道:“那小子让寇礼出一个儿子给你披麻戴孝你都敢应,现在我们猜测一番,你却说不敢想,你真是虚伪。” 寇忠哭笑不得的道:“少爷说让礼老爷出一个儿子给小人披麻戴孝,那是逼小人答应的,小人可没有主动应承。 少爷说了,小人死了以后,一切的后事肯定都是他操办。 他到时候要做什么小人也管不着。 他就算请一堆人在小人墓前嚎丧,小人在下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寇准不屑的道:“整天将披麻戴孝挂在嘴边,也不怕晦气。” 寇忠笑道:“小人不怕晦气,反而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寇准不想再搭理这个已经被寇季收买了的老家伙。 他哼了一声,迈步往后院内走去。 跨过了后院的门户以后。 寇准又停下了脚步,低声嘟囔了一句,“老夫觉得他会……” 寇忠身躯略微一僵,不知道怎么了,眼眶竟然变得湿润了起来。 寇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寇忠心里清楚。 若是寇季身上没有那么多官爵束缚,寇天赐身上没有那一层皇帝干儿子的身份,寇季一定会带着寇天赐,给寇忠披麻戴孝。 两个天家的人,给府上一个仆人披麻戴孝。 寇忠不敢受。 寇季若是真这么干了,寇忠恐怕在九泉之下都不会安心。 因为寇季若是真这么干了,他一定会遭受到世俗一轮又一轮的抨击,永无休止的那种。 寇忠身为寇府的忠仆,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寇季应该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许下了让寇礼其他儿子为他披麻戴孝,而不是自己。 但寇季的那份心意。 寇忠和寇准都感受到了。 寇礼的其他儿子,那是寇季的血亲兄弟。 他们中间出一个人帮寇忠披麻戴孝,那就等于是帮寇季披麻戴孝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8章 两府 寇准板着脸进了后院,看见寇季在训斥寇天赐,就哼了一声,抱起了寇天赐往别处去了,寇季一脸茫然,狐疑的看向了跟在寇准身后的寇忠。 “我祖父这是……” 寇忠笑眯眯的道:“老太爷心情好……” 寇季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祖父这是心情好?” 寇忠笑着点点头。 寇季脸上的神色神色更加古怪。 什么人在高兴的时候会哼来哼去的? 傲娇的人才会在高兴的时候哼来哼去。 寇准一把年纪了,还傲娇? 不怕被人嫌弃吗? 寇忠似乎通过寇季的反应,猜出了寇季的心思,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苦涩,瞥了寇季一眼后,紧追着寇准而去。 寇季一个人也不愿意待在院子里,迈步回到了后院的花亭。 花亭里。 向嫣一手捂着鼓起的肚子,一手捧着书卷,在小声的教导赵絮学问。 赵絮坐在哪儿如同个猢狲,抓耳挠腮的,显然是不喜欢听向嫣交给她的那些东西。 赵絮听到了寇季的脚步声以后,立马向寇季望了过来,看到寇季以后,眼中一喜,然后向寇季投来了一个求救的目光。 寇季假装没看见她的眼神,踱步离开了花亭。 赵絮冲着寇季的背影,凶神恶煞的做了几个鬼脸。 向嫣轻咳了一声,拿了个戒尺在花亭内的石桌上敲打了一下。 赵絮一脸委屈的乖乖坐好。 赵祯将赵絮交给了寇季,主要是为了让寇季引导赵絮变回一个正常的姑娘。 赵絮到了寇府别院以后,原形毕露,寇季也不需要再教导她。 读书人学的那些经书,寇季到现在也是一知半解,大家闺秀学的那些东西,他更是一窍不通。 为了避免赵絮跟寇天赐凑在一起祸害寇府别院内的家禽和花草,寇季果断将赵絮甩给了向嫣。 向嫣曾经在汴京城内,也是鼎鼎大名的才女。 只是嫁给了寇季以后,为了照顾寇季的不学无术,很少卖弄学问。 以她的才学,教导赵絮,绝对是绰绰有余。 寇季在别院里晃荡了一圈,也找不到个人跟他说话,干脆就躲进了书房里去著书。 对的,著书。 寇季让哈图克将巴格达智慧馆里的书籍弄到大宋,一方面是为了其中的科学知识,另一方面就是为了给自己要传授的知识建立根基。 寇季早就有将自己所学的一些知识传授出去的心思。 只是没有依仗、没有根基,他所传授出去的知识,就是无根之萍,很难在世间站得住脚。 为有给自己的知识找一些根基垫底,寇季才能将自己要传授的知识传授出去。 如今哈图克已经将巴格达智慧馆里的书籍运到了大宋边陲,相信再过不久,会就被武德司的人秘密的送到汴京城。 寇季所需要的根基已经到了,寇季自然要趁着现在闲暇的时候,将他要传授的一部分知识写下来。 为了试试水,寇季决定先从大宋最能接受的百工方面开始入手。 百工应对的是匠人,冲击不到儒家文化。 如今寇季隐隐被匠人们引为一代宗师,他著出的百工书籍,很容易得到大宋上上下下的认可。 古人著书很详细,特别是百工方面的书籍,更加详细。 就拿犁举个例。 古人在著书的时候,能详细的将一个犁头所有的锻造过程记录在其中,比如用料、煅烧的火候、淬火的时间、锻打的次数等等 甚至包括铁料的选取,铁料的来源,都会记录在其中。 所以寇季在著书的时候,需要花费一些力气去搜集其中的一部分数据,来完善他的书。 寇季闷在府上悄悄的著书。 赵祯躲在宫里装病。 吕夷简等人可急坏了,他们跑到了宫里去闹事,宫里足足有三个活祖宗,分别是李太妃、杨太妃、杜太妃,没一个他们惹得起的。 他们跑到寇府别院门口闹事,又碰上了一个蛮不讲理的活祖宗。 如今寇季和赵祯二人,有四个活祖宗护着,他们也拿寇季和赵祯二人无可奈何。 一行人从寇府别院门口逃离了以后,又重新聚拢到了吕夷简的府上。 吕府。 正堂上。 王曾皱着眉头询问吕夷简,“如今官家和寇季都避而不见,我们就算要找个由头,让官家打消让寇季主考文试的主意,也不可能。 难道我们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官家将文武试交给寇季主持? 此例一开,往后若是有如同丁谓之流的宠臣奸佞效仿,借机网罗门生,那大宋朝岂不是乱了套了?” 张知白在一旁赞同的点头道:“若仅仅只是宠臣,那还好,威胁不到百姓,威胁不到社稷。可若是权臣奸佞的话,那么江山危已。” 吕夷简阴沉着脸道:“官家如今避而不见,寇季那小子躲在府上,让寇准拦着我们。我们见不到他们,说再多也无用。” 王曾犹豫了一下,直言道:“那就找个办法将他们逼出来。” “怎么逼?” 吕夷简和张知白齐齐看向王曾。 王曾沉声道:“官家关心政务,寇季关心兵事,不如就拿政务和兵事逼他们出来。” 吕夷简和张知白思量了一下,张知白缓缓摇头道:“不妥,官家不可欺。” 吕夷简咬牙道:“那就拿寇季开刀,我们去枢密院。” 吕夷简三个人有了决定,风风火火的奔到了枢密院。 赶到枢密院以后,发现枢密院只剩下了小猫三两只。 一打听才知道,寇季休了病假,朱能借着要给孙儿娶妻的借口,也请了假。 朱能在回府之前,还特地将枢密院内能派遣的官员都派遣了出去。 如今枢密院只剩下了两个文书,还有看门的小吏。 吕夷简三人不可能没品的为难两个文书和看门的小吏,只能铩羽而归。 出了枢密院,没走多远。 有人提起,说是种世衡在三衙内当值。 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涌进了三衙。 种世衡在得知了吕夷简一行人到了三衙以后,就猜到了不妙,果断的躲进了白虎节堂。 然后,隔着白虎节堂的门,跟吕夷简等人对持了起来。 吕夷简等人在三衙内为难着种世衡,想借此逼迫寇季出来,他们的举动引起了汴京城内所有人的关注。 有好事者探听了一下究竟,发现一切都是因为寇季所作的一首词引起的。 然后就想尽办法打听出了寇季拿出的那一首《爱莲说》。 顺道也将寇季即将担任恩科主考的消息也打听到了。 然后,消息瞬间传遍了汴京城,随后快速的往大宋四方传播。 一位恩科主考,在恩科开始之前,做了一首词,并且传扬了出去,有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那些要参加恩科的读书人,还不将其捧上天? 短短三日。 《爱莲说》就被捧成了当世第一佳作。 七日后。 《爱莲说》就被捧成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佳作,有文人墨客在闹市中高声吟喝,也有风尘女子,将其编排成了小曲献给了客人。 总之,寇季人在府上躲着,但是汴京城却因为他陷入到了一种疯狂之中。 十日后。 寇季名下一不小心多了许多诗词作品。 有人将一些隐姓埋名的高人所作的诗词,套到了寇季头上。 也有一些人将自己的诗词,套上了寇季的名字拿出去叫卖。 汴京城的西瓦子市里,忽然就多了许多寇公摊。 什么叫寇公摊? 就是贩卖的货物跟寇公有关的摊位。 此处的寇公并不仅仅是指寇准,也指寇季。 如今寇准被称之为大寇公,寇季被称之为小寇公。 汴京城里的生意人也聪明,知道如今寇季名头正旺,又是恩科主考,一定被天下的读书人追捧,所以果断的借着寇府的名声在赚钱。 有出售寇府流出来的大小寇公真迹的,也有出手大小寇公用过的东西。 各式各样,杂七杂八的东西,应有尽有。 吕夷简等人并没有关注此事,他们足足在三衙堵了种世衡十日。 种世衡委屈的在三衙的白虎节堂内窝了十日。 三衙。 白虎节堂前。 种世衡一脸无奈的盯着门外的吕夷简等人道:“三位,我们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三位为何死盯着我不放啊?” 吕夷简坐在白虎节堂外,盯着种世衡,沉声道:“你只要答应给寇季去一封信就行……” 种世衡苦笑道:“你们要让我谎报军情,可我身处在白虎节堂之内,如何拿军情开玩笑?您这不是难为我吗?” “那你出来……” “我出去了能好?我若出去了,你们还不将我生吞活剥了?” “你出来,我们不动你。只需要你写一封信,或者派人去传句话就行。” “我又不是三岁顽童,岂会上您这种当。” “……” 种世衡陪着吕夷简斗嘴斗了许久。 内廷的文书突然出现在了三衙前,到了白虎节堂,趴在王曾耳边低语了一便。 王曾听完了文书的话,脸色微微一变。 “出事了……” 吕夷简和张知白齐齐看向了王曾。 王曾沉声道:“邕州的一些蛮兵,被编入到了永安军中以后,不服禁军严明的军纪管束,跟军中的校尉起了冲突。 三名校尉被斩,数十将士被杀。 有一部分蛮兵不逃出了军营,正在邕州各地流窜。 张伦奏请我们出具文书,让各地衙门、各地衙兵,配合他一起捉拿。 永安军大将军也向枢密院递了奏疏,奏请枢密院出具文书,准许他们调重兵搜索邕州全境。” 兵制改革以后,对兵马调遣有所约束。 若是有外敌来犯,各军大将军可以临机专断。 可若是没有外敌来犯,人数超过五千的禁军调动,必须经过枢密院。 如今永安军显然是有人数超过五千的兵马要出营,可是没有枢密院的调令,他们没办法行动。 吕夷简听到了王曾的话,叹了一口气,“咱们输了……” 张伦奏请调遣地方衙门的兵马协助,他们还可以通过兵部出具调令。 可是永安军要出营,必须通过枢密院。 枢密院要出具文书,就必须二印合一。 如今两个掌枢密院印的人都躲着。 要请他们出来,吕夷简等人只能服软。 吕夷简等人看似在为难种世衡,实际上是在跟寇季和赵祯二人对耗。 如今邕州出现了变故,必须请寇季和赵祯二人出面,他们不得不向赵祯和寇季服软。 “去资事堂……” 吕夷简长叹了一声,带着王曾等人离开了三衙。 出了枢密院,吕夷简遣散了百官,仅带着王曾和张知白二人进了宫,到了姿事堂。 到了姿事堂以后。 吕夷简一面命人去传见兵部尚书李昭亮,一面派人去跟赵祯说服软的话。 吕夷简服软的话传到了赵祯耳中以后,赵祯的病不药而愈,迅速的出现在了资事堂。 赵祯到了资事堂,吕夷简瞧着赵祯脚步沉稳、面色红润、声若洪钟,根本没有一点大大病初愈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你好歹掩饰一下啊? 你掩饰一下,或许我心里会好受点! 赵祯到了资事堂,大马金刀的往资事堂内的主位上一坐,待三人施礼以后,笑着道:“三位爱卿都赞成寇季出任恩科文试的主考了?” 不等吕夷简三人再次开口,赵祯就爽朗的笑道:“朕就知道三位爱卿深明大义,迟早会顺了朕的心意。” 王曾被恶心的不行,语气略微有些生硬的道:“官家,寇季出任恩科文试主考的事情回头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邕州的兵事。 官家是不是应该召寇枢密入宫,一起商讨此事。” 赵祯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道:“我大宋待他们不薄,朕实在不知道,他们闹腾什么。朕在改革兵制的时候,力排众议,将他们纳入到了禁军之列。 他们不仅不对朕感恩戴德,反而还要闹事。 他们既然不想在禁军里面待着,那就给他们另立一军,就叫安南军吧。 他们既然喜欢自己作主,非要折腾,那朕就让他们折腾个够。 朕近些日子查点贡品的时候,发现交趾李朝进献上来的牙席中,有多道裂痕。 李朝使节在进献的时候可是说了,牙席宛若玉璧。 如今牙席出现了裂痕,那就说明他们有欺君之罪。 就让安南军去帮朕讨一个公道吧。”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一脸惊愕。 王曾急忙道:“官家,此举是否太过儿戏?” 赵祯冷哼了一声,喝道:“是朕儿戏还是他们儿戏?朕给他们好日子他们不过,非要听信那些巫师的话,要自己作主。 朕就给他们一个作主的机会,让他们好好看清楚自己。 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知道,没有朕在背后给他们撑腰,他们就是一滩烂泥。 他们总以为离开了我大宋,就能过的比现在好。 殊不知,离开了我大宋,他们什么都不是。 离开了我大宋,他们只能于野兽为伍。 他们既然眼瞎,那朕就让他们好好长长眼。” 王曾急忙又道:“官家,他们外出作战,可是要耗费不少粮饷的。” 赵祯不满的道:“他们都要自己给自己作主了,还要什么粮饷。” 王曾又道:“可是不给粮饷,他们凭什么帮朝廷作战?” 赵祯听到这话,讥笑道:“照你的说法,他们帮朝廷作战,是为了粮饷?他们既然吃着朕的粮饷,凭什么不听朕的? 既然不听朕的,朕凭什么给他们粮饷? 他们要粮饷,朕就给他们粮饷? 他们想自己作主,朕就让他们自己作主? 那朕算什么? 他们如今栖身的是朕的疆土。 他们要自己作主,朕让他们自己作主。 但朕也要扒他们一层皮,当地租。” 张知白皱眉道:“官家此举,有失仁义……” 赵祯瞪眼道:“朕有失仁义?他们在做什么?说好听点叫叛营,说不好听点就是在造反。朕没让人将他们诛绝,就已经仁义了。” 张知白听到这话,不再言语。 王曾和吕夷简倒是不太在乎寇季对那些叛兵做什么。 王曾主要心疼的是钱。 朝廷不花钱,干啥他都赞成。 吕夷简在意的是朝廷冒然跟李朝掀起战端的事情。 李朝前面有一个前黎朝。 朝廷曾经跟前黎朝打过一次,打输了。 所以冒然的掀起战端,会不会重蹈覆辙,值得吕夷简考量。 但考虑到作战的都是蛮兵,吕夷简就不太在意了,只要他们不将战火烧到大宋,他们在李朝干什么,吕夷简都不管。 至于李朝会不会在打败了蛮兵以后反攻大宋,吕夷简一点儿也不担心。 大宋如今是货真价实的地上霸主,辽国被打臣服以后,四海之内的藩属,那个不对大宋恭恭敬敬的。 大宋不打他们,他们就已经烧高香了,还反攻大宋,嫌命长吗? 至于双方曾经签订的盟约问题,吕夷简就更不会在意。 那些蛮兵出了大宋以后,大宋承不承认他们还是问题。 吕夷简对于赵祯的提议,没有太大的看法,但他也没有急着附和赵祯,反而推脱了一番,“此事涉及到兵事,不如等寇季到了以后,商讨一番,再做定夺,官家以为如何?” 吕夷简原以为,他说完这话,赵祯会下令召见寇季,却没料到,赵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邕州永安军大营里的蛮兵作乱的消息,朕昨日就收到了,也跟四哥商量过了。 昨夜,朕就已经和四哥出具的文书,让永安军大将军领兵出营。 如今文书应该已经出了开封府境内了吧。 朕现在告诉你们的,就是朕个四哥商讨过以后的结果。” 吕夷简三个人闻言,张大了嘴,有种骂娘的冲动。 合着我们今日得到的消息,你们昨日就收到了? 合着我们激动了半天,你们却早已做了决定? 那要我们三个干嘛? 更重要的是,我们白妥协了? 三个人心里虽然这般想,但却没这般说。 因为赵祯和寇季所作的一切,皆在规矩之内。 如今全大宋的禁军调动,皆在赵祯和寇季二人手中。 其他人插手不了此事。 寇季是枢密院的枢密使,枢密院又是比肩内廷的二府之一。 所以赵祯和寇季二人即便是不告知给他们,也能给大宋的禁军下达命令。 一切都在规矩之内,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二人有没有破坏规矩,连同内廷的差事也一起私底下决断了。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的神色格外复杂。 通过这一件事,他们已经感受到了一些兵制改革后的不同。 兵制改革之前,枢密院要调动兵马,那必须要拿到朝堂上,跟满朝文武议论一番的。 就算不通过满朝文武,那也得跟内廷的三位宰辅商量一下才行。 兵制改革之后呢? 调兵遣将根本不通过内廷,只要赵祯和寇季点头,兵马就能迅速的被调动起来。 最关键的是,赵祯和寇季若是不将兵马调动的事情说出来的话,那谁也不知道,他们将那一支兵马调动到了什么地方。 也许不知不觉间,一支万人的兵马就出现在了你眼皮子底下。 先化整为零,再化零为整,简简单单就能让兵马不懂声色的出现在任何他们需要的地方。 以后有人想跟赵祯和寇季作对的话,最应该做的就是守好消息。 一旦守不好消息,让消息泄露了出去。 那么一觉醒来,很有可能就躺在千军万马的注视之下。 就问你怕不怕? 吕夷简三人在推测到了这一点以后,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他们倒不担心赵祯和寇季会调动兵马对付他们。 他们主要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权力不削弱了,同时也感觉到了,枢密院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人畜无害的衙门了,而是一个真真正正跟内廷相提并论的两府之一,是一个可以跟内廷分庭抗争的衙门。 内廷、枢密院,在大宋一直内称之为两府。 只不过内廷一直是一枝独秀,枢密院就有点名不副实。 兵制革新以后,枢密院的权力增大以后,就不同了。 枢密院成了可以跟内廷媲美的衙门。 朝堂以后再也不是内廷的一言堂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29章 我包拯,遇到了两个骗子! 北宋初期的权力核心的制度构建比较特别,是两府三司制。 三司如今已经被罢黜,不去提它。 现在说说两府。 两府分别是西府和东府。 属于大宋最高的权力机构。 西府指的就是枢密院。 东府指的就是内廷。 由于内廷办公的地方在政事堂,所以民间百姓也称呼其为政事堂。 由于内廷是中书门下二省合成的,所有一些人也将其称之为中书门下。 一些不了结大宋两府三司制构建的百姓,总是会将政事堂当成是官家和宰相们一起办公的地方,其实不然。 首先,东西两府皆在皇宫之外,官家怎么可能天天跑到宫外去跟宰相们一起办公呢? 官家自然是待在宫里,宰相们要跟官家一起办公,那也得在宫里。 所以宫里办公的那个地方,叫资事堂。 这便是政事堂和资事堂的区别。 西府以前名不副实,在重文抑武的政策下,一直被东府压着打。 如今经过了一场兵制革新,彻底站了起来。 已经有了跟东府打擂的资格。 作为东府三宰,三个人心里自然不痛快。 但不痛快归不痛快,三个人并没有反对此事,反而默认了此事。 兵事加强带给大宋的好处,十分直观。 他们三个人固然追求权力,但没必要因为追求权力,阻止大宋变强。 更重要的是,西府以前被压着,那也是前三任官家的心思,他们为了防止武人作乱,推行重文抑武的政令。 如今赵祯不再压着武臣,他们自然也不会紧紧的抓着重文抑武的政令不放。 三个人心情郁闷的在资事堂等了许久,李昭亮到了资事堂。 三个人就邕州兵事跟李昭亮商量了一番,然后由李昭亮写下了调令,派人将调令快马加鞭的送去了邕州。 邕州的兵事处置妥当以后,吕夷简三人各怀心思的离开了皇宫。 寇季担任恩科文试主考的事情,已经因为他们妥协的关系,变成了定局,再闹下去也无济于事,他们也就没必要再劝诫赵祯了。 此后一段日子。 朝廷都在为突然加开的恩科忙碌。 寇季在秋中的时候,出了府门,去了一趟开封府,主持了开封府的解试。 解试放榜以后,寇季就继续蜗居在府上著书。 眼看快要入冬的时候。 一位老农打扮的人,牵着一头驴,驴拉着车,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汴京城的官道上。 老农看着很朴实,着一身灰布麻衣,头戴着斗笠,斗笠上罩着一层黑布,走路的时候慢悠悠的,不断的打量着汴京城官道两侧的田地。 到了一处地头,老农有些渴了,解下了腰间的水囊,往嘴里灌水,只是水囊里的水喝尽了,他只能走到田间去找正在收割豆子的农夫讨水。 农夫见他朴实憨厚,就赏了他一碗水。 老农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水,眼前略微一亮,有些意外的道:“熟水?” 熟水,指的是烧开的水。 农夫听到老农这话,乐了,“你居然知道这是熟水?” 老农抱着碗,美美的喝了一口道:“喝得出来……” 农夫闻言,笑着道:“听你的意思,经常喝睡水?看来你是个大夫。” 老农有些好奇,见农夫坐下了,他也跟着坐到了一边,疑问道:“怎么讲?” 农夫笑呵呵的道:“看你的样子,估计是到汴京城去投亲,你应该不是久居汴京城的,所以不知道熟水里的说法,你又惯用熟水,那你必然是大夫。” 老农笑着道:“熟水还能有什么说法?” 农夫傲然道:“当然有,这熟水的说法,是从寇府传出来的。说是寇府的一个仆人,整日里生病,府上的管事以为他偷懒,就将此事告诉了小寇公。 小寇公得知了此事以后,过去查看了一番,发现仆人的病症源于生水。 小寇公说了,生水中有鬼怪在作祟,没有经过烈火煅烧,饮入腹中,必然生病。 想要避过病症,唯有用烈火煅烧,将其中的鬼怪给烧死。 小寇公那是什么人,那是我大宋第一聪明人,他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仆人听信了他的话,用烈火煅烧了一番生水,饮用下去以后,立马病愈了。” 老农耐心的听完了农夫的话,失笑道:“据我所知,小寇公很少过问仆人的事情,府上的一应事务,都是夫人在管。 而且,小寇公不信鬼神,所以不会拿鬼神说事。” 农夫听到了老农这话,脸色瞬间就变了,“你一个外乡人,你懂什么。我就在瑞安镇上住着,小寇公说这话的时候,我可是在一旁听着呢。 我亲耳听到的东西,岂能有假。” 老农闻言,笑着摇头道:“那么说这话的肯定是小寇公……” “胡咧咧!” 农夫气急,骂了一声,从老农手里抢过了水碗。 但见到了老农一脸风霜,又于心不忍的将水碗重新塞到了老农手里,哼哼道:“你一个外乡人,敢在汴京城说小寇公坏话,那就是讨打。 看你一个人去投亲怪可怜的,我就提醒你一句。 进了汴京城,千万别说小寇公坏话。” 老农略微有些意外的道:“小寇公如此霸道,竟然听不得别人说他坏话?” “呸!” 农夫气的瞪起眼,啐了一口道:“你说这话,死了会被剪舌头的。旁人说小寇公坏话,我不跟他见识。可你我都是土里刨食的人,怎么敢说小寇公坏话? 若非小寇公仗义,赐下了无数利于耕田的法子,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有好日子过。 小寇公于我们有活命之恩。 我们得打心眼里敬重小寇公。 不说小寇公坏话,是我们知恩图报,不是小寇公霸道欺负人。 自打小寇公入京以来,我还没见过他欺负过那个百姓。” 老农缓缓点头,笑着道:“可我听说,小寇公在河西杀的人头滚滚,并非善类。” 农夫气的又从老农手里抢过了水碗,瞪着眼睛喝斥道:“小寇公那是为了给我们这些人多抢一些地活命,才造下的杀孽。 到了阎王哪儿,阎王要是因此刮小寇公的肉,我们也得帮小寇公挨一刀。 你这外乡人,张口闭口都说小寇公坏话,我水给你喝了,简直是糟蹋了。” 老农感叹道:“你有一句话,我是赞同的。那就是小寇公真的在为百姓们谋福。” 农夫哼了一声道:“现在知道说小寇公好话了,晚了。还张口闭口的百姓们,你不是百姓啊?你还能是拿进京赶考的书生不成?” 老农略微愣了一下,坦言道:“我此番入京确实是为了赶考,只不过我不是书生,我是此次恩科的副考。” 农夫听到这话,非但没有大惊失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你比我之前碰到了那个还能吹……我之前碰到的一个黑炭头,掉了三文钱在地上,被人拣去了,他让人家还,人家不还,他非拉着人家,跟人家说他是进京赶考的书生,欺辱他是要获罪的,还拉着人家讲了一大堆的大宋律,被人打了一顿,乖乖的跑去汴京城了,现在指不定躲在拿处哭呢。 你倒是好,连书生也不扮了,直接说自己是此次恩科的副考。 你要是是恩科的副考,我就是……” 农夫本来想说他是主考的,不过考虑到此次恩科主考是寇季,立马改口道:“我就是开封府知府……” 老农哈哈一笑,道:“赶明我去开封府看看,看看你是不是开封府知府。” 说完这话,老农大笑着离开了田间地头。 农夫在老农迈步离开的时候,冲着老农的背影讥讽的道:“那你能不能给我留下个名字,赶明我也去贡院看看,看看你是不是此次恩科的副考。” “邠州范仲淹……” “……” 范仲淹祖籍邠州,后因母亲改嫁,移居苏州吴县,改名朱说。 改回了范仲淹的名字后,也改回了祖籍。 所以他自称一声邠州范仲淹。 农夫冲着范仲淹的背影撇撇嘴,只当他是一个说大话的。 真要是当官的,那个会像是范仲淹这般,一身老农的打扮,身边连一个随从也没有。 那些当官的出行,哪一个不是前呼后拥的一堆人跟着。 “呸……” 农夫啐了一口,回到田里继续劳作。 心里一个劲的埋怨,这年头的人也太不诚实了,一个比一个能吹。 范仲淹牵着驴车,一路到了汴京城外,站在汴京城门口,感慨万千。 他站在汴京城门口没多久,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范仲淹看清了来人以后,急忙施礼,“先生……” 寇季摆摆手,道:“行了,我才疏学浅,教不了你什么,你在河西称我一声先生,我敢应,在汴京城里,我可不敢应,不然会被人骂死。” 范仲淹郑重的道:“先生虽然没有传授给学生学问,但却传授给了学生做人做事的道理。人之一生,有三师,蒙师、业师、人师。 先生当为学生的人师。”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行了,就不提此事了。知道你今日回来,我特地到此处迎你一番。你在河西多年,汴京城的宅子多少有些荒废,虽然朝廷已经派人打扫了一番,可人气太少。 这几日你就住在我府上吧。” 范仲淹躬身一礼,“多谢先生……” 寇季左右瞧了一眼,道:“你的随从呢?” 范仲淹笑道:“随从在后面,他们带的东西有些多,我在进入汴京城地界以后,便抛下了他们,独自赶了过来。” 寇季失笑道:“你一个随从也不带,就不怕被人劫了吗?” 范仲淹笑着道:“自从兵制革新以后,各地都增添了衙役、衙兵,朝廷此前还清扫了一番流寇。河西如今一个毛贼都看不到了,天子脚下又怎么可能有小毛贼? 再说了,先生不是也没带随从吗?” 范仲淹刚说完这话,就看到了寇季背后站着一个弱冠之龄的人,肤色略微有些黑,身穿着儒装,看着像是个书生。 “学生失言了,没想到先生居然带了随从。” 寇季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年轻,对范仲淹笑道:“他可不是什么随从,他是今科应试的士子。” 范仲淹略微一愣,沉吟道:“先生有意提拔他?” 寇季摇头笑道:“不是……我也是刚巧碰到。我来此处迎你的时候,恰巧碰见了他在路边卖字,我见他字好,就给了他一些钱,请他暂时到我府上充当一个抄录。” 范仲淹抚摸着胡须,盯着小年轻意味深长的道:“小家伙,你走狗屎运了……” 小年轻听到了范仲淹的话,硬梆梆的回了一句,“在下庐州士子包拯,不是什么小年轻……” 范仲淹一愣,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汴京城内,敢如此跟我说话的士子,估计就只有你了,我记住你了。” 包拯瞥了范仲淹一眼,没有说话。 包拯觉得他遇到了两个神经病。 一个在他摆摊的时候,突然出现,问了他姓名,验看了他的籍册以后,扔给了他一锭金子,让他跟着到府上去做几天抄录。 另一个一出场,就一副自己很牛的样子。 可真正的福贵人,真正有身份的人,没有一个是他们这般做派的? 若不是最先出现的那个人扔给他的金子他偷偷的咬过,是真金的,他都要怀疑自己遇上了两个骗子。 他出门摆摊的时候,庐州会馆里的老馆主可是特地提醒过他,汴京城里有不少骗子,专骗读书人。 有的骗读书人,说能帮他们找到举荐的门路。 有的骗读书人,说是能帮他们搞到文昌学馆入门资格。 还有的干脆说能帮读书人跑官。 反正各种针对读书人的骗子都有。 包拯怀疑眼前这两个人是给他下套的骗子,也很正常。 范仲淹大笑过以后,对寇季道:“先生不曾道明身份?” 包拯听到这话,心里冷笑了一声。 呵呵,骗子的招数出现了。 接下来那个衣着华丽的,是不是要声称自己是什么贵人家里的公子,或者是教书先生。 然后静等着自己凑上去,好好的骗自己一笔。 可惜,你们的骗术对我没用。 因为我的钱都寄存在一字交子铺,交子在会馆里放着呢。 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你们能骗我什么? 等我摸到了你们的老巢,就去开封府揭发你们。 老馆长怕我们被骗,可是专门给我们讲解了一番汴京城内骗子的把戏。 包拯倒是不怕骗子将自己给怎么样了。 因为此处是汴京城,文人汇聚之地。 掌权的文人颇多。 在科考期间,向士子们下手的人,一经发现,下场都相当惨。 别的包拯不是太懂,但是大宋律法他却熟知一些。 然后,包拯心里想到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寇季听到了范仲淹的话以后,淡淡的笑道:“道明什么做什么?道明了身份,岂不是不好玩了?” 范仲淹先是一愣,然后哭笑不得的道:“先生此举有失身份。” 寇季淡然笑道:“以我的身份,纵然做一些有失身份的事情,别人也会将其传为佳话。” 范仲淹缓缓点头,道:“那倒也是……” “走,回府上,我让人准备了热水和酒菜,为你接风洗尘。” “可有米食?” “有……” 范仲淹祖籍是邠州的,可是长于苏州,惯用米食。 在河西吃了许久的面食,早就怀念米食了。 在回京的路上倒是吃了不少。 但驿站里的饭菜,怎么可能比得上寇府的饭菜。 寇季带着范仲淹、包拯二人,一路晃晃荡荡的到了瑞安镇。 一路上包拯都在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二人,偶尔也看一看周遭的风光。 到了瑞安镇边上,包拯盯着繁华的瑞安镇,低声道:“此处便是闻名天下的瑞安镇?” 寇季略微点点头,笑道:“不错,确实是瑞安镇……” 包拯略微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说了一句,“听说寇枢密就住在瑞安镇上。” 范仲淹闻言,抚摩着胡须,意味深长的一笑。 寇季缓缓点头道:“不错,寇枢密就住在瑞安镇上。寇枢密是此次恩科文武试的主考,你打听他的住处,难道是想效仿其他人,去他府上投卷?” 包拯听到此处,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在庐州会馆的时候,老馆长告诉过包拯,若是包拯能结识一两个进入寇府别院的人,一定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去,去寇枢密面前露露脸。 若是能当场献上自己做的文章,兴许能被寇枢密看重,今科必定高中。 老馆长的话,无疑是推心置腹的话。 只是包拯心里充满了抵触。 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他生硬的道:“难道你能帮我投卷?” 包拯已经将寇季和范仲淹二人当成了骗子了。 因为投卷也是骗读书人的一种手段。 眼前的两个人,必然是早就商量好的,借着老友重逢的把戏,打消别人的怀疑,然后再提出投卷之类的事情,引他上勾。 他就姑且假装上勾,看看这两个骗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寇季听出了包拯语气不对,猜到了包拯另有心思,但还是回答了包拯的话。 “我不能帮你投卷……” 包拯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继续道:“但我能带你进寇府,让你面见寇枢密。” 包拯原以为自己猜错了,听到了寇季这话以后,他确认他没有猜错,心里冷笑了一声。 “那我就先行谢过了……” 包拯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声,目光开始四处打量。 打量什么呢? 打量一会儿跑路的路线。 万一对方人多,情况不对,他肯定得跑。 寇季和范仲淹见此,略微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包拯终究是初出茅庐,一些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他二人在宦海沉浮数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如何看不出包拯的心思。 二人看破了包拯的心思,却没有说破。 二人不再搭理包拯,反而说说笑笑的往瑞安镇内走去。 一路走到了一座巨大的府邸前,停下了脚步。 之所以没有前行,是因为府邸前围满了人。 一个个皆是读书人,手里握着试卷,在寇府别院门前求见寇季。 寇府别院的门房拦着他们,他们就聚在寇府别院门口不肯离去。 他们期盼着寇季能够出现,能想办法将自己的文章递到寇季手里。 包拯看着了这一幕,有些傻眼。 他可以确认眼前的府邸是寇府别院。 因为他在其中看见了几个在庐州会馆碰到的士子的身影。 他觉得骗子太大胆了,居然敢带着他到寇府别院门口晃悠。 汴京城的骗子都如此张狂吗? 民间对寇枢密那是好评如潮,可包拯身为士子,知道一些官方的消息,知道寇枢密对恶人下手十分的狠辣。 骗子在他别院门口晃荡,那不是找死吗? 寇季和范仲淹二人没有在意包拯的心思,寇季瞧着门口那些投卷的读书人,略微皱了皱眉头,道:“投卷的风气得改改……若是投卷管用的话,那还考什么科举?” 范仲淹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投卷的风气改了,以后朝中重臣就会少了一份私收,也少了一次将一些英才纳入到门下的机会。 此事奏到了朝堂上,满朝文臣绝对会反驳的。” 寇季冷哼了一声,“朝廷既然开了科举,又为了防止舞弊还推行了糊名的政令,那就必须做到公正。此事我会跟内廷的三位商议,也会奏明官家。” 范仲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包拯一脸错愕的盯着寇季。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是寇枢密? 寇枢密是什么人? 那是大宋的重臣,一人之下,一人比肩,万万人之上的人。 出门就算不前呼后拥,那也得配备三五个侍卫。 你就一个人晃荡,还敢冒充寇枢密? 我去开封府告发你们的时候,又多了一条罪状。 等死吧。 冒充朝廷重臣犯罪,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你们冒充朝廷重臣,冒充到寇枢密头上,那就是找死。 “走偏门吧……” 寇季瞧着被赌的严严实实的寇府别院正门,对范仲淹道。 范仲淹拱手道:“全凭先生吩咐……” 寇季带着范仲淹和包拯,围绕着寇府别院绕行半圈,到了一道十分隐蔽的门户前。 寇季上前敲了敲门。 范仲淹笑着站在一边,不时的还打量包拯一眼。 包拯瞪着眼,心一个劲的沉下去了。 太大胆了。 这群骗子居然跟寇府的人有勾结。 早就听说汴京城内权贵府上的门人,背着权贵在外面谋财。 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此事若是揭穿出去,一定是惊天大案。 我是现在跑呢? 还是留下一探究竟? 留下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就在包拯内心挣扎的时候,门户被打开了。 里面出来了一个管事打扮的人,对着寇季深深一礼。 “少爷……” 然后又对着范仲淹一礼,“恭贺范知州,荣升范侍郎。” 包拯惊恐的瞪大眼,愣在了原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0章 包拯很慌 包拯现在很慌。 他觉得骗子实在是厉害。 因为他们可能不是骗子。 包拯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总之是五味杂陈。 有慌乱、有紧张、有恐惧,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欣喜,更多的则是担忧。 他是什么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士子罢了。 寇府别院门口那些求见的士子,随便拉出来一个,很有可能都比他厉害。 他家里虽然有几分薄财,但并非大富大贵。 他也不是什么官宦世家出身。 父亲只是庐州合肥的一个小财主。 扔到了汴京城里,只能算是一般的普通的富户。 (包拯考中进士的时候,父母都建在,并非演义和戏文里说的那样,是由兄嫂养大。包拯考中了进士以后,被授予为大理评事,出任建昌县知县,但是因为父母年迈,所以他奏请就近在庐州任职。 仁宗皇帝见他孝心可嘉,就破例让他回到了原籍做官,任职和州监税。 包拯的父母不愿意包拯离开,包拯干脆辞去了官爵,回家奉养双亲,一直等到双亲亡故,为双亲守孝三年以后,才重新出仕。) 他没有晏殊、柳永那般名声,也没有身份高贵的同窗提携,他从没有奢望过,在文试考核之前,进寇府中去坐一坐。 庐州会馆的老馆长在提点他到寇府投卷的时候,可是特别交代过。 要找一两个能进入寇府的人带着才行。 包拯不认为他能结交一两个能进入到寇府的人。 所以在别人都想进了办法去投卷的时候,他悄悄的在汴京城里摆起了摊。 包拯上京的时候,家中父母倒是给了一些钱财。 当地的县衙们给他封了一些钱财做盘缠。 只是那些盘缠并不够他在汴京城生活。 汴京城的物价,远比庐州贵。 他带着的那些盘缠,不够他从现在,生活到明年开春。 写信让父母捎一些钱财过来的话,怕父母胡思乱想。 所以他才到坊间悄悄的摆摊赚钱,借此赚取一点生活费。 他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人。 在汴京城的诸多士子之中,属于十分平凡的那种。 如果非要说一个特点的话,那就是他稍微有些黑,但并不算太黑。 依照朝廷的选官标准,他的肤色在合格之列,并没有因为太黑,被排除在选官之外。 所以他从没想过,在开科之前,能见到寇、范两位考官。 但造化弄人,他今天第一天出摊,就装上了寇、范两位考官,还将两位考官当成了骗子。 此事也怨不得他。 他此前也没见过寇、范两位考官。 民间倒是有寇枢密的画像流传,只是那画像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加工,跟寇枢密一点儿也不像。 眼前的寇枢密,柔柔弱弱的像是个读书人。 可民间流传的画像上,寇枢密绝对属于那种膀大腰圆类型的。 百姓们在为寇枢密画像的时候,大概也是觉得,唯有膀大腰圆类型的寇枢密,才能战河西、战西夏,为大宋开疆拓土,震慑天下间的宵小。 汴京城里倒是有几幅寇枢密的正经画像。 只不过,寇枢密如今正当红,他的正经画像早就被炒成了一个天价。 如今仅剩下的几幅正经的画像,存在汴京城最大的扑卖场,万象楼内,据说一副要一万贯钱。 如此高昂的价格,包拯也只能望洋兴叹。 在包拯跟寇枢密和范仲淹初次接触的时候,二人流露出的一些话语,倒是透露出了他们的身份。 但是包拯不敢信,也不敢往那方面想。 我,包拯,在汴京城随随便便碰见了两个人,一个看着像是富家公子,但是连个随从也没有,一个看着像是田间的老农,牵着一头驴车。 你告诉我,他们两个是今科主副考,你让我怎么信? 就在包拯一脸惊容,胡思乱想的时候。 范仲淹已经跟寇府的管事见过了礼,并且将自己的驴车交给了寇府管事。 寇季交代了管事几句,带着范仲淹往门内走去,走了几步,见包拯没跟上,回过头就看到包拯一脸惊容的站在原地。 范仲淹好笑的对寇季道:“您吓到他了……” 寇季哈哈一笑,对包拯道:“小子,还愣着敢什么,还不跟着我进府。你别忘了,你可是收了我的钱的。” 包拯在寇季呼喝下回过神,突然觉得手里的金子十分的烫手,他强忍着当场将金子送回去的念头,略显慌张的对寇季和范仲淹躬身施礼。 “学生庐州士子包拯,见过……” 包拯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寇季打断,“在府外,你是庐州士子,进了府,你就是我府上的抄录,一切都需要听我的命令行事。” “喏……” 包拯不敢再多言,拱手应答了一声。 范仲淹在一旁笑道:“他就算在寇府外,也得听你的。”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失笑道:“那倒也是……” “入府吧……” 寇季没有继续跟包拯多说什么,笑着说了一句,带着范仲淹进了府。 包拯略微有些拘谨的跟在后面。 入了府。 寇季让人带着包拯先去书房外候着,他带着范仲淹去洗漱。 包拯在寇府的仆人引领下,到了寇府的书房门外。 仆人吩咐了包拯一声。 包拯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书房外。 包拯站了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娇喝声响起。 “喂,那个呆头呆脑的黑炭头……” 包拯听到了娇喝声,没有言语,依旧规规矩矩的站着。 “好你个黑炭头,竟敢不回我的话。” 赵絮气哼哼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凶神恶煞的瞪着包拯。 包拯瞧着赵絮,略微有些失神。 毫无疑问,赵絮绝对是他见到过的姑娘里,最貌美的那个。 赵絮被包拯直勾勾的盯着,略微有些不自在,哼了一声,道:“你不许盯着我……” 包拯回神,赶忙拱手道:“在下庐州士子包拯,见过姑娘……” “士子?” 赵絮略微有些惊讶的轻呼了一声。 包拯不明赵絮心中所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絮眼前略微一亮,上下打量着包拯,道:“那就是读书人咯……” 包拯拱手道:“正是……” “可读过《女诫》?” “啊?” “没读过不要紧,会写字就行。先生罚我抄写《女诫》中的《敬慎》篇,足足五十多遍,明日就要交付,眼看着太阳已经西斜了,我才写了不到十遍。 到了明日,先生恐怕又要打我板子……” 赵絮说到了此处,做出了楚楚可怜状,盯着包拯一脸恳求的神色。 包拯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眼看着赵絮流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包拯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我帮你……” 赵絮脸上立马浮现出了雀跃的表情。 “太好了……” 赵絮开心的叫喊了一声,拉着包拯就往书房里走。 包拯很想跟赵絮说一声男女授受不亲,可不知怎么了,就是没有说出口。 直到赵絮将他丢到了书房,欢呼雀跃的跑出去以后,他才略微回过了神。 包拯愣愣的站在书房里,低声嘀咕,“我这是怎么了……”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有些应接不暇,也没时间去细思。 等他有时间细思的时候,已经被人推到了桌前,桌上摆着一堆写的十分混乱的《敬慎》篇。 包拯站在书桌前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握起笔,努力的模仿着赵絮的笔迹,开始写起了《敬慎》。 赵絮的笔迹对包拯而言,并不难模仿。 因为赵絮写的是飞白体。 包拯为了应试,写的也是飞白体。 大宋立国以后,太宗皇帝擅飞白、真宗皇帝擅飞白、当今官家也写的是一手漂亮的飞白。 为了投其所好,读书人们也写飞白。 飞白体几乎成了大宋必修的书法。 所以同修飞白体,包拯模仿起赵絮的笔迹,就容易了许多。 包拯糊里糊涂的被赵絮拉到了书房里抄书。 寇季则在府上的偏厅里为范仲淹接风洗尘。 偏厅内。 范仲淹洗漱过后,换上了一身蜀锦长衫,身上的老农气息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富贵气。 只不过手上的裂纹,脸上风沙吹出来两团紫印,难以掩饰。 范仲淹在河西担任的是一州主官,但并没有坐在衙门里享富贵,反而时常奔波在田间、牧场内,帮着百姓劳作,了结河西的变化。 时间长了,手上自然有了裂纹,脸上自然多出了一些被风沙吹出的紫印。 寇季请范仲淹坐下以后,感慨道:“希文,我将你放在河西受苦,你可怨我?” 范仲淹在去河西之前,已经在汴京城的朝堂上混出了名声,他若是留在汴京城,自然能轻轻松松的享着富贵,轻轻松松的升官。 寇季将他留在了河西吃沙子,自然比不上在汴京城做官舒服。 范仲淹听到了寇家的话,失笑道:“先生说笑了,学生此前在汴京城,虽然有一些小名声,但都是先生提携之功。 以后如何做官,学生心里只有一些模糊的想法。 此去河西,学生虽然受了一些苦,但心里模糊的想法却逐渐的清晰了起来。 如今学生已经知道了如何为官。 若是没有去过河西,学生恐怕还不知道如何当百姓的父母官。 如今学生已然明朗,心中的疑惑去了大半。 这一切皆是先生的功劳,学生怎敢埋怨您。” 寇季听到这话,缓缓点头,“你不埋怨我就好。此次朝廷开恩科取士,官家点了我为恩科文试主考,我向官家推举了你为恩科副考。 恰巧礼部有个侍郎缺,官家就擢升你为礼部侍郎,补上了这个缺。” 范仲淹对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官家厚爱,学生铭记于心。” 寇季点点头,继续道:“此次恩科,跟以往的恩科不同,满朝文武都盯着我们,所以我们要小心谨慎的应对。 之所以请你到我府上居住,一方面是因为你府上没有人气,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避免各州府的士子跑到你府上去投卷。 士子们投卷,算不得什么大事,可若因此闹出了舞弊案,那就是大事。 我以枢密使之职,出任文试主考,本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若是再闹出舞弊案,那就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此次科考,我们要低调行事才行。” 范仲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以枢密使之职出任文武试主考,引起了满朝文臣的不满,此前吕夷简等人为此大闹三衙的事情,早已传扬了出去。 范仲淹在进入到了开封府地界以后,也听过此类的传闻。 寇季不过是出任了文武试的主考,满朝文臣就闹了起来,若是再出现个舞弊案,那满朝文臣还不借题发挥,彻底的闹翻天。 以寇季的地位,只要官家不厌恶他,罢黜他,满朝文臣就算是在再闹,也无济于事。 但满朝文臣一旦闹起来,并且引导着民间的读书人、百姓一起闹起来,对寇季而言,终究是个麻烦。 范仲淹对寇季拱手道:“学生听先生吩咐……” 寇季笑道:“那你就安安稳稳的在府上住下。” 范仲淹笑着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寇季笑道:“学生在河西的时候,发现了几位英才,他们也要参加此次恩科,原想着向先生引荐一二的。 如今看来,只能等春闱过后,再向先生引荐了。” 寇季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范仲淹口中的英才是谁了,但他没有言明,而是笑着道:“既然是英才,肯定会从众多的士子之中脱颖而出。 等到殿试的时候,我们自然能够见到。” 寇季发往河西的信,除了给范仲淹的信署的是自己的名字外,其他的信皆是以文昌学馆的名义发出去的。 所以,范仲淹并不知道寇季知道他口中的那几位英才,也正常。 欧阳修、韩琦等人被下放历练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隐去身份的,只是以寻常读书人的身份被派遣到地方历练。 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地方上的官员知道他们是从文昌学馆内出来的,然后看在寇准的面子上暗中照顾他们,从而失去历练的效过。 寇季陪着范仲淹吃完了洗尘宴,已经到了傍晚,送范仲淹下去歇息下以后,才想起了包拯还在府上。 寇季立马赶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以后,就看到了包拯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房外,赵絮欢呼雀跃的在书房里跑来跑去。 寇季见此,上前询问包拯,“你就在此处站了一下午?” 包拯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寇季略微叹息了一声道:“是我疏忽了,你先下去休息,我让府上的人帮你准备住的地方,再送一桌酒菜到你房里。” 包拯略微抬起头,道:“学生还是回庐州会馆……” 不等包拯把话说完,赵絮的脑袋就从书房里伸了出来,喊道:“先生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先生可是今科恩科的主考,你是应试的士子。你若是得罪了先生,先生肯定罢落你。 看你黑头黑脑的,也算是有几分聪明,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不开窍呢?” 寇季瞪了赵絮一眼,赵絮吐了吐舌头,躲进了书房。 寇季对包拯道:“我是看天色已晚,你现在回汴京城,等到了汴京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应该都已经封了,离了寇府,你很有可能就会露宿街头。 此事是我的疏忽,所以我才留你在府上过夜,你可明白?” 包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躬身答应了一声。 赵絮在包拯答应了以后,脑袋又从书房里伸了出来。 “还算你聪明……” 寇季懒得搭理赵絮,吩咐人带包拯下去休息以后,瞪着眼进了书房。 见到了赵絮,黑着脸质问,“你是怎么通过人家黑头黑脑的,就看出人家聪明的?” 赵絮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急忙道:“能被先生您带回府里的人,怎么可能是蠢人呢?” 寇季却没有轻信赵絮的话,而是狐疑的道:“你是不是又骗人帮你抄写书籍了?” 赵絮脸不红、心不跳的果断摇头,“没有……” 寇季哼了一声。 赵絮依旧一脸淡定。 寇季之所以认定赵絮骗包拯帮她抄写书文了,那是因为赵絮干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 府上那些投效的读书人,有一大半都被他威逼利诱过。 寇季发现了此事以后,特地在跟府上的人叮嘱了一番。 如今赵絮在府上找不到帮手,自然回去寻求其他的帮手。 比如刚入府,什么情况都不明白的包拯。 寇季盯着赵絮道:“将罚抄的东西拿过来我瞧瞧。” 赵絮赶忙回到桌前,拿出了包拯帮她抄写的《敬慎》,递给到了寇季面前。 她不仅没有感觉到慌张,反而请功似的道:“先生,你让我抄的东西我都抄完了,明日是不是可以一起跟天赐儿玩了?” 赵絮之所以不慌,那是因为包拯将她的笔迹模仿的有八分像。 一般人很难分辨。 寇季不学无术在汴京城那是出了名的,赵絮自认寇季看不出来。 寇季拿过了《敬慎》略微瞥了一眼,微微一愣,仔细看了一番以后,看向了赵絮。 赵絮一脸认真的盯着寇季,一点儿也不慌乱。 寇季看向了赵絮道:“你倒是聪明了一次……” 赵絮略微一愣,不明白寇季的意思。 寇季继续道:“找了个聪明人帮你,他模仿了你的笔迹。但你以为这点小手段能瞒得住我吗?” 赵絮脸色微微一变,辩解道:“我没找人帮我……” 寇季笑道:“是吗?他倒是聪明,将你的笔迹模仿的有八分相似。但你在写勾的时候,略显尖细,他在写勾的时候略微有些圆润。 这是习惯,一时半刻的改不过来。 这通篇的文章中,代勾的字,皆是圆润的。 你告诉我这是你写的?” 赵絮脸色彻底变了,“你……你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你派人监视我?你肯定是派人监视了我,所以才知道此事的。” 寇季失笑道:“类似的漏洞还有三处,需要我给你一一指出吗?” 赵絮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寇季。 寇季瞥着赵絮道:“你是不是觉得,汴京城里的人盛传我寇季不学无术,我寇季就真的不学无术?” 赵絮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但她的目光已经告诉了寇季,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寇季淡淡的道:“经书我不太懂,这是事实。你要是拿经书中的学问为难我,倒是能难住我。可是你找人帮你造假,就是在班门弄斧。 须知,我做出了交子模板、交子墨,在大宋流传了数年,至今也没有人能模仿出来。” 寇季说到此处,已经将《敬慎》文章交到了赵絮手里,并且在赵絮愣神的时候,说道:“明日抄写一百遍……” 赵絮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寇季却不再搭理她,迈步离开了书房。 寇季走后许久,赵絮才回过神,她咬着贝齿,恶狠狠的道:“肯定是那个黑炭头悄悄告诉你的……” 赵絮已经信了寇季的话。 但她还是将错误怪到了包拯的头上。 她大概是觉得,将痛苦分担一半到包拯头上,她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赵絮惦记上包拯的时候。 包拯刚刚在寇府仆人的引领下洗漱过,正在厢房里歇息。 坐在寇府厢房里的座椅上,包拯有些恍惚。 莫名其妙的装上了寇季和范仲淹两个别人想见都见不到的人。 又莫名其妙的进入到了别人想进都进不了的寇府别院。 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称呼寇季为先生的女子拉着帮她抄写了一番《女诫》。 更莫名其妙的被寇季留在了府上。 包拯真的不知道如何评价自己的遭遇。 总之,除了恍惚还是恍惚。 寇府的仆人将晚膳送到了包拯房里的时候,包拯依旧在恍惚之中。 那仆人有些大胆,随意的放下了晚膳以后,就凑到了包拯身边,抬手就伸到了包拯耳朵边上,揪起了包拯的耳朵。 “你个黑炭头,居然害我!” 包拯被一阵刺痛惊醒,瞧着眼前那张秀丽的面孔上充满了怒容,不知道如何应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1章 群英荟萃 “你是不是跟先生合谋害我?” 赵絮盯着包拯厉声质问。 包拯面孔略微一红,他二十多岁的年级,被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揪着耳朵,那儿受得了。 包拯挣脱了赵絮的手,面色沉重的盯着赵絮道:“姑娘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赵絮听到包拯这话,娇嗔道:“你既然知道我是一个姑娘,为何还跟先生合谋害我?” 包拯正色道:“今日为了姑娘,包拯已经向寇枢密撒了慌,此举已经违背了包拯做人的本意。如今姑娘指责包拯跟寇枢密合谋害你,实属不该。” 赵絮闻言,是又好气又好笑,“照你的说法是本姑娘无理取闹了?” 包拯郑重的点头。 赵絮被气笑了,喝斥道:“好你个黑炭头,竟然敢指责我,你可知我的身份?” 包拯上下打量了赵絮一眼,道:“姑娘能拜入到寇枢密门下,家世自然非比寻常。但包拯又求不到姑娘头上,所以不惧姑娘的身份。” “呵!” 赵絮笑了一声,盯着包拯哼哼道:“那我要是当朝公主呢?你既然是士子,那就注定要入朝,入了朝,你就是赵氏之臣。 我若是当朝公主,便是君。 你乃赵氏之臣,便是我的臣。 若我为君,你为臣,你惧不惧我?” 包拯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跟赵絮拉开了距离。 然后一脸惊愕的盯着赵絮。 当朝公主,那可都是金枝玉叶,岂会跟他这个穷酸书生混在一起。 汴京城的富贵人家,都喜欢榜下捉婿,可那是榜下。 榜文一出,那些穷酸书生们,摇身一变,便变成了进士,成为了官,脱离了穷酸书生的范畴,跟汴京城内的富贵人家同属一个阶级。 如此,才能被那些富贵人家召为女婿。 在张榜之前,你见到过那个富贵人家,会争着抢着将穷酸书生往府上拉? 公主那是富贵人家中的富贵人家,跟他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赵絮见包拯一脸惊愕,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哈哈笑着,“骗你的……瞧你吓的……我朝出了阁的公主,一个个年龄早已超过了四旬。 未出阁的,只有卫国大长公主和刚诞下还没来得及赐封号的公主。 卫国大长公主喜道法,一直在宫里潜心研读道典,又是待嫁的年龄,不可能出宫。 刚诞下的小公主,不过一丁点大,就更出不了宫。 你觉得,我跟他们像吗?” 包拯略微愣了一下,眼前的姑娘,跟皇室诸多公主中的卫国大长公主年龄相仿,只是卫国大长公主赵絮,喜欢佛道两家的典籍,并不是什么秘密,据宫里的传言称,公主已经修到了水波不兴的地步。 官家为此头疼不已。 年前的姑娘,古灵精怪,十分调皮,跟传闻中的卫国大长公主大相径庭,应该不是公主。 赵絮拜师寇季的事情,是赵祯和寇季私底下决定的,并没有宣之于众。 赵絮也是被赵祯私底下送到寇府的。 汴京城内,除了少数几个人以外,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此事。 而知道的人,绝对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因为此事涉及到赵絮的名声。 赵絮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居住到寇府,甭管是为了什么,都会被人议论。 大宋以前没有秘密,可不代表现在没有秘密。 以前的皇宫是个筛子,现在的皇宫却密不透风。 以前透露皇室的秘密不会有事。 现在透露皇室的秘密,很有可能会死。 赵祯可不似先帝赵恒。 赵祯杀起人来,一点儿也不手软。 石家一门的冤魂,至今还在菜市哀嚎,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为一件小事,去挑衅赵祯的威严。 也正是因为如此,卫国大长公主赵絮居住在寇府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絮的话,包拯信了。 包拯得知赵絮不是公主以后,松了一口气。 赵絮见此,有些不悦的道:“你不喜欢公主?” 包拯摇摇头,坦诚的道:“你若是公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顿了顿,包拯说了一句十分扎心的话,“不过天底下有志气的读书人,没几个会娶公主……” 赵絮的心一瞬间被扎了个通透,脸上布满了寒霜。 包拯还以为赵絮不信他的话,就耐心的给赵絮解释道:“在我朝,娶公主可不是什么好事。娶了公主,得了驸马之位,看似尊贵,但却失去了仕途。 有志之士,又岂会因为一个驸马之位,放弃仕途呢。 也只有那些碌碌无为、贪慕虚荣的人,才会去娶公主。” 包拯顺手又在赵絮的心脏上扎了两下,赵絮脸上的寒霜更浓,她咬着贝齿,低声道:“照你的说法,我朝公主,千金之躯,就只能嫁给那些碌碌无为、贪慕虚荣之人?” 包拯十分真诚的点点头。 赵絮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包拯见此,一脸愕然。 赵絮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神色不对,咬着牙解释道:“你也说了,我能拜到寇枢密门下,身份肯定不凡。我确实有些身份,从小跟卫国大长公主交好。 听了你的话,我替她生气。” 包拯听到了赵絮的解释,略微点了点头。 赵絮的这个说法,倒是说得过去。 赵絮不等包拯再次开口,就将《女诫》丢到了包拯手里,“你白天抄的东西被先生看出了破绽,先生罚我再抄一百遍。 你帮我抄,先生说了,你写的勾,比我的圆润,还有其他几处破绽。 你好好找找,别再让先生看出了破绽。” 包拯一脸愕然,“我凭什么……” 赵絮凶神恶煞的冲着包拯做了一个鬼脸,“你敢不替我抄,我现在就大喊,说你欺负我……” 包拯闻言,一脸苦笑,“我抄就是了,我就是被寇枢密请来做抄录的,帮你抄写《女诫》,也算是在做工。姑娘千万别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包拯意识到了自己遇上了一个小魔女。 只是小魔女明显有些胆大妄为。 他知道他算是栽了,就只能依照小魔女的吩咐去作。 左右不过是几篇《女诫》而已。 赵絮见包拯答应了,哼哼了两声,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吃食,“我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你帮我抄书,必然伤神,我帮你取了一碗官燕,给你补补。” 包拯瞧了一眼赵絮所指的吃食,确实看到了一盅类似燕窝的东西,他对赵絮拱了拱手,“多谢姑娘……” “哼……” 赵絮哼了一声,离开了厢房。 她到厢房里找包拯,指责是假,实则是为了找个借口将寇季罚抄她的任务,交到包拯手里。 包拯叹了一口气,凑到了桌前开始吃东西。 吃完了以后,开始帮赵絮抄书。 这一抄,就是十数日。 包拯很努力的在模仿赵絮的笔迹了,可还是瞒不过寇季的双眼。 造假,寇季是专业的。 包拯那点道行,真的不够寇季看的。 所以包拯模仿了许久赵絮的笔迹,依旧被寇季看出了破绽。 寇季果断给赵絮加倍。 赵絮自然就找到了包拯头上。 寇季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事,但却没有出面去阻止此事,也没给包拯其他抄录的活儿。 十数日后。 寇府迎来了另一个学子,一个十分年轻的学子,一个性子和赵絮一样跳脱的学子。 苏洵苏老泉。 苏洵此前一直在文昌学馆内求学,并没有跟着韩琦等人外出去历练,主要是他年龄太小的缘故。 寇季在包拯入府十数日后,觉得包拯一个人已经不足以完成他交代给赵絮的任务了,就把苏洵唤了过来。 苏洵在拜会了寇季以后,就被寇季安排到了包拯旁边住下。 苏洵见到包拯的第一眼,说的第一句话,十分的不客气。 苏洵年龄比包拯小,个头却跟包拯相当,还略微比包拯富态一点,也比包拯白,所以见到了包拯,他第一句话就是。 “你可真黑……” 包拯上下瞥了苏洵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墨汁也是黑的,无墨不成文……” 苏洵眼前一亮,对包拯道:“比一比?” 自从韩琦等人去了河西以后,苏洵俨然成了文昌学馆的学霸级学生。 文昌学馆内的那些学生,没一个是他对手的。 他性子跳脱,又好斗,喜欢跟人一较长短。 文昌学馆内的那些学生,很快被他打趴下了。 苏洵在文昌学馆内没对手,闲的发慌。 碰见了包拯,自然起了意。 他心思活络,知道包拯能被寇季留在府中,必然有过人之处,所以就盯上了包拯。 包拯瞧出了苏洵心中的斗志,也没有认怂。 决定教训一下苏洵这个出言不逊的小子。 赵絮在二人对上的时候,恰巧路过,然后给二人做了裁判。 二人在赵絮的主持下,斗起了诗文。 然后。 苏洵完败。 斗词。 苏洵完败。 斗经。 苏洵完败。 几场比斗下来,包拯将苏洵压的死死的。 包拯在寇季面前,谨言慎行,那是敬重寇季的身份。 但是面对苏洵,那是锋芒毕露。 苏洵丝毫不是包拯的对手。 苏洵败给了包拯以后,立马回房去发奋图强了。 包拯也回房开始温书了。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逃脱赵絮的魔掌,被赵絮给逮住,帮她抄写《女诫》。 往后一段日子。 一个又一个的士子,进入到了寇府。 苏洵照例,挨个上门挑战,有输有赢。 一直到,欧阳修等人回京…… 年关将近。 寇府上热闹非凡。 寇府内聚的士子多,每日吟诗作赋的本就热闹。 又临近年节,士子们远在他乡,没办法回家跟家人团聚,就只能借着寇府,找一丝家的温暖。 所以他们闲暇的时候,帮着寇府的仆人一起准备年货,跟寇府的仆人打成了一团,自然更加热闹。 寇季、范仲淹并肩站在正厅门口,看着那往来的士子们。 范仲淹略微有些迟疑的道:“先生,您说说,住在您府上的士子,今科会有几人高中?” 寇季笑道:“差不多全部吧……” 范仲淹吓了一跳,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先生,此前您提醒过我,要低调行事,谨防发生舞弊案,您也拒绝了那些士子们投卷。 可您如今邀请这些士子们进入到府上,又打算取中他们,会不会跟您的本意不符? 此事若是传扬了出去,肯定会被人诟病。 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针对您的。” 顿了顿,范仲淹又补充了一句,“官家那边,恐怕也会对此颇有微词。” 科举取士,是帮朝廷选才。 选出的英才,那都是官家的人。 如今寇季将一帮士子邀请到府上,并且打算取中他们,有一种把控科举的意思。 满朝文武能答应? 官家能答应? 科举乃是公器,岂会容寇季一人所掌? 寇季没有回答范仲淹的问题,而是笑着反问道:“你觉得我取中他们,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范仲淹略微愣了一下,果断道:“对他们而言,自然是好事,可对先生而言,却不是什么好事。” 寇季笑道:“此次恩科,我已经跟官家商量过了。在恩科的时候,由官家和三位宰当场出题。所以中间不存在舞弊的可能。 在科考过后,我也会将士子们的文章张贴出去,供给所有人阅览。 士子们是不是凭借真本事被朝廷取中的,一目了然。 所以舞弊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担心了。” 范仲淹一脸愕然。 官家和三宰当场出题? 那可是比殿试才有的殊荣。 寇季直接拿到会试上用,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官家和三宰能答应,那他就算有什么建议,也只能保留。 若真如寇季所言,由官家和三宰当场出题的话,确实不存在作弊的可能。 除非官家和三宰配合着寇季作弊。 但那可能吗? 如此一来,寇季邀请这些士子入府又是为了什么,提前收买人心? 那官家为什么会答应? 要知道,寇季收买人心的话,最紧张的肯定是官家才对。 寇季似乎看出了范仲淹心中的疑惑,笑着道:“此事是前几日,我和官家商量过后定下的,所以没来得及告知你。” 范仲淹缓缓点头。 寇季说的话,和他所作的事情对不上。 那么必然是近期出现了什么变数,范仲淹自然理解。 寇季在范仲淹点头以后,继续道:“我之所以让他们住在寇府,并且让府上的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们,主要是为了补偿他们。” 范仲淹眉头紧皱着,心中充满了疑惑。 寇季却没有多做解释。 此次恩科选取进士,主要是用来修书的。 修的是智慧馆里的书,以及一些寇季夹带的私货。 他们在修书的同时,必然会被书中的一些知识所影响。 有人会在印证了那些书里的知识以后,深陷其中,成为那些知识的信徒。 当他们成为科学知识的信徒以后,注定要成为儒生们要对付的那批人,注定会被所有儒生所针对。 他们要承担骂名,要承担精神和身体上的各种摧残。 他们也会化身为斗士,跟儒生们斗下去。 当然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在智慧馆里的书籍彻底整理完了以后,寇季是不会让它们面世的,也不会让他们将书籍的内容传扬出去。 即便是要传扬,寇季也会选择一个比较稳妥,比较容易让人接受的方式。 比如套着儒家的壳子,称之为儒家新学。 但即便如此,依然会有争斗发生。 寇府内的士子,要跟寇季一起,参与到争斗中。 所以寇季才将他们纳入到府上,让他们吃好了喝好了,顺便让他们互相结实一番,结下深厚的友谊,以方便以后的争斗。 赵祯正是知道寇季的目的,所以他不会去怀疑寇季,反而暗中在背后支持着寇季。 范仲淹在暗中猜测寇季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寇季则静静的站在正厅门口等待着什么。 许久许久以后。 寇季等的人出现了。 一行风尘仆仆的人,跟范仲淹入京是一样的打扮,在寇府仆人引领下,进入到了寇府内。 范仲淹看到了他们以后,有些愕然。 寇季则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静等着他们向自己施礼。 为首的人,领着其他人,到了寇季面前以后,拱手道:“学生文彦博……” “学生欧阳修……” “学生韩琦……” “……” 一个个下拜以后,齐声道:“见过先生……” 范仲淹指着文彦博,“你……你……你们是……” 文彦博对范仲淹一礼,“学生见过范侍郎,学生等人都是文昌学馆的学生。此前隐瞒身份去河西历练,是因为学馆里的规矩。 还请范侍郎恕罪。” 范仲淹哭笑不得的摇头道:“我说河西怎么突然多了一批英才出来,还以为是上天眷顾,没想到是文昌学馆的学生。 我早该想到了……” 欧阳修在范仲淹说完话以后,对范仲淹一礼,道:“失礼之处,还望范侍郎海涵。” 范仲淹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也是因为学馆的规矩。” “多谢范侍郎……” 寇季在他们说完话以后,笑着道:“你们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洗漱一番,然后一起到饭厅用饭。” “多谢先生……” “……” 欧阳修和文彦博等人,谢过了寇季以后,在寇府仆人的引领下,去了洗漱的地方。 泡在热乎乎的水里。 文彦博左右打量了欧阳修等人一眼,道:“刚才入门的时候,我仔细瞧了一下,寇府别院内可住着不少读书人,应该都是今科科举的士子。 先生将他们请到府上,也请了我们入府,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几个人在文昌学馆内是同窗,到了河西以后又互相扶持着过活,早就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如今坐在一起,自然是畅所欲言。 欧阳修取下了盖在脸上的汗巾,问道:“我们为何唤寇枢密一句先生?” 韩琦搓了搓脸道:“那是因为我们在河西,看到了寇枢密指点河西官员的富民之道,也看到了河西的百姓是如何从无到有,一步一步富起来的。 寇枢密为官之道,跟我们此前见过的所有为官之道,都不同。 官场上如今绝大多数的官员都觉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治所,便称得上是大治。 以前我对此深信不疑。 可去了一趟河西以后,我才发现,真正的大治,不仅仅要做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还要做到钱粮充足。 如此才算得上是大治。 寇枢密摒弃了以前的为官之道,推行出了一套新的为官之道。 让我们看到了如何做官,如何为百姓谋福。 所以我们称他为先生。” 欧阳修缓缓点头,“先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有才的士子全部纳入到府中,必然是为了做一件有利于百姓的大事。 这件大事他一个人做不了,需要我们帮忙,所以才请我们入府。” 富弼在一旁点头道:“官家并非是昏君,这从官家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就不难看出。先生若是借此网罗天下英才的话,官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如今先生将有才的士子纳入到府中,官家却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显然是先生的做法,已经得到了官家的认可。 我若猜测的没错的话,先生此次要做的事情,恐怕跟此前的兵制革新相仿。 官家和先生此前推行兵制革新的时候,也是如此。 事先没有透露一点儿风声,通过一步步的疑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再暗中推行兵制革新。 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官家和先生已经完成了兵制的革新。” 文彦博一脸凝重的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先生做事,有时候春风化雨,有时候用雷霆手段。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血腥。 我们要是参与进去,很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欧阳修看向了文彦博,沉声道:“你已经猜出了先生要做什么?” 文彦博看向了欧阳修等人,皱眉道:“我能猜得出来,你们难道就猜不出来?” 韩琦挨个看了几个人一眼,声音沉重的道:“兵制革新已经完成,剩下的就只能是……” “文制!” 几个人皆深吸了一口气,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2章 小苏洵,你别跑啊! “嘶……” 几个人说完这话以后,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 几个人不是官宦子弟,就是大户公子,对大宋文制的了结,远比一般人要深刻。 再加上他们在河西历练了几年,对大宋文制的了结就深入了。 从太祖皇帝赵匡胤定鼎到如今,大宋历任四位官家,其中三位官家,在文制方面下了苦功。 在他们共同努力下,大宋文制已经融入到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大宋的文制已经定了形。 已经定了形的东西,想要搬过来,十分艰难。 李太白在《蜀道难》中提到‘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革新文制,比上青天还难。 官家赵祯和枢密使寇季,在革新兵制的时候,用的是春风化雨的手段,没有掀起多少波澜,让不少人错误的以为,革新制度十分容易。 可事实上呢? 官家赵祯和枢密使寇季在革新兵制前,若是没有先用雷霆手段惩治武勋、皇亲国戚的话,你再看,他们革新是否容易? 官家赵祯和枢密使寇季在革新兵制前,先用雷霆手段惩治了武勋和皇亲国戚,还是闹出了石元孙叛乱的事情。 他们若是没有惩治武勋和皇亲国戚的话,只怕叛乱的就不止石元孙一人了。 十之八九的武勋和皇亲国戚都会跟着揭竿而起。 可以说,官家赵祯和枢密使寇季革新兵制,是踩在刀尖上走过去的,稍有不慎就会玉石俱焚。 庆幸的是,他们踩着刀尖走了过去,完成了兵制革新。 可文制革新,远比兵制革新要困难。 兵制只针对军中的将士,牵连到的权贵、豪门大户,大多也是军中的人。 文制革新不同,文制革新牵连到的是天底下所有的权贵、豪门大户,以及被那些豪门大户和权贵们的百姓。 对,百姓。 虽然文制革新,有八成是为了维护百姓的利益。 但百姓们在革新的过程中,并没有多少话语权。 那些帮百姓们争取利益的官员,也很难从百姓身上得到一定的支持。 有时候还要防备着那些被人蛊惑了的百姓伤害自己。 如果是兵制革新是踩着刀尖行走的话,那么文制革新就是处在刀枪剑戟的丛林当中。 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文彦博称,他们几个人参与进去,可能有性命之忧,并不是在夸大其词,而是事实。 一旦他们跟着官家赵祯和枢密使寇季一起推行文制革新,不仅仅是有性命之忧,很有可能还会众叛亲离。 因为他们几个人,不是出身于官宦世家,就是出身于豪门大户。 他们要推行文制革新的话,迟早有一日会拿自己人开刀。 自己最亲近的人。 几个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他们若是跟着官家赵祯和枢密使寇季推行文制革新的话,会面对什么。 所以他们坐在水池子里,闷着气,没一个人说话。 汤池里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许久以后,文彦博打破了平静,他环视众人,沉声问道:“你们……会怎么选?” 欧阳修看向了文彦博,眯了眯眼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韩琦等人闻言,齐齐看向了文彦博。 文彦博被几个人看的头皮发麻,他硬着头皮道:“我们还年轻,我们的仕途还很长……” 韩琦等人收回了目光,一个个眉头紧锁了起来。 唯有欧阳修一人,平静的道:“先生也年轻,官家更年轻……” 文彦博急忙道:“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没必要过早的做一些过激的举动。” 欧阳修直视着文彦博,沉声道:“我知道你想明哲保身。这符合你的性子,你的性子就是那种遇事先保全自己,再顾及别人的性子。 你当着我们的面说出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说服我们,让我们跟着你拒绝先生的好意。 你担心自己一个人拒绝了先生的好意,先生会报复你。 所以你想拉着我们一起,帮你挡灾。” 文彦博被戳穿了心思,一点儿也不羞怒,反而一脸坦然的道:“我这么做有错吗?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去拒绝先生,都会被先生报复,可我们一起拒绝先生的话,先生就算要报复,分摊到我们几个人身上,我们也扛得住。” 欧阳修讥讽的笑道:“先生真要是出手,谁扛得住?你真当先生是个善人?沙州城外那片最茂盛的葡萄园是怎么来的,你们心里都清楚。 僧侣在西域地位有多高,你们都见到过。 他们进了河西以后有多乖巧,你们也见到过。 千佛洞内的那些僧众们之前倒是闹过一场,可是当镇西军堵到千佛洞门口的时候,那个不跪地请降。 如今河西的各个团练当中,就属千佛洞内的僧众们最勤快。” 文彦博听到了欧阳修这话,脸色十分难看。 韩琦等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沙州城外的那片最茂盛的葡萄园,那是汲取了敌人尸骨的养分。 那片葡萄园粗略估计,有五万亩,下面埋了多少尸骨,河西的人都清楚,但是没人敢说。 千佛洞内的僧众,此前不堪重压,反弹了一次。 可当镇西军堵到千佛洞门口的时候,他们立马跪地请降。 他们是怕镇西军吗? 不是。 他们的力量虽然不敌镇西军,但他们能在镇西军的封锁下,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之所以没动手,是畏惧镇西军背后的那个人。 那个杀的西域人胆寒的人。 西夏覆灭的时候,那些在河西的西夏俘虏们闹了一场,杀了一些人,逃出了河西。 此事奏到了汴京城以后,那个西域人最畏惧的人,直接派人去了元山国和青塘,命他们交出那些逃往元山国和青塘的西夏俘虏。 不到半个月。 元山国、青塘两部,将逃亡到他们境内的俘虏,一个不漏的尽数抓获,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沙州城。 一些在逃亡路上被杀的西夏俘虏,元山国和青塘两部也搜寻到了尸骸,送到了沙州城。 有此例在前,千佛洞内的僧众们闹的时候,都没敢伤人。 镇西军出现在千佛洞门口的时候,僧众们连条件都没敢谈,乖乖的就服软了。 千佛洞内的僧众们之所以闹,主要是为了涨待遇。 对,就是涨待遇。 如今在河西,待遇最好的自然是最早留在沙州的那批民夫。 其次是近些年迁移过去的那些宋人。 再就是正在改头换面施行汉化的甘州回鹘人。 僧众和俘虏们的待遇是最低的。 僧众们为了涨待遇,闹了一场。 可最后到了谈条件的时候,他们屁都没敢放一个。 他们原以为,他们闹一场,坐镇在沙州的那为老相公就会出面跟他们谈条件。 但他们闹完了以后,没等到那为坐镇在沙州的老相公,反而等到了镇西军。 镇西军的出现,就代表了那个人的态度。 他们除了乖乖服软,别无选择。 文彦博几个人去过河西所有的地方,所以深知寇季的凶残。 欧阳修目光在文彦博等人身上盘桓了一二,哼了一声道:“先生的仁慈和善良,只留给自己人。对待敌人,他一点儿也不会留手。 这一点,我们在河西就看的清清楚楚。” 文彦博咬牙道:“难道我们要因为畏惧而屈服于先生?” 欧阳修冷哼道:“我从没有畏惧过先生,反而十分敬重先生。先生在河西推行的为官之道,值得我学一生。我说这些话,只是为了提醒你们。 你们做什么都行,但别自寻死路,去跟先生为敌。” 文彦博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打算帮先生?” 欧阳修正色道:“为什么不帮先生?先生推行文制革新,固然会遇道千难万险。可一旦成功了,那就是如同开天辟地的大功德。 参与到其中的人,必然会闻名天下,名垂青史。 先生是在让我们涉险,但同样也给了我们一个成名的机会,一个快速成名的机会。 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很有可能会碌碌无为一辈子。 诸位对自己的才华都十分有自信,私底下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不输给天下任何人。 如今考校诸位才华的时候到了,诸位要退缩吗?”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富弼听到了欧阳修的话以后,沉声道:“我是赞成文制革新的。大宋的文制,出现了大问题,并且已经病入膏肓,若是不趁着现在革新,继续遗留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富弼看向了文彦博,“文兄刚才说的话,其实也没错。至少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错处。因为我们现在还算不上官,还没有将百姓们背在身上,所以遇事先考虑自己,很正常。 可此次恩科以后,我们就要正式的走入仕途。 到时候,文兄的话就大错特错。 我们在沙州的时候,李公常常带着我们在田间地头的观察民情。 也告诉了我们许多为官之道,以及为官的责任。 我们既然选择了出仕,自然要为百姓做点什么。” 欧阳修听完了富弼的话,沉声道:“所以你赞成帮先生一起推行文制革新?” 富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欧阳修皱眉道:“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富弼叹了一口气道:“我家中的情况,你们应该了解。真的要帮着先生一起推行文制革新的话,我首先要说服我的父亲和几位兄弟。” 富弼的家世,应了他的姓氏,富。 富家在洛阳,那是一等一的大户,家中田产多的富弼都数不过来。 富家不仅有钱,还是官宦世家。 最关键的是,富弼长的是又高又帅。 用后世的话讲,富弼就是高富帅、富多代、官多代的集合体。 富弼要帮着寇季一起推行文制革新的话,肯定要跟家里人对上。 到那个时候,他肯定难做。 所以他在帮寇季之前,肯定要先说服家里人。 欧阳修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几个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呼……” 许久以后,韩琦用汗巾抹了一把脸,吐了一口气,盯着文彦博几人道:“我仔细想了想,发现我们现在想这么多,说这么多,有些多余。” 几个人齐齐看向了韩琦。 韩琦坦言道:“我们如今已经身在寇府之中了,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文彦博几人一脸愕然。 韩琦继续道:“寇府是我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就算我们现在去找先生,请先生放我们出去。等春闱过后,我们还不是得到先生府上来? 先生可是今科文武试的主考。 我们只要参加今科文试,就避不开先生。 文试过了以后,先生就是我们的恩师。 我们就是先生的门生。 到时候,我们就算不是先生的人,别人也会拿我们当先生的人看。” 文彦博听到了韩琦的话,脸色十分难看。 富弼苦着脸道:“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没的选?” 韩琦郑重的点头。 欧阳修却在一旁笑道:“你说的不对,你应该说,从一开始就有人帮我们选了。” “先生……” “不,也有可能是官家……” “……” 富弼哭笑不得的道:“照这么说,我们从入寇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官家的人了?” “不对,是我们将文帖递到礼部的时候……” “天下的读书人,为了跟官家攀上关系,费劲了心思,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成了官家的人,我们是该哭,还是该笑?” “谁叫我们聪明呢?” “自吹自擂,不害臊吗?” “……” 欧阳修、韩琦等人发现了自己没得选以后,反而变得洒脱了不少。 几个人互相调笑了一番,然后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文彦博。 “文兄还是不甘心?” 欧阳修似笑非笑的问,似乎准备调笑文彦博。 文彦博丧气的道:“我不甘心,有用吗?” 欧阳修笑道:“文兄既然知道不甘心无用,自然也应该明白,愁眉苦脸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如跟我们几个一起玩乐一番如何?” 文彦博瞥了欧阳修一眼,没好奇的道:“我没那个心情。我现在必须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在大难临头的时候,保住我们几个人的狗命。” 欧阳修等人皆是一愣。 欧阳修率先拱手道:“那就有劳文兄了,真要是有大难临头的那一日,我的性命就托付给文兄了。” “多谢文兄……” “多谢文兄……” “……” “彼其娘之!” 文彦博气的直骂娘,他觉得欧阳修几个人在奚落他。 他嘴上说的话虽然自私,但他心里还真在乎这几个同窗,所以确确实实在考虑大难临头的时候,如何保住他们所有人的狗命。 毕竟他现在还年轻,胸膛里还有一些血气。 文彦博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思量出一个好的法子保命,他略微有些丧气的对欧阳修等人道:“时间太短,想不到好法子。真要是到了大难临头的那一日,你们就带着家人往河东走。 到了河东,我想想办法,安排你们举家出海避祸。” 欧阳修等人略微一愣,觉得文彦博这话说的有些大。 富弼撇撇嘴道:“文兄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可听说了,朝廷在东海设立了镇东军,虽然人数不多,可皆是虎翼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 一般人出海,可瞒不过他们。” 文彦博幽幽的道:“我爹是河东转运使……” 富弼等人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文彦博是跟着大儒史炤入的汴京城,史炤向来节俭,所以作为史炤的弟子,文彦博过的也很节俭。 文彦博在文昌学馆内遇到了什么事情,都是史炤在处理。 所以富弼等人并没有见过文彦博的家人,只知道每到开春,他家里人会派人送给他一些交子,供他日常吃喝用度。 文昌学馆内的学生们,非富即贵,又有寇准这种当世圣贤坐着。 文彦博也不敢拿家世出来压人,生怕给自己父亲招惹上祸端。 毕竟,他在文昌学馆内拿家世压人的话,很有可能会闹到寇准面前。 以寇准那嫉恶如仇的性子,肯定会惩治他一番,顺便让人去照顾照顾他爹。 久而久之。 富弼等人都以为,文彦博只是一个普通的富户家中的子弟。 却没想到,他爹居然是一方大吏。 “狗日的!还钱!” 短暂的平静过后。 富弼率先爆发,向文彦博扑了过去。 作为同窗以及至交,富弼在察觉到了文彦博是‘普通富户’出身以后,没少在钱财上照顾文彦博。 虽然文彦博每次都推辞了,但富弼还是强硬的塞给他。 文彦博的客气,富弼只当他是好面子。 如今文彦博身世暴露,富弼才意识到,自己当傻子当了好些年。 富弼一声大吼,就扑倒了文彦博。 欧阳修等人也加入到了其中。 最终,文彦博被迫答应了富弼、欧阳修等人,请他们在汴京城最大的花楼里玩乐一个月,以赎他的罪过。 几个人玩闹了一番后,换上了干爽了衣服,出了汤池。 他们摇身一变,从一个个老农,变成了翩翩佳公子。 出了汤池,没走几步,就听到了有人在对视。 几个人略微一愣,凑上去仔细听了一下,就听到了苏洵张狂的声音。 “寇府内,论作诗,除了寇枢密和那个黑炭头……” “哼!” “还有赵公子,就没人是我的对手。” “哼……” “……” 苏洵张狂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声怪异的‘哼’声。 之所以怪异,是因为那‘哼’声有点不男不女。 让人听着十分怪异。 欧阳修等人听到了苏洵的声音,对视了一眼。 欧阳修笑道:“是小苏洵……” 文彦博撇撇嘴道:“他又仗着自己那点小聪明去欺负人了?” 韩琦点点头道:“应该是……” 富弼嘿嘿一笑,“他可说了,寇府内,除了先生和一个黑炭头,还有一个赵公子,没人是他的对手。” 韩琦撇嘴道:“他是皮痒痒了……” “一起去会一会小苏洵?” 欧阳修一脸恶趣味的邀请。 文彦博等人毫不客气的点头。 “走……” 寇府。 前院,小花园边上。 苏洵那叫一个得意,仰着脑袋,骄傲的环视着周遭所有的士子。 冬日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寇府前院小花园内,刚好种植了几株梅花。 苏洵路过此地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几个士子在咏梅。 于是乎他就主动凑上前,加入到了其中。 痛痛快快的教训了一番士子们,告诉了他们什么叫做天才。 如今这群士子被他打击的垂头丧气的,他看着十分有成就感。 就在苏洵志得意满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路过此处,听闻有人出言不逊,特来一会……” 苏洵听到这声音,一边回身,一边不屑的道:“何人如此大言不惭……” 回过身,看到了缓缓向他走来的欧阳修等人后,苏洵志得意满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娘哎……” 苏洵惨叫了一声,二话不说就要逃离此处。 狗日的,这群牲口怎么回来了? 怎么没人告诉他一声? 苏洵跑了几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匆忙回身,拉起了正在一旁看热闹的赵絮,一起往外跑去。 欧阳修等人见苏洵跑了,先是一愣,然后捧腹大笑。 富弼恶趣味的在后面喊道:“小苏洵,你跑什么,你不是说寇府内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吗?过来我们较量一番。” 富弼一个劲的在挽留苏洵,苏洵却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 他拉着赵絮一路跑出的前院,才松了一口气。 赵絮挣脱了苏洵的手,瞪起眼道:“你跑什么?” 苏洵咬牙切齿的道:“他们回来了。” 赵絮略微愣了一下,狐疑的道:“他们?刚才那几个人吗?他们看着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其中有一人倒是有几分俊朗,但是比起狄青,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我从他们身上没看到什么特别之处,为何你如此怕他们?” 苏洵听到这话,似乎被踩到了尾巴似的,惊叫道:“谁怕他们了?” 赵絮上下打量了苏洵一眼,哼哼着拆穿了苏洵的谎言,“你不怕他们,你跑什么啊?” 苏洵沉声道:“你不懂,他们不是人,是牲口。” 赵絮听到这话有些迷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3章 突如其来的枕边风?! 时隔多年,苏洵仍旧记得被欧阳修、文彦博几个人支配的恐惧。 苏洵自顾自的道:“我一个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必须请几个帮手……去找黑炭头……” 说完这话,苏洵就往包拯所在的厢房奔去。 赵絮紧追在苏洵身后道:“我也能帮忙。” 苏洵头也不回的道:“你能帮什么忙?你穿一身男人的衣服,混到里面看看热闹还行,一旦被所有人盯上,很容易看穿你的女儿身。 那群家伙年龄不大,可一个个都是青楼教坊的常客,眼睛毒着呢。 真要被他们叫破了你的身份,少不了要拿你寻开心。” 赵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跟她交好的三个朋友当中,寇天赐还是个娃娃,什么也不懂。 包拯倒是聪明,但很少玩闹,也不去青楼教坊,所以不懂这些。 苏洵年纪小,但经常偷偷去青楼,所以懂的狠多,暗地里没少给赵絮灌输一些花场上的知识。 在苏洵的教导下,赵絮知道,读书人在花场上寻开心,没几个有下限的。 她身份尊贵,怎么可能让别人拿她寻开心。 苏洵带着赵絮,着急忙慌的跑到了包拯所在的厢房,就看到了包拯在温书。 苏洵闯进了门,喊道:“黑炭头,跟我去报仇……” 包拯瞥了苏洵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不去……” 苏洵喊道:“今日府上进了几个十分张狂的人,他们扬言,寇府上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如今寇府上居住的士子,皆败于他们之手。 再由他们闹下去,我们的名声也会跟着遭殃。” 包拯放下手里的书卷,目光落在了苏洵身上,一脸认真的道:“你看我蠢吗?” 苏洵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义正言辞的道:“你当然不蠢,我苏洵便已经是天底下少有的聪明人了,你跟我差不多聪明,自然不蠢。” 包拯翻了个白眼,重新拿起了书卷,道:“我既然不蠢,怎么可能相信你的鬼话。” 苏洵听到这话,急了,“我说的是真的……” 包拯不咸不淡的道:“在寇府上,我只看到了你苏洵在四处挑衅,一副天下没有对手的模样,我可没看到其他人四处挑衅。 你肯定是碰上了硬茬子,被人教训了一番,所以才来找我帮你出头。 我是不会帮你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的。 你走吧,不要打扰我温书。” 苏洵被包拯戳穿了面目,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我发誓,我这次真的没有主动找他们麻烦。” “人家一露面,你就不吓跑了,当然没有主动挑衅。” 赵絮毫不客气的戳穿了苏洵的谎言。 苏洵当即就气红了脸,瞪着赵絮道:“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赵絮一下子立起了眉头。 刚要开口喝斥苏洵,就见包拯放下了书卷,皱着眉头对苏洵道:“你说她做什么,她又没说错什么。” 苏洵哼哼道:“女儿家……” 苏洵话说了一半,包拯就冷哼了一声。 苏洵闭上嘴。 赵絮见到有人帮自己,挑衅的看向了苏洵。 苏洵目光在包拯和赵絮二人身上徘徊了一下,然后盯着包拯瞪大了眼,惊叫道:“你你你……你对这个野丫头有爱慕之意?!” 赵絮一脸愕然,有点懵。 包拯恶狠狠的瞪了苏洵一眼,“胡说八道!” 赵絮有点懵懵的看向了包拯。 包拯皱眉道:“别听他胡说……” 赵絮呆呆的点点头,她依然处在懵逼当中。 苏洵指着赵絮,对包拯喊道:“你肯定对她有爱慕之意,不然不可能护着她。” 包拯等着苏洵喝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惹祸上身。” 苏洵眼珠子一转,喊道:“除非你帮我,不然我就把你对她有爱慕之意的事情说出去。” 包拯咬了咬牙,瞪了苏洵一眼,咬牙道:“帮……” 苏洵脸上流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包拯收拾了一下,跟着苏洵出了厢房。 赵絮还处在懵逼的状态。 包拯见赵絮没有跟出来,就对苏洵道:“她身份不一般,所以你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真要惹上了麻烦,寇枢密也救不了你。” 爱慕不爱慕的,都是无稽之谈。 包拯之所以护着赵絮,是因为他推测出了赵絮的身份。 虽然赵絮一力掩饰,可包拯还是推测出了赵絮的身份。 有些东西,赵絮自己忽略了,但是包拯却看的清清楚楚。 赵絮在寇府上胡闹,没人管。 寇府里,除了寇季和寇夫人外,其他人在赵絮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寇府如今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豪门。 寇府上的一些管事、管家,即便是碰到了其他豪门的公子小姐,那也是有资格说几句硬气话的。 大宋上下,能让寇府的管事和管家们低着头说话的,也只有那么一家人。 皇家人。 结合赵絮的姓氏,包拯轻而易举就推断出了赵絮的身份。 只是赵絮自己隐瞒着身份,包拯也不愿意在赵絮面前卑躬屈膝的过活,所以才选择配合着赵絮,隐瞒了她的身份。 也就苏洵这个没心没肺,一心跟着赵絮玩闹的人,才看不出赵絮的身份。 换做其他人,跟赵絮接触几日,就能推断出赵絮的身份。 苏洵听到了包拯的话,撇撇嘴道:“她能有什么身份,她还能是皇室的公主不成?皇室的公主也不可能跟我们在一起玩闹,更不可能居住在寇府。 你就是为了掩饰对她的爱慕之意,所以用这种蹩脚的理由吓唬我。” 包拯瞥了苏洵一眼,不想再搭理他。 包拯觉得,眼前这个愚蠢的弟弟,迟早会因为他这张嘴挨打。 在苏洵的引领下,包拯到了前院。 欧阳修等人没有离开,在前院内跟那些士子们在交流学问。 见到苏洵带了一个人过来,欧阳修等人略微一愣。 “小苏洵居然找了个帮手……” 富弼调笑的说着。 包拯没有在意富弼的话,对富弼等人拱拱手,道:“庐州士子包拯……” 富弼等人见包拯是个知礼的,不似苏洵那般胡闹,脸上略微一正,纷纷向包拯还礼,并且报出了籍贯和姓名。 通禀的姓名和籍贯以后。 包拯拱手道:“应苏洵相邀,特来助拳……” 欧阳修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包拯上前坐定。 欧阳修等人也坐下。 略微寒暄了一番后,几个人还是比诗词。 欧阳修、包拯等人一开口,前院的士子们,立马察觉出了不同。 欧阳修等人一开口,各种典籍信手拈来,名词佳句频频爆出。 前院士子们,立马意识到,他们跟欧阳修等人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即便是压得他们抬不起头的苏洵,也比欧阳修等人差一线。 随着欧阳修做出了一首足以扬名的佳作以后,前院的比斗立马传遍了整座寇府。 寇季和范仲淹二人正在为年后的春闱做准备,守在门口的仆人站在门口躬身道:“少爷,范侍郎,士子们在前院斗诗。”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没有多言。 反倒是范仲淹,一脸期待的道:“可有佳作?” 仆人点点头,当即将欧阳修做的那一首佳作吟了出来。 范仲淹捏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听完了以后,大喜道:“佳作……佳作啊……” 范仲淹盯着仆人追问道:“斗诗会进行到了何处?” “刚刚开始……” “才刚刚开始,就有如此佳作,后面必然有更好的佳作。” 范仲淹一时间有些跃跃欲试,想去看看。 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寇季。 “先生……同去?” 寇季摇头笑了笑。 “你去吧。我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 范仲淹拱了拱手,“那学生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这话,范仲淹迫不及待的离开了书房。 范仲淹一走,书房里就剩下了寇季一人,寇季揉了揉眉心,自语道:“我只不过是抄了一篇《爱莲说》,就被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质疑了数月。 我要是再抄几篇,他们还不跑到寇府上来盯着我?” 顿了顿,寇季又道:“再说了,我要是抄多了,你们以后做什么?” 寇季自嘲的一笑,低下头开始继续处理政务。 就在他低头处理政务的时候,赵絮呆呆的进了门。 寇季听到了脚步声,扬起了头,瞥了赵絮一眼,准备低下头继续处理公务。 但刚低下头,就意识到了不对,抬起头重新看向了赵絮。 寇季发现,往日里欢欢乐乐的赵絮,今日有些呆滞。 寇季略微一愣,放下了手里的政务,起身道:“怎么了?有人冒犯你了?” 在寇季眼里,赵絮即是学生也是妹妹。 所以看到赵絮闷闷不乐,他自然得关心一二。 赵絮在寇季的询问下,愣愣的抬起头道:“苏洵说……那个黑炭头对我有爱慕之意……” 寇季略微瞪了一下眼,有些不可思议。 “苏洵私底下跟你说的?” 赵絮摇摇头,“他是当着黑炭头的面说的。” 寇季沉吟了一下,请赵絮坐下,然后说道:“你将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跟我讲一遍。” 赵絮点点头,没有任何隐瞒的讲一些讲给了寇季。 寇季听完了以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苏洵说的是实话吗?” 赵絮迷糊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苏洵说,黑炭头护着我,却是事实。” 寇季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心里对黑炭头有没有爱慕之意?” 赵絮依旧迷糊的摇了摇头。 寇季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思量了许久以后,吩咐道:“那你这几日就待在房里别出去,好好的思量一下,看看你对黑炭头有没有爱慕之意。” 赵絮看着寇季,认真的道:“黑炭头说过,他不会喜欢公主的。” “哦?” “黑炭头说,在我朝,娶了公主,就注定和仕途无缘。但凡是有心在仕途上有所作为的人,都不会娶公主。只有那些爱慕虚荣的人,才会借着娶公主搏富贵。” 赵絮十分认真的对寇季道。 寇季听完了赵絮的话,略微皱了一下眉头。 包拯这话倒是实话,只是这话明显对赵絮的打击不小,不然以她那古灵精怪、没心没肺的性子,是不可能记在心上的。 寇季盯着赵絮道:“你别瞎想,驸马是不是跟仕途无缘,不是包拯说了算的,也不是天下间的读书人说了算的。 天底下,也只有你皇兄才能决定,驸马是不是跟仕途无缘。 你皇兄向来疼爱你,为了你,破例让驸马出仕,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如今我大宋朝的皇亲国戚已经没多少了。 我们不需要担心皇亲国戚坐大,影响大宋江山。” 赵絮疑惑的盯着寇季,“真的吗?” 寇季郑重的点头,“你放心,有你皇兄和我在,绝对你让你觅得一个如意郎君。” 赵絮略微有些娇羞的道:“谁要觅得如意郎君了……” 说完这话,她噔噔噔跑出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在赵絮走了以后,略微叹息了一声。 大宋朝的公主,不好做。 远没有汉唐时期的公主那么威风。 一个个嫁了人以后,就只能待在府上相夫教子。 想要借着公主的身份影响朝政,根本不可能。 邓国、冀国等其他公主,以及其他公主诞下的那些子嗣,之所以在汴京城,乃至大宋朝胡作非为,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们身份尊贵,却得不到应有的权力,所以就只能通过胡作非为,来体现她们身为公主的高贵。 寇季倒不是怜悯邓国、冀国两位公主。 邓国、冀国两位公主,纵容丈夫、纵容门人做的那些恶,已经超出了百姓们能容忍的底线,也超出了满朝文武能容忍的底线。 所以她们如今被幽禁在府上,那是罪有应得。 他只是怜悯赵絮一人。 先帝赵恒育有两位公主,惠国公主早年夭亡,就剩下了赵絮这么一个独苗。 赵絮从小也是在磕磕绊绊中长大。 为了不被朝堂的纷争牵连,为了避免被赐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杜太妃狠下心,让她用佛道两家的典籍来包装自己,做出一副入道的样子。 寇季的出现,影响了她的命运。 寇季若是不出现的话,她最终会出家,一生伴着三清神像,过完一辈子。 寇季觉得,她既然是先帝留下的唯一的公主,官家唯一的妹妹,如今也是她妹妹,就应该和和美美的过完一辈子,而不是一个人居住在庙里,守着一群被赵祯贬出宫幽禁的疯婆子,过完一辈子。 据史料记载。 赵絮出家以后,赵祯让人为她修建了一座庙宇,让其在庙宇里修行。 在赵絮修行期间,赵祯没少将宫里一些宫斗失败的妃嫔送到庙宇里囚禁。 寇季可是见过宫里宫斗失败的嫔妃们有多么疯狂。 一个个不是自杀身亡,就是疯了。 那些被囚禁在庙宇里的嫔妃,八成都是疯子。 赵絮一个正常人,跟一群疯子住在一起。 内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寇季觉得,妃嫔出了问题,那是赵祯的责任,不应该推到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身上,让她承担。 如今天下英才齐聚寇府。 赵絮若是能在其中觅得如意郎君的话,那绝对是一件好事。 至于驸马出仕的问题。 赵絮将其当成大事,但寇季却不在意。 赵祯坐拥天下,是四海霸主。 寇季手握霸主国精兵数十万。 他们二人若是给不了一个小女子一个美满的姻缘的话,不如一起撞死算了。 寇季惦记上了赵絮的姻缘,就没有心情在书房里处理政务了,他离开了书房前往了后院。 后院里。 卧房。 向嫣正躺在软榻上歇息,寇天赐手里提溜着一只狸猫,在房间里溜达。 丫鬟们伺候在一旁。 寇季入了房门,丫鬟们齐齐施礼。 向嫣要起身,寇季却抢先一步,奔到了她的软榻边上,扶着她继续躺下。 “还有几个月你就要临盆了,就不要随意走动了,也不要拘泥于这些俗礼。” 寇季扶着向嫣躺下以后,轻声说道。 向嫣还没有开口,一声狸猫的叫声就在屋子里响起。 寇天赐手里提溜着狸猫,跌跌撞撞的往房外跑去。 寇季见此,略微愣了一下。 几个丫鬟赶忙追了出去。 寇季略微有些发懵的道:“这……” 向嫣失笑道:“被你打怕了呗。” 寇季错愕的道:“他还知道怕?” 寇天赐自从能跑能走以后,就一直跟家禽过不去。 府上那些洗漱的干干净净的家宠,他从不动。 他就喜欢动那些脏兮兮的家禽。 寇季为此没少打他屁股。 每次打完了以后,寇天赐都不在意。 如今突然知道怕了,寇季自然也意外。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他已经四岁了,自然知道怕了。别人家的孩子,四岁就已经开始发蒙了。” 发蒙不是发懵,是启蒙的意思。 就是接受教育。 寇季闻言,感慨道:“一晃就已经四岁了……时间过的还真快……” 向嫣笑道:“相公还是以前那般模样,妾身眼角却多了几抹皱纹,再过一些年,相公恐怕就不会喜欢妾身了。” 大部分的男人,都喜欢年龄小的。 这在汴京城内,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那些个五六十岁的老家伙们,没少纳那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入府。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没好奇的道:“我要真是见异思迁的人,早就给后宅里塞满女人了,又岂会等到你老。” 向嫣笑道:“相公真要是想给后宅塞女人的话,妾身不介意。” 寇季陪坐在向嫣身边,低声喝道:“别胡说八道……” 向嫣笑道:“妾身没有胡说八道,妾身说的是真的。每次去汴京城里的大宅,妾身瞧着公公身边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妾身就十分羡慕。 相公身边只有妾身一人,难免寒酸了一些。” 寇季皱了皱眉头,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向嫣笑道:“关于你我夫妻二人的传言还少吗?最早的时候,汴京城内盛传,你好男风。你娶了妾身以后,这种风声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你不能人道。 赐儿出生以后,这种风声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你惧内,妾身擅妒。” 寇季揉了揉眉心,道:“他们就见不得别人夫妻二人举案齐眉吗?” 向嫣点点头道:“还真是……他们总觉得,以你的身份,至少得养十七八个姬妾,才算正常。” 寇季撇撇嘴道:“他们脑子有病,我们不跟他们计较。” 向嫣盯着寇季认真的道:“这一次妾身说的是认真的。相公要不就纳几个妾吧?”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向嫣也不再卖关子,坦言道:“宫里有位御女,在官家宠幸的时候,向官家谏言,让官家赐你几个姬妾。” 寇季皱眉道:“宫里有人盯上了我?” 向嫣道:“她倒也不是盯上了你。只是觉得你跟官家亲近,官家信赖你,所以就想借着帮你谋福,取得官家的信任。” 寇季冷哼道:“愚不可及……” 向嫣笑道:“宫里其他人可都在称赞她聪明呢。因为她在跟官家提到你以后,官家宠幸了她两回。如今已经有人准备效仿她了。” 寇季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嫔妃向官家谏言,让官家赐我东西?” 向嫣缓缓点头道:“所以妾身才想让相公纳几房妾室,绝了宫里那些女人的心思。” 寇季皱起了眉头道:“曹皇后告诉你的?” 向嫣笑道:“除了曹皇后,也没人敢将这种话往出说啊。” 寇季眯了眯眼,幽幽的道:“有人要害我!” 向嫣脸上的笑容一僵。 “相公何出此言?” 寇季沉声道:“我跟官家交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此前没有人向官家谏言,赐给我姬妾。为何在满朝文武都盯着我的时候,有人就向官家谏言,让官家赐我姬妾?” 向嫣皱起了眉头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寇季思量了许久,道:“应该是为了提醒满朝文武,我寇季已经成了第二个丁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4章 流言惹人嫌 丁谓是什么人,宠臣、权臣、奸佞、谗臣,民间已经有人将丁谓奉为大宋立国以来第一大奸臣。 此前寇季等人智斗丁谓的事迹,已经被人当成了一段佳话,在四处传唱。 丁谓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有人要将寇季奉为第二个丁谓,寇季心里自然不痛快。 寇季自从入朝以来,一直得赵祯的宠信,算得上是宠臣。 如今手握着天下兵马大权,也勉强算得上是权臣。 可奸佞、谗臣,从何而来? 寇季百思不得其解。 向嫣听到有人要将寇季捧成丁谓那样的奸臣,心里立马担忧了起来。 “相公可知道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寇季缓缓摇头,“暂时猜测不到……” 向嫣急忙道:“会不会是那位御女?”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摇摇头,看向了向嫣道:“对方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赤膊上阵。宫里那位御女,应该是被人利用的。 张氏上位,必然惹人眼红。 在这个时候,宫里的那些女人,为了搏得官家的注意,肯定会不择手段。 有人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教给她们一些取宠的法子,她们自然会信。” “难道就没办法挖出背后之人吗?” 向嫣担忧的道。 一想到有人暗中盯着寇府,并且时不时的用一些手段对付寇府,寇府还发现不了他,向嫣心里就格外不舒服。 寇季见向嫣有些担忧过度,就笑着道:“你不必担心。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既然出手了,那必然会流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只要我们用心查,肯定能查到他们头上,将他们一网打尽。” 向嫣苦笑道:“可是妾身一想到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们,妾身就浑身不舒服。” 寇季失笑道:“眼下这大宋朝,能动我的就只有官家,只要不是官家对我有恶意,我们就不必太担心。” 向嫣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的话倒是没错,以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能够动他的只有赵祯。 其他人纵然弹劾寇季、陷害寇季,只要赵祯不松口,寇季依然能安安稳稳的在朝堂上坐着。 “可妾身还是不放心,要不妾身入宫去找曹皇后,跟曹皇后说说,让她帮忙查查?” 向嫣思量再三,开口说道。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曹皇后能坐上皇后之位,背后有我的影子。别人既然要对付我,肯定会派人暗中盯着曹皇后,所以曹皇后要去查的话,肯定查不出什么。 你真要是不放心,可以让小妹派遣身边的宦官和宫娥出去打听一下。 小妹入宫以后,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身边的亲信也很少出去走动。 没人在意他们,自然没人盯着他们。 他们去打听此事的话,或许要比皇后出手有用。” 向嫣觉得寇季说的有理,赶忙道:“那妾身明日就进宫去找小妹……” 寇季继续道:“顺便叮嘱一下小妹,让小妹安安稳稳的在自己宫里待着,别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向嫣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道:“你难道要小妹一个人在宫里待一辈子吗?”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她既然听从了岳父的吩咐入了宫,那就只能一个人在宫里待一辈子。” 向嫣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没有说。 寇季看出了向嫣的心思,他沉声道:“我知道向府上有人背地里一直教唆小妹,让小妹去勾引官家,获取官家的宠爱。 我也知道,你心里替小妹不值。 你觉得以小妹的模样和才华,在宫里至少也应该得一个妃位。 小妹入宫数载,一直没有出头,是因为我在背后压着。 向府上的人对此不满,我不在乎。 你若是对此不满,我可以不再压着小妹。 甚至还可以去跟陈琳做交易,让陈琳想方设法的帮着小妹得到官家的宠爱。 但小妹获得了官家宠爱以后,我就不会再帮她了。” 向嫣听到这话,赶忙道:“妾身绝无此意……” 寇季为何压着向家小妹,不让她出头,向嫣心知肚明。 向嫣跟曹皇后姐妹相称,通过了曹皇后的嘴,知道后宫有多凶险。 已故的郭氏、张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向家小妹若是不参与宫中的纷争,有寇季镇着,陈琳暗中照顾着,她能安安稳稳的在宫里活下去。 可她一旦参与到了宫里的纷争中,纵然有寇季和陈琳帮忙,也会有性命之忧。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还在向府的人身上。 向府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向家小妹一旦在宫里得了势,向府的人必然会仗势出去胡作非为。 到时候肯定会惹出不少麻烦。 以向府的人胆大妄为的性子,很有可能会惹上大麻烦。 在汴京城内惹上大麻烦,九成九都是要掉脑袋。 寇季不一定能护得住他们。 就算寇季能护得住他们,那也只能护他们一次而已,不可能护他们一辈子。 向嫣看着寇季道:“妾身只是觉得,小妹在宫里过的太孤单,看相公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小妹救出来。” 寇季闻言,略微愣了一次,道:“这事可不好办,不过也不是全无机会。我回头找机会跟官家商量一番此事。” 赵祯并没有宠幸过向家小妹,对向家小妹也没有什么爱慕之情,所以向家小妹留不留在宫里,赵祯绝对不会在意。 直接将向家小妹从宫里接出来,自然不可能。 向家小妹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赵祯的嫔妃,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皇家的地方。 但是寇季跟赵祯商量一下,让赵祯找个由头,将向家小妹从嫔妃贬为宫女的话,那就有办法送她出来。 自从先帝登基以后,将他爹藏在宫里的一群宫娥、嫔妃们放良以后,宫中就有了放良的规矩。 每隔几年,宫里就会将一些老弱的宫人,遣散出宫。 向家小妹被贬为了宫娥以后,可以在宫人们放良的时候,跟着一起出宫。 只不过如此的话,向家小妹恐怕要蹉跎一些岁月。 向嫣听到了寇季有办法将向家小妹接出宫,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寇季笑道:“此事一时半刻也办不了。我们暂且不去提它。我过来找你,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分析一下。” 向嫣微微坐起身,一脸郑重的盯着寇季。 寇季十分难得的请她分析问题,她觉得应该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寇季见到向嫣一脸郑重的模样,失笑道:“轻松点,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小事。赵絮那丫头老大不小了,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如今她在府上住着,各地拔尖的士子如今也在府上住着,你觉得赵絮有没有可能从中觅得一个佳婿?” 向嫣听到这话,略微一愣,一脸狐疑的道:“你怎么关心起赵絮的婚事了?” 寇季缓缓的将赵絮和包拯之间的事情讲给了向嫣。 讲完以后,寇季道:“小苏洵叫嚷着说,包拯对赵絮有爱慕之情,但我猜测,包拯应该是发现了赵絮的身份,所以才会在小苏洵胡说八道的时候,帮赵絮说话。” 向嫣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包拯看似在帮赵絮说话,其实是在暗中保护小苏洵,他是怕小苏洵说出什么犯忌讳的话,惹上杀身之祸。” 寇季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小苏洵和赵絮明显没有看破包拯的心思。” 向嫣略微有些迟疑的道:“所以相公找妾身,是为了分析他们三个人的心思吗?” 寇季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包拯对赵絮应该没有什么爱慕之意,应该只是将赵絮当成朋友。小苏洵没心没肺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不用猜。 我找你,主要是想让你帮我推测推测赵絮的心思。 你也知道,女儿家的心思最难猜。” 向嫣眨了眨眼,道:“相公是想知道,赵絮对包拯有没有爱慕之情?” 寇季笑着点头道:“不错……” 向嫣失笑道:“若是有情呢?相公难道还要棒打鸳鸯不成?” 寇季闻言,恶趣味的笑道:“若是有情,那我就奏明官家,等今科殿试的时候,让官家点包拯一个状元,然后将赵絮许给他。” 向嫣一脸意外的道:“相公将包拯一个素不相识的士子带回府上,明显是看好他,有心栽培他。他要是取了赵絮,那可就成了驸马了。 我朝驸马可是不许出仕的。” 寇季笑道:“我朝驸马能不能出仕,那还不是官家说了算?” 向嫣愕然道:“相公的意思是,包拯真要是做了驸马,相公会想办法谏言,让包拯出仕?” 寇季缓缓点头。 向嫣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那相公恐怕要失望了。” 寇季略微一愣,一脸疑惑的看着向嫣。 向嫣细细的分析道:“赵絮应该是相信了小苏洵说的话,觉得包拯对她有爱慕之意。但她对包拯明显只有朋友之情,并爱慕之意。” 寇季狐疑的道:“何出此言?” 向嫣笑道:“赵絮若是对包拯有爱慕之意,怎么可能呆呆的跑到书房去找你?她肯定是一脸娇羞的跑到后院来找妾身。 她去书房请教你这个先生,说明她心里将这个问题当成了一个学业上的问题,而非私情。 小苏洵说包拯对她有爱慕之意,但她对包拯却没有爱慕之意。 她将包拯和小苏洵当成朋友,所以在得知了包拯对自己有爱慕之意以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包拯,所以才会到书房去请教你。” “真的?” “妾身岂会骗你。” “……” 寇季有些意兴阑珊的道:“可惜了……” 向嫣有些意外的道:“相公似乎很想看到包拯和赵絮喜结良缘?” 寇季笑道:“我就是觉得包拯过的太清贫,娶了赵絮的话,应该会过的滋润一些。” 向嫣听到此话,哭笑不得。 寇季知道了赵絮对包拯没有爱慕之情,也就不再关注此事。 他相信,以包拯的智慧,一定会完美的处理好他和赵絮之间的朋友之情。 此后几日。 寇季就待在后院里陪着向嫣。 范仲淹和欧阳修等一众士子在前院吟诗作赋好不快活。 一群未来的文坛大佬坐在一起,自然是佳作连连。 一首首的佳作传出了寇府,传扬到了汴京城,让范仲淹等人名声大噪。 在范仲淹等人名声大噪的时候,一则小小的流言也传开了。 流言称呼。 枢密使寇季,把持了此次文试科考,他已经内定了进士的名额,并且将能中进士的士子,全部邀请到了府上。 流言一出,汴京城内自然是一片哗然。 那些盘踞在汴京城各个会馆的士子、国子监和太学两大学府的士子,纷纷站出来质疑寇季主持文科科考的公平性。 一些人还跑到了吕府、王府、张府,请三位宰相出面作主。 只是吕、王、张三人,皆闭门不出。 士子们在三位宰相府上没有得到帮助,就只能去找六部尚书,以及文坛的一些大儒。 然而,六部尚书,几乎都是闭门不见。 只有一些大儒,站出来为士子们张目。 此事越闹越大。 最终闹到了朝堂上。 年终最后一场大朝会。 文武百官们齐聚在垂拱殿。 文武百官们向赵祯施礼过后,分成两班站好。 刚刚站定,一人出现在了殿中,奏道:“臣殿中侍御史里行高若讷,有本要奏……” 高若讷是一个三旬上下的人。 他出现在殿中以后,立马引起了满朝文武的注意。 高若讷此前在商河县担任知县,后经过了御史台的御史知杂举荐,出任了殿中侍御史里行。 他是刚被举荐上来的,所以垂拱殿内认识他的人不多。 赵祯听到了高若讷的话,淡淡的宣了一声,“讲……” 高若讷躬身一礼道:“近些日,汴京城有传言称,枢密使把持文试,并且暗中内定了进士人选,将一应进士人选邀请到了府上做客,直言枢密使处事不公,此事已经在汴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了。 还望官家明查……” 赵祯高坐在殿中,听完了高若讷的话以后,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高若讷迟疑了一下,没有多言,退回了班列。 他刚回到班列里站定。 又有一人出班。 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人,此人一出,寇季略微愣了一下。 此人对殿内的其他文武眼里,只是一个刚晋升为殿中玉侍御史的小官。 可在寇季眼里,他是一个名人。 此人出班以后,对赵祯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臣殿中侍御史庞籍,有本要奏……” 庞籍,一个在后世颇具名声的人物。 许多有关宋朝的影视剧中出现的大奸大恶的庞太师,就是以他为原型。 但影视剧中的描绘,难免有些不尽不实,甚至恶意的丑化了他。 史料上记载,庞籍算得上是一位能臣。 镇守过边陲,也治理过地方,都颇有建树。 他中进士的时候已经二十七岁了,在地方上担任了一圈要职,回到汴京城任职的时候,已经到了四十岁高龄。 他初入汴京城的时候,刘娥把持着朝政,掌控着大宋的军政大权,赵祯俨然就是一个傀儡皇帝。 当时的赵祯已然成年,已经具备的掌控大宋军政大权的能力。 为了帮赵祯拿回权力,他没少明里暗里跟刘娥作对。 刘娥死后,留下了遗诏,让杨太妃代替她掌控大宋军政大权。 就在满朝文武犹豫的时候,是庞籍挺身而出,烧了刘娥留下的遗诏,以及刘娥留下的那一套垂帘听政的制度,断了杨太妃代替刘娥继续执掌大宋军政大权的念想,同时也帮赵祯抢回了权力。 庞籍因此被擢升到了开封府任职判官。 在他任职开封府判官期间,宫里有位姓尚的美人,为牟取私利,派人向开封府传话,让开封府免了工人市租。 庞籍杖责了负责传话的宦官。 从那以后,仁宗朝,就再也没有宫里的妃嫔,干涉地方政务。 可以说,庞籍为赵祯亲政,做出了巨大贡献。 只不过,那是史书上的庞籍。 现在的庞籍只不过是一个初入汴京城的小官。 刘娥已经亡故,杨太妃居住在宫里很少露面。 赵祯手握着天下大权,庞籍注定没办法帮赵祯争权。 赵祯看到了庞籍出班,淡淡的道:“讲……” 庞籍正色道:“枢密使寇季,主持文试,处事不公的名声,已经在汴京城了传开了。官家若是对此事置之不理,恐怕会影响文试取士。” 赵祯听完了庞籍的话,没有多言,只是看了吕夷简一眼。 高若讷和庞籍二人先后奏请的都是一件事,赵祯若是不做处置的话,御史台的官员,恐怕都要出来奏请此事。 所以赵祯干脆让吕夷简出面,震慑一下自己手下领导的文臣。 吕夷简通过了赵祯的眼神,知晓了赵祯的意思,他略微干咳了一声,缓缓走到人前,道:“此事官家早有定夺。等明年开春春闱开科以后,诸位自然会知晓。 汴京城内的那些谣言,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捣乱而已。 诸位都是从科举场上过来的,应该明白,那些人在这个时候放出如此谣言,目的是什么。” 说到此处,吕夷简略微顿了一下,看向了寇季道:“不过寇枢密将士子们纳入到了府上,确实有些不妥。朝廷科考,是为了朝廷取仕。” 明年开春以后的春闱科考,到底公不公平,吕夷简心知肚明。 赵祯已经找他们商量过了,明年开春以后的春闱科考,由赵祯自己和他们三位宰相一起当场出题。 此举一出,明年开春以后的春闱科考,可以说是大宋历届科考中最公正的一次。 如此公正的一次科考,若是还存在不公正的话,那以前的科考得黑成什么样? 所以,对明年开春以后的春闱科考的公平公正性,吕夷简有十足的信心。 吕夷简不满的是,寇季在科考之前,将士子们纳入到了府上的举动。 在他看来,寇季就是在明目张胆的网罗门生。 虽说历届科考,主考都会网罗一些门生收入到门下,可那都是在科考以后,借着拜师谢恩的名头才悄悄举行的。 哪像是寇季,还没开考,就将士子们全部纳入到了自己府上。 此举不仅会让人怀疑寇季主持此次文试公平性,还会变相的拉低寇季的身份。 寇季什么身份,那些士子什么身份? 寇季在他们没有从读书人蜕变成官的时候,就将他们纳入到了府上。 可不是变相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吗? 你寇季自降身份,那是你的事情。 可是你开了这么一个头,以后我们主持科举的时候怎么办? 学你的做法,在开科之前,将那些士子纳入到府上? 你寇府家大业大的,不代表其他人就家大业大的。 你寇府大方,养那些人三五个月,不代表其他人一样大方。 最关键的是,你将网罗门生干的如此大义凌然的。 万一那天官家通过你的举动看出了不妥,不让大家网罗门生了,那以后所有人都没有门生用了。 那将会失去一个在朝廷上立足的巨大助力。 寇季听到了吕夷简的话,装傻充愣的道:“不妥吗?” 吕夷简义正言辞的道:“当然不妥!”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我回头让人将他们送到吕府上去。” 吕夷简恼怒的道:“老夫是说,那些士子们在科考前,聚在主考家中不妥。并不是觉得他们住在你寇府上不妥。”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吕平章事觉得不妥,早说啊。你要是早说的话,我一定不会将他们留在府上。如今正值年节,我在这个时候将他们送出府,别人还不戳我脊梁骨?” 吕夷简愤怒的哼了一声,退回了班列,不想再搭理寇季。 寇季的话他没办法辩解。 他若是提出让寇季在年节的时候,将士子们送出府的话,被戳脊梁骨的,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他。 寇季见吕夷简退出了班列,便没有在此事上计较。 寇季缓缓出列,在所有人注视下,拱手道:“臣寇季,有本奏……” 赵祯一如既往的看不出喜怒,“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5章 报仇不过夜的寇枢密 “此前在兴庆府,官家举行郊祭,略微有些草率,不够庄重,上苍很难感受到官家的诚意。先贤们自然也无法见证官家的功绩。 所以臣奏请官家,依照古礼,举行郊祭!” 寇季一脸庄重的说完这些话。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郊祭是一种十分隆重的祭祀。 当年太祖皇帝定鼎的时候,就是在郊祭的时候,封赏的群臣。 自从先帝从泰山封禅回来以后,大宋已经很久没有正正经经的举行过郊祭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用庙祭,取代郊祭。 如今寇季提出郊祭,并且还要依照古礼举行郊祭,满朝文武自然一片哗然。 他们搞不清楚寇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以寇季的身份,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提出郊祭。 寇季必然是想借着郊祭做些什么。 满朝文武纷纷开始揣测起了寇季此举的深意。 即便是赵祯,也一脸疑惑的在思量着寇季此举的用意。 赵祯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思量出寇季此举的用意。 祭祀,在别人眼里,那是敬畏神明和先贤的表现,可在赵祯眼里,那就是一次向上苍、向先贤夸功的机会。 但凡是皇帝,都很难拒绝这种事情。 赵祯显然也难以拒绝。 眼看着赵祯有意动的神色流露出来,吕夷简急忙出班,高声奏道:“官家,此事不妥……” 赵祯听到这话,眉头一扬,“吕爱卿为何以为此事不妥?朕倒是觉得,寇爱卿的提议不错,此前在兴庆府举行的郊祭确实有些草率,回京以后,只举行了庙祭,却没有举行郊祭。 郊祭,乃是郊天之礼。 太祖在位的时候,在洛阳举行郊祭,大肆封赏群臣,被引为一段佳话,至今仍在民间传颂。 朕从登基到如今,还没有在汴京城外举行过郊祭。 按理说,如今四海靖平,朕也该补齐郊祭才对。” 郊祭,诚如赵祯所言,乃是郊天之礼。 分别设有四坛,天、地、日、月。 天坛位于汴京城南方,需得在冬日祭祀,祭祀的时候必须皇帝亲临。 地坛位于汴京城北方,需得在夏日祭祀,祭祀的时候皇帝可以亲临,也可以派遣大臣做代表。 日坛位于汴京城以东,月坛位于汴京城以西。 日月两坛的祭祀,就没有那么繁琐,皇帝派遣一个有足够身份的大臣去就行。 眼下正是冬日,要举行郊祭的话,只能在汴京城南城门外,设立天坛,举行祭天礼。 吕夷简听到了赵祯的话,正色道:“官家,眼下正值冬日,要举行郊祭的话,就只能设天坛,举行祭天礼。设立天坛,花费良多,官家要在城外居住,文武百官也要在城外居住,花费的就更多。 眼下国库虽有盈余,可年节的时候,朝廷需要一大笔支出,过了年,工部要疏通河道、黄河堤坝也需要加固、西北各地要营造官道,国库内的钱财会被花去大半。 剩下的钱财,还要用来应对不时之需。 所以臣请官家三思。” 王曾、张知白二人在吕夷简话音落地以后,郑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吕夷简三人不赞成赵祯郊祭,其实跟先帝赵恒有关。 先帝在位的时候,国库里空的能跑耗子。 偏偏先帝不知道节省,居然在丁谓的蛊惑下,东封泰山,西祀汾阴。 一番折腾下来,足足耗费了九百多万贯的钱财。 折腾到最后,没有钱给满朝文武发俸禄,就不得不从封桩库内支取了一笔钱,给满朝文武发了俸禄。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都是经历过那场闹剧的。 在他们看来,祭祀绝对是瞎折腾,浪费钱。 有那闲钱,还不如拿来修缮皇宫呢。 赵祯见吕夷简三人极力反对此事,略微有些踌躇。 他倒不是畏惧吕夷简三人,而是觉得吕夷简说的有道理。 国库里的钱财倒是不少,可如今大宋地盘大了,花钱的地方也就多了,新收复的西夏疆土,需要营造官道,方便车马通行,光是这一条,就需要耗费千万贯的钱财。 疏通河道、加固堤坝,花费的也多。 国库有钱,也应该用在刀刃上才对。 祭祀……貌似没多大用处。 寇季见赵祯一脸踌躇,朗声道:“官家不必为郊祭的花费担心,臣提出的是依照古礼郊祭,花费不了几个钱,顶多是让满朝文武走几步路而已。” 赵祯闻言略微一愣。 吕夷简等人也是一愣。 “古礼吗?” 赵祯嘀咕了一声,开口道:“礼部尚书?” “臣在!” 礼部尚书出班,躬身应答。 赵祯沉吟道:“你给朕说说,依照古礼郊祭的话,该如何做?是不是真如寇爱卿所言,花不了几个钱?” 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苦笑道:“回官家,确如寇枢密所言,花费不大。” 礼部尚书说完这话,还有意补充两句。 却听赵祯朗声道:“既然礼部尚书说了,依照古礼,郊祭花费不大,那就由钦天监看个日子,朕带着诸位一起去举行郊祭。” 礼部尚书听到这话,脸色更苦了,像是吃了黄连似的。 他有一些关键的话还没说,就被赵祯堵回了肚子里。 吕夷简等人听着花费不大,赵祯又拍板做了决定,他们也就不好再继续反对此事。 寇季见赵祯答应了,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祯拍板定下了此事,满朝文武也就没有继续商量的必要。 满朝文武跟赵祯又商量了一些琐事,然后散朝了。 散朝以后,寇季被留下了,满朝文武离开了垂拱殿。 一出垂拱殿的门,吕夷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哎……” 王曾一脸茫然的看向了吕夷简。 王曾身旁的张知白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哎……” 王曾一脸愕然的道:“你们两个怎么了?为何长吁短叹的?” 张知白叹息道:“有罪受了……” “有罪受了?” 王曾一脸不解的道:“什么罪?” 吕夷简看向了王曾道:“你没有出任过礼部,可能不太了解郊祭的古礼。依照古礼,祭祀那日,除了天子乘车外,其他人都需要步行到达祭祀的地方。” 王曾愣了一下,皱眉道:“还有这个说法?” 张知白在一旁补充道:“不止是步行,我们这些人还得挑着五谷。” 王曾一脸惊愕。 张知白叹气道:“依照我们的品阶,五谷的数量不能太少。官家要是较真的话,我们还不能找人帮忙。” 王曾瞬间有种吐血的冲动。 他们三人的年龄可都不小了,挑着五谷走几步还行,远行的话,肯定会累趴下。 “难怪你们二人听到了官家答应了以古礼举行郊祭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吕夷简咬牙道:“此事是寇季那小子提出来的,以那小子的黑心肠,一定会选一个又远又高的地方。” 王曾了解清楚了始末以后,瞥了吕夷简一眼,有些埋怨的道:“你明知道寇季那小子睚眦必报,你还去找他麻烦。 如今没找到他的麻烦,反倒被他给阴了一手。 你说说你,是不是在找罪受?” 吕夷简愤怒的道:“他就是仗着自己年轻……” 张知白长叹了一声,道:“谁让我们年迈呢?” “哎……” 王曾长叹了一声,道:“以后没什么大事,就别找他麻烦了,不然受罪的肯定是我们。” 张知白无奈的点点头。 吕夷简不甘的咬着牙。 三个人长吁短叹的出了宫,刚到了宫门口,就看到了一群人围着庞籍和高若讷在翻白眼。 礼部尚书在下朝以后,就将古礼郊祭的法子散了出去。 然后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古礼郊祭是个大坑。 他们没办法去埋怨寇季,也没办法去埋怨找寇季麻烦的吕夷简。 他们就只能将账算在了庞籍和高若讷头上。 庞籍和高若讷二人心里苦,但是没办法说。 他们也不是存心找寇季麻烦,他们是御史,听到了汴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自然要奏明官家。 可他们没想到,他们简单的一次弹奏,居然引来了如此重的反击。 寇季随手一个巴掌,不仅打肿了他们的脸,也让他们被满朝文武记恨上了。 “哼……” 就在庞籍和高若讷不知道如何应对满朝文武的时候,吕夷简哼了一声,出现在了人前。 那些围着庞籍和高若讷的官员们一哄而散。 庞籍一脸苦涩的对吕夷简拱手道:“多谢吕公为下官解围。” 庞籍在拱手的时候,那边的高若讷也跟着拱手施礼,说着同样的话。 吕夷简单盯着庞籍,道:“你就是庞籍?” 吕夷简有点明知故问,但庞籍还是规规矩矩的回答道:“下官正是庞籍……” 吕夷简一脸正色的道:“老夫看过你的卷宗,知道你是一个干才,所以跟王相、张相商讨了一番,奏请官家,调你入京出任殿中侍御史。 今日你弹劾寇季,略微有些草率。 但你仗义执言的风骨,老夫十分欣赏。” 庞籍听到此处,赶忙躬身施礼道:“多谢吕公夸奖……” 吕夷简继续道:“以后该上书继续上书,该弹劾谁就弹劾谁,千万不要因为招惹了寇季,而心生恐惧,忘记了自己的指责。” “喏……” “以后再弹劾寇季,先跟御史中丞商讨一下,再作定夺。” “……” 庞籍愕然的仰起头看向了吕夷简。 吕夷简没有多言,迈步离开了,反倒是走在吕夷简身后的王曾,对庞籍说了一句,“寇季此人,跟人不一样……” 寇季是有三头六臂吗? 庞籍满脸疑惑。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没有再多说一句,他们过了金水桥,坐上了马车,离开了东华门前。 …… 皇宫内。 寇季和赵祯聊着同样的话题。 满朝文武走后,赵祯留下了寇季,疑问道:“四哥,你提议举行郊祭,到底有何用意?” 寇季坦言道:“近些日子,汴京城里一直在谣传,说我主持科举,处事不公。为此,那些士子们没少闹事。 我提议举行郊祭,就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眼下才是十二月底,距离春闱开考还有两个月时间。 两个月时间,那些个士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提早的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也是为了避免麻烦。”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神色凝重的道:“那倒也是……那些士子们年少轻狂,心中没有多少敬畏,被人一蛊惑,容易干出许多蠢事。 朕不想在开科之前,将刀架子他们脖子上。” 寇季提议道:“官家可以下一道旨意,将那些大儒们也纳入到祭祀之列。那些大儒们素来重礼,他们得官家邀请参与祭礼,必然不遗余力的帮官家完成此次祭礼。 大儒们和满朝文臣为了祭礼的事情忙碌,必然没时间去顾及那些士子。 没了大儒们和满朝文臣的支持,那些士子们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赵祯思量着道:“四哥这是在釜底抽薪?” 寇季笑道:“算不得釜底抽薪,只是略施小计,帮我们解决一些小麻烦而已。” 赵祯笑道:“那朕就下旨,让那些大儒们也参与到此次祭礼当中。”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臣可以保证,那些大儒们得到了官家的邀请以后,一定会感激莫名。” 赵祯唏嘘道:“朕要他们感激做什么,朕只希望他们别在关键时候给朕添乱就行。” 说到此处,赵祯略微放松了一下,甩了甩袖子,松松垮垮的坐在座椅上,笑道:“聊完了公事,也该聊聊私事了。” “什么私事?” 寇季下意识的开口问道,言语中有些警惕,似乎是害怕赵祯提起寇天赐的婚事。 赵祯脸上的笑容一敛,低声道:“武德司的人已经将大食人,还有那些大食的学问运送回京了。” 寇季眉头一挑,有些欣喜的道:“已经回京了?” 赵祯点点头道:“人就在城外的瑞圣园内。” 寇季喜笑颜开的道:“那臣得赶紧过去看看。” 赵祯略微叹了一口气道:“朕怕四哥你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寇季略微一愣,疑惑道:“官家此话何意?” 赵祯感叹道:“那些大食人可不老实。他们在得知了武德司的人是朕的人以后,就有意撇下四哥,投向朕。为了取得朕的信任,他们将其中几本已经翻译成汉话的书献给了朕。 他们倒是打的好算盘,可惜他们看错了朕。 此事是四哥你一力促成的,朕怎么可能撇开了四哥,单独跟他们接触呢。” 寇季听完了赵祯的话,心中若有所思,他对赵祯拱手道:“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满不在乎的道:“四哥不必多礼,朕本就不在乎他们的学问。朕还有一件私事要跟四哥说。” 寇季看向赵祯道:“愿闻其详……” 赵祯笑呵呵的道:“张修容的姐姐,还有宫里的韩美人,都有身孕了。” 寇季略微一愣,赶忙拱手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赵祯哈哈大笑道:“朕这子嗣,不来的时候一个也不来,来的时候,成堆成堆的出现。朕现在都在头疼,以后子嗣太多的话,该怎么养。” 赵祯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脸上的笑容却难以掩饰。 显然,张修容的姐姐还有韩美人有了身孕,赵祯很开心。 寇季也替赵祯开心。 史书上的仁宗赵祯可是无嗣继承皇位。 此事可以说是他一生的悲哀。 如今后宫的嫔妃接二连三的有了身孕,赵祯以后应该不会因为无嗣继承皇位,郁郁而终。 赵祯笑过以后,对寇季感慨道:“说起来,这都是四哥的功劳。若非四哥在朕年幼的时候,察觉出朕身中丹毒,费尽心思帮朕拔除丹毒。朕有没有子嗣都很难说。 四哥的恩情,朕一直都记着。” 寇季笑道:“官家说笑了,臣不敢居功。此事还是官家辛勤耕耘的结果。” 赵祯一愣,放声大笑。 寇季陪着赵祯笑了一会儿,赵祯邀请了寇季去御膳房用膳。 寇季拗不过赵祯的热情,就陪着赵祯吃了一些。 吃过以后,寇季离开了皇宫。 临出宫的时候。 赵祯吩咐陈琳给了寇季一块腰牌。 寇季拿着腰牌出了皇宫,直奔汴京城北门外的瑞圣园。 寇季到了瑞圣园,亮了赵祯给的腰牌以后,守门的武德司人马就果断放他进了瑞圣园。 在园内留守的宦官引领下,寇季到了瑞圣园内的紫宸殿。 紫宸殿是瑞圣园内最大的宫殿。 赵祯将哈图克等人安置在其中,必然是因为哈图克一行的数量不少,所带的书籍也不少。 寇季到了紫宸殿以后就发现,哈图克一行被关在紫宸殿,殿外有重兵把守。 寇季拿出了腰牌以后,守在殿门口的兵马才缓缓退去。 引路的宦官识趣的帮寇季打开了紫宸殿的门户。 一开门,一道道人影就出现在了寇季眼前。 不等寇季细看,一个苍老的身影就扑出了殿,扑向了寇季。 寇季还没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宦官就挡在了寇季身前,重重的给了那个扑过来的身影一脚,将其踹到了一边。 事实上,那苍老的身影距离寇季足足有一丈远。 但宦官还是不客气的选择了出脚。 “下贱的东西,敢对寇枢密无礼,找死吗?” 宦官挡在寇季身前,恼怒的喝斥。 宦官之所以出面,并不是为了巴结寇季,而是真的在保护寇季。 以寇季的身份,真要是在瑞圣园内出一个什么意外,那么盛怒的赵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让瑞圣园内所有人陪葬。 宦官保护寇季,就等于是保护自己。 那苍老的身影被踹倒在地上,也没有叫喊,反而从地上爬起来,匍匐在地,十分遣卑的道:“尊贵的神使,您的仆人哈图克,向您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寇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苍老的身影,确认是哈图克以后,对挡在身前的宦官道:“你退下吧,他对我没有敌意。” 宦官闻言,拱了拱手,退到一边。 寇季从不担心哈图克会伤害自己,因为哈图克真要是有伤害他的意思的话,那刚才就不是给宦官一脚踹出去,而是被躲在暗处的哑虎一刀砍成两半。 寇季在宦官让开了道路以后,迈步走到了哈图克身前,低声问道:“哈图克,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哈图克匍匐在地上,郑重的道:“尊敬的神使,您的仆人哈图克,已经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了圣城的哈里发。哈里发答应了您的请求,吩咐圣城内的信徒,耗费了一年的心血,将智慧馆内的三分之一的书籍,成功的抄录了出来,吩咐您的仆人哈图克给您送过来。” “快带我去瞧瞧……” 寇季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 巴格达智慧馆,那绝对是世界级的瑰宝。 巴格达智慧馆传到后世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些为数不多的遗迹,后世的人很难想象巴格达智慧馆的宏伟、以及里面储存的知识的丰富。 寇季现在虽然没办法一度巴格达智慧馆的全貌,但是却可以领略一下巴格达智慧馆里储存的丰富的知识。 哈图克见寇季目光热切,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带着寇季进了紫宸殿。 寇季一进殿,就愣住了。 震撼,十分震撼。 殿内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书籍。 书籍的数量,远比大宋皇家藏书楼里的还多一倍。 跟书籍在一起的,还有近百人。 人和书籍将紫宸殿内塞的满满的,看不到一点儿缝隙。 寇季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那些书籍前,快速的拿起了一本,翻看了起来。 只是他翻开了书页以后,有点发懵。 书籍中的文字,全部是大食文。 寇季一个也不认识。 寇季讪讪的放下了手里的书,站在那海量的书籍前,感慨道:“真想一睹智慧馆的风采……” 仅仅是三分之一的藏书,就已经超过了大宋皇家藏书楼里的藏书了,全部的藏书,应该会更壮观。 恍惚间,寇季居然生出一种,率领着兵马,打到巴格达去看看的心思。 “神使……” “神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6章 一场相隔万里的谈判 眼看着就要杀进巴格达,活捉哈里发了,寇季被哈图克的呼喊声给惊醒了。 寇季侧头看向了哈图克,哈图克十分遣卑的对寇季道:“神使,您遣卑的仆人哈图克,已经有数日没有供奉神明了,您能否施舍一些食物,让您遣卑的仆人献给神明。” 寇季略微一愣,看向了守在门口的宦官。 宦官感受到了寇季的目光,急忙解释道:“奴婢们按时辰给他们送吃食,一日三餐从未断绝。可他们拿了吃食,吃一半,留一半。留下的那一半放坏了也不吃。 管事说他们糟蹋粮食,让奴婢饿他们两日。” 寇季听到这话,失声一笑。 难怪刚才哈图克在看到了他出现以后,就疯狂的奔向了他,原来是许久没吃东西了,见到了他,像是见到了救醒。 寇季对宦官道:“他们留下了一半吃食,是为了供奉神明。” 宦官疑惑的看着寇季。 寇季愣了一下,他察觉出了跟宦官解释清楚此事很麻烦,干脆就不解释了,直接吩咐道:“你去给他们准备一些吃食。” 宦官正等着寇季跟他解释了,可是寇季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他去准备吃食。 宦官也不敢多问,答应了一声离开了紫宸殿。 寇季在宦官走后,看向了哈图克,询问道:“你此番带来的书籍,全部都是大食文吗?” 哈图克见寇季吩咐人去取吃食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寇季是一个大方的人,寇季出现了,他们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不用担心饿肚子了,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哈图克躬着身,站在寇季面前道:“尊贵的神使,您的仆人哈图克此次带过来的书籍,几乎都是大食文。” 寇季眯起了眼,道:“就没有汉文的?” 哈图克犹豫了一下,道:“有倒是有……就是数量不多……” “拿出来我瞧瞧……” 寇季摊开了手。 哈图克犹豫了一下,回身走到了一个随身带的行李包裹前,从里面取出了三本书籍,递给了寇季。 寇季随手翻开,瞥了一眼,嘴角抽搐了起来。 《古兰经》…… 《神语》…… 《圣言》…… …… 《古兰经》是宗教的圣典,不必多说,《神语》是一本描绘神在神域生活的书籍,《圣言》是一本记录着历代哈里发名言名句的书籍。 《圣言》中记录的最多的是智慧馆的创立者哈里发马蒙的话。 寇季总算明白了赵祯为何对大食的文化没有兴趣,也明白了赵祯那句‘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是什么意思。 赵祯心里如今没有神明,他只相信自己。 《古兰经》等宗教典籍,自然很难引起赵祯的兴趣。 寇季将《古兰经》交还给了哈图克,指着紫宸殿内的其他书,问道:“你不要告诉我,这里的书全部都是宗教典籍?” 哈图克察觉出了寇季对宗教典籍没有什么兴许,所以在寇季问话的时候,急忙道:“仅有其中一小部分……” 寇季质问道:“一小部分是多少?” 哈图克犹豫了一下,坦白道:“一万册……” 寇季听到这话,心跟着抽了一下。 一万册,若是换成其他书籍的话,肯定能带来许多知识。 一万册的宗教典籍,对大宋真的无用。 从巴格达运送书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路上长途跋涉的,比三藏法师西天取经还难。 如此宝贵的运输机会,浪费在宗教典籍上,寇季自然心痛。 寇季揉了揉眉心,盯着哈图克道:“你们想在我大宋传教?” 哈图克将如此宝贵的运输机会,用在宗教典籍上,必然有他的目的。 寇季若是猜测的没错的话,他肯定是想在大宋传教。 面对寇季的质问,哈图克没有开口回答。 哈图克是从西域过来的,他见是过寇季在河西的所作所为,知道寇季心里对神没有敬畏之心,对宗教也不亲近,所以他不想将自己的目的告诉寇季。 寇季盯着哈图克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费尽心机带着一万册的宗教典籍到了我大宋,又费尽心思将它们翻译成汉话,你的目的不言而喻。 你若是不想传教,为何不将其他的书籍翻译成汉话?” 寇季说这话的时候,轻飘飘的。 但哈图克却感受到了沉重的压迫感。 但他仍旧没有言语。 寇季见此略微皱起了眉头,冷哼道:“哈图克,给你提供所有的帮助,让你将智慧馆里的书籍运送过来的人是我。 你口口声声的自称是我的仆人,可你对我没有半点忠诚可言。 在你得知了可以通过送你们到汴京城的人接触到我大宋皇帝的时候,你就毫不犹豫的向我大宋皇帝展露了你的用处。 但你却没料到,我大宋皇帝陛下,对你的东西毫无兴趣。 他不仅没有接受你,反而将你教给了我处置。 你的举动已经冒犯了我,我可以将你们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斩首。” 哈图克吓了哆嗦了一下,他跪到在了地上,将脑袋埋在了双腿之间,颤声道:“尊贵的神使,您的仆人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还请您怜悯。” 寇季冷冷的盯着哈图克,道:“那就要看你够不够诚实。” 哈图克闻言,将头埋的更低。 寇季见此,再次问道:“你是不是想在我大宋传教?” 哈图克垂着头,低声说了一句,“是……”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想都别想!” 哈图克猛然抬起头,盯着寇季郑重的道:“尊贵的神使,哈里发已经将您奉为了神使,哈里发说,您是神遗留在遥远的东方的使者,您会秉承神的旨意,向时间播撒神的光辉。 哈里发还说,当您的神眼睁开的时候,一定会记起自己的身份,新的智慧馆,会伴随着您的苏醒,在遥远的东方升起。 若是您的神眼迟迟无法睁开的话,那么新的智慧馆,很有可能永愿埋藏在地下。” 寇季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个川字。 哈图克口中的神使之类的身份,纯属瞎扯。 他只不过是代表哈里发在跟自己谈判。 准确的是,远在巴格达内的哈里发,在借着哈图克的嘴,跟寇季谈判。 哈里发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寇季若是准许他们在大宋传教的话,那么智慧馆里的一切,他都会送给寇季,让智慧馆在大宋生根发芽。 寇季若是不准许他们在大宋传教的话,那么他就别想得到智慧馆。 眼下送过来的三分之一的书籍,可以看作是订金。 寇季正是通过哈里发的话,知道了哈里发的意图,所以才皱起了眉头。 哈里发的第一交易对象,应该是赵祯。 哈图克在到了大宋以后,第一时间向赵祯献上忠诚,应该就是得到了哈里发的授意。 因为赵祯答应帮他传教的话,他的宗教应该能很快在大宋落地生根。 只是赵祯明显对他们的宗教没有兴趣,更不会为了他们的知识,放任他们的宗教进入大宋,所以他们只能选择第二交易对象。 也就是寇季自己。 哈里发应该通过哈图克的嘴了解到了大宋的强大和富庶,也了解到寇季在大宋是一个有权势的人,更了解到了寇季是一个知道智慧馆存在,并且十分贪图智慧馆的人,所以才会将寇季定为第二交易对象。 如若不然的话,哈图克绝对不会跟寇季说刚才那番话。 寇季思量了许久,看向了哈图克,道:“让你们真正作主的人出来吧。” 哈图克一愣。 寇季淡淡的道:“我不认为,如此重要的事情,哈里发会交给一个游商处理。” 哈图克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他只是盯着寇季。 寇季微微眯起了眼,他觉得眼前哈图克,才是真正的哈图克。 此前哈图克在他面前表现的遣卑,应该是装出来的。 “哈图克,退下……”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哈图克眼中闪过一道慌乱,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哈图克回过身,冲着人群中的一个褐发的少年喝斥了一句,“闭嘴……” 少年摇了摇头,对哈图克道:“我们所要面对的是一个聪明人,他已经看透了一切。他的睿智丝毫不逊色巴格达内的大贤者,我们的一切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我再藏下去,只会被人看轻,哈图克。” 哈图克眼中闪过一道犹豫,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少年的话语下,他十分遣卑的走到了少年面前,真诚而遣卑的匍匐在了地上。 “您的仆人,冒犯您了……” “你的鞭子,我暂且帮你记下……” “……” 哈图克依旧匍匐在地上。 少年人在一众大食人的簇拥下,走到了寇季面前,直面寇季,他用蹩脚的汉话对寇季道:“宋……国……将军……我叫……格格……巫……穆罕……莫德……” 少年人的汉话应该学的时间不长,所以说出来的话十分生硬,还有些难懂。 寇季也仔仔细细的将他的每一个音收入到了耳中,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格格巫?穆罕?” 寇季重复了一句,一脸古怪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令他露出古怪神色的,不是少年人的名字,而是姓氏穆罕…… 寇季若是记得没错的话,第一代哈里发就是穆罕,往后的几人最正统的哈里发,也是这个姓氏。 虽然传承到最后,穆罕家族失去了对哈里发的掌控权。 但穆罕家族一直在巴格达有崇高的地位。 不论巴格达内的哈里发位置上坐的是谁,都没办法影响穆罕家族的地位。 难怪哈图克会在他面前如此的遣卑。 他在巴格达内,身份地位应该不低。 少年人根本不知道,寇季已经通过他的姓氏,猜出了他的身份,依然在哪儿用蹩脚的汉话解释着自己的身份。 解释了半天,见寇季依旧一脸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他就只能让哈图克在中间当翻译。 经过哈图克的翻译,寇季了解到,少年人是天空之城内的一位神使,也是哈里发座下的学生。 他此次代表哈里发到大宋,就是为了跟寇季谈判的。 若是寇季答应他们传教,并且答应奉少年人为宗教王的话,哈里发会将巴格达内的智慧馆双手奉上。 若是寇季不答应的话,他们不会再向大宋传播任何的书籍。 此次送来的三分之一的书籍,是他们的诚意。 “我们诚意十足,失望寇将军能够帮助我们……三分之一的巴格达智慧馆内的书籍,足以让西方任何一个邦国陷入疯狂,现在我们不向你收取任何的报酬,只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在宋国传教……” 寇季少年人和哈图克称呼自己为将军,寇季觉得十分怪异。 他觉得依照西方对贵族的称呼,他们应该称呼自己大公或者公爵之类的才对。 但是仔细搜索了一番脑海里的记忆以后,寇季才明白。 西方所谓的‘公、侯、伯、子、男’等爵位体系,并不是西方人发明的。 而是汉家先贤在翻译的时候,为了便于汉家人了解西方的勋贵体系,套上去的。 所以少年人和哈图克称呼他一声将军,他倒是能理解一二。 寇季细细的听完了哈图克的话以后,盯着少年人,淡淡的笑道:“你们急于在我大宋传教,是不是因为巴格达内的哈里发已经彻底失去了权势? 诸王已经开始窥视起了他的位置,所以他不得不另谋出路?” 说完这话,寇季的笑容十分的灿烂。 少年人如同看魔鬼一样的看着寇季。 寇季盯着少年人继续道:“你不要以为我在遥远的东方,就不了解你们大食的状况。或许,我比你们更了解你们大食的状况。 所以你们不需要拿那些虚言来糊弄我。 传教是不可能让你们传教的,其他的倒是可以商量。” 少年人盯着寇季,面色凝重的说了一句大食话。 哈图克一脸凝重的翻译,“我不相信你的话……” 寇季笑着道:“从树上摘下来的苹果,再次挂到树上,真的能变成神果吗?牛奶和混合着蜂蜜倒在环绕着天空之城的河道里,时间久了难道不会发臭吗?” 少年人大惊失色,盯着寇季惊恐的喊了一句话。 哈图克也一脸惊恐的翻译,“你去过天空之城……” 寇季唏嘘的道:“算是去过吧。” “不可能,据我了解,你从没有离开过大宋。” 这话不是少年人说的,而是哈图克。 寇季淡然笑道:“今生是没去过,但前世有可能去过。你们不是坚定的认为这世上有神吗?” 哈图克愣愣的看向了少年人。 少年人几次张口,最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少年人很想冲着寇季咆哮一句,告诉寇季,这个世上没有神,天空之城内的一切,都是欺骗那些愚民的,都是用来统治平民百姓和奴隶们的手段。 但他却不敢喊。 因为他一旦喊出口,那些跟随在他身边的大食人,一定会信仰崩塌,彻底疯魔。 这其实是很讽刺的一件事。 少年人出自于天空之城,出自于那个最接近神的地方,出自于那个信徒们心中的圣地。 但他对神的信仰却并没有信徒们那么坚定。 这也怪不得他。 他居住在天空之城,亲眼见证了那些所谓的‘神迹’是如何诞生的,心里自然会对神产生质疑。 少年人内心在翻滚,脸上却没有多少神色,他盯着寇季,说了一句话。 哈图克立马翻译,“哈里发是神的代治者……” 寇季耸了耸肩膀,淡淡的道:“可它已经不属于穆罕家族了……” 寇季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少年人心里的所有防线。 寇季通过这句话告诉了少年人,他不仅了解现在巴格达内哈里发的处境,也了解以前的巴格达的处境。 穆罕家族的人坐在哈里发位置上的时间,往上溯,可以追溯到三百多年前。 也就是说,寇季了解巴格达近三百多年的历史。 少年人任何谎言,都会被寇季一眼看破。 少年人没办法跟寇季说谎了,那就只能跟寇季实话实说。 “我们需要在大宋传教……这是我们交出智慧馆的条件……” 少年人盯着寇季倔强的说。 哈图克立马翻译给了寇季。 寇季盯着少年人质疑道:“为什么要在我大宋传教?它在巴格达发展的不是挺好的吗?它已经深入到了西方所有人的人心,西方才是最适合他生长的地方。” 少年人神色有些暗淡的道:“诸王已经背叛了哈里发……” 寇季坦然道:“可诸王并没有背叛神,神的光芒依然在西方的大地上传播,神的话百姓和奴隶们依然遵从。或许是诸王觉得哈里发已经失去了神的宠爱,所以他们要代替哈里发,继续在人间播撒神的光辉。” 少年人盯着寇季辩解道:“只有哈里发才是神的代治者,其他人都是异端。” 寇季认真的道:“那你们应该想办法去铲除那些夺取了哈里发权力的人,而不是把目光投向我大宋。你们的目的是为了让哈里发重新掌权,而不是给宗教留下火种。 你们不用妄想在我大宋传教,然后等宗教的力量可以影响到整个大宋的时候,再借此掌控大宋。” 寇季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对少年人郑重的道:“这片土地,只属于站在它上面的百姓,能统治这片土地的,只有这片土地上百姓们认可的人。 任何宗教,都不能颠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们的意志。 任何企图颠覆这一切的宗教,都会遭受到灭顶之灾。” 少年人直直的盯着寇季,沉声道:“这话是谁说的?” 他没有让哈图克翻译,他自己开口了,用的是磕磕巴巴的汉话。 寇季盯着少年人,掷地有声的道:“我说的!我不仅这么说了,还会这么做。” 少年人听到了寇季这话,略微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一道不相信的神色。 少年人在进入大宋疆土以后,仔细的看过大宋,大宋确实强大。 但是比起宗教最辉煌的时候,却又不如。 宗教最辉煌的时候,所有,所有的敌人都在宗教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虽然宗教内部如今分成了各个派系,但宗教的强大,依旧不容置疑。 少年人觉得,大宋不是宗教的对手。 寇季的话也不可能兑现。 少年人盯着寇季,道:“那我们……没得谈了?” 寇季淡然道:“我不会允许你们在大宋传教,但我可以帮哈里发从诸王手里拿回属于自己的权力。” 少年人连掩饰都没掩饰,直接摇头,“不可能……” 寇季没有再对少年人说话,而是吩咐宦官招来了一个守在紫宸殿门口的将士。 将士入殿以后。 寇季随手抽出了将士腰间的佩刀,砍在了将士的胸膛上。 佩刀在将士的胸膛上闪烁出了一丝火花,却没有砍破将士的盔甲。 将士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所以站在原地动都没有动。 寇季指着将士身上的盔甲,对少年人道:“哈里发在巴格达内外,依然有影响力,他需要人的话,应该能招揽来一大批人。 只要你们能敷出足够的代价,类似的兵甲,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少年人瞧着将士身上的兵甲,眼中闪过了一道异色,但是没有说话。 将士身上套着的虽然不是步人甲,但却是一等一的精良盔甲。 巴格达内有类似精良的板甲,但数量并不多,只有诸王的一些精锐才有资格配备。 如此精良的盔甲,价值肯定不低。 哈里发如今并没有足够的钱财购买盔甲。 寇季知道,一套简单精良盔甲,并不足以引起少年人的注意力。 因为他们比大宋更容易得到镔铁。 所以有足够的好铁去锻造精良盔甲。 寇季继续道:“我知道这样的盔甲,还不足以吸引你的眼球。我但必须告诉你,这样的盔甲,在我大宋,只能算是一般的盔甲。” 少年人听到这话,略微有些动容,但依旧没有说话。 寇季见此,继续道:“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战争的打法,我们对战争已经研究了上千年了。” 少年人眼中出现了一丝疑惑。 显然是有点不太相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7章 郊祭 在少年人心里,没有人能比巴格达人更懂战争。 他觉得寇季应该向他请教战争的打法,而不是交流。 寇季通过少年人的神色,看出了少年人的心思,他笑道:“或许你应该见是一下我大宋的战争打法。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大宋的战争跟你们的战争有何不同。” 少年人虽然看不上大宋的战争打法,但是他需要了解一下大宋的兵马。 “我有机会见识吗?” 少年人直白的发问。 寇季笑着点头道:“有,我大宋有一支兵马在西南方作战,你要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派人送你过去见识一下。” 少年人缓缓点头,盯着寇季继续问道:“那我能不能带上自己的军队?” 寇季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寇季知道少年人手里有人。 紫宸殿内的书海十分庞大,远不是少年人和哈图克几个人就能运送过来的。 他们必然有帮手,数量应该不少。 少年人将其称之为军队,那就说明那些帮手不是什么散兵游勇,也不是民夫、奴隶,而是成建制的兵马。 哈里发如今在巴格达内的处境十分不妙,手里能够调动的人手应该十分少。 在这种情况下,还分派出了一部分兵马赶赴大宋,那么寇季有必要好好的揣测一下哈里发的用意。 寇季心里想着事,嘴上却笑着道:“不知道你的军队有多少人?我大宋有明确的律法约束外番的兵马入境,超过了一定的数量,我们会将对方当成侵入者,用武力剿灭。” 少年人从寇季这句话中听出了浓浓的恶意,他觉得,他要是给出一个寇季难以承受的数量,寇季一定会采取一些他不愿意接受的措施。 少年人思量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三千……” 寇季笑眯眯的道:“三千人倒是不多,他们入境以后,若是愿意在特定的时候接受我大宋节制的话,我可以考虑向我大宋皇帝陛下奏明此事,让他准许你的军队入境。” 少年人怔愣。 “特定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寇季脸上的笑容更浓,“你不反对我大宋节制你的军队?” 少年人摊开手道:“为什么要反对?” 寇季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他可以肯定,少年人带来的兵马数量,绝对不止三千。 不然他不可能如此大方的将三千兵马交给大宋使用。 一群吃的少,不拿饷,还肯拼死力的劳力到了,寇季觉得可以好好的利用一番。 寇季笑着对少年人道:“既然你不反对,那么随后我会向我大宋皇帝陛下奏明此事。在你没有了解我大宋之前,我们的交易还是不要提及的好。 等你彻底了解了我大宋以后,我们再谈交易也不迟。” 少年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寇季的要求。 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在大宋强行传教,那就只能暂时听从寇季的吩咐。 寇季跟少年人商量妥当以后,宦官送来了饭菜。 寇季并没有多留,他跟少年人约定了明日取书的时间以后,离开了瑞圣园。 寇季离开瑞圣园的时候,天色已晚。 回到府上以后,发现那些士子们还在前院吟诗作赋,到了后院以后,发现向嫣和寇天赐已经睡下。 寇季并没有打扰他们,而是孤身到了书房。 进入到了书房坐定以后,寇季喊来了自己的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一到,寇季吩咐道:“派个人跟着商队去河西,告诉张元,有一支数量不小的兵马盘据在元山国外,让他想办法摸清楚这支兵马的虚实。 摸清情况以后,迅速的派人报给我。” 侍卫头领闻言,沉声道:“要不要让兄弟们去试一试他们的深浅?” 寇季摇头道:“没必要,他们在不久以后,就会成为我大宋的劳力,我们没必要拿兄弟们的性命去试探劳力的虚实。” “劳力?” 侍卫头领一脸愕然。 寇季笑着点头道:“劳力,免费送上门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侍卫头领迟疑道:“天下还有这么傻的人?” 寇季笑道:“不是他们傻,是他们有求于我们,就像是青塘有求于我大宋一样,在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他们一定会听从我大宋的吩咐。” 侍卫头领恍然大悟。 寇季继续吩咐道:“再派人去给曹利用传令,让他别在海岛上当山大王了。朝廷新组建的安南军,已经进入到了交趾境内,交趾随后会有大战发生,我们的劳力也会参与到其中。 等到交趾前方战起的时候,后方必定空虚。 曹利用若是能抓住机会,一定能狠狠的捞一笔。” 侍卫头领郑重的点头。 寇季提醒道:“让曹利用得了好处以后,立马撤出交趾,不得恋战。我们的劳力到了交趾以后,一定会在交趾做些什么。 到时候交趾境内必定会乱成一团。 他可以趁机招揽一些人手,但不能参与进去。” “喏……” 侍卫头领答应了一声,见寇季没有再吩咐什么,就躬身退出了书房。 寇季在侍卫头领走后,坐在座椅上,摇着头自语道:“传教?先征服了交趾当地的宗教,以及山林里的那些野祭再说吧。” 哈里发派来的人,有意在大宋传教,寇季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寇季还要图谋智慧馆,自然不可能跟他们翻脸。 那就只能将他们扔进交趾那边的泥潭里,让他们深深的陷进去。 等他们深陷其中的时候,再想出来可就晚了。 到时候能有依靠的就只有寇季,寇季可以借此继续榨取智慧馆里的书籍。 “龙神二卫和虎翼军遗留下的盔甲,放在仓库里都快发霉了……原想着让青塘和辽国消化了它们,不过你们既然出现了,又愿意帮我大宋出力,那就便宜你们了……” 寇季嘀咕了一句。 只要少年人和他的军队陷入到了交趾,必然会对兵甲有所需求。 大宋将淘汰的兵甲卖给他们,还是卖给交趾人,都能从中获取丰厚的利益。 “现在最头疼的是翻译问题……大宋懂大食文的人少的可怜,那么多书籍,翻译到何年何月去?” 寇季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寇季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思量出妥善的法子,最终只能决定,让欧阳修等人兼修一门外语。 反正最后整理书籍,翻译书籍的工作都是他们来,他们自然需要掌握大食文。 如此也方便他们以后的工作。 有了决定以后,寇季合衣睡下,翌日起床以后,寇季带着人进入到了瑞圣园,将瑞圣园内的书籍,搬到了锻铁作坊空闲出的两间库房内。 少年人和哈图克等人,被寇季安排到了瑞安镇的外的一处园子里住下。 做完了这些以后,寇季入了宫,面见了赵祯,将少年人的意图传达给了赵祯,同时也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祯。 赵祯得知了一切以后,同意了寇季的想法。 并且告诉寇季,他会安排武德司的人,配合寇季行事。 寇季出了宫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少年人,少年人当即派遣了人,跟着武德司的人,一起赶往了西域,去调动自己的军队。 此后一段时间,就进入到了年假当中。 除了辽国进献岁贡的时候闹出了一些动静以外,并没有其他值得提及的事情。 年节一过。 朝野上下进入到了郊祭前的准备中。 汴京城的街道上,每天都能看到文武大臣,放着车马不坐,徒步在汴京城内奔波。 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郊祭的地方,定在了汴京城外十五里的地方。 郊祭当日,满朝文武,必须从汴京城步行,抵达汴京城外十五里处。 他们久不走动,自然要提前练习一下。 一晃就到了郊祭当日。 一大早,寇季抱着寇天赐,带着向嫣入了汴京城。 到了汴京城以后,就看到了满朝文武,还有皇亲国戚们,带着家眷以及齐聚在了太庙前。 除了他们以外,还有不少的名宿大儒。 黑压压的一片人。 寇季一家到了以后,过了足足半个时辰。 赵祯才坐着龙撵出现在太庙前,同行的还有曹皇后的凤驾,以及后宫各位嫔妃的马车。 赵祯带着自己的莺莺燕燕刚到了太庙门口。 有人就出声了。 出声的是一位大儒。 年七旬,须发皆白。 他在赵祯到了以后,一脸庄重的拦在了龙撵前。 “草民颜存仁,参见官家……” 颜存仁往龙撵前一拦,赵祯不得不吩咐陈琳停下了车架。 赵祯略微有些不悦的道:“颜翁不必多礼……” 颜存仁躬身一礼,正色道:“官家,郊天之礼,乃是古之大祭。依照古礼,除了天子外,任何人不得乘车。还请官家遵礼而行,莫要冒犯了上苍。” 此话一出。 那些坐在马车里的嫔妃们,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满朝文武先是一愣,随后一个个捂着嘴偷笑。 “干得漂亮!” 寇季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在大声的呐喊。 他提出让赵祯举行郊祭,不仅仅只有转移视线一个目的。 更重要的是为了给后宫里的嫔妃和满朝文武找点麻烦。 省得他们一个个闲的乱嚼舌根子。 颜存仁不开口的话,寇季也会开口说出此时。 寇季在笑,赵祯却笑不出来。 赵祯听完了颜存仁的话以后,脸上略微有些踌躇。 他倒不是心疼后宫里的那些嫔妃,他是心疼那两个已经怀有身孕的嫔妃……肚子里的孩子。 就在赵祯踌躇的时候,曹皇后主动下了凤驾,对赵祯施礼道:“臣妾的凤驾,让给两位妹妹坐,臣妾陪着其他人一起走路。” 赵祯略微有些感动的道:“还是你懂朕的心思……” 曹皇后淡然一笑,没有再开口。 赵祯看向了颜存仁道:“皇后的提议可妥当?” 颜存仁虽然重礼,但也知道皇家子嗣传承的重要性,所以没有再此事上继续纠缠下去。 颜存仁对赵祯一礼,“皇后贤良,愿意以身代之,自然妥当。”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对曹皇后道:“委屈你了……” 曹皇后笑着道:“不委屈……” 赵祯请曹皇后站到了一旁以后,对身后那些仍旧坐在马车里的嫔妃们道:“都下来吧……” 嫔妃们听到了赵祯的命令,只能遵从。 她们一个个苦着脸下了马车,像是死了爹似的。 嫔妃们下车以后没多久,礼部官员宣了一声,“吉时已到……” 赵祯率领着皇亲国戚和满朝文武进入到了太庙里,依照规矩祭祀了一番。 出了太庙以后。 赵祯和两位怀有身孕的嫔妃坐上了龙撵,向汴京城外驶去。 虽说曹皇后让出了凤驾,但赵祯却没有让两位嫔妃乘着凤驾。 曹皇后用自己的步行,为赵祯换取了一个维护两位怀孕的嫔妃的机会,赵祯自然不可能让两位嫔妃去占据属于曹皇后的凤驾。 简单的一个举动,里面却大有深意。 一些惦记着曹皇后位置的嫔妃,看到这一幕,多少会熄一些心思。 赵祯没有让两位怀有了身孕的嫔妃占了曹皇后的凤驾,那就说明曹皇后在赵祯心里的地位不低。 他没有更换皇后的心思,其他人也别想着剩下了皇子皇女,就能觊觎曹皇后的位置。 赵祯龙撵在前,嫔妃、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们步行跟在后面。 出城门的时候。 寇季找了个间隙,趁着大儒们不注意,将寇天赐塞上了赵祯的龙撵。 赵祯身为寇天赐的干爹,自然不可能将寇天赐赶下马车。 于是就将寇天赐留在了龙撵内。 出了城门。 城门口早已准备好了五谷。 嫔妃、皇亲国戚、文武大臣,一个个面色发苦了挑起了五谷。 从太庙走到城门口,已经让他们中间一些人累的气喘吁吁了,如今还要挑着五谷,继续前行,他们自然觉得苦。 他们倒是想找人帮忙,可那些将郊祭看的比性命还重的大儒,在一边盯着呢。 他们只要敢找人,那些大儒们一定不会对他们客气。 搞不好就会当场发作,骂他们一个狗血淋头。 说不定还会奏请赵祯,将他们罢官去爵。 寇季无疑是所有人里面最轻松的一个。 因为他已经将最大的累赘寇天赐,扔到了赵祯手里。 他只需要帮向嫣分担一下五谷即可。 其他人自然就没有寇季这么轻松了,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家眷要照顾。 其中累赘最多的自然是文官。 皇亲国戚和武勋们被赵祯惩治了一番,家中有官位、有爵位的子弟少了大半,所以武勋们要照顾的人也少了许多。 反倒是文官们,没有被赵祯惩治,他们家中有官位的子弟颇多。 其中不乏一些奶娃娃。 文臣们既要照顾女眷,又要照顾小辈,自然是苦不堪言。 寇季看着王曾抱着一个奶娃娃,背上背着一个孩童,身边还绕着三五个孩童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 寇季隔着老远,嬉笑道:“王公府上真是人丁兴旺……” 王曾听到了寇季的话,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张知白在这个时候苦着脸,一手牵着一个孩童,走到了寇季身边,叹道:“吕府的人丁更兴旺……” 寇季听到这话,立马在人群中追寻吕夷简的身影,最后在队尾找到了吕夷简。 诚如张知白所言,吕府的人丁比王府兴旺。 因为围绕在吕夷简身边的孩童有八个,他们拽着吕夷简的衣服不肯走,在哪儿哇哇大哭。 “哈哈哈……” 寇季再也没忍住,彻底笑出了声。 吕夷简听到寇季笑声的时候,破口大骂,“都是你害的……” 寇季赶忙回道:“此事乃是官家定下的,跟我无关,吕公可别害我啊。” 眼看着吕夷简要骂人,寇季急忙又道:“我得先行一步了,若是耽误了祭天的吉时,官家肯定会降罪的。” 此话一出,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人脸都黑了。 等他们想要发火的时候,寇季已经挑着担子跑远了。 十五里的路程,对于平日里出行都借着车马的达官贵人们而言十分漫长。 赵祯坐着马车,早早的到了祭祀的地方。 皇亲国戚、文武大臣、嫔妃们,却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掉在后面。 有人走了几步,就瘫倒在路边气喘吁吁。 有人挑着五谷,踉踉跄跄的往前挪动。 还有人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人间百态,应有尽有。 寇季和向嫣在赵祯抵达了祭坛许久以后,才到了祭坛所在的位置。 即便如此,他们夫妇也是文武大臣、皇亲国戚中,最早到了两个人。 寇季一到,就被赵祯请到了祭坛下的大帐内。 寇季进了帐篷,就看到了赵祯正坐在暖炉前,陪着寇天赐玩耍。 两个人玩的倒是愉快。 只是寇季一进帐篷,寇天赐就像是看到了猫的耗子,噔噔噔的逃离了帐篷。 赵祯愣愣的看着寇天赐离开以后,对寇季道:“四哥,天赐儿很怕你?”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他在府上太闹腾,我经常揍他。” 赵祯闻言,缓缓坐正了身躯,义正言辞的给寇季传授起了育儿经。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儿子,但并不妨碍他向寇季传授如何教育儿子。 寇季听着赵祯传授的育儿经,哭笑不得。 赵祯足足给寇季传授了两柱香时间的育儿经,才跟寇季聊起了正事,“四哥,把守在官道两侧的禁军向朕禀报,如今还有大半的人在前半段路。 还有一些人在路中段晕了过去。 还有一些人干脆坐在路边,止步不前。 他们中间大部分人,注定赶不上吉时,朕是等他们,还是不等?” 寇季思量了一下,“祭祀祭的就是一个时辰,若是错过了吉时,那还祭什么祀?官家现在要做的,就是传旨下去,告诉那些还在路上的人,错过了时辰,就要罢官、削爵。” 赵祯闻言,一脸惊愕的看着寇季。 “一口气罢黜一大半官员的官爵,那谁帮朕治理江山?”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宽心,只是罢黜一些闲散的官员而已,对朝廷不仅无害,反而有利。” 赵祯认真的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最终缓缓瞪大了眼,盯着寇季沉声道:“趁机将那些借着荫补出仕的官爵全削了?” 寇季缓缓点头道:“这对官家而言,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眼下朝堂上的武臣、皇亲国戚,已经被官家整治,官家已经不需要担心武臣和皇亲国戚坐大。 但是文臣们从没有被整治过。 文臣家中借着荫补出仕的官员不知凡几。 一些到了年龄,能为朝廷出力的人,官家自然可以留着他们。 不能为朝廷出力的,留着他们做什么。 还有那些年龄幼小的奶娃娃。 一家有一两个有官爵加身的,就足以彰显官家的隆恩。 一家五六个,七八个。 有点太过。 皇亲国戚和武勋们仗着身份,仗着家世世代富贵。 文臣们随着不如他们,可是凭借着祖辈的余荫,也能富贵好几代。 皇亲国戚和武勋们仗着身份,仗势欺人。 文臣们家中的子弟,其实也差不多。 现在能借着机会小小的整治一下,自然不能错过。 郊祭是大礼,那些大儒们都会站在官家这边。 所以官家借着此次郊祭,做出什么决定,大儒们都会支持你。 有大儒们支持,文臣也只能服软。”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一席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可万一吕夷简、王曾等一众老臣,因为年迈的缘故,不能及时赶到此处呢。 朕难道也要罢免了他们不成。” 寇季沉吟道:“这就牵扯到了一个取舍问题。他们年迈不假,可他们家中皆有青壮后辈,只要他们放下那些孩子,在青壮的扶持下,一定可以及时赶到此处。 他们若是不愿意放下那些孩子,自然很难及时赶到此处。”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长叹了一口气,“此举虽然有失仁义,但朕只能痛下狠心。朕对皇亲国戚痛下杀手,对武勋们痛下杀手,也该清理清理文官了。” “陈琳?” “奴婢在!” “传旨下去,误了吉时,朕会降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8章 不够!得加钱! 陈琳很快便将赵祯的旨意传到了文武百官耳中。 文武百官哀嚎一片。 诚如寇季所料,在实职和虚职之间做选择的时候,文武百官们果断选择了实职。 他们将家中一些身子骨羸弱的子嗣、年龄幼小的孩童们,交给了府上的妇人们照看,他们自己在家中身强力壮的子嗣帮助下,快速的往祭坛所在的位置赶。 此次祭祀,钦天监选定的吉时在下午,所以留给文武百官们赶路的时间很充裕。 一些年轻的官员,吃一点苦头,咬咬牙,就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 一些年迈的,在身强力壮的子嗣扶持下,也能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 赵祯终究还是一个仁慈的君王,并没有苛刻的对待手下的官员。 若是换作汉武帝刘彻的话,此次参与祭祀的官员,有一大半会被他裁撤。 汉武帝刘彻若是决心裁撤一些腐朽的官员和贵族的话,一定会将祭祀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他或许会在钦天监给出了下午祭祀时辰以后,将时间挪到中午,甚至上午,有可能还会派人密切的监督者赶路的文武百官。 可惜,赵祯不是刘彻,他没有那个魄力一口气裁撤半数的文武官员。 寇季也没有那个魄力,所以他即便知道可以借着祭祀,将文武百官中半数人裁撤掉,他也不敢鼓动赵祯去作。 吉时到了的时候。 文武百官中,有近八成的人到了祭坛所在的位置。 赵祯趴在帐篷门帘的缝隙里,仔细观看了一下,发现朝堂上大部分重要的官员都在,略微送了一口气。 看着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坐在地上,汗流浃背的在大喘气。 赵祯唏嘘道:“朕还真怕他们三个耽误了时辰……” 寇季站在赵祯背后,平静的盯着帐篷外那些气喘吁吁的官员,道:“他们三人知道郊天之礼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爬,他们也会在规定的时间内,爬到此处。” 此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但却是实话。 赵祯传下了的旨意,或许不会让吕夷简三人感觉到恐惧。 但是那些将祭祀当成性命看的大儒们却不同。 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所有人意识到祭祀的重要性。 “他们动了……” 寇季低声说了一句。 赵祯往帐篷外看去,就看到了那些在门人弟子扶持下到了祭坛的大儒们凑在了一起,挡在了通往祭坛的大道上,将后续赶来的官员、武勋、嫔妃,挡在了大道之外。 那些后续赶来的官员、武勋、嫔妃们被大儒们拦在了大道之外以后,一个个想要仗着身份硬闯。 有人借着人多势众,推搡着大儒们往后仰。 一些大儒不慎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门人弟子立马簇拥了上来,将他为首的人打倒在地。 其他的大儒厉声喝斥着。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齐齐往赵祯所在的帐篷望了一眼,见赵祯没有动静。 吕夷简喘着粗气站起身,“官家是铁了心要惩治这帮不听话的家伙,所以他肯定不会出面。我们若是不出面的话,那些大儒们一旦被伤到了,到时候我们也得跟着背骂名。” 事到如今,吕夷简已经猜测到了赵祯下那一道旨意的用意。 那些大儒们明显的向着赵祯,吕夷简也没办法去找赵祯,让赵祯收回成命。 他一旦找上了赵祯,那些大儒们一定会将破坏祭祀大礼的罪责,怪在他头上。 宋初的时候,为了方便朝野上下的官员做事,赵匡胤在一定程度上,对一些礼仪进行了简化。 去除了其中繁琐的礼仪,保留了其中精华的部分。 如今留下的礼仪,没有一项是多余的。 大儒们不可能坐视吕夷简将仅剩下不多的礼仪也破坏掉。 吕夷简不想担坏名声,他就只能默默的配合着赵祯的旨意行事。 吕夷简起身,动用了相令,调动了一支数百人的兵马,挡在了大儒和官员们面前,并且将那些冲撞了大儒的官员全部擒拿了下来,扭送到了赵祯的帐篷前。 赵祯十分‘凑巧’的出现在了帐篷外。 在吕夷简复杂的神情中,在大儒们期盼的神清中,赵祯冷哼了一声道:“主持此次礼祭的,乃是汴京城内有名的名宿大儒,朕尚且要敬重他们三分,你们怎敢冲撞他们? 尔等中间不少人,还是借着他们注解的经意,取中的进士。 一些人步入了仕途以后,也没少学习他们传扬出去的文章、典籍。 他们对尔等要教化之情,尔等却不敬重他们。 朕的朝堂上,容不下无情无义之辈。” “陈琳?” “奴婢在!” “罢官,去职,刺配千里!” “喏……” 陈琳带着御前卫,将那些冲撞了大儒的官员们拖出了祭坛外。 大儒们一个个神色激动的向赵祯施礼。 “官家圣明!” 赵祯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尊重,所以他们向赵祯献上了最诚挚的敬意。 吕夷简等人也不可能在一旁装聋作哑,他们只能跟着大儒们,一起称赞赵祯圣明。 圣明无比的赵祯,在他们施礼过后,继续开口,“那些没在吉时赶到此地的官员、勋贵,一律降六级……宫中嫔妃,一律降三级……” 赵祯此话一出,大儒们毫不犹豫的表示赞同。 吕夷简等人心痛的直抽抽,可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他们好不容易为家中那些小崽子们博取的官爵,如今全没了。 朝廷在蒙荫官员家中子嗣的时候,给出的官爵并不高。 一律降六级,一下子能给他们降到负数上。 官爵上面自然不存在负数,所以他们就相当于罢了官。 当然了,似吕夷简、王曾这等老臣辞仕或者辞世的时候,家中子嗣蒙荫的官爵另有说法,并不包含在其中。 他们身居中枢的时候,朝廷是不会赐予他们家中子嗣太高的官爵,基本上都在七品以下。 他们家中子嗣想要获得更高的官爵,只能等成年以后,步入仕途,担任了实职,凭借着自己的功劳升迁。 又或者等他们辞世或者辞仕的时候,借着蒙荫更进一步。 这一点,从寇天赐的身上就不难看出。 赵祯对寇天赐可以说是十分喜爱,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借着寇季的功劳,赐给了寇天赐一个太子侍读的官位。 寇季在西北建功返朝以后,赵祯并没有再为寇天赐加官进爵。 反倒是将一部分的恩典分派到了向嫣和寇礼头上。 赵祯的旨意传到了祭坛外以后,哀嚎声一片。 但是祭坛内却没人在意。 礼部侍郎站在祭坛地步的石阶上在宣礼。 大儒们手持着早已准备好的祭文,站在祭坛下恭迎着赵祯。 文武大臣们分成了三班,分别跟在吕夷简、寇季,以及一位皇室宗亲身后。 赵祯着一身章服,站在最前方。 “礼祭启……” 当礼部侍郎宣出了这三个字以后。 赵祯率领着文武官员和皇亲国戚,迈步到了祭坛前。 赵祯进香,文武官员和皇亲国戚叩拜。 赵祯献上三畜、五谷,文武官员和皇亲国戚再拜。 随后,赵祯带着吕夷简、寇季二人,上了祭坛。 大儒们跟着上了祭坛第二阶。 大儒们站在祭坛第二阶上,宣读着早已准备好的祭文。 等大儒们宣读完了祭文,文武官员和皇亲国戚再拜。 赵祯带着吕夷简、寇季二人,抵达了祭坛的顶端。 赵祯站在顶端,宣读了礼部为他准备好的祭文以后,将祭文投入到了祭坛顶部的鼎内。 在纸灰伴着缕缕青烟升起的时候,带着寇季、吕夷简二人对天三拜。 祭祀并没有因此终结。 为表示诚意,赵祯还得带着文武百官们在祭坛下餐风饮露的居住七日。 当然了,真正餐风饮露的都是官员。 赵祯有帐篷,有吃食。 赵祯给足了大儒们面子,大儒也不好在此事上计较。 大儒们只是盯着文武百官。 七日后。 文武官员、皇亲国戚,一个个饿的直不起腰。 最终在禁军将士和御前卫将士们搀扶下,上了马车。 当然了,寇季一家三口并不在此列。 向嫣有孕在身,所以得到了赵祯的特殊照顾,赵祯暗中派人将向嫣请了过去,让她跟两位怀有身孕的嫔妃住在一起,一起吃喝。 此前从汴京城出发的时候,赵祯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维护向嫣。 但是私底下照顾向嫣一番,谁也不好说什么。 文武大臣们就算是再不堪,多少也要一些脸面,还不至于跟一个孕妇去计较。 寇天赐也不愁吃喝。 他没事就溜到赵祯帐篷里去蹭吃蹭喝。 他身份特殊,文武大臣们也不好计较。 寇季则是通过寇天赐从中传送,从赵祯哪儿获取了一些吃食,所以也没有饿着。 赵祯坐着龙撵,领着文武官员和皇亲国戚们回到了汴京城以后,宣了一声散。 文武官员和皇亲国戚们,直接驾着车,奔汴京城最出名的几个酒楼而去,显然是饿坏了。 寇季原想着要回府的,但是被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给拦下了,他们找了一个酒肆,请寇季进去。 坐定以后。 吕夷简神色复杂的对寇季道:“以后我们三个会盯着,不会让人再弹劾你了,你别再闹妖了。” 寇季闻言,神情古怪的道:“合着郊天之礼,在您三位眼里,是闹妖?这话要是传到了那些刚得了官家赏赐的大儒耳中,他们估计能骂臭你们八辈祖宗。” 不等三人开口,寇季又道:“举行郊天之礼,虽然是我提出的,可最终做决定的是官家。三位此次受了苦,那也是官家赐的,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我提出举行郊天之礼,纯粹是一片公心。” “呸!” 王曾啐了一口,恼怒的道:“你小子是什么人,老夫清清楚楚。你就是见不得人弹劾你,所以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把所有人都折腾了一番。 你小子提出举行郊天之礼,要是一片公心的话,老夫脑袋摘下来给你。” 寇季不乐意的道:“王公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寇季是那么霸道的人吗?我寇季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吗?别人弹劾我,我就报复人家,那我成什么人了?这天下人,谁不知道我寇季乐善好施、心胸宽广。”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公道话,“你小子乐善好施不假,但心胸却并不宽广。” 寇季质问道:“我去西北的时候,弹劾我的奏折快堆满垂拱殿了。我报复谁了?我谁也没报复。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我心胸宽广。 在我去西北的时候,邓国大长公主府上的人,背地里还要挟过我夫人,让我夫人交出锻钢作坊和纺织作坊的份子。 可我报复她了吗? 我没有?” 吕夷简三人听到寇季这话,嘴角直抽抽。 你没报复? 你没报复柴家一门是怎么死的? 邓国大长公主又是怎么被囚禁到府上的? 你不是没报复,你是没往死里报复。 寇季见吕夷简三人盯着自己不说话,就十分肯定的道:“由此可见,我绝对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吕夷简已经懒得再跟寇季瞎掰扯了,他盯着寇季沉声道:“别跟老夫三人说那些虚话,给句准话,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 “老夫三人帮你拦着那些弹劾,你以后别闹妖了。” “……” 寇季瞪着吕夷简三人,喝道:“你们把我寇季当成什么人了?我寇季从出仕到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朝廷,从没有半点私心……” “你到底想怎样?” 王曾恼怒的喊。 寇季毫不犹豫的道:“我还要鸿胪寺那三个会大食文的通译官。” 吕夷简三人听到这话,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吕夷简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给你!” 寇季追问道:“什么时候能到?” “明日……” “呼……”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笑着道:“其实我还是很好说话的,你们说……” “滚!” 王曾已经彻底忍不住了,指着酒肆外大喊。 寇季起身,甩了甩衣袖,哼哼道:“堂堂参知政事,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粗俗话,有失体统,有失体统……” 不等王曾再次爆发,寇季已经离开了酒肆。 “竖子!竖子!” 王曾气的破口大骂。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等王曾骂够了以后,看着王曾和张知白道:“你们说,他和官家是不是要对文臣下手了?” 王曾和张知白齐齐皱起了眉头。 张知白迟疑道:“会不会太早了?官家通过此次郊祭,拉拢了一批名宿大儒,但还不足以支持他们完成文制革新。 别看那些名宿大儒们现在支持着官家,一旦官家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官家对面。” 吕夷简沉声道:“那此次郊祭,被罢官去职的那些官员怎么解释?事后我仔细盘查过,此次郊祭中,因为耽误了时辰,被罢官去职大多都是文官。” 王曾有些疑惑的道:“难道官家和寇季,真的要对文制动手?” 张知白疑问道:“就像是处理武勋那样,找个由头,将朝堂上许多用不到的官员罢黜?” 吕夷简瞥了二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我大宋朝文制方面最大的危害可不是朝堂长的官员,而是土地。大宋大部分的土地,都掌控在官员和地方豪强手里。 各地的百姓们之所以频频作乱,就是因为他们手里的土地被地方豪强或者官员给占了,他们无地可种,只能去充当佃户。 他们被压榨的活不下去了,必然会作乱。 不解决这个问题,官家和寇季纵然将文制玩出花,也没有多少作用。” 张知白沉声道:“朝堂上谁不知道此事,恐怕官家也知道其中的危害。但此事牵连甚广,官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张知白说到此处,瞥了吕、王二人一眼,道:“两位府上也有不少田产,官家若是要将其分给百姓,两位愿意吗?” 王曾看向了张知白,沉声道:“不是我们愿不愿意的问题,我们纵然献出了府上的田产又能如何?百官们不愿意,必然联合地方豪强,从中作乱。 到时候,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 吕夷简皱眉道:“此事危害极大,在没有想出妥善的法子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王曾沉声道:“可官家和寇季二人的心思,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他们要在背后做什么,也不会跟我们商量。” 吕夷简思量了一会儿,道:“得想个办法探明官家的心思。” 王曾和张知白二人一起点头。 就在吕夷简三人揣摩赵祯心思的时候,寇季已经坐着马车出了汴京城。 回到了府上以后,寇季就待在了书房里,制定他的大食文速成班计划,没有再离开府上。 有关于郊祭的风波,在汴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 不少官员因此此次郊祭被罢官去职,不少官员因此被降了职位。 各个官员府邸上,几乎是哀嚎声一片。 宫里也是如此。 那些个嫔妃费劲了心思,好不容易晋升了一两级,一场郊祭,就让她们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有人甚至还跌出了嫔妃之列,沦为了宫里的宫娥。 然而,没有人怜悯他们。 有大儒们背书,文臣们不好再此事上找赵祯麻烦。 武勋和皇亲国戚们在此次郊祭中虽然有所损伤,但比其文臣,他们的损伤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他们看到了文臣倒霉,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帮文臣说话。 最终,郊祭的结局就是,在一片叫好声和称赞声中,赵祯将朝堂上的虚职罢黜了近七成。 …… 次日。 鸿胪寺三位懂得大食文的官员到了寇季府上。 寇季吩咐府上的管事安排他们先住下,然后吩咐他们先教导自己学习大食文。 寇季一头扎进了大食文的学习中,一学就是一个多月。 直到春闱临近的时候,寇季才从学习中脱离了出来。 寇季出了书房的门,伸了个拦腰,左右瞧了一眼,察觉没人注意,就下意识的伸了伸舌头。 学了一个多月的大食文,寇季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他伸舌头,自然是为了缓解舌头上的压力。 只是,这一幕被人瞧见了。 “先生……你……你……” 范仲淹悄然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看着寇季在伸舌头,一脸惊愕。 寇季脸色略微有些发黑的盯着范仲淹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范仲淹一愣,坦言道:“一直在偏房里候着,听到你的脚步声,就赶忙赶了过来。” “有事?” “有……” 范仲淹神色有些凝重的道:“汴京城内的传言更胜了。” 寇季愣了一下。 范仲淹提醒道:“有关您内定进士的传言……有一些士子在暗中奔走,打算在开科的当日,罢考。” “罢考?” 寇季一脸愕然。 范仲淹郑重的点头。 寇季笑了,他盯着范仲淹提醒道:“千万千万别将官家会亲临会试考场的事情传出去。他们要罢考,就让他们罢。 等到官家亲临会试考场的时候,看到了没人,一定会好好的‘赏赐’他们的。” 范仲淹听到这话,一脸苦笑,“您这不是害人吗?” 寇季笑着道:“是我要害他们吗?是他们自己居心不良。往年科考,投卷之风盛行,舞弊的更是多不胜数,也没见他们罢考。 他们此次罢考,无非就是觉得我将其中一部分有才的士子笼络到府上,是一个把柄,他们可以借此将其中一部分有才的士子给搞下去,减少竞争。 要害人,也是他们自己害自己,不是我害他们。” 范仲淹哭笑不得的道:“您要是将官家会亲临考场的事情透露出去,他们肯定不会……” 范仲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寇季打断了,寇季正色道:“他们还没进入到官场,就已经学会了陷害他人,为自己谋利。 若是让他们得逞了,他们以后还不变本加厉? 我若是放他们进入到官场,说不定回头还要亲手送他们去死。 我瞒着官家会亲临考场的事情,不是在害他们,而是在救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39章 开科取士又闹妖?! 寇季既然已经有了决定,范仲淹就不好再多言。 一晃便到了春闱的日子。 寇季会同礼部侍郎范仲淹,权知开封府陈尧咨,一同到了贡院。 贡院内外,守着无数的衙役和兵丁。 他们负责贡院内的安全和纪律。 贡院大门紧闭着,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寇季和范仲淹在贡院门口等了两刻钟,陈尧咨才赶到贡院门口。 陈尧咨是一个年过五旬的大汉,须发虽白,但健壮的身形让人很难将他当成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 寇季见过他的兄长陈尧佐,陈尧佐瘦瘦弱弱的,一阵微风似乎能够吹到,但陈尧咨估计需要狂风才能撼动他的身形。 通过陈尧咨的身形,以及臂长,寇季可以判断出,陈尧咨精通箭术,绝对不是吹的。 寇季盯着眼前的陈尧咨,略微感叹道:“到底是习武之人,就是不一样……” 陈尧咨在寇季面前没有托大,中规中矩的施了一礼,“下官陈尧咨,见过寇枢密……” 寇季淡然笑道:“不必多礼,久闻陈知府精通箭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识一二。” 陈尧咨略微一愣,咧嘴笑了,只是笑容在脸上没挂多久,就收敛了回去,他十分谦逊的道:“算不上精通,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寇枢密想要见识的话,恐怕有点难。” “哦?!” 寇季一脸意外的道:“为何?” 陈尧咨没有隐瞒,坦言道:“家母生前就不喜欢下官习武,年幼的时候就曾让下官放弃习武,一心读书,故去的时候,更是留下遗言,让下官多读书,少舞刀弄枪。家母的遗言,下官必须遵从。” 陈母绝对是个聪慧人,她不仅懂得教子,还懂得看形势。 陈母显然是看清楚了大宋朝堂上文官远比武官吃的香,所以才让陈尧咨放弃习武,精研学问。 要知道,陈尧咨绝对是少有的习武天才,从小也有马上封疆的志向。 陈母能在他有明确志向的时候,将他引入到读书的路子上,并且还让他读出了成绩,足可见陈母教子绝对有一手。 陈尧咨年幼的时候,正是汴京城内的武勋们势头最胜的时候。 当时但凡是家有薄产,并且有适龄子弟的,都让家中子弟文武兼修。 但陈母却让陈尧咨放弃了习武,果断的投入到了读书当中。 从这一点就不难看出,陈母看懂了形势。 许多人或许觉得,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二人在位的时候,重文抑武的风声已经传出来了,很多人都能判断出来,陈母能判断出来,也十分稀松平常。 可仔细对比一下,你就会发现陈母有多聪明。 跟陈家兄弟年龄相仿的,是寇准、王曾、张知白等人。 寇准、王曾、张知白等人幼年的时候,几乎都是文武兼修。 但陈母却果断的让陈尧咨放弃了习武,一门心思的读书。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陈母的眼光,远在很多人之上。 只是,陈母再三叮嘱了不让陈尧咨习武,那陈尧咨这健壮的身躯,缘何而来?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陈尧咨。 陈尧咨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干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季见此,心头一笑。 他发觉,陈尧咨并不是一个喜欢听人劝的人。 “先生,时辰到了,我们进去吧……” 寇季对范仲淹点点头,然后对陈尧咨道:“有机会可以到枢密院来坐坐。” 陈尧咨不明白寇季的心思,但寇季主动开口邀请他,他自然不好拒绝,所以点头答应了此事。 寇季不再多言,带着范仲淹和陈尧咨到了贡院门口。 出具了印信,走了一番‘验明正身’的过程以后,贡院门口的兵丁打开了贡院大门。 三个人带着衙役进入到了贡院内,将贡院内的一切,都挨个查验了一番。 其中检查的最细致的是为考生准备的吃食、水、座号。 一切检查妥当以后,三个人在检查文书上盖上了印信,然后让兵丁重新封锁了贡院。 三个人在贡院旁边的一座小院子里歇下。 一直到了半夜三更。 四顶轿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贡院门口。 兵丁们一脸警惕的盯着轿子,等轿子里的人出来,且在火把下露出了真容以后,兵丁们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不等兵丁们开口。 赵祯率先开口道:“朕此次驾临贡院,不得声张。” 说完这话,赵祯抬了抬手。 兵丁们听到赵祯这话,不敢在开口,只能郑重的一礼,齐齐起身。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在兵丁们向赵祯施礼的时候也下了轿子。 兵丁们瞧着赵祯和内廷三宰都到了,心里别提有多惊恐了,他们隐隐觉得,此次恩科,怕是要出大事。 他们久居汴京城,知道汴京城内最近盛传的风言风语。 一开始,他们也觉得寇季将那些有才的士子留在府上,怕是有内定进士的打算。 可现在看到了赵祯、内廷三宰齐齐出现在贡院,他们意识到了,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现在是什么时辰? 三更天。 赵祯在贡院内巡视一圈,恐怕要到四更天了。 四更天的时候,参加此次科考的士子们,已经开始往贡院的位置走了,赵祯若是不想泄露自己行踪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贡院。 赵祯若是待在贡院里,那些密谋罢考的士子们在贡院一闹…… 嘶…… 不敢想不敢想。 兵丁们心里替那些闹事的士子们默哀之余,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所站的位置上,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赵祯吩咐陈琳打听了一下,得知寇季三人在偏院里待着,就往偏院走去。 只是他还没到偏院,已经得到了消息的寇季、范仲淹、陈尧咨就主动迎了出来。 “臣等参见官家……” 赵祯笑道:“不必多礼……带朕到贡院里转转。” 寇季答应了一声,吩咐范仲淹和陈尧咨拿上了印信,三个人到了贡院门口,出示一下印信,守院的兵丁立马打开了贡院的大门。 赵祯等到贡院大门打开以后,吩咐道:“几位爱卿陪朕走走,其他人在门外候着。” 陈琳等人答应了一声。 赵祯带着寇季、吕夷简等人进入到了贡院,等他们消失在了门口以后,陈琳甩了甩拂尘,从袖口取出了一卷圣旨,淡淡的道:“官家旨意,封门!” 兵丁们不敢犹豫,果断关上了贡院的大门。 吕夷简等人正陪着赵祯在贡院内视察,猛然听见了关门声,一个个瞪起了眼珠。 赵祯笑眯眯的道:“诸位爱卿不必惊慌,朕让人封了贡院的门,就是想看看,贡院的大门被封以后,是不是真的水泄不通。” “我信你有鬼!” 吕夷简心里暗骂。 赵祯让人封了门,摆明了是想将他们圈在贡院里。 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走露消息。 毕竟,赵祯,还有他们三个人,都不在考官之列。 他们要是频频在外面露头,被人发现了,很有可能会让那些闹事的士子们察觉出此次科举有变。 赵祯大概是知道了那些士子暗中在密谋,所以准备好好教训一番他们。 “坏透了……” 吕夷简瞥了一眼赵祯,又看了看赵祯身旁的寇季,心里在哀嚎。 他觉得赵祯在贡院内的所有作为,必然是跟寇季商量过以后做出的决定。 赵祯和寇季二人如今联手坑人,用的法子一个比一个损,可不是坏透了吗? 吕夷简趁着赵祯和范仲淹说话的时候,猛然拉住了寇季的袖子。 寇季正在前行,猛然被人拽住了袖子,差点没一个踉跄跌倒。 他稳住的身形以后,怒目看向了吕夷简。 吕夷简脸上的神情跟寇季差不多,“你小子不是答应过老夫,再也不闹妖了吗?” 寇季低声喊道:“我闹什么了?” 吕夷简咬牙道:“你敢说贡院内这一出,跟你没关系?” 寇季恼怒道:“我在府上闷了一个半月,没进宫,更没见过官家。官家现在封了贡院,明显是他自己的决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吕夷简略微一愣。 张知白在一旁道:“老夫可以作保,寇季这一个半月确实没见官家。” 吕夷简看向了张知白,质疑道:“你怎么知道?” 张知白坦然道:“老夫依约收了寇天赐入门,寇天赐近些日子,一直到老夫府上学习发蒙的文章,他告诉老夫,寇季最近在府上潜心研究学问,一直不曾出门。” 吕夷简闻言,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含糊的对寇季说了一句,“老夫冤枉你了……” 寇季冷哼了一声,“我可是纯良之人,你不要总是将一些坏事,算在我头上。” 吕夷简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有开口。 他理亏在先,不好辩驳。 几个人陪着赵祯在贡院里转了一圈,一直转到了考号。 赵祯找了一个考号,坐了进去,略微体验了一下,感慨道:“朕有时候也想像万千读书人一样,坐在这考场上,跟同龄人一教高下。” “官家身份尊贵,乃是天……” 陈尧咨下意识的开口,话说了一半,见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没人拍马屁的吗?! 陈尧咨有些茫然。 赵祯缓缓起身,笑道:“朕知道朕身份不同,注定不能跟万千读书人一样。该看的也看完了,吕爱卿、王爱卿、张爱卿,你们三人就陪朕在贡院里的正厅待着。 寇爱卿,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吕夷简、寇季等人纷纷施礼。 赵祯带着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到了贡院的正厅。 寇季则带着范仲淹和陈尧咨赶往了贡院门口。 路上,陈尧咨有些疑惑的问道:“寇枢密,刚才……” 寇季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就提醒了陈尧咨一句,“以后你在汴京城里待久了,你就会知道,官家并不喜欢听官员们阿谀奉承。”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 赵祯并没有刻意的表露过不悦的神色,所以朝堂上依旧有一些人,喜欢在赵祯面前说一些奉承之语。 赵祯对待官员们的态度很简单,你奉承归奉承,只要你能做实事,朕就容得下你。 你若是只会阿谀奉承,不做实事,那朕就容不下你。 近两年,两府的官员没什么变动,可六部的官员,以及御史台的官员,却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少老面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汴京城。 不少新面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汴京城。 朝堂上的官员,在不知不觉之间,几乎已经换了一茬。 朝堂上出了一些身居重要位置的老臣以外,其他的职位上,几乎都是一些新面孔。 赵祯在依照自己的心思,悄无声息的变化着朝堂上的官员。 此事寇季、吕夷简等人都有所察觉。 但却无人阻止。 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赵恒遗留下来的大臣,有一大半因为此前的诸多变故被斩,剩下的也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赵祯已经不需要他们其中一部分人,自然会选择更换了他们。 赵祯如今正在壮大大宋,他需要一些有进取心的官员,帮他一起壮大大宋。 寇季、吕夷简等人跟赵祯拥有同样的目的,自然不会阻止此事。 陈尧咨听到了寇季的提醒,对寇季深深一礼,道:“多谢寇枢密……” 赵祯将自己的一些心思藏的很深,陈尧咨刚回京没多久,不了解也属于正常。 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贡院门口。 四更天一到,陈琳吩咐着守门的兵丁打开了贡院大门。 寇季三人出现在了贡院门口。 天色虽然黑压压的,但贡院门口却已经聚满了人。 科举考试,对读书人们而言,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没几个人敢耽误,所以他们只会早到,不会晚到。 须知,开科的时间一道,贡院会落锁,贡院落锁以后,任何人不得进出。 即便是寇季这个主考要在考试期间打开贡院门户,也要做好承担扰乱科考的罪责。 天底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在贡院落锁以后,自由进出。 那个人就是赵祯。 但他真要是这么做了,也要承担昏君的骂名。 由此可见,只要士子们耽误了时间,就只能等下一科。 朝廷若是不加开恩科的话,下一科得等三年。 若是皇帝心血来潮,十数年不取士,那可能等的时间更长。 史书上的赵祯,亲政以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近十年没有开科取士,差点没把天底下的读书人给逼疯。 民间有句话,叫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帝王若是不要你呢? 你是不是得疯? 寇季觉得,史书上赵祯的骚操作,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借鉴一下。 反正有他在,赵祯就算是一辈子不举行科举,他也能帮赵祯挖掘出可用的人才。 这个想法只在寇季脑海里存留了一瞬,就被他甩出了脑海。 这种事情想想可以,但不能付诸于行动。 真要这么干了,那就是开历史的倒车。 寇季三人往贡院门口一站,贡院门口的士子们齐齐一震。 有人趁着天黑,喊了一句,“此次科举不公,我们要罢考……” “此次科举不公,我们要罢考!” “……” 有人开头,有人自然跟着。 一瞬间,贡院门口便被声音的浪潮所淹没。 范仲淹和陈尧咨齐齐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寇季,准备看寇季如何应对。 寇季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任由着那些士子们呐喊。 呐喊声传进了贡院里,坐在贡院正厅内的赵祯,侧头对吕夷简三人道:“朕主持的春闱,士子们都觉得不公,以往的春闱,那得有多公正?” 吕夷简三人脸色皆是一黑。 因为他们三人此前都主持过科举春闱。 赵祯的话听着像是在夸奖,实则是讽刺。 在糊名制没有出现以前,科举舞弊的情况十分严重。 借着关系考中进士的人多不胜数。 糊名制推出以后,投卷成风。 一些士子们在投卷的时候,跟主考、副考商量好了标记,只要他们在文中写出他们商量好的东西,必然会被取中。 又或者干脆用偏僻的书法,进行书写,让人能一目了然的判断出这是谁的卷子。 科举中舞弊的事情,在大宋层出不穷,赵祯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直言那些有舞弊行为的科举是公正的,自己监督的科举不公,可不就是讽刺吗? 吕夷简黑着脸道:“此事一定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在其中捣鬼,时候一定要严查一番。” “查?!” 赵祯笑道:“查他们做什么?他们既然不愿意为朕所用,朕不用了就是了。” 吕夷简闻言,心头一震。 赵祯说出了这话,门外那些闹事的士子们这辈子前程恐怕都完了。 赵祯不用他们,天下间谁还敢用他们? 就像是柳永,仅仅因为赵恒一句评价,赵恒在朝的时候,就没有一个考官敢录取他。 赵祯一句话,决定了他们一辈子。 吕夷简觉得外面闹事的那群人也是蠢得可以。 完全可不清楚形势。 赵祯和寇季两个黑心肠的人,将满朝文武都治的服服帖帖的。 一群初出茅庐的小崽子,找他们麻烦,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吕夷简心中在埋怨那些士子,但终究还是替他们说了一句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本不该妄言。只是那些闹事的士子中,有一些人本心不坏,只是受了奸人的挑唆,才会闹事。 官家可否看在他们年幼无知的份上,给他们一个机会?” “他们年幼?他们无知?” 赵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了指自己道:“他们绝大多数人,比朕的年龄还要大一些。难道他们不懂得明白是非吗? 都说读书明智,他们读书读到狗肚子了吗? 他们那么愚蠢,朕要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出仕,他们还不知道会干出多少害人害己的事情。 他们中了进士,朕要授给他们的是各地的知县。 直面百姓的牧民之官。 百姓们过的是好是坏,全在他们一念之间。 他们那么蠢,朕怎么放心将百姓交给他们?” 王曾在一旁道:“终究是寇季误导他们在先,错也不全在他们。” 赵祯冷哼一声道:“寇季就算误导了他们又如何?他们只管一心参加科举就是了,真要有才,又没有取中,到时候闹,朕只会夸他们有胆色,绝对不会骂他们愚蠢。 他们现在闹,不是不相信寇季,是不相信朕,不相信朝廷。 一点点小小的举动,就动摇了他们对朕和朝廷的信任。 朕怎么敢用他们?” 赵祯这话,并不是在维护寇季,而是一些大实话。 “哎……”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中间一些人有可能是第一次离开籍地,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所以很容易受人蛊惑。 只要稍加教导,他们还是能为朝廷所用的。” 赵祯听到了张知白的话,脸色略微好看了一点,“朕知道他们中间一些人是第一次离开籍地,性子有些单纯,容易被人利用。 看在你们三个为他们求情的份上,朕给他们一个机会。 李迪前些天上书给朕,说河西的百姓正在汉化的关键时候,需要有人过去推行教化。 他们中间若是有人愿意去河西推行教化,五年以后,朕允许他们重新参加科考,十年以后,朕补他们一个进士出身。 想要让人另眼相看,就得给大宋做出一些功绩来。 只要做出了功绩,他就算直接上书找朕讨官做,朕也会毫不犹豫的給他。”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向赵祯一礼。 “官家圣明……” 赵祯已经做出了让步,他们也不好穷追不舍。 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敷出代价。 若是犯了错的人,什么代价也不用承担,那这世界早就乱了套了。 贡院外的士子们,丝毫不知道,赵祯已经定了刑,分别是永不录用,以及五年劳教,十年劳教。 贡院外的士子越闹越凶。 寇季站在哪儿稳如泰山,陈尧咨却有些站不住了,他苦着脸对寇季道:“再让他们喊下去,今科恐怕就没有士子参加科考了。” 寇季淡然道:“能考中的一个也不会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0章 别开生面的科举 陈尧咨听到此话有些发愣,范仲淹却在一旁苦笑着没有说话。 能考中的为何一个也不会走? 因为能考中的基本上都被纳入到了寇府。 范仲淹可是打着陪那些士子们吟诗作赋的名义考校过他们学问的。 他知道那些士子们都是一等一的俊杰。 那些士子们考科举,那都不是冲着进士去的,而是冲着状元去的。 进士对他们而言,是囊中之物。 状元才是他们的目标和追求。 汴京城里的其他士子,怀疑寇季内廷进士名额,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寇府上那些士子一旦参加科举,只要不出意外,几乎全中。 寇季犯不着在里面做手脚。 但他们提前被纳入到了寇府,寇季又是此次主考,他们全部被取中,汴京城内其他士子,十分有理由怀疑他们从中舞弊。 寇季没干舞弊的事情,但他的举动让人觉得他在舞弊。 虽然寇季给范仲淹的理由很充足,但范仲淹还是觉得,寇季没必要这么做。 照顾那些士子的办法多得是,不一定要将他们全部纳入到府中,引人话柄。 范仲淹心中正在腹诽,陈尧咨略微有些回神,他大概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脸上也浮起了一丝苦笑。 寇季府上的那些士子们,又不是什么岌岌无名之辈,其中一些人的名声十分响亮,陈尧咨也听到过一些。 他大致的推断了一下,就推断出了跟范仲淹一样的结论。 寇季站在二人身前,丝毫不知道二人已经曲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寇季直言,该考的人一个也不会走,那是因为他对那些真正有才的士子们有信心。 只要是对自己的才华有信心的,觉得自己能够取中的,几乎都不会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影响。 面对千夫所指,寇季冷眼旁观,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人群中。 柳永咬着牙,分开了人群,挤到了前列,他看到了寇季以后,面色沉重的对寇季一礼,“先生……” “排队去!” 寇季嘴角抽抽着喝了一句。 柳永吓了一跳。 寇季见柳永站在原地不动,就咬着牙道:“要我派人叉你去排队吗?” 柳永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寇季的威严下,规规矩矩的走到一旁排队。 寇季见柳永去排队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许多人看到这一幕,都有点懵,他们不明白,为何柳永还没开口,寇季就喝退了他? 范仲淹若有所思,陈尧咨直接问出了口。 “寇枢密,刚才那位士子……” 寇季瞥了陈尧咨一眼,满不在乎的道:“大概是因为眼前的一切过于喧闹,所以有些失态吧。” 陈尧咨有些不太相信寇季的话,范仲淹却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想通了刚才那一幕其中的缘由。 柳永大概是看不惯士子们声讨寇季,所以想站出来帮寇季一把。 只是寇季不愿意让他瞎掺和,所以果断喝退了他。 “吉时已到……” 就在范仲淹想清楚了此事的时候,礼部有官员宣了一声。 寇季领着范仲淹和陈尧咨往外走了几步,站在了贡院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寇季环视着所有考生,朗声道:“诸生依次入场,敢扰乱考场者,轻则去除考籍,重则当场杖杀!” “院前侍卫何在?” “卑职在!” 寇季喝了一声,一帮子兵丁出现在了寇季身前,躬身施礼。 寇季哼了一声,吩咐道:“盯着点,有人要是扰乱考场的话,就别客气。” “喏……” 兵丁们答应了一声,摆出了一副要大动干戈的家事。 那些闹事的士子们见此,略微有些发怵。 寇季不再搭理那些闹事的士子们,冷哼了一声,迈步进了贡院。 一帮子怕兵丁的士子,能闹出什么花? 寇季觉得门口士子们闹事,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 他要回到贡院里去履行他的职责。 范仲淹瞧着那些闹事的士子,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跟着寇季进了贡院。 反倒是陈尧咨站在原地,对那些闹事的士子们道:“尔等闹归闹,莫要误前程。” 陈尧咨也算是一片好心,想提醒一下那些闹事的士子,前程最重要。 只是那些士子们根本不领情。 他们见寇季和范仲淹走了,陈尧咨看着十分好欺负的样子,就继续闹了起来。 “此次科考不公,寇季把持科考,内定了进士的名额,我们不服,我们要罢考,我们要请官家主持公道!” 有人领头喊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陈尧咨见此不再多言。 他已经冒着被赵祯惩罚的危险,出声提醒了,可那些士子们非要作死,他也没办法。 “愿意参加科考的士子们上前……” 陈尧咨站在贡院门口验明籍册的地方,宣了一声。 那些从头到尾都静悄悄的没说话的士子们,一个个缓缓上前。 他们依照衙役们的要求,拿出了籍册、籍地衙门出具的文书,交给门口的陈尧咨验看。 他们心里也犯嘀咕。 他们心里也有疑惑。 但他们却没有选择跟其他人一起去闹事,而是选择了规规矩矩的去参加科考。 他们中间一些人,得,此次科举就算真的有猫腻,那也得等张榜了以后,再做决定。 现在闹事,说好听点,叫维护科举公正,说难听的,就是别有用心。 没张榜之前,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万一寇季背后动动手脚,将那些盘据在寇府的士子们罢落,录取了其他士子。 一旦张榜,贡院外闹事的士子们如何自处? 寇季若是不借机收拾他们,那就不叫寇季。 总而言之,朝堂上的一些事情,在没有尘埃落定以前,谁也不知道它会往哪方面发展。 所以闹事也得找准机会。 而不是瞎胡闹。 愿意参加科考的士子们在贡院门口验看了籍册等物,被引进了贡院,贡院前院有专门搜身的人。 士子们在被搜身的时候,略微感觉到有一点奇怪。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属于二进宫,经历过春闱盘查,只是以往春闱盘查,虽然严,但并不苛刻。 可此次春闱盘查,居然苛刻的令人发指。 更关键的是,一些士子们藏在考箱里的银钱,衙役们翻到了居然视而不见。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贪婪的衙役们突然不贪财了,里面必然大有文章。 士子们怀着满心的疑惑,经过了盘查,进入到了贡院内的圣贤庙宇。 寇季站在庙宇门口,等士子们聚齐以后,寇季和范仲淹、陈尧咨,引领着士子们进入到了庙宇,祭拜了一下圣贤们。 祭拜过后。 寇季领着士子们进入到了考号。 一进考号。 所有人愣住了。 只见考号庭院正前方,坐着一位年轻人,背后跟着三个老者,身边还有一个面白无须的老仆撑着一块衙牌,上面写着‘肃静’二字。 “那是……吕公……” “王公……” “张公……” 士子中,有认识三位老者的,瞬间叫破了三位老者的身份。 能让这三位甘心站在背后当陪衬的,大宋朝貌似就那么一个人。 “官家?!” 士子们猜测到了赵祯的身份,一个个激动的浑身在颤抖。 他们总算明白了寇季为何在面对贡院外那帮闹事的士子的时候一脸的平静。 他们也明白了为何从始至终,寇季都没有站出来帮所有人解惑。 官家亲临春闱科考考场,亲自坐镇,若是还会出现不公的话,那大宋朝就没有公平的科考了。 他们心中激动之余,也在替贡院外的那些士子们默哀。 闹吧! 尽情的闹吧! 闹的越欢,死的越快! “咳咳……” 寇季在士子们激动的失去理智之前,咳嗽了一声,道:“官家旨意,肃静,尔等一会儿随着本官一起向官家施礼,不得喧哗。” 士子们闻言,规规矩矩的施礼道:“喏……”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冠,引领着士子们到了赵祯面前,作揖一礼。 士子们跟着一起作揖。 无人开口。 因为陈琳撑着的那个代表着‘肃静’衙牌,便是旨意。 赵祯在寇季一行躬身以后,缓缓起身,对士子们道:“朕今日亲临考场,主要是为了提前一睹诸位的风采。一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开科以后,朕和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位爱卿会一起出题。 此次春闱的所有题目,皆是朕和三位爱卿当场而出。 所以不存在泄题漏题的情况。” 说到此处,赵祯略微抬了抬手,寇季引领着士子们缓缓直起身。 赵祯缓缓坐下,道:“诸位也入座吧。” 士子们纷纷谢礼,然后在考场内的衙役们引领下,分别进入到了自己的考号。 士子们进入到了自己的考号以后,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前,静等着赵祯的吩咐。 赵祯在士子们坐定以后,询问寇季,“寇爱卿,朕刚才观察了一下,此次参加春闱的士子,人数似乎不多。” 不等寇季开口,站在赵祯背后的吕夷简就缓缓开口。 “臣刚才在他们施礼的时候,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大致有近四百多的士子……” 赵祯听到了吕夷简的话,略微感叹了一声,道:“近三千人在礼部领了考号,最终进入到考场的,却只有四百多人。 有两千多人都信不过朝廷,信不过朕啊。” 王曾缓缓躬身道:“官家,此事是别有用心之人从中蛊惑所致,非官家之过。” 赵祯瞥了瞥嘴,道:“那这些别有用心的人,还真是可恨。” 不等吕夷简三人再次开口,赵祯就继续道:“准备笔墨,当场出题吧。虽然此次春闱,是大宋有史以来最不公正的一次,但我们也不能敷衍了事。” 吕夷简三人听到了赵祯的话,一脸苦笑。 赵祯显然是对进入考场的士子人数,不太满意。 寇季吩咐人去准备了笔墨。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一起出题。 策论、诗词的题目,由赵祯主笔。 其他的由吕夷简三人主笔。 赵祯的工程量最小,所以最早完成了出题。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的工程量最大,所以两个时辰以后才完成了出题。 由于他们出题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赵祯临时决定,减免了一些十分常规的题目。 其中一些经文填空题,被赵祯给勾除了。 赵祯圣心独裁,吕夷简等人完全插不上嘴。 此次春闱,寇季是主考。 可并没有在中间起多少作用。 赵祯把控了一切,比寇季更像是一个主考。 题目出完了以后,很快的下发了下去。 士子们拿到了题目以后,也没有含糊,开始当场做题。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是科考进行到了一半,就出了问题。 贡院外居然响起了锣鼓声和鞭炮声。 大致是因为贡院落了锁,寇季等人没办法出去,所以外面的士子放宽了心闹了起来。 他们敲着锣、打着鼓、鸣着炮,影响着整个考场。 赵祯在锣鼓声响起的那一刻,拍桌而起,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放肆!” 吕夷简三人脸色大变。 贡院外的士子们声讨一下寇季不要紧,可他们敲锣打鼓的影响贡院内士子们的科考,就有些过分了。 赵祯在爆竹声炸的最响的时候,于语气冰冷的对陈琳传令,“去捧日军,给朕调两营兵马过来。” 吕夷简三人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赵祯在这个时候调兵马做什么? 自然是下杀手。 很显然,贡院外士子的举动,触怒了赵祯,触碰到了赵祯内心的底线。 吕夷简拦在了赵祯身前,惊叫道:“官家,万万不可!” 赵祯恼怒的道:“贡院是什么地方,科考的地方,选才的地方。为了让士子们安安心心考试,朕提前一个月就告诫了汴京城内所有人,但凡是有喜事或者丧事,都要避开这几日。 朕还吩咐了巡检司,让他们盯着贡院附近的解道,让通行的车马绕道而行。 为的就是让士子们安安心心考试。 朕到了贡院以后,为了避免打扰士子们,尚且要规规矩矩的坐着。 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置朕的政令于不顾。 他们在破坏朝廷论才大典。” 王曾劝诫道:“官家制怒,此事是那些士子们做的不对。可为此大开杀戒,并不妥当。” 赵祯怒道:“那你让朕怎么做,看着他们破坏朝廷论才大典吗?纵容他们破坏朝廷论才大典吗?” 张知白在一旁硬着头皮道:“看着也无妨……” 赵祯一瞬间就瞪起了眼。 寇季在一旁赶忙道:“张公言之有理,看着也无法,咱们就在贡院里静静的看着,看他们能闹到什么地步。到时候贡院们开,官家出现在他们面前,臣倒是想知道,他们会如何自处。” 寇季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帮张知白。 赵祯如今正在气头上。 若是因为张知白说错了话,顺手将张知白给罢了,那就有些不美了。 寇季还等着张知白帮他教导寇天赐呢。 张知白若是被罢了,有可能会被派遣到地方。 寇季可不希望寇天赐失去这么好的先生。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劝诫,没有再大声咆哮,但脸色依旧阴沉。 寇季见此,低声道:“应试的士子们都看着呢。” 赵祯闻言,略微一愣。 环顾了一下四周,见那些士子们纷纷从考号中探出了脑袋,向此处观看,赵祯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 那些士子们,以后很有可能都是他的臣子。 他不想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们留下一个暴烈的印象。 赵祯收起了心中的怒气,盯着吕夷简三人道:“眼下贡院外吵的厉害,贡院内的士子们无法安心应试,你们给朕想一个妥善的法子。” 吕夷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贡院外闹的厉害,士子们无法安心笔试,那我们就面试如何?士子们只有四百人,我们分开面试的话,三天时间,足够了。” “面试?”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 赵祯倒是十分有兴趣的问道:“如何面试?” 寇季道:“当面考校,官家、我、吕公、王公、张公、陈知府,一人考一项,范侍郎从旁协助。命令各属官从旁记录,记录下的言语,可以整理成册,当成试卷。 此举不仅免除了士子们受吵闹之苦,也避免了我们阅卷的过程。 更重要的是,我们当面考校,就不会出现有贤才被遗漏的可能。 也避免了其他阅卷官从中作梗的可能。 我们可以在考校的时候,就给出评判,等到考校完了,六项评判汇聚在一起,谁去谁留,一目了然。”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心动。 吕夷简皱眉道:“面试,会不会有些草率?会不会引人非议?” 寇季沉声道:“非常之时,兴非常之法。若是不用面试的话,士子们在贡院外吵闹声的打扰下,根本不可能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官家、我、吕公、王公、张公,五人共同主持一场科考。 若是闹出了复考的事情,我们五个人也会没了脸面。” 吕夷简三人还在犹豫。 赵祯却拍板道:“就这么定了!诸位爱卿还是议一议,谁负责那一项吧。” 赵祯拍了板,吕夷简三人又拿不出其他的法子,就只能依照寇季的提议进行面试。 几个人凑在一起议论起了谁负责那一项。 议论到了最后,赵祯略微有些懵,因为寇季几个人将春闱应考的内容分空了,轮到他的时候,貌似什么也没有了。 眼看着最后考校诗词的资格要落在陈尧咨头上了,赵祯赶忙开口道:“朕负责哪一项?” 吕夷简、寇季等人闻言一愣,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考相貌……” 赵祯闻言,略微有些发愣。 相貌考核,其实一直存在于科举当中,只不过相貌考核,从来没有宣之于众。 但不要因此就觉得相貌在科举考核中的比重不大。 事实上相貌考核,在科举中占据着很大的比重,远比其他的都大。 有人或许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夸张,但这是事实。 史书上记载,有才高八斗,冠压群芳,夺得了会元之位的士子,在殿试科考的时候,因为长得丑,跟状元之位失之交臂。 还有一些人,因为长相问题,甚至连进士都中不了。 由此可见,长相绝对是科举考核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秦腔《铡美案》中提到,包拯中进士的时候,由于额头上的月牙不符合审美标准,所以皇后刘娥赐了三尺红菱,让他遮挡了额头。 戏剧虽然不能当真,但是其中的一些东西,还是能反应古代的一些常态。 古代科举论才的时候,是真的重视相貌。 非要给士子们的长相打分的话,赵祯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然而,赵祯却不干。 他果断的将看面相的科考项目扔给了寇季,强硬的抢了寇季的科考项目。 赵祯大概是觉得,处理他以外,也只有寇季有资格给那些士子们的长相打分。 一切商量妥当以后。 赵祯命人将这别开生面的考核方法告诉了士子们。 士子们得知此事以后,心中哭笑不得,但却无人反对。 一是因为不敢。 二是因为贡院外的吵闹声,确实影响他们作文。 面试远远没有笔试那么吃力。 更重要的是,一些笔试上没办法写的东西,也可以当面向考官们传达。 一些胸中有抱负的人,觉得面试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机会。 因为他们可以当着赵祯的面,诉说他们的抱负。 面试开始以后,十分的轻松。 除了赵祯一直端着以外,其他人都没什么架子,对待士子们,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后辈一样,十分的和蔼可亲。 士子们面对着笑吟吟的考官,心中的压力也减少了一半。 三天时间,六轮考核。 赵祯六人将四百多士子,挨个摸了一便。 三天时辰一过。 吕夷简、寇季等人,以及一众士子,跟着赵祯走到了贡院门口。 贡院外的吵闹声三日未绝。 赵祯给了他们无数的机会悬崖勒马,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珍惜。 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吱呀呀……” 贡院的门户一点点被打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1章 傻眼了吧?!(求月票!双倍月票!可以多投!) 贡院外闹事的士子,群情激扬的涌到了贡院门口。 他们闹了三日,其本意是为了吸引赵祯出现,平息此事,然后趁着赵祯出现的时候,他们诉说一下此次科举不公。 借此让赵祯另选科举主考,重考一次。 只是他们闹腾了三日,也没有见赵祯出现。 如今就只能凑在一起,静等着里面的士子出来,询问一下里面的科考情况,然后拉拢一些知道了‘黑幕’的士子,一起声讨寇季。 贡院的门户,在贡院外士子的注视下,一点点被打开。 赵祯的身影缓缓的显露在了人前。 “娘哎……出大事了……” 赵祯在汴京城百姓们面前晃荡过不少次,所以汴京城的许多读书人,都见过赵祯的龙颜。 如今看到赵祯出现在了贡院内,吓的三魂丢了七魄,惊叫了一声,就想跑。 但凡是认识赵祯的士子,一个个脑袋里都浮现出了一句话。 “我到底干了一些什么?!” 对,到底干了一些什么。 在赵祯已经下达了科考期间不许喧闹的政令以后,在贡院门口敲锣打鼓的瞎闹。 看赵祯的架势,似乎在贡院内待了三日。 此次春闱科考,赵祯明显参与在其中。 质疑赵祯参与的春闱不公正? 更重要的是,他们几乎是等于在赵祯面前闹了三日。 以赵祯的性子…… 嘶…… 士子们都不敢想下去。 “跑吧……” 有人悄悄的拉了一下同伴,往后溜。 “他谁啊?”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吕公、王公、张公,在他身后跟着,他是谁,你还看不出来?” “娘呀?!” “跑!” 赵祯的身份在士子们中间传开,士子们几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逃跑。 不逃等什么? 等死吗? 在赵祯眼皮子底下闹了三日,扰乱了春闱论才大典,赵祯要是不做点什么,那就不叫赵祯。 士子们谎成了一团,从贡院四处往外窜。 赵祯就冷眼在旁边看着。 任由那些士子们逃跑。 不到半炷香时间,贡院门口的士子逃走了近九成。 剩下的一成,大多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撞倒在地上,受了伤,没办法逃离的。 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在知道了赵祯的身份以后,选择了放弃抵抗。 赵祯眼看着那些逃跑的士子跑远了以后,冷哼了一声,“愚蠢……” 赵祯盯着剩余的士子,冷冷的道:“你们觉得朕主持的春闱不公?” 士子们在赵祯的质问下,齐齐向赵祯施礼。 施礼过后,回道:“不敢……” 赵祯冷哼道:“你们在外面闹了三日,朕在里面听了三日。你们扰乱春闱论才大典,按照朕的心思,应当将你们一起斩首。 但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为你们求情,朕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朕给你们准备了三条路,如何选,刑部的官员会告诉你们。” “喏!” 他们在赵祯面前,跟蝼蚁差不多。 赵祯处置他们,他们只能听从。 赵祯说完这话,便不再搭理那些士子,只是交代了寇季一番,然后对陈琳道:“回宫,准备三日后的殿试……” 今日六场面试下来,谁会被取中,谁不会被取中,赵祯六人心里都清楚。 剩下的就是对照士子们面试时候的记录,再做一次审核。 审核无误以后,就可以公布取中的名单了。 后续的都是一些琐事,赵祯也不需要参与到其中。 赵祯在陈琳和吕夷简三人的陪伴下,离开了贡院。 赵祯走后没多久,五城兵马司的人,带着城内捕所的将士们,押解着那些逃离的士子们,回到了贡院门口。 赵祯骂他们愚蠢,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都路面了,那些士子又岂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掉。 汴京城五百步设一座捕所,捕所内全是将士,虽然经过了两轮裁减,剩下的人数已经不多了,但对付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还是轻轻松松的。 一帮子士子被押回了贡院门口以后。 寇季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全部送去刑部……” 赵祯将处置士子们的事情交给了刑部,寇季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更重要的是,寇季不会在这种琐事上费神。 士子们觉得自己闹的挺大的,在做大事。 但赵祯、寇季等人,却从没有将他们的举动当成大事,只是当他们在胡闹。 眼看着士子们被押解着离开了贡院门口以后。 寇季才让那些参加了科考的士子们离开了贡院。 士子们一走,贡院再次封门。 寇季和范仲淹、陈尧咨三人要在贡院内审核面试记录,并且决定最终的名词。 前十名,他们跟赵祯商量过了,已经定下了,后面的那些名词,赵祯不在意,自然需要他们排列。 值得一提的是,前十名,几乎都出自于寇府。 当前十名的被排出来以后陈尧咨看寇季的目光就变得十分古怪。 贡院后堂。 寇季三人领着礼部的官员审核面试记录的同时,陈尧咨端着一碗茶,凑到了寇季面前,假装不经意的道:“寇枢密,下官听闻,最近风头正盛的忠武将军狄青,是出自于您的推举?” 寇季正在审阅面试记录,并没有在意此事,就随口应了一句,“狄青吗?是我推举的。” 陈尧咨听到这话,深吸了一口气,感慨道:“此次春闱,不存在半点舞弊的事情。前十全部出自于寇府。寇枢密当真是慧眼识珠啊。” 寇季終于听出了陈尧咨的话有些不对味,他抬起头,看向了陈尧咨。 陈尧咨也看着他。 二人互相注视了许久。 寇季突然开口,“如今的枢密院,并不输给内廷,你若是进枢密院,我可以考虑向官家推举你为同知枢密院事。” 寇季之所以向陈尧咨抛出了橄榄枝,是因为他从陈尧咨的话中,听出了陈尧咨仍旧有马上封疆的心思。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一个劲的赞叹寇季慧眼识珠。 他赞叹寇季慧眼识珠,就是向请寇季帮他参详一下,看他有没有去武臣队伍里混的资质。 权知开封府事,在别人眼里,那是一等一的重位。 可在陈尧咨眼里,那就是一个官职而已。 能不能借此资历入相,其实他并不在意。 他家又不缺出将入相的人。 他大哥出任过枢密使。 他二哥如今距离内廷,也只是一步之遥,只要不出意外,以后必然会到内廷去晃荡一圈。 一家出两个相爷,就已经足够了,出三个相爷,容易引人妒忌。 他去武臣队伍里混,一是为了帮他二哥上位扫清话柄,二是为了全他马上封疆的心愿。 他的亡母虽然再三叮嘱他,让他不要习武。 但是他并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他背地里一直没有放弃武艺。 亡母吩咐他以文出仕,并且在文官一途混出个名头。 如今他全都做到了,他也该为自己活一下了。 陈尧咨听到了寇季的话,缓缓的瞪大了眼,寇季给出的许诺,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仔细问清楚道:“如今的同知枢密院事是种世衡在兼任。” 寇季坦言道:“坐镇西南的镇字头如今只是草创,需要有人过去主持大局。邕州境内的永字头,刚刚分割出去了一支安南军,如今正在恢复元气的时候,也需要人去盯着。 不久以后,朱能会赶去坐镇。 他枢密副使的官职,也会变成加官。 种世衡会升迁为枢密副使。” 陈尧咨略微一愣,刨根问底的道:“那三衙殿帅由谁出任?” 种世橫若是出任了枢密副使,那就没办法再担任三衙殿帅。 此乃是朝堂上的旧规。 虽然兵制革新已经完成,但是一些旧的规定,仍旧存在。 它们中间一些,会随着各级掌兵衙门的职权变动自然而然的消失。 也有一些会在随后被潜移默化的改掉。 寇季瞥了陈尧咨,给陈尧咨说了一句不便于外传的话,“三衙随后会被罢黜。” 陈尧咨愕然的瞪大眼。 寇季也不怕告诉陈尧咨实话,他坦言道:“三衙以前是一座大山,但随着兵制变化,三衙中的将领早已被抽调一空。如今的三衙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三衙被裁撤的时候,不会有一点儿风浪。” 陈尧咨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心里震动不已。 寇季将其当成闲话,告诉了陈尧咨。 可陈尧咨却不敢将其当成闲话,他深知其中的轻重。 陈尧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对寇季道:“此事下官会保密。” 寇季倒也没有准许陈尧咨出去四处宣扬的意思,所以点了点头。 陈尧咨略微沉吟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心里话,“下官想去地方,最好是有仗打的地方。” 寇季略微一愣。 同知枢密院事,虽然不如枢密副使的职位高。 但远在权知开封府,以及六部尚书之上。 那是在两府,以及官家面前都能说得上话,也能参与一些真正的朝廷大事决断的官职。 陈尧咨居然不要? 陈尧咨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略微叹了一口气,向寇季说出了心里话,“下官毕生的志向,就是马上封疆。 以前有家母拦着,下官没有机会。 如今家母已经亡故,下官也该去完成自己毕生的志向。 此举虽然有背孝道。 但下官还是想去做。” 说到此处,陈尧咨十分真诚的盯着寇季,沉声道:“下官年过五旬了,再不去沙场上建功立业,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陈尧咨对寇季深深一礼,道:“还请寇枢密帮下官完成这个心愿。” 寇季听完了陈尧咨一席话,真的不知道该说啥。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位置,陈尧咨居然看不上? 做官,做高官,在他眼里就像是玩票吗? 寇季仔细思量了一下,发现做官对他而言,还真是玩票。 文官一途,从来都不是他的志向,他只是随便做了点什么,就混到了权知开封府的位子上。 他要是真将文官一途当成志向,那岂不是早就混进了内廷? 以他两位兄长的关系和人脉,还真有可能。 寇季突然间就觉得,人跟人没办法比。 有人一辈子争名逐利,到头来依旧在底层晃荡。 有人不求名利,却一直处在名利的巅峰。 陈尧咨的一番心里话要是说出去,朝堂上近八成的文官得羞死。 寇季了解了陈尧咨的心思,略微思量了一下,有了决定。 “那你就代替朱能,去一趟西南吧。交趾王献给官家的贡品有问题,官家盛怒,令新立的安南军出击,兵指交趾。 如今应该已经抵达了交趾边陲。” “借口?” 陈尧咨几乎一瞬间就猜出了叫之王献给官家的贡品有问题是个借口。 寇季也没有隐瞒,缓缓点头道:“安南军中大部分都是安南的各小部族的人,人员十分复杂,兵种也十分复杂。此前朝廷改制,将他们编入到了永字头中,但是他们不服永字头军纪管束,在邕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官家不可能将他们都杀了,所以只能另立一军,安置他们。 官家派遣他们去征交趾,有消耗他们的意思,也有敲打交趾的意思。 他们出征交趾,朝廷并没有配发粮饷。 他们在交趾缴获的东西,五成归他们所有,算是朝廷配发给他们的粮饷。” 陈尧咨听完了寇季的话,已经明白了朝廷的用意,“官家是想让他们一直打下去?” 寇季缓缓点头。 陈尧咨继续道:“下官到了邕州以后,主要就是盯着他们一直打下去?” 寇季笑道:“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带着永字头出去磨练一下。消磨他们是消磨他们,一旦遇道了占便宜的事情,咱们也不能错过嘛。” “占便宜?” 陈尧咨嘴角抽搐了一下,明明是国朝大事,寇季却说的如此市侩,陈尧咨有点不适应。 寇季撇撇嘴道:“我大宋国库里虽然有不少盈余,但是疆土大了,开支也大。光是铺设兴庆府、河西等地的官道,就要耗费一大笔。 朝廷也要想办法开源才行。 总不能一直指望着国库里的钱财吧。” 见陈尧咨依旧有些不适应。 寇季就继续道:“你去了,也只不过是分润一些战争的缴获。若是李公、王公等人去了,能刮地三尺。” 李迪和王曾二人,一直信奉着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的信条。 他们坚定的认为,大宋如今变强大了,跟国库里有了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他们为了让大宋变得更强大,会想尽办法帮大宋敛财。 他们身为大宋百姓的父母官,自然不可能去大宋百姓身上搜刮钱财。 但是出了大宋,他们可就无所不用其极了。 此事并不是寇季在瞎吹,而是有实证。 李迪为了兴河西的教化,为了筹备教化用的钱粮,没少从过往沙州的胡商身上捞钱。 胡商在河西行商,要缴纳的税赋,比大宋商人多了足足一成。 若不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李迪估计能将胡商的税负翻倍。 李迪在自己的地盘上,对待外人尚且如此苛刻,去了别人的地盘上,他还不直接抄起刀子生抢? 仁慈的一面,是留给大宋百姓的,而不是外人。 陈尧咨听到了寇季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寇季略微叹了一口气道:“你别不信,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真的穷怕了。先帝在位期间,我大宋穷了十余年。 他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知道钱财对大宋的重要性。 他们也见过饥荒的时候,人吃人的场景。 为了避免类似的场景再次出现,他们自然会不遗余力的捞钱。 他们坚信,只要有足够的钱财,我大宋就不会再饿死人。 他们捞的钱,没有一文进入自己的口袋,全部都用到了大宋身上。 所以他们无论都外人有多狠,也不会有人去指责他们。 因为没有人有资格去指责他们。 你去了西南,也是如此。 无论你对外人有多狠,也没人会指责你。 因为没资格。” 陈尧咨听完了寇季的话,缓缓点头,他又不是什么善人,自然不会对人客气。 他之所以有所顾虑,主要是害怕担上了坏名声。 这是他长期做文官留下来的后遗症,一时半刻的改不了。 寇季见陈尧咨点头了,就说道:“此次春闱过后,我会找官家商议此事,官家若是答应了此事,会先调遣你入三衙。 等到三衙裁撤的时候,你就会被派遣出京,赶往西南。” 陈尧咨对寇季一礼,道:“多谢寇枢密……” 寇季淡淡的笑道:“你不用客气,你入了武臣之列,就算是我的属官,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陈尧咨郑重的点头。 寇季突然又想起了一个茬,赶忙提醒道:“你到了西南以后,很有可能还会有一波人赶到西南观战。他们一到西南,你就将他们送入到交趾,千万不要让他们在我大宋境内停留。 至于他们在交趾做什么,你不要去管。 他们若是需要帮助的话,不给足了好处,你也不用管。 但你要用他们的时候,就往死里用,不必客气。” 陈尧咨一脸愕然的道:“还有这种人?” 寇季感叹道:“等你见到了他们,你就知道了。你千万要记住,你心中敬畏的是官家,而非诸天神佛。” 陈尧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已经通过了寇季的话,推断出了那是一波怎样的人。 二人聊完了此事,便不再多言,开始审阅面试记录。 经过了一夜的忙碌。 面试记录被审阅完了。 前十名几乎没有任何变动,后面的名次,寇季等人依照自己的心思排列了一番。 一切准备料理妥当以后。 寇季命人去张榜。 贡院外看榜的人很多,有参见了科考的士子,也有一些豪门大户的管家、仆从等人。 士子们是真的来看榜的,豪门大户的管家、仆人们,是来挑姑爷的。 当然了,还有一些是单纯的凑热闹的。 昨日贡院门口闹的哪一处,早已传遍了汴京城。 如今汴京城的百姓在饭后,都会对那些闹事的士子们鄙夷一番。 闹事的士子们在汴京城内喊了近两个月,一直声称此次春闱不公,寇季内廷的进士名额。 汴京城的百姓们在他们洗脑下,基本上已经信了此事。 他们还等着看寇季在张榜以后,如何应对士子们的攻击,以及满朝文武的攻击呢。 可是事情闹到了最后,居然出现了大反转。 赵祯出现在了贡院。 狠狠的打了一波所有人的脸。 论才大典是为谁选才? 赵祯! 赵祯会在自己选才的时候往里面掺沙子? 断无可能。 既然赵祯不会自己往里面掺沙子,那么此次科举不公的谣言,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那些闹事的士子们,如同一个个跳梁小丑一样在汴京城内闹腾了两个月。 赵祯处置了他们,那也是他们活该。 没有人为那些闹事的士子们叫屈,也没有人为他们喊冤。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好事的百姓今天跑到贡院门口来,就是为了看看今天贡院门口,会不会发生跟昨天一样的趣事。 事实证明,他们的嗅觉是敏锐的。 还真有趣事发生。 “柳永中了!甲榜第十名!” 是的,柳永中了。 甲榜第十名。 一个很公正的名次,不参杂任何水分。 赵祯没有因为赵恒的评语厌恶他,反而公公正正的给他定下了一个甲榜第十名的名次。 吕夷简三人也没有反对此事。 因为赵祯和寇季一起主持的这一届的春闱,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公正的一次,他们不想在如此公正的一届春闱中,留下一丝不公正的污点。 沉寂了多年的花坛盟主柳永柳三变中了春闱,还是甲榜第十名,自然格外引人注意。 许多人都以为柳永一辈子也中不了春闱,可如今柳永中了,他们自然想看看柳永,是不是还能再做出一首《黄金榜上》。 花街柳巷的姐儿们,听闻了此事,一个个坐着马车,急急忙忙的出现在了贡院前。 她们中间有一些人是借着柳永的诗词成名的,自然要在柳永中春闱的时候,过来道贺一番,偿还一下恩情。 也有一些姑娘,纯粹是过来蹭人气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2章 分歧,明悟 士子们看完了榜单,上榜的士子们正呼朋唤友,准备去一些玩乐的地方庆祝一番。 他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了一起,一出贡院所在的街道,就看到了一群莺莺燕燕坐着马车将街道口围的水泄不通。 士子们堵在街道里,马车进不去,马车堵在街道口,士子们也出不去,双方一下子僵持在了街道口。 欧阳修、文彦博、韩琦、包拯、苏洵等几个榜上有名的士子,一起约好去庆祝,走到了街道口,就看到了一大群人堵着街道口。 好事的苏洵从人群里挤了过去,仔细打听了一番后,回到了欧阳修等人身边。 苏洵撇撇嘴,十分无趣的道:“烟花柳巷的姑娘们得知了柳永中了,一起过来为柳永道贺。” 韩琦略微好奇的问道:“有多少?” 苏洵瞥了韩琦一眼,十分认真的道:“你绝对不想知道……” 欧阳修在一旁缓缓的道:“那人数应该不少……” 文彦博有些泛酸的道:“同为士子,柳永可比我们得人心啊。” 欧阳修略微有些羡慕的道:“柳永这个花坛盟主,可不是浪得虚名。” 韩琦瞥了几人几眼,略微叹息了一声,“那我们还去怡花楼吗?” 苏洵叫嚷着道:“去,为什么不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包拯瞥了苏洵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烟花柳巷的女子,如今都聚在贡院门口,你还去怡花楼干什么?喝茶吗?” 苏洵被包拯怼的有些说不出话,只能埋怨的瞪了包拯一眼。 欧阳修略微思量了一下,道:“去樊楼吧。早就听说樊楼的酒菜是汴京城一绝,此前一直没有机会去尝尝,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去一趟。” 文彦博迟疑道:“樊楼的酒菜可不便宜……” 此话一出。 欧阳修等人一起看向了他。 文彦博愣愣的盯着他们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欧阳修毫不客气的道:“你请客!” 不等文彦博开口拒绝,韩琦等人异口同声的道:“你请客!” 文彦博高叫道:“凭什么……” “你爹是转运使……” “你装穷骗了我们好些年……” “你这些年可没少跟着我们骗吃骗喝……” “……” 欧阳修等人一人一句,愣是将文彦博说的没话说。 文彦博委屈的拿出了荷包,抖了抖,里面似乎空无一文。 欧阳修等人冷眼旁观。 倒是包拯厚道,包拯见文彦博抖着荷包,略微迟疑了一下,“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欧阳修听到包拯这话,果断道:“我们是同榜,是同年,又一同出自于寇府,算得上是自家兄弟。我们庆祝,你怎能缺席。” 欧阳修说到此处,毫不客气的冲上前,抢过了文彦博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大面额的交子,冲包拯扬了扬,然后十分鄙夷的道:“文宽夫这厮,最喜欢装穷。他骗了我们好些年,现在正是我们吃他的喝他的,找他讨债的时候。” 文彦博见包拯过于厚道,不懂他们之间的玩笑话,就不再装穷。 文彦博对包拯笑道:“刚才只是一番戏言,包贤弟不必放在心上。我文彦博虽然穷,但是请你们在樊楼吃十天半个月还是没问题的。” 包拯闻言,略微愣了一下,见欧阳修、韩琦等人就看着自己,只能点点头道:“那就……一起去……” “我不去!” 欧阳修、包拯、文彦博等人商量好了,正准备赶往樊楼,苏洵却叫了起来。 欧阳修听到了苏洵的话,质问道:“你想怎样?” 苏洵叫嚷道:“我要去怡花楼……” “呵……” 欧阳修等人对待苏洵,可没有对待包拯那么和善。 欧阳修毫不客气的上去,揪住的苏洵一只耳朵,韩琦凑上去揪住了另一只。 二人拽着苏洵,往樊楼走去。 苏洵张牙舞爪的大喊大叫着,二人却无动于衷。 文彦博小跑着追上了他们,询问道:“富贤弟呢?” 欧阳修瞥了他一眼,“想找富贤弟帮你付钱?想得美。” 文彦博讪讪一笑。 韩琦在一旁道:“富贤弟的妹婿田况官升太常丞,富兄前去道贺,所以不能跟我们一同去庆祝。” 文彦博闻言,羡慕的道:“富贤弟的妹婿年龄不大吧?这就升任了太常丞,以后前途无量啊。” 欧阳修和韩琦对视了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别人的家事,他们很少评价。 几个人准备绕道离开贡院门口,只是刚走了几步,就撞上了刚看完榜单的柳永。 柳永虽然没有长住寇府,但是经常在寇府上出入,几个人也算是相熟。 欧阳修和韩琦放开了苏洵,一起向柳永施礼。 “柳兄有礼……” “诸位同年有礼……” 柳永十分客气的还礼。 就在他们互相施礼的时候,苏洵在一旁喊道:“柳永,有一群姑娘在街道口等你。” 柳永认识苏洵,知道苏洵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 所以苏洵直呼他的名讳,他并没有计较。 听到了有姑娘在街道口等着他,柳永也猜到了是什么人。 若是以前,柳永自然不可能放着那些姑娘不管,一定会昂首挺胸的出现在她们面前,吟诗一两首,抒发一下此刻的情绪。 现在的柳永,在文昌学馆磨练了数年,已经变得沉稳了不少,已经没有了那种爱出风头的心思。 他略微思量了一番后,吩咐身后跟随的丫鬟,取了笔墨,写了一首词,吩咐丫鬟送去给那些姑娘。 丫鬟是虫娘的贴身丫鬟,虫娘跟了柳永以后,丫鬟也跟了柳永。 平日里柳永出门的时候,虫娘就吩咐丫鬟跟着。 倒不是虫娘不放心柳永,而是虫娘担心柳永一个人在外,身边没有人用。 丫鬟拿了词,赶去了街道口。 柳永则对欧阳修等人道:“几位贤弟打算去何处?可否带上柳某?” 欧阳修有些意外的道:“你真舍得了那些姑娘?” 文彦博、韩等人一起盯着柳永,等待柳永的答案。 刚才柳永写词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们,所以他们看到了柳永写的那首词的内容。 柳永词里表达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柳永,以后也不会经常去烟花柳巷之地,他希望姑娘们忘了他,也希望姑娘们珍重。 面对欧阳修的疑问,柳永洒脱的道:“家有白莲一朵,胜过牡丹万千……” 欧阳修等人闻言,略微一愣。 柳永继续笑着道:“先生一首《爱莲词》让柳某看清楚了许多事。也让柳某懂得了许多道理。此生,唯有虫娘才是柳某的挚爱。” 欧阳修等人听到这话,心头皆是一惊。 虫娘的出身可不怎么好,柳永如今已经算是半个官身了,他能挡着其他人面,洒脱的承认虫娘是他的挚爱,那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因为这话传出去以后,他要面对很多来自于世俗的压力。 以后柳永入了朝,遇道了政敌,人家可能会用虫娘的出身来抨击他。 柳永可以将一个风尘出身的女子当成挚爱,欧阳修等人却不能,所以他们才会震惊。 “虫娘子能遇到柳兄,那是三生有幸……” 柳永的勇气,值得被敬佩,所以欧阳修回神以后,十分真诚的道。 柳永摇头一笑,“柳某能遇到先生,才是三生有幸,若非先生指点,柳某恐怕要蹉跎岁月一辈子。” 欧阳修等人闻言,一起点头。 “先生是世间少有的人杰……” “我们准备去樊楼庆贺,柳兄可愿同行?” “固所愿也……” “……” 柳永、欧阳修一行,高高兴兴的去了樊楼。 贡院街道口的姑娘们,却哭成了一团。 为首的几个姑娘,她们对柳永是真的有情,至于是什么情,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她们在拿到了柳永的‘绝情信’以后,一个个低声的哭了起来,其他的姑娘见她们哭了,也跟着哭了一起。 然后贡院外的街道口,瞬间化作了哭声的海洋。 寇季乘车到了街道口的时候,看着一个个姑娘凑在一起痛苦,一脸懵逼。 派人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姑娘们为何哭。 对于柳永的做法,寇季倒是赞成的。 既然要出仕为官,就不应该跟风尘中的女子有太多牵连。 一个花坛盟主出仕,纵然做出多少政绩,别人也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你。 柳永若不能趁着现在跟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了断,入了仕以后,恐怕就再也摆脱不了花坛盟主的称号。 现在借机跟过去做一个了断,可以说是刚刚好。 只不过柳永做事的方法太粗暴了,直接就给出了一封‘绝情信’,害的姑娘们在贡院街道口失声痛哭。 寇季也不好用强硬的手段将她们赶走,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们哭哭啼啼的堵在街道口,堵了大半日。 他倒是也能跟柳永等人一样走小道离开。 可是同行的范仲淹和陈尧咨不答应。 范仲淹和陈尧咨都觉得,他们此次主持的春闱,一切都是堂堂正正的,不能在最后收尾的时候,留下遗憾。 然后,三个人就陪着姑娘们耗着,一直耗到了晌午。 姑娘们哭够了,缓缓的散去。 寇季三人在有机会离开贡院所在的街道。 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因此结束。 寇季被烟花柳巷之地的女子们堵在贡院门口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的传了出去。 正经的传言倒是没什么,九成九的还原了贡院门口的一切。 但是延伸出的一些不正经的传言,跟真正发生在贡院门口的事情有天差地别的变化。 有传言称,寇季强抢了烟花柳巷的女子为妾,引起了烟花柳巷女子的不满,烟花柳巷的女子一起将寇季堵在了贡院门口。 还有传言称,寇季在某个烟花柳巷的女子闺房里过了夜,人家有了身孕,寇季不负责,所以烟花柳巷的女子一起堵着寇季,为自己的姐妹讨公道。 总之,众说纷纭,各种花边谣言此起彼伏。 就是没有一个站得住脚的。 一些谣言,汴京城的百姓们也不信,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拿出去忽悠别人。 总之,谣言越传越邪乎。 寇府别院。 后院。 卧房内。 向嫣一边指示着丫鬟帮寇季整理朝服,一边笑道:“妾身听说,相公强抢了烟花柳巷的女子为妾,妾身没在府上看到,不知道相公藏哪儿了?” 寇季一边佩戴牙牌,一边翻了个白眼道:“我要纳妾,需要抢吗?我只要放风声出去,寇府内一下子能被塞满。 各个都是黄花大闺女。 我需要去抢风尘女子?” 向嫣笑嘻嘻的道:“黄花大闺女什么都不懂,风尘女子什么都懂。” 寇季翻了个白眼,“别人都不信的谣言,你居然信……” 向嫣笑道:“妾身也不信,妾身只是觉得有趣。所以拿出来说一说。说来也怪,贡院门口那一幕是柳永折腾出来,为什么最后谣言传到了相公头上?” 寇季撇撇嘴道:“人红是非多……” 向嫣略微一愣,失笑道:“那倒也是……” 说话间,寇季已经整理好了朝服,拿上了朝笏出了门。 门外的天色只有三分亮。 马车前行,需要有灯笼照明。 赶往汴京城的马车很多。 除了寇季是去上朝的以外,剩下的都是参加此次殿试的士子们。 如今殿试还没有举行,春闱取中的士子,仍旧是士子,唯有殿试举行过了,管家赐下了进士身份,他们才能称之为进士。 寇季赶到汴京城外城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 守门的将士知道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所有提早打开了门户。 寇季的马车到了以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汴京城。 寇季到了东华门的时候,满朝文武已经齐聚在了东华门前。 时辰一到。 守城的将士就打开了东华门,满朝文武鱼贯而入。 今日上朝,跟往日的常朝不同。 今日上朝,百官们在参拜了赵祯以后,分配一下政务,就会离开朝堂。 朝堂上最后只剩下了内廷、枢密院、六部尚书几位重臣。 赵祯吩咐人重新布置了一下垂拱殿,然后又设立了座位,跟内廷三宰、枢密院二使、六部尚书,一同监考。 吉时到了以后。 陈琳领着宦官们去宣士子们入殿。 以韩琦为首的士子们,着官服,在一声声宣名声中,进入到了皇宫内。 没错,韩琦便是今科会元。 欧阳修、文彦博皆比韩琦年长,但是却没有夺得会元之位。 并不是他们的才学不如韩琦。 而是他们的策论比韩琦少了一丝锋芒。 赵祯正值锋芒毕露的时候,自然更喜欢有锋芒的士子。 所以在春闱考场,赵祯亲自作主,点了韩琦为会元。 韩琦一众士子入了垂拱殿,依照礼仪向赵祯施礼。 施礼过后。 赵祯也没讲什么,直接宣了一声开考。 该说的,赵祯早就在面试的时候说过了。 士子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赵祯了,所以并没有那么紧张,也没有出错。 所以殿试的一切,一如往常。 士子们坐定以后,赵祯命人将准备好的试题发放给了士子们。 士子们拿到了试题,就开始作答。 赵祯等人如同泥塑雕像一样,坐在哪儿监考。 陈琳领着一帮子的宦官,给那些士子们送上了吃食和清水。 吃食是一些简单的糕点。 士子们饿了可以以此充饥。 三个时辰以后,士子们留下了试卷,退出了垂拱殿,有宦官引领着他们离开了垂拱殿。 士子们走完了以后,陈琳收起了所有试卷,放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将试卷分成了数份,交给几位重臣一起审阅。 寇季等人拿着朱笔,觉得那篇文章写得好,就在上面画个圈,觉得那个文章不好,就再上面打个叉。 最后以圈圈的数量来判定士子们的名次。 当然了,赵祯拥有随意调换任何一个士子名次的权力。 阅卷阅到了一半,寇季皱起了眉头。 寇季拿起了自己手里的卷子,质问起了陈尧咨的兄长陈尧佐。 “陈礼部,你在阅卷的时候,是不是有失公允?” 陈尧佐正在闷头阅卷,猛然听到了寇季的话,赶忙抬头看了过来。 其他人也在闷头阅卷子,听到了寇季的话也同时抬起了头。 陈尧佐放下了手里的卷子,对寇季略微拱了拱手,“寇枢密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扬起了手里的卷子,沉声道:“韩琦、欧阳修等人的提出牧民之策,以富民为主。你全部给打了叉,难道不是有失公允?” 陈尧佐略微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牧民之策,当然是以德行为主。若是一味的追求利益,最终只会多出一群嗜血的豺狼,而不是一群修德修行的百姓。” 新任户部尚书章得象听到了陈尧佐的话,赞同的点点头。 吕夷简三人抚摸着胡须盯着寇季,似乎打算看寇季如何应对。 寇季盯着陈尧佐道:“民以食为天,唯有吃饱了,才会有力气去修德行。若是吃不饱,都饿死了,要德行有何用?” 陈尧佐看着寇季道:“下官的意思,并不是说不让百姓吃饱。下官的意思是,牧民之策,应该以德为主,以富为辅。 德才是最关键的。 百姓们若是一味的只追求富贵,放弃了修德,久而久之,他们就会被金钱所吞噬。 为了钱财,他们可以出卖好友、出卖兄弟、出卖家人、出卖妻女,甚至出卖良心。 到时候,所有人眼里就只有钱,没有道德、没有仁义、没有忠孝。 没有道德、没有仁义、没有忠孝,那人还是人吗? 唯有修德行,百姓们才会有道德、有仁义、有忠孝。 如此才配称得上是人。 所以牧民之策,当以德为主。 韩琦、欧阳修、文彦博几人的文章中,通篇皆言富民之策,却无半点教化百姓尊重德行的策略。 他们提出的富民之法,倒是新奇。 下官仔细的推断了一下,却有可取之处。 但他们没有给出教化百姓德行的策略,下官只能给他们一个叉。”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人,听完了陈尧佐的话,一个个抚摸着胡须,频频点头,显然,他们十分赞同陈尧佐的说法。 他们认为,陈尧佐对欧阳修等人的评判十分的中肯。 古人知道道德、知仁义、知忠孝,所以古人重道德、重仁义、重忠孝。 但凡是有道德、有仁义、有忠孝的人,都会被所有人高看一眼,即便是他一贫如洗。 在科举制度没有推出以前,古人就是通过举孝廉选官的。 也正是因为古人重道德、重仁义、重忠孝,所以中华才有了礼仪之邦的美誉。 寇季通过陈尧佐的话,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自身的不足之处。 他一味的想着让大宋变强大,一味的想着让大宋变富庶,却没有想过让大宋百姓在礼仪道德方面,也跟着一起进步。 他觉得,一个富庶、强大的大宋,就应该四海无敌、万邦来朝。 但此刻听了陈尧佐的话,他才明白了一点。 真正的富庶、强大,并不仅仅是钱财和力量方面,还有精神方面。 唯有钱财、力量、精神三方面一起变强,大宋才算得上是一个健全的强大的大宋。 只注重一项,或者注重其中两项的话,即便大宋变强了,也是一个畸形强大的大宋。 一个畸形的大宋,是很难长久的存活下去的。 有可能因强而亡、也有可能被资本吞噬、更有可能穷穷苦苦的守着自己的仁义道德被人打死。 寇季既然有心打造一个强大的大宋,自然希望将它打造成一个真正强大的大宋,而不是一个畸形强大的大宋。 所以,钱财和力量提升的同时,精神方面也必须跟上。 寇季盯着陈尧佐道:“朝廷可以在富民的同时推行教化。” 陈尧佐点点头道:“以德为主,以富民为辅,大宋自然会变强。” 说到此处,陈尧佐看向了寇季道:“但他们的卷子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所以下官只能给他们打叉。” 寇季不再替欧阳修等人张目,反而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垂拱殿内所有人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3章 特殊的‘权差遣’(求月票!) “我脸上有花吗?” 寇季狐疑的问道。 “咳……” 赵祯早已放下了手里的试卷,听到了寇季的话,略微干咳了一声道:“朕可从没有见过四哥向人低头……” 吕夷简等人听到赵祯这话,齐齐点头。 寇季是什么人? 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的人。 睚眦必报的人。 他做事很少求人,总是能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扭转一些别人觉得不可能的局面。 大宋能有今日,他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大宋的富庶、大宋兵马逐渐变强,都是寇季带来的结果。 他对待自己的仇人,向来是心狠手辣,得罪他的人,几乎都要遭受他的报复。 就是这么一个人,如今居然向人低头了,还是向一个比他地位低的官员。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一脸淡然的道:“这算是低头吗?这不算低头。只要有人说得对,只要有人说的话对大宋有好处,我都会虚心接受。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职位高了,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人力有穷时,一个人的力量,永愿也没办法抗衡一群人的力量。 群策群力,才是大宋变强的根本。 若是觉得自己职位高,就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对的,那迟早会出事。”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他对此深有体会。 大宋朝没有人比他地位高,四海之内也没有人比他地位高。 但是他从没有认为自己圣明如神。 该虚心纳谏的时候,他一定会虚心纳谏。 吕夷简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也赞同的点点头。 “继续阅卷吧……” 赵祯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吩咐了一声。 吕夷简等人继续趴在桌上阅卷。 经过了几人严格的审阅过后,所有的试卷被阅完了。 陈尧佐根据圈圈数目,将试卷排列了顺序,呈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将其中五份位列二甲的试卷,变换了一下位置。 吕夷简等人看着,皆瞪大了眼。 吕夷简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官家,此事不妥吧?” 赵祯调动的正是欧阳修、韩琦、文彦博等人的试卷。 吕夷简等人都知道欧阳修等人出自于寇府。 寇季此前为了欧阳修等人的试卷,当场跟陈尧佐展开了一场辩论。 如今赵祯又将欧阳修等人的试卷调动到了前面,吕夷简等人觉得赵祯此举是在照顾寇季。 赵祯为了照顾寇季,在论才大典上面动私心,吕夷简等人自然觉得不合适。 赵祯平静的盯着吕夷简等人道:“朕知道诸位在想什么,诸位心里肯定觉得,朕将欧阳修几人的试卷放在前面是在照顾四哥的颜面。 其实不然。 朕跟四哥交情深厚,但只是私交。 朕不会将政事和私交混为一谈,四哥也不会将政事和私交混为一谈。 朕之所以将欧阳修几人放在前面,那是因为他们应该被放在前面。 朕北征西夏之初,河西缺人治理。 朕有意派遣国子监、太学的士子们去河西。 但国子监和太学的士子,没有一个愿意去的。 他们觉得自己没出仕,不拿朕的俸禄,没必要为朕分忧。 他们觉得,去河西做事,会耽误他们的课业。 就在朕为此事头疼的时候,欧阳修等人放下了课业,主动请缨,去治理河西。 欧阳修等人皆出自于文昌学馆。 朕跟文昌学馆山长寇公一起商讨过,有心发一份俸禄给他们。 但是他们分文未取。 他们在河西的时候,帮着李公推行富民之政。 使得河西少了三十万亩的黄土,多了三十万亩的林地。 他们回京的时候,李公派人给朕送信,告诉朕,昔日荒芜一片的黄土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大片的林地,树木现在还没有长成,但是已经结了果子,十分香甜。 李公已经在林地旁,建了数间酒作坊,要用那些果子酿酒,相信不久以后,诸位就能喝到河西的果子酒。 他们造了三十万亩的林地,能帮朕养最少五万多人。 这五万多人,不仅不用再为衣食发愁,产出的果子酒,还能帮朝廷带来大笔的税赋。 一大笔的税赋,又能帮朝廷养很多人。 他们对朝廷有功,朕不得不赏。 他们少了一个圈,不能进入到一甲,朕就用他们的功劳,为他们换一个圈。 诸位爱卿有不少人是科举出仕的,应该知道科举的名次意味着什么。 朕在他们多了一个圈的情况下,为他们重新排名。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赵祯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吕夷简等人自然没办法反对。 人家是拿功劳换的名次,又不是平白无故的得的名次。 吕夷简等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再说了,调换名次,本就是赵祯独有的特权,他就算将一个只有一个圈的卷子点为头名,吕夷简等人也只能劝一劝,却不能替赵祯做决定。 赵祯肯细细的为他们解释一番,就已经很仁义了。 吕夷简等人齐齐摇了摇头。 赵祯见此,对陈琳吩咐道:“那就依次抄录名次,明日张榜。” “喏……” 陈琳答应了一声。 试卷审阅完了,名次也定了。 寇季等人也就散了。 翌日。 便是汴京城内所有人最期盼的一日。 东华门唱名,御街夸官,随后还有琼林宴。 一大早,寇季就到了东华门前。 昨日参加殿试的士子,早早的就在东华门前等候。 凑热闹的百姓们,也齐齐的赶到了东华门前。 等寇季到了以后,齐齐向寇季施礼。 寇季拱手还了一礼。 随后,寇季在万众瞩目下,对皇宫内一礼,高声道:“吉时已到,臣寇季奏请宣榜……” 宦官们一道道的将寇季的话传入到了垂拱殿。 高坐在垂拱殿上的赵祯喊了一句。 “宣!” 宣榜正式开始。 “一甲第一名,相州安阳韩琦!” “……” “一甲第一名,相州安阳韩琦!” “……” 金甲将士们一次次的传唱,最终将陈琳宣的榜文传出了皇宫。 赵祯在面试韩琦的时候,韩琦应该给赵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所以赵祯最终还是将状元之位,放在了韩琦头上。 韩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走到了寇季身前,向寇季一礼。 寇季还礼,韩琦站在了寇季身后。 随后是榜眼欧阳修、探花文彦博等人。 包拯、苏洵二人,年龄太小,有没有外出历练过,殿试的时候做出的文章,虽然言之有物,但终究没有韩琦等人的更切合大宋的实情,所以他们二人并没有进入到一甲之列,只是在二甲挂了个榜尾。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足够开心了。 眼看着一个个的新科进士站在了寇季身后,而他们绝大多数又出自于寇府。 有人酸酸的低声嘀咕。 “唯有寇门出进士……” 此次恩科,录取了三百名进士,一甲二甲,皆出自于寇府,三甲几乎就是一个陪衬。 称他们一声寇门进士,到也不为过。 寇季对此并不在意,也没有关注此事。 他在宣榜宣完了以后,带着新科进士,进殿去面圣。 寇季带着新科进士进了垂拱殿,新科进士们在经过了第二轮的面试以后,赵祯赐下了绯服、朱花等物,又赏赐了他们每人二十万钱(二十万枚铜钱)。 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在宫娥伺候下换上了绯色的官服,胸前带着大红花,头上带上插有宫花的帽子,出了宫,进行御街夸官。 一个进士最荣耀的,便是此刻。 在汴京城万人瞩目下,彰显自己的荣耀。 在万人追捧下,招摇过市,风头无两。 更重要的是,在他们御街夸官的时候,汴京城几乎所有女子的注意力,都会放在他们身上。 一些胆大的还会在他们御街夸官的时候,抛下各种定情信物给他们。 比如荷包、朱花、玉佩、绣球等物。 在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去计较什么颜面的问题,很多人反而将此事当成一种雅事。 就在韩琦等人御街夸官的时候,寇季和赵祯二人正在宫里的一座偏殿内密谋。 赵祯坐在偏殿正中,略微有些感慨的道:“那些个进士,如今应该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吧?” 寇季坐在一边,缓缓点头。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丝毫不知道,此后三五年内,他们都会消失在人眼前,留在文馆内翻书。” 寇季坦言道:“此事也算是一桩有功劳的事情,就如同修史。等到事成以后,官家酌情升迁他们一番就是了。” 赵祯哭笑不得的道:“朕可是知道那些书的数量的。仅凭他们三百个人,翻完那些书,恐怕需要数十年的时间。” 古人做事是一丝不苟的,特别是在著书方面,能细致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两种文字的碰撞,必然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想要完美的将那些书里面的内容翻译出来,必须要下苦功。 下苦功都需要时间。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笑道:“他们只是其中一部分书籍的译者,并不是所有书籍的译者。那些书籍里面的知识十分多、十分杂、十分广。 猛然的流入到我大宋,必然会引起巨大的冲击。 所以臣打算将那些书籍分门别类。 一类一类的翻译,一类一类的推出。 他们只需要翻译其中一部分,等他们完成了以后,就将大食文教给下一批人。 如此往复,它就算有再多的书,我们也能翻译完。”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笑道:“愚公移山的故智?” 寇季笑着点点头。 知识的海洋是没有尽头的,但记载知识的书籍有,只要花些时间,多少书籍都能翻译完成。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下,问道:“四哥打算从哪一类的书籍开始翻译?” 寇季笑道:“医书!” 赵祯愕然的看着寇季,“医书?” 寇季缓缓点头道:“我原想着先从地理的书籍开始翻译的,但地理的书籍中,夹杂着不少农科的书籍。农科的书籍,现在翻译出来,作用并不大。 我大宋百姓,有八成人不识字。 农科的书籍,主要作用在百姓。 百姓们不识字,我们翻译出的农科书籍,百姓们也看不懂。 读书人们又不屑看那些东西。 所以翻译出来了,对我大宋也没有多大作用。 医书就不同,医书翻译出来,我们立马可以找到大夫验证其中的一些医术。 一旦有用,就可以借着朝廷举办的惠民药局,快速的传播出去。 更重要的是,此次一甲、二甲进士,大多是文昌学馆的人。 文昌学馆的名声随后会响彻天下。 文昌学馆内有医科。 若是我们将那些医术,通过文昌学馆大夫的口传出去,一定会快速的得到天下人的认可。” 赵祯听完了寇季一席话,沉声道:“文昌学馆内的大夫,大多都是医科大家。他们有固有的家学,若是大食的医术不被他们认可,他们肯定不会答应传播大食的医术的。” 寇季淡淡的道:“医术有没有用,一试便知。只要我们找出足够的病患,用大食的医术试一试,只要有用,他们自然相信。 一旦医术有用,他们可以将这些医术当成自己研究出的医术,传扬出去。” 赵祯愕然的瞪起眼。 寇季此举,等于是给那些大夫们送名声。 只要是大夫,只要能研究出别人不知道的医术,都有可能名扬天下。 寇季送给他们的可不是一种医术,而是集合了许多大食大夫智慧的医术。 医术的数量,多到超乎他们的想象。 那些大夫若是将这些医术当成自己研究的传扬出去,一个个估计都会被奉为医圣。 毕竟,人家数十代,甚至上百代,无数人,成百上千年的研究成果,让几个人当成自己的研究成果传扬出去,不成医圣才怪呢。 赵祯神色古怪的道:“此举会不会有些无耻?若是那些大食人找上门呢?”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那些大食人不会找上门的,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他们的宗教。此举也不算无耻,那些大夫虽然没有研究这些医术,但是他们传扬了这些医术,活了无数人,也算是一场功德。” “万一呢?” 赵祯执着的问。 他一个富有四海的皇帝,背地里干剽窃这种事情,心里始终有些不舒坦,生怕有人找上门,他会因此丢了脸面。 寇季摊开手道:“谁找上门,就把谁砍了就没有万一了。” 赵祯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寇季此举有点无耻的过分。 不过寇季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那些医术在大宋畅通无阻的传扬,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大宋好。 至于找上门的大食人,被他们砍了,会不会不仁义,赵祯完全没有考虑。 你不是朕的子民,你是死是活,跟朕有什么关系? 赵祯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努力的把这件耻辱的事情当成一种光荣的事情,然后询问寇季道:“那朕该授予他们什么官职,大理寺评事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新科进士被授予大理寺评事,只要是为了让他们学习如何断案。 毕竟新科进士在选官的时候,大多会被分配到各地去担任知县、判官、推官一类的官职。 他们需要接触的刑事案件、民事案件多不胜数。 他们若是不懂得断案的话,会制造出许多冤假错案。 所以他们在中了进士以后,都会被授予大理寺评事,学习一段时间如何断案。 只是今科选出来的进士,是用来翻译书的,所以授予大理寺评事,明显不合适。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权差遣直龙图阁如何?” 赵祯闻言,一愣再愣。 “权差遣?” 龙图阁是收藏皇室的典籍、图画、宝瑞,以及宗正寺宗室名录的地方。 里面的官员并不多。 龙图阁大学士,一般都是授予给重臣的加官。 真正做事的是龙图阁直学士、修撰、直阁。 直龙图阁,就是直阁,地位仅次于修撰。 但即便如此,直阁也不是新科进士能担任的。 所以寇季在前面加了一个权、差遣。 大宋官制,正职便是正职,有一些人想要做正职的事情,却担不起正职名头的话,就会加一个权字。 例如,开封府知府。 开封府知府,从宋初开始,一直就是由皇储兼任。 真正知开封府的官员,地位自然比不上皇储,所以在他们出任开封府的时候,会加一个权字。 意思就是比正职低一等。 若是在权后面再加一个差遣的话,意思就是低两等。 也就是说权差遣直龙图阁,比真正的直龙图阁低两等。 放在新科进士身上的话,刚刚合适。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后,道:“那就一甲授予直龙图阁,二甲授予权直龙图阁,三甲授予权差遣直龙图阁?” 一甲二甲,待遇终究有所不同。 赵祯这么任命,寇季也能理解。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笑道:“朕对外会声称他们是在修史,朕在瑞圣园内划拨一块地方,供给他们修书。修书嘛,自然需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 赵祯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不引人注意。 寇季没什么好反对的,所以果断点头。 赵祯笑道:“一切都商量妥当了,那么我们君臣就准备准备,去金明池见一见我们的新科进士,看看他们御街夸官以后,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寇季拱手答应了一声。 君臣二人准备了一番,乘着车出了皇宫,又一路赶到了汴京城西的金明池。 上下虎翼军调离的汴京城以后,金明池显得有些冷清。 金明池已经逐渐的从军事重地,沦为了皇帝游玩的园林之一。 偌大的金明池,如今都交给宦官和宫娥们在打理。 赵祯和寇季到了以后,金明池内的宦官和宫娥们已经齐齐到了金明池门口,恭迎着赵祯。 赵祯下了龙撵,他们一个个皆躬身施礼。 赵祯略微点了点头,吩咐御前卫接管了金明池的防务,然后带着寇季进入到了金明池。 没有了上下虎翼军操练的金明池,少了一丝喧嚣,多了一丝的宁静。 寇季和赵祯踏着廊桥,一路上欣赏着金明池的风景。 看那碧绿一片,看那波光粼粼,看那杨柳依依,倒是生出了几分神清气爽的感觉。 赵祯跨过了廊桥,站在了金明池内的第一座宫殿前,望着那碧色一片的池水,感慨道:“朕以后,应该经常到金明池来走走,不然浪费了这一片风景。” 正在赵祯说话的时候,一条庞大的龙船缓缓的出现在了池面上。 赵祯看到了龙船以后,眼中一喜,“不如今日饮宴,就摆设在龙船上如何?” 不等寇季开口回答,赵祯就兴致勃勃的问陈琳,“陈琳,朕的龙船可以容纳多少人?可容得下朕和那些进士们?” 陈琳躬身一礼,笑眯眯的道:“回官家,容得下。” 赵祯哈哈一笑,道:“好!吩咐人将饮宴的东西都搬上船,朕今夜要在船上宴请诸位进士。” “喏……” 陈琳应允了一声,回头吩咐了一声身后的宦官。 身后的宦官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此地。 没过多久以后,金明池内的宦官和宫娥们全部动了起来,开始往船上搬东西,重新布置饮宴的场所。 夜幕在宦官和宫娥们忙碌的时候,悄然降临。 等到太阳彻底落下了山头的时候。 龙船上的一切已经布置妥当。 新科进士们也游完了街,到了金明池。 新科进士,各有身份凭证。 他们到了金明池以后,亮出了身份凭证,就会有宦官引领着他们抵达饮宴的场所。 新科进士在宦官们引领下,到了金明池内的一个小渡口上。 他们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龙船,略微有些失神。 对他们中间很多人而言,眼前的龙船绝对是他们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大的船只。 事实上,这条龙船,确实是目前大宋最大的船只。 它营造的不仅大,而且十分豪华,用料也是上乘的。 远远看去,宛若一座宫殿。 事实上它当初就是以一座宫殿为雏形改造的。 新科进士们在宦官引领下,上了这一艘他们见过的最大的船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4章 榜下捉婿(求月票!求月票!) 龙船上的摆设精致、典雅,新科进士们进入到了龙船以后,就看到赵祯、寇季、范仲淹、陈尧咨四人坐在龙船上的楼殿中。 宦官、宫娥,从楼殿正中一直延续到了楼殿外,齐刷刷的两排,看着格外引人注目。 新科进士们依照名词排成了三列,在宦官引领下,进入了楼殿。 他们一起向赵祯施礼过后,赵祯请他们坐下。 一场盛大的宴会就此开场。 歌舞、酒菜、诗词歌赋,一一登场。 一场盛大的宴会直到夜深的时候才缓缓落幕。 新科进士们玩的很拘束,赵祯却玩的格外尽兴,临走的时候还吩咐陈琳,以后没事就应该在金明池内搞一搞宴会,请满朝文武畅饮。 赵祯走了,新科进士们也相继离场。 只是他们其中一部分人没有早早的离开金明池,反而站在金明池门口徘徊。 另一部分人则昂首阔步的走出了金明池。 他们一出金明池,就响起了一阵吵吵闹闹的哄抢声。 汴京城的豪门大户,只要是有待字闺中的千金的,都会在琼林宴结束以后,在琼林宴举行的地方,抢新科进士当女婿。 俗称榜下捉婿。 新科进士被抢入到了豪门大户中以后,摇身一变,就变成了有家室的人。 汴京城的豪门大户也不可能随便抢人。 他们在抢人之前,就已经吩咐人打听清楚了新科进士们的所有信息。 谁婚配了,谁没有婚配,他们都一清二楚。 谁背后有背景,需要小心翼翼的邀请,谁背后没有背景,可以直接生抢,他们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当然了,也有一些豪门大户会盯上那些有妻室的新科进士。 他们在将新科进士抢进府上以后,会要求新科进士休妻,娶自己的女儿。 抢人的豪门大户,大多是官宦世家,他们需要不断的补充新的血液,让自己家族的富贵延续下去。 被抢的大多都是一些家境贫寒,没有多少背景的新科进士。 欧阳修、韩琦等人,躲在金明池内,准备等金明池外的闹剧停止了以后再出去。 文彦博在他们注视下,大大咧咧的出了金明池。 他爹是转运使,地方大员。 他算是有深厚背景的。 汴京城内敢抢他的人不多。 敢抢他的人,大多都不会畏惧他爹的身份。 不畏惧他爹身份的人,在朝堂上,基本上都是大佬。 被大佬抢去做女婿,文彦博甘之如饴。 婚姻在文彦博、韩琦等一众官二代、富二代的眼里,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因为从他们出生起,他们的婚姻就由不得他们作主。 大多数时候,他们的婚姻都是政治筹码。 文彦博若是不从了京中大佬,回到了河东以后,他爹也有可能给他找一房门当户对的妻室。 文彦博出了金明池,就被一群人给拦下了,他们倒是没有动手生抢,反而十分知礼的对文彦博一礼。 施礼过后,为首的管事往文彦博面前一站,对那些豪仆们吩咐道:“护送姑爷回府……” 文彦博听到这话,一脸愕然,“姑爷?我还不知道你是那个府上的,也不知道你家小姐长的好不好看,怎么就成了你家姑爷了?” 管事听到了文彦博的话,笑嘻嘻的道:“姑爷放心,我家小姐自然是花容月貌、才德兼备,跟姑爷您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满姑爷,老爷再派小人们过来请您的时候,就已经派人给您和小姐合了八字。 您和小姐乃是天作之合。” 文彦博翻了个白眼,道:“你信不信我随便拉一个人过来,他也会这么说。” 管事的听到这话,干巴巴一笑,道:“旁人那都是信口胡说,小人说的却是实话。您和我家小姐已经定下了婚约,您自然是府上的姑爷。” “早已定下了婚约?” 文彦博一脸懵。 管事的低声笑道:“您入汴京城的时候,文公就派人将您的庚帖送到了府上。同时还有一封信,文公在信中言明,您若取中进士,便是我们府上的姑爷,若不能,此事休提。 如今您既然中了进士,自然是我们府上的姑爷。” 文彦博一脸愕然的站在原地。 管事的见此,继续笑道:“我家老爷,您也见过。正是刑部郎中、直昭文馆、知相州事。” 管事的一口气报了三个官职,但却没有报出他家老爷的名讳。 但文彦博已经知道了他家老爷是谁。 他家老爷姓陈名贯,借着祖辈蒙荫出仕,任临安县主簿,后一路升迁,升迁到了河北路转运使之职。 随后因为奏请朝廷疏导徐、鲍、曹、易四水,兴屯田有功,改任河东路转运使。 在河东路任职了几年,又被调遣入京,担任了三司户部、盐铁副使。 文彦博的爹,就是接了他的班,成为了河东路转运使。 二人私底下有些交情。 两家联姻,倒也正常。 只是,庚帖都交换了,文彦博居然还不知道。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管事的禀明了一切后,见文彦博不再说话,就带着文彦博离开了金明池旁,一路上还警告着那些窥视文彦博的人。 文彦博离开以后,相继又有新科进士出来,被人给请走了。 欧阳修等人一直耗着,耗到了最后金明池外没多少声音了,才缓缓的走出了金明池。 只是一出金明池,就被一堆人给围上了。 最后留在金明池的豪门大户的人,大多数都是商户,得罪不起欧阳修等身后有背景的,所以就十分知礼的邀请。 但欧阳修等人都拒绝了。 商家的豪门大户,也不敢用强,只能任由他们离开。 有身份背景的走了,没身份背景的就倒了霉。 比如某包黑炭。 被一群商家的豪仆围了一些水泄不通。 豪仆有一拥而上的架势,他却在哪儿给人讲理。 眼看着包拯就要落入虎口,寇季出现在了金明池外。 望着被围的水泄不通的包拯,皱着眉头冷哼了一声,“结亲乃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岂能用强?” 寇季一声冷哼,引起了人的注意力。 有人在人群中低声道:“榜下捉婿乃是雅事……” 寇季面色一冷,“我给你们脸了?” 商家的豪仆一个个愣愣的看向了寇季。 “滚!” 寇季喝了一声。 商家的豪仆一个个瞪直了眼。 眼看着寇季脸色要变,他们一个个吓的逃离了金明池。 寇季望着那些狼狈逃窜的商家豪仆们,冷哼道:“脸给多了,猴子都觉得自己能摸虎须……” 包拯脱离了重围,赶忙对寇季一礼。 “多谢先生帮忙解围……” 寇季随意的摆了摆手,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路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包拯叮嘱道:“明日到我府上谢师,不用带东西。” 包拯先是一愣,随后赶忙道:“不带东西,于礼不合。” 包拯说话的时候,寇季早已上了马车。 等包拯说完话以后,寇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道:“情谊这种东西,放在心里就行了。不必非要用重礼表现,你们也没几个钱。” 不等包拯再次开口,寇季已经吩咐着车夫驾着马车离开了金明池。 包拯对着寇季的马车深深一礼。 坊间有关于寇季的传言很多,有好有坏、有真有假。 但坊间从没传出寇季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传言。 包拯在寇府上待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看到寇季向任何人索贿,更没有看到寇季收受任何的贿赂。 坊间有百姓说,寇季乃是财神转世,素有敛财的手段,寇府在他的经营下,钱财多的花不完,寇季看不上穷鬼兜里的那点小钱,也不屑于从百姓们手里捞钱花。 百姓们觉得寇季看不上那点小钱。 但包拯却觉得,寇季是廉洁。 廉洁两个字,足以得到他包拯发自真心的敬重。 金明池的喧嚣,宛若烟花。 绚丽的绽放过后,便归于到了沉寂当中。 汴京城内依旧喧闹,因为它是当世唯一的一座不夜城。 汴京城外却静悄悄的。 明月在天边划出了一个圆弧。 骄阳尚未露出了一角。 寇府别院的仆人们匆匆起身,在一阵阵鸡鸣声中,忙碌了起来。 新科进士今日要入府谢师。 寇府自然要好生的招待一下。 寇府别院的仆人们布置好了寇府别院。 便有新科进士登门。 寇季早已吩咐过了,所以新科进士登门的时候,寇季让人将他们引领到了寇府别院新开辟出的大竹园。 寇季属于那种起名废,所以将府上的两座竹园,分别起名为大竹园和小竹园。 寇府的竹园是为了供养食铁兽建的。 以前寇季只有两只食铁兽,所以一座小竹园就够了。 可是随着寇府的食铁兽超过了十位数以后,小竹园就不足以满足食铁兽的活动。 所以寇季就命人开辟的大竹园。 寇府的食铁兽,有四只是寇府自己的。 其余的都是向嫣带着寇天赐出去串门的时候,寇天赐从别人府上顺的。 所以寇府上的食铁兽,大部分是幼崽。 新科进士们进了大竹园以后,看着那一丁点大,在地上乱棍乱爬的小家伙,甚是喜爱。 小家伙们也不怕人,它们被寇府的仆人养惯了,被寇天赐折腾惯了,十分粘人。 最先进入大竹园的四个进士,还没有走到坐的地方,腿上就挂上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小家伙。 随后又有进士进入到大竹园,相继将所有的食铁兽引了出来。 年龄稍长的两只食铁兽,深知人心黑暗,所以它们围绕着人群打转。 那些年龄小的则没有那些顾忌,一个个的在人群中爬来爬去、滚来滚去。 寇季到了大竹园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新科进士们在逗食铁兽玩。 “咳……” 寇季略微咳嗽了一声,新科进士们回身一瞧,看到了寇季,赶忙放下了食铁兽,齐齐向寇季施礼。 寇季略微点点头,吩咐新科进士们都坐下。 寇季在大竹园内设立了矮几,却没设座椅。 矮几摆放在一张厚厚的毯子上。 毯子下面是一片平整的青石地。 新科进士们只需要依照自己的身份,找到自己的位置,席地而坐即可。 寇季之所以吩咐仆人们如此布置,倒不是怠慢了客人。 而是古人在郊外、野外饮宴的时候,都是这般。 在地上铺上一层毯子,上面放上能够活动的桌子,再放上一些酒菜。 几个人凑在一起,就能饮酒作乐,纵情高歌。 若是到了冬日,还能用火炉煮酒、煮茶,一同品茗。 汴京城最近还兴起了在冬日里郊游的时候,一起吃涮肉。 只是如今并非冬日,寇季也不想将一场谈话的饮宴,变成一场饭局。 他之所哟如此布置,也是为了让新科进士们放开拘束,畅所欲言。 新科进士们坐定以后。 寇季走过去坐到了主位上。 坐定以后,寇季端起了酒杯,笑道:“在此,我先祝诸位金榜题名……” 新科进士们赶忙举起酒杯,说了一声不敢,然后陪着寇季痛饮了酒杯里面的酒。 如此往复三次。 寇季说完了闲话以后,开始步入了正题。 寇季盯着新科进士们,坦言道:“此次恩科,官家授官的时候,不会再授予诸位大理寺评事一职。” 此话一处,新科进士们一片哗然。 寇季继续道:“官家会授予诸位权差遣直龙图阁一职。” 新科进士们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 他们既然选择了出仕,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下官制和官职,知道权差遣直龙图阁是什么职位。 说起来也算是清流,比大理寺评事要金贵一些。 对于赵祯一反常态,突然做出的改变,新科进士们没有怨言。 因为赵祯将他们分配到了龙图阁,算是抬了一下他们的身份,他们偷着乐都没时间,哪有时间去埋怨。 寇季见新科进士都十分满意这个分配,就继续说道:“官家之所以一反常态的将你们分配到了龙图阁,主要是有一项重任要交给你们。” “修书?” 欧阳修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略微有些惊愕的喊出了声。 龙图阁是朝廷藏典籍、图画等物的地方,赵祯一反常态的将新科进士们全部送到了龙图阁,九成九是为了修书。 因为除了修书以外,其他的工作根本用不到这么多人。 韩琦听到了欧阳修喊出了‘修书’二字,略微沉吟的道:“是唐史吗?” 大宋立国的时候,修订过一次唐史。 只是当时修订唐史的人略微有些仓促,出现了许多漏洞。 赵祯如今重新修订唐史的话,倒是说得过去。 修订史册,那可是一桩大功绩。 但与修史的官员,虽然要在修订史册的时候,耗费大量的时间。 但是一旦史册修订完成,立马会获得一次集体性的升迁。 一些功劳大的,甚至可以扶摇直上。 可以说,修订史册,就是官场上的一道青云梯。 但凡是参与进去的人,以后在官途要比别人顺利一半以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欧阳修、韩琦才忍不住开口。 寇季听到了他们的话,笑道:“具体修订什么,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们。我可以告诉你们的,只有两件事。其一,一旦参与到此事中以后,尔等不得对外讲半个字……” “若是不小心讲了呢?” 有人下意识的问出了一句愚蠢的话。 寇季能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郑重的叮嘱他们,不得外传。 他们若是传出去了,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寇季笑眯眯的道:“不小心讲了?不小心讲了,很有可能就会不小心掉脑袋。” “嘶……” 新科进士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修个史册而已,居然还要下封口令。 难道是打算将李唐修订成赵唐? 真要是如此的话,封口有什么用? 朝廷能堵住他们几个人的嘴,但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如此想虽然有些夸张,但朝廷既然下了严密的封口令,那么有可能要对史册动手脚。 失去公允的史册,能被天下人认可吗? 寇季没有在意新科进士们的小心思,他继续说道:“其二,随后垂拱殿内授官以后,尔等立刻返乡,祭拜祖宗,祭拜过后,立刻返京。” 寇季此话出口,新科进士们几乎都点头应允了一下,唯有一人,在寇季最初开口的时候,就皱着眉头,一脸犹豫的神色。 寇季看到了这一幕,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包拯,你有问题?” 包拯脸色微微一正,对寇季抱拳道:“恩师,学生家中的父母已经年迈,学生想守在他们身边。” 包拯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皆是一惊,随后一脸敬佩的看向包拯。 虽说古人都重孝道,但是如今他们都步入了仕途,朝廷又给了他们一个捞功劳的好差事,他们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也是捞功劳的时候。 包拯因为家中父母年迈的原因,居然要放弃此事。 他们自然敬佩包拯的孝顺。 包拯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中间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寇季听到了包拯的话,脸上看不出喜怒,他盯着包拯道:“可否将家中父母接到汴京城来住?籍册的问题,你不需要操心,回头我可以帮你处理。” 新科进士们听到了寇季这话以后,脸色微微一变。 寇季在包拯求去的时候,主动挽留包拯,并且还提出了帮包拯解决后顾之忧。 由此可见,寇季是十分看重包拯的。 包拯若是识趣一点,抱住寇季的大腿,以后青云直上,那都不是事。 即便是包拯自己,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也略微有些动容。 包拯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寇季一礼,沉声道:“多谢恩师厚爱,只是家中父母已经年迈,一路长途跋涉从庐州赶到汴京城的话,恐怕多有不便。 所以包拯还是想回庐州去。” “不识抬举!” 有新科进士在包拯话音落地以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有不少新科进士都赞同的点点头。 寇季什么身份,枢密使、龙图阁大学士、参知政事、雍国公,一个站在大宋权力最顶端的人。 他亲自开口挽留一个新科进士,居然被拒绝了。 其他的新科进士自然觉得包拯不识抬举。 别看新科进士现在红火。 一旦风头过了,他们也就是一个个七品小官。 寇季跺跺脚都能踩死一群的那种。 即便是现在,他们风头正盛的时候,寇季也能跺跺脚踩死一群。 身份如此悬殊,寇季如此礼贤下士,包拯还不给面子。 包拯见其他新科进士都觉得自己不识抬举,心头也是苦笑连连。 但他心意如此,他不会改变主意。 只求寇季不会因此动怒。 寇季若是动怒了,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所有人都以为寇季会动怒,但寇季却没有动怒,寇季反而一脸淡然的道:“既然你心意已决,回头垂拱殿授官的时候,你自行去向官家解释。” 此事是包拯的私事,寇季又不能替他做主。 史书上,赵祯亲自挽留,都没能留得住包拯。 寇季不认为他的个人魅力比赵祯的面子还要大。 所以他也不会强求。 包拯的去留,对他的译书大计没多大影响。 寇季对包拯摆摆手,道:“坐下吧……” 包拯躬身一礼,重新坐下。 只是他身旁坐着的一些不怎么熟悉的新科进士,开始下意识的远离了他。 包拯见此,略微叹了一口气。 却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 寇季陪着新科进士又聊了一会儿,讲了一些朝堂上的趣事,以及四邻的一些趣事,又讲了一些朝堂上的一些做事的规矩,才让他们离开。 新科进士们临走的时候。 寇季对他们道:“你们在到我府上之前,我就派人知会过你们,无需带东西过来,但仍旧有人带着东西过来了。 走的时候都拿走。 将它们献给你们的业师。” 新科进士们闻言,齐齐向寇季施礼道:“恩师仁义,学生自然照办。” 寇季缓缓点头,吩咐仆人送他们离开。 …… 翌日。 垂拱殿授官。 满朝文武和新科进士们齐聚一堂。 赵祯吩咐陈琳,将早已拟定好的旨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5章 朝堂骂战(今晚一更……) 听到新科状元被授予直龙图阁的时候,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吕夷简当即出班道:“官家,依照惯例,新科进士们应该被授予大理寺评事,为何今岁改判了直龙图阁?” 以往,新科进士不仅会被授予大理寺评事、还有将作监丞等职务。 只是将作监等衙门,已经被裁撤。 所以新科进士们能够被授予的,只有大理寺评事,以及地方判官、知县等职位。 吕夷简的话音落地,赵祯还没有开口,王曾倒是率先开口了,他疑惑的对赵祯施礼道:“官家可是要修书?” 吕夷简听到了这话也反映了过来。 赵祯猛然间将新科进士们塞进了龙图阁,除了修书,他们想不到其他的了。 赵祯在吕夷简和王曾,以及满朝文武注视下,缓缓点头,“不错,朕是要修书。” 王曾赶忙开口,“可是唐史?” 赵祯脸上带着笑意,给了一个十分含糊的答案,“大概吧……” 王曾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大概吧? 除了唐史,你还能修订啥? 你一开口,所以人都猜出了答案,你还要卖关子? 新科进士们一个个神色古怪的看向了寇季。 明明是一件说出来,所有人都能猜得出来的事情,你还卖关子? 我们可是你的门生,在朝堂上我们算是一家人。 如此明显的事情,你要瞒着我们,真的好吗? 寇季通过新科进士的眼神,看出了新科进士们的心思,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吕夷简等人则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新科进士们的反应。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修订史册上。 修订史册绝对是一桩大功绩。 修订的好,还会名流青史。 后世人读史的时候,必然会频频提到他们的名字,他们自然不想错过此事。 朝廷修订史册,除了会派遣一帮子新科进士帮忙以外,还会派遣两位重臣,一主一辅,主持此事。 他们盯着此事,自然是为了一主一辅的位置。 新科进士们参与修订史册,会有大功劳。 身为主辅官,功劳自然更大。 礼部尚书陈尧佐出班,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官家,不知谁担任此次修史的主官?” 陈尧佐开口,满朝文武都竖起了耳朵。 赵祯淡然笑道:“自然是寇季寇爱卿。” 此话一出,群情激扬。 “寇季一介武臣,怎么能担任修史的主官?” 户部左侍郎范讽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其他的文臣,也一脸赞同的点点头。 武臣们听到这话,自然不乐意了。 朱能出班,不乐意的道:“寇枢密此前也是文官,官家加其为参知政事,命其主持科举。他如今虽然在武臣之列,可做的都是文臣的事。 他怎么就不能担任修史的主官了?” 范讽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道:“修订史册,需要学识渊博的人,而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 种世衡听到了范讽的话,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觉得范讽这话说的有些过分。 种世衡出班道:“范侍郎还真是大言不惭。寇枢密不学无术,只是坊间之人传出的戏言而已,又岂能拿到朝堂上说? 寇枢密此前也承认过自己不学无术,但那只是自谦而已。” 说到此处,种世衡声音沉重的道:“家叔曾经说过,真正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宣扬自己聪明。唯有那些蠢人,才会因为一些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我以为,寇枢密就是真正聪明的人。 寇枢密不习经书,就有人觉得寇枢密不学无术。 寇枢密也以不学无术自居。 但寇枢密真的不学无术? 寇枢密乃是我大宋最年轻的枢密使。 他能出任枢密使,是他用一桩桩的功劳换来的。 而不是平白无故的来的。” 种世衡说到此处,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道:“真要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在尔等一群饱读诗书的人面前,摘走了枢密使之位。 尔等应该感觉到羞愧,感觉到无地自容,而不是大言不惭的四处宣扬。 如今寇枢密居于枢密使的位置上,军中上下人人信服,朝堂百官无人觉得不妥。 那就说明,朝野上下都觉得寇枢密的才能、智慧、学识,都足以胜任枢密使一职。 如此,谁敢说寇枢密不学无术? 在说这话之前,尔等可有好好想想寇枢密出仕以后的所作所为。” 种世衡的话,如同惊雷,在垂拱殿上炸响。 百官们一脸惊恐的盯着他。 惊的是他敢说,恐的也是他敢说。 种世衡的话,无疑是在在那些认为寇季不学无术的文官们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种世衡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他的脸,几乎是将他往死里得罪。 范讽听完了种世衡一席话,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有同样认为寇季不学无术的文官,当即出班道:“不习经书,便是不学无术!” 种世衡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他刚准备开口,就见吕夷简回头,对那个开口的文官喝斥道:“够了!” 种世衡不咸不淡的道:“尔等倒是饱读诗书,可像寇枢密一般,为朝廷做出巨大的功绩?朝廷需要的是能安邦定国的国士,而不是一群只会啃书的腐儒。 尔等学圣贤书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如今尔等只记得诗书,却不记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那读的什么书?” 种世衡此话一出,垂拱殿内一片哗然。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种世衡的话,不仅仅针对了范讽,也针对了其他文臣。 吕夷简拧着眉头沉声道:“种世衡,别忘了,你也是读书人。” 种世衡面对吕夷简,没有丝毫畏惧,他毫不客气的道:“我想成为一个有用的读书人。” 吕夷简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种世衡,你是说我等是无用之人?” 范讽恼怒的开口。 不等种世衡开口,吕夷简先凶狠的瞪了范讽一眼。 他已经喝斥过范讽等人了,范讽等人还肆无忌惮的开口,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 范讽跟李迪私交甚好,李迪离京的时候,推举范讽出任户部左侍郎。 范讽在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一待就是数年。 他任职期间,中规中矩的,没有什么大功绩,也没有什么大错处。 吕夷简三人看在李迪的面子上,让他一直停留在朝堂上。 吕夷简原以为,范讽会庸庸碌碌的待在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一直到辞仕的那日。 却没想到,范讽今日会突然开口,还找上了寇季的麻烦。 吕夷简可是答应过寇季,不让文臣们再找寇季麻烦的。 如今范讽的行径,打破了吕夷简对寇季的许诺,吕夷简心里自然不痛快。 吕夷简很想站在范讽耳边,大声的冲范讽怒吼。 “你脑子是不是有缺陷?去找那个煞星的麻烦?你动动嘴,那个煞星不会有半点损伤,但是那个煞星动动嘴,满朝文武都得跟着遭殃。 郊祭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 可惜,吕夷简单没办法将这些话说出口。 因为如今在垂拱殿上,他身为文臣之首,多少要讲一些礼仪,不能肆意而为。 吕夷简瞪范讽,种世衡看到了,却没有在意。 种世衡不咸不淡的道:“这垂拱殿上,谁是有用之人,谁是无用之人,翻开了吏部的卷宗,自然一目了然,你不用急着承认,我也没指名道姓的说你是无用之人。” 范讽听到了种世衡的话,怒不可遏,他老脸通红的冲着种世衡咆哮,“种世衡,你欺人太甚。” 种世衡上下瞥了范讽一眼,冷笑道:“就你也配?” 言外之意,范讽连被他欺负的资格也没有。 范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喊出了一句令所有人动容的话。 “种世衡,你个寇门走狗!!” 此话一出,垂拱殿上所有人脸色巨变。 吕夷简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范讽。 种世衡目光变得十分冰冷,看着范讽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寇季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敛去,眯起了眼看向了范讽。 其余文武官员,脸上的神色跟他们三人差不多。 反应最大的是赵祯。 赵祯原本还饶有兴致的看着范讽和种世衡二人斗嘴,可当范讽口不择言的说出这句话以后,赵祯心头的火焰噌了一下冒了出来。 “嘭!” 赵祯拍着龙案,猛然而起。 伴随着拍桌声响起的,还有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 赵祯拍龙案过于用力,震的龙案发抖,一些龙案上摆放的东西被震落到了地上。 “放肆!” 赵祯怒声咆哮,震的文武百官们双耳嗡嗡作响。 一些官员听到了赵祯愤怒的声音,腿肚子下意识的哆嗦了起来。 赵祯一声怒吼,惊醒了失智的范讽。 范讽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一句十分愚蠢的话,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赵祯盯着范讽,咬牙切齿的道:“朕自从登基以来,见过的蠢货多不胜数,但比起你,都差的甚远。” “陈琳?!” “奴婢在!” “摘去官帽,拔去官服,罢去一切官爵,贬为庶民,三代以内不得出仕!” 范讽听到这话,吓的瘫坐在了地上。 满朝文武,无一人为范讽求情。 范讽说的话太蠢了,蠢的让人没办法开口为他求情。 三衙殿帅是寇门走狗? 那寇季算什么?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 赵祯又算什么? 懦弱无能的昏君,傀儡皇帝? 更重要的是,寇季现在真有实力当一个权臣。 若是因为范讽的话,引起了赵祯和寇季君臣二人互相猜忌的话,那大宋很有可能会陷入到一场大的动荡中。 所以赵祯重处范讽,无人替他求情。 赵祯就算将其满门抄斩,也没有人会替他求情。 陈琳听到了赵祯的吩咐,带着宦官上前,摘下了范讽官帽、拔下了范讽的官服,将其拖出了垂拱殿。 赵祯在范讽被拖出了垂拱殿以后,盯着满朝文武冷冷的道:“朕当诸位是国之栋梁,所以遇事都跟诸位一起商量。 可诸位呢? 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自今日起,朕用人做事,不会再跟诸位商量了。 尔等只管给朕听着就是。” “官家!” 吕夷简急声呼喊。 赵祯却没有搭理他,反而甩起了袖子,离开了垂拱殿。 吕夷简在赵祯离开以后,哀呼道:“范讽,你该死啊。” 若不是范讽胡说八道。 赵祯也不会趁机夺了百官们参议官员任命的权力。 参议官员任命,可是百官们一个重要的职权之一。 如今赵祯夺取了官员们这一项权力,官员们对朝廷大事的影响力会降低大半。 满朝文武的脸色都不好看。 一直没有说话的寇季,淡淡的扫视了一下群臣,道:“范讽确实该死。” 吕夷简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曾闭上眼,叹息了一声。 范讽如今被赵祯贬为了庶民,寇季一句‘范讽确实该死’传出去,有人就会替寇季要了范讽的命。 民间的百姓,为了维护寇季,一定会声讨范讽。 范讽若是顶不住百姓们的声讨,很有可能会自缢而亡。 处置范讽的官员、小吏,为了巴结寇季,很有可能也会暗中出手。 总而言之,范讽必死无疑。 一场寻常的朝会,最终以范讽被贬为庶民告终。 满朝文武脸上的神色都不好看,一个个悄悄的离开了皇宫。 寇季在出了皇宫以后,拦下了种世衡的马车。 二人在皇城根脚,找了个落脚的酒馆,坐了进去。 坐定以后,寇季盯着种世衡道:“说起来,你也是读书人,种家更是诗书传家,令叔在士林里的名声,也是如日中天。 你今日帮我张目,难道就不怕读书人群起而攻之,毁了种家诗书传家的名声,毁了令叔的名声?” 种世衡听完了寇季的话,没有言语,他一直等到酒馆里的小厮送上了酒菜以后,端着酒杯,才缓缓的开了口。 “狗屁名声……别人吹捧的而已,您真当我种家在意?” 种世衡闷了一口酒,不屑的撇撇嘴。 寇季愕然一愣。 “种家不在乎名声?” 种世衡淡淡的道:“种家诗书传家的名声,因我叔叔而起。 我叔叔自幼聪慧,学文习武,远比一般人快。 一开始,别人只当我叔叔是个神童,所以就传唱他神童的名声。 我叔叔长成以后,有人赞叹我叔叔学识堪比大儒,是状元之才。 有人不服,上门求教。 求教的人多了,我叔叔也就烦了,亲自找到那些读书人先生的家里去,跟他们求教学问。 那些先生们都败给了我叔叔,所以我叔叔成了大儒。” 寇季听到此处,幽幽的道:“他们输给了你叔叔,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学问低,所以就捧高了你叔叔,借此维护自己的名声。” 种世衡点头道:“不错……其实我叔叔从不在意大儒的名声……” 说到此处,种世衡略微叹了一口气道:“在我叔叔眼里,所谓的大儒身份,还不如他炼丹用的黄精重要。” 寇季微微挑起了眉头。 种世衡苦笑道:“我叔叔以方外之人自居,以方外之人的法子行事。 又怎么可能在乎那些功名利禄。” 真正的方外高人,大多都是无欲无求的。 他们一生都在追求心中的大道。 对其他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们,远不是朝廷此前裁撤的那些道官可比的。 虚无缥缈的东西,寇季从不放在心上。 但种世衡的话,寇季缺认可。 种世衡盯着寇季道:“我叔叔都不在意名声,我们在意也没有多大作用。 我虽然是读书人,却很少舞文弄墨,反而经常施展拳脚。 所以诗书传家的名声,我也不在意。 以前守着这个名声,是为了自保。 因为以前武人若不是以儒将的名声出仕,就会被文臣压的抬不起头。 如今我们武人已经拜托了文臣的压制,又何须再看文臣的脸色行事? 又何须再顺着文臣们的心思,做一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此次我出面帮您张目,一方面是范讽那厮说话太难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 “哦?” “我也有脾气!一帮子文官此前在三衙门口堵了我大半个月,害得我在下属面前丢尽了颜面。 如今有机会落一落他们的颜面,我自然不会错过。 我们又不是牲口,总不能一直挨打不还手吧?” 寇季听到此话,哭笑不得的道:“你倒是洒脱。” 种世衡撇撇嘴道:“他们打不过我,也骂不过我,也没办法为难我,我为什么要怕他们? 该是他们怕我才对。”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 如今枢密院的权力得到了加强,三衙马上要并入到枢密院。 枢密院已经有足够的力量跟内廷抗衡了。 种世衡马上要入枢密院当三把手。 还真不需要畏惧内廷三宰相。 内廷三宰想在政事上给他使绊子也不太可能。 因为如今的枢密院只掌禁军,禁军的兵事,内廷不能插手。 种世衡又能打,又能骂的,文官们确实该头疼。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文官中确实有一些跟该骂。 但是吕公三人轻易不要招惹,容易掀起朝堂上的文武之争。 吕公三人,如今也算是心向官家,我们也是。 所以没必要针锋相对。” 寇季叮嘱种世衡,就是怕种世衡跟吕夷简三个人产生冲突。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产生了冲突,就不是小冲突。 背后的属官、门人、故旧、亲信,都会参与到其中。 一大帮子文武官员斗起来,斗出火气以后,很容易引起朝野上下得文武大战。 文武大战,对大宋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无论那一方受损,对大宋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若是两败俱伤的话,大宋也会因此患上沉重的内伤。 如今的大宋正是奋发图强,努力往前冲的时候,可不敢内耗。 种世衡听到了寇季的话,道:“我知道分寸……” 顿了顿,种世衡道:“您、朱能、我,三人如今是一体的。 朱能虽然聪明,但是嘴笨,说不过那些文臣。 你身为枢密使,一院之长,不可能事事都赤膊上阵。 如此,会让人看轻我枢密院。 所以只能我出头去跟文臣们打嘴仗。” 寇季闻言,深深的看了种世衡一眼。 果然,能进入到决策层的人,没一个是蠢货。 朱能此前在寇季面前称,种世衡不懂得装笨,天天被人弹劾。 觉得种世衡看不穿朝廷的局势。 寇季在朱能的误导下,也以为种世衡看不穿局势。 可通过种世衡今日的话,寇季可以判断出,种世衡比朱能看到的还要多。 他站在人前被人弹劾,目的是为了吸引火力。 也是为了帮助枢密院树立威信。 若是朱能和种世衡二人都在朝堂上装聋作哑。 大小事务都是寇季自己在赤膊上阵,那久而久之,谁还会畏惧寇季,谁还会畏惧枢密院。 种世衡如今向寇季坦白,是想告诉寇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出去跟人打嘴仗,也是为了我们三个人,真要出了事情,你们两个得保护我。 寇季明白了种世衡的心思,说道:“你只管放心的去应对那些文臣就是。 真要到了紧要关头,我和朱能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此处,寇季一脸疑惑的道:“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 种世衡略微一愣,似乎猜到了寇季想问什么,苦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在兴庆府,我会那么蠢?” 寇季缓缓点头。 种世衡苦笑道:“我那不是蠢,是真的舍不得。 你自己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积攒的家业,要全部交出去给别人,你舍得吗?” 寇季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类似的事情真要落到了他头上,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拼命。 二人在酒馆里沉默着坐了一会儿,互相拱了拱手,各自回府。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就没必要在一起继续闲聊。 寇季回到府上没多久,赵祯的旨意送到了寇府。 修书的事情,最终还是落在了寇季的头上。 为了方便寇季修书,赵祯除了给予了寇季一个僻静的地方在,还提供了大量的钱财支持。 赵祯派人将钱送到了瑞圣园,寇季派遣范仲淹去查收。 寇季在担任了修书的主官以后,点了范仲淹从旁协助。 赵祯大笔一挥,范仲淹就成了修书的辅官之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6章 重启贾昌朝(今晚一更,明天恢复更新,抱歉!) 范仲淹奉命到瑞圣园内去收纳朝廷赐给他们修书的钱财,寇季则在府上招待自己的学生们。 新科进士们在授官以后,有近两个月的假期。 他们需要回乡去祭祖、立碑,顺便在乡间显摆一下自己新科进士的身份。 大宋官员在授官以后,祖先会得到追赠,所以大部分贫寒学子取中以后,都会回到乡间,将朝廷追赠其先祖的身份铭刻在墓碑上,彰显荣耀。家中的家眷也有相应的虚衔授予,类似的虚衔一般是没有待遇的,除非到一定的品级。 新科进士们家眷授予的,大多都是没有什么待遇的,所以朝廷十分大方。 反正是个虚名而已,只是在圣旨上添一句话,给一个荣耀而已,又不需要朝廷四时供养,朝廷自然大方。 新科进士们除了回乡祭祖显摆外,还有一部分要回乡去成亲。 他们取中进士以后,不少人被榜下捉婿,自然需要尽快挑一个吉日成婚。 所以,朝廷给他们批的假期很长,足足有两个月时间。 新科进士们都是寇季的学生,入朝以后又要在寇季手下做事。 他们返乡,自然要到寇府别院里跟寇季饮宴一二。 他们有一些私话需要跟寇季私底下说,寇季也需要私底下跟他们接触一下,显示一下亲近。 寇季每日招待七八个新科进士,足足耗费了十余日,才将所有的新科进士们招待完。 寇季最后招待的是苏洵和包拯。 苏洵是所有新科进士中,最年幼的。 他性子如今还没有稳定,寇季对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叮嘱他,回乡跟程家姑娘成亲以后,尽快回汴京城,他有特别的事情要安排苏洵做。 包拯此一去,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到汴京城。 包拯在垂拱殿上没有找到机会向赵祯当殿表明自己的心思,事后只能通过向吏部向赵祯传达了他的意图。 赵祯意思性的挽留了一下,包拯执意求去,赵祯也就没有强留,答应了包拯辞官回去守孝。 包拯现在还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名臣,他在赵祯眼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进士而已。 赵祯还不需要对他另眼相看。 包拯回乡以后,恐怕要等到双亲故去,为双亲守孝三年以后,才会出仕。 中间要耗费的时间很长,所以寇季有心好好的叮嘱包拯一番。 小竹园内。 寇季斜坐在座椅上,包拯恭恭敬敬的坐在他面前。 二人面前有一个矮几,几上有红泥小火炉在烹茶。 包拯静静的等着,等红泥小火炉上的水煮沸了,小心翼翼的为寇季烹了一杯茶,放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盯着包拯道:“此次修书,可不仅仅是修订史书那么简单。里面蕴含的功劳,远比你想象的要大。 错过了此次修书,就等于放弃了一大功劳。 你的同年们,一旦修书完成,必然有大功劳傍身,以后在仕途上,肯定要比你走的顺利。 你还是质疑要回去?” 包拯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态度代表了一切。 寇季见此,略微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执意求去,我也不拦你。我是你的恩师,又导你向善的职责,却不能阻止你行孝。 今科进士当中,我看重的不多,你便是其中之一。 你回乡行孝归回乡行孝,但也不能因此耽误了前程。 我交代你一件事情,你回乡以后,闲暇之余,可以好好的做一做。” 包拯听闻此言,一脸郑重的对寇季道:“多谢恩师厚爱!” 包拯并不是一个无心仕途的人。 他只是将孝道看的比仕途中,所以要先行孝,在入仕。 他此前当着所有新科进士的面,扫了寇季的面子,寇季不但没怪罪他,反而还替他的仕途操心,他自然要郑重的感谢。 寇季在包拯说完话后,从身后取出了一个书箱放到了包拯面前。 寇季指着书箱道:“里面有一些大食文写成的书,你回乡以后,好好学习一下大食文,等你什么时候能够顺利的将这些书读懂的时候,来信给我,到时候我另有交代。” 包拯听到书箱里是大食文记载的书籍,略微有些愕然。 寇季继续道:“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在你们肥东,有一位姓吴的老翁,早年在福州等地跟沿海来的大食商人有一些接触,粗通一些大食文。 你回乡以后,可以找他请教一下大食文。 但你要记住,他只是粗通,并不是精通。 所以他教你的东西,你学完以后,还要好好的研究一二,争取早日学会大食文。” 包拯缓缓点头,略微有些狐疑的道:“恩师,您让学生学习大食文,所为何事?据学生所知,大食距离我大宋十分遥远,我们很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了几个大食人……” 言外之意,学习大食文,似乎没太大用处。 寇季瞥了包拯一眼,道:“不该问的别问,让你学你就学,学了以后自然有用处。若是没有用处,我又岂会让你学它?” 包拯苦笑了一声,不敢再多言。 寇季既然说有用,那么肯定有用。 具体是为了做什么,包拯猜测不到。 寇季交代了一番包拯以后,就派人送包拯离开了寇府别院,顺便在包拯离京的时候,送包拯一程。 包拯离京以后,新科进士中,除了几个籍贯在开封府的,剩下的基本上都已经离开了汴京城。 修书的中坚力量,需要两个月时间才能返回。 在这两个月中,寇季自然没办法修书。 但他也没闲着,他又闷在府里开始学习大食文,顺便还拉着范仲淹一起学习。 大食文跟汉文有很大的差异,寇季学习起来也十分吃力。 此前一个多月时间,寇季也只不过学习了一点点的大食文。 如今闲暇了,他自然要继续学习。 在学习之余,他还召见了一个人。 一个在太学内无所事事的人。 太学祭酒贾昌朝。 贾昌朝在得知寇季要召见他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快速的奔到了寇府。 贾昌朝在太学内的地位倒是高,但一直处于闲暇状态。 但凡是有才的学子,无一例外,都想办法跑到了文昌学馆内去读书,太学内就剩下了一堆歪瓜裂枣。 贾昌朝瞧着那些歪瓜裂枣的,心里就来气,所以懒得搭理他们,只是将他们扔给了太学内的那些博士们教导。 他自己则无所事事的在太学内虚耗光阴。 偶尔研究一些韵脚一类的东西。 只是他研究的东西过于另类,所以在太学内曲高和寡。 没有博士能跟他说到一起,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瞎琢磨。 他已经快在太学内闷出病了,听到了寇季召见,自然颠颠的往寇府跑。 寇季如今红的发紫,先主持了恩科,如今又要主持新史书的修订,两件差事,都是捞功劳、捞政绩的好差事。 寇季突然找上他,必然是有差事要吩咐他做。 他已经快在太学内待不下去了了,自然希望寇季能赶紧给他一份差事,让他混点功劳,调离太学。 然而,他丝毫不知道,他之所以被发配到了太学去做冷板凳,是寇季的主意。 若是知道此事的话,一定会拒绝登上寇府大门。 赵祯当初可是有重用他的心思的,是寇季劝诫赵祯放弃了他,让他去坐冷板凳的。 寇季相当于是毁掉了他一个锦绣前程。 他若知道此事,怎么可能不怨恨寇季。 贾昌朝笑呵呵的进了寇府大门,还带了一份十分丰厚的重礼。 贾昌朝在汴京城任职时间不短,知道寇季从不索贿、也从不收受贿赂。 但有一样东西入了寇府,很少会被送回来。 这样东西就是食铁兽。 汴京城内盛传,寇氏父子,都喜欢食铁兽。 雍国公寇季,为了养食铁兽,在寇府别院,单独开辟出两个园子,占地面积十分庞大。 小公爷寇天赐,那就更喜欢食铁兽了,他到别人府上去做客,但凡是碰见了人家府上有食铁兽的,总要强拽一个回府。 一些想巴结寇季的人,得知了此事以后,尝试着往寇府别院送了几只食铁兽,从不收礼的寇府居然收了。 只是寇府只收小的,不收大的。 虽然寇季收了食铁兽,并没有帮那些送礼的人办任何事。 但寇季收礼的消息却传了出去。 一时间,汴京城食铁兽的价格,上浮了足足三倍。 食铁兽幼崽的价格,一路飙升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但即便如此,贾昌朝还是弄到了一只食铁兽幼崽。 贾昌朝抱着食铁兽幼崽进了寇府,就被寇天赐撞见了,寇天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跑到了贾昌朝面前,抢过了食铁兽。 他像是抓狗崽子一样,将食铁兽抓在手里,眨巴着眼睛,用稚嫩的语气对贾昌朝道:“你可以施礼了……” 贾昌朝略微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对寇天赐躬身一礼。 寇天赐人不大、官也不大,但是牌面足够大。 赵祯的干儿子,赵氏宗族玉碟上录了名字的。 不是皇族,却远比一般皇族有牌面。 别说是贾昌朝了,寇天赐就算站在六部尚书面前,让他们施礼。 六部尚书也得规规矩矩的作个揖。 当然了,内廷和枢密院的就另算。 枢密院的几个大佬见了他,或许会给他亲爹和干爹三分薄面,不搭理他。 内廷的三位大佬见了他,一定会逮住他打屁股。 寇天赐见到了贾昌朝给自己施礼,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 “你在做什么?!” 就在寇天赐点头的时候,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他先是浑身一僵,回头悄悄的瞥了一眼,瞧见了寇季一张脸,吓了一跳。 他如同耗子见到了猫一般,抓着食铁兽,就往别处跑。 小小的食铁兽幼崽,在他手里就如同布偶一般,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造孽啊!”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嘀咕了一句。 贾昌朝缓缓上前,对寇季一礼,“下官太学祭酒贾昌朝,见过寇龙图……” 寇季身份很多,但适合被贾昌朝称呼的却不多。 贾昌朝是个文官,巴巴的跑到寇府,一口一个寇枢密的喊的话,传出去,文官中间有人会看他不顺眼。 称呼寇季爵位和参知政事也不合适。 龙图二字,刚刚好。 谁也挑不出错。 一个太学祭酒,拜见大宋龙图阁大学士,于情于理都十分合适。 寇季在贾昌朝施礼过后,略微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下次到府上,再碰到那小子,不用搭理他……” 俗话说,跟着什么人学什么样儿。 最近寇天赐进宫有些频繁,跟赵祯待的久了,学会了摆架子。 一找到机会,就拿自己身份压人。 他又不懂,赵祯在人前摆架子,那是为了显威风。 他只是觉得好玩,才有样学样。 妥妥的欠揍。 贾昌朝听到了寇季的话,笑道:“那怎么行,小寇侍读可是官家的干儿子,下官怎敢怠慢。” 寇季摇了摇头,引领着贾昌朝到了小竹园。 二人坐定以后。 寇季吩咐仆人上了茶点。 茶点上桌以后,寇季开门见山的道:“此次找你过来,是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做……” 说到此处,寇季似乎意识到了不妥,又改口道:“是有一件差事,适合你做。” 贾昌朝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只要是政事,寇龙图只管吩咐。” 贾昌朝在说这话的时候,耍了个心眼。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只帮寇季做政事,不帮寇季做私事。 此话虽然会得罪寇季,但贾昌朝还是这么说了。 他需要寇季给他政绩,让他调离太学。 但他没必要真的对寇季卑躬屈膝。 寇季是武臣之首,他是文臣,文武有别,他还想在文官队列里混的话,就不能对寇季卑躬屈膝。 他对寇天赐施礼,看的是官家的面子,而非寇季。 寇天赐背后若只有寇季,没有官家,你看贾昌朝会不会搭理他。 寇季听出了贾昌朝的话外音,却没有计较此事,贾昌朝在面对他的时候,并没有失去理智,这说明贾昌朝有一颗冷静的脑袋。 遇事能冷静思考的人,可以担当大任,也能抗住重压。 贾昌朝之后要做的事情,可是福泽无数代人的事情,需要一颗冷静的脑袋。 寇季盯着贾昌朝道:“我找你,自然是为了政事。” 贾昌朝端正的坐在寇季面前,等待寇季的下文。 寇季也没有含糊,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在研究音韵?” 贾昌朝略微一愣,迟疑道:“寇龙图要交代给下官的差事,跟音韵有关?” 寇季缓缓点头道:“你研究音韵那么久,有没有考虑修订一册书,将我大宋所有的文字罗列到其中,并且以音韵标注?” 贾昌朝微微睁大眼。 他曾经萌生过这种想法,但是考虑到工程太庞大,他一个人做不完,也没有人帮他,所以他放弃了。 没想到寇季居然将他放弃的想法给提了出来。 贾昌朝沉声道:“下官确实想过,但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下官怕自己一个人做不完,所以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寇季挑起了眉头,质问道:“为何要放弃?就因为一个人做不完?就因为需要的时间太长?” 不等贾昌朝开口回答,寇季就正色道:“一个人做不完,你可以上书朝廷,让朝廷出人。一个人需要数十年,找朝廷要上数百个音韵先生,是不是就能大大的缩短编著的时间? 你应该清楚,一本标有所有正音的大宋文字书籍,对大宋会有多大的影响。 一旦推出,蒙童们学习文字的时候,会减少很大一部分时间。 大宋推行教化,也会容易很多。 更重要的是,各地参杂着乡音的官话,也会被统一。 官话一旦被统一,一些官员因为乡音的关系,闹出的笑话,以及一些差错,也会迎刃而解。 此事对朝廷、对百姓都大有好处,为什么不做?” 贾昌朝见寇季如此重视音韵,有几分遇到了知音的感觉,他对寇季说了一些实话,他道:“下官在取中进士以后,就曾向朝廷上书,让朝廷主持编撰音韵书册。 只是当时下官人微言轻,奏疏没送到内廷,就被打了回来。 当时下官在大理寺担任评事。 大理寺卿将下官的奏疏甩到了下官脸上,骂下官无知者无畏。 从那以后,下官就再也没有提起此事。” 寇季听到这话,没忍住骂道:“一帮子猪脑袋,他们才是真正的无知者。” 贾昌朝赞同的猛点头。 他的举动不符合他的年龄,但却符合他的心思。 寇季骂完了人,问道:“那厮还有没有在朝堂上,如果在,告诉我姓名,我去找他好好聊聊。” 贾昌朝听到这话,心里略微有些感动。 寇季如此维护帮他做事的人,他没理由不感动。 但感动归感动,他并没有激动的痛哭涕零的拜入到寇季门下。 贾昌朝对寇季一礼道:“多谢寇龙图厚爱,那人已死,下官也不好去找一个死者,翻旧账。” 寇季听到这话,哼了一声。 “以后你再有什么利国利民的想法,尽管往朝堂上奏,谁若是敢将奏折甩到你脸上,我就找官家将他甩出朝堂。” 贾昌朝听到这话,感慨的道:“自从官家登基以后,几次梳理朝堂,如今的朝堂上,再无这等人。下官的奏疏,没有人再拦过。 官家每次都会用朱笔亲自批示下官的奏疏。 官家真是一位好皇帝。” 贾昌朝这话里,隐藏了一个很深的心思。 赵祯勤政,是好皇帝。 那么懒政的赵恒,自然算不上是好皇帝。 贾昌朝感叹过后,又笑着道:“只是下官心有余悸,所以没有再向官家奏请编著音韵书籍的事情。” 多少年了,还有余悸? 看来当初那位大理寺卿可不仅仅是将奏疏甩到了贾昌朝脸上那么简单。 八成还说了许多羞辱人的话。 所以贾昌朝才会收敛自己的棱角,不做出头的事情。 寇季没有去深究此事,当年那位大理寺卿已死,贾昌朝也没想着再翻旧账,寇季自然不能帮他去翻旧账。 寇季对贾昌朝道:“你没有向官家奏请此事,如今此事被我提出来了,将来真要是著成了音韵书籍,首功可能要被我拔了。” 贾昌朝听到寇季这话,十分坦然的一笑,道:“纵然下官向官家率先奏请了此事,官家答应了编著音韵书籍,也不可能让下官主笔,很有可能会从内廷或者六部,挑一位重臣主笔。 下官最多是从旁协助罢了。 到时候真要著出了音韵书籍,首功也落不到下官头上。” 说到此处,贾昌朝真诚的盯着寇季道:“这首功落在了别人头上,下官或许会生出一些不满。但落到了寇龙图头上,下官不会有丝毫不满。” 寇季一脸意外的看着贾昌朝,脸上带有询问的神色。 贾昌朝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因为您懂音韵的重要,也懂音韵能带给大宋的好处。” 寇季听到此处,哈哈一笑,“你倒是大方……” 贾昌朝跟着笑道:“下官也不是贪功的那种人。” 寇季笑道:“你放宽心,真要著出了音韵书籍,你的功劳,一丝也少不了。” 贾昌朝略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寇龙图真要著音韵书籍?” 寇季笑着道:“音韵书籍对大宋的好处十分大,我为何不著呢?” 贾昌朝沉声道:“可寇龙图刚刚才接下了修订史册的差事……” 寇季失笑道:“有冲突吗?我只是主持修订史册,又不是一个人去修订史册。我只需要盯着新科进士们好好做事就行了,又不用自己去查阅那些典籍,一字一句的去修订史册。 而去,以我大宋如今的人力、物力、财力,修订史册的时候,再同时推动音韵书籍的编著,也没什么不妥啊? 左右不过是要钱、要人而已。 你是怕官家给不起钱? 还是怕官家没有人给咱们用?” 如今的大宋,赵祯是想用谁就用谁,谁敢说一个不字? 著书需要人,赵祯可以随时调派。 钱财就更不用担心。 抛去一字交子铺那个国之重器不说,抛去存钱丰厚的国库不说,光是赵祯自己的小金库,就足够编著各种书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7章 音韵书籍的重要性 贾昌朝知道赵祯如今在朝堂上是一言九鼎,也知道寇季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有多重。 所以他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郑重对寇季道:“寇龙图真的要修订音韵书籍?” 寇季盯着贾昌朝道:“我若是不想修订音韵书籍,找你做什么?” 寇季一席话,打碎了贾昌朝所有的疑虑和担忧。 贾昌朝起身,对寇季深深一礼,“但凭寇龙图差遣。” 寇季哈哈一笑,道:“好,官家将瑞圣园中的一部分园林借给了我等著书,修订史册的人,分别占了鹿菀和兰菀,还剩下牡丹菀空着。 你稍后带着人在牡丹菀内著书即可。 一应的人手和钱财,随后我会派人送过去。” 贾昌朝拱手应允道:“喏……” 寇季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贾昌朝也是如此。 商定好了此事以后,贾昌朝离开了寇府,回太学内整理自己的一系列音韵书籍。 寇季则乘车进了宫,去找赵祯要人。 翻译大食文的书籍,一群新科进士,加上几个精通大食文的官员足以。 但是著音韵书籍,则需要精通音韵的人。 大宋官员,几乎对音韵都有所了解,精通音韵的人也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参与到著书当中。 寇季还是希望能从赵祯手里调派一些专业性的学术型人才,而不是那种力图追求功名利禄的人。 完整、统一的音韵书籍,在贾昌朝等一系列精研音韵的人眼里,还只是一个雏形,可是在寇季眼里,却是一个成品。 所以著做音韵书籍,对贾昌朝等人而言,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去潜心研究,中间还存在着许多障碍。 但是在寇季眼里,毫无障碍可言。 寇季作为一个后世人,他最初接收到的教育,就是从音韵开始的。 他脑海里有完整的音韵。 他可以时不时的将自己知道的一些音韵知识分享给贾昌朝等人。 贾昌朝等人一定能很快编著出一套完整的音韵书籍。 有寇季帮忙,贾昌朝等人编著音韵书籍,完全就是在捡功劳。 除了贾昌朝以外,功劳要分润给谁,自然是寇季说了算。 寇季入宫的时候,赵祯正在御花园里纳凉。 王曾在一旁向赵祯汇报着春税征收的准备工作。 寇季到了以后,王曾停下了汇报。 寇季将赵祯一礼,“臣寇季见过官家……” 赵祯笑着道:“四哥不必多礼。” 寇季又对王曾拱了拱手。 王曾拱手还礼。 一套礼仪走完以后。 赵祯盯着寇季笑问道:“四哥入宫,可是因为修订史册的事情遇到了什么麻烦?” 寇季笑道:“钱粮、人手,官家都给的十分充足,修订史册的事情,暂时没有任何麻烦。臣此番进宫,是另有要事跟官家商量。” 赵祯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什么事情,值得四哥亲自入宫一趟?王爱卿也在,你说出来,朕和王爱卿仔细参详一二。” 王曾赶忙躬身道:“臣不敢,一切由官家做主就是。” 寇季有些意外的瞥了王曾一眼,心中暗暗感叹,赵祯如今是真厉害了,已经将内廷的宰相逼到了说恭维话的地步。 寇季心中感叹了几句,对赵祯笑道:“臣最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所以想将它编著出书,想请官家借调一些人手。” 此话一出,赵祯和王曾皆看向了寇季。 赵祯狐疑道:“什么有趣的东西?” 寇季笑道:“音韵!” 赵祯和王曾对视了一眼,二人脸上皆生出了一丝疑虑。 音韵,他二人都不陌生,也系统的学习过一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 寇季突然提到音韵,是打算用音韵做什么? 二人心中有疑虑,但是并没有开口发问,只是狐疑的盯着寇季,静等寇季的下文。 寇季在二人的注视下,笑道:“我大宋虽然有官话,但是各地仍旧说的是乡音。乡音和官话中间存在着许多矛盾。 所以总是会出现许多冲突。 为此,没少发生麻烦事。 臣此前也碰到过类似的事情,所以臣就在想,有没有可能以音韵标注文字,编著成书,将其输送入蒙学中。 久而久之,各地百姓除了说乡音以外,必然会学会官话。 届时,官场上许多因为乡音和官话产生的冲突,将不复存在。 为此,臣请教了太学祭酒贾昌朝。 贾昌朝对音韵颇有研究,所以在臣提出此建议以后,他告诉臣。 朝廷编著音韵书籍,不仅能正官音,也能大兴教化。 贾昌朝称,蒙童们在初学文的时候,因为各地蒙师乡音之故,总会学错许多字的读音。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很难改正。 一旦有了音韵书籍面世,此类的错误就能避免。 此外,蒙童们初学文的时候,总是会出现会读不会写、会写不会读的场面,从而导致了教化难行。 若是又音韵书籍,就能避免此类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音韵书籍一旦面世,朝廷推行教化也会容易许多。 蒙童们只要学会了音韵,在没有先生教导的情况下,也能凭借着音韵书籍,学会更多的文字,看懂更多的书籍。 朝廷若是在各地设立蒙学,只教授简单的文字和音韵,相信我大宋的识字的人,会快速的多起来。” 寇季一番话说完,赵祯和王曾二人脸色彻底变了。 若是编撰出的音韵书籍,真的有寇季说的这般好,那对大宋而言,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用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形容也不为过。 历朝历代一直在推行教化,可读书人识字的人,一直只有一小撮。 教化难以推行,主要就是读书的成本高、要求高。 乡间那些私塾的先生,在教导幼童的时候,不仅会收取贫寒百姓难以承受的束脩,有时候还看幼童的资质,太笨的人家不教。 再加上学习期间笔墨纸砚的支出,许多贫寒百姓家,根本就承担不起。 但,一旦寇季所说的音韵书籍问世,幼童们在跟着先生学习的同时,也能自学一部分。 这将会大大的减少幼童们学习所需要的支出。 此外,朝廷若是能出钱将蒙学推行到大宋全境,那幼童们蒙学的成本还会再降。 到时候学习的人自然就多了,识字的人也就多了。 大兴教化,就不再是一句空话。 寇季说的很少,但以赵祯和王曾二人的眼界、身份、地位,他们能想到的更多。 王曾盯着寇季郑重的问道:“你如何确保朝廷将蒙学设立到全大宋?” 寇季坦言道:“一字交子铺从成立到现在,一直没有帮朝廷出过什么大力。朝廷推行蒙学,就是它出力的时候。 我大宋教化难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钱财的问题。 只要付出足够的钱财,我们可以让大宋每一个人读上书。 蒙学不取分文,也不是什么难事。” 赵祯和王曾听到寇季这话,脸色彻底变了。 赵祯缓缓起身,盯着寇季沉声道:“四哥,天下的幼童,足有千万。千万幼童蒙学,所要耗费的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一字交子铺固然有钱,但那些钱都是别人存进来的,并非是朝廷的钱财。 朝廷纵然用了,回头也得从国库支出钱财,弥补到其中。 不然,蒙学还没有推行出去,一字交子铺就先完了。 朕并非吝啬,朕也想让大宋所有人都读书识字。 可我大宋现在没有足够的钱财。” 寇季盯着赵祯道:“没有就去抢!我们大宋多的是兵马,四邻也多的是钱财。用四邻的钱财,供养我大宋的幼童读书足以。 我大宋读书识字的人越多,兴教化的成本就越来越低。 总有一日,我大宋不用四处去劫掠,也能让我大宋的幼童们读得起书。” “抢?!”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 王曾在一旁皱眉道:“打仗会死很多人……” 寇季平静的盯着王曾道:“我身为枢密使,自然知道打仗会死很多人。但我大宋现在要大兴教化,又没有足够的钱财,除了抢,还有什么办法? 用我大宋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换取十代、百代人读书识字的资格,难道不划算吗? 劫掠只是暂时的,但兴教化,却是百年大计。 而且真去劫掠,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以我大宋现在的兵锋,天下鲜有人是我们的对手。” 见赵祯和王曾二人沉默不语,寇季就继续说道:“我们抢来的钱财,不仅能供养我大宋的幼童读书。那些参与到战争中的将士,也会因此获取大量的钱财。 富贵人家的子弟,不愿意去当兵卒。 所以当兵卒的,大多都是贫寒人家的子弟。 贫寒人家也能因此富起来。 河西、兴庆府等地,就是最好的例子。 军中那些贫寒人家的子弟,在中原腹地活不下去,就只能去当兵卒,讨一口饭吃。 他们在河西、兴庆府等地,分得了百亩、千亩的良田,举家都脱离了贫寒。” 赵祯听到此处,不再犹豫,“那就去抢,只要不是祸害我大宋百姓,祸害谁,朕都不在意。” 王曾急忙劝解道:“官家,此事还得三思而后行,且不可莽撞的下决断。派遣兵马出去打仗倒是容易,可是兵马外出打仗,需要的粮饷和辎重,却是一大笔开支。” 赵祯看向了寇季,他相信寇季提出了此事,一定会给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解决办法。 寇季淡然道:“派遣出去的兵马是出去当强盗的,是为他们自己抢钱、抢粮的,要辎重和粮饷做什么,他们打赢了吃肉,打输了就吃糠咽菜。朝廷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一些军备而已。 眼下火器已经逐渐的进入到军中。 军中换下的那些刀枪剑戟,随后会毫无用处。 与其堆在库房里等发霉,不如发给将士们拿出去用。” 寇季不仅要四邻的钱财,还要借着四邻将大宋的兵马变成吃肉喝血的虎狼之辈。 王曾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思量了许久以后,道:“能不能用别人?” 寇季略微一愣。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让别人拿命去抢钱,总比我们自己人拿命去抢钱要来的实在。” 寇季还以为王曾不会赞同此事,却没想到王曾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寇季异样的盯着王曾。 王曾撇撇嘴道:“你别这么看着老夫,老夫又不是腐儒。老夫眼里只有大宋的百姓,因为老夫吃穿用度,皆是大宋百姓所出。 别人又没有供养老夫,老夫管他们死活。” 寇季听到这话,咧嘴笑了,赵祯也是如此。 大宋通过三场大战,奠定了如今四海霸主的局面。 赵祯心里清楚,强国之路,离不开战争。 以前那种只想着议和,不想着打仗的朝风,是不可能让大宋变强的。 唯有用拳头,才能打出一个真真正正的强国。 王曾对战争的态度,正是赵祯想要的。 寇季听到了王曾的话,笑着道:“最开始的时候,自然得用别人。但随着战争不断的变化,我们的人不可避免的也要参与到其中。 我只是将以后的事情提前说出来而已。” 王曾听到这话,瞪起了眼,喝道:“以后的事情,你现在拿出来说有什么用?现在是别人出去帮我大宋拼命,他们就算拼出了狗脑子,老夫也不在意。” 赵祯、寇季闻言,哈哈大笑。 王曾对寇季哼哼道:“书你著,推行教化的事情,必须交给老夫。总不能所有的功劳都被你小子一个人占了。” 寇季笑着瞥了赵祯一眼。 赵祯会意,笑道:“那么推行教化的事情,就交给王爱卿了。” 王曾对赵祯一礼,道:“臣遵旨。” 顿了顿,王曾问道:“什么时候开始?” 赵祯思量了一下,看向了寇季道:“音韵书籍,需要多久才能编著出来?” 寇季笑道:“十月左右……” 王曾一脸愕然,“不过半载,你这么有自信。” 寇季笑道:“王相等着看就是了。” 赵祯点头道:“既然十月左右就能成书,那王爱卿现在就开始准备推行蒙学的事宜吧。等到成书的时候,各地蒙学也就可以跟着建立起来了。 一应花费,暂时有国库所出。 国库若是不够,可以奏请朕,朕会调派内库和一字交子铺的钱财做支持。” 王曾缓缓点头。 寇季在一旁笑道:“官家,臣要的人……” 赵祯正色道:“朕回头就会将太学和国子监的音韵博士们派遣过去。若是还不够用,朕就昭告天下,请所有精通音韵的人入京。” 寇季道:“那臣就静等官家佳音了。” 一应事务谈妥以后,寇季就离开了皇宫。 此后一段日子,寇季都在为编著音韵书籍和翻译大食书籍的事情忙碌。 对外战争的事情,走的是枢密院,所以满朝文武并不知晓。 王曾也没有出去乱说。 所以安南军进入交趾的事情,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权知开封府陈尧咨被调离汴京城的时候,倒是引起了一些动荡,但动荡不大,满朝文武关注了几日,也就不再关注此事。 跟陈尧咨一起离开汴京城的,还有从巴格达来的那一批人。 赵祯已经答应了准许他们的军队通过大宋赶往交趾,他们的心思早已飞到了交趾,自然没心思再在汴京城待下去。 寇季苦学了一日的大食文,刚刚走出书房伸长了一个懒腰,寇忠就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问道:“忠伯,你有事?” 寇忠缓缓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寇季会意,引领着寇忠进了书房,坐定以后,寇忠沉声道:“少爷,西边那边来信了。那些蛮子的消息打听清楚了。 那些蛮子一共有五万人。 其中两千多人没有舌头。 还有两万多装备齐全的兵马,剩下的大多都是奴隶。” 寇季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寇忠口中的蛮子,就是巴格达过来的那些大食人。 寇季早就猜到了大食人的数量不少,没想到足足有五万人。 其中居然有两千马木留客。 通过他们的数量,寇季大概可以判断出,那个叫格格巫的少年人带来的,应该是哈里发手下的一部分精锐。 毕竟,哈里发已经沦为了傀儡,手里能调动的兵马不多,能调动的马木留客就更少。 他能派遣两千马木留客跟随着少年人一起到大宋,就说明他对少年人此行的期许很大。 不过,寇季并不在意此时。 他已经决定了将少年人还有他手下的人丢到交趾。 他们能不能从交趾那个泥潭里挣脱出来,那就得看他的心思。 毕竟,交趾随后可不止有他们和交趾李朝的兵马,还有大宋的安南军,以及趁机打秋风的曹利用。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对寇忠道:“蛮子有五万人,只调遣了三千入交趾,剩下的四万七千人屯驻在西域边陲,他们不动还好,动起来是个麻烦。 你派人告诉张元一声,让他密切的盯着那些蛮子。 一旦那些蛮子有异动,立刻告知给我。” 寇忠缓缓点了点头。 寇季又道:“你再派人去找一趟曹利用,让他通过海商,跟交趾李朝的人接触一下。随后交趾的人一旦和那些蛮子开战,需要精良兵甲的话,我大宋可以提供一些,但他们必须给我们足够的好处。” 寇忠再次点头。 寇季不再多言,寇忠退出了书房。 寇季在寇忠走了以后,略微沉吟了一下,“回头应该给陈尧咨去一封信,让他告诉安南军,让他们动用他们的关系,从山林里再引一些人出来。 他们三方大战,曹利用和陈尧咨在一旁盯着,战争肯定会一直打下去。 我大宋的军备,不愁卖。 必要的时候可以涨涨价,将他们搜刮个干干净净。” 心黑的寇季,在交趾的战事还没有彻底打响以前,就已经开始算计安南军、交趾李朝、大食人的钱袋子了。 有陈尧咨和曹利用率领着兵马在一边盯着,他们注定要被寇季压榨,根本不可能反抗。 交趾的战事,悄无声息的打响,在大宋没有一点儿波澜。 如今大宋百姓们的目光,都停留在朝廷修书上面。 时间进入到了四月份的时候。 赵祯下旨,召集天下懂音韵的大儒们入京,直言要编著一本福泽百代的书籍。 大宋各地的大儒们,经不住诱惑,一个个纷纷赶到了汴京城。 他们在贾昌朝口中了解到了音韵书籍成形以后的作用以后,毫不犹豫的投入到了音韵书籍的编著当中。 诚如寇季所言,编著音韵书籍,绝对是一个福泽百代的事情。 一帮子大儒们根本经不起这种名留百代的诱惑。 一个个不遗余力的帮着朝廷编撰音韵书籍。 有呼朋唤友的,有贡献出自己藏的一些音韵书籍的。 每个人都想尽办法为编撰音韵书籍出一份力,只为在音韵书籍成书的时候,在上面留下一个名字。 编撰音韵书籍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寇季出多少力。 他只是偶尔过去,将自己知道的一些音韵知识,传播给贾昌朝等人。 然后帮他们解决一些遇到的麻烦。 贾昌朝等人,在寇季的帮助下,那是进步神速。 瑞圣园内的牡丹园,俨然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研究场所。 那些返回了汴京城的新科进士,看到了瑞圣园内的盛况以后,一个个直发愣。 “别看了,他们有他们的差事,你们有你们的差事。” 寇季站在瑞圣园门口招呼了一声,正盯着牡丹园方向发愣的新科进士们在缓缓回神。 寇季领着他们进了兰园。 里面早有几个懂大食文的官员在等候。 寇季领着新科进士进入到了兰园殿堂内以后,让人封上了门。 新科进士们一脸懵。 寇季盯着他们郑重的道:“此前我一直没有向你们透露我们具体要做什么。如今诸位已经返京,那我也应该将实情告诉诸位。 在告诉你们实情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叮嘱你们。 那就是你们无论在这里做什么,对外都必须宣称,你们是在修订史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8章 宫墙内的惊变 新科进士们听到寇季的话,一片哗然。 韩琦挺身而出,一脸凝重的问道:“恩师,难道我们此次修书,修的不是史册?” 寇季没有卖关子,点头道:“不错……此次我们修书,修的不是史册。” 新科进士们闻言,一个个炸开了锅。 寇季皱着眉头喊了一声,“肃静!” 新科进士们吓了一跳,赶忙闭上嘴。 寇季沉声道:“我们此次修订的虽然不是史书,但其重要性一点儿也不亚于史书。尔等所获得的功劳,一分也不会少。 尔等若是不满,可以退出此次修书。 但我必须提醒你们,进这个门的时候,你们是进士,出这个门的时候,你们就只是庶民。 现在,谁要退出?” 寇季这一番话出口,新科进士们神情一凛,一个个站在原地,没有一个敢动的。 寇季此前和颜悦色的跟他们讲话,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寇季跟他们十分亲近,他们可以在寇季面前放肆一二。 但当寇季流露出了威严以后,他们才清楚,寇季对他们而言,是一个上位者,一个绝对的上位者。 寇季要碾死他们,跟碾死蚂蚁没区别,他们需要在寇季面前恭谨一些。 寇季环视着所有新科进士,继续道:“既然没有人退出,那以后就休要闹事。现在你们还没有资格修书,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学习。 学习什么? 学习大食文。 因为你们要修的书,跟大食文有关。” 新科进士们心中有无数的疑问,眼珠子在滴溜溜乱转。 但是他们所有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也没有人出声。 寇季对新科进士们的态度很满意,他向新科进士们介绍了一下教授大食文的几位官员。 等新科进士见过了几位懂大食文的官员以后。 寇季又从新科进士中挑选出了几人,管理所有的进士,然后将一应事宜交给了范仲淹,便离开了园子,离开园子的时候,寇季还特别交代了守园子的侍卫,让他们守好了园子,不许任何人出入。 交代完了一切以后,寇季彻底离开了瑞圣园。 新科进士们要学习大食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寇季不需要时时刻刻的陪着他们。 寇季刚出了瑞圣园,就被人给拦下了,不等寇季发问。 陈琳急匆匆的道:“寇枢密,快随咱家进宫……” 寇季眼见陈琳神情紧张,就知道宫里有大事发生,他也没有多问,率先登上了马车。 陈琳在寇季登上了马车以后,立马跟着上了马车,并快速的催促着赶车的宦官,赶着马车一路往皇宫里跑。 车厢里。 寇季盯着神色紧张的陈琳道:“宫里发生了要事?” 陈琳一脸悲苦的道:“天大的事情……” 寇季皱眉道:“何事?” 陈琳咬牙道:“韩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寇季心头一跳。 “没了?!” 陈琳重重的点头。 寇季沉声道:“怎么没了的?” 陈琳低声道:“御医诊断,说是误服了红花……” 寇季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 红花可是堕胎的药。 宫里但凡是怀孕了的嫔妃,身边都有御医跟着,怎么可能误服红花。 寇季看向了陈琳,陈琳似乎猜出了寇季心中的疑问,哀声道:“伺候着韩美人的御医,被人支开了。” 寇季脸色微冷,质问道:“照你的说法,此事是人为的?” 陈琳哀怨的点点头。 寇季冷声问道:“可查出什么端倪?” 陈琳低声道:“支开御医的是陈美人。陈美人在事发后称,此事她毫不知情,她只是觉得身子不舒服,请御医过去为她针治了一二。” 寇季冷哼道:“韩美人是在她支开了御医以后才出的事情,此事她怎么解释?” 不等陈琳开口,寇季就继续道:“官家就应该将其下狱,并且将其家眷尽数捉拿,好好的盘问一番。” “捉拿不了……” 陈琳痛苦的道。 寇季皱眉道:“为何?难道现在大宋朝,还有人敢违背官家的命令吗?” 陈琳瞥向寇季,神色复杂的道:“御医诊断,陈美人也有了身孕。” “陈美人也有了身孕?!” 寇季一时间眉头皱的更紧。 陈美人有了身孕,那还真不好碰。 毕竟她肚子里怀有龙种,有这一层保护伞在,就算是她犯了什么大错,也不好问罪。 赵祯大概也是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所以才会请他入宫。 如今能处置陈美人的,就只剩下了赵祯。 赵祯应该是顾忌陈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下不了狠手。 应该是想请他进宫帮忙拿一个主意。 寇季一边思量着此事,一边跟着陈琳坐着马车入了宫。 一入宫。 直奔韩美人所在的寝宫。 刚到了寝宫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哀嚎声。 寇季和陈琳脸色齐齐一变。 二人急忙入了寝宫,就看到了赵祯脸色苍白的站在寝宫宫殿门口,宫娥宦官们跪服了一地,在失声痛哭。 一众嫔妃们站在一旁暗自垂泪。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脸色铁青的站在赵祯身旁。 寇季急忙上前,赵祯看到了寇季,迈着踉跄的步子走了过来,盯着寇季,颤声道:“四哥……又是一尸两命……又是一个男婴……” 韩美人怀孕已经八个月了,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型。 能判断出是一个男婴,一点儿也不意外。 赵祯明显被打击的不轻,整个人站在寇季面前都在哆嗦。 他没有暴怒行凶,大概是在忍着。 寇季一把抓住了赵祯的胳膊,沉声道:“此事交给我,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你现在先下去休息。” 寇季说完这话,不等赵祯开口,就招呼站在不远处垂泪的曹皇后。 “皇后娘娘,您先带官家下去歇息。此地的事情,交给臣处理。” 曹皇后抹去了眼角的泪水,略微点了点头,上前搀扶着赵祯,离开了此地。 寇季在赵祯离去以后,又请诸宫的嫔妃们一起离开。 随后,他走到了吕夷简三人面前。 吕夷简三人见到了寇季,吕夷简率先开口道:“此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此前已故的张贵妃一尸两命,就存在着疑点,现在韩美人又是一尸两命,那就说明此事背后必然有人在作祟。 你既然担下了此事,那么就一定要将此事查一个清楚。 事关皇族血脉,事关江山社稷的大统,远比任何事情要重要。” 王曾阴沉着脸,在一旁点头道:“官家一时半会儿恐怕缓不过来,我们三人先守着朝堂,确定国事不会受到影响。 你仔细的调查此事,需要什么,只管跟我三人开口。 朝野上下,所有的力量任你调遣。 务必将此事查一个清清楚楚。” 张知白虽然没有言语,但是他的态度跟吕夷简和王曾等同。 在皇嗣的身上做手脚,是满朝文武不能容忍的。 宫里先后发现了两起一尸两命的案子,其中必然有人在作祟,必须查验清楚,必须将背后存在的人一一挖出。 一经查证,就应该一体斩绝,不留下半点后患。 皇嗣传承,可是关乎到国朝命运的大事情,存不得半点祸端。 吕夷简等人,也绝不允许类似的祸端再次发生。 寇季对吕夷简三人拱了拱手,道:“我明白其中的轻重,朝堂上的事情暂时就交给三位了。” 吕夷简三人对寇季也拱了拱手。 三人阴沉着脸离开了寝宫。 寇季在三人走后,对还留在寝宫宫殿门口的陈琳吩咐道:“你带人先将韩美人的尸骸收敛了。顺便将陈美人宫里的宫娥和宦官全部换了,换成你的人。 换下来以后,一并给我带到此处。” 陈琳郑重的点点头,立马带着人依照寇季的吩咐去做事。 寇季在陈琳走后,目光在那些宦官和宫娥身上不断的徘徊。 韩美人遇害,她宫里的宦官和宫娥必然有人参与到其中。 不然,数十人盯着韩美人,韩美人如何会误服红花? 又有那个歹人,有那么大的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能让韩美人服下红花? 韩美人宫里的宦官、宫娥,平日里可都是负责韩美人的吃穿用度的。 韩美人真要有个好歹,他们的性命也牵扯在其中。 他们必然时时刻刻盯着韩美人的吃穿用度,小心的伺候着韩美人。 在这种情况下,旁人又怎么可能谋害得了韩美人。 所以,能谋害得了韩美人的,必然是她宫里的人。 也唯有她宫里的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服下红花。 赵祯在韩美人出了事以后,并没有一口气将韩美人宫里的人全部处死,大概就是吸取了上一次张贵妃亡故时候的教训,留下了人,好好查证此事。 陈琳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陈琳走到寇季身边,不等寇季发问,就快速的说道:“咱家带人去陈美人宫里换人,陈美人只是将她宫里一些不相干的宫娥和宦官交给了咱家,她身边的一些亲信,她不愿意交出来。 她肚子里怀有龙种,咱家也不敢用强。”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哼了一声,“你带人先封锁了此处,我去陈美人宫里看看。” 陈琳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她怀有龙种,若是她以龙种想要挟的话,你比咱家更难办。” 陈琳好歹是宫里的人,还是赵祯身边的贴身宦官。 他在宫里的话语权,远比寇季要大。 他在宫里的影响力,也远比寇季要大。 寇季一个外臣,纵然手握天下兵马,在宫里的话语权也没有他大。 他都办不了的事情,寇季办起来,自然更加困难。 寇季听出了陈琳的话外音,但是并没有多言,只是吩咐了一声,“你调派一些人手跟着我,剩下的不用多问。” 陈琳见寇季执意要去,只能点了点头,从身后挑选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宦官,带着一队侍卫,跟在了寇季身后。 寇季领着人,直奔陈美人的寝宫。 到了陈美人寝宫门口以后,就被人给拦下了。 拦住寇季的,是一个小宫娥。 宫娥面对寇季,丝毫不惧,她瞪着杏眼,盯着寇季道:“寇枢密,这里乃是后宫,外臣不得擅闯。” “啪!” 回答她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寇季甩起了胳膊,狠狠的给了她一个巴掌,一下把她打的跌坐在了地上,嘴角渗出了鲜血。 然后在她惊恐的眼神中,领着宦官和侍卫们进入到了陈美人的寝宫。 寇季一进陈美人的寝宫,就看到了陈美人躺在软榻上,正让人伺候着她吃瓜果。 寇季带人直直的闯入到了寝宫中,陈美人吓了一跳。 她猛然起身,盯着寇季道:“寇枢密,这里可是后宫,你一个外臣,带人擅闯后宫,可是大罪。” 寇季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对身后的宦官和侍卫们吩咐道:“全部带走!” 陈美人怒了,“你敢!” 寇季看向了陈美人,冷声道:“你要阻止我带人离开也可以。我会派人去将你们陈氏一门的人头砍了,给你送过来。” 陈美人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道惊恐,她冲着寇季怒吼道:“寇季,陈氏一门,乃是皇亲国戚,没有官家的旨意,你擅动陈氏一门,就是目无朝廷,目无官家。” 寇季微微眯起了眼,道:“官家已经将此事交给了我处理,所以我杀谁,都不算目无朝廷,目无官家。反倒是你,明明害了韩美人,却心安理得的在此坐享瓜果,难道你心中一点愧疚也没有? 还是你觉得,你肚子里怀有龙种,就可以有恃无恐?” 陈美人听到此话,咬牙道:“韩氏亡故,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为何要愧疚?寇季既然你知道我肚子里有龙种,那就不应该冒犯我的寝宫。 你冲撞了我,我可以不计较,可你要是惊扰了我肚子里的龙种,那就是滔天大罪。” 寇季冷声道:“我不会动你,也不会惊扰你肚子里的龙种。我只是要带走你宫里的人。你如果不让我带走你宫里的人,那么我就只能派人去拿了陈氏一门的人头。”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陈美人肚子里有龙种,寇季自然没办法动。 但是陈氏一门的人,肚子里可没有龙种。 寇季动不了陈美人,但是却能动陈美人的家人、族人。 陈美人听到了寇季的话,面色十分的狰狞,她挣扎了许久,盯着寇季道:“你真要是动我陈氏一门的人,那我就不能保证,我肚子里的龙种会不会因你而亡。”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盯着陈美人道:“这算是要挟吗?” 陈美人咬牙切齿的道:“我怎敢要挟你!” 寇季缓缓点头,对身后的宦官吩咐道:“去一趟枢密院,告诉朱能,让他去找一趟李昭亮,让李昭亮出具一份文书给地方衙门,让地方兵马,斩了陈美人幼弟的脑袋,快马加鞭送入到汴京城。” “寇季?!” 陈美人惊恐的大叫。 寇季回过头,平静的盯着陈美人。 陈美人用肚子里的龙种要挟寇季。 寇季用实际行动告诉了陈美人,她的要挟,对他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寇季料定了她不敢拿肚子里的龙种开玩笑。 韩美人一尸两命,跟她有所牵连,她现在就凭借着肚子里的龙种活着。 她肚子里的龙种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赵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弄死她。 她比任何人都在意肚子里的龙种,所以她绝对不敢拿龙种做赌注。 陈美人听到了寇季的话,浑身哆嗦着,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屈辱一般。 “寇季,你动我陈氏的人,你会后悔的!” “再去一个人,告诉朱能,我还要陈美人二弟的脑袋!” “你!” “……” 陈美人咬牙切齿的盯着寇季,却没有在开口。 寇季见此,微微眯起了眼。 陈美人年龄可不大,入宫时间也不长,跟家中之人的感情,恐怕还没有淡薄到可以无视的地步。 如今他先后派人去取了陈美人两个弟弟的脑袋。 陈美人却依然不肯服软,让他将寝宫里的宦官和宫娥带走。 陈美人的反应,太反常了。 她宫里的宦官和宫娥,恐怕有问题。 想到了此处。 寇季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去召御医过来,顺便让陈琳派遣几个老嬷嬷。” 宦官得了寇季的吩咐,快速的离开了寝宫。 没过多久以后,宦官就带着人到了陈美人的寝宫。 寇季在宦官带着人到了以后,果断下令。 “你们照顾好陈美人,其他人,给我抓人,一个也别放过。如果遇到有人反抗,先打断双腿!” 寇季话音落地,他背后的宦官们有所迟疑。 但是那些侍卫们却不含糊。 一个个准备出去抓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谁敢?!” 声音是从寝宫外传来的,寇季等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了李太妃在人的搀扶下,缓缓的进入到了寝宫内,同行的还有杨太妃和杜太妃。 李太妃入了寝宫以后,阴沉着脸,喝斥道:“寇季,你当真是大胆,居然敢带人在寝宫内行凶?谁给你的胆子?” 寇季躬身对三位太妃一礼,盯着李太妃道:“太妃娘娘,韩美人一尸两命,皇嗣遇害,官家命臣彻查此事。此事跟陈美人脱离不了关系。 臣自然要请陈美人宫里的人过去问话。” 李太妃冷哼了一声,道:“你就是这么请人的?韩氏一尸两命,失了皇嗣,哀家心里也难受。官家将此事交给了你查证,你只管查就是了。 但陈氏肚子里怀有龙种,不得有半分损伤。 你带人冒然在陈氏寝宫里行凶,若是惊扰了龙种,你吃罪的起吗?” 寇季直言道:“臣也不想行凶,但陈美人不肯交出她宫里的人,臣也只能动粗。” “哼!” 李太妃冷哼道:“宫里是你能动粗的地方?” 寇季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李太妃的意思,是让臣违背官家的旨意,不再追查此事?” “放肆!” 李太妃怒吼一声,喝道:“旁人说你寇季跋扈,哀家还不信。如今看来,你寇季是真的跋扈。官家就算再宠信你,你也是赵氏之臣。 即是赵氏之臣,在哀家这个官家生母面前,你也得小心应对。 如今你顶撞哀家,眼里可还有官家? 可还当自己是赵氏之臣? 可还有为人臣的本分?” 寇季闻言,不卑不亢的道:“臣只是就事论事!” 李太妃恼怒道:“你的就事论事,就是顶撞哀家?” 寇季直言道:“臣没有顶撞太妃的意思,臣只是觉得,陈美人既然跟此事有巨大的牵连,就必须彻查。此事关系到皇嗣传承,容不得半点差错。 若是不查清楚此事,往后再出现一尸两命的事情。 官家只怕会痛苦的肝肠寸断。 太妃既然是官家的生母,自然不愿意看到官家肝肠寸断。” 李太妃听到此话,脸色稍微变了一下,她咬牙道:“官家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若是痛苦,哀家也不会好受。 你虽然跋扈,但你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此事官家既然交给了你查,那你查就是了。 但你不应该在寝宫内行凶。” 李太妃对寇季的态度虽然不满,但是终究是心忧赵祯。 她刚才在赶来此处的时候,特地去赵祯的寝宫瞧了一眼,赵祯窝在宫里,谁也不见,她看着也难受。 她也不希望赵祯的余生,一直在痛苦中度过。 李太妃橫了寇季一眼,看向了陈美人,道:“陈氏,寇季在你宫里强行拿人,那也是奉了官家的命。你只管将你宫里的人交给他。 你宫里的人若是没问题,他敢伤他们分毫,哀家一定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陈美人听到这话,一脸犹豫。 李太妃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难道韩氏的死,真的跟你有关?” 陈美人听到这话,赶忙辩解道:“太妃娘娘,臣妾纵然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官家子嗣的主意。韩姐姐遇难,真的跟臣妾没有半点关系。 臣妾宫里的人,都是臣妾的亲信。 臣妾是担心换了其他的人,臣妾肚子里的龙种不安全。 前有张姐姐遇难,如今韩姐姐也遭了害,臣妾是真的害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49章 幕后黑手 李太妃闻言,脸色缓和了三分,宫中前后发生了两起一尸两命的事情,眼下陈美人有孕在身,不得不防。 陈美人担忧自己的安全,担忧肚子里龙种的安全,倒是在情理之中。 她身边的宦官和宫娥都是伺候了她许久的人,许多人已经成了她的心腹,她强留下心腹在身边照看着自己的安危,倒是说得过去。 李太妃沉吟了许久,看向了寇季。 她大概是希望寇季能给她一个满意的解决办法。 只是寇季盯着她没有开口。 她眉头略微一皱。 杨太妃在一旁突然开口道:“妹妹,不如就将陈氏接入到你的宫里,由你宫里的人照看。陈氏宫里的人就暂且交给寇枢密,让寇枢密拿回去交差。” 李太妃略微愣了一下,觉得杨太妃说的有理。 陈美人担心她宫里的人换了以后,自己不安全,那可以暂时住在她宫里。 在她眼皮子底下,有她盯着,陈美人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忧。 寇季明显是不拿人不甘休,她虽然能用身份镇得住寇季,但寇季背后站着赵祯和满朝文武。 寇季现在的态度,就是赵祯和满朝文武的态度。 她终究不是太后,还镇不住赵祯和满朝文武。 李太妃沉吟了一会儿后,道:“那就让陈氏暂时住在哀家宫里。有哀家盯着,哀家倒是要看看,谁敢在哀家眼皮底下做手脚。” 陈美人听到了李太妃的话,眼中略微有些慌乱,她急忙道:“娘娘,臣妾还是想住在自己的宫里……” 李太妃的眉头一瞬间橫了起来,瞪着陈美人道:“怎么?哀家的话你也不听?” 李太妃有发怒的征兆,陈美人不敢触怒李太妃,只能屈服的垂下头。 李太妃见此,哼了一声,吩咐身边的两个嬷嬷带着陈美人离开。 临走的时候,李太妃盯着寇季冷声道:“你查案归查案,别伤了人性命,若是伤了人性命,哀家饶不了你。” 寇季不卑不亢的道:“若是奴婢们自己取死,臣可拦不住。” “哼!” 李太妃重重的哼了一声,让人扶着她离开了陈美人的寝宫。 寇季等李太妃带着人离开了以后,对身后的侍卫和宦官们吩咐道:“抓人!” 侍卫和宦官们一拥而上,将陈美人宫里的宫娥和宦官尽数抓获。 寇季让侍卫和宦官们带着陈美人宫里的宫娥和宦官到了韩美人宫里。 陈琳就守在韩美人宫里,见寇季将陈美人宫里的人尽数抓了回来,赶忙迎上前,追问道:“可有收获?” 寇季一边吩咐侍卫和宦官们将陈美人宫里的人送进韩美人寝宫,一边对陈琳道:“审都没审,怎么可能会有收获?” 陈琳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但他脸上毫无尴尬的神色,他盯着寇季继续问道:“人依照你的吩咐抓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动大刑吗?”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道:“官家将此事交给了我,又不是你,你问这么多作甚?” 陈琳听到这话,并没有生起,只是在一旁咬着牙道:“咱家想尽快查出那个在背地里捣鬼的人,然后好好的惩治他一番。 敢对官家的子嗣动手脚,咱家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寇季理解陈琳的心思,但是没有附和他的话,而是问道:“官家此前不是已经召武德司的人入宫了吗?武德司的人在宫里,就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陈琳脸色有些难看的道:“武德司的人才入宫不久,各宫娘娘早有了自己的心腹,武德司的人很难混到她们身边。 所以武德司的人探听到的消息十分有限。”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陈琳道:“武德司的人既然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收到,那么这桩案子,就只能靠我们自己。 你让人封了韩美人的寝宫,让那些宦官和宫娥先在里面饿着。 我去见一见妻妹,她此前是官家的嫔妃,跟其他的嫔妃也有往来,她应该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陈琳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点头答应了寇季的吩咐,并且派遣了一个宦官带着寇季去见向家小妹。 向家小妹在此前郊祭的时候,因为在路上误了时辰,被从嫔妃降位到了宫中女官,如今在宫里的洗衣坊做管事。 寇季到了宫里的洗衣坊的时候,就看到了向家小妹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衣,正坐在水井边上洗衣。 寇季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迈步走了上去,轻声呼唤。 “小妹……” 向家小妹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身躯略微一僵,回过头,看到了寇季愣愣的道:“姐夫……” 寇季看着向家小妹,心里感慨万千。 昔日初见向家小妹的时候,向家小妹可是一个妥妥的小魔女。 入宫不过数载,一个小魔女,就被磨成了一个平常的不能在平常、温顺的不能再温顺了的女子了。 寇季不满的道:“你不是宫里的女官吗?洗衣服的事情,你指示其他的宫娥去做就是了,为何要自己动手。” 向家小妹擦拭了一下手,缓缓站起身,轻笑道:“姐夫不必动怒,洗衣的差事是小妹自愿接下的,不是别人强迫的。”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向家小妹轻声解释道:“被发配到洗衣房里的人,大多都是可怜人。她们一个个在洗衣房待久了,多少都有一些病症在身。 小妹不忍心驱使她们一群身患重病的人,所以就主动接下了她们的差事。” 洗衣房,绝对是宫里最恶的去处。 夏日还好。 冬日的时候要用凉水洗衣,在没有一定的保暖措施的情况下,各种病症随之而来。 但凡是在洗衣房里待的时间长的人,几乎身上都会患上病。 寇季以前只是听说过,并没有见过。 如今到了洗衣房,听到了向家小妹的话,再结合那些虚掩的房门里频频传出的咳嗽声,他总算明白了洗衣房到底有多恶。 寇季皱着眉道:“过几日,我找陈琳给你换个去处。” 向家小妹听到寇季这话,缓缓摇头,她冲着寇季笑道:“此处挺好的,苦是苦了一些,但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 大家依偎在一起,相依为命,反而多了一丝温情。” 寇季皱着眉头准备开口劝谏,去听向家小妹继续道:“后宫可不是姐夫能轻易涉足的地方,姐夫如今能来看小妹,想必是有事要问小妹……” 说到此处,向家小妹对寇季微微一笑,道:“刚刚听人说,韩美人遇害,一尸两命。姐夫来找小妹,是不是想从小妹口中探听一些消息。” 寇季沉声道:“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向家小妹闻言略微一愣,“那姐夫随小妹到房里……” 向家小妹带着寇季到了洗衣房的一间厢房内,请寇季坐下以后,为寇季沏了一壶劣茶,脸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宫里的好茶,都紧着官家和各宫的娘娘们在用,小妹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可以招待姐夫的。” 寇季摆手道:“无妨……” 向家小妹细心的为寇季斟上了茶,寇季略微品了几口,开门见山的问道:“韩美人遇害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向家小妹略微摇头道:“小妹如今只不过是宫里一个小小的女官,韩美人遇害的事情,小妹并不知情。不过韩美人跟谁有怨,小妹倒是知道一二。 各宫娘娘们,谁跟谁关系好,谁跟谁关系不好,小妹也略知一二。” 寇季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韩美人在宫里有仇家?” 向家小妹叹了一口气道:“在这宫里当嫔妃的,谁没有仇家。有时候多喝一口水,都可能跟人结仇。在这宫里,就要小心翼翼的做事,如履薄冰的行走,才能活得长久。” 说到此处,向家小妹一脸感激的看着寇季,道:“小妹初入皇宫的时候,倒是因为说错话,得罪了不少人。但宫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姐夫,所以没几个人为难我。 陈公公、皇后娘娘,看在你的面子上,多番照顾我。 若非姐夫,小妹恐怕活不到这个时候。” 寇季沉声道:“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你是我妻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当初岳祖父尚在,向家的人送你入宫,我也阻止不了。 如今向家已经失去了权势,你的命运也不会再被他们左右。 你且在宫里稍住一些日子,照顾好自己。 过些日子,我想办法让官家放你出宫。” 向家小妹闻言,笑道:“姐夫的心意,小妹记下了。只是小妹曾经是官家的人,纵然出宫,也没有人敢娶我。 小妹一辈子待在宫里,也挺好的。” 寇季皱起了眉头,喝斥道:“胡说八道,你年纪尚幼,官家又没动过你,也从未拿你当嫔妃看过。你出了宫以后再嫁有何不可?” 向家小妹失笑道:“官家跟你亲近,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计较此时,可满朝文武呢?世人呢?我虽然是完璧之身,但终究是做过官家的女人。 官家的女人,又岂能嫁于旁人,满朝文武不会答应,世人也不会答应。 官家如今英明神武,维护官家的人多不胜数。 小妹离了宫,若是再嫁,必然受千夫所指。 夫家不会为小妹出头,娘家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避开小妹,唯有姐姐和姐夫会照顾小妹一二。 但小妹已经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了,又怎么能给你们添一辈子麻烦。” 向家小妹这话是笑着说的,但寇季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哀伤。 寇季听到了向家小妹的话,略微有些心疼,但脸上却笑呵呵的道:“胡说……你姐夫我如今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能护不住你一个小女子。 你若害怕出了宫以后被千夫所指,那我就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让你嫁人生子,富足安康的过一辈子。” 向家小妹略微一愣,低声道:“普天之下……” 不等向家小妹把话说完,寇季就瞪起眼道:“胡说,天下大着呢。朝廷管不到的地方,多到你数不过来。” 向家小妹沉吟了一下,“姐夫真的可以找到朝廷耳目看不到的地方?” 寇季郑重的点头。 向家小妹咬牙道:“姐夫可否将洗衣房的姐妹一起救出去?” 寇季略微皱起了眉头。 从宫里捞人,本来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寇季捞向家小妹出去,还要受人指责,再捞别人,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向家小妹见寇季皱起了眉头,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她赶忙道:“她们不会让姐夫白白搭救她们的,她们多是宫里的老人,宫里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们都知道。 小妹在宫里待的时间不长,能提供给姐夫的线索有限。 但是她们能提供给姐夫的东西,超乎姐夫的想象。 小妹知道的一些宫里的消息,也是通过她们口中打听到的。” 寇季听到这话,略微沉吟了一会儿。 向家小妹赶忙解释道:“小妹并不是贪得无厌,也不是为难姐夫。实在是她们太过可怜,即便如此,她们仍旧明里暗里照顾着小妹。 她们对小妹的恩情,小妹不能忘。 如今有逃生的机会,小妹也不能弃她们于不顾。” 寇季沉声道:“她们真能给我有用的消息?” 向家小妹赶忙道:“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是有一个人绝对有你想要的消息。” “谁?” “梅姑……”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那你叫她们过来,她们提供的消息若是足够让我保住她们的命,我自然会设法搭救她们一二。” 向家小妹郑重的点头。 她出了房门,去招呼那些洗衣房的人。 寇季则吩咐随他而来的宦官去守住洗衣房的大门。 寇季回到房里没多久以后,向家小妹就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到了房内。 向家小妹说她们是一群可怜人,她们还真是一群可怜人。 一个个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瘦骨嶙峋的像是个骨头架子。 她们身上多有病症,有人一直捂着嘴在咳嗽,也有人走起路来都不太方便。 向家小妹所说的梅姑,是一个五旬上下的老妇人,眼眶里空荡荡的,没有眼珠。 宫里采女是十分严苛的。 但凡是送进宫里的女子,无一不是四肢健全的。 梅姑双眼中没了眼珠子必然是被人挖去了。 一众老宫娥们到了房内以后,跌跌撞撞的向寇季施礼。 寇季叹了口气,道:“都这样了,就不用给我施礼了,我也不是那种计较礼数的人。” 宫娥们听到寇季这话,一个个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一边。 向家小妹扶着梅姑到了寇季面前。 梅姑盯着一张没有眼珠子的苍老的脸,对着寇季,声音略微沙哑的道:“听向姑娘说,寇枢密肯搭救我们这些奴婢?” 寇季淡然道:“谈不上什么搭救不搭救的,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而你们恰巧知道。你们给我的消息若是令我满意,我自然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皇宫。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交易而已。” 寇季将所有的事情形容成一场交易。 梅姑听了不仅没有动怒,反而一脸感激的点点头。 梅姑对寇季道:“寇枢密想知道什么消息,奴婢知道,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风声早就传到了洗衣房。奴婢们知道的不多,但多少能帮上寇枢密。” 说到此处,梅姑回头看向了其他的宫娥们,“将你们知道的,都告诉寇枢密。” 梅姑在宫娥们中间似乎挺有威信的,她说完这话,宫娥们齐齐点头。 寇季见此,反而愣住了,“你们这么信得过我?” 寇季只是提出了交易,并没有兑现交易。 梅姑等人在宫里可都是经历了许多尔虞我诈的人,她如此轻信自己,让寇季觉得有些意外。 梅姑回过头,面向着寇季,低声笑道:“奴婢虽然在宫里,但是寇枢密的名声和事迹奴婢们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寇枢密虽然谈不上是一诺千金,但是您承诺的事情,几乎都办到了。 更重要的是,以您的身份,还不至于欺骗我们一群奴婢。 所以我们相信您。”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不知道该说啥。 被人信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寇季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高兴不起来。 梅姑见寇季没有再发问,就对那些宫娥们吩咐了一声。 那些宫娥们纷纷凑到了寇季面前,将她们在宫中经历过的一些隐秘,告诉了寇季。 她们说的漫不经心,寇季听着却十分糟心。 寇季知道大宋的宫廷很乱,只是没料到会乱到不堪入目的地步。 宫廷内,各宫嫔妃之间的斗争,几乎到了人人参与的地步。 但凡是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各宫嫔妃之间的斗争。 为争宠争斗、为固宠争斗、为生皇子争斗‘为一些小小的赏赐争风吃醋。 寇季原以为向家小妹说的多喝一口水都会被人记恨有些夸张,但是听完了宫娥们的描述以后,寇季才知道,向家小妹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现实远比向家小妹所说的更加夸张。 两宫的嫔妃,仅仅是因为面见官家的时候,其中一人多带了一朵珠花,就结成了死仇,背后把对方往死里坑,往死里整。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 寇季听着那是糟心不已。 宫娥们描述的事情很多,其中对寇季有用的信息也有一些,寇季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等宫娥们描述完了以后,寇季已经将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记在了心里。 寇季看向了梅姑。 宫娥们提供的信息当中,虽然有寇季需要的,但是并不多,还不足以让寇季查出幕后的人,顶多抓出几个小角色。 向家小妹说过,梅姑手里一定有自己想要的消息。 寇季期待梅姑能给她提供一个有用的消息。 梅姑虽然没有眼珠子,但是寇季看向她的时候,她似乎感受到了寇季的目光,对寇季微微一笑。 梅姑低声对向家小妹说了一句,向家小妹扶着梅姑重新到了寇季面前。 梅姑面对着寇季,低声道:“奴婢知道的消息不多,因为奴婢在很早之前,就被人挖去了双眼,发配到了洗衣房。 奴婢只知道宫里有那么一个人,藏的很深,做过的事情,没有留下一丁点的首尾,所以想抓也抓不到。 奴婢以前无意中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被人派人暗中挖去了双眼。 最初的时候,奴婢都不知道是谁派人挖去了奴婢的双眼,也不知道究竟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 直到张贵妃、韩美人相继一尸两命,奴婢恍惚中才想起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被人挖了双眼。” 梅姑说到此处,略微顿了一下。 寇季的眉头早已皱成了一团,他有预感,梅姑口中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要追查的关键人物。 寇季沉声问道:“是谁?” 梅姑缓缓张开了嘴,还没有开口,门外突然想起了一声惊呼。 “走水了!” “走水了!” “……” 寇季脸色一变。 房内的人一脸的惊恐,有种要跑的冲动。 唯有梅姑一脸淡定的道:“来的还真快……” 寇季立马看向了梅姑,追问道:“你知道是谁?” 梅姑淡然道:“你到了洗衣房,提醒了对方,对方想起了奴婢。”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道:“走!” 向家小妹扶着梅姑,梅姑却一把抓住了寇季的手,屈指在寇季手里画起了笔画。 寇季一边带着她们往外走,一边感受着梅姑在他手里话的笔画。 等梅姑画完了以后,寇季一脸惊容。 梅姑似乎感受到了寇季的惊容,低声道:“奴婢不死,对方恐怕不会心安。奴婢告诉您的,只是奴婢的猜测,您若是没有实证,万万不可揭穿此事,不然会发生什么事情,奴婢也不敢说。” “你跟着我,我会保你周全。” 寇季盯着梅姑郑重的道。 梅姑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低声道:“奴婢要是不死,她们就得死。寇枢密保护好她们就行。寇枢密若是真的有心,等奴婢死后,将奴婢的尸骨送回老家。 埋在老家山后的那棵老树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0章 寇枢密真是太大胆了!!! “奴婢是一个没脸见祖宗的人,死后也没脸入坟。老家山后的那棵老树,是奴婢祖祖辈辈看着它长大的。奴婢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了祖宗。” 梅姑像是在交代后事,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寇季只是听了个大概,并没有认真听。 他不认为他护不住一个老妇人。 寇季带着梅姑和向家小妹出了房间,就看到了洗衣房四处着了火,浓烟滚滚,寇季仔细嗅了一下,在里面嗅到了火油的味道。 他心头一跳,暗中叫了一声大胆。 诚如梅姑所言,对方出手真的狠辣。 对方有将洗衣房付之一炬的打算,不过对方点火的位置,并没有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大概是不想伤人性命。 准确的说,是不想伤了他的性命。 对方在害怕,害怕伤了他的性命,不好收场。 毕竟,他若是死在了皇宫里,别的地方不敢说。 镇西、镇北、永宁、永兴、静塞等兵马,一定会向朝廷讨要一个说法。 寇准,以及朝中的一些宿老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了,这还只是明面上的。 背地里的力量,别人不清楚,但是寇季却清楚。 曹利用、张元两个家伙,一直有重返大宋的打算,只是被他镇着,所以二人在域外称王称霸,却从不觊觎大宋半分。 他若是没了曹利用和张元两个家伙,应该不会消停。 他们手下那些保州出来的将士,一定会帮寇季讨一个公道,他们一定会顺水推舟,领着兵马进入到大宋。 暗中的力量对方虽然看不到,但明面上的力量,足以让对方感觉到头疼,所以对方投鼠忌器,并没有对他们下杀手。 寇季随意的扫了一眼洗衣房,便没有在洗衣房内停留,他带着梅姑和向家小妹,以及一众宫娥,往洗衣房外跑去。 跑到了洗衣房门口,就看到了被他派去守门的两个宦官,被人打晕在地。 寇季皱了皱眉头,没有搭理他们,带着梅姑和向家小妹快速的逃离了洗衣房。 因为他感觉到,危险并没有走远。 一路穿过了两个宫殿群,眼看着无数的宦官、宫娥推着水龙车赶去洗衣房救火,寇季都无动于衷。 一直跑到出了洗衣房所在的位置以后,寇季才松了一口气。 他回身对梅姑笑道:“应该安全了……” 梅姑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说话。 寇季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快速的跑到梅姑身边,就看到了梅姑的后心中了一支暗箭,鲜血已经染红了梅姑的后背。 向家小妹见此,彻底傻了,瞪着眼睛愣愣的站在一边。 寇季瞳孔一点点放大,惊声道:“刚才过去救火的那些宦官和宫娥里有刺客?” 梅姑笑着点点头。 寇季沉声问道:“为何……”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梅姑就摇摇头,低声道:“没用的……那么多人乱糟糟的聚在一起,对方混在其中,纵然奴婢当场叫破,对方也能借着人群逃离……” 寇季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梅姑中箭,他有责任。 对方在洗衣房放火,目的是为了引蛇出洞。 对方不敢伤他,他守在洗衣房,对方不好对梅姑动手。 所以对方借着在洗衣房放火,将他们全部引出来,然后在路上动手。 救火的人那么多,对方在人群中悄然向梅姑射出暗箭,寇季不可能反应过来。 “去找御医……” 寇季准备带着梅姑去找御医诊治。 可是梅姑却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奴婢死了以后,还请寇枢密依照约定,送这群苦命的姐妹入宫。若是寇枢密能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奴婢纵然到了九泉之下,也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寇季咬牙道:“你会不会死,你说了不算,去找御医!” 寇季带着梅姑往御医所在的地方奔去。 梅姑没有再拒绝。 只是没走多久,梅姑就瘫在了向家小妹怀里,再也没了动静。 寇季看到梅姑死去以后,差点没一怒之下,调兵入宫,好好的跟宫里那些肮脏人清算一场。 他堂堂一个枢密使,居然没保住一个老妇人,这让他如何甘心。 寇季强忍着怒火,背起了梅姑的遗骸,往赵祯的寝宫奔去。 梅姑已经遇害,洗衣房的其他宫娥们跟他说了不少秘密,恐怕也有危险。 寇季到了赵祯寝宫的时候,赵祯寝宫大门紧闭着,曹皇后忧心忡忡的站在门外。 见到了寇季背上背着一个老妇人出现在了赵祯寝宫,曹皇后也是愣了,随即赶忙迎上前。 寇季却没有搭理她,直接绕开了她,走到了赵祯寝宫门口,在赵祯寝宫门口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一脚踹开了赵祯寝宫的大门。 赵祯寝宫门口的宫娥、宦官们,一个个吓的站在原地,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 曹皇后吓点惊掉了下巴。 寇季背着梅姑的遗骸,就那么堂而皇之的进了赵祯寝宫。 没一个人拦。 向家小妹等人没敢跟着进去。 寇季进了赵祯的寝宫,关上了寝宫的大门,在赵祯咆哮声中,背着梅姑到了赵祯床前。 “谁这么大胆,敢闯朕的寝宫,不要命了?” 赵祯虽然悲伤,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他知道敢闯他寝宫的人不多,几乎都是他最亲近的人。 所以他并没有下令御前卫直接将人拉出去砍了。 寇季到了赵祯床前以后,就看到赵祯如同当初张贵妃去世的时候一样,瘫坐在床前,披头散发的坐着。 赵祯如此哀伤,并不是心疼韩美人。 他是心疼韩美人肚子里的孩子。 寇季走到了赵祯床前,放下了梅姑的遗骸,对着赵祯沉声道:“官家,臣需要您下旨放良几个宫娥……” 赵祯有些呆滞的侧过头,看到了寇季以后,失声痛哭。 “四哥……朕儿子没了……朕儿子没了……” 张贵妃一尸两命,对赵祯的打击很大,韩美人一尸两命,对赵祯打击更大。 哪怕是一国之君,面对两次丧子之痛,心里也几近崩溃。 寇季蹲下身,盯着赵祯,沉声喝道:“官家,振作点!” 赵祯已经在失声痛哭,根本听不进去寇季的话。 寇季抓住了赵祯的臂膀,沉声道:“官家,现在不是你悲伤的时候,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帮臣查清楚此事。 现在你只是没了两个儿子,此事若是不查清楚,你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儿子。” 赵祯依旧在哭。 寇季恼了,抓住赵祯的肩膀用力了许多,他冲着赵祯吼道:“赵祯!你是大宋的官家,四海霸主,你如此颓废,如何带领着大宋继续强生下去,如何让大宋的江山千百代的传承下去? 你没了儿子,但你有大宋。 大宋的未出阁的采女,都等着你下一次采选。 只要你愿意,就算是年年采女入宫,也不是难事。 纳它三千采女入宫,你生几百个儿子都行。 你不是生不出儿子,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此事若是不处理,你纵然生下了儿子,也会被人害死。 现在,你给我振作一点,我们一起解决背后作祟的人。” 寇季的话并没有惊醒赵祯,但是寇季手上的力道,却抓疼了赵祯,让赵祯从痛苦中缓缓回神。 赵祯咬牙忍着泪,盯着寇季道:“四哥……你能不能先放开朕……” 寇季在赵祯提醒下,意识到了自己抓着赵祯过于用力,赶忙放开了赵祯。 “臣失礼了……” 赵祯一边平复着心情,一边喃喃道:“是朕被痛苦冲昏了头脑,怪不得四哥。” 说到此处,赵祯似乎想起了寇季刚才的话,眼中的混沌略微驱散了一些,渐渐的透出了一些锋芒。 “四哥刚才说,朕两次痛失爱子,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四哥可查出是谁?” 慢慢冷静下来的赵祯十分可怕。 远比赵恒当时发疯时候可怕。 赵恒当初因为子嗣的问题,在摘星楼上亲自动手,打杀了一帮宗室。 赵祯因为子嗣的问题,能杀到天下人胆寒。 赵恒杀人,还要问一问满朝文武的意思。 赵祯却不需要。 他一声令下,六十万精兵强将便能齐聚汴京城下,纵然是屠了汴京城,也不在话下。 眼下朝廷的六十万禁军,可不是什么滥竽充数之辈。 有经历过河西战事的,有经历过两次对辽战事的,还有经历过覆灭西夏的战事的。 一个个都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战斗力十分惊人。 他们从四面发力的话,足以将整个大宋梳理一遍。 寇季见赵祯起了杀心,就沉声道:“眼下臣只是查了一些端倪,具体的还要细查下去。臣刚刚去了洗衣房,找了几个知道宫内不为人知的消息的宫娥,了解宫内的详情。 刚刚查出了一些眉目,洗衣房就失火了。 宫娥梅姑在逃亡的路上,中了贼人的暗箭,不等医治,就气绝身亡。” 赵祯看向了寇季,眼中寒光凛凛,“是宫里的人在作祟?朕两次痛失爱子,都跟背后的那个人有关?” 能在宫里暗中放火,又能在宫里放暗箭伤人的,只有宫里的人。 外面的刺客是进不了皇宫的。 刺客们不等临近皇城,就会被架在皇城头上的火炮和火枪轰成渣渣。 所以寇季说完了话,赵祯就知道了是宫里的人。 事实上张贵妃去世的时候,赵祯和寇季就已经猜到了是宫里人所为。 但当时赵祯一怒之下将张贵妃宫里的人全部杖毙,导致了线索中断,查不下去。 如今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赵祯特意留下了韩美人宫里的人,并且派陈琳暗中派人盯着,所以韩美人宫里的人没有死。 仔细查探的话,应该能查出一些端倪。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缓缓点头道:“不错……官家两次痛失爱子,八成都跟背后那个人有关。” 赵祯咬牙切齿的道:“他是谁?朕要灭其九族,然后用对付夏氏父子的法子,折磨而他到死。” 寇季缓缓摇头,道:“臣只是查到了一些边外人,暂时还不知道幕后的黑手是谁。” 寇季虽然从梅姑口中得知了一些线索,但没有实证的东西,他没办法拿出来说。 毕竟,梅姑提到的那个人,身份有些特殊。 赵祯盯着寇季沉声道:“你一定查到了什么对不对,你要是没查到的话,对方不可能急着杀人灭口。你告诉朕,是谁。 只要是宫里的人,不论是谁,朕都敢杀。” 寇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赵祯紧紧的盯着寇季道:“你知道,但你不说,对方身份不一般?你没有实证,所以不敢说?” 赵祯猛然扑到寇季面前,大声喊道:“你告诉朕,你怕什么?只要你说一个名字,朕就敢杀,事到如今,朕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那怕他是冤枉的。 为了朕的儿子,为了赵氏血脉传承,纵然将这宫里的人诛杀一个干净,朕也不会后悔。” 寇季重重的喊了一声,“官家,你失言了!” 赵祯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他已经通过寇季的话,猜出了一些端倪。 他说要诛杀了宫里所有人,但寇季却提醒他,宫里有些人,他动不了。 他颤声道:“是……” 寇季不等赵祯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 “一切都只是一个老宫娥的一面子词,如今这个老宫娥还死了。没有证据的事情,绝对不能乱说,不然闹的人心惶惶的,对谁也没有好处。” 赵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脸色缓缓的变苍白,他颤声道:“为什么?” 寇季沉声道:“臣也想知道为什么……” “朕……朕……” 赵祯嘴皮子哆嗦着,说了许多次‘朕’,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久以后。 赵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咬着牙,低声道:“不……不可能……” 寇季郑重的道:“可不可能,需要臣查清楚以后才能知道。现在,臣需要官家一道放良的旨意,将那些告诉臣消息的宫娥放良出宫。 她们多是一些无辜的可怜人,不应该跟着受罪,更不应该因此丧命。” 赵祯如同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左右不过是一群……” 寇季不等赵祯话说完,就怒吼道:“官家,我大宋从立国至今,历任官家,都从不擅伤人性命。难道你要开先例吗? 你我君臣,是要做千古明君和千古良臣的。 又岂能为了几个区区宫娥的性命,担上污名。” 赵祯看向了寇季怒道:“她们不过是奴婢,朕杀了就杀了,满朝文武也不会说什么。朕这些年杖毙的奴婢还少吗?” 寇季愤怒的道:“她们是奴婢不假,但她们也是人。你此前杖毙的那些奴婢,是因为犯了错,该死。但是洗衣房的奴婢是无辜的。 她们是为了你,为了你赵祯,为了你赵氏皇嗣传承,才冒着生命危险说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实情。 她们不欠你什么,反倒是你欠着她们一桩恩情。 我答应过她们,只要她们说出实情,我就帮她们讨要一道放良文书。 眼下,我还没有兑现承诺,就已经有人被暗害了。 尸骸,就摆在你的面前。 你现在盯着她,你告诉她,一个奴婢死了就死了。 你说不说得出口?” 寇季说完这话,扑到了赵祯面前,拽着赵祯的衣袖,拉着赵祯去看梅姑的遗骸。 赵祯盯着梅姑那空荡荡的眼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并非暴君,也非嗜杀之人,反而有那么一丝丝的仁慈一直藏在心底。 他之所以说出刚才那番糊涂话,是因为他从寇季口中知道的一些内情,他接受不了。 他的情绪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梅姑那空洞的眼眶,惊醒了他。 让他意识到,人之所有有眼珠,就是为了明辨是非,明辨忠奸。 梅姑无疑是一个忠仆。 背后藏着的那个黑手,无疑是大恶。 他不能让忠仆屈死,也不能让恶人的奸计得逞。 只是即便他心里已经想通了此事,仍旧什么也不想做。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一个人消化所有的悲伤,让时间拂去他心头所有的伤痕。 恍惚间,他说出了一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 “宝玺就在垂拱殿……你要写什么旨意,随你书写……” 寇季愣愣的站在了原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寇季难以置信的盯着赵祯道:“赵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祯失魂落魄的道:“朕知道……” “呸!” 寇季彻彻底底的恼了,一口唾沫就吐在了赵祯面前,赵祯瞪起眼,呆呆的看向了他。 “赵祯,你知不知道宝玺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大宋的江山社稷,你就这么轻易的要交出去?你有那个资格吗? 大宋江山社稷,那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不是你赵祯打下来的,你要轻而易举的将它交出去,有没有去太庙问过太祖皇帝? 大宋江山社稷,传到你手里,是你皇祖父、你父皇两代人传下来的,你现在要将宝玺交出去,你有没有问过他们? 大宋江山社稷,能有今日之强盛,是历代先贤们不遗余力的治理出来的,是数万万将士们浴血沙场杀出来的。 在兴庆府,你亲眼看着那些将士们是如何作战的。 他们舍生忘死的在城内外厮杀,头断血流,保的是谁的江山? 你赵祯的! 你现在要将大宋江山社稷交出去,你有没有问过历代先贤,有没有问过那些葬身在沙场上的英魂? 有没有问过正在拼命帮你将大宋江山社稷打造成铁通的满朝文武?” 寇季说到此处,更恼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怒吼道:“我,寇季,十六岁入汴京城,就因为你想坐江山,你想坐稳江山,我见你无助,答应了帮你坐稳江山。 我奔波十数年,帮你捞钱,帮你捞粮,帮你捞人,帮你造军械,帮你抢地盘。 东征辽国、西战河西、北征西夏,那一次不是冒着生命危险。 为了你的江山,我命都豁出去几次了,你现在要将大宋宝玺轻易让出去?” 寇季扬起了手,很想给赵祯一个巴掌,但最终还是没有扇下去,只是从赵祯腰间,抽出了他的腰带,捆到了梅姑遗骸上,背上了梅姑的遗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赵祯的寝宫。 临出门的时候,还在赵祯注视下啐了一口,然后打开了门户,出现在了寝宫外。 一出寝宫,就看到了寝宫外所有人都愣愣的盯着他。 寇季和赵祯在寝宫里的对话,外面的人并没有听到多少,只是听到了最后的一些怒吼声。 而且还是断断续续的。 宫外所有人,通过那断断续续的话,大致的猜测,是赵祯似乎因为痛失了两个爱子的事情,心灰意冷,要将皇位传给宗室之人。 寇季恼了,将赵祯的列祖列宗,以及满朝文武等人搬出来,将赵祯痛骂了一顿。 宫外的人听到的不是很清楚,所以她们只能通过脑补还原寝宫内发生的一切。 虽然她们脑补出的事情,跟寝宫们发生的大相径庭。 但也足以让她们感觉到惊恐不已。 “好家伙……寇氏祖上是不是遗传了刚皇帝的血脉……寇准面对皇帝蛮横了不行,寇季直接破口大骂……只不过寇季骂的在理,大宋皇位岂是谁都有资格坐的? 宗室遗留下的那三瓜两枣的,有资格坐皇位? 满朝文武,朝野上下,宫廷内外,谁会答应? 官家如今可是被誉为直追秦皇汉武的一代圣君,他还活着,谁有资格从他手里拿走皇位? 再说了,官家若是换了人,那我们这些嫔妃和奴婢们,还不都得遭殃? 官家大致是因为痛失爱子,脑子不灵性,所以在说胡话。 确实该骂。 只是…… 寇枢密真是太大胆了!” 曹皇后,以及一众伺候在寝宫外的宫娥和宦官们,心里大致都是这般想。 特别是曹皇后,她觉得寇季的格外的对。 赵祯身为大宋第一人,没人敢骂他。 大宋朝唯一能怼赵祯一两句的,就只有寇季。 如今赵祯隐隐有些失去理智,寇季破口大骂,将其骂醒,确实是应该的。 寇季若是不骂醒赵祯,赵祯彻底失去理智以后,天知道赵祯会闹出什么大事情。 到时候恐怕有人想骂醒赵祯,都没有机会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1章 闯宫 比如盛唐的李隆基,登基之初,励精图治,打造出了赫赫有名的开元盛世,被人赞为明君,但是在打造出了盛世以后,沉迷在盛世中,渐渐的失去了理智,又亲手葬送了自己打造出的盛世。 赵祯若是失去了理智,恐怕下场跟李隆基差不多。 只不过李隆基那是自甘堕落。 赵祯是受到了外力的打击。 李隆基自甘堕落的时候,无人能将其骂醒。 赵祯逐渐失智的时候,寇季是唯一能骂醒他的人。 所以,即便是曹皇后已经听到了寇季在赵祯寝宫里咆哮,也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并没有在寇季出现以后,就站出去指责寇季咆哮君王,罪不可恕。 寇季冷着脸,背着梅姑的遗骸出了寝宫,对站在寝宫门口发愣的向家小妹等人沉声道:“跟我走……官家已经答应了将你们放良……” 向家小妹愣愣的点点头,带着洗衣房的宫娥们跟在了寇季身后,准备离开皇宫。 一旁的曹皇后,见此略微叹息了一声,移步上前拦在了寇季面前。 “寇枢密,本宫乃是六宫之主,统领六宫,你要带六宫的人离开,可有旨意?” 曹皇后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阻拦寇季带人离开皇宫。 但是她身为六宫之主,职责在身,寇季没有旨意,要带着宫娥离开皇宫,她自然要出来阻拦一二。 寇季阴沉着脸,张了张嘴,差点将赵祯的原话说了出来,但最终还是顾忌赵祯的脸面,没有说出口,只是扯了扯梅姑身上捆绑的玉带,对曹皇后瓮声瓮气的道:“官家现在没心情写旨意,所以给了一条随身的玉带傍身。” 曹皇后仰首瞥了一眼玉带,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多言,让开了道路,任由寇季离开。 那条玉带是寇季抢的,还是官家赐的,曹皇后心知肚明。 真要是赵祯赐下的,那玉带上面的两条玉勾不会绷断,摆明了是寇季抢的。 但曹皇后并没有揭穿此事,反而选择相信了寇季的话。 人,在必要的时候要学会装糊涂,曹皇后明白什么时候该装糊涂。 寇季背着梅姑,带着向家小妹一路匆匆出了宫,到了东华门前,亮了亮赵祯的玉带,东华门前的侍卫们也没有阻拦,任由寇季带着人离开了皇宫。 寇季一出皇宫,守在金水桥边上驾车的寇府马夫就看到了他。 寇府马夫见到寇季背着一个老宫娥,身后带着一群宫娥,呼啦啦的出现在了金水桥边上,心里也是一惊。 马夫快速的凑上前,一边从寇季背上接人,一边快速的问道:“少爷,可是宫里出事了?” 马夫的手刚搭在了梅姑身上,就僵住了。 他察觉出了梅姑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他仅仅僵了一下,并没有多犹豫,就快速的从寇季手里接过梅姑。 马夫可不怕死人。他跟着寇季经历了两次战事,见过的死人多了,面对尸山血海他都不会眨眼,更何况是一个死人。 如今的寇府上,除了女眷以外,几乎就没有一个善类。 寇府上那些家丁、仆人、侍卫们,平日里一个个看着喜气洋洋的,真要动起手,一个个都是杀才。 马夫之所以迟疑,是疑惑寇季为何从宫里背出了一个死人。 但寇季没解释,他也不敢多问。 马夫将梅姑的遗骸放上了马车以后,寇季吩咐马夫去车行又雇了几辆马车,载着一帮子宫娥们快速的离开了汴京城。 就在寇季驱车离开汴京城的时候,汴京城内的文武大臣们,一个个正坐着马车往皇宫里赶。 宫里失火,浓烟滚滚的,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到。 文武大臣说什么也要入宫一趟,去看一看赵祯的安危。 寇季驱车离开了汴京城,回到府上以后,立马招来了府上的前后院管事。 他吩咐前院的管事收敛梅姑的遗骸,同时又吩咐管事去查查梅姑的原籍,准备依照梅姑的遗嘱,将梅姑送回原籍安葬。 他吩咐后院的管事,将那些宫娥们暂时安置在府上。 对寇季而言,寇府远比皇宫安全。 寇府上有一个个经历过厮杀场的悍卒守卫,寇府外的瑞安庄上,有数千卸甲归田的将士在。 只要寇季一声令下,他们都能集合起来,从五丈河边上的器械作坊拿到他们想要的武器,成为一支战斗力强横的兵马。 所以,宫娥们到了寇府上,寇季就不用为她们的安危操心。 寇季吩咐后院管事安置了那些宫娥以后,带着向家小妹进入到了后院。 向嫣正捧着肚子在后院散步,见到了寇季领着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到了后院以后,僵直在了原地,浑身激动的在打哆嗦。 “小……小妹……” 向嫣泪水一瞬间浮上了眼眶。 向家小妹见到了姐姐,也是两眼含泪。 向家小妹流着泪跑到了向嫣面前,姐妹二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寇季略微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打扰她们姐妹二人叙旧,折道去了书房。 他知道,向家小妹刚刚脱离苦海,姐妹两个人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他现在凑过去,并不是时候。 寇季到了书房门口以后,站在书房门口,遥望着皇宫的方向,又叹了一声。 “哎……” 他这一声,是为赵祯而叹。 世人皆以为,赵祯是天下第一人,必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玩不尽的乐子。 可没几个人知道,赵祯所要承担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世人的想象。 从他登基到如今,经历过了丧父之痛、兄弟相残、叔侄相残、母子别离、丧子之痛,以及丧子之痛背后的真相。 桩桩件件,放在民间,那都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也是常人不愿意看到的人间惨剧。 他却挨个经历了一个遍,心中有多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世人皆以为当皇帝好……可皇帝需要承担的痛苦,又有几个人能承担的了?” “我很庆幸,当初没有脑袋一热……” “……” 纵然是秦皇汉武这一类的千古一帝,也是承受了旁人难以承受的痛苦,才成为千古一帝的。 有些痛苦,寇季是承受不了,所以他很庆幸,他没有在跟刘娥斗争的最困难的时候,脑袋一热走上一条造反的路。 真要走上了造反的路,并且造反成功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杀一些他不愿意杀的人。 寇季叹着气进了书房,吩咐仆人关了门,同时告诉仆人,吩咐前院管事,封了寇府大门,近几日闭门谢客。 寇季闭门谢客了。 皇宫里却闹翻了天。 皇宫内的洗衣房失火,有人在失火的时候被暗杀,一条条消息,在满朝文武入了宫以后,就传进了他们耳中。 以吕夷简、王曾、张知白、朱能、种世衡五人为首的文武大臣,气势汹汹的冲到了赵祯的寝宫前。 曹皇后在他们出现以后,挡在了他们身前,沉声道:“官家吩咐了,他谁也不见。” 王曾阴沉着脸道:“寇枢密奉命调查韩美人遇害一案,才查到了洗衣房,洗衣房就失火了,还有人遇刺。此事幕后必然有黑手,幕后黑手明显没有将臣等放在眼里。 臣等现在要奏请官家,请官家出面,彻查此事。 一定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处以极刑。” 种世衡在一旁沉声道:“能在宫里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可不是一般人……” 吕夷简咬牙道:“不管他是谁,都必须死,他的做法已经动摇了我大宋的国本,大宋朝野上下,都容忍不了他。” 张知白对曹皇后道:“皇后娘娘,您还是让开吧。臣等要去面见官家。” 曹皇后沉声道:“可是官家说了,不见任何人。” 王曾愤恨的道:“事到如今,又岂能由着官家性子胡来。” 吕夷简和张知白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曹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此处可是后宫,没有官家旨意,擅闯可是要获罪的。” 王曾正色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等吃的是朝廷的俸禄,遇事又岂能退缩。官家真要降罪,只管降就是了。 为了我大宋的国本,臣舍去这一身官服,义不容辞。” 说到此处。 王曾绕过了曹皇后,直奔赵祯的寝宫。 吕夷简、张知白亦是如此。 文武大臣们呼啦啦的从曹皇后身边穿行而过。 曹皇后几次张嘴,却说不出话。 王曾一行人到了赵祯寝宫前,却没有像是寇季那般,强硬的闯进去,而是站在寝宫外大声呐喊。 “官家,臣王曾求见!” “臣吕夷简……” “臣张知白……” “臣朱能……” “臣种世衡……” “……”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请见。 赵祯寝宫内却没有半点动静。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对视了一眼。 吕夷简小声的道:“我们只是求见的话,官家恐怕不会出来。” 张知白皱眉道:“那该如何是好?” 王曾沉吟了一下,道:“我来……” 王曾在文武大臣们注视下,上前一步,盯着赵祯的寝宫大门,朗声道:“官家,有贼人对皇嗣动手,危及大宋江山社稷,官家此刻躲在寝宫内避而不见,臣等也拿不了主意。 此事罪在臣,臣身为参知政事,没有辅佐好官家,是臣的过错。 我大宋若是因此而亡,臣奏请以身殉国。” 吕夷简、张知白闻言,齐齐躬身奏请以身殉国。 一时间,满朝文武齐齐奏请,要陪着大宋一起死。 然而,满朝文武躬身站了半个时辰,寝宫内的赵祯仍旧无动于衷。 王曾咬了咬牙,准备冒着生命危险去踹门。 大宋有奸臣、谗臣,也有忠臣、良臣。 有人为了一己之私,祸国殃民。 也有人为国为民,奋不顾身。 大宋文臣们唯有的风骨就是,不会惯着皇帝。 你自伤自怜,那是你的事情,现在你必须出来处理正事。 曹皇后在王曾快要冲到寝宫门口的时候,出现在寝宫门前,拦下了王曾。 曹皇后盯着王曾沉声喝道:“王爱卿,你要做什么,闯宫惊驾吗?” 寇季闯宫,那是一个人闯的。 可王曾背后却跟着满朝文武。 若是任由王曾在满朝文武眼前闯进了赵祯寝宫,那赵祯此前建立的威严,一定会折损大半。 曹皇后始终相信,赵祯会振作起来,所以她绝对不会容忍王曾等人毁了赵祯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严。 王曾盯着曹皇后道:“大宋皇嗣频频被贼人暗害,已经动摇到了大宋的国本。为了大宋,纵然是担上一个闯宫惊驾的罪名,臣也义不容辞。 还请皇后不要阻拦臣。 臣不想在惊龙驾之前,先惊了凤驾。” 言外之意,别拦我,拦我连你这一关一起闯。 曹皇后深吸了一口气,对王曾道:“官家只是悲伤过度,需要一些时间安静。王爱卿应该给官家一些时间,让官家熬过心中的难关。 七日,七日如何? 七日之后官家若是仍旧不肯出宫,王爱卿到时候闯宫,本宫一定不会阻拦。” 王曾毫不动摇。 曹皇后眉头一皱,“三日!最少三日!” 王曾郑重的道:“一日也等不了。韩美人遇害,一尸两命,官家将此事交给了寇季查探。如今寇季离了宫,那就说明事情已经发展到了非官家出面不可的地步。” 顿了顿,王曾盯着曹皇后正色道:“皇后娘娘应该明白,从寇季出仕到如今,还没有什么差事能够难得住他的。也没有什么事情他接下了,还会撂挑子。 如今他撂了挑子,在撂挑子前,还见了官家。 那就说明此事非官家出面不可。” 曹皇后咬了咬牙,低声说了一句软话。 “官家也是可怜人……你就不能给官家一些时间吗?” 王曾毫不犹豫的道:“他所处的位置,容不下可怜。” 曹皇后心中哀叹了一声,盯着王曾道:“本宫去请太妃娘娘过来,叫官家出来。太妃娘娘出面,总比诸位闯宫要好一些。” 曹皇后说到此处,仰起头,盯着满朝文武沉声道:“诸位爱卿也不愿意跟官家闹僵吧?” 曹皇后的话,还是有几分威慑力的。 满朝文武听到了这话,有些迟疑。 许久以后,有人开口劝诫王曾。 让王曾不要那么偏激。 王曾在满朝文武劝解下,离开了寝宫门口。 曹皇后长出了一口气,吩咐身边的女官盯着,她匆匆赶到了李太妃宫里去请李太妃。 曹皇后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的时候,搀扶着李太妃。 李太妃一听到满朝文武堵了赵祯的宫门,逼着赵祯出面相间,那还坐的住,立马带着人往赵祯寝宫赶来。 李太妃赶到了赵祯的寝宫,看到了满朝文武气势汹汹的堵在赵祯宫门口,眉头一瞬间皱了起来。 身为人母,她甚至赵祯两次痛失爱子的痛苦,所以即便她有心去赵祯宫里安慰赵祯,在得知了赵祯不想见任何人的时候,也没有强闯赵祯的寝宫。 如今一帮子文武大臣堵在赵祯寝宫门口,她看着自然不舒服。 李太妃到了以后,皱着眉头,气势十足的喝道:“你们做什么?逼宫吗?” 文武大臣们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妙。 曹皇后说是帮他们去搬救兵了,可如今看来,是去帮赵祯搬救兵了。 看李太妃的架势,恐怕不仅不会帮他们请出赵祯,还有可能帮着赵祯将他们驱走。 王曾沉着脸,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对李太妃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臣等绝无逼宫的意思。” 李太妃冷哼了一声,指了指满朝文武,质问王曾,“你们一群人,堵在官家寝宫门口,不是逼宫是什么?” 王曾沉声道:“臣等只是为了请官家出面,处理政务。” 李太妃不满的道:“官家刚刚痛失爱子,如今需要时间修养。一应政务,尔等能处理的先处理,处理不了的,等官家修养好了,再做定夺。” 王曾听完了李太妃的话,意识到了跟李太妃说软话没用,只能来硬的。 他咬着牙,盯着李太妃道:“太妃娘娘是打算代替官家理政吗?” 不等李太妃开口,王曾声音拔高了几分,重声道:“官家登基之初,为了避免后宫扰乱政务,可是定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 太妃娘娘是打算破了官家定下的规矩?” 李太妃愣在了原地,愕然的盯着王曾,她被王曾的话给惊到了,她没想到王曾会如此跟她说话。 气急之下,她差点就喊出了哀家是官家的亲娘之类的话。 但一想到刘娥监国期间,自己的儿子像是一个傀儡,就意识到了后宫干政危害有多大,所以她没有拿自己的身份说事。 而是盯着王曾愤怒的喝斥道:“放肆!你如此顶撞哀家,眼中还有没有哀家?哀家原以为,寇季是朝中最嚣张跋扈的那个,没想到,你比寇季开嚣张跋扈。 似你这般目无哀家的人,就该被罢官去职,流放千里。” 王曾丝毫没有畏惧李太妃,他沉声道:“能罢去臣官职的,唯有官家。太妃娘娘若是觉得臣冒犯了您,尽管请官家出来,罢了臣的官职。” “你!” 李太妃气的浑身哆嗦。 她若是闯了赵祯的寝宫,将赵祯请出来,那岂不是如了王曾的意。 “来人呐!给哀家掌嘴!” 李太妃恼怒之余,狠声下令。 满朝文武闻言,脸色齐齐一变。 曹皇后也跟着吓了一跳,不等李太妃身边的女官有所动作,她赶忙开口劝解道:“母妃,王爱卿可是朝中重臣。” 言外之意,到了王曾这个品级。 皇家也得照顾几分他的面子。 士可杀,不可辱。 李太妃听到了曹皇后的劝诫,意识到自己一时气急,说了糊涂话。 她咬牙道:“难道哀家就不能惩治这个目无哀家的人吗?” 曹皇后心头苦笑了一声。 还真惩治不了。 非要惩治的话,也只能通过赵祯。 后宫如今不得干政,所以后宫所有的旨意都出不了宫,更落不到朝臣头上。 当然了,也有例外。 那就是太后和皇后。 她们的懿旨倒是可以出宫。 虽然影响不到满朝文武的官爵,但是却可以从其他方面削一削官员的面子。 李太妃只是个太妃,并不是太后。 她的旨意出不了宫,也没办法削官员的面子。 李太妃奈何不了豁出去的王曾,气的浑身发抖。 曹皇后夹在中间,也不知道如何处置。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 赵祯寝宫的门户,吱呀呀的开了。 赵祯终究还是看不下去王曾拂李太妃的面子,给李太妃难堪,所以出了宫门。 赵祯神色看着有些萎靡,衣装倒是整齐,只是腰间的玉带明显跟身上的衣服不相配。 他身上穿戴的是常服,按理说腰间的玉带应该也是常服上佩戴的玉带,可他身上却系着一条衮服上的玉带。 除了曹皇后,没人在意此事。 满朝文武见赵祯出了寝宫,一个个齐齐躬身施礼。 李太妃见到了赵祯,立马让曹皇后搀扶着她往赵祯身旁走,明显要找赵祯告王曾的状。 赵祯出了宫门,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喝道:“王曾,你放肆!” 王曾听到这话,几乎毫不犹豫的道:“臣王曾有罪!” 赵祯冷哼道:“太妃娘娘乃是朕的生母,岂容你顶撞。若不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定当将你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朕现在罢黜你身上除了参知政事外的一切官职,罚去你一切俸禄。 从明日起,每日递一个请罪的折子到太妃娘娘宫里。 太妃娘娘什么时候放过你,朕在恢复你的俸禄。” 王曾规规矩矩的对赵祯一礼。 “喏……” 赵祯处置完了王曾,迈着虚浮的步子,走到了李太妃面前,施礼道:“皇儿不孝,让您受委屈了。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皇儿留着王曾一条老命还有用处。皇儿没能斩了王曾,为您讨回面子,是皇儿的过错,还请娘娘责罚。” 李太妃含着泪摇摇头,握住了赵祯的手,一边摸索着赵祯,一边低声嘀咕,“让娘好好看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2章 闭门羹 在李太妃眼里,赵祯大于一切。 赵祯离她近了,她瞧清楚了赵祯脸上那憔悴的神情,心都碎了,又岂会在意其他。 李太妃摸索了赵祯许久,瞧见了赵祯略微有些红肿的眼眶,心里难受的哀声道:“儿啊,你受委屈了……” 赵祯任由李太妃摸索着,低声道:“是皇儿没能教导好手下的臣子,让您受委屈了才是。” 李太妃晃着头,含着泪道:“娘不委屈……娘是怕你受委屈,才出面拦着的。娘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娘习惯了。” 李太妃说的是心里话。 她虽然贵为官家的生母,可是官家出生以后,她就被幽禁到了深宫中。 在她被幽禁的岁月里,受了多少委屈,她心里清楚,她也早已习惯了。 她两次出面,喝斥寇季,喝斥王曾,都只不过是为了赵祯而已。 她害怕赵祯在忍受丧子之痛之余,还要面对满朝文武的刁难,内心受到煎熬。 所以才屡屡出面。 目的是为了帮赵祯排忧解难。 虽然在这过程中,她被顶撞了两次,她了动了肝火,可她没有拿此事去给赵祯添麻烦。 寇季在韩美人宫里顶撞了她,她若是真的有心计较,早就闹到了赵祯宫里,让赵祯罢了寇季。 王曾顶撞她,让她生出了肝火,她若是有心计较的话,也不会在看到了赵祯神色萎靡憔悴的时候,抛之于脑后。 赵祯听到了李太妃的话,心头也是一痛,他哼了一声,咬牙道:“王曾,你该死……” 王曾二话不说,躬身道:“臣有罪……” 赵祯又哼了一声,却没有吩咐人将王曾拖出去砍了,他牵着李太妃,目视着满朝文武,冷声道:“朕要加李太妃为太后,尔等商量一下尊号,明天奏报给朕。” 吕夷简闻言,出班道:“官家……” 赵祯不等吕夷简把话说完,就声音冰冷的道:“朕不是在跟尔等商量。朕交给尔等的事情,尔等能办就办,办不了就给朕滚出朝堂,朕换个人来。” 李太妃见赵祯对满朝文武如此霸道,略微有些担忧的道:“儿啊,娘要不要那个太后之位,都一样。” 赵祯摇了摇头,沉声道:“娘娘不必担忧,此事朕说了算。” 吕夷简等人听到了赵祯如此霸道的话,张了张嘴,没有人再敢开口。 赵祯尊李太妃为太后,放在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妥,李太妃终究是赵祯生母,如今宫中又没有太后,不存在两宫并立的事情,所以尊李太妃为太后,很正常。 但眼下宫里有大案发生,案子还没有查清楚,皇宫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赵祯在这个时候尊李太妃为太后,有些不合时宜。 但赵祯一力决断了此事,吕夷简等人也不好说什么。 赵祯见满朝文武没有再反对此时,就哼了一声道:“宫里的事情,朕已经交给了四哥处置。尔等就不需要操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耽误了国事,朕要尔等好看。” 满朝文武听到了赵祯这话,一脸惊愕。 惊愕的不是赵祯语气中的霸道。 惊愕的是赵祯当着满朝文武面,称呼寇季为四哥。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赵祯将寇季当成了兄长,一直唤寇季一声四哥。 但那是私底下的事情,正式场合上,赵祯从没有称呼过寇季一声四哥,因为并不妥当。 可眼下,赵祯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呼寇季一声四哥。 满朝文武岂能不惊。 不等满朝文武说出劝诫的话,赵祯就甩了甩袖子,扶着李太妃往外走去。 满朝文武一个个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 许久以后,满朝文武看向了正差遣着宫娥和官宦收拾赵祯寝宫的曹皇后,打算从曹皇后口中问出点什么。 曹皇后也不知道赵祯为何会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呼喊寇季一声四哥,所以没搭理满朝文武。 “现在……该怎么办?” 朱能挠着头在一旁发问。 满朝文武有些茫然。 张知白叹息道:“我们一起到此,就是为了请官家出宫,查清宫里的命案。如今官家已经出宫,并且将命案交给了寇季处置,我们自然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就看寇季能查出一个什么结果。 需要我们出面的时候,我们肯定不能退缩。” 能在宫里杀人放火的,自身身份,以及背后的身份,恐怕不一般。 寇季未必能够搬得倒人家,必要的时候还需要满朝文武出面力挺。 吕夷简听到了张知白的话以后,毫不客气的道:“事关国本,我们自然不能退缩。” 朱能、种世衡二人代表着武臣,答应了此事。 满朝文武,在此事上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商量过了此事以后,满朝文武离开了后宫。 赵祯扶着李太妃回宫以后,陪着李太妃说了许久的话,安慰了一番李太妃,让李太妃不用担心他,一直等夜幕降临,李太妃睡下以后,赵祯才离开了李太妃的寝宫。 出了李太妃寝宫,赵祯锁着眉,四处搜寻了一下,询问身边的宦官道:“陈琳呢?” 宦官刚忙道:“回官家,陈大伴带着人,正锁着韩美人的寝宫呢。”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唏嘘道:“朕竟然忘了此事……” 唏嘘过后,赵祯对宦官吩咐道:“你下去准备车马,朕要出宫。” 宦官闻言,略微愣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劝解道:“官家,已经到了深夜,各宫门已经落锁,现在出去,恐怕不便。” 赵祯微微凝了凝眉头,沉声道:“照朕的吩咐做就是了。” 宦官听到了赵祯执意要出宫,没有再敢出声劝诫。 当即下去让人备了车架,又召集了御前卫,以及器械监的高手。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赵祯坐上了车架,一路凭借着刷脸,离开了皇宫。 皇宫内的侍卫们,也只认赵祯这张脸,其他人入夜以后,想出入皇宫,比登天还难。 赵祯出了宫以后,又通过了内城城门以及外城城门,出了汴京城。 一些投亲赶路,赶到汴京城外已经如夜了的人,露宿在汴京城外的城墙脚下。 见到了汴京城的大门半夜居然开了,一个个被惊醒。 “汴京城内最大的那个出来了?” “你放屁!” “我怎么放屁了,在我们县,城门关了以后,只有县令半夜才能让人打开城门。县令就是我们县最大的。能让汴京城破禁,半夜打开城门的,可不是汴京城内最大的吗?” “汴京城最大的是官家,你觉得官家会出城去见别人?他老人家那都是坐在垂拱殿上,等着别人去拜见的。” “那倒也是……” “……” 城墙脚下的人,嘀咕了一番后,又重新挨着城墙睡下。 他们没那个资格在城门破例开了以后进去,真要强闯,必然会被拿到开封府去。 赵祯自然不会去关注城墙脚下的人,他吩咐宦官驾车到了寇府别院门口,惊醒了守在墙上的寇府侍卫。 寇府侍卫借着月光仔细瞧了一下,发现是宫里的马车,立马进去禀报。 赵祯驱车到了寇府别院门口以后,吩咐同行的宦官去敲门。 “咚咚咚……” 寇府门户缓缓开启,门子出现在了府外。 敲门的宦官沉声道:“官家驾临,速速告知寇枢密,让寇枢密前来迎驾。” 门子闻言,略微有些慌乱,道:“小人马上去通禀……” 门子敞开着门户,匆匆赶去了后院禀报给寇季。 寇季早就被侍卫给喊醒了。 寇季今夜住在书房,他特地腾出了时间,给向嫣和向家小妹叙旧。 门子进入到了书房的时候,寇季早已通过侍卫的嘴,知道了宫里来了人。 宫里有资格在夜间出宫的人不多,所以寇季大致已经猜到了是谁。 门子进了书房以后,还没有开口,寇季就问道:“官家到了?” 门子一愣,愕然的看向寇季,脸上一脸询问的神色。 寇季淡淡的道:“宫里半夜能出门的人不多,能到寇府上来的,只有官家和陈琳。陈琳经常到府上来,他若是到了,你也不会流露出慌张的神色。 你一脸慌张的,必然是官家到了。” 门子一脸敬佩的道:“少爷真是料事如神。” 寇季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寇季自顾自的道:“官家既然出宫了,那就说明他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门子道:“你去告诉官家,就说我说我睡了。” 门子一脸惊愕,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 脸上写满了‘你确定’? 寇季上下瞥了门子一眼,“有问题?” 门子吞了一口口水,颤声道:“那可是……官家……” 寇季不满的道:“官家又如何?官家也不能打扰别人睡觉啊。” 门子又吞了一口口水。 心中在大叫。 少爷啊!大宋朝再也找不出比你更牛的人了。 敢让官家吃闭门羹,你厉害! 你是不怕死吗? 寇季瞥了门子一眼,“去还是不去?” “去!” 这事要是真做了,以后能吹嘘一辈子。 不,至少七八代人都能拿出去吹嘘。 官家真要因此怪罪少爷,那就护着少爷去元山国。 门子答应了以后,小声的问道:“小人是照少爷的原话说,还是?” “原话!” “喏!” 门子答应了一声,出了书房,深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府门口。 一看到府门口那个宦官,气势一瞬间就弱了下来。 他终究还是拿不出勇气,去跟官家,以及官家的人说硬气话。 门子弓着腰,出现在府门前,对宦官苦笑着道:“我家少爷说了,他睡了……” 宦官一瞬间瞪起了眼,刚要喝斥,就听见赵祯的马车里传出了一阵叹息声。 “四哥既然不愿意见朕,那朕明日再来。” 不等宦官反应过来,赵祯在马车里宣了一声。 “回宫!” 赵祯驱车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府别院并没有因此陷入到平静当中,而是彻底沸腾了起来。 寇府别院的仆人、丫鬟、家丁、侍卫们,一个个都被惊醒了,暗中议论着赵祯被拒之门外的消息。 熟睡中的向嫣和向家小妹也被惊醒了。 府上也就只有寇天赐,没心没肺的睡得香甜。 向嫣被惊醒以后,让向家小妹在房里待着,她穿戴整齐,匆匆赶到了寇季书房。 一进书房门,就看到了寇季躺在临时安置的榻上,准备歇息。 “相公,你还有心思睡……” 寇季见到了向嫣,赶忙起身,扶着向嫣坐在了榻上,道:“我为何没心思睡,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向嫣握着寇季的手,道:“听说官家刚才到了?” 寇季缓缓点头。 向嫣握着寇季的手一紧,沉声道:“你将官家拒之门外了?” 寇季再次点头。 向嫣惊声道:“那可是官家!”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那又如何?” 向嫣急忙道:“你将官家拒之门外,官家若是因此厌恶了你,你以后再朝堂上还如何立足?” 寇季打了个哈哈道:“你以为我愿意啊?他非要将宝玺让给我,我不要,他就穷追不舍,我只能躲着他了。” 向嫣斜着眼盯着寇季,咬着红唇道:“你觉得妾身是白痴吗?” 宝玺那是什么? 那是传国宝玺,唯有继承大统者,才有资格掌控。 让出宝玺,等于是让出了江山社稷。 官家把传承宝玺让给你? 是他疯了,还是你疯了? 寇季在向嫣质问下,干巴巴一笑道:“好吧,实话告诉你,官家请我去查宫里的案子,只是宫里的案子有点扎手,我不想插手,但是官家明显不肯放过我。 所以我只能避而不见。” “宫里的案子?” 向嫣略微愣了一下,沉声道:“相公说的案子,可是韩美人一尸两命的案子?” 寇季缓缓点头。 向嫣追问道:“相公可是查出了什么端倪?” 寇季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算是查出了端倪,只是牵扯到了一些不好动的人。所以我不想插手。” “不好动的人?” 向嫣略微有些狐疑的看着寇季,思量了一会儿后,道:“皇宫内相公不好查的人可不多,除了官家,也就是三位太……” 向嫣愕然瞪起眼,惊声道:“事情跟三位太妃有关?” 寇季缓缓点头道:“其中之一……” 向嫣倒吸着冷气道:“那也了不得……难怪相公不愿意插手此事。” 寇季叹息道:“我大宋重仁孝,查到太妃头上,不仅官家难做,我也难做。” 向嫣点头道:“官家若是下不了狠心,你很有可能会成为夹在官家和满朝文武中间的人。只是,官家今夜深夜来访,明显不肯放过你。 他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 你避也不是办法。 相公能不能想个办法,将此事推给别人去做?”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我若是不查,交给了别人,一定会将事情弄的一团糟。” 事情牵扯到太妃,有资格查的人就不多。 唯有内廷三宰和寇季。 六部尚书,那都不够资格。 权开封府知府亦是如此。 交给内廷三宰? 他们未必能查出真相,就算查出了真相,也不好办。 瞒着宫廷丑闻的话,就没办法搬到恶首。 召集满朝文武,请诛恶首的话,又会闹的满城风雨。 宫廷丑闻一旦传遍天下,皇室脸上也没光。 更重要的是,赵祯的态度。 赵祯如今是够霸道,可仅仅是对外人而已,真要是让他拿他心里的那些人开刀的话,他不一定下得了狠手。 就算赵祯下得了狠手,民间百姓也不会答应。 因为仁孝二字,将赵祯捆绑的死死的。 满朝文武也会因此分成两派,跟赵祯作斗争。 宫廷丑闻会在此期间被扒的干干净净。 赵宋皇室,会因此被描绘成藏污纳垢之所。 赵祯会恨死满朝文武。 往后就是君臣斗、内斗,永无休止。 唯有寇季清查此事,才能将此事封锁在宫廷内部,不让其传扬出去。 一些需要决断的事情,他可以跟赵祯商量过后,直接做决断。 因为他和赵祯手握着天下兵马大权。 他们二人可以不经过满朝文武,随时调动兵马,达到他们想要的任何目的,封锁他们想封锁的一切消息。 更重要的时候,必要的时候寇季可以去当那个恶人,但是内廷三宰不一定愿意。 向嫣听完了寇季的话,咬牙道:“听相公的意思,此事只有相公查才妥善,最终也会落在相公的头上?” 寇季缓缓点头。 向嫣担忧道:“可是事情牵扯到了太妃……你真要查出此事,在谁哪儿也讨不到好。妾身可是知道,刘太后薨了的那一日,官家亲自动手,生劈了王钦若。 由此可见,官家心中还是十分在意孝道的。 你查清楚此事以后,官家恐怕会对你产生隔阂。 满朝文武若是想弹劾你,也会借此为把柄。” 寇季闻言,笑道:“你多虑了。无论是官家,还是满朝文武,最在意的都是皇嗣传承。所以,纵然我查清楚此时,也不会引火烧身。” “真的?” “事关宫廷丑闻,事后官家一定会下令封口。虽说皇宫里是个筛子,可是官家近些年下了封口令的事情,至今也没有四处传扬。 由此可见,官家的封口令还是管用的。” “……” 向嫣看了看寇季,迟疑了一下道:“相公其实是想查此事,对不对?”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叫我一声四哥,我总不能看着官家绝嗣。而且……” 寇季脸色微微有些发冷,咬牙道:“背后之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让我一个堂堂枢密使,失信于一个可怜的老妇人,此事我绝对不能容忍。 我寇季若是不能帮她讨回公道,以后有何颜面去安邦定国、保黎民百姓。” 向嫣闻言,哀叹了一声,“相公有大志向要伸,妾身自然不敢阻拦。只是相公既然有心要查此事,为何又要将官家拒之门外。” “看他不爽……” “嗯?!” 向嫣瞪起眼,愕然的盯着寇季,“相公,你又当妾身是白痴了?” 寇季十分认真诚恳的道:“我是真看他不爽,所以才让他吃闭门羹的。” “那可是官家!” 向嫣惊叫。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又如何?我老寇家的人,就是不怕官家。我祖父敢拽着太宗皇帝的衣袖,向太宗皇帝谏言,也敢胁迫着先帝去战场上打仗,我让官家吃一两次闭门羹,有何不可? 他要是看不惯我了,只管罢了我。 我也好挣脱这樊笼,出去当大王。 天下,远比世人想象的要大。 大宋也并非天下唯一的富庶之地。 在大宋之外,辽阔富庶的地方多不胜数。 离了大宋,脱开了樊笼,天下之地,还不是任我索取。” 说到此处,寇季对向嫣笑嘻嘻的道:“到时候我当大王,你当压寨夫人。” 向嫣听到了寇季这话,哭笑不得的道:“相公你净胡说。番邦的那些使臣,妾身可是见过的。他们一个个在入汴京城的时候,穿戴的都是他们各邦国最华丽的衣衫。 只是他们的衣衫,比起妾身平日里赏赐给丫鬟们的还不如。 他们所居的地方,能好到哪儿去?” 顿了顿,向嫣又道:“再说了,大王的夫人不是王妃吗?为何是压寨夫人?相公打算辞官去当山匪吗?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而且大宋各地的镇军将军,大多数都是你提拔上来的。 你要当了山匪,他们就该哭了。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任你胡作非为。” 寇季失声笑道:“你看到的那些番邦使节,只是大宋四邻而已。在大宋四邻外,还有数值不尽的邦国,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妾身不知道大宋四邻外有多少邦国,妾身只知道,再多的邦国,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大宋的。” “肤浅……” “妾身可不是肤浅,民间有句话,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别的地方纵然再好,也不如自家的地方住着舒服。” “额……这倒是实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3章 宫中隐秘 翌日,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赵祯再次出现在了寇府别院外,寇季依旧没见,只是找了个借口敷衍了过去。 赵祯也没有仗着身份强闯,一如昨夜,悄然而来,悄然而去。 寇季在赵祯走后,悄然出了府,一路直奔文昌学馆而去。 许久没有到过文昌学馆,再次到了文昌学馆,寇季有些恍惚。 文昌学馆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了个模样。 以前的文昌学馆,是土坯房,土坯围墙,隔着围墙,就能看到里面奔跑的幼童们。 可如今的文昌学馆墙高院深,一丈高的砖石围墙,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人难窥其中分毫。 蹲守在门口的老翁们,依然蹲守在文昌学馆门口。 虽然文昌学馆高大的围墙,已经将幼童们保护了起来,但老翁们却没有因此离去。 守着幼童们,似乎是他们余生唯一的使命,所以幼童们即便是已经没有了被拍花子的拐去的危险,他们依然守着幼童们。 他们大概是觉得,再高的围墙,也没有他们亲眼盯着放心。 寇季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他们准备起身向寇季施礼。 寇季摇了摇头,阻止了他们起身。 走过了他们身旁,寇季就看到了文昌学馆的门。 门口守着几个中年人,有缺胳膊的,也有没腿的。 几个人站在哪儿,隐隐的行成了一个矢锋阵。 见到了寇季,齐齐施礼。 寇季并没有阻拦。 他们以前是瑞安镇上征召的兵卒,跟随着寇季一同去过河西。 寇季算是他们从戎生涯中最直属的上司。 他们向寇季施礼,寇季自然不会拒绝。 他们大多在河西战场上负了伤,从军伍中退了出来,寇季将他们安排到了文昌学馆守门。 他们守文昌学馆门户期间,从没有出过错。 任何企图混进文昌学馆的人,皆被他们挡在了文昌学馆之外。 他们时时刻刻的维持着矢锋阵的阵型,就是为了方便出击。 寇季在他们施礼过后,轻声吩咐道:“我要去见我祖父……” 守门的中年人们闻言,略微一愣,为首的中年人迟疑道:“少爷是想上山见老太爷?” 寇季缓缓点头。 为首的中年人哭笑不得的道:“那少爷您走错地方了……”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为首的中年人。 为首的中年人赶忙解释道:“此前有人通过蒙学的大道上山,在大道上纵马狂奔,差点伤到了蒙学的娃娃。是咱们一个兄弟舍命相救,娃娃们才没事。 但咱们那位兄弟折了。 老太爷知道此事以后大怒,吩咐人封了蒙学的大道,在山腰下开辟了一处小道,所有人想上山,都只能步行从小道上去。”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个在蒙学内纵马狂奔的人如何处置的?” 为首的中年人拱手道:“老太爷当场抽了他一个皮开肉绽,吩咐兄弟们将人扭送到了开封府,报了一个杀人罪。同时去信给官家,罢了他父辈的官爵。” 寇季眉头略微展了展,吩咐道:“回头在门口设几个拴马桩,以后进门不骑马,骑马不进门。有人违背,就乱棍打出去。” 几个中年人齐齐施礼。 “喏……” 寇季抬眼往蒙学学院内往了一眼,耳听着那朗朗读书声,低声说了一句,“守好娃娃们……” 几个中年人再次施礼。 寇季没有再多言,背负双手离开了蒙学学院门口。 一路绕到了蒙学学院背后,看到了一个临时开辟出的山间小道。 寇季沿着小道上了山,到了文昌学馆山门口。 文昌学馆山门口有人守门。 见到了寇季以后,并没有阻拦,任由寇季通过了山门。 寇季通过了山门,就感受到一股朝气扑面而来。 山门后,学子无数。 有蹴鞠的、有游戏的、有大儒带着学子们坐在花丛中吟诗作赋、也有学子在大道上漫无目的的狂奔、还有追逐打闹的。 学子们脸上笑容灿烂,似乎一点儿忧愁也没有。 寇季瞧着略微有些失神。 一声惊呼响起。 寇季略微回神,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两个习练棍棒的学子,伤到了人,受伤者惊呼了起来。 曹玮手握着一根藤条,气势汹汹的冲上去,一人甩了一下,然后就是大声的喝骂。 能考入文昌学馆的学子,无一不是英才。 自从今岁一甲二甲进士九成出自文昌学馆的风声传出去以后,前来文昌学馆求学的英才就变得更多了。 文昌学馆的竞争变得激烈了不少,英才的档次了提升了好几茬。 只不过,文昌学馆内目前的考核,多以文试为主,所以进入文昌学馆的学子,大多都是文采风流的才子。 他们在文采方面没得说,但是在武艺方面,大多数都是睁眼瞎。 有些人实在没有习武天赋,落到了曹玮手里以后,自然少不了一顿毒打一顿骂。 武科在文昌学馆内虽然不是必修。 但寇准等一众文昌学馆的掌权者,在看到了已经结业的韩琦等一众学子外出历练、外出吃苦以后的长进以后,觉得文昌学馆内的学子,有必要习武去吃苦,学会吃苦。 所以在考核学子的时候,将武科列入到了考核项。 学子们可以不选武科,但其他人选了武科,在考核的时候,注定比那些没选武科的人多一项的成绩。 多一项的成绩,排名自然就会高不少。 虽然没有什么奖励,但文昌学馆内的学子都是英才,没有人愿意屈居于人下,所以很多人都兼修了武科,提高自己的排名。 但其中一些人,明显不适合学武。 学武对他们而言,比登天还难。 “或许文昌学馆内可以考虑纳入武科学子……” 寇季瞧了许久曹玮训斥学子以后,有了这个想法,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嘟囔过后,没有再学馆内的校场停留,他迈开了步子到了文昌学馆内的教习屋舍区,找到了寇准的屋舍。 寇准屋舍前,栽种着一片花丛。 寇忠正弯着腰在花丛里松土,不见寇准的踪影。 寇季上前,问道:“忠伯,我祖父呢?” 寇忠听到了寇季的声音,略微仰头,施礼道:“少爷到了……老太爷在屋里核查今岁考入文昌学馆学子的姓名,老仆带您过去。” 寇季摇头笑道:“不用……我自己去……” 寇忠缓缓点头,没有再开口。 寇忠在寇府待久了,知道寇准、寇季祖孙二人都是那种很有主见的人。 他们一旦拿定了主意,别人很难扭转。 更重要的是,以他们祖孙二人的身份,也没人敢替他们拿主意。 寇忠继续低下头伺候花丛里的花,寇季绕过了花丛,出现在了寇准的屋舍前。 寇季站在屋舍前一礼,“祖父,孙儿求见……” 寇季话音刚落,屋舍内响起了寇准的声音。 “进来吧……” 寇季迈步进了屋舍,就看到了寇准放下了一册花名册,揉了揉眉心,向他看了过来。 寇季上前,拱手施礼。 寇准随意的摆了摆手,指了指身旁的座椅。 寇季走上前,坐在了座椅上,随手帮寇准倒了一杯茶。 寇准端起了茶碗品了一口,看向了寇季,道:“有事询问老夫?” 寇季淡然笑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吗?”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哼哼了两声。 寇季干巴巴一笑。 寇准没好气的道:“你小子如今贵为枢密使,每日里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哪有闲暇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你能特地跑来看老夫,一定是有事要问。” 寇季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的道:“是孙儿疏忽,以后一定经常来陪您老。” 寇准撇撇嘴道:“算了吧……国事比家事重要……” 寇季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寇准就继续道:“说说吧,想知道什么。” 寇季也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道:“宫里的一些事情。” 寇准愣了一下,缓缓坐直了身子,幽幽的道:“宫里的韩美人遇害,一尸两命,此事老夫知道一些。你要问的,应该跟此事有关吧?” 寇季缓缓点头。 寇准感叹道:“能在宫里杀人放火的,没几个人。” 寇准看向了寇季道:“你能来找老夫,说明你已经查到了某个人头上,说说吧。” 寇季直言道:“我并没有查到某个人头上,只是一个被刺杀的老宫娥告诉我,有一个人不简单。” 寇准叹了一口气,唏嘘的道:“杨氏……” 寇季眉头略微一挑,沉声道:“祖父知道?” 寇准撇撇嘴道:“能在后宫活下去的女人,都不简单。能在宫里活滋润的,就不仅仅是不简单了。从太祖立国至今,能在宫里活滋润的女人,大多数都是借着家中的权势。 刘娥出身低,杨氏出身也不高,却能在先帝朝的时候,位居后宫一二席,压的一帮子武勋家的女子抬不起头,可见一般。 刘娥如何强势,你亲眼见过。 杨氏又岂是简单的角色。” 寇季皱眉道:“可杨氏一直居于后宫,并没有在朝堂上掀起什么风浪,在朝野内外的风评也不错。”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哼了一声,“那是现在,不是以前。自从刘娥将官家交给了杨氏抚养以后,杨氏就有所收敛,不再出现在人前,即便是出现在人前,也是一副慈祥的模样。 所以后入朝的人,误以为她是一个慈祥的人。” 寇季沉吟道:“听祖父的意思,杨氏以前很不简单?” 寇准撇撇嘴道:“岂止是不简单,简直是女中豪杰。” 寇季略微一愣。 寇准一向看不惯后宫的女人,刘娥在他口中,就是一个祸国的妖妇,杨太妃能得他称赞一声女中豪杰,那就说明杨太妃是真的不简单。 寇季追问道:“祖父能仔细说说吗?” 寇准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杨氏,貌美、聪慧,比刘娥更早入宫。她早年的时候,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和聪慧,获得了先帝的恩宠。 先帝时常让她伴驾左右。 也因此,她怀上了龙种。 只是她没想到,她备受恩宠,早已得罪了后宫里的其他嫔妃。 所以,在她怀了龙种不能伴驾以后,有人对她出手了。 她的龙种就那么没了。 她想报复,可是双拳难敌四手。 于是她就想到了还在宫外的刘娥。 她深知先帝对刘娥旧情难舍,但又不便将刘娥一个寡妇召进宫,所以就帮先帝出了一个主意。 让先帝顺顺利利的召了刘娥进宫。 刘娥进宫以后,她和刘娥携手,将那些对她出手的人一一扫平。” 寇准说到此处,盯着寇季道:“先帝数个子嗣,就亡故在了那场斗争中。杨氏做事,远比刘娥要缜密,所以先帝子嗣频频亡故,先帝派人频频调查,也没能查到她们头上。 最终,她们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成了淑妃,而其他人成了皑皑白骨。 老夫之所以觉得她是女中豪杰,那是因为她十分懂得处理自己、先帝、刘娥之间的关系。 她深知先帝和刘娥情比金坚。 所以,从没有想过要取代刘娥。 刘娥在后宫中升一级,她就升一级,从没有越过刘娥,但也从没有被刘娥落下。 你小子在朝中为官,应该明白能做到这一步,需要怎样的智慧和手段。” 寇季沉声道:“还真是厉害……” 刘娥能否升迁,全凭赵恒的心思。 赵恒的心思,别人不能掌控,只能揣摩。 杨氏明显是揣摩透了赵恒的心思,所以才能做到刘娥升一级,她升一级。 刘娥是仗着赵恒的宠爱升迁的。 杨氏却不能仗着赵恒的宠爱升迁,她必然是通过其他手段固宠升迁。 为了固宠升迁,在用手段的时候,要掌握的分寸,不是一般人能把握的。 多一分,超过了刘娥,那就会成为刘娥的对手。 少一分,被刘娥抛下了,刘娥可能会舍弃她这个盟友。 杨氏能游刃有余的把控固宠升迁的分寸,并且从没有出差错,确实不是一般厉害。 杨氏早年被人陷害,没了皇嗣。 她为了报复,联手刘娥暗害其他皇嗣,难怪赵恒许多子嗣都夭折了。 后宫中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一起出手,赵恒的子嗣不夭折才奇怪呢。 寇季看向寇准道:“官家出生以后,刘娥将官家交给杨氏抚养,就是因为刘娥知道杨氏的手段,所以将官家放在了杨氏眼皮子底下。 如此一来,官家若是出了意外,杨氏难逃责罚。 所以官家才能安安稳稳的活下来?” 寇准缓缓点头,讥讽的道:“不然你以为刘娥为何要让官家认杨氏为小娘娘?你不会真的以为后宫里有什么姐妹情深吧? 刘娥是多霸道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娥会愿意跟别人共享儿子?” 寇季盯着寇准道:“刘娥既然知道杨氏不是善类,为何在掌权以后不除掉她?” 寇准冷哼道:“别人畏惧刘娥,不敢宣扬官家的身世,杨氏会畏惧?李氏在诞下了官家以后,先帝和刘娥要送李氏出宫,断了李氏跟宫里的一切痕迹。 是杨氏从中周旋,让李氏留在了宫里。 李氏只要活着在宫里,刘娥就没办法对杨氏下手。 因为杨氏一旦遭了意外,李氏就会成为一个随时都会爆开的药发傀儡。” 顿了顿,寇准又补充了一句,“不只是官家的身世,还有杨氏自己和刘娥干的那些丑事。暗害皇嗣的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刘娥还有何颜面身居皇后之位? 先帝就算再宠爱她,也会送她去死。” 寇季感叹道:“如此说来,杨氏是真厉害。” 寇准哼声道:“老夫刚刚说过,在宫里活得滋润的女人,就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寇季沉吟道:“如今刘娥已死,所以杨氏没了顾忌,便开始在宫里兴风作浪?” 寇季缓缓皱起了眉头,道:“可杨氏跟官家并没有仇怨,为何要对官家的子嗣下手?难道她喜欢通过暗害皇嗣,寻找快感?”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杨氏又不是失心疯,怎么可能通过暗害皇嗣寻找快感。杨氏此前虽然不堪,但是官家出生以后,她就收敛了锋芒,尽心尽力的抚养官家,一直将官家当成亲子对待,怎么可能害官家的子嗣?” 寇季愣住了。 寇季原以为,从寇准嘴里挖出了杨氏的过往,知道了杨氏的手段以后,宫里两桩案子的幕后黑手,就锁定在杨氏身上了,却没料到,寇准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寇季愕然道:“杨氏不会谋害官家的子嗣?” 寇准郑重的道:“杨氏对官家,那是真心疼爱。” 寇季皱眉道:“可这并不能排除杨氏谋害皇嗣的嫌疑啊?毕竟她此前就有谋害皇嗣的嫌疑。而去宫内发生的两桩案子,一个个做的都十分干净。 能在宫里,将案子做的如此干净的,只有官家、皇后、三位太妃。 官家不可能自己害自己的子嗣。 皇后一直在人前,一直被人盯着,只要她做出了谋害皇嗣的事情,一定会被人发掘,并且揭穿出来。 毕竟,后宫里的女人都盯着她的位置,一个个巴不得她出错呢。 那么多眼睛盯着,她想谋害皇嗣,十分困难。 杜太妃一直与世无争,深居简出的,像是一个苦行僧。 她没有机会谋害皇嗣,也没有理由谋害皇嗣。 李太妃说话虽然强硬了一些,可是她是一个没有多少心计的人。 不然也不会被幽禁在深宫里十多年。 她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别人一猜就能猜出她的想法,她很难做出谋害皇嗣的事情,而不被人发掘。 算来算去,就剩下了杨太妃。 她没有动机,但是却有那份心计和实力。” 寇准微微皱起了眉头,瞪着寇季道:“你有证据?” 寇季缓缓摇头,“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也没敢揭穿此时。但我去洗衣房询问一些老宫娥的时候,一个宫娥告诉我,杨太妃此人不简单。 那个宫娥刚跟我说完这个,洗衣房就失火了。 我带着她逃亡的途中,她就被人用暗箭射杀。 像极了杀人灭口。” 寇准沉声道:“你也说了,像极了杀人灭口。只是像而已,万一是有人栽赃陷害呢?” 寇季皱眉道:“可若是她故意混淆视听呢?” 寇准盯着寇季,郑重的道:“你已经认定了她跟宫里的两桩命案有关?” 寇季坦言道:“如果她真像是祖父说的那般,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也曾很先帝朝的几个皇嗣遇害案有关,那么她一定跟宫里发生的两桩命案脱离不了关系。” 寇准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盯着寇季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官家对杨太妃的感情,比刘娥还深。刘娥虽为官家的大娘娘,可她抚养官家的时间,还不到杨太妃一成。 真正算起来,官家是由杨太妃养大的。” 寇季沉吟了一下,低声道:“我已经将此事暗示给了官家。” 说到此处,寇季苦笑道:“官家得知此事以后,差点崩溃。” “糊涂!” 寇准恼怒的吼了一声,指着寇季的鼻子骂道:“捕风捉影的事情,一点儿证据也没有,你就敢往出说,还说给官家听。 你是嫌官家的皇位坐的太稳,还是嫌我大宋太安定? 若是有人告诉了你,老夫伤了寇天赐,你心中做何感想?” 寇季苦着脸道:“必然心神俱焚……” 寇准破口大骂道:“你还知道?!官家尚无子嗣,若是因此心神俱焚,出了什么意外,无人继承大统,你就是我大宋的罪人。 万死难赎其罪的罪人。” “官家无碍……” 寇季小声辩解了一句。 寇准瞪起了眼珠子,“你得庆幸官家无碍,官家若是因为你的疏忽,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先掐死你,再自缢谢罪。” 寇季苦笑着垂下头。 寇准觉得他怎么做太冒失,但是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 有些事,该面对的时候必须面对。 早知道,要比晚知道的好。 此类的事情不尽早解决,后面再出现了问题,对赵祯的伤害更大。 对方一脸暗害了两位怀有身孕的嫔妃,那就说明对方不会轻易把守,不尽早解决此事,搞不好后面还会有皇嗣和嫔妃被暗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4章 扑朔迷离 寇准言称,杨太妃疼爱赵祯,不会做出伤害赵祯子嗣的事情,寇季觉得未必。 杨太妃虽然没有伤害赵祯子嗣的动机,但是她却有那个实力和心计。 更重要的是,张贵妃和韩美人遇害,从头到尾都做的无迹可寻,很符合寇准描述的杨太妃做事的特点和风格。 也不排除是有人在模仿杨太妃的手段做事。 但杨太妃手里的力量,可不是谁都能调动的。 杨太妃用手里的力量防着刘娥,刘娥尚且拿她无可奈何,谁又能越过她,调动她手里的力量? 要知道,史书上刘娥死后,杨太妃还活着。 而史书上刘娥最巅峰的时期,可是镇压着满朝文武的。 如此权势,都没能奈何的了杨太妃,那就说明杨太妃手里的力量,被她经营的水泼不进。 杨太妃凭借着自己手里的力量,紧握着刘娥的一些把柄,钳制着刘娥,所以刘娥才拿她无可奈何。 一个没有力量的人,握着一个手握大权的人的把柄,那是不可能存在的。 因为人家能随手碾死你,然后拿回自己的把柄。 反过来想,以杨太妃的心计和实力,她若是不点头,后宫之中,又有谁能暗害皇子和嫔妃? 所以此事杨太妃纵然不是此事的主谋,必然也是从犯之一。 寇季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嘴上却对寇准道:“祖父,孙儿知错了,下一次一定不敢妄言了。” “你还想有下次?” “没有……没有下次……” “哼!” 寇准冷哼了一声,瞪着寇季道:“你还是怀疑杨太妃?” 寇季坦诚的点头。 寇准冷声道:“我大宋奉孝,杨太妃对官家有养育之恩,养恩大于生恩。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你调查杨太妃,传扬出去,不仅你要担骂名,官家也要跟着担骂名。” 寇季沉声道:“事关大宋大统之位的传承,区区骂名,我不在乎。”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寇准,郑重道:“我要是因为区区骂名而退缩,我也没资格当您的孙儿。” 寇准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 他本就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 寇季这话很符合他的胃口,他盯着寇季,叮嘱道:“区区骂名不是关键,关键是你查清了此事以后,发现跟杨太妃无关,那官家哪里,你就不好做了。 这也是为何老夫得知了你将此事告诉官家以后,动怒的原因。 官家虽然宠信你,但你终究不是官家的亲兄弟。 杨太妃对官家而言,犹如亲母。 你诬陷杨太妃,害的他们母子差点出现了隔阂,官家心里必然会生出疙瘩。” 说到此处,寇准感慨道:“这人呐,心里不能有疙瘩,一旦有了疙瘩,看一个人就变了样。疑邻窃斧的故事,你应该听说过。 官家心里一旦对你有了疙瘩,看你做什么都不对。 到时候你的官,可就难做了。 你如今跟官家共掌天下兵权,看着荣耀。 到时候,很有可能就是杀身之源。” 寇准一番推心置腹之语,寇季听着十分受用,也十分感动。 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认,杨太妃跟此事必有关系,所以查清楚此事以后,赵祯不会对他心生疙瘩,他没必要担心。 真正让寇季觉得受用的,是寇准话里的为官之道。 寇准借此告诫寇季,做事要将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图其他。 寇准不希望他拿性命去冒险。 虽然寇准说出的话,寇准自己也做不到,但是他希望寇季做到。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话,不适合用在此处。 寇准喜欢拿性命去冒险,那是因为他心中有自己的坚持。 寇准劝诫寇季不要拿性命去冒险,那是因为他心中对晚辈有一丝爱护。 “祖父教诲,孙儿铭记。” 寇季虽然不见得会听寇准的,但是寇准的一片心意,他必须领受。 “老夫已经离开了中枢,以后中枢的事情,你就不要拿来烦老夫了。过来陪老夫看看今岁考中我文昌学馆的学子的文章,看看里面有几个英才。” 寇准生硬的转移着话题。 寇季失笑道:“祖父您是知道的,我不通经书……” 寇准撇撇嘴道:“老夫今岁又没考经书。种世橫那厮不是说了吗?经书若是对朝廷无用,学它作甚?老夫今岁考的是杂学。”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祖父您这么干,就不怕士林中的读书人说你不是?就不怕文昌学馆内的大儒们反对?” “呸……” 寇准不屑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道:“以老夫的地位,大宋朝有几个读书人敢说老夫不是的?老夫的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你的门生故旧如今也逐渐的进入到了朝中。 读书人敢说老夫不是,除非他们仕途不想要了。 再说了老夫年七旬,干一些糊涂事,也在情理之中。 难道他们还想跟一个七旬的老人讲道理不成? 老夫就算吐他们一脸,他们也只能擦干了唾沫冲老夫傻笑。 至于学馆里的那些老匹夫,他们吃老夫的喝老夫的,还借着老夫的地方扬名,凭什么反对老夫?” 寇季失笑道:“您老好歹是有身份的人,多少得讲点道理吧。” 寇准瞪起眼,“要老夫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也配?一个个还敢说你不学无术,老夫看他们就是欠收拾。” 寇季总算明白了寇准为何会在今岁文昌学馆的考核中考杂学,而不是经书了。 敢情是为了维护他。 此前寇季不学无术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寇季自己没怎么计较,但是寇准却记住了。 并且还小小的反击了一把。 寇准的爱护之心,寇季感受到了,他什么也没说,陪着寇准一起查阅起了那些学子们的文章。 寇季陪着寇准查阅一些学子们的文章,到了饭点,一起用了一些饭食,又查阅起了学子们的文章。 查阅了一半,就查阅不下去了。 因为寇忠领着一个人,出现在了寇准的屋舍内。 寇准和寇季纷纷起身施礼。 “臣寇准……” “臣寇季……” “参见官家……” “……” 赵祯笑呵呵的对寇准道:“寇公不必多礼,朕找四哥有要事要商,去寇府别院,没找到四哥,听闻四哥到了寇公的住所,朕就赶了过来。 叨扰之处,还望寇公不要见怪。” 寇准不卑不亢的道:“不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官家要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不能阻拦,更不会叨扰任何人。” 赵祯笑着道:“寇公的教诲,朕记住了。” 寇准再次一礼,回身对寇季道:“既然官家是找你的,那老夫就回避一二。” 说完这话,寇准离开了屋舍,叫上了寇忠,去巡视文昌学馆。 屋舍内只剩下了赵祯和寇季两人。 赵祯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盯着寇季幽怨的道:“朕以为四哥还会躲着朕。”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臣身为人臣,又岂敢躲着官家。” 赵祯叹了一口气,“四哥还在怨朕?” 寇季拱了拱手,“臣不敢……” 赵祯长叹道:“四哥跟朕生疏了,还说不是在怨朕。” 寇季淡淡的道:“官家是君,寇季是臣,君臣……” “四哥!” 赵祯低喊了一声,咬牙道:“朕锥心之际,说出胡言乱语,伤了四哥,是朕不对。可你也应该体谅体谅朕,杨太妃那是朕的养母,朕从小在她宫中长大。 她对朕有养育之恩,朕也一直将她当成亲母对待。 你告诉朕,朕两位皇儿遇害,跟杨太妃有关,朕的心,瞬间碎成了无数块,又怎能不胡言乱语。 换做是四哥,四哥能坦然面对吗?” 赵祯说到此处,已然泪目。 他含着泪道:“世人皆以为当皇帝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可世人根本不知道当皇帝要遭受到的磨难,远超世人的想象。 父皇撒手人寰,留下了偌大的江山,给朕一个尚不明事的孩子。 朕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背负起了整个大宋。 朕的大娘娘,朕最亲近的人,在父皇去了以后,要架空朕,让朕当个傀儡皇帝。 朕的八皇叔,觉得朕一个顽童,不配坐在九五宝座上,要杀进皇宫,抢了朕的帝位。 朕眼看着八皇叔身死,眼看着大皇叔疯魔,眼看着大娘娘被烈火焚身致死。 朕如今还要眼看着朕的皇儿惨死,眼看着害死朕皇儿的真凶直指到朕的养母身上。 朕的心得有多痛。 朕不能哭、不能喊、不能心痛、更不能躲起来不见人。 因为大宋需要朕,满朝文武在朕躲起来以后,也会逼朕出来。 朕是个人,不是供庙里的泥塑。 但是没几个人把朕当成人。 他们都想让朕成为供庙里的泥塑。 也没几个人在意朕的心思。 他们只想让朕按照他们的心思做事。 把朕当人的,在意朕心思的,只有你和朕的生母。 但朕有一些话,不能跟生母说,只能跟你说。 你若离朕而去,朕就真了成了孤家寡人,就真的成了供庙里的泥塑。” 赵祯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寇季隐隐也有些泪目。 做皇帝做到赵祯这个份上,除了用可怜形容外,已经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 赵祯真心实意的将寇季当成兄长对待,寇季又岂会真的铁石心肠的丢下他。 “我没有离官家而去的意思,我只是对官家轻易交出宝玺感觉到愤怒。” 寇季咬着牙沉声道:“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宝玺。宫内发生的一切,也是因为那个宝玺而起。越是如此,我们就越应该守住宝玺,将那些魑魅魍魉,一网打尽,尽数掐死。 唯有如此,我们才对得起我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我们不能倒,更不能哭。 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应该坚定的走下去。” 赵祯红着眼,重重的点头道:“朕向四哥承诺,以后不会再拿宝玺说事。” 寇季点点头,道:“宫里发生的两桩命案,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回宫,回宫以后就着手调查此事。 不过,我一个人在宫里调查此事,困难重重,所以我需要武德司的人配合我。” 赵祯郑重的道:“朕会吩咐武德司的人,听从四哥的调遣。” 寇季迟疑了一下,盯着赵祯道:“如果……如果真查到了杨太妃的头上,官家打算如何处置?” 此事寇季必须问清楚。 赵祯痛苦的闭上双眼,低声道:“贬为庶民,流放千里。” 寇季眉头一挑,“饶她一命?” 赵祯吸着冷气,心痛的道:“她对朕有养育之恩。朕若杀了她,天下人如何看待朕?”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在再多言。 众口铄金,再大的权势,也难敌天下悠悠众口。 一些愚孝的故事,对古人的影响很大。 即便官方的律法对愚孝和孝顺给出了辨别的条文,但百姓们中间绝大多数人依然信奉着愚孝,并且代代相传,从未断绝。 为母舍子,那是值得被称赞和传扬的佳话。 为子舍母,那会被百姓们所不齿。 杨太妃若是真的害了皇嗣,那是她的罪过。 可若赵祯因此斩了杨太妃,那就是赵祯的罪过。 百姓们会因此将赵祯描绘成一个不孝的人。 大宋奉孝,赵祯身为大宋官家,若是不孝,他在民间的威望将会大大减弱。 赵祯若是想维持现状,什么也不做的话,那他将杨太妃斩了也就斩了。 民间的百姓再怎么议论,对他的影响也不大。 可赵祯随后要革新文制,其中最需要的,就是取得百姓的信赖。 若是在还没有取得百姓们信赖的时候,就先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那百姓们谁信你? “入宫吧……” 寇季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若是杨太妃谋害皇嗣,是情有可原的话,他可以放杨太妃一马。 若杨太妃是其中主谋的话,他不介意斩了杨太妃。 杀人不过头点地,欺负人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不能见赵祯仁慈,就将赵祯往死里欺负,让赵祯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至于斩了杨太妃以后的后果,寇季一点儿也不在意。 赵祯又不可能杀了他,无非就是在朝野上下的舆论中罢了他而已。 但他现在还在乎罢官? 真要罢了官,他很快也能得到起复。 赵祯不可能因为他斩杀了一个谋害皇嗣的主谋记恨他。 满朝文武也不可能因为他斩杀了一个断绝社稷大统的人记恨他。 即便是有一些不愿意看到寇季起复的人,从中阻挠,也起不了什么太大作用。 寇准经营多年的门生故旧,以及他经营了多年的关系,不是白经营的。 他真要斩了杨太妃,唯一要承担的恶果就是,不能再由武转文,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了。 毕竟,朝野内外,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一个斩了皇帝养母的人,坐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 满朝文武不记恨他是一回事,愿不愿意看他坐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又是另一回事。 寇季和赵祯出了屋舍,一同下了文昌学馆。 寇准站在半山腰上,瞧着赵祯和寇季并肩下了文昌学馆,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赵恒……你不如你儿子……” 寇忠在一旁仰着头,望着万里晴空,假装自己在数星星,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寇准回头瞥了一眼仰着头的寇忠,不屑的道:“他还能爬出来找我不成……哼……” 寇忠翻了个白眼,不想说话。 寇准越活越回去了,有时候英明的不像话,又时候又蛮横的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 老小孩、老顽童,大概说的就是现在的寇准。 寇准的嘀咕,赵祯和寇季自然听不到。 二人下了山,乘车入了汴京城。 一路过了金水桥,入了宫。 赵祯将寇季放在了后宫宫门口,对寇季道:“种世衡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奏请将三衙和枢密院合为一处。 吕夷简三人为此事头疼不已,已经频频派人请朕过去做定夺了。 朕现在要去盯着此事,后宫的案子就交给四哥了。 四哥只管放心的查,有不长眼的阻拦,打杀了就是。” 寇季就当没听见赵祯最后一句话。 宫里的人,但凡有点眼力的,没几个人在他面前找不自在。 敢在他面前找不自在的,都是他没办法打杀的人。 所以赵祯最后一句话,纯粹是废话。 李太妃要是跳出来阻拦,我还能将李太妃砍了不成? 真要砍了李太妃,你还不得疯? 寇季腹诽之余,对赵祯道:“种世衡挑这个时候上书,应该是觉得如今官家正是易怒易冲动时候,满朝文武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官家眉头,所以枢密院和三衙合二为一的事情,就不会受到太多阻拦。” 赵祯沉声道:“他就不怕朕一怒一冲动,罢了他?” 寇季坦言道:“他相信官家的睿智。” 赵祯略微一愣,沉吟道:“他投诚了?”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撇撇嘴道:“难怪他敢在这个时候触朕的眉头……” 寇季感叹道:“他也是为了官家的江山社稷。” 赵祯道:“他还真是聪明,知道向你投诚,就是向朕投诚。只是朕不太喜欢聪明人。” 赵祯和寇季一起携手推行了兵制革新,也一起携手做了许多事情。 但是满朝文武,没人认为寇季和赵祯在政务上是一体的,所以没人知道,向寇季投诚就是向赵祯投诚。 赵祯原以为,不会有人看出此事。 却没料到种世衡看穿了此事,并且果断的向寇季投诚了。 投诚就意味着,无条件支持寇季所提出的任何政务。 也就相当于无条件支持赵祯推行任何政务方面的革新。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撇嘴道:“能出现在朝堂上的,就没几个蠢人。偶尔有一两个犯蠢的,大多是被人算计了。又或者是怀有什么其他目的。 比如此前范讽在朝堂上挑拨我们君臣的关系,就是为了试探我们。 他想看看我们君臣之间是否存在着裂痕。 如果存在裂痕,他就会联合其他人,一起搬到我,断官家一臂,借此打压武臣,重新恢复文臣执掌朝纲的局面。” 赵祯缓缓点头,“此事朕知道,他在背后弄了一个什么逸党,明面上是一群研究诗词歌赋的人,实际上就是一群居心叵测的人凑在一起谋划朝廷。 有人为了巴结你,去取他的脑袋,就是被他的党羽给拦下了。 朕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他们若是敢有异动,朕一定会收拾他们。”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感叹道:“种世衡太聪明了……” 寇季叹气道:“朝堂上若全是蠢笨之人,你就没那么轻松了。再说了,他能看清此事,也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背后之人的智慧。”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沉声道:“种世衡此前找我投诚,我原以为是简单的投诚。可是我派人去查探了一番后才知道,他在找我投诚之前,去见过他的叔父。” 赵祯幽幽的道:“大儒种放吗?”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叹息道:“如此大贤,为何要一心寻道呢?” 寇季淡然道:“人各有志……” 说到此处,寇季和赵祯不再多言。 赵祯驱车赶往了资事堂,寇季则一个人赶往了韩美人的寝宫。 寇季到了韩美人的寝宫以后,就看到陈琳带着人死守在韩美人的寝宫前。 见到了寇季以后,急忙迎了上来,问道:“官家如何?” 寇季低声笑道:“官家无碍……” 陈琳长出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陈琳虽然在韩美人寝宫门口守着。 可他却时时刻刻关注着赵祯的动向。 赵祯将自己关进了寝宫以后,陈琳就十分忧心。 赵祯被满朝文武逼出来以后,陈琳就更加忧心。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赵祯。 他知道赵祯有多可怜,也知道赵祯心中有多痛苦。 陈琳知道赵祯无碍以后,一颗心也放下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寇季问道:“官家今早派人传话,说是让咱家将他身边的小林子给换掉,你可知道小林子犯了何事,惹怒了官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5章 与世无争杜太妃 “小林子?” 寇季狐疑的盯着陈琳,“小林子是谁?” 陈琳略微愣了一下,急忙道:“听咱家吩咐跟在官家身边的小宦官……” 寇季斜眼看着陈琳,撇撇嘴道:“你派他盯着官家,官家发现了,自然要换了他。” 陈琳闻言,一张老脸黑的像是锅底。 “咱家怎么可能派人盯着官家……” 陈琳瞪着寇季,咬牙切齿的道。 寇季哼了一声道:“你近水楼台,都不敢派人盯着官家,我身在宫外,就敢派人盯着官家了?官家有什么举动,我又不知道,官家为何要换一个小宦官,我怎么知道?” 陈琳一愣,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一脸尴尬。 寇季淡淡的道:“那个小宦官真要是惹怒了官家,恐怕早就被埋进了御花园,成了花肥。他现在还活着,说明他并没有惹怒官家。他应该是说错了话,官家不愿意让他再跟着,所以才让你换了他。” 陈琳闻言,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意外的道:“你亲戚?”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道:“咱家从小无父无母,哪来的亲戚。” 寇季狐疑的看着他。 陈琳叹了口气道:“他是咱家的干儿子……咱家有心提携他,所以让他在官家身边伺候着。如今看来,他没那个眼力,还需要调教。” 寇季撇撇嘴道:“你可别在宫里结党,不然我肯定会弹劾你。” 陈琳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寇季瞧了瞧被守的严严实实的韩美人的寝宫,问道:“没出什么岔子吧?” 陈琳正色道:“咱家盯着呢,谁敢在咱家眼皮子动手脚。” 寇季唏嘘道:“你倒是自信,可人家一旦动了手,你一个奴婢也拦不住。” 陈琳脸色微微一变,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在意,凑近了寇季,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跟那三位有关?” 陈琳也是聪明人,寇季稍稍提醒了一下,陈琳立马就察觉出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寇季沉声道:“我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对方在宫里隐藏的力量不小,我要查她,恐怕有些吃力。官家虽然将武德司的人暂时交给了我调遣,但武德司的人入宫时间不长,只要一有动作,立马会被对方发现。 所以还需要你手下的人帮忙。” “嘶……” 陈琳一连吸了两口冷气,道:“她……她又动手了?” 寇季微微眯起了眼,“你已经猜到了是谁?” 陈琳看向了寇季,低声道:“太宗在朝的时候,咱家就已经净身了。宫里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咱家知道的清清楚楚。” 寇季沉吟道:“你似乎很意外?” 陈琳缓缓点头,沉声道:“她没有理由暗害官家的皇嗣……官家可是她一手养大的……” 寇季眯起了眼道:“所以你此前从没有怀疑过她?” 陈琳点头道:“她比任何人都疼爱官家……咱家自然不会怀疑她。” 说到此处,陈琳看向了寇季道:“你查到了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寇季缓缓摇头,“没有查到证据,但宫里有心计有实力做这件事的,只有她。” 陈琳咬咬牙道:“若是有人陷害她呢?” 寇季幽幽的道:“她的实力不弱,皇宫内四处应该都有她的眼线。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陷害她?” 陈琳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可她没理由暗害官家的皇嗣!” 陈琳斩钉截铁的道。 寇季点点头道:“所以我猜测,她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从犯,背后还有一个主犯。主犯手里应该握着一些她的把柄,所以她不得不听从主犯的命令。” 陈琳脸色变得有些阴沉,咬牙切齿的道:“若真是如此,咱家少不了跟她做一场。”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提醒道:“她可是官家的养母,你敢跟她作对?” 陈琳冷声道:“这宫里,咱家只认官家。” 寇季沉声道:“她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官家恐怕不会放过你的。”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道:“只要官家一切都好,咱家就算舍了这条老命,也不在乎。”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你倒是忠诚……” 陈琳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低声道:“咱家要是不向着官家,这世上就没几个人向着官家了。” 陈琳说完这话,不等寇季再开口,就继续道:“你既然回来了,那此处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咱家去会一会她,看看此事背后是不是有她。” 寇季略微一愣。 陈琳却没有再多做解释,匆匆离开了韩美人寝宫。 走了几步,突然回身,走到了寇季面前,沉声道:“此事背后若是真有主谋的话,一定是一个知道宫里诸多事情的老人。 她做事素来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手脚,所以能掌握她把柄的人,一定是一个十分了解她的人。 如今宫里还活着的,了解她的人,并不多。 咱家回头列一个名单给你,你照着查,应该能查出一些什么。” 寇季缓缓点头。 陈琳没有再说话,迈开了步子离开了韩美人的寝宫。 寇季在陈琳走后,迈步到了韩美人的寝宫门前。 守在寝宫门口的侍卫、宦官们,见到了寇季以后齐齐施礼。 寇季找了一个领头的,询问道:“里面的情形如何?” 领头的宦官躬身道:“回寇枢密的话,里面人心惶惶的,有些乱,但没出什么大差错,也没有出人命。一日三餐都有供应,许进不许出。” 寇季缓缓点头,“没有出什么大差错……倒是沉得住气……” 寇季吩咐领头的宦官道:“你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只给他们提供一顿饭。” 领头的宦官略微一愣。 寇季问道:“有问题?” 领头的宦官赶忙道:“不敢……” 寇季缓缓点头道:“找个地方,让我先睡会儿。” 领头的宦官没有再多言,他在韩美人寝宫旁边找了一间厢房,安排寇季进去住下。 寇季进去以后,倒头就睡。 一觉睡醒以后,已经到了傍晚。 醒了以后,就看到一个小宦官守在自己的房门口。 寇季出了门,上下打量了一眼小宦官,问道:“陈琳派你来的?” 小宦官点点头道:“回寇枢密的话,陈大伴派遣奴婢送一封信给您。” 寇季摊开了手,小宦官立马从怀里取了一封信送到了寇季手上。 寇季拿到了信,对小宦官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小宦官躬身一礼,离开了房门口。 寇季拿着信回了房,拆开了信,借着烛光瞧了一眼,就愣住了。 只见陈琳给出的信,为首的就是四个字。 太妃杜氏。 杜太妃早已被寇季排除在外,陈琳给出的信,却将杜太妃列到了首位,寇季觉得十分意外。 寇季拿着信,嘟囔道:“陈琳将杜太妃列在首位的依据是什么?” 寇季一边嘟囔,一边继续审阅陈琳送过来的信。 审阅完了信以后,寇季算是明白了陈琳为何将杜太妃列在了首位。 寇季收起了信,苦笑了一声,“这老货八成是疯了。” 陈琳不仅仅将杜太妃列在了其中,里面还有其他几位留在宫里养老的先帝的嫔妃,以及一些宫里的老嬷嬷。 此外,赵祯的生母李太妃也在其中。 陈琳完全是依照着对杨太妃的了解顺序列的名单。 并且将所有的人全部罗列在了其中,不论是好坏。 为首的杜太妃,应该算是后宫里最了解杨太妃的人之一。 为什么寇季会觉得是之一呢? 因为依照陈琳列名单的规则,陈琳应该跟杜太妃并列在榜首。 甚至,陈琳还有可能会取代杜太妃,位列榜首。 对于宫中的一些内情,陈琳绝对比杜太妃了解的要多。 陈琳这老货现在明显是本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思在乱来。 他提供的名单只能借鉴,却不能相信。 寇季收起了信,出了房门,站在韩美人寝宫门口略微听了一下动静以后,又重新返回房里睡下。 …… 翌日。 清晨。 寇季刚刚起床,就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寇季开了门,就看到了昨日送信的那个小宦官出现在了房门口。 不等寇季开口,小宦官就率先开口道:“寇枢密,陈大伴让奴婢过来告诉您一声,昨夜尚衣房死了一个女官,死相极其凄惨,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抓住,宫里恐怕不安全,让您小心点。” 寇季缓缓点头。 小宦官不再多言,匆匆离开了寇季房门前。 陈琳派遣小宦官过来传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寇季听懂了。 那个尚衣房的女官,必然是杨太妃的人。 弄死她的应该是陈琳。 陈琳是借此告诉寇季,他已经动手了。 “老货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的,下起黑手来,还真是不含糊。” 寇季小声嘀咕了一声,吩咐人准备了一些洗漱的水,简单的洗漱过了以后,吃了一些饭食,凑在了韩美人寝宫外听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韩美人的寝宫,往杜太妃居住的寝宫走去。 一路凭借着刷脸,安安稳稳的走到了杜太妃的寝宫外,经过了通禀以后,杜太妃宫里的女官,引领着寇季进了杜太妃的寝宫。 杜太妃寝宫里没有多少人,只有那么三五个宫娥伺候着。 宫里很静,到处都栽种着花草。 院子里还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 越临近杜太妃所在的地方,檀香味就越浓。 但并不刺鼻。 显然杜太妃在焚香的时候,牢牢的把控着香料。 女官引领着寇季到了杜太妃房门口,通禀了一声。 杜太妃就请他进了房内。 房内的摆设很简单。 一张床榻、一张书架、一座观音像、三个蒲团。 床榻上只有一床被褥,十分朴素。 书架上摆满了佛经。 三个蒲团因为久坐的缘故,已经被压成了薄薄的一层。 房间内唯一贵重的,就是那一座观音像。 那是一座纯金的观音像,在烛光照耀下,璀璨夺目。 袅袅青烟从观音像前飘荡而过,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杜太妃一身素衣,跪坐在其中一个蒲团上,面向着观音像。 杜太妃看着像是一个隐士,多过像是一个太妃。 寇季入了门,躬身一礼,“臣寇季,参见杜太妃……” 杜太妃听到了寇季的声音,缓缓起身,回过身,略微点头笑道:“寇枢密不必多礼。” 寇季起身。 杜太妃吩咐女官道:“香儿,去准备一些茶点招待寇枢密。” 女官答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房门。 女官一走,杜太妃脸上的笑容一敛,长叹了一口气,盯着寇季问道:“寇枢密,哀家母女可有得罪你的地方?” 寇季略微一愣,“太妃娘娘何出此言?” 杜太妃叹息道:“哀家想尽了办法,才将絮儿拽出了泥潭。让她远离了朝野纷争,无忧无灾的活着。可是你最终还是让她卷入到了泥潭。 絮儿若是出了家,或许这辈子也没办法成婚,嫁不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 但她至少可以躲开被赐婚的命运,不用嫁给她不喜欢的人。 此前絮儿已经有了出家的念头,皇宫内外,朝野上下,都知道絮儿是即将出世的人,所以没人提及絮儿的婚事。 可自从絮儿去了你府上,流露出了本性,被人察觉以后。 已经有人开始提及起了絮儿的婚事。 若是絮儿因此被赐婚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你说说,你是不是害了絮儿。” 寇季听完了杜太妃一席话,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以后,寇季盯着杜太妃,沉声道:“太妃娘娘难道不觉得,让絮儿出家,是对她最大的不公吗?” 杜太妃瞪着寇季道:“寇枢密觉得,让絮儿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就是对她最大的公平吗?” 寇季正色道:“我大宋如今不需要跟任何番邦和亲,朝中也没有官家需要拉拢的权贵。所以絮儿公主可以随意挑选她想要嫁的人。不需要担心官家会随意将她赐给别人。 官家十分疼爱絮儿公主,他绝对不会看到絮儿公主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 “朝中已经没有了官家需要拉拢的权贵?” 杜太妃盯着寇季略含讥讽的道:“这其中包括你寇氏吗?” 寇季一脸愕然。 皇亲国戚已除。 武勋们几乎都被压趴下了。 寇府,如今算得上是大宋的顶级豪门之一。 官家自然不需要拉拢寇氏。 但官家跟他这个寇氏当家人最亲近。 依照惯例,皇家会将自己最亲近的人,变成儿女亲家。 此前赵祯三次提起寇天赐的婚事就是明证。 寇季盯着杜太妃道:“太妃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提议将絮儿许配给天赐儿?” 杜太妃没有隐瞒,缓缓点头,道:“不只是天赐儿,还有你。”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这不是胡闹吗?” “胡闹?” 杜太妃冷哼了一声道:“此事若是传扬到朝堂上,满朝文武会将此事当成胡闹吗?一些记恨你的人,巴不得你变成外戚。 须知,我大宋太祖定下了祖制,外戚不得干政。” 寇季皱眉道:“我已经有了妻室,絮儿公主嫁给我,难道要做小?哪有公主做小的,这还不是胡闹?” 杜太妃冷声道:“公主是不能做小,可向嫣能。” 寇季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冷声道:“向公尸骨未寒,就有人打他孙女的主意,就不怕那些辞仕的老臣们心寒吗?” 杜太妃摇摇头,道:“心寒又如何?谁会为了一个死人张目?” 寇季生硬的道:“我已经有了妻室,断不可能再娶。官家也绝不会看到如此荒唐的事情发生。至于天赐儿和絮儿的婚事,此前官家也曾提起,但是我婉拒了此事。” 杜太妃听完了寇季这话,有些不乐意,“寇枢密是觉得,哀家的闺女配不上你儿子?” 寇季郑重的道:“不敢,臣只是觉得,天赐儿是官家的干儿子,絮儿是官家的亲妹子,两个人差着辈分,不能乱了辈分。” 杜太妃听到这话脸色缓和了几分,“算你识相……” 寇季沉声道:“此事臣会跟官家说项,不论是谁提出的此事,只要官家不点头,一切都是空谈。” 杜太妃缓缓点头,低声道:“再加上哀家从中周旋的话,絮儿的婚事倒是不用太担忧。” 说到此处,杜太妃盯着寇季道:“说到底,你也是为絮儿好,哀家就不跟你计较此事。但你跑到哀家宫里来,拖哀家下水,哀家就不能轻易放过你。” 寇季眉头略微一挑,沉吟道:“太妃娘娘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 杜太妃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哀家虽然潜心向佛,但并不代表哀家双耳不闻窗外事。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哀家想不知道都难。” 寇季道:“听太妃娘娘的意思,是了解其中一些详情。” 杜太妃瞪了寇季一眼,“你来找哀家,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寇季缓缓点头道:“不错……” 杜太妃叹了一口气,“你去了一趟洗衣房,洗衣房失火,梅姑被杀,你居然还不知道警醒,还跑到哀家宫里来祸害哀家。 哀家若是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你,恐怕你走以后,哀家就会有杀身之祸。” 寇季迟疑道:“皇宫重地,谁敢伤着太妃娘娘,那不是找死吗?” 杜太妃翻了个白眼,“是谁,你心里比哀家更清楚。先帝在朝的时候,哀家不争不抢,官家登基以后,哀家与世无争。 哀家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会说。 今日放你入宫,主要是看在你照顾絮儿的份上。 你速速离去,以后不要再蹬哀家的门。” 寇季沉声道:“太妃娘娘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歹人在宫里行凶吗?” 杜太妃淡然道:“哀家不看着又能如何?哀家纵然告诉你一些实情,也只是陈年旧事而已,你也查不出什么。到头来,你无碍,哀家却有性命之忧。”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即是如此,臣就不叨扰了……” 杜太妃摆摆手,“速去……” 寇季躬身一礼,退出了杜太妃的寝宫。 杜太妃在寇季走后,长叹了一声,道:“冤孽啊……” 寇季出了杜太妃寝宫,回望了杜太妃寝宫一眼,折身赶往了下一处。 但凡是陈琳给出的名单上提到的名字,寇季都打算一一拜访一遍。 杜太妃不愿意开口,总有人愿意开口。 纵然所有人不愿意开口,寇季也不是全无收获。 寇季依照陈琳给的名单,在宫里晃荡了一圈,最后到了李太妃寝宫内。 寇季到李太妃寝宫的时候,李太妃正在宫中小酣,寇季没有打扰,在宫外待了许久。 李太妃醒了以后,吩咐女官将寇季引领进了宫。 相比起来,李太妃的寝宫,比杜太妃的华丽了许多。 寇季进了李太妃寝宫的宫门,就看到了李太妃正端坐在寝宫内的软榻上。 寇季走到李太妃面前,躬身施礼道:“臣寇季,参见太后娘娘……” 赵祯此前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李太妃奉为了太后。 满朝文武已经奉命议论了尊号。 李太妃如今已然是满朝文武认可的太后了,如今就差明发天下的旨意了。 寇季此前虽然不在宫里,但是宫里的消息他却知道。 所以见了李太妃,寇季自然得尊称一声太后娘娘。 李太妃在寇季施礼以后,淡淡的道:“你找哀家,所为何事?” 寇季躬身道:“臣找太后,只是为了询问一些过去的往事。” “往事?” 李太妃愣了一下,瞪起了眼,道:“你是专程跑来揭哀家痛楚的?” 寇季缓缓摇头,“臣不敢……臣奉命调查宫里发生的命案,查出此事牵扯到一些宫里的往事。只是臣入朝尚浅,并不知道宫里的一些往事,所以特来请教太后娘娘。” 李太妃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道:“韩氏遇害的事情,跟宫里的往事有关?” 寇季答道:“或许还有已故的张贵妃……” 李太妃眉头一挑,沉声道:“你是说,张氏也有可能是被人谋害的?” 寇季缓缓点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6章 一条绳上的蚂蚱 “张贵妃遇害的时候,臣不在汴京城,官家一气之下将伺候张贵妃的宫人一起杖毙,线索也因此断绝。事后官家也派人查证过此事,查到了张贵妃是被人暗害的,但并没有查到幕后之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韩美人遇害,跟张贵妃一样,也是一尸两命。 官家和臣都觉得,此事是一人所为。” 寇季躬身禀报了一番。 李太妃听得直皱眉头,她咬牙道:“哀家当年进宫的时候,后宫的嫔妃争斗不休,闹出了不少人命。哀家原以为,官家坐朝以后,后宫里的争斗会少许多,没想到还是这般。” 寇季略微一愣,沉吟道:“太后的意思是……背后之人有可能是官家的嫔妃之一……” 李太妃瞪着眼道:“除了她们,还能有谁?也只有她们,才敢冒大不韪,伤害官家的皇嗣。”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 李太妃盯着寇季质问道:“你可查出什么眉目?” 寇季迟疑了一下,有心将实情透露给李太妃,但是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 李太妃瞪了寇季一眼,觉得寇季有点无能。 从韩美人遇害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数日了,寇季居然还没查出一点眉目。 李太妃瞪着寇季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哀家知道的,都告诉你。” 寇季点点头,开始问起了李太妃当年在宫里的一些旧事。 李太妃知道的,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寇季,不知道的便直言不知道。 经过了一番询问以后,寇季发现,李太妃以前在宫里,就是一个傻白甜。 她知道的消息少的可怜。 她知道一些后宫争斗的事情,也知道一些嫔妃为了争宠暗害皇嗣的事情,但她并不知道刘娥和杨太妃联手暗害皇嗣的事情。 李太妃当初在刘娥身边,大概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因为长的有些姿色,加上没有什么心计,所以被刘娥和赵恒瞧中,成了一个代孕的工具。 寇季从李太妃口中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他在问完了李太妃话以后,陪着李太妃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然后躬身离开了李太妃的寝宫。 出了李太妃寝宫,寇季叹了一口气。 “原以为,依照陈琳给出的名单走一圈,就能查出一点东西。到头来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如今想要破局,就只能往杨太妃宫中走一遭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别人口中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寇季就只能去会一会当事人。 只要是个人,在做事的时候总会留下一些痕迹。 他不相信杨太妃可以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一点儿痕迹也不留。 寇季整理了一下衣装,迈步直奔杨太妃的寝宫而去。 到了杨太妃寝宫门前,请人通禀了一声以后,就被杨太妃身边的女官领进了宫。 寇季入了杨太妃的寝宫,略微打量了一下,发现杨太妃的寝宫的布置比杜太妃寝宫里的更讲究,比李太妃寝宫里的更华丽。 伺候的宫娥和宦官多达百人。 平日里的生活质量,恐怕比赵祯要好。 要知道,伺候赵祯吃穿用度的宦官,也不过三十人而已。 寇季在女官引领下,进入到杨太妃所在的宫殿以后,发现杨太妃在插花。 三五支花,经过了杨太妃的修剪,插进了花瓶里,一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就这么诞生了。 碰着花篮、剪刀等物的宫女,垂着头,躬身站在边上。 杨太妃插好了花以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疏漏以后,就轻声笑道:“前几日,哀家瞧着官家寝宫里养的盆栽枯了,宫里没一点颜色,将这瓶花给官家送去。” “喏……” 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娥小声的答应了一声,碰着花瓶出了宫殿。 其他的宫娥赶忙上前,收拾起了杨太妃插花以后留下的残枝。 杨太妃在宫娥们收拾残枝的时候,迈步到了寇季面前,轻声笑道:“怠慢了寇枢密,还望寇枢密不要见怪……” “岂敢……” 寇季躬身一礼,“臣寇季参见太妃娘娘……” 杨太妃笑道:“不必多礼,赐座。” “多谢太妃娘娘。” 杨太妃引领着寇季到了宫殿内的另一处,杨太妃率先坐定,宫娥搬了个座椅送到了寇季身边,寇季跟着坐下。 “奉茶……” “喏……” 杨太妃吩咐了一声宫娥以后,笑着对寇季道:“寇枢密如今可是官家身边的红人,掌控着枢密院,每日有无数的国事要处理,没有多少闲暇。 如今能出现在哀家宫里,想必是有事要找哀家。” 寇季略微拱了拱手,开门见山的道:“臣今日特来拜会太妃娘娘,是为了宫里发生的命案。” 杨太妃笑着没有说话,一直等宫娥送来了茶水,浅尝过了以后,才笑着对寇季道:“可是韩氏遇害的案子?” 寇季补充了一句,“还有张贵妃……” 杨太妃听到这话,一脸意外的道:“寇枢密的意思是,张氏和韩氏遇害,可能是一人所为?” 寇季坦言道:“张贵妃和韩美人,都在宫里遇害,又都是一尸两命,所以臣有理由怀疑两桩案子是一人所为。” 杨太妃沉吟道:“那为何遇害的是张贵妃和韩美人,难道她们在宫里有什么仇家。”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臣怀疑,贼人的目的是为了暗害皇嗣。” 杨太妃皱眉道:“贼人的目的若是皇嗣,那为何小张氏怀有身孕的时候,贼人没有动手。难道贼人还有法子辨别出嫔妃们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吗?” 寇季缓缓摇头道:“那臣就不得而知了。” 杨太妃冷哼了一声,道:“这贼人还是大胆,居然敢谋害皇嗣,他难道不知道谋害皇嗣是杀头的大罪吗?” 不等寇季回应这话,杨太妃就看向了寇季道:“你找哀家,想问什么?”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臣听闻,先帝在位的时候,后宫多争斗,数位皇子都折损在了后宫争斗之中。所以臣想跟太妃娘娘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 杨太妃沉声道:“你是怀疑当年暗害先帝皇嗣的人,如今在暗害官家皇嗣?” 寇季缓缓摇头,道:“他山之石可攻玉,臣是想从当年破获的几桩谋害皇嗣的案子中,找一找共通之处,看看有没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杨太妃听到这话,叹息道:“哀家对当年的几桩案子了解的不多,未必能帮的到你。”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可臣听闻,当年的几桩案子,跟太妃娘娘都有牵连。” 杨太妃闻言,微微眯起眼,冷声质问道:“谁告诉你的?” 寇季打了个哈哈道:“臣也是道听途说,太妃娘娘不必当真。” 杨太妃冷哼了一声道:“道听途说的话,你也敢拿到哀家面前说。难道你不知道,诬蔑一位太妃,也是杀头的大罪吗?” 寇季淡然笑道:“事关皇嗣传承,臣有什么冒犯之处,想必太妃娘娘也不会怪罪。” 杨太妃不咸不淡的道:“哀家只是一个无用的老妇人,又怎么敢怪罪手握兵权的寇枢密呢。” 寇季汗颜道:“太妃娘娘这话,臣可当不起。” 杨太妃冷哼了一声,道:“当年后宫争斗频繁,身处这后宫之中,没有人能独善其身。哀家当年为了自保,确实用了一些手段。 但哀家绝对不会去触碰杀头的罪过。 旁人跟你说了什么,哀家不管。 但你若是以此毁坏哀家名声的话,哀家一定饶不了你。” 寇季拱手道:“臣自然不敢毁坏太妃娘娘的名声……” 杨太妃哼了一声道:“当年的旧事既然对你破案有用,哀家就如实告诉你。你听完了以后,立马离开哀家的寝宫,哀家不想看到你。” “喏……” 寇季拱手答应了一声,然后开始发问。 经过了一番攀谈,寇季发现,杨太妃是真有胆。 她毫无忌讳,什么都敢说。 从她入宫到如今,宫里发生的那些肮脏事,她几乎全部告诉了寇季。 其中就包括了刘娥当初为了争权干出的一些龌龊事。 唯有提到她自己的时候,她才会三缄其口。 寇季听完了杨太妃的话以后,才明白,赵恒在位的时候,后宫里到底有多乱。 远比他想象的乱,也比他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要乱。 寇季听完了杨太妃的话以后,躬身离开了杨太妃的寝宫。 在寇季离开杨太妃寝宫的时候,杨太妃淡淡的提醒了寇季一句,“刘姐姐跟官家的关系可不浅,你可别将哀家告诉你的话说出去。 官家若是因此怪罪下来,哀家可不想跟你一起受罚。”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躬身退出了杨太妃的寝宫。 寇季走后。 杨太妃眯着眼,坐到了座椅上,刚刚坐定,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为什么?” 杨太妃头也没回,淡淡的道:“什么为什么?” 那声音再次响起。 “为何你要将太后做过的事情告诉寇季?” 杨太妃不咸不淡的道:“你以为,哀家不说,寇季就不知道吗?寇季入宫以后,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吗?寇季去了那些地方,你不会不清楚。 当年哀家和刘姐姐做过的一些事情,虽然没有留下什么手脚。 但仍旧有人知道是哀家和刘姐姐做的。 哀家不说,别人也会告诉寇季,哀家还不如大方的告诉寇季。” “你的意思是说,杜氏那个贱人,将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寇季?” “杜妹妹还没那么蠢。她若是个长舌妇,也活不到今日。” “那会是谁?” “你不是正在跟他交手吗?” “陈琳那条老狗?!” “陈琳比哀家和刘姐姐入宫还早,他知道的秘密,比宫内外任何人都多。” “一条老狗而已,迟早宰了他,看他还如何咬人。” 杨太妃听到这话,终于回过了身,盯着背后的身影道:“你别乱来,当年哀家和刘姐姐联手,都没能弄死他。” 杨太妃背后的人冷哼了一声道:“他就算是再难对付,挡了我的路,也得死。” 杨太妃咬牙道:“寇季刚才说的那番话,你也听到了。他明显怀疑到了哀家头上,你再轻举妄动,他一定会查到你我。” 那人咬牙道:“我不动,难道任由陈琳那只疯狗乱咬吗?” 说到此处,那人盯着杨太妃道:“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绝对不会留下把柄被陈琳抓住。我还不想让你死,你死了,可就没人帮我了。” 杨太妃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氏宫里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中间可是有人见过你。如今他们都被关在韩氏宫里。 寇季虽然没有审他们,但已经开始用手段向他们施压了。 一旦寇季开始审问他们,一定会从他们口中问出你。” 那人淡淡的道:“陈氏宫里的那几个蠢货你不必担心。我已经留了人在韩氏宫里,只要那几个蠢货敢开口,一定会被灭口。” 杨太妃恼怒的道:“你又让哀家的人去送死。” 那人不咸不淡的道:“你的人那么多,死几个也不碍事。” 杨太妃低吼道:“为了一个陈氏,哀家已经放弃了六个人了。六个人皆是哀家花心血培养出的心腹。你为何一定要找陈氏,其他人不行吗?” 那人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找向氏那个丫头。可向氏那个丫头,有陈琳和曹氏那个贱人派人照看着,我也不好下手。 如今那个丫头已经出宫了,我就是想找她也没有机会了。” 杨太妃愤恨的道:“你就是在取死!” 那人冷笑道:“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 那人盯着杨太妃质问道:“刚才你告诉寇季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太妃别过了头,狠声道:“字面意思!” 那人冷哼道:“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样。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要是被人发现了,一定会将你的一切抖出来。” 杨太妃不甘的道:“官家是哀家一手养大的,纵然你将哀家做过的事情全部抖出去,官家也不会伤害哀家。” 那人讥讽的笑道:“你确定?” 杨太妃闻言,咬咬牙,不再开口。 若只是一些以往的旧事,抖出去了就抖出去了。 赵祯不会因为一些旧事,要了她的命。 可眼前这个人在宫里做的事情,却足以激怒赵祯,让赵祯要了他们两个人的命。 “哀家若是知道你如此胆大妄为的话,当初就不会答应帮你留在宫里。” 杨太妃愤恨的道。 那人哈哈笑道:“杨氏,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吗?我最初找到你,若是将我要做的事情告诉你,你自然不会帮我留在宫里。 因为我很清楚,我手里的那点东西,还不足以让你帮我干一些杀头的事情。 所以我当初只求你让我留在宫里,其他的一句话也没有多少。 如今你我已经拴在了一条绳上,我也不怕将真相告诉你了。” 杨太妃恨的银牙咬的咯嘣作响。 那人却笑的更大声。 等到那人笑声落地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杨太妃坐在原地,浑身颤抖着,一句话也不说。 杨太妃宫里发生的一切,宫外的寇季并不知情。 寇季在出了杨太妃寝宫以后,一直在揣摩杨太妃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刘娥已经作古,刘娥的一些旧事,自然已经成了禁忌。 纵然杨太妃不说,寇季也一定会守口如瓶。 以杨太妃那么聪明的人,不会突然说出一句废话。 那么她的话,必然有深意。 只是有什么深意,他揣测了许久,也没有揣测出来。 杨太妃为何会告诉他一句有深意的话,其目的是什么,寇季也揣测不出来。 寇季一路揣测着杨太妃的话,以及杨太妃说话的用意,一路晃晃悠悠的到了韩美人的寝宫门口。 一到韩美人的寝宫门口。 寇季就听到了韩美人寝宫里传出了一阵阵求饶声。 “这么快就求饶了吗?我还以为他们能多撑两天……” 寇季略微感叹了一声,吩咐守在门口的侍卫道:“打开门,让我进去。” 侍卫奉命打开了门,寇季迈步进了韩美人寝宫。 一进韩美人寝宫,一帮子宦官和宫娥就围了上来。 “寇枢密,您就绕过奴婢吧……” “……” 一帮子宦官和宫娥围在寇季身边讨饶。 寇季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吩咐侍卫将他们拉开,然后盯着他们道:“太后娘娘吩咐了,不让我对你们用刑。我觉得太后娘娘说的有理。 此处是宫廷禁菀,我若是将你们打的皮开肉绽,惨叫连连,也不美。 所以我就想着饿你们几天,饿到你们愿意开口为止。 若是你们一直不开口,那么很有可能会被饿死。 我很欣慰,你们都是聪明人,没有选择将自己饿死,愿意站出来跟我讲一些实话。” “奴婢愿讲!” “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宦官、宫娥,一个个神情激动的喊着。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为了确保诸位的安危,稍后我会一一单独召见诸位。诸位只管将自己知道的,如实告诉我就行。 我不会将诸位说的话传扬出去,更不会向人透露,你们告诉我的消息。” 寇季回身,趴在身后侍卫耳边吩咐了一句。 侍卫点点头,退到了寇季身后。 寇季迈步入了韩美人寝宫,开始一一点名,召见韩美人宫里的宦官和宫娥。 圈禁在韩美人宫里的宦官和宫娥数量不少。 为了确保他们说过的话不会出现遗漏,寇季特地找了个文书,将他审问的过程记录下来,以便审问过后祥细查看。 寇季入了韩美人寝宫,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开始召见韩美人寝宫里圈禁的宦官和宫娥。 宦官和宫娥们入了韩美人寝宫,不需要寇季询问太多,他们就将他们知道的一字不露的全告诉给了寇季。 寇季虽然没有对他们用刑,但是寇季给他们施加的心里压力,却远比用刑更大。 韩美人一尸两命,依照赵祯的脾气,九成九要将他们全部杖毙。 但是赵祯没有杖毙他们,反而将他们圈禁起来。 没说杀,也没说放。 他们自然人心惶惶,整日里惶恐不安。 寇季一直没搭理他们,突然在他们的吃食上动了一下手脚,他们自然更加惶恐。 如今寇季再次出现,他们自然而然的觉得,寇季的出现,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他们要是什么都说了,应该能捡回一条命。 若是什么都不说,很有可能会死。 他们其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韩美人一尸两命的实情,自然不愿意为此冤死。 有求生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们自然什么都愿意说。 在这一部分人的影响下,另外一小部分知道一些实情的人,心中恐怕更加惶恐。 死亡的压迫一步步逼近,足以攻破他们心中的防线。 寇季召见进行了一半,寇季还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宫外传出了一声惊呼。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靠在了座椅上。 没过多久,七八个侍卫押解着两个人进入到了宫内。 为首的侍卫向寇季拱手道:“寇枢密果然料事如神,真贼人趁机行刺,卑职等人已经将其抓获。” 寇季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侍卫们擒拿的两个宦官身上,幽幽的道:“贼人既然敢动韩美人,必然在韩美人宫里安插了人。 我将你们圈禁在一处,就是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动手。 可你们迟迟没有动手。 应该是怕死,所以心存侥幸。 总觉得不到最后一刻,你们就犯不着走最后一步。 如今我将你们逼到了最后一步,你们终于动手了。” 顿了顿,寇季盯着两个宦官继续道:“你们打不打算招供?” 两个宦官垂着头,咬着牙,一言不发。 寇季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追问,他对侍卫们吩咐道:“将他们给陈琳陈公公送去。” 侍卫们郑重的点点头,押解着两个宦官离开了寝宫。 寇季在侍卫们押解着宦官离开以后,立马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去,将他们二人行刺的人带上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7章 一个被人遗忘的人 宦官应了一声,出了宫门,带了一个宫娥进入到了宫内。 宫娥刚才遭到了刺杀,受到了惊吓,所以进入到了宫内以后,双股仍旧在打颤。 “你叫什么名字?” 寇季仅仅开口问了一句,宫娥突然扑腾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寇季见此,略微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还没缓过来吗?” 寇季坐到了座椅上,静静的盯着宫娥,一直等宫娥从惊吓中缓过神以后,才再次开口。 寇季盯着宫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绿娥……” 宫娥颤颤巍巍、结结巴巴的回答了一声。 寇季问道:“刚才那两个宦官为何刺杀你?” 宫娥身躯颤抖了一下,一个劲的摇头,“奴……奴婢不知……” 寇季皱眉道:“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刺杀你,而去还是在我眼皮子底下刺杀你。” 宫娥听到了寇季的话,依旧摇头。 寇季见此,眉头皱的更紧,“你之前是在韩美人宫里伺候着,还是陈美人宫里?” “陈……陈娘娘……” “那你在陈美人宫里,就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 宫娥听到了寇季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一道慌乱。 寇季见此,立马追问道:“你在陈美人宫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宫娥慌慌张张的摇头。 寇季猛然喝道:“看到了什么?!” 宫娥脱口而出,“一个男人……” 寇季脸色一变,立马对身边的宦官吩咐道:“封门,不许进也不许出。” 宦官通过宫娥的话,意识到了事情的轻重,赶忙点点头去封了宫门。 寇季在宦官走后,蹲下身,凑到了宫娥面前,沉声道:“你确定你看到的是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宦官。” 宫娥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惊恐的摇着头道:“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寇季盯着宫娥低喝道:“你现在已经开了口,就没有隐藏下去了意义了。你再藏,不仅你会死,你家里人也会死。 宫里也会因此死很多人。 宫外也是如此。 你现在如实告诉我,我或许还能想办法从中周旋。 一旦官家知道了此事,恐怕宫里就不会有活人。 你在宫里伺候的久了,你应该明白官家的脾气,官家如今杀起人来,可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宫娥听到了寇季这话,浑身都在哆嗦。 她声音颤抖的道:“您……您真的能保住奴婢?” 寇季郑重的道:“事关重大,我岂会骗你。我不仅能够保住你,还能带你出宫,让你脱离苦海。但前提是,你必须告诉我实情。” “您……您能带奴婢出宫?” 宫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寇季点头道:“左右不过是官家一道旨意而已。只要你将实情告诉我,我现在立马派人去找官家讨要一道放良的旨意。” 宫娥有些迟疑的道:“您……您不会骗奴婢?” 寇季沉声道:“我寇季入朝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名声却朝野皆知,我寇季答应过的事情,还从没有反悔过。” 宫娥听到了这话,咬着牙,低声道:“您的名声,奴婢自然信得过。奴婢就告诉您实话,奴婢此前在陈美人宫里伺候着的时候,看到过一个男人。” 寇季贴近了宫娥,质问道:“你怎么确定他是一个男人……” 宫娥咬牙道:“他比宦官多长了一样东西,官家宠幸陈美人的时候,奴婢曾经在旁边伺候过,奴婢见过,官家身上也有。” 寇季瞳孔一点点放大,沉声道:“你看见他的时候,他在陈美人的床榻上,对不对?” 宫娥略微一愣,盯着寇季道:“您怎么知道……”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喃喃道:“不然你也见不到那东西……” 寇季缓缓握起了拳头,叹息道:“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杨太妃,你居然敢帮人乱皇族血统,这下谁也救不了你了。” “……” 寇季低声嘟囔了几句,回头看向了一边垂着脑袋的记录官,语重心长的道:“你今天什么也没听到,如果我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你和你一家老小,都得死。” “下官……下官绝对会守口如瓶。” 记录官浑身哆嗦着道。 寇季站在原地,不再多言。 等到封门的宦官重新回到了宫里以后,寇季吩咐了一声,命他派人将陈琳召了过来。 陈琳得知寇季找他以后,很快就出现在了韩美人寝宫内。 一进寝宫宫殿,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宫娥,以及面色阴沉的寇季以后,陈琳立马开口问道:“寇枢密可是查出了什么?” 寇季缓缓点头,却没有开口。 陈琳见此略微愣了一下,立马回头对身后跟随的几个宦官摆了摆手。 寇季在陈琳身后的人离开以后,沉声道:“宫里,有个男人……” 陈琳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随口道:“宫里当然有个男人,官家不就是……” 陈琳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反应过来寇季这句话的意思。 陈琳脸色变得又青又白的惊声道:“你是说,宫里除了官家以外,还有一个……” 寇季痛苦的点点头。 陈琳失声道:“不可能!” 寇季沉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琳脸色惨白的道:“宫里的宦官和宫娥,都归咱家掌管,咱家一直盯着,怎么可能有人混迹在其中。”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你别忘了,此事背后还有杨太妃。” 陈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一片惨白。 若是一个独行侠,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陈琳。 可若是有杨太妃帮忙的话,那还真的可以瞒得住他。 陈琳声音颤抖的道:“是谁?!” 寇季缓缓摇头,“不知道……” 陈琳咬牙道:“咱家立马带人将他找出来。” 寇季再次摇头,道:“有杨太妃护着,你想将他找出来,恐怕很难。” 陈琳愤怒的道:“咱家将宫里所有人集中起来,挨个验看。” 寇季瞪着陈琳道:“你想将此事闹的满城皆知,让官家颜面无光吗?” 陈琳脸色一变,咬牙道:“是咱家疏忽了。” 寇季沉声道:“此事如今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并没有外传出去。我们现在只需要将那个人找出来除掉即可。” 陈琳听到这话,眼中寒光尽显,目光不断的在记录官和宫娥身上徘徊。 记录官和宫娥吓的腿肚子在打哆嗦。 宫娥下意识的往寇季身边靠了靠。 寇季见此,沉声道:“他们会保守秘密的。” 陈琳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寇季皱眉道:“此事禀明的官家以后再做定夺。” 陈琳瞪起眼,“你想让官家将宫里的人全杀了吗?”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纵然将宫里的人全杀了,我也不在乎,我不想瞒着他。” 陈琳咬了咬牙道:“咱家也不会瞒着官家,只是没有抓出那个人之前,不能将此事告诉官家。”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陈琳开口问道:“你打算如何抓到那个人,你若是没法子,咱家只能以搜寻此刻的名义搜寻整座皇宫。” 寇季沉声道:“略微有些眉目。此人抓是抓不住的,只能想办法将他请出来。” 陈琳皱起了眉头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此人是谁吗?既然不知道是谁,如何将他引出来?” 寇季盯着陈琳道:“因为你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让我想起了另一句话。” 陈琳略微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道:“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陈琳皱着眉头,一脸疑惑。 寇季却没有多做解释,他对陈琳道:“你现在派人出去,去宁国公府,请刘美入宫。” “刘美?” 陈琳沉声道:“此事跟刘美有关?”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道:“照做就是了。回头我会给你答案。” 陈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吩咐人去宁国公府请刘美入宫。 寇季在陈琳派人离开以后,又对陈琳道:“我们去一趟杨太妃宫里。” 陈琳缓缓点头。 寇季吩咐人将宫娥和记录官暂时看押了起来,然后跟陈琳一起赶去了杨太妃寝宫。 寇季和陈琳到杨太妃寝宫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寇季请人通禀了一声。 杨太妃请女官引领着寇季和陈琳入了寝宫。 寇季和陈琳入了寝宫,就发现杨太妃正坐在寝宫宫殿内等他们二人。 杨太妃在寇季出现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就率先开口笑道:“寇枢密去而复返,所为何事?” 寇季对杨太妃一礼,道:“臣寇季参见太妃娘娘……” 杨太妃摆手道:“不必多礼。” 寇季并没有起身,反而再次一礼道:“多谢太妃娘娘提醒。” 杨太妃略微愣了一下,笑道:“哀家可没有提醒你什么。” 寇季缓缓起身,盯着杨太妃道:“但即便如此,太妃娘娘也难逃一死。” 杨太妃的笑容一下子僵直在了脸上。 她瞪着寇季,冷声道:“哀家可是官家的养母。” 寇季冷声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官家的养母?那你为何要帮助别人,做下那等恶行?” 杨太妃脸色一变,道:“哀家也是迫于无奈。” 寇季冷笑道:“好一个迫于无奈。臣怎么觉得,你不是迫于无奈,而是那人太蠢,留下了诸多把柄,你怕引火烧身,所以提早布局脱困。” “放肆!” 杨太妃怒喝。 寇季不甘示弱的道:“是臣放肆,还是太妃娘娘放肆?” 杨太妃咬牙道:“哀家都说了,哀家是迫于无奈。” 寇季冷哼道:“太妃娘娘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臣。臣多番打听,了解过太妃娘娘的过往,知道太妃娘娘是一个怎样的人。 此事若是你一力主导的,你一定不会露出半点把柄给别人,更不可能向别人透露半点风声,更加不可能向任何人承认,此事是你做的。” 杨太妃冷冷的盯着寇季,没有开口。 寇季继续道:“就是因为此事不是你主导的,主导之人过于自负,留下了诸多把柄,你知道事情肯定会败露,所以暗示了臣,让臣可以猜出他的身份。 你想借此将功补过,以求官家从轻发落。 但你们的恶行实在过于无耻,官家饶不了你们,我也饶不了你们。” 杨太妃听到这话,深深的打量了寇季一眼,道:“寇季,你的确聪明。” 寇季不卑不亢的道:“太妃娘娘过誉了,臣并不聪明。若非太妃娘娘提醒,臣也猜不出背后之人是谁。” 杨太妃冷哼道:“你既然猜出了背后之人是谁,那你就将他挖出来就是了。”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事到如今,太妃娘娘的把柄,已经不再是把柄。这人,还需要臣去挖吗?” 杨太妃冷笑道:“你不是说哀家必死无疑吗?那哀家凭什么帮你将人挖出来。”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因为太妃娘娘对官家有情。” 杨太妃听到这话,一脸讥讽,“照你的说法,哀家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官家的容忍。哀家若是真的对官家有情,又怎么可能做出超出官家容忍的事情。” 寇季沉声道:“太妃娘娘若是对官家无情,也不会眼看着背后之人露出那么多破绽,更不可能吐露消息给臣,让臣轻而易举的就查出此事。 太妃娘娘若是愿意,有的是办法让臣在这宫里查不出半点消息。” 杨太妃冷冷的瞪了寇季一眼,没有再开口。 寇季继续道:“此前张贵妃遇害,官家派人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半点端倪,想必就是太妃娘娘出手,帮背后之人收拾的首尾。 所以官家派人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半点端倪。 此次背后之人再次出手,太妃娘娘并没有帮背后之人收拾首尾,应该是背后之人的做法触及到了太妃娘娘的底线。 所以太妃娘娘才坐视他的破绽漏在外面,甚至还出言提醒臣。” 陈琳已经听的是双眼喷火。 杨太妃却无动于衷的坐在哪儿。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只是臣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太妃娘娘明明对官家有情,为何会坐视背后之人谋害张贵妃?” 杨太妃沉默不语。 寇季一直盯着她等待答案。 或许是被寇季看烦了,也或许是觉得事到如今没有必要隐瞒了,杨太妃沉默了许久以后,淡淡的开口,“张氏非善类,官家对她过于宠爱。 她若是诞下了皇子,官家就有得受了。 先帝独宠刘娥,刘娥没有诞下皇子,在先帝宠爱下,就已经有权倾朝野之势。 刘娥若是诞下了皇子,那她岂不是会成为第二个武曌?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官家乃是一代英主,他的江山不该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寇季听到此话,若有所思,陈琳却在一旁叫了起来。 陈琳盯着杨太妃,怒声质问道:“如此说来,张贵妃还真是你害的?!” “嘭!” 杨太妃拍桌而起,冷声道:“是又如何?你还能杀了哀家吗?这大宋上下,能处置哀家的,只有官家。” “你!” 陈琳气的双眼喷火,盯着杨太妃就要破口大骂。 寇季却制止了他,“她说的不错,能处置她的,只有官家。” 陈琳恼怒的道:“她犯下了滔天大罪,还如此恬不知耻的叫嚣,咱家岂能容她。” 寇季抓着陈琳的胳膊,沉声道:“她并不是恶首,我们还要借助她挖出背后之人。” 陈琳听到这话,冷静了几分。 因为背后之人必须抓出来,背后之人比杨太妃还可恶。 杨太妃听到了寇季的话,冷笑道:“哀家凭什么帮你们把人抓出来。”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你提醒臣,不就是这个目的吗?最开始的时候,臣还猜不出你的目的。但当臣在韩美人寝宫里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后,臣大致就猜到了你的目的。 背后之人在宫里并没有人。 他手里所用的人,全部都是你借给他的。 你若是诚心帮他,那么臣到不了洗衣房,梅姑恐怕就已经死于非命。 你若是诚心帮他,那么陈美人宫里的那个宫女,不可能活到现在。 你若是诚心帮他,那么潜藏在韩美人寝宫里的两个宦官,不可能会在臣眼皮子底下动手。 你了解臣的秉性,所以你特地在臣找过了梅姑以后,再在臣眼皮子底下杀死她,借此激起臣的怒气,让臣将此事追查掉底。 你留下了陈美人宫里的宫女,以及韩美人宫里的两个宦官。 就是为了借此告诉臣一切的真相。 宫里的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所有人都在你的局中。 其中就包括臣。 你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揭穿此事。” 杨太妃盯着寇季道:“你凭什么认定这是哀家布的局?” 寇季直言道:“臣从很多人口中了解过你,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一个做事不留任何首尾的人。先帝一朝,你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没人能查到你头上。如今却露出了这么多破绽出来。 臣不认为,做事谨慎的你,会露出这么多破绽。 所以,这些破绽必然是你故意留下的。” 杨太妃沉声道:“哀家若是想要揭开此事,完全可以向官家禀明一切。为何又要大费周折的闹这么一处。” 寇季盯着杨太妃道:“因为你对官家有情,官家对你也有情。你做下了对不起官家的事情,无颜面对官家,就更不可能向官家吐露实情。 所以你只能借臣的手,揭开此事。” “可此事揭开以后,哀家还是要面对官家的。” 杨太妃冷声道。 寇季缓缓摇头,道:“爱之深,恨之切。此事一旦揭开,官家得知了一切真相,一定不会见你。” 若仅仅是谋害皇嗣。 那么赵祯绝对会见杨太妃,找杨太妃问个清楚。 可杨太妃和背后之人犯下的可不仅仅是谋害皇嗣的事情。 还有乱皇室血统的事情。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恐怕不会多看杨太妃一眼。 杨太妃听到此处,已经不再掩饰什么,她盯着寇季,一脸赞赏的道:“哀家就知道,此事放到了你头上,你一定会依照哀家的心思,将此事查个清楚。 如今看来,哀家没有看错人。” 寇季没有在意杨太妃的赞赏,他盯着杨太妃道:“现在,太妃娘娘可以将人交出来了吧?” 杨太妃缓缓点了点头。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杨太妃想要的那一步,杨太妃也就不用再在意背后之人的威胁了。 杨太妃对自己身边的女官点了点头,女官悄然退出了杨太妃的寝宫。 女官退出去没多久以后。 一个宦官经过了通禀,匆匆进了杨太妃的寝宫,趴在陈琳耳边低语了一番。 陈琳在宦官说完话以后,对寇季道:“刘美入宫了……” 寇季略微叹了一口气,道:“请他过来。” 陈琳对宦官吩咐了一声,宦官退出了杨太妃寝宫。 没过多久以后,宦官引领着刘美进入到了杨太妃的寝宫。 自从刘娥死后,刘美就一直蜗居在刘府,没有再出现。 如今再次见到刘美,寇季发现刘美富态了不少。 看来刘娥死去,不仅没有对刘美遭受到多少打击。 刘美入了寝宫以后,躬身向杨太妃一礼,然后又对寇季一礼。 寇季在刘美施礼的时候,神色复杂的长叹了一声。 刘美施礼过后,询问道:“杨太妃、寇枢密、陈大伴,不知三位深夜召刘美入宫,所为何事?” 杨太妃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大伴直接看向了寇季。 刘美见此,也看向了寇季。 寇季长叹了一声道:“此次召你进宫,是为了让你见一位消失已久的故人,也是为了让你杀一人,救一人。” 刘美愣愣的盯着寇季道:“见谁?杀谁?救谁?” 寇季盯着刘美,沉声道:“见你的长子刘从美,杀你的长子刘从美,救你的三子刘亨。” “刘?从?美?” “刘从美?” 刘从美,一个在刘娥死后便消失不见的人,一个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的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8章 真相?! 刘美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恍惚。 陈琳听完了寇季的话,面目狰狞。 杨太妃听完了寇季的话,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刘美恍惚中,看向了寇季,疑问道:“寇枢密见过我儿?” 寇季缓缓摇头。 刘美有些迷惑。 寇季低声解释道:“我虽然没见过刘从美,但却知道他在何处。我已经请太妃娘娘派人去抓他了,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抓?” 刘美十分敏锐的嗅到了寇季话里的关键字。 陈琳在一旁愤恨的道:“不是抓,难道是请吗?” 刘美愣愣的看向了陈琳。 陈琳恶狠狠的道:“你可真生了一个好儿子。” 刘美略微有些回神,回想了一下寇季说过的话,看了一下自己身处的地方,脸色略微一变。 刘美惊声道:“我儿……在宫里?!” 陈琳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刘美。 寇季缓缓点头。 刘美脸色再变,他盯着寇季,嘴皮子哆嗦着想说话,但是没有说出口。 寇季叹了一口气。 刘美身躯略微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 四个人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没有人再开口。 许久许久以后。 两个十分硕壮的宫娥,扛着一个布袋悄然进了杨太妃的寝宫,放下了布袋以后,退出了杨太妃寝宫。 布袋里似乎装着一个人,那人在布袋内不停的折腾,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喊声。 杨太妃的女官在两个硕壮的宫娥退出了杨太妃寝宫以后,进入到了寝宫内。 杨太妃对女官摆了摆手。 女官上前,解开了布袋,布袋里钻出了一个脑袋。 不是刘从美是谁?! 刘从美一钻出布袋,怒目四扫,看到了寇季、陈琳的时候,脸上的怒容更盛,看到了寇季身旁不远处的刘美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了一道慌乱。 他目光在刘美身上一瞥,立马挪开,不敢多停留半分。 女官取出了塞在刘从美嘴里的纱布,刘从美愤怒的吼道:“贱人,你出卖我?!” 杨太妃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女官扬起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的刘从美脑袋嗡嗡作响。 杨太妃在女官惩处了刘从美以后,语气淡然的道:“哀家从没有跟你合流,何谈出卖?” 刘从美愤怒的瞪向了杨太妃。 杨太妃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 刘美在这个时候,浑身哆嗦着,颤声道:“从美……” 刘从美身躯略微颤抖了一下,没有看向刘美,反而看向了寇季,咬牙道:“我既然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随你。” “从美?!” 刘美再次呼唤了一声。 刘从美咬着牙对寇季喊道:“寇季,你还在等什么?” 寇季移步上前,挡在了刘美和刘从美二人眼前。 刘从美明显放松了不少。 刘美有些紧张,有意越过寇季去看刘从美,却被陈琳给拦下。 寇季盯着刘从美道:“你犯的事,纵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注定难逃一死,不过在处死你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刘从美咬着牙,没有开口。 寇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入的宫?” 刘从美瞥了寇季一眼,冷哼了一声,道:“姑母去世以后,我就一直留在宫里。” 说到此处,刘从美看向了杨太妃,咬牙道:“还是这个贱人帮我隐瞒的行踪。” 站在刘从美身旁的女官扬手就要甩刘从美一巴掌。 寇季出手拦下了女官。 女官娇哼了一声,收回了手,恶狠狠的瞪了寇季和刘从美一眼。 寇季在拦下了女官以后,看向了杨太妃。 杨太妃冷声道:“刘姐姐故去的那一日,他就闯进了哀家宫里。哀家看在了刘姐姐面子上,留他在宫里避祸,准备找个时间送他出宫。 谁料到,他闯进哀家宫里,是早有预谋。 就在哀家准备将他送出去的时候,他拿出了一些刘姐姐交给他的东西,威胁哀家。 让哀家将他留在宫里。 哀家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 “贱人,你别把自己说的跟菩萨似的,你之所以帮我留在宫里,是害怕我将你过去干过的那些恶心死抖搂出去。” 刘从美盯着杨太妃破口大骂。 杨太妃的女官当即就要动手。 寇季再次拦下女官,并且盯着刘从美喝斥道:“够了,官家还没有将她定罪,她还是太妃娘娘,你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的,是在找死吗?” 刘从美盯着寇季,讥讽的笑道:“你不是说我必死无疑吗?那我何惧之有?” 寇季冷哼一声,“需要我让开吗?” 刘从美咬了咬牙,没敢再叫嚣。 他无言面对刘美,寇季挡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刘美的视线,刚刚好。 寇季若是离开,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刘美的注视和呼唤。 寇季见刘从美不再叫嚣,盯着刘从美继续问道:“为何谋害张贵妃?” 刘从美张口就要骂人,但略微思量了一下,冷哼道:“杀死张氏,是她的主意。她见张氏跋扈,赵祯又十分宠爱张氏,怕张氏会成为第二个我姑母。所以就吩咐我动手除掉了张氏。” 寇季略微一愣,看向了杨太妃。 刘从美的话,跟杨太妃说过的话有所不同。 寇季需要一个解释。 杨太妃不屑的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借此袒护一下你的家人,晚了。哀家固然看不惯张氏,但并没有对张氏起杀心。 张氏就算再怎么跋扈,也威胁不到哀家。” 寇季一脸狐疑的看向了刘从美。 刘从美咬着牙果断道:“就是她指使我做的。” 杨太妃冷哼了一声,“分明是你记恨官家,想报复官家。你记恨官家眼睁睁的看着刘姐姐被人烧死在了寝宫,所以杀了张氏,一尸两命,想要让官家活在痛苦当中。” 刘从美咬牙道:“是你指使我的。若是没你帮忙,我想做什么也做不到。” 杨太妃淡然道:“哀家只不过是瞧不上张氏,所以在你动手的时候,顺水推舟罢了。” 说到此处,杨太妃看向了寇季道:“哀家把一切都告诉给你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张氏的死撒谎。刘从美一口咬定杀死张氏的事情是哀家指使的,无非是想借此让哀家拦下所有的罪责,好减轻自己的罪孽。 他罪无可恕,死不足惜,但是他的家人需要理由活命。” 刘从美瞪着杨太妃道:“是她指使的我。” 寇季略微皱了皱眉头,道:“此事暂且揭过。孰是孰非,我稍后会调查的。现在,我们说一说韩美人的死。” 杨太妃冷笑了一声,对刘从美道:“哀家看你还有什么理由能推脱此时。韩氏的死,哀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 刘从美阴沉着脸,咬着牙道:“韩氏那个贱人发现了我的行踪,所以我杀了她。”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那陈美人有了身孕,你怎么解释?” 刘从美看向了寇季,“陈美人?陈美人有了身孕,跟我有什么关系?” 寇季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觉得你隐瞒,还有意义吗?” 刘从美冷哼道:“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认?” 寇季沉声道:“韩美人一尸两命,足够官家将你们刘氏一门抄家灭门了。所以陈美人和张贵妃的事情,你纵然不说出实情,也影响不了结局。” 刘从美讥讽道:“你跟刘亨那个不成器的,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你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寇季淡淡的道:“大宋是官家的大宋,官家要在大宋境内做什么,谁也阻止不了。” 刘从美脸色微微一变,咬牙道:“既然我刘氏一门都要死了,那我为何要告诉你实情。你想知道,尽管去查好了。 不过以赵祯的心性,若是知道了此事,恐怕不会详查,就会下令让陈琳那条老狗将所有人处死。 临死的时候,能拉着宫里一大批人陪葬,我也算是赚到了。” 陈琳听到这话,恨不得冲上前掐死刘从美。 但他正盯着刘美,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愤恨的瞪起了眼。 寇季盯着刘从美淡然道:“纵然你不说,杨太妃也会将一切告诉我。” 刘从美哈哈大笑道:“她的话你能信?” 寇季淡然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相信就行。毕竟,能处置杨太妃的,只有官家。” 刘从美闻言,瞪向了杨太妃,道:“贱人,你倒是养了一个好儿子。” “啪!” 杨太妃宫里的女官上前,狠狠的给了刘从美一个巴掌。 寇季这次没有阻拦。 女官手上的力道很大,打的刘从美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寇季不再搭理刘从美,看向了杨太妃,道:“还请杨太妃解惑……” 杨太妃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为何杀死张氏,刚才哀家已经说过了。他是刘姐姐的侄子,只要刘姐姐活着,他就有大好的前程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惜,楚王一把火,不仅焚了刘姐姐,也焚了他的前程和荣华富贵。 刘姐姐被焚,她的那些心腹,尽数被你所杀。 他也是刘姐姐的心腹之一。 他一旦露面,你说不定就会盯上他。 所以他只能像是一个老鼠一般,躲在宫里。 因为他害怕被你清算。 他恨官家。 因为他觉得,官家明明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发生,但却没有阻止。 他觉得是官家毁了他的一生,所以他要报复官家。 所以他在得知了张氏怀孕以后,就果断对张氏下手。” 说到此处,杨太妃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哀家就不该在背后帮他一把,哀家若是不帮他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寇季盯着杨太妃,静静的等待下文。 刘从美愤恨的盯着杨太妃,恨不得一口吃了杨太妃。 杨太妃感叹过后,继续道:“陈氏也是一个该死的。陈氏见已故的张氏借着腹中的子嗣得封为贵妃,小张氏因为诞下了皇女被晋为了修容,就起了别样的心思。 陈氏相貌还算出众,只是读的书不多,陪着官家的时候,很难答上官家问的一些问题,所以官家并不喜爱她,也很少宠幸她。 她从官家身上承不到恩露,就想找人代替官家。 只是,以她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将男人秘密的送进宫。 刘从美恰巧在这个时候,被陈氏撞见了是男人。 陈氏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就勾引了刘从美。 刘从美一心要报复官家,碰到这种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二人勾搭成奸,就有了孽种。” “贱人,你信口雌黄!” 刘从美听到此处,破口大骂。 寇季皱着眉头,什么也没有说。 刘美一脸惨白。 陈琳怒火已经填满了整个胸膛。 杨太妃的女官想去责打刘从美,杨太妃却摆了摆手,继续道:“哀家知道此事以后,心里悲痛万分。哀家一念之差,竟然让人将官家欺负致斯。 哀家想弄死陈氏、刘从美,将此事彻底隐瞒下去。 可哀家还没有动手。 刘从美就率先动手杀了韩氏。 前有张氏,后有韩氏。 官家的两个嫔妃,两个子嗣,就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害了。 哀家无言面对官家。 所以就留下了一些首尾,引你入局,让你掀开此事。” 寇季阴沉着脸,道:“为何你没有选择动手杀了陈氏和刘从美,将此事隐瞒下去,反而要揭穿此事?” 杨太妃凄惨的一笑,“张氏、韩氏,皆一尸两命,朝野上下已经察觉到了其中有猫腻。哀家若是动手杀了陈氏和刘从美,导致陈氏一尸两命,此事还瞒得住吗? 到时候,朝野上下的官员,还有官家,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后宫翻一个底朝天。 哀家做事虽然谨慎,但还做不到天衣无缝。 若是哀家做事可以做到天衣无缝的话,刘从美拿什么来威胁哀家?” 寇季听完了杨太妃的话,沉声道:“你可以等陈氏产下了皇嗣以后再动手?” “等不了……” 杨太妃缓缓摇头。 寇季追问道:“为何?” 杨太妃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刘从美,咬牙道:“因为他要对大张氏动手。哀家眼睁睁的看着他害了张氏、韩氏,已经对不起官家了,又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害了大张氏。” 寇季听到此处,略微瞪起了一眼,看向了刘从美。 “你想李代桃僵?!你好深的算计!好大的胆子!” 刘从美冲着寇季吼道:“她的话你也能信?这里是皇宫,是她的地方,我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想抓,轻而易举的就将我抓过来了。没有她的允许,我怎么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么多事情?” 寇季听到这话,看向了杨太妃。 刘从美的话不无道理。 杨太妃既然能盯着一切,自然也能阻止一切。 杨太妃面对寇季询问的目光,平静的道:“哀家的人里,也有听他的,帮他的。” 寇季沉声道:“刘娘娘留下的?” 杨太妃缓缓点头。 “孽畜!” 刘美在杨太妃点头以后,再也忍不住了。 刘美虽然没有多少政治头脑,但他此前掌管的是皇城司,审讯过无数的犯人。 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他还是能辨别的。 显然,刘美已经相信了杨太妃的话。 刘美咆哮了一声,扑向了刘从美,对着刘从美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刘从美忍受着刘美的拳打脚踢,怒吼道:“你信她不信我?” 刘美一边暴打刘从美一边颤声道:“信谁重要吗?” 刘从美心头一震。 信谁重要吗? 不重要。 刘从美和杨太妃做下的恶,桩桩件件都是夷三族的大罪。 只要沾上一点边,就是夷三族。 谁是主犯,谁是从犯,根本不重要。 因为下场是一样的。 但即便如此,刘从美仍然觉得心里委屈。 他在忍受了刘美一通拳打脚踢以后,冲着刘美怒吼道:“你凭什么打我?我有今日,全都是因为你!是你将我送给了刘娥! 你若是不将我送给刘娥,我会有今日?” 刘美浑身一颤,手上的动作一停。 刘从美盯着刘美吼道:“我是你儿子,不是刘娥的儿子。你若是不将我送给刘娥,我能有今日?你教刘亨藏拙,为何不教我藏拙?你压着刘亨,为何不压着我?” 刘美浑身哆嗦着,指着刘从美,不知道说什么。 刘从美大声的咆哮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何。因为你是个懦夫!你怕刘娥!你事事顺着刘娥!” “闭嘴!” 寇季有些听不下去了,怒喝了一声。 寇季盯着刘从美喝斥道:“你心若正,他纵然将你丢在了虎狼窝,你也是一个正直之人。你心若是不正,他纵然将你摆在圣贤面前,你也是个恶人。 你有今日,是你自己选择,跟旁人无关。 你在宫里做下的这一切,是因为你不甘心,不是他教唆你做的。” “堵上他的嘴!” 寇季直接对杨太妃身边的女官吩咐道。 女官略微愣了一下,在刘从美张口之前,堵上了刘从美的嘴。 寇季沉声道:“事情既然已经查明了,我也该向官家去禀明此事。一切静等官家定夺。” “不用了……” 杨太妃突然开口,阻止了寇季。 寇季微微眯起眼,看向了杨太妃,“你难道还想瞒着官家?” 杨太妃淡然一笑,道:“哀家只是不想让官家多造杀孽。一切的罪孽因哀家而起,自然也要从哀家手里终结。” “什么意思?” 寇季质问。 杨太妃笑了笑,没有说话。 寇季皱起了眉头。 杨太妃笑着笑着,嘴角突然冒出了一丝丝黑血。 寇季略微一愣,急忙上前,“你服毒了?你不是说过,你揭穿此事是为了求活,是为了让官家从轻发落吗?” 杨太妃抿着嘴,笑道:“你还真信?” 寇季沉声道:“你早有轻生的念头?” 杨太妃嘴里含着血,幽幽的道:“哀家依稀记得,当年官家出生的时候,刘姐姐就将官家抱到了哀家宫里。哀家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心都化了。 官家学会说话的时候,喊的第一个人是哀家。 他叫哀家一声小娘娘,哀家当时眼泪都下来了。 哀家半生都待在宫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但真心待哀家的人,只有官家一人。 他当哀家是亲母,哀家也当他是亲子。 他没做过对不起哀家的事情,哀家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哀家已经没有颜面见他,更不想让他难做。 哀家本来可以私底下将此事处理的妥妥当当的,然后再死。 但哀家仔细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此事掀出来,让他知晓。 哀家不愿意让他蒙在鼓里,哀家想让他好好的看清这座皇宫。 哀家想告诉他,在这座皇宫里,没有多少情谊可言,即便是他最亲近的人,也有可能在背后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哀家希望他能借此惊醒,然后好好的盯着宫里的人,盯着天下人。 别让人再欺负他了。” 杨太妃说完这话,血已经顺着嘴角流淌了出来。 寇季皱着眉头,招呼了一下陈琳。 陈琳快速的走到了过来,仔细的闻了闻杨太妃嘴里的黑血以后,沉声道:“牵机药,没救了!” 寇季眉头一下子皱成了一团。 杨太妃没有在意此事,她抓着寇季的手,低声道:“陈氏那边,你不用担心难做。哀家死的时候,就是陈氏死的时候。 哀家宫里的知情人,在哀家死后,也会跟着死去。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刘从美。 还有你们三人。 哀家相信,此事你们三人不可能传扬出去。 所以,此事最终会因为哀家的死,消声灭迹。 等你们死后,天下间,就再也没人知道此事。 官家也不用因此蒙羞。 你招来了刘美,应该是想让刘美诛了刘从美,为刘府其他人求一线生机。 此事你需要好好跟官家商量。 万万不可忤逆官家的意思。 哀家死后,能护着官家的人,就只剩下你了。 你若是跟官家生出了隔阂,官家怕是真的要变成一个可怜人了。” “切记……切记……” “……” 杨太妃说完了最后两个字以后,含着笑脸,倒在了寇季怀里。 这是牵机药的作用。 但凡是中了牵机药的人,死了以后,脸上都会有一个诡异的笑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59章 给赵祯的真相 那笑脸,似乎在笑世人,也似乎在笑自己,充满了讥讽。 寇季怀抱着杨太妃,有些手足无措。 他没料到杨太妃如此刚烈,说死就死,一点儿也不给别人挽救她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还有需要疑惑没有解开,还需要杨太妃帮忙解惑,杨太妃如今死了,他询问刘从美的话,刘从美未必告诉他实情。 寇季看向了陈琳。 陈琳在这个时候也看向了寇季。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里皆叹了一口气。 临来的时候,二人心里恨透了杨太妃,他们心中都有手刃杨太妃,帮赵祯讨一个公道的心思。 可如今杨太妃自缢而死,他们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寇枢密,还请将娘娘交给奴婢……” 杨太妃身边的女官,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寇季的身边,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微微蹲下身,低声轻语了一句。 寇季思量了一下,觉得杨太妃身边的女官应该是杨太妃的亲信,应该不会折腾杨太妃的遗骸,所以就将杨太妃的遗骸交给了杨太妃身边的女官。 女官看着很娇弱,但双臂却十分有力。 在寇季将杨太妃的遗骸交给了女官以后,女官轻而易举的抱起了杨太妃的遗骸,往殿内一角的美人榻上走去。 寇季眼看着女官将杨太妃的遗骸放在了美人榻上以后,回头盯着刘从美道:“我心中仍有疑惑,不知道你可否为我解惑?” 刘从美嘴被封着,无法言语,他盯着寇季的目光里充满了嘲弄。 寇季见此,微微凝眉,“看来你是不打算告诉我……” “寇枢密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奴婢就是了,奴婢都知道。” 杨太妃的女官安放好了杨太妃遗骸以后,重新回到了殿中,她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躬身一礼,轻声说道。 寇季略微一愣,开口问道:“以太妃娘娘的手段,怎么可能被刘从美威胁?我若是太妃娘娘,碰到了刘从美威胁,一定果断下手,除了刘从美,让刘从美没有威胁我的机会。” 女官微微咬牙道:“娘娘最初只是一片好心。刘从美从懂事起,就一直跟在刘娘娘身边,受刘娘娘调教。娘娘偶尔也会出声指点一二。 细细算起来,刘从美算是娘娘的半个弟子。 刘从美穷途末路,求到了娘娘门上,娘娘有能力庇护他,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 寇季听到此处,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始末。 杨太妃最初只是怜悯刘从美,暗中庇护了刘从美。 刘从美顺势躲在了宫里,悄悄的联络了刘娥留下的一些残部,其中就包括刘娥派遣到杨太妃手下潜伏的一些人。 刘从美手里有了人,自然就不会规规矩矩的在宫里待下去,必然会做一些小动作。 但即便如此,杨太妃仍然有足够的力量处置刘从美才对,为何放任了刘从美在宫里放肆?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女官。 女官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略微叹了一口气道:“刘从美手里掌控的把柄,对娘娘危害不大,纵然暴露了出去,娘娘顶多是背一身的污名罢了。 清名也好,污名也罢,娘娘都不在乎。 纵然官家知道了娘娘以往的作为,难道真的会因为以往的事情,将娘娘逐出宫去? 娘娘虽然伤害过其他人,可并没有伤害过官家,甚至还一手庇佑官家长大。 娘娘之所以受制于刘从美,是因为刘从美手里的东西对官家危害很大。 刘从美手里的东西一旦传扬出去,先帝、刘娘娘、娘娘,甚至宫里许多人的名声,都会因此丧尽。 官家会因此颜面扫地。 若是以往,官家的颜面伤了也就伤了。 可那个时候却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 陈琳忍不住开口发问。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长叹了一声道:“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征讨河西。官家凭借着自己的威严,镇压着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从各地调遣粮饷驰援我。 若是后宫丑闻被爆出,官家不仅会颜面扫地,也会威严尽失。 官家一旦没有了威严,朝野上下的人就会对官家失去敬畏心。 反对官家在河西掀起战事的声音,会在一夜之间形成浪潮。 官家有可能会在朝野上下的逼迫下,放弃对我的驰援。 我在河西的战事,很有可能会功败垂成。” 河西战事,是大宋至关重要的一场战事。 大宋因为河西战事,彻底挺直了腰杆子。 大宋也因为河西战事,彻底走上了开疆拓土的路。 河西战事之前,大宋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敢外出一步。 河西战事之后,大宋立马有了勇气跟辽国叫板。 在大宋对辽国发起战争的时候,大宋朝堂上有近半数的官员开口言战。 在河西战事之前,大宋一旦遭遇战事,朝堂上可没有这么多官员开口言战。 一旦遭遇战事,半数官员会开口求和,还有一些官员会闭口不言,只有少数的官员会言战。 所以,河西战事可以说是关乎大宋国运的一战。 杨太妃看的应该没有那么深,她应该觉得,赵祯当时年幼,坐在皇位上压服百官十分吃力,若是有一场大胜傍身的话,压服百官应该会轻松一些,所以她才不愿意在那个时候拖赵祯后退。 所以,她才会被刘从美所要挟。 后面的事情,女官不说,寇季大概也能猜出个大概。 河西战事过后,杨太妃应该想找个时间,悄无声息的处理了刘从美。 只是河西战事过后,寇季和赵祯二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对辽国发起了战争。 杨太妃为了避免后院起火影响到前方的战事,只能继续受刘从美胁迫。 寇季盯着女官,“一切的战事尘埃落地以后,太妃娘娘为何……” 女官瞪了刘从美一眼,咬牙道:“官家几次带着宫里的女眷出宫,刘从美借机将他手里的东西送出了宫。娘娘想悄无声息的平息了此事,没找到他手里的东西,自然不好动他。” 寇季沉吟道:“太妃娘娘已经找到了他送出宫的东西了?” 女官缓缓点头。 寇季皱眉道:“既然太妃娘娘一直盯着,他怎么可能跟陈美人搅和在一起。” 女官瞥了寇季一眼,道:“他跟陈美人勾搭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姐妹们正暗中护持着张氏姐妹。” 说到此处,女官看了一眼陈琳。 “娘娘在宫里也做不到一手遮天。陈公公在那段日子,不断的往宫里塞人,盯着宫里各处。娘娘不愿意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就让其余的姐妹收敛了一下行踪。 刘从美也就是抓着那个机会,跟陈氏勾搭成奸。 陈氏怀孕以后,娘娘就知道,此事不可能在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娘娘心中对官家有愧,无颜面对官家,她也不愿意让官家难做,主动求死,所以才设下了这个局,让你掀开了此事。 如今,刘从美手里掌握的东西,娘娘已经焚毁,刘从美自己也落到了你的手中。 等刘从美和陈氏死后,一切对官家不利的人和事,都会跟着烟消云散。” 寇季听到此处,心里感慨万千。 女官的话和杨太妃的话,合在一起,应该就是所有事情的真相。 杨太妃除了在已故的张贵妃的事情上存在着私心外,其他的事情上,都是在为赵祯着想。 只是她好心办了坏事。 明明可以一刀切的事情,硬是在她拖拖拉拉下,闹到了今日这个局面上。 有人或许会质疑,杨太妃那么聪明的人,做事不留任何首尾,为何会在这件事上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 对此,寇季心里有答案。 无非是心有顾忌,束手束脚罢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以前的杨太妃是个光脚的人,她不怕做错事,更不怕被人戳穿自己的面目。 因为她在宫里是一个孤家寡人。 纵然有人戳穿了她的面目,她也不过一死而已。 牵连不到其他人。 但她心里有了赵祯以后,就穿上了鞋子,有了顾虑。 她站在赵祯的角度考虑问题,总想着要将宫里发生的一切事情的危害降到最低,让赵祯少受伤,或者不受伤。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狠不下心快刀斩乱麻,最终让事情发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类似的例子,寇季见过很多。 一个一贫如洗的人,在没有家室之前,没有孩子之前,他或者她,可以放开手脚做任何事,哪怕是去将天捅一个窟窿,心里也有胆量去尝试一番。 可一旦有了家室,有了孩子,在做任何危险的事情的时候,总是会有些顾虑。 他或者她,会害怕一时脑袋发热,丢下了孩子,孤苦无依。 可惜,民间能容下顾虑,后宫里却容不下顾虑。 一旦你心生顾虑,别人就会借此良机,将你要守护的东西撕得粉碎。 “呼……”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看向了刘从美。 “害人害己!你真是该死!太妃娘娘用自己一死,换取了宫里其他人一条生路。你是不是也该用自己一死,为刘府的人求一条生路?” 杨太妃自缢,是为了避免赵祯难做,为了避免赵祯造下太大的杀孽。 但她能庇佑的,仅仅是宫里的一些人。 比如她手下那些人。 宫外的人,杨太妃就庇护不了。 刘从美听到了寇季的话,恶狠狠的瞪向了寇季,他似乎有话说,但寇季却不想听。 杨太妃和杨太妃宫里女官所说的事情,哪怕不是真相,哪怕存在着疑点,寇季也当她们说的是真相。 因为她们给出的真相,对赵祯的伤害最小。 赵祯受到的伤害小了,大肆杀戮的几率也会随着变小。 此事终究是皇家的糟心事,就不应该牵连太多人进去。 寇季质问过了刘从美以后,目光落在了刘美身上。 刘美浑身在打哆嗦,站在原地不肯挪动半步。 寇季见此,皱眉道:“刘伯父,你也是在朝堂上任过职的人,你应该明白,刘从美做下的事情,罪不容诛,祸及九族。” “寇枢密在在逼迫人家父子相残吗?” 刘美没有回应寇季的话,陈琳倒是阴恻恻的开口说了一句。 寇季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 陈琳继续道:“父子相残,可是人间惨剧。寇枢密逼迫人家父子相残的事情传出去,恐怕会落下不仁的名声。” 寇季冷哼了一声,“我一个枢密使,掌兵之人,要仁慈的名声有什么用?” 陈琳冷声道:“咱家知道你想庇护刘亨,可此事的决断权,不在你手里,而在官家手里。所以刘亨能不能活,官家说了算。你纵然在此逼迫着人家父子相残,官家若是不想让刘亨活着,你做的一切也是徒劳。” 寇季皱眉道:“刘亨并不知道此事,不知者不罪。” 陈琳面色冷峻的道:“你要替官家做主吗?” 寇季紧皱眉头,没有再多言。 陈琳在一旁沉声道:“念在你查清此事的份上,此次就卖你一个面子。你带着刘氏父子去见官家,刘亨能不能活,就看你能不能从官家口中讨一道特赦刘亨的旨意。 咱家先去太后娘娘宫里见陈氏,等咱家确认了陈氏死活以后,再去见官家。”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 陈琳冷冷的一笑,目光在刘氏父子身上徘徊了一二,又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迈步离开了杨太妃的寝宫,直奔李太妃寝宫而去。 寇季在陈琳走后,目光落在了刘美身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特地召刘美入宫,就是为了让刘美大义灭亲,帮刘亨求一条生路。 刘美刚才站在一边,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听进了耳中。 但是他却没有选择大义灭亲,反而站在原地不动。 寇季有心逼刘美出手,但最终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陈琳说的没错,刘亨能不能活,赵祯说了算。 他就算逼着刘美杀了刘从美,赵祯若是觉得不解气的话,刘亨依然活不下去。 刘亨能否活命,关键还在赵祯身上,而非刘氏父子身上。 他想要保刘亨,就只能想办法从赵祯口中帮刘恒讨一条生路。 “带上他们,跟我去官家寝宫……” 寇季沉声吩咐了一声。 守在杨太妃寝宫外的宦官,押解着刘氏父子,出了杨太妃寝宫。 出了杨太妃寝宫,寇季吩咐人暂时封锁了杨太妃寝宫。 杨太妃虽然已经自缢,但是她的遗骸如何处理,她寝宫里的人如何处理,还得看赵祯的意思。 寇季派人封锁了杨太妃寝宫以后,带着人赶往了赵祯寝宫。 寇季到达赵祯寝宫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赵祯已经睡下。 寇季命人通禀了一声。 赵祯半夜被叫醒,在寝宫旁边的偏殿里召见了寇季。 寇季带着刘氏父子到了偏殿前,留下了刘氏父子在外,自己一个人进了偏殿。 一进偏殿,就看到赵祯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四哥大半夜将朕惊醒,可是案子查出了眉目?” 寇季对赵祯郑重的一礼,道:“臣已经查出了此案。” “速速告诉朕!” 赵祯眼中似乎升起了两团火焰,盯着寇季追问。 寇季对赵祯再次一礼,道:“在禀告官家实情前,臣想先问官家讨一道特旨。” 赵祯眉头略微一挑,盯着寇季一言不发,静等着寇季的下文。 寇季见此,沉声道:“臣希望官家下一道特旨,饶恕刘亨不死。臣可以想官家保证,刘亨从头到尾都不知情,更没有参与到后宫中的种种事情中。 恳请官家念及刘亨对我大宋有功的份上,以及臣的颜面的份上,饶刘亨一命。” 赵祯盯着寇季,深深的看了一眼,道:“听四哥的意思,朕后宫里发生的种种事情,跟刘府的人有关。” 寇季没有隐瞒,果断点头。 赵祯坐在座椅上,沉默了许久,开口道:“四哥开口为刘亨求情,想必后宫里发生的种种事情,刘府的人牵连颇深。” 寇季再次点头。 赵祯沉声问道:“朕没了两个皇儿,四哥觉得朕是应该放过刘亨,还是不放过刘亨?” 寇季心中长叹一声,没有开口,只是深深的弯下腰。 赵祯的问题,不好答,也不能答。 赵祯见寇季沉默不语,就再次开口道:“朕若是不肯放过刘亨,四哥会不会告诉朕实情?” 寇季略微仰起头,郑重道:“臣不敢有半点隐瞒。” 赵祯略微点了一下头,坐在座椅上沉默了许久,道:“四哥从入朝至今,从没有求过朕什么,反倒是朕一直求四哥办事。细细算起来,朕欠四哥良多。 四哥如今第一次开口求朕,朕不能不给四哥面子。 只要四哥能确保刘亨跟此事毫无瓜葛,朕可以放刘亨一条生路。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朕如何处置他,还得听完了刘府的人做的恶以后,再做定夺。” 寇季对赵祯深深一礼,道:“臣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盯着寇季道:“现在能告诉朕实情了吧?”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 寇季一开口,赵祯脸色就变了。 寇季一边观察着赵祯的脸色,一边缓缓的将后宫里发生的种种事情讲给了赵祯。 期间,赵祯并没有动怒,只是脸色不断的变化,额头上的青筋在不断的跳动,手掌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 寇季讲述完了一切,赵祯也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寇季讲到了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太妃娘娘自缢而死,为的是不让官家难做,也想让官家少造杀孽。” 讲完了最后一句,寇季紧紧的盯着赵祯的神情。 赵祯没有喊,也没有闹,冷静的有点吓人。 他听完了寇季讲述以后,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一开口,就是一嘴如同冰碴子一样寒冷锋利的语言。 “杨氏的话能管得了宫外吗?朕记得,朕登基之初就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后宫的一切更不能出宫。” 寇季听到这话,心头一跳。 赵祯喊杨太妃为小娘娘,喊了十数年。 如今改口称其为杨氏,可见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没有当场爆发,大概是压着心头的怒火。 等他爆发的时候,必然是惊涛骇浪之势。 面对赵祯的疑问,寇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太妃娘娘的话,自然出不了宫。她不希望官家多造杀孽,是希望官家不要因为她的过错,擅杀宫人……” “朕知道了……” 赵祯冷冷的一句话,将寇季剩余的话堵死在了腹中。 寇季张了张嘴,万千语言,最终化为了一道浓浓的叹息。 赵祯在寇季叹息的时候,盯着寇季道:“四哥,你可给朕出了一道难题。” 寇季听到这话,心中一叹。 赵祯所说的难题,自然是指寇季提前为刘亨讨要了一道活命的特旨的事情。 “臣有愧……” 寇季拱手道。 赵祯摆了摆手,道:“此事确如四哥所言,刘亨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从头到尾也没有参与。刘亨为了朕的江山,舍生忘死的场面,朕见过。 朕饶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四哥不必自责。” 寇季听到此话,正准备躬身谢恩,可是细思了一下后,发现赵祯不是在宽慰他,倒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在说服自己,不去伤刘亨的性命。 也就是说,赵祯已经生出了大开杀戒的念头。 刘亨明显在必杀之列。 但寇季率先求情,他也答应了。 所以他在努力说服自己,放刘亨一跳命。 此刻赵祯的宁静,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等到暴风雨降临的时候,恐怕就是尸山血海。 赵祯如今的表现,跟此前韩美人一尸两命后的表现截然不同。 韩美人此前一尸两命后,赵祯又哭又喊的将自己关在寝宫里,自爱自怜。 如今却前所未有的平静,也前所未有的反常。 寇季觉得平静的赵祯,远比又哭又喊的赵祯更加危险。 寇季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官家,此事……” 不等寇季把话说完,赵祯就语气生硬的打断了寇季的话。 “四哥在宫里查案子,昼夜不歇,想必也累了。四哥先回府歇着吧。朕会给四门传令,让他们打开门户,任由四哥离去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0章 他要闹起来,谁拦得住? 寇季闻言,欲言又止,他想安慰一番赵祯,可却找不到合适的安慰赵祯的话,最终只能叹息了一声,对赵祯一礼,退出了偏殿。 出了偏殿,路过刘氏父子身边的时候,寇季突然脚下一顿,在刘美身上打量了一番,随手拽下了刘美腰间的玉珏,匆匆出了宫。 有赵祯派人提前传话,寇季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宫。 出了宫门,过了金水桥,找到了府上的马车,快步走了过去。 寇府马车停靠在金水桥一边,马车头上挂着一个写着寇字的大灯笼,马夫坐在车辕上正在酣睡。 寇季临近以后,马夫猛然睁开了眼睛。 马夫这一手绝活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 为了避免被人在熟睡的时候割了脑袋,马夫睡觉的时候很惊醒。 时间长了,他就有了一手绝活。 那就是他熟睡的时候,有人靠近他一丈以内,他就会惊醒。 马夫睁开了眼,看到了神色匆匆的寇季,脸上微微一变,“少爷,您怎么大半夜的一个人出了皇宫,可是得罪了官家,被赶出来了?” 寇季一边迈腿上马车,一边沉声道:“去刘府!” 马夫听出了寇季语气不对,没有再言语,他给头顶的灯笼里换了一支蜡烛,等寇季上了马车坐定以后,赶着马车快速的赶往了刘府。 马车一路赶到了刘府。 寇季跳下了马车,冲到了刘府门前去敲门。 刘府的大门被敲的砰砰响。 刘府的门子语气不善的在里面喊了两句,打开了门,见到了寇季以后,立马点头哈腰的请寇季入了府。 寇季入了刘府,将刘美的玉珏亮了一下,“带我去见三夫人……” 门子一见寇季手里拿的是刘美随身佩戴的玉珏,没敢多说话,带着寇季就到了刘亨家眷所在的院子。 刘亨院子里的管事见到了寇季出现以后,赶忙去唤醒了刘亨的两位夫人。 寇季见到了刘亨两位夫人以后,将刘美的玉珏扔给了她们,不等她们开口,就从刘亨正室夫人怀里,抱过了刘亨的黄***。 “大侄先放到我府上养两天。此事我已经告知给了刘伯父和刘亨,他们也都答应了。刘伯父的玉珏就是证明。” 安子罗的妹妹见寇季要抱走自己的儿子,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想要找寇季质问一个清楚。 刘亨的正室却拦下了她。 刘亨的正室拦下了安子罗妹妹以后,对寇季略微一礼,道:“我儿顽皮,若是吵闹到了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寇季没有言语,抱着刘亨儿子就往外走去。 安子罗妹妹想要冲上去,却被刘亨的正室死死的拽住。 “蛮女就是蛮女,一点脑子也没有!” 寇季深夜闯府,什么也没干,只是急匆匆的抱走了刘亨的儿子,这预示着什么,安子罗妹妹看不出,但刘亨的正室却清清楚楚。 明显是有滔天大祸要降临到刘府头上。 九成九跟宫里有关。 寇季抱走刘亨的儿子,是为了庇护他。 不然人家堂堂一个枢密使,半夜跑到你家抱走你家儿子,是吃饱了撑的? 刘亨的正室喝止了安子罗的妹妹以后,立刻吩咐府上的人。 “召所有的家丁护院上墙,若是有恶人闯府,就乱棍打出去。若是宫里来了人,就打开门户,让人家进来。” 刘亨的正室终究是大家闺秀,关键时刻知道该怎么做。 刘府内发生的一切,寇季不知道。 寇季抱上了刘亨儿子以后,出了刘府,立马吩咐马夫驾着马车往汴京城外驶去。 路径金水河的时候,就看到了汴京城外西大营的两营兵马入了京。 马夫也看到了那两营兵马,知道汴京城内今夜恐怕有大事发生,马夫催促着拉车的马儿快速奔跑,想要尽早离开汴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马夫一路赶着马车出了汴京城,回到了府上。 寇季抱着刘亨的儿子进入到了府上,吩咐门子紧闭寇府的门户,闭门谢客。 向嫣快要生了,寇季入府以后,没敢惊动向嫣。 他抱着刘亨的儿子到了后院,将刘亨的儿子交给了后院的嬷嬷照看。 做完了此事,寇季才松了一口气,往皇宫的方向望去。 皇宫里失火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隔着老远,寇季看不到是皇宫里的那一处着火了,但他隐隐有所推测。 八成是杨太妃的寝宫。 赵祯不可能自揭其短,所以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杀人。 杨太妃的死,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焚了杨太妃的寝宫,将杨太妃的一切付之一炬。 杨太妃如何死的,就是赵祯说了算。 “哎……” 杨太妃临终的劝诫,赵祯恐怕没有听进去。 他终究是要造下一笔杀孽。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独自进了书房。 皇宫里的火,一烧便是一夜,直到第二日天明,才缓缓熄灭。 杨太妃居住的那一片宫落群,被烧了一个干干净净。 满朝文武在火势升起的那一刻,就匆匆赶往了皇宫。 只是到了皇宫门前,就被守门的御林卫将士们拦下。 满朝文武就站在宫门外,盯着皇宫里的火势,看了一夜。 一直到太阳初升的时候,陈琳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皇宫外。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赶忙上前询问。 “陈琳,宫里发生了何事?” 陈琳目光在群臣们身上环视了一圈,冷冷的道:“美人陈氏、御女苏氏,伙同刘美、刘从美父子,残害贵妃张氏、美人韩氏。 昨夜去残害婕妤张氏的时候,被杨太妃撞破。 他们胆大妄为,害了杨太妃,火焚了杨太妃寝宫。 现,美人陈氏、御女苏氏,已经被官家杖毙,牵扯到其中的宦官和宫娥,也被官家尽数处死。 刘美、刘从美父子,已经被官家消舌、去耳、挖鼻,囚禁在宫中。 官家有旨,着刑部、兵部,派遣人马,即可押解美人陈氏九族、御女苏氏九族入京。 官家有旨,着刑部、吏部派人去一趟西北,罢黜宁国公刘亨一切官爵,削为庶民,即可押解进京。刘氏九族,尽数捉拿。 一干人等押解进京以后,囚于刑部大牢。” 满朝文武听完了陈琳的话以后,目瞪口呆。 美人陈氏、御女苏氏,残害张贵妃、韩美人,他们能理解。 无非是宫廷里的争斗罢了,为了上位、为了争宠,后宫里的女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但刘氏父子怎么会牵扯在其中? 刘从美不是失踪了吗? 怎么突然出现了? 杨太妃为何也牵扯到了其中,还被人害了性命? 陈琳不讲清楚其中的缘由,满朝文武如何能信? 王曾盯着陈琳,质问道:“陈琳,刘氏父子乃是外臣,又是男人,如何进得了后宫?” 陈琳瞥了王曾一眼,咬牙切齿的道:“还不是陈氏那个贱人,借着采买办送东西入宫之际,买通了采买的几个贱婢,将刘氏父子送进了皇宫。 咱家已经命人将那几个贱婢剁成了肉泥。” 吕夷简等人闻言齐齐皱起了眉头。 张知白沉声道:“据老夫所知,采买办一直都是你陈琳掌控着。还有人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将人送进宫?” 陈琳愤恨的道:“咱家一时疏忽,让恶人得了逞,咱家已经向官家请罪,官家已经罢了咱家内侍省都都知的职位。” 吕夷简盯着陈琳问道:“杨太妃是如何撞破此事的?” 陈琳眯了眯眼,道:“杨太妃去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刚好撞见了贼人们在碰头。” 吕夷简沉声道:“老夫要知道此事的详细过程!” 陈琳瞥了吕夷简一眼,道:“官家不让咱家多言,你要想知道此事详细过程,你得去找官家。” 吕夷简闻言,立马道:“那你就带老夫去见官家。” 陈琳沉声道:“官家有令,辍朝十日。” 满朝文武闻言,一片哗然。 吕夷简沉声道:“老夫以为,此案疑点重重,官家若是因此大开杀戒,师叔不妥。官家因此辍朝,就更加不妥。 陈琳,你头前带路,老夫要去面见官家。” 陈琳语气生硬的道:“官家说了,谁也不见。” 吕夷简恼怒的道:“官家尚且没有将此案彻彻底底的查清楚,就大开杀戒,传扬出去,如何服众?老夫绝对不会看着官家行如此昏庸之举。 你若不带路,老夫亲自去找官家。” 陈琳面色微微一冷,沉声道:“别怪咱家没提醒你,官家如今在气头上,你现在进去,可讨不到什么好。” 吕夷简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 若是以前,吕夷简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要求进宫。 可随着赵祯威严日重,行事越来越霸道,吕夷简也不敢轻易去触赵祯霉头。 惹怒了赵祯,赵祯将他罢了,那就罢了。 朝堂之上,除了赵祯以外,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 任何人被罢黜了以后,都会有新的人选顶上。 吕夷简在迟疑。 王曾在这个空挡开口道:“官家将宫里的案子交给了寇季追查,官家既然不肯见我们,那你去将寇季唤出来,让我们见一见。” 陈琳闻言,沉声道:“枢密使寇季,查案不利,导致杨太妃遭受奸人所害,官家在昨夜就将他驱逐出宫,勒令他在府上禁足。”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寇季那是什么人? 赵祯亲口承认的兄长,跟赵祯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赵祯如今都将他禁足在了府上,那就说明赵祯很愤怒。 赵祯很愤怒,他们就更不好去触赵祯的霉头。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 吕夷简开口道:“去寇府找寇季?” 王曾思量了一下,点点头。 三个人当即遣散了百官,坐着马车匆匆赶往了寇府别院。 陈琳冷冷的盯着三个人远去以后,迈过了金水桥,让人封了宫里的门。 吕夷简三人一路驱车到了寇府别院以后,就看到了寇府别院门户紧闭着。 “寇季明显在闭门谢客,我们若是强闯的话,恐怕又会将寇准招来,现在该怎么办?” 吕夷简看到了寇府别院大门紧闭以后,一脸凝重的道。 王曾沉吟了一下,道:“按理说,张贵妃和韩美人遇害,她们腹中的皇子也因此惨死在腹中,杨太妃被害。官家因此大开杀戒,在情理之中。” 张知白沉声道:“可一个美人、一个御女,外加刘氏父子,真有那么大能耐,在宫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吕夷简、王曾二人抿着嘴没有说话。 他们心里跟张知白有同样的疑问。 若是一个美人、一个御女,外加刘氏父子,谋害了韩美人的话,他们倒是能信。 可加上张贵妃和杨太妃的话,他们就不信。 张贵妃真要是死在他们手里的,那当初张贵妃遇害以后,他们恐怕早就被挖出来了。 吕夷简三人不认为一个美人、一个御女、外加刘氏父子,能瞒得住陈琳的耳目,能瞒得住宫里其他人的耳目。 王曾左右看了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一眼,道:“纵然陈美人罪恶滔天,但她腹中的皇嗣无罪,官家因此杖毙了陈美人,实属不妥。” 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齐齐点头。 皇室子嗣夭折率那么高,十分难得。 每一个都是珍贵的宝物。 赵祯如此草率的杖毙了陈美人,吕夷简三人自然觉得不妥。 吕夷简皱眉道:“如今除了宫里人外,就只有寇季一人知道其中的隐情。官家辍朝不出,我们连宫门都进不了。寇季闭门谢客,有寇准挡着,我们连门也进不了。 我们去哪儿了解此事的真相?” 王曾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张知白,“你是寇天赐的先生,不知道可不可以借此登门?” 张知白思量了一下,咬咬牙道:“我去试试……” 张知白下了马车,到了寇府门前,敲了敲门以后,朗声道:“老夫乃是寇天赐的先生……” 此话一出,寇府别院门口瞬间打开。 寇府别院的门子恭恭敬敬的对张知白一礼。 “先生有礼,小人这就去唤小少爷出来。” 张知白呼了一口气,对门子道:“老夫不见你家小少爷,老夫是来找你家少爷的。” 门子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少爷说了不见客。” 说到此处,门子往张知白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上瞧了一眼,补充道:“特别是您三位……” 张知白沉声道:“老夫他也不见吗?” 门子犹豫了一下,道:“少爷虽然不愿意见您三位,但是给您三位留了一句话。” 张知白一愣,追问道:“什么话?” 门子模仿着寇季的语气道:“好奇心别那么重,官家要杀谁就让他杀去,影响不了朝政,也影响不了朝局。” 张知白脸色一瞬间变了,喝道:“事关三位皇嗣的安慰,我等身为辅政大臣,岂能不管不问。速速去帮老夫通禀,就说老夫要见他。” 门子苦笑了一声,告罪了一声,关上了门,前去通禀。 少许过后,门子再次打开了门,对张知白道:“少爷说,你们想死的话,别拉上他。” 张知白闻言,脸色再次一变。 这一次,张知白没有强硬的要求见寇季,反而对门子拱了拱手。 门子受宠若惊,将腰一直弯到了九十度,对张知白深深一礼,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张知白已经离开了寇府别院门口。 张知白回到了马车里。 王曾和吕夷简立马追问,“如何?” 张知白摇摇头,沉声道:“寇季不愿意见老夫。” 吕夷简追问道:“他就没传出什么话?” 张知白道:“他让我们好奇心别那么重,官家要杀谁,就让官家杀去。谁追问此事,谁脑袋就得搬家。” “嘶……” 吕夷简、王曾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二人对视了一眼,吕夷简开口道:“此事果然另有隐情……” 王曾沉声道:“官家大开杀戒,寇季唯恐避之不及。背后的隐情恐怕不止陈琳说的那么简单。” 吕夷简皱眉道:“我们还要追问下去吗?” 张知白率先摇头。 吕夷简好奇的问道:“你不想追查其中的隐情?” 张知白坦言道:“寇季说了,此事不会影响朝局,也不会影响朝政。我们为何要追着不放?仅仅是为了满足于我们的好奇心?” 吕夷简郑重道:“事关三位皇嗣,以及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张知白沉声道:“陈琳说出来的那些罪行,就足以让获罪之人九族尽诛了。背后隐藏的罪行,就更不用说了。 我们刨根问底的追问到最后,不仅不会影响到结果,自己说不定还要搭进去。 你确定,你还要追问?” 吕夷简一愣,有些语结。 “三位皇嗣……” “三位皇嗣已经胎死腹中,我们追问目的,无非是为了确保以后的皇嗣的安危。如今官家既然已经给出了真凶,那么说明此事已经查清。以后的皇嗣的安危,已经不需要我们担心了。” “可杨太妃死的不明不白……” “什么不明不白?官家不是说了吗?是美人陈氏、御女苏氏勾结刘氏父子暗害的。” 吕夷简惊愕的瞪着张知白,“这你也能信?” 张知白沉声道:“官家让我们信,我们就得信。” 吕夷简张了张嘴,还要开口。 张知白低声喝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不信你们两个不明白其中的隐情。难道你们非要弄官家颜面扫地,你们才甘心吗?” 他们三个又不是什么蠢人。 寇季的话已经点的透透的了。 背后必然牵扯到皇室丑闻。 赵祯和寇季二人明显在掩饰背后的真相。 他们若是刨根问底,追问出了真相,弄得赵祯颜面无光的话,肯定讨不到好。 更关键的是,他们身为帝党,赵祯最忠实的拥护者,弄的赵祯颜面无光,对他们没好处,对朝廷也没好处。 王曾在想通了其中关节以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陈氏可恨、苏氏该死、刘氏父子该千刀万剐。” 王曾用他的话,表明了他的态度。 虽然昧着良心说话,有点违背他做人的原则。 可事关君父颜面,他那点原则算不上什么。 吕夷简撇撇嘴,有些意兴阑珊的道:“我就是有些不甘心……” 好奇心,人皆有之。 皇宫绝对是大宋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想探究的一个地方。 皇宫里的一些秘闻,绝对是大宋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吕夷简是个人,也有好奇心。 皇宫里的秘闻露出了一角,他自然想一窥全貌。 张知白和王曾二人闻言,齐齐瞪向了吕夷简。 吕夷简干咳道:“我知道事情的轻重……” 张知白和王曾二人收回了目光。 吕夷简吧嗒着嘴道:“我们三人放弃追问此事,就怕其他人不会放弃。” 王曾毫不客气的道:“想死就让他们死去。刚好腾出位置给那些话不多,能做事的人。” 吕夷简嫌弃的道:“你真冷血!” 王曾冷笑道:“比起你差远了,你巡视天下的时候,杀的人,我数都数不过来。” 吕夷简不屑的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王曾冷哼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一点眼色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冲上去触官家霉头,难道不该死?” 吕夷简撇撇嘴,没有再开口。 三个人坐在马车里,一瞬间陷入到了沉默。 许久以后,王曾突然开口,道:“就怕此事闹到最后,不好收场。” 吕夷简、张知白二人齐齐点了点头。 吕夷简沉声道:“刘亨就是一枚药发傀儡!” 抛去宫里死的那些人不谈。 赵祯要杀的人才是关键,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刘亨。 赵祯将刘亨罢官去职押解回京,八成是要斩了刘亨。 刘亨跟寇季兄弟相称,二人又有过命的交情。 赵祯若是斩刘亨的话,寇季九成九会出来求情。 君臣二人若是因此产生了冲突,那就是一场遍及朝野的超级大地震。 三人对寇季颇有了解,知道寇季手里掌控着怎样的力量,也知道寇季有多大能耐。 “他要闹起来,谁拦得住?” 吕夷简幽幽的问道。 王曾和张知白二人思量了一下,异口同声的道:“寇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1章 我是那种没脑子的憨憨吗? 在如今的大宋朝,能稳稳的压得住寇季的,估计就只剩下寇准一人了。 吕夷简提议,“趁着官家和寇季的冲突没有爆发,我们要不要先去找寇准,说说此事。” 王曾和张知白二人一起点头。 赵祯和寇季的冲突还没有爆发,找寇准提前说说此时,让寇准出面将冲突扼杀在摇篮里,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毕竟,赵祯和寇季的冲突一旦爆发,二人若是斗出了火气,到时候寇准出面,也未必压得住。 三人有了定计,驱车赶往了文昌学馆。 三人赶到文昌学馆的时候,正是文昌学馆的学子们上早课的时候。 学子们坐在校舍内,一个个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一起诵读诸子典籍,朗朗读书声传遍了文昌学馆内外。 吕夷简三人听着极其舒适。 王曾忍不住道:“学子们倒是勤勉……” 张知白淡然笑道:“有寇公坐镇,谁敢荒废学业?” 吕夷简忍不住在一旁泼了一盆凉水,“一座学馆,太过耀眼,也不是一件好事。一座民间学馆,风头盖过了太学、国子监,就更不是一件好事。” 王曾瞥了吕夷简一眼,撇撇嘴道:“有种你当着寇兄的面说这话……” 吕夷简心里发虚,嘴上却不饶人,“就是当着寇准的面,我也敢这么说。” 王曾晒笑了一声,假装相信了吕夷简的鬼话。 张知白盯着文昌学馆内读书的学子们,若有所思。 三人吩咐人进入到学馆内通禀了一声后,寇忠出现在了文昌学馆的石门口,行礼过后,引领着三人前往了寇准的屋舍。 到了寇准屋舍前。 三个人就看到了两个老农打扮的人,蹲在花田里在伺候花草。 仔细一瞧,一个是曹玮,一个是寇准。 曹玮一边将一株花移植到花盆里,一边小声的埋怨,“这花娇贵,不能跟其他花栽种在一起,要养在花盆里,放在屋里好生照料。 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你有要糟蹋一株珍品……” 寇准一边帮着曹玮移植花,一边虚心的听着曹玮的教导。 曹玮养花的手艺,那是家传的。 寇准只是半路出家,所以很多养花的手艺都需要跟曹玮学习。 以前曹玮没到文昌学馆前,寇准一个人瞎琢磨。 曹玮到了文昌学馆以后,寇准就跟在曹玮身后学习养花之道。 说来寇准性子也怪,以他的身份,以及寇府的家资,他只要动动嘴皮子,无数的顶级花匠,就会跟随在他身后,任由他驱使。 但他就是不请花匠,也不找花匠学艺。 反而喜欢自己摸索,偶尔会请教一下曹玮。 吕夷简三人瞧着曹玮、寇准一文一武相处的十分融洽,脸上也多了一些愕然。 二人此前在朝堂上的关系谈不上水深火热,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平日里见面,基本上只说两三句话,大部分时间是寇季在训斥,曹玮憋着火在听。 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寇公……” 吕夷简移步上前,行了一礼。 王曾、张知白二人见此一愣。 张知白撇了撇嘴。 王曾也跟着鄙夷的撇撇嘴。 吕夷简刚才在文昌学馆门口的时候,说话那叫一个硬气。 如今见了寇准,却是另一番姿态,二人自然一脸鄙夷。 鄙夷归鄙夷,二人也跟着吕夷简行了一礼。 然后,寇准没搭理他们。 三个人顿时有些难受,一个个直起身,站在原地,脸色僵硬,没有再开口自讨没趣。 寇准陪着曹玮移植了花以后,起身洗漱了一下手,才对三个人淡淡的道:“跟老夫到屋里谈……” 三个人脸色缓和了几分,跟着寇准进了屋舍。 坐定以后,吕夷简抿着嘴没有开口。 王曾知道吕夷简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心里不痛快,不愿意开口,所以他主动开口,“寇兄可知道昨夜宫里发生的事?” 寇准坐着没说话,一直等到曹玮放下了花盆,洗漱了以后,端着煮茶的东西到了以后,一边陪着曹玮烹茶,一边淡淡的道:“宫里昨夜火光冲天,是个人都能看见,又是那位王爷把皇宫给点了?” 王曾一脸苦笑,刚要开口,就听寇准自顾自的道:“点了也挺好,刚好可以趁机扩建一番,我大宋如今被尊为四海霸主,守着一个狭小的皇宫招待藩属,不体面。” 王曾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大宋现在还有敢在宫里放火的王爷吗?” 寇准烹上了茶,一脸恍惚的道:“没有吗?” 王曾脸上的苦笑更浓。 寇准明显在装聋作哑。 他大概不想掺和宫里的事情。 王曾不着痕迹的瞥了张知白一眼,张知白暗中点了点头,看向寇准道:“寇兄,您远离中枢,朝中的事情,我们三人本不该拿来烦您。 但此次宫中失火,您孙儿也牵连在其中。 所以我们三人特地过来告诉您一声。” 寇准洗了茶杯,端坐在茶几前,盯着王曾三人道:“仔细说说……” 王曾再次开口,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赵祯的几道旨意,甚至还有他们听完了寇季的提醒以后,推测出的一些隐情,一并告诉了寇准。 寇准听完了王曾讲述以后,皱起了眉头。 曹玮忍不住开口道:“皇后娘娘可有碍?” 吕夷简三人原本不想搭理曹玮的,但考虑到曹玮如今已经远离了中枢,只是一个闲人,不会跟他们产生任何分歧和冲突。 三人就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曹玮的话。 曹玮见此,就不再关注此事。 只要他的侄女无碍,宫里其他人的死活,曹玮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 反正宫里那些糟心事,他从小听到大,早就听腻了。 他是凭借本事上位的,又不是凭借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只要自家人无碍,其他的他懒得关注。 曹玮不关注此事,不代表寇准不关注此事。 王曾讲述玩了共内外发生的一切以后,寇准就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寇准神色略微有些凝重的盯着王曾三人道:“你们是担心季儿为了保刘亨,跟官家产生冲突?” 王曾三人郑重的点头。 王曾沉声道:“寇小子重情义,刘亨跟他兄弟相称,二人也有过命的交情,官家要是真斩刘亨的话,寇小子肯定会站出来保刘亨。 到时候二人若闹出了不和,因此斗了起来,对大宋而言,可是一场灾难。” 寇季重情义,在座的人都知道。 寇季和刘亨有过命的交情,刘亨若是有性命之忧,寇季一定会出面维护一二。 “你们找老夫,是想让老夫去找季儿说项,让季儿放弃为刘亨求情,借此避免跟官家产生冲突?” 寇准沉声问道。 王曾三人缓缓点头。 寇准略微叹了一口气,道:“纵然老夫出面,也未必能劝得了季儿。情义二字在我们眼中,一文不值,但是在季儿眼中,却价值千金。 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官家杀了刘亨,他根本做不到。” 王曾三人闻言,脸上浮起了一丝担忧之色。 寇准继续道:“不过你三人也不必过度担心。季儿做事,向来有分寸。他虽然会保刘亨,但绝对不会因为刘亨跟官家产生冲突。他更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宋回到以前的模样。” 王曾苦笑道:“就怕寇小子到时候脑袋一热,失了分寸。” 寇准沉吟了一下,道:“老夫会盯着季儿的,一旦他脑袋发热,老夫一定会提醒他。” 吕夷简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一起向寇准施礼。 “那就有劳寇公了……” 随后,吕夷简三人没有再多言。 寇准陪着他们吃了一些茶,就吩咐寇忠送他们下山。 等吕夷简三人走后,寇准皱着眉头对曹玮道:“园里的花草暂时交给你照料,老夫要回府住几日。” 曹玮略微一愣,疑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寇季会把握好分寸吗?为何还要回府?” 寇准叹了口气道:“别的事情,他肯定会把握好分寸,可这件事不好说。” 曹玮狐疑的看着寇准。 寇准低声道:“老夫曾经听官家说,季儿向他许诺,会帮他打出一个强大的大宋。” 曹玮略微一愣。 寇准又道:“老夫也听府上的仆人说过,季儿曾经向刘亨许诺,刘亨若有性命之忧,他会以命相搏。” 曹玮脸色一瞬间变了。 “他真敢为了刘亨跟官家作对?” 寇准叹着气,摇头道:“谁知道呢……” 说到此处,寇准没有再多言,吩咐寇忠收拾了一些常用的东西,准备回府去住。 寇准有一些话没告诉曹玮。 那就是他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寇季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心。 寇季初入汴京城的时候,他受制于刘娥和丁谓,为了帮他争权,寇季一度提出了掘开黄河大堤,引黄河之水倒灌汴京的提议。 甚至还提议让朱能配合着领兵入京,效法当年太祖皇帝赵匡胤陈桥兵变的壮举。 虽说寇季当初只是一句戏言,但他通过这戏言判断出,寇季对皇权没有敬畏心。 寇季既然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心,那就别指望他对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唯命是从。 如今寇季帮着赵祯、顺着赵祯,并不是因为他忠心于赵祯。 仅仅是因为他对赵祯有承诺,他跟赵祯有兄弟之义。 兄弟之义四个字,放在朝堂上,就是一个笑话。 朝堂上也没人会将其当真。 但寇季一直在奉行。 寇准知道,寇季是天授之人,天授之人难免有一些特立独行的习性。 只是寇季特立独行的习性,现在真叫人头疼。 …… 寇府别院。 书房。 寇季尚不知道吕夷简三人去了文昌学馆,搬出了寇准,准备压他,他正在听陆铭汇报汴京城里的消息。 “官家已经下旨,捉拿刘氏、陈氏、苏氏九族的人入京……” “苏氏?”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他追查出的元凶中,可没有御女苏氏。 赵祯是查出了苏氏有些什么不妥之处,借机一并处置,还是推苏氏出来混淆视听? “你去查查御女苏氏,看看御女苏氏在宫里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寇季吩咐道。 陆铭躬身一礼,退出了书房,去追查御女苏氏的不妥之处。 寇季独自坐在书房里,暗暗思量,“刘氏、陈氏,捉拿九族,虽然没下诛九族的旨意,可是诛九族的意思已经表露无疑。杨氏的人却没有动,难道是念及杨氏的养育之恩,放过了杨氏的族人?” 寇季对此表示存疑。 杨氏虽然对赵祯有养育之恩。 可杨氏在死的时候,惦记的是宫里的人,而非宫外的人。 赵祯就算念及杨氏的养育之恩,要施恩,也施不到杨氏族人的头上,应该施恩到宫里那些跟随过杨氏的宫娥和宦官身上。 如今,赵祯在宫里放了一把大火,焚了杨氏的遗骸,杨氏宫里的人,八成也跟着殉葬了。 不然,杨氏宫殿起火,除了杨氏外,其他人安然无恙,这显然说不过去。 赵祯既然没有放过杨氏惦记的宫里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杨氏的族人。 “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暂且压下了此事,回头会找个由头收拾杨氏族人?” 寇季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因为赵祯对外宣称,杨太妃是被人谋害的,若是他在这个时候,对杨氏族人出手,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想到此处,寇季长叹了一声,道:“刘亨的命不好保啊。官家对杨氏族人都没有留手,又怎么可能对刘亨留手呢? 我在跟官家讲明事情的原委之前,率先帮刘亨求情,已经失了分寸了。 若是官家执意要杀刘亨的话。 我再出声,难免跟官家产生冲突。 一世人,两兄弟。 谁我都不想舍。” 寇季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官家真要杀刘亨的话,就只能让刘亨效法曹利用,假死脱身。” 真要走到了那个地步,寇季就只能用此法保刘亨一条命。 寇季有了主意,便不再多思。 他也没有派人去西北跟刘亨合谋。 真要帮刘亨假死脱身的话,就不能在汴京城外。 只能在汴京城内。 曹利用能在汴京城外假死脱身,那是因为押解曹利用的宦官,本身就领了在押解路上弄死曹利用的差事,寇季帮曹利用假死脱身,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帮曹利用脱身以后,不用在乎首尾。 因为押解曹利用的宦官,会帮他收拾好一切的首尾。 刘亨就不同。 刘亨是被押解回京的,在回京的路上,无论发生了什么,朝廷势必都要追查一番。 寇季若是在行事的时候,露出一丁点把柄,很有可能就会被挖出来。 就算寇季没露出一点把柄,朝野上下也会怀疑,此事是他做的。 所以,要帮刘亨脱身,只能在汴京城内。 比如天干物燥的,刑部大牢突然失火,那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毕竟,汴京城内的违章建筑多不胜数。 也因此,经常发生失火。 朝廷没办法去收拾那些违章建筑,就只能在天干物燥的时候,多备一些水龙车救火。 所以汴京城发生个火灾,烧死一两个人,没有人会怀疑到寇季头上。 寇季思量妥当以后,出了房门,就看到了向嫣捧着肚子,在向家小妹的搀扶下,到了书房门前。 寇季见此,赶忙迎上前。 “你马上就要生了,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向嫣在向家小妹和寇季共同搀扶下,到了书房里坐下,道:“相公你又闭门谢客了,妾身过来瞧瞧发生了何事。” 寇季略微一愣,看了一眼向家小妹。 向家小妹抿着嘴,没有说话。 向嫣狐疑的道:“你看小妹作甚?” 寇季淡然笑道:“小妹在宫里待久了,我想问问她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向嫣瞪眼道:“妾身还能委屈了小妹不成?” 寇季哈哈一笑。 他看向家小妹,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 他以为向家小妹会将宫里的一些事情告诉向嫣。 可如今向嫣找到他,问他发生了何事,那就说明向家小妹口风很紧,并没有将宫里的事情告诉给向嫣。 向家小妹没说,寇季自然也不会多说。 “你快告诉妾身,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又闭门谢客了?” 向嫣可是知道的。 寇季一般不闭门谢客,一旦闭门谢客,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面对向嫣的疑问,寇季略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讲陈琳讲给百官们听的说辞,说给了向嫣。 向嫣听完以后,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后宫还真是一个虎狼窝,幸亏小妹先行一步逃了出来。” 向家小妹闻言,低声道:“这还得多谢姐夫辐照。” 寇季淡然道:“自家人不必客气。” 向嫣没有在意二人的对话,而是神色凝重的道:“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后娘娘恐怕要受牵连了……” 此话一出。 寇季略微一愣,便明白了向嫣话里的意思。 曹皇后乃是六宫之主,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身为六宫之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个统管后宫不利的帽子,稳稳的扣在了她头上。 赵祯若是真的因此降罪曹皇后的话,那谁也没办法阻止。 “此事跟曹皇后牵连不大,官家纵然要降罪,顶多也是罚俸而已……” 寇季轻声道。 寇季相信,赵祯要是理智的对待此事的话,曹皇后应该不会受到牵连。 曹皇后虽然是六宫之主,可是她入宫时间不长,根基尚浅。 有陈琳和杨太妃两个在宫里经营了几十年的巨头在,她很难随心所欲的掌控六宫中的一些大小事务。 所以曹皇后失职,情有可原。 但赵祯若是不理智的对待此事,非要迁怒的话,那就难说了。 但顶多是责罚一顿,应该不会削了曹皇后的后位。 毕竟,赵祯就算再不理智,也得顾及一下曹皇后背后曹家的态度。 曹玮虽然退出了中枢,但不代表曹氏就因此没落了。 现在的曹家,反而比以前的曹家更强大。 赵祯在清理皇亲国戚和武勋的时候,曹家也在有样学样的跟着清理族中的那些毒瘤。 随着族中的毒瘤清除,曹家的力量得到了一个显著的提升。 真要闹起来,远比以前更有力量。 曹家或许不会明着跟赵祯干,但是暗地里散步一些谣言,给赵祯添一些赌,还是可以的。 向嫣想的没有寇季那么多,她听寇季说,曹皇后不会有事,心里也替曹皇后松了一口气,“但愿皇后娘娘没事……” 寇季失笑道:“你还有心思操心别人,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向嫣心并没有因此放下,反而一脸担忧的看着寇季,犹犹豫豫的。 寇季知道她想说什么。 向嫣必然是想问刘亨的事情。 只是她顾及着寇季的心情,不知道该不该提起此事,让寇季烦心。 寇季低声笑道:“我会……尽人事,听天命……所以你不必忧心……” 向嫣咬了咬牙,缓缓点头。 虽然寇季说他会尽人事,听天命。 但向嫣还是担心。 但她却没有开口。 寇季陪着向嫣说了会其他的话题,吩咐向家小妹扶着向嫣回房去了。 向嫣走后,寇季略微叹息了一声。 向嫣担心什么,寇季心里清楚。 无非是担心他为了刘亨跟赵祯硬碰硬。 寇季并没有跟赵祯硬碰硬的打算,但他要做的事情,也没办法跟向嫣讲明。 寇季再次出现在了书房外,就看到了寇忠那张老脸。 寇季略微一愣,“忠伯怎么回府了?” 寇忠沉声道:“老太爷也回府了,在正厅内等你。” 寇季思量了一下,看着寇忠道:“宫里的事情,我祖父都知道了?” 寇忠低声道:“吕夷简三个人亲自找上门,向老太爷禀报了此事,老太爷想不知道都难。” 寇季略微有些头疼的道:“真会给人添乱……” 寇准回府为何,寇季大概猜测到了,寇准明显也担心寇季为了刘亨,跟赵祯硬碰硬。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觉得我会跟官家硬碰硬,我是那种没脑子的憨憨吗?” 寇季心里腹诽了一句,跟着寇忠前往了正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2章 尽人事,听天命? 寇季到了正厅,寇准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厅正中,颇有一番兴师问罪的意思。 “见过祖父……” 寇季进入到了正厅,躬身施礼。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问道:“官家命人捉拿了刘氏九族,刘亨也在此列,你跟刘亨交情深厚,官家若是要斩刘亨,你准备怎么做?” 寇季苦笑了一声,道:“我还能怎么做?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寇准略微一愣,他原以为要说许多大道理,寇季才会放弃为了刘亨拼命的想法,没想到,还没等他讲大道理,寇季先服软了。 寇准有些不解的道:“你不打算为刘亨求情?” 寇季坦言道:“已经求过了,有可能还得罪了官家。” 寇准又是一愣,“求过了吗?” 寇准自动忽略了寇季后半句话。 得罪官家,那就得罪了呗。 没什么了不起的。 古往今来,忠臣都是遭君主嫌弃和记恨的人。 民间百姓们评判忠臣,看的就是臣子敢不敢怼君主。 敢怼君主,遭君主嫌弃和记恨的人,民间百姓就当你不畏权贵、刚直不阿,是忠臣。 一味的迎合圣意的,绝对是谗臣。 大宋的文官们为什么喜欢找皇帝麻烦? 就是因为找了皇帝麻烦以后,传扬出去,立马能名声大噪。 所以,在寇准眼里,怼君主,得罪君主,那都不是事。 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直,君主得罪了就得罪了。 君主若是真的因为看你不顺眼,将你罢了,不用你发声,民间百姓就会替你发声,直言君主是昏君,容不下忠良。 君主纵然心里有委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寇准皱眉道:“你既然求过了情,官家还执意要拿刘亨进京,宫里发生的事情,恐怕比吕夷简三人猜测的还严重。”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官家必然下了封口令,你也不用告诉老夫。” 寇季张了张嘴,心里暗暗叹息。 我也没打算告诉你啊。 寇准不知道寇季的心思,他只是盯着寇季叮嘱道:“你求情可以,但千万别因为此事跟官家硬碰硬,老夫还等着你养老送终呢。” 寇季苦笑道:“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会量力而行,尽人事,听天命。”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 就寇季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还瞒不住他。 寇季真要是那种尽人事听天命的乖巧人,他也不会走到现在,更不会年纪轻轻就坐上枢密使的位置。 寇准冷哼道:“别跟官家硬碰硬,你讨不到好。” 寇季一脸认真的点头。 略微沉吟了一下,寇季问道:“祖父,宫里发生的事情,可不一般。我此前向官家求情,恐怕已经让官家生出了不满之心。若是再求情……” 寇准不满的道:“再大的事情,跟你求情有什么关系?你向官家求情,得罪了官家。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向官家求情的话,会得罪很多人? 你现在已经身居中枢,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你手底下还有一大帮的门生故旧,还有一大帮志同道合的同僚。 你若是因为顾及官家,不帮刘亨求情,那你便失了义。 你若无义,你手下那一帮子门生故旧,以及志同道合的同僚,如何再信赖你,又如何以性命相托? 刘亨是跟你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你都不肯出声为他求情。 那其他人犯了错,你是不是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新科进士们出仕以后,一个个结交挚友,投到人门下做门生,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寻求一个靠山,寻求一个庇护。 若是你这个靠山靠不住,也庇护不了他们,他们凭什么依附于你? 别看你现在门生故旧众多,一旦你失了义,他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离你而去。 到时候,你在朝堂上就是一个孤家寡人。 你想做大事,可你一旦变成了孤家寡人,你如何做大事? 国朝不是凭借你和官家两个人就能治理的。 它需要群策群力,才能蒸蒸日上。 义这个东西在朝堂上没人讲,甚至一些诉说情义的话,拿出来以后,还会被人嘲笑,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寇季听完了寇准的话,略微有些哑然。 他当初为刘亨求情的时候,可没有考虑这么多。 他只是单纯的要救下刘亨。 寇季盯着寇准,提醒道:“祖父,宫里发生的事情,不简单。”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不简单又如何?你得罪了官家,只要想办法让官家消了气,你们二人的关系照样会恢复如初。 你顶多会被官家冷落一些时日而已。 可你若失了义,变成了孤家寡人。 你不仅会失去门生故旧,以及一帮子同僚,你还会因此陷入险境。 你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枢密使的位置,多少人看着眼红。 可你为何一直稳稳的坐在枢密使的位置上? 其一是官家的信赖,其二就是门生故旧们在帮你挡灾。 你在护他们,他们也在护你。 地方上对你不利的谣言,他们会帮你拦下。 其他人要对你群起而攻之,他们会从中间通风报信,甚至帮你提前解决麻烦。 一些胆小的人,见你门下一大堆的门生,可能会直接放弃对付你的念头。 你一旦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引起了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弹劾,他们也能帮你从中分说,帮你说话。 更重要的是,你一旦被贬,他们能在官家面前帮你说话,让你起复。 一旦你没有了门生故旧,谁帮你挡在。 老夫吗? 老夫已经是风烛残年之躯,帮你挡不了多少灾。 官家吗? 官家此前不顾朝中众臣反对,赶往西北去见你,看着是挺蛮横。 可你再让官家来一次试试。 你看看满朝文武会不会因此给官家难堪? 满朝文武罢朝、请辞,官家也顶不住。 官家能在满朝文武手中护你一次,却护不了你一辈子。 只要满朝文武不停止对你的弹劾,官家迟早会罢了你。 你寇季有几斤几两,你自己应该清楚,你永远也比不上大宋的江山社稷。” 寇季失笑道:“祖父,您说的道理我都懂。我只是不想因此跟官家失了情谊。” 寇准破口骂道:“伴君如伴虎,你见过那条大虫跟人讲情义的。它吃了你以后,能给你留一个骨头渣子,就算很仁义了。 指望它给你留条命,你在想屁吃。” “官家并非那种无情的君王……” “再有情的君王,那也是君王。” “我们身为人臣,总得照顾一下君王的心情吧?” “他若是那天抽风,要将新得的燕云五州之地舍出去给辽国,你也舍得吗?老夫当年若是照顾先帝的心情,让他心甘情愿的送三百万贯岁币给辽人,百姓们能赞叹老夫是一位忠臣吗?” “祖父,您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事情跟事情他不一样。” “哼,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他一样不一样了。” “……” 寇季跟寇准掰扯了许久,最终还是败了下阵。 寇准的意思很明确,必须求情,不求情都不行,但只能求情,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做。 “老夫会在府上盯着你,免得你胡来!” “谨遵祖父教诲!” 寇季十分违心的糊弄着寇准。 寇准见寇季答应了,放寇季离开了正厅。 寇季出了正厅以后,摸了摸脑门上的细汗,低声嘀咕了一声,“官家也是个人呐……” 寇季是既想保住刘亨,也想照顾赵祯的心情。 寇准通篇都是自保之道,并不符合寇季的心意。 寇准是个自私的人吗? 寇准不是。 他之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给出了如此自私的建议,纯粹是为了维护寇季。 寇准的心意,寇季领受了,但寇季不会依照他的说法做。 情,他是不可能再为刘亨求了,因为他要照顾赵祯的心情。 赵祯若是执意要杀刘亨,他会暗中出手助刘亨脱身。 只要不露痕迹,就能同时照顾赵祯的心情、保住刘亨的性命。 寇季出了正厅,就独自赶往了自己的书房。 他发现,他书房绝对是一个躲麻烦的好地方。 他待在书房里,没有一个人打扰他。 出了书房,向嫣和寇准都来了。 虽然只是纯粹的心里在作祟,但寇季现在就需要一个心安的地方。 寇季回了书房。 寇忠快速进了正厅,将寇季在正厅门口嘀咕的话一字不露的告诉了寇准。 寇准听了以后,长叹连连。 “痴儿……痴儿……坐上了那个位置,要当英明之君,就不能当人……” 寇准的长叹,在寇府别院正厅内久久回荡不觉。 此后一段日子,寇季就一直蜗居在府上没有出去。 赵祯也一直辍朝没有出现。 汴京城内的风云,并没有因为他们两个闭门不出尔消声灭迹。 寇季蜗居在府上的第二日。 赵祯下旨称,他感念杨太妃的养育之恩,厚赐杨氏族人。 杨太妃的兄弟等人,先后被晋升了官爵。 一个个去的都是油水丰厚的地方。 表面上看起来,杨太妃的兄弟等人因为杨太妃的死,谋得了巨大的好处。 但知道内情的寇季,却感受到了腾腾杀机。 油水丰厚的地方,有油水,自然也有风险。 容易捞钱,也容易被嫁祸。 赵祯明显是想将杨太妃的兄弟等人先架上去,然后再精挑细选的给他们安一桩足够诛九族的大罪,然后顺势将他们砍一个干净。 只要赵祯给他们安的罪名足够大,足够引起天下所有人的愤恨。 杨太妃的余荫也罩不住。 杨太妃兄弟等人兴高采烈的走马上任的时候。 赵祯挥下了血腥的第一刀。 第一刀砍的不是陈氏、苏氏、刘氏的人,而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魑魅魍魉们,不论跟此事有没有牵连,只要被查出来,都被赵祯送上了断头台。 赵祯血腥的长刀挥起以后,就没有停过。 宫里的魑魅魍魉们杀完了,宫外该杀的人也押解到了。 首先被压入刑部大牢的,是刘氏的族人。 但刘氏父子仍旧被关在宫里,刘亨如今还没有押解进京,所以刘氏族人并没有最先被送上断头台。 最先被送上断头台的是苏氏的族人。 苏氏九族尽数擒获以后,足足有近八百多人。 八百多人一次被押服到了刑场上,场面十分壮观。 刽子手一轮一轮的砍脑袋。 砍下的脑袋在刑场上堆成了一座小山,鲜血染红了整个刑场。 场面十分骇然。 寇季知道苏氏并没有参与杨太妃和刘从美做下的事情,所以他稍微关注了一下苏氏一族被斩的罪行。 其中有一条,寇季觉得应该是苏氏一族被斩的真正的罪行。 那就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乡间侵占民田。 其侵占的良田,多达十万亩。 小小的一个御女而已,在宫里还不如一些有身份的女官重要,家中的父兄就敢如此胆大妄为,被拉出来斩首,也不奇怪。 临死之前还被赵祯利用了一下,用于混淆视听。 苏氏被斩以后没多久,陈氏的族人就被尽数押解进了汴京城。 奇怪的是,陈氏的族人中,并没有女眷,清一色的男丁。 押服到了汴京城当日,就被一体斩绝。 陈氏女眷去了何处,无人知道。 寇季觉得,赵祯大概是觉得将陈氏全部砍了,实在太便宜陈氏了,所以将陈氏的女眷另外发放到了别处去受刑。 受的什么刑,寇季猜测不到。 但寇季却可以断定,一定是一种极其屈辱的刑罚。 陈氏族人被斩以后。 赵祯并没有动手砍了刘氏族人,而是恢复了常朝。 但寇季请了病假,并没有去。 上朝第一日。 有侍御史上书,称赵祯大行杀伐之道,有失仁和,直言后宫里的事情存在着疑点,要求赵祯给出真相,再行杀伐也不迟。 赵祯又罢朝了。 罢朝以后,下了一道旨意。 侍御史被罢官去职,流放千里。 此举激起了御史台一众官员的不满,他们纷纷上书,为其辩解。 赵祯在御史台一众官员的辩解声中,改判了那位侍御史斩刑。 御史台一下子炸了。 御史们集结在一起,炮轰赵祯。 然后,御史台大小官员,被降了两级。 御史们不甘心,决定跟赵祯斗争到底。 然后赵祯开始一天贬一个,一天贬一个。 眼看着御史台官员们没有几人了。 吕夷简三人进宫请李太后出面,阻止赵祯如此荒唐之举。 然后,一向对李太后孝顺有加的赵祯,这一次非但没有听从李太后的劝诫,反而因为吕夷简等人请李太后出面的缘故,迁怒到了三人头上。 赵祯没有动他们三人。 但他们三人最看重的一些门生故旧,集体被降了职。 同时,赵祯再次延长了辍朝的时间。 吕夷简三人彻底坐不住了,但他们拿赵祯无可奈何,不得已再次到了寇府别院。 寇季不想见他们,但寇准却放了他们入府。 他们三人入府以后,直奔寇季的书房。 寇季正在书房里打哈欠,王曾三人如同强盗一般的闯进了寇季书房。 一进门,王曾就叫道:“你还有闲情雅致在府上躲着,朝堂如今已经乱了套了。” 寇季明知故问的道:“枢密院乱了?” 王曾一愣,缓缓摇头。 寇季淡然道:“枢密院没乱,朝堂怎么可能乱了呢?” 王曾瞪着眼道:“可是御史台的官员,快被官家罢干净了……” 寇季又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道:“我是枢密使,掌管的是枢密院,又不是御史台。御史台官员就算真被官家罢干净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我管好我的枢密院就行了。” 吕夷简咬牙道:“你乃是中枢之臣,怎么能有文武之分,只要是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你都有责任出面。” 寇季一脸愕然的盯着吕夷简。 “吕公,中枢之臣,没有文武之分?你说这话,难道不脸红吗?平日里针对武臣,喊的最凶的就是你。” 吕夷简脸上不见任何羞愧之色,他盯着寇季狠声道:“中枢之臣,难道该有文武之分吗?寇季,你是想挑起朝堂上文武之争吗?” 寇季撇了撇,心里暗骂了一声。 不要脸…… “我刚刚听府上的仆人禀告,说是官家降了三位门生的职位。想必官家降至的那些门生,是三位的挚爱吧。不然三位也不会心疼成这样。三位找我说项是假,其实是害怕官家再次降罪吧?” “……” 吕夷简和王曾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 张知白倒是一脸坦然,他虽然也有门生故旧,但是他平日里不收礼,也不帮门生故旧办事,所以他跟自己门生故旧们并不亲近。 赵祯别说降了他们的职,就算将他们一口气全罢了。 张知白也不会心疼。 张知白心疼的是御史台的官员。 赵祯若是罢黜一两个御史台的官员,那倒是没什么。 可赵祯一口气罢黜了御史台九成的官员,御史台已经瘫痪了。 御史台可是朝廷的重要组成部分。 御史台瘫痪了,对朝政影响极大。 所以他急着找寇季出面,去找赵祯说项,让赵祯尽快恢复御史台。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对寇季怼的说不出话。 张知白一脸凝重的道:“如今御史台已经瘫痪,各地巡察的奏报递到了汴京城以后,无人过问。百官们没有御史监督,也是人心浮动。 此事已经影响到了大宋的安定。” “哎……”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张公一片公心,我能够体谅。只是官家如今在气头上,谁去劝诫也没有用。三位已经劝过了,明知道没有用,为何要让我去触这个霉头?” 吕夷简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王曾沉声道:“你素来跟官家交好……” 寇季撇撇嘴道:“我跟官家交好不假,可要我去找官家说项,那也要看什么事情。官家现在明显不愿意听我说项,不然他也不会对外宣称,说将我禁足在了府上。 所以即便我出面去找官家说项,也不会气任何作用。” “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御史台的官员被罢黜的干干净净吗?” 王曾咬牙切齿的道。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们让御史台的官员闭上嘴,别去触官家的霉头不就行了?官家明显不愿意让人提及后宫的事情,御史台还有人追着不放。 他们跑去找官家不自在,官家能让他们自在?” 张知白感叹道:“要御史台的官员们闭上嘴,除非杀了他们。” 言外之意,让御史台的官员们闭上嘴,很难。 寇季道:“他们为何非盯着后宫的事情不放,弹奏弹奏其他事情不好吗?后宫里的事情刨根问底的问清楚,对他们没好处,对朝廷也没好处。” 吕夷简皱着眉头道:“老夫派人给御史台的人传话了,让他们别盯着后宫的事情不放。可是老夫越提醒,他们弹奏的越凶,老夫也没办法。”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他们自己非要找不自在,你们还干嘛为他们操心。” “他们可以罢,御史台不能瘫……” 张知白郑重的道。 张知白不是迂腐的人,他不在乎一群不知死活的官员的生死,他在乎的是朝堂能不能正常运转。 “那你们就加紧时间,从地方巡察中,抽调一批人补足御史台的空额就是了。” “可官家如此胡为,对朝廷的危害更大。” 王曾咬牙道。 寇季略微挑起了眉头,“你们压根就不是请我出面去为御史台的人说情的,你们其实是想让我想办法让官家恢复冷静对吧?” 王曾三人迟疑了一下,一起点头。 寇季果断摊开手道:“我没办法……” “为何?!” 因为刘氏父子还活着,刘亨还没有入京,赵祯想杀的人还没有杀完,他胸膛里的气还没有散。 在想杀的人没有杀尽前,劝诫赵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赵祯虽然一个劲的在折腾御史台,可朝堂上的其他衙门,赵祯一动也没动。 御史台对朝廷而言,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御史台就算被他折腾没了,大宋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赵祯只折腾御史台,不折腾其他衙门,就说明他现在很理智。 他理智下做出的决断,很难因为谁的三言两语更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3章 让人看不懂的操作 寇季执意不肯出府,吕夷简三人三请四催,寇季也不曾动摇半分。 三人最终一脸不悦的离开了寇府别院。 三人走了以后没多久,寇准一手牵着寇天赐,一手牵着刘亨的儿子,到了寇季的书房。 寇准一进门,开口就问,“官家要罢御史台?” 寇季有些意外的笑道:“祖父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官家罢不罢御史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官家将御史台中近九成的官员给罢了。” “九成?” 寇准一愣,撇撇嘴道:“那跟罢了御史台有什么区别……” 寇准瞥向寇季,“吕夷简三个人过来找你,是想让你出去说项?” 寇季笑着点头。 寇准疑问道:“你为何没有答应?” 寇季笑道:“我若现在出了门,等刘亨押解进京以后,恐怕就出不了门了。” 寇准皱眉道:“御史台比刘亨重要……” 寇季摇头道:“可我是枢密使,不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寇准一怔,缓缓点头道:“言之有理,御史台的官员对你感恩戴德,可不是什么好事。” 寇季出去帮御史台的人说情,赵祯若是不听,那还好。 赵祯若是听了,御史台的官员们难做,寇季也难做。 御史台九成官员被裁撤,内廷的三位宰辅没有救得了他们,却被枢密院的枢密使给救了,以后让他们怎么弹劾武臣,弹劾枢密院。 须知,以往攻击武臣、攻击枢密院,御史台的官员们可是主力。 御史台官员若是因此不再弹劾寇季和武臣,甚至还帮寇季说好话,那满朝文武都会觉得难受,寇季无疑是最难受的。 寇准絮絮叨叨的道:“朝堂就是如此,不能让所有人都说你好话,也不能让所有人都说你坏话,总得有些不同的声音留在外面。如此一来才能安安稳稳的走下去。” 寇准说话的声音不大,寇季却听了个清楚。 寇季笑道:“祖父言之有理……我觉得官家此次牵连御史台,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寇准疑惑的盯着寇季。 寇季继续笑道:“祖父也算是教导过官家的,应该知道官家的性子。” 寇准一愣,低声道:“官家从小就是个菩萨性子,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意苦别人。只是官家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个菩萨性子。” 寇季坦言道:“有倒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官家近些年行事是霸道了一些,可骨子里的那股仁慈,仍旧没有消散。 他可以对那些贪官污吏下狠手,但绝对不会对能臣干吏下狠手。 他更不可能拿祖宗基业瞎胡闹。 御史台的官员中,虽然有那么几个贪官污吏,但也有不少能臣干吏。 官家罢黜的官员中,有贪官污吏,也有能臣干吏。 官家对贪官污吏下手,可以理解。 但官家对能臣干吏下手,就说明此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寇准细思了一下,觉得寇季说的有理。 但他猜不透赵祯真正的用意,略微有些烦躁的道:“官家要做什么,老夫才懒得管,老夫只需要盯好你,不让你胡来就行。”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寇准哼哼着,带着寇天赐和刘亨的儿子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寇准走了没多久,后院的女管事,跌跌撞撞的奔到了寇季书房门口,冲着屋内大喊。 “少爷,夫人要生了!” 寇季那还坐得住,他猛然站起身,快速的往后院跑去。 跑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向家小妹焦急的在门口转悠。 产婆、嬷嬷、丫鬟们,一个个在房里房外不停的忙碌。 “姐夫……” 向家小妹见到了寇季,一脸紧张的凑了过来。 寇季赶忙迎了上去,“嫣儿如何?” 向家小妹快速道:“产婆说姐姐没事,但产婆不让我在房里守着。”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一脸紧张的盯着房门。 向嫣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起的时候,寇季心跟着揪了一下。 与此同时。 寇准带着寇天赐、刘亨的儿子,还有赵絮,到了房门口。 寇准板着脸,脸上看不到其他表情。 寇天赐听到了亲娘的惨叫声,一脸慌乱,小手紧紧的攥着寇准的手指。 刘亨的儿子则茫然的四处张望。 赵絮知道向嫣在房里做什么,她听到了向嫣的惨叫声以后,突然真的有了一种出家的念头。 寇准见寇季紧张的在房门口直转悠,移步上前,对寇季道:“静心……” 寇季仰起头,给了寇准一个苦瓜脸,继续在门口转悠。 寇准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出声劝诫。 向嫣惨叫声持续了许久。 寇季心跟着揪了许久。 一直到一声响亮的哭声在房内响起的时候,寇季才松了一口气。 产婆出了门,寇季马上迎了上去。 产婆脸上并没有太多惊喜的神色,寇季看着吓了一跳。 “如何?” 寇季紧张的发问。 产婆规规矩矩一礼,道:“回国公爷,夫人生了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寇季彻底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浮起了前所未有的惊喜之色。 “赏!重赏!” 产婆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 刚才她出门的时候,脸上不敢流露惊喜之色,是怕寇季不喜欢女孩。 毕竟,寇府人丁单薄,是大宋朝众所周知的事情。 寇府急需男丁壮大。 寇季又没有纳妾,寇府传宗接代的重任全部落在了向嫣头上。 产婆怕向嫣生了个女儿,寇季会不喜欢,故而不敢流露出太多惊喜的神色。 如今见寇季非但没有嫌弃女儿,反而透出了一股子十分喜欢的喜悦,产婆才敢流露出笑容。 当然了,也许还有寇季所说的重赏加成。 寇季的喜悦之情,似乎感染了其他人。 围绕在房门口的人,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寇准也是如此。 只不过,寇准在面露笑容的同时,握着寇天赐的手紧了几分。 寇季在进入房内的时候,房内已经被嬷嬷们收拾的干干净净。 向嫣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刚诞下的婴儿就躺在她身边。 小家伙哭的十分带劲。 响亮的啼哭声在房间里久久环绕不觉。 向嫣有心哄一下小家伙,可是没有力气。 几个伺候的嬷嬷轮番抱着小家伙哄了一番,小家伙依旧啼哭个不停。 “我瞧瞧……” 寇季下意识的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几个嬷嬷讨要小家伙。 几个嬷嬷提醒了一下寇季抱婴儿的诀窍,便将小家伙交给了寇季。 小家伙到了寇季手里,不知怎么了,立马停止了哭泣。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 他怀里的小家伙,半眯着眼,懵懂无知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像是在看个傻子。 “赏!” 寇季开心了,十分大方的往外派赏钱。 几个嬷嬷对视了一眼,一脸惊喜,齐齐躬身施礼。 “多谢国公爷……” 寇季抱着小家伙坐到了向嫣身边,瞧着向嫣苍白的脸颊,心疼的道:“辛苦你了……” 向嫣脸上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妾身原以为相公不会喜欢女孩,没想到……” 寇季哈哈一笑道:“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向嫣闻言,笑道:“相公喜欢就好……” “你刚刚生产,身体还很虚弱,不要多说话,我去吩咐厨房多给你准备一些参汤补补……” “听相公的……” “……” 枢密使寇季,喜得千金,一瞬间传遍了汴京城。 但凡是跟寇季有交情的,又或者是归寇季管的大小官员,一个个都携带着一份薄礼,赶到了寇府别院道谢。 之所以不带重礼,是因为寇府不收重礼。 但即便他们带的薄礼,也是许多贫民百姓难以见到的珍贵的东西。 官员们一窝蜂的往汴京城外走,走了一半,就不得不停下脚步,返回汴京城。 原因无他。 就在同一日,相隔不到一个时辰,宫里的大张氏也生了。 诞下了一名女婴。 此外,宫里还传出了曹皇后怀有身孕的消息。 皇女诞生,曹皇后怀了身孕。 百官们只能先赶往宫里,向赵祯道贺。 寇府的门子敞开了门户,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送礼的人上门。 出去一打听后,才知道宫里的大张氏诞下了皇女,曹皇后怀了身孕。 (科普一下宫里的三位张氏,已故的张贵妃,也就是赵祯最宠爱的宠妃,是贝州清河人,祖父是已故骁骑卫上将军张美的孙女。 大小张氏是亲姐妹,是石州人,父亲是石州军事推官张尧封。小张氏在宫里最受宠,最先诞下皇女,被封为修容。) 门子匆匆入了府,将此事禀报给了寇季。 寇季要陪着向嫣不便入宫,所以找上了寇准。 “祖父,烦劳您代孙儿入宫一趟……” 寇季找到了寇准,直接道明了来意。 寇准正在陪着寇天赐玩耍,听到了寇季的请求以后,略微愣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后,道:“官家喜得皇女,曹皇后又怀有了身孕。双喜临门,火气应该消散了一下。 老夫去不太合适,老夫派人去知会你爹一声,让他去。” 寇季缓缓摇头,“祖父,宫里的事情可不是一般复杂。大张氏只不过诞下了一个皇女,还不足以消除官家心中的怒火。 我爹在朝中就是一个闲人,也很少面君,他去了,恐怕应付不了官家,还是您去一趟比较好。” 寇准听到这话,略微抿了一下嘴,迟疑再三,盯着寇季低声问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双喜临门都不足以消除赵祯心头的怒火,足以说明宫里发生的事情,严重到让人难以想象。 寇季见此,失笑道:“祖父不是说,不问此事吗?” “老夫……好奇……” “那我也不能说……” “不说就不说,老夫进宫去晃荡一圈,就知道了……” 寇准答应了寇季的请托,当即换上了他那一身的蟒袍,坐着马车进了宫。 寇季将此事交给了寇准,他也就放心了,只是他没料到,寇准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回府以后,一脸阴沉。 寇忠将此事告诉寇季以后,寇季匆匆赶到了寇准所在的偏厅。 一进偏厅,就看到了寇准阴沉着脸坐在偏厅内。 寇季施礼过后,赶忙问道:“祖父在宫里受了委屈?” 寇准冷哼一声道:“谁敢让老夫受委屈?” “官家……” “官家也不行。” 寇季上下打量了寇准一眼,迟疑道:“可您现在的神清,分明是受了委屈。”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此事怪不得旁人,纯粹是老夫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寇季狐疑的盯着寇准,“您在宫里到底遇到也何事?” 寇准叹了一口气,“今日有人借着皇女诞生、皇后怀孕,双喜临门的时候,向官家为御史台的人求情。官家将其罢了,老夫多嘴说了一句……” 寇季迟疑道:“官家给您难堪了?” 寇准缓缓摇头,“那倒没有,官家只是没接老夫的话茬。” 寇季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大致已经明白了寇准为何闷闷不乐。 寇准远离中枢数年,话语权、威慑力,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以前他说什么,赵祯几乎都是唯命是从。 如今他说话,赵祯不接茬,他心里自然不舒服。 “官家终究是官家……” 寇季不知道如何安慰寇准,就拿出了寇准曾经说过的话开导寇准。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还用你教训老夫?” 寇季赔罪道:“不敢……不敢……” 寇准又瞪了寇季一眼,喝道:“赶紧滚蛋,老夫要再生一会儿闷气。”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躬身一礼,退出了偏厅。 得知了寇准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在生气,寇季也就不太担心寇准会因此气坏身子。 寇季相信,寇准肯定会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的。 当初他能踏破心里的铁关,忍痛将摄政大权交出去,这点小麻烦,还不足以影响他的安危。 寇季回到房里,继续去照顾向嫣。 傍晚的时候。 门子来报,说是陈琳到了。 寇季匆匆赶到了正厅去相间。 到了正厅,就看到了陈琳板着一张死人脸,站在哪儿。 在他身后,跟随着十数个宦官,宦官们手里都端着盘子,盘子上盖着红绸。 寇季入了正厅。 陈琳引领着宦官们,对寇季一礼。 “奴婢见过雍国公……” 寇季略微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陈琳起身,不咸不淡的对寇季道:“官家得知雍国公喜得千金,特地吩咐咱家送来了赏赐。” 说话间,陈琳摆了摆手。 宦官们端着盘子走到了寇季面前。 陈琳再次摆手,宦官们撤去了盘子上的红绸,露出了盘子里的物件。 有金锁、银锁、玉锁、红绸、宫花、如意等珍贵物件。 模样都十分小巧,看着就是为小孩准备的。 寇季对着皇宫的方向一礼,“臣寇季,多谢官家厚爱……” 陈琳待到寇季施礼过后,盯着寇季道:“官家有意赐雍国公千金为郡君,不知道雍国公意下如何?”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道:“不妥……” 郡君乃是四品诰命夫人的封号。 一般是封给三四品官员妻或者母亲的封号。 几乎不会授给未出阁的姑娘。 如果授给了未出阁的姑娘,那么这个姑娘从小就要被送进宫中,由宫中育养。 更重要的是,这个姑娘会成为官家内定的儿媳妇。 寇季在没见识过后宫的黑暗之前,就没有将女儿送进宫的念头,如今见识过了宫中的黑暗,就更不可能将女儿送进宫了。 赵祯真的是黑心,不仅想要他儿子,还想要他闺女,真是岂有此理。 陈琳见寇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就眯着眼,幽幽的道:“你不答应,回头可是会后悔的。” 寇季义正言辞的道:“绝不后悔……” 陈琳嘲讽的笑了一声。 陈琳对其他宦官摆了摆手。 其他宦官放下了东西,离开了正厅。 寇季见此,知道陈琳有一些私底下的话要跟他将,当即也摆了摆手,让寇府的人退出去。 正厅内就剩下了寇季和陈琳两个人的时候。 寇季立马开口问道:“官家到底什么意思?我闺女刚出生。”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你不应该最先关注官家的心情吗?” 寇季咳嗽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琳有些绷不住了,长叹了一口气,道:“官家赐你闺女郡君的身份,按理说是当让你闺女当皇子妃。可如今官家心情十分糟糕,想一出是一出的,咱家也不能确定,官家赐给你闺女郡君的身份,到底是什么目的。 但官家让咱家提醒一句,你不答应此事,一定会后悔的。” 寇季翻着白眼,道:“你别糊弄我,我绝不会送我闺女进宫的。” 陈琳一跺脚道:“咱家说的是实话。” 寇季盯着陈琳没有说话。 他需要陈琳举一个例子。 陈琳叹气道:“就拿御史台来说,官家突然对御史台下手,一连罢黜了御史台九成的官员,谁求情谁倒霉,到现在,也没人弄清楚官家此举究竟是什么目的。” 陈琳说完这话,见寇季依旧盯着自己不说话,就继续道:“官家对御史台下手的时候,咱家一直跟着,咱家可以肯定,官家从头到尾都很冷静。” 寇季开口道:“吕夷简三人来找我,向我说明此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官家很冷静。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陈琳盯着寇季继续道:“大张氏诞下了皇女以后,官家并没有晋升她的妃位。你我都清楚,大张氏诞下的皇女,是官家的亲骨肉。”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依旧没有开口。 陈琳沉声道:“但尚氏一无所出,官家却晋升了她的妃位。” 寇季眉头一挑,一脸狐疑。 依照惯例,嫔妃只要诞下了皇子皇女,必然得晋升一下其位,彰显隆恩,表彰其功劳。 可大张质氏诞下了龙女,赵祯不仅没有表彰她,反而反手晋升了尚氏的妃嫔之位。 如此操作,确实让人看不懂。 陈琳见寇季陷入到了沉思,面色凝重的道:“咱家可是从小看着官家长大的,咱家最了解官家了。以往官家有什么心思,咱家一猜就中。 可如今,咱家猜不透官家的心思。” 寇季一边细思着赵祯的所作所为,一边随口对陈琳道:“君心难测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陈琳瞪起了眼,“对不经常见官家的人而言,君心是难测。可我们这些经常陪伴在官家身边的人,大多都能揣摩几分官家的心思。 真要不动官家的心思,如何伺候好官家? 如何顺着官家的心意做事? 又如何让官家用着顺手?” 寇季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寇季沉吟了许久,看着陈琳道:“你如此紧张此事,是不是害怕猜不透官家的心思,官家远离了你?” 陈琳叹了一口气道:“咱家倒不担心这个。咱家是担心……” 陈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指了指脑子。 寇季心头一跳,道:“你还真敢说……” 陈琳唉声叹气的道:“咱家是看着官家长大的,也是看着官家从一个稚子变成一个英明君主的,更是看着官家将原本四方皆敌的大宋,治理的万邦来朝。 咱家不想看到官家从英明的君主,变成糊涂皇帝。 也不想看到我大宋如今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太宗皇帝在朝的时候,咱家就已经是宦官了。咱家伺候过三位皇帝,知道官家如此英明的君主有多难得。”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官家应该不会有问题,我觉得官家对御史台下手,晋升尚美人,应该都有深意在其中。 你多观察观察,说不定过一段日子,你就知道官家为何这么做了。” “要不……你进宫跟官家说说话……” 陈琳提议。 寇季沉声道:“刘亨没有入京,我不能见官家。” 陈琳一瞬间气的瞪直了眼。 “刘亨哪有官家重要?” 寇季很想说一句,都一样。 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他眼里,刘亨和赵祯都一样重要。 可在其他人眼里,刘亨根本就没办法跟赵祯相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4章 大赢家赵祯! 寇季没有跟陈琳讨论刘亨和赵祯那个更重要的问题,吩咐人送陈琳离开了寇府别院。 陈琳走的时候,是黑着脸走的,临走的时候还扬言称,以后再也不来寇府受气。 寇季就当没听到他的话。 陈琳走后,寇季思量起了赵祯的异常举动。 只是思量了许久,也没有思量出一个头绪。 陈琳觉得赵祯举动反常,可能是脑子出了问题。 寇季觉得陈琳的脑子才出了问题。 赵祯真要是脑子出了问题,绝对不可能拿御史台下手。 更不可能趁机给他儿子抢儿媳妇。 虽然他现在没儿子。 寇季敢断定,赵祯的举动绝对有深意在其中,只是如今没有露出目的,所以没有人猜出他所作所为的深意。 “细细算一下时间,前去捉拿刘亨的人,应该已经到了西北。刘亨被押解回汴京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此之前,官家应该都不会消停。” 寇季猜不出赵祯的心思,就没有再猜。 寇季相信,要不了多久,赵祯的目的就会流露出来。 他只需要静等答案即可。 寇季小声嘀咕了一句,返回了后院去照看向嫣。 往后一段日子,发生了一桩大案,印证了寇季的猜测。 杨太妃兄弟等人,借着杨太妃故去的蒙荫,捞了许多肥差,其中杨太妃的亲弟弟杨知信捞到的差事最肥。 海州州军衙门参将,以及海州盐务司使。 海州州军衙门参将,只是一个闲职。 但海州盐务司使,绝对是一个十分优厚的美差。 海州有三大盐场,板浦、惠泽、洛要,每年产盐五十万担,几乎都是上等的食盐,价值远比普通食盐要高。 由于盐铁是官营,所以海州盐场每年要为朝廷创收一大笔钱财。 杨知信担任了盐务司使,总管了海州盐场,稍微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吃的脑满肠肥。 一些借着盐发家的商人,也要巴结着他。 所以他奉命南下的时候,江淮地区的商人们闻风而来,送上了厚礼之余,还设宴招待了他。 值得称奇的是,招待杨知信的商人中,有一位尚姓氏的商人,乃是宫里嫔妃尚氏的族叔。 席间。 众人喝的有点高,尚姓商人,不知怎么了,就将话题引到了官家子嗣的问题上。 众人聊着聊着,就料到了官家若是无子,皇位应该如何传承的问题上。 然后,有人就说了,官家若无子继承皇位,就应该还位给太祖一脉。 此事传扬出去以后,这句话就落到了杨知信的头上。 谣言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江淮地区。 谣言称,杨知信言,官家若是无子继承皇位,或者年老以后才得子,就应该将皇位还给太祖一脉。 (别觉得有人会蠢的说出这种话,史书上就有人说出过这种话,就发生在赵祯在位的时候。) 此话传到了汴京城,赵祯震怒。 杨知信还没有赶到海州赴任,就被罢官去职,押解回京。 一同被抓的还有杨氏一门的其他人。 赵祯虽然没有命人将其九族抓获,但是杨氏一门的人,尽数被抓回了汴京城。 杨氏一门的人,被押解回了汴京城以后。 赵祯果断下达了砍头的命令。 出奇的是,朝堂上居然没有人为杨氏一门喊冤叫屈。 仔细观察以后才知道,平日里最先开口的御史台的人,如今十去其九,剩下的站在赵祯面前瑟瑟发抖,哪还敢忤逆赵祯的意思。 赵祯就这么顺风顺水的将杨氏一门的人送上了断头台。 期间没有人帮杨氏一门喊冤,更没有人站出来说赵祯此举不仁的,也没有人拿孝道说事。 随着杨氏一门被斩,赵祯此前的种种作为,就说得通了。 罢黜了御史台的人,只是为了封住朝堂上那些反对的声音。 没有了反对的声音,赵祯就能不担任何坏名声,就能把杨氏一门的人给砍了。 突然晋升尚氏,是因为赵祯要借尚氏的人去拉杨氏的人入瓮。 更重要的是,做完了此事以后,赵祯不怕有人翻旧账。 谁要在事后跳出来为此事伸张正义,赵祯就有理由怀疑,他也有让赵祯将皇位还给太祖一脉的心思。 赵祯斩了他,也没人会跳出来说赵祯做的不对。 “几乎完美……” 寇季在知道了此事的始末以后,由衷的赞叹了一句。 只是寇季赞叹过赵祯没几天,赵祯又做出了反常之举。 他在刘亨没有被押解回京的时候,就将刘氏九族的人送上了断头台。 “没理由啊?” 陆铭将此事告诉寇季的时候,寇季一脸茫然。 陆铭规矩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寇季摸索着下巴,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思量了许久以后,寇季对陆铭道:“你去查查,看看刘亨被押解到了何处。” 陆铭答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寇季站在书房里,继续思量。 思量了没多久,门子突然来报,陈琳到访。 寇季让门子将陈琳引到了书房。 陈琳一进门,寇季就撇着嘴嘲讽道:“我记得某人上一次离开寇府别院的时候,扬言称,以后再也不来寇府别院了。” “咱家现在可没有心情跟你说笑。” 陈琳板着脸,进了寇季书房,沉声说了一句。 寇季一怔,盯着陈琳道:“发生了何事?” 陈琳盯着寇季的双眸,沉重的道:“刘亨在被押解回京的时候,遇到了黄河泛滥,船只被冲垮,刘亨不见了踪影。” 寇季脸色一变,眼中多了一丝利芒,“你们杀了刘亨?!” 陈琳咬牙道:“生死不明!” 寇季逼近了陈琳,满脸怒容的道:“我可没听到黄河上游有什么泛滥的消息!” 陈琳瞪着眼道:“你别冲咱家嚷嚷!” 陈琳顺手从怀里取出了一卷黄绢,递到了寇季面前,“签了它,所有的事情就此揭过。” 寇季眼中寒光凌冽,“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签这东西?” 陈琳咬着牙,恼怒的道:“你若是不签,咱家向你保证,刘亨绝对会完好无损的被找回来,被押解到汴京城。” 寇季脸色一变再变。 “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琳冷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只是将手里的黄绢,往寇季眼前又递近了几分。 寇季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见陈琳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就强压下心头的疑问,拿过了陈琳手里的黄绢,大致扫了一眼后,寇季明白了陈琳话里的意思。 刘亨没死。 所为的黄河泛滥,船只被冲垮,刘亨生死不明,只是一个借口。 赵祯最终还是兑现了他的话,放过了刘亨。 但是有条件。 条件就是寇季手里的东西。 一份婚书。 一方是寇天赐,另一方是宝庆公主。 寇季不知道宝庆公主是谁,也没时间去追问这个问题。 他拿着婚书,盯着陈琳,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官家真的……” 陈琳哼了一声,道:“官家说了,你不愿意为难他,没有三番五次的为刘亨求情,他也不想为难你,让你跟他生出隔阂,更不想以后跟你见面,无话可说。 刘亨一条性命而已,对他而言,微不足道。 杀了刘亨,他也解不了多少恨。 陈氏那个贱人虽然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可她对大宋朝,也是有功劳的。 若非陈氏那个贱人一时糊涂,引出了刘从美。 恐怕刘从美还会一直在宫里潜藏下去。 到时候,他失去的是更多的皇嗣。 如今刘从美被挖出,后宫因此被彻底清理了一遍,以后皇嗣的安危得到了保障。 陈氏死得其所,余者罪有应得。 刘亨可以不死。” 顿了顿,陈琳模仿赵祯的语气道:“口谕:刘亨于我大宋有大功,朕饶他一命,心里过得去。可惜刘亨出仕时间太短,建立的功劳不够大。若是他能帮朕征得燕云十六州,朕可赎其九族。 如今,就让他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泯于茫茫人海。” 陈琳说到此处,又是一顿,寇季心中感动,刚要谢恩,就听陈琳又开口了。 “但朕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四哥你就痛快的交出寇天赐,给朕当个驸马,让朕没事踹两脚出出气。你是朕的兄长,你得让着朕。” 临了,陈琳补充了一句,“官家的口谕说完了。”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感动肯定是很感动的。 赵祯虽然说了千般理由,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才饶恕了刘亨一死。 赵祯破天荒的大度,寇季心里怎么能不感动。 只是赵祯最后的话,弄的他有些哭笑不得。 寇季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礼,“臣寇季,多谢官家隆恩。” 陈琳瞪着寇季,嚷嚷道:“快签了吧,咱家还等着回宫复命呢。” 寇季长叹了一声,“终究还是让官家得逞了……” 陈琳瞪着眼道:“你是觉得,皇家不配跟你寇府结亲?”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十分违心的道:“我大宋朝可是有制度的,外戚不得干政。我若是跟官家结了亲,以后可就没办法帮官家做事了。” 陈琳不屑的撇撇嘴,“你归宗人府管吗?” 寇季略微一愣。 陈琳哼哼道:“官家刚刚下旨,宗人府以后只管在册的皇亲国戚,并且规定,皇亲国戚入册,只有一次录名的机会。不在册的,不算皇亲国戚,享受不到皇亲国戚的礼遇,也不能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胡作非为。 天赐少爷早年被官家收为干儿子的时候,已经入了玉碟。 他当驸马,不用再次录名。 你自然也没办法跟着一起录名。 你想当皇亲国戚,除非将闺女嫁进宫,不然没有机会录名。” 寇季嘴角抽搐着道:“满朝文武能答应?” “他们?” 陈琳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官家刚一开口,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让官家将其书写成了文字。”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满朝文武之所以在赵祯提出了改宗人府制度以后,迫不及待的将赵祯提出的那些制度落到实处,就是为了避免皇亲国戚再次坐大,四处为祸。 其中,皇亲国戚只有一次录名的机会,是满朝文武迫不及待的将其落成文字的关键。 以往皇亲国戚遭难,只要不死,总有起复的时候。 但赵祯定下了如此规矩,皇亲国戚们一旦遭难,就失去了起复的可能。 此规矩落实以后,满朝文武再也不用担心皇亲国戚坐大,也不用害怕皇亲国戚,更不用害怕搬到了皇亲国戚以后,皇亲国戚会起复报仇。 此规矩可以看成是赵祯三代而止政令的进阶版。 皇亲国戚一旦被剔出宝册,不能起复,对他们的危害很大。 但也有好处。 皇亲国戚一旦脱离了皇亲国戚的身份,就能像是正常人一样,出任朝廷的各个要职。 出将入相,再也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满朝文武被此规矩所吸引,全然不知道,赵祯这么做,是为了给寇季开一道口子。 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寇季,也有可能是为了自己。 毕竟,此举对赵祯也有益处。 赵祯若是想重用某个皇亲国戚的话,可以先将其踢出皇亲国戚之列,然后将其调任到重要职位上。 此规矩虽然对朝廷有一些害处。 但只要赵祯将三代而止的政令推行到整个朝廷,将文武官员都纳入到其中。 那一切的害处也会跟着不复存在。 “儿啊,官家是铁了心的要跟咱们家结亲,为此,将一切的借口都处理的妥妥当当,为父是拦不住了。为了你刘家叔叔,你就辛苦一回吧。 反正你也不吃亏……” 寇季心里叹着气,在腹中嘀咕。 赵祯三番五次的提起结亲的事情,如今更是拿刘亨的说事,明显是非跟他结亲不可。 他能拦住一次,可拦不住许多次。 终究是寇家的儿子娶赵家的闺女,结了婚以后,还能吃他老赵家的、喝他老赵家的、住他老赵家的、顺便欺负他老赵家的闺女,一点儿也不吃亏。 虽然失去了自由恋爱的机会。 可这年头,有什么自由恋爱? 父母包办婚姻,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虽说失去了在官场上大展拳脚的机会,可能安安稳稳、富富贵贵的过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吗? 你曾祖父距离皇位只有半步只遥,你爹我估计也差不多。 你要是步入了朝堂,要是混的跟我们差不多,那大宋朝真的就得改朝换代了。 赵祯对你爹不错,你就踏踏实实的去当驸马吧。 寇季心里用无数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盯着陈琳道:“婚书可以签,但在签之前,我得先知道,宝庆公主是那位皇女?” 陈琳闻言,正色道:“官家已经册封张修容诞下的皇女为寿庆公主,张婕妤诞下的皇女为宝庆公主。” 大张氏的闺女? 居然不是最受宠的小张氏的闺女。 大张氏不仅懂得借着妹妹的恩宠沐浴隆恩,还懂得挑亲家,有点厉害。 寇季对小张氏有印象,但对大张氏没什么印象。 “婚事是官家定下的,还是张婕妤主动提出来的?” 陈琳略微愣了一下,大致猜出了寇季询问此事的目的,当即语重心长的道:“此事是官家主动提出来的,官家犹豫,是将天赐少爷招为寿庆公主驸马,还是宝庆公主驸马的时候,张修容推辞了,张婕妤答应了此事,皇后娘娘当时苦笑着说,她错过了一个好亲家,让张婕妤抢了先。” “皇后娘娘也在?” “嗯……” 寇季撇撇嘴道:“张修容这是看不上我啊。” 陈琳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她只是想待价而沽。”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明白了陈琳话里的意思。 张修容大概是觉得,寇季如今受宠,不代表寇季一直受宠,所以没急着给自己选亲家。 她在等,等女儿长大了,再看谁最受宠,然后再将其选为亲家。 “张氏姐妹厉害啊。” 寇季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陈琳不屑的撇撇嘴道:“自己再厉害,肚皮不争气,有什么用。她们若是能诞下皇子,再起这份心思,那才叫厉害。” 寇季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不生皇子,纵然你挑选的亲家再厉害,也是无用。 刘娥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出身低微,没有什么厉害的亲家,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亲族,就是因为抢了赵祯当儿子,就稳稳的坐在了后位上。 陈琳在寇季点头以后,提醒寇季道:“咱家可什么都没说,你可别出去乱说。” 寇季疑惑的看向了陈琳。 陈琳摊开手道:“承惠……一万贯……” 寇季愕然的扬起了眉头,“你居然卖消息?” 陈琳可是赵祯的死忠党,居然将宫里的消息拿出来卖钱,寇季有点不敢相信。 陈琳无奈的道:“咱家也就只能找你贩卖一下消息。” 寇季瞬间便明白了陈琳的意思。 陈琳缺钱,但他没有想去贪赵祯的钱,没有借着职务之便去捞钱,也没有想着将宫里的消息贩卖出去,所以只能找他拿消息换钱。 因为陈琳知道,他不可能将宫里的秘密泄露出去。 而且,陈琳讲给他的消息,只对他有用,对其他人没什么用。 “你养了几个干儿子?还是找了几个对食的妻室?” 寇季忍不住开口发问。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咬牙道:“为了彻底肃清宫里的魑魅魍魉,咱家将一些有交情的老宦官和老宫娥,也踢出了皇宫。 他们出了宫,无依无靠的。 咱家不能看着不管。” “要不交给我养?” “想得美!” 宫里的老宦官和老宫娥,那都是知道宫里许多秘密的。 陈琳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落入到外人手里。 寇季干巴巴一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不必发火。你要缺钱用,只管去寇府账房取。不行的话,我在一字交子铺给你存一笔钱进去。 不用拿宫里的消息出来贩卖。” 陈琳哼了一声,“你别想着收买咱家。咱家不是贪钱的人。不然咱家动不动手指头,多少钱都能捞来。” 寇季闻言,没有再多言,拿起了婚书,签了以后,送还给了陈琳,又写了个支取一万贯钱财的便条给了陈琳。 陈琳拿了东西,扭头就走。 寇季望着陈琳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陈琳,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忠仆。 他守着赵祯的小金库,守着一大批能帮他捞钱的人手。 缺钱的时候一点儿歪心思也没有动。 着实难得。 更重要的是,他告诉寇季的消息,纵然他不说,寇季也会从曹皇后口中得知。 他只是提前将消息讲出来,换了钱而已。 根本上讲,他卖的不是消息,卖的是时间。 陈琳走后。 寇季彻底长出了一口气。 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彻底解决,他终于不用再将刘亨的生死挂在心上。 赵祯如此大度,着实让他觉得意外。 他心里感谢着赵祯之余,开始思量起了赵祯将刘亨送去了何处。 虽说刘亨的性命保住了,可刘亨的下落对他而言,却成了一个迷。 赵祯会不会骗他,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赵祯一个帝王,不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他。 “官家会如何安置刘亨呢?” 寇季捏着下巴细思。 这不细思不要紧,一细思,寇季脸色都变了。 寇季突然破口大骂,“赵祯!你大爷的!你不厚道!” 寇季细思了许久以后,发现自己上了赵祯的恶当。 赵祯铁了心要跟他结亲,而且还不是一桩亲事,而是两桩亲事。 赵祯不仅惦记他儿子,还惦记他闺女。 寇天赐被招为驸马,只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试探。 赵祯借此试探他,试探他是不是铁了心不愿意跟皇家结亲。 如今,试探出结果了,他松口了。 赵祯借着刘亨的生死,讨走了他儿子做驸马,随后就会借着刘亨的行踪,讨走他闺女当皇子妃。 若是刘亨行踪的分量不够,赵祯肯定还会添上其他的。 总之,赵祯盯上了他儿女,不打算松口。 寇季全然没有在意,他若是真的为了刘亨将一双儿女的婚事让出去的话,赵祯会因此怀疑他将刘亨看的比自己重。 “四哥若是真的愿意为了刘亨,将儿女都送到我皇家,朕做梦都会笑醒……” 皇宫里,赵祯拿到了婚书以后,笑容灿烂。 陈琳不经意的问出了一句,寇季若是真的为了刘亨,将一双儿女婚事献出的话,赵祯会做何感想。 赵祯想都没想,就给出了答案。 陈琳一脸疑惑。 赵祯哈哈大笑道:“刘亨那厮,为四哥拼过命,四哥为朕的江山拼过命。如此,还需要比吗?” 不等陈琳开口,赵祯就自问自答道:“不需要比,因为兄弟二字,在四哥心中真的价值千金。 朕,就四哥这么一个兄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5章 有困难,找寇季? 赵祯在宫里畅快的大笑,寇季气的在府上直骂娘。 寇准在陈琳走了后不久,就到了寇季书房。 “老夫听闻官家已经将刘氏九族的人斩了?” 寇准进入到了书房以后,找了个地方坐下,随口发问。 寇季点了点头。 寇准疑问,“刘亨呢?” 寇季叹了口气,“在押解回京的时候,遇到了黄河发大水,人和船都被冲走了。” 寇准愣了一下,撇撇嘴,“官家还真是给你面子……”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寇准神情古怪的道:“你一直担心的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你为何愁眉苦脸的?” 寇季叹气道:“条件是我的一双儿女。” 寇准先是一愣,随后拍桌而起,怒吼道:“他想得美!” 寇季坦言道:“目前只送来了天赐的婚书,等官家有了皇子,恐怕会送来小囡的婚书。” 小囡并不是寇季为闺女起的名字,也非乳名,而是古人对小女孩的泛称。 寇准冷哼道:“他想把闺女送到我寇家,让我寇家的小崽子糟蹋,老夫绝无二话。但他想将小囡做皇子妃,老夫绝不答应。” 说到此处,寇准瞪着寇季道:“你也不准答应……” 寇季郑重的点头。 寇准哼声道:“皇宫就是一个是非窝,把闺女送进宫,那就是去遭罪的。” 寇季十分赞同寇准的话,道:“谨遵祖父之命。” 寇准脸色缓和了几分,“既然刘亨的问题已经完美解决,老夫也就不用待在府里看着你了,你也不用窝在府里连面也不露。 老夫听闻,你主持编撰的音韵书籍,对我大宋推行教化十分有利。 你在府上了待了许久,也没去编书的地方看看,下面的人做事恐怕有些怠慢。 如今你可以出门了,就应该好好过去盯着点。” “是……” 寇季答应了一声。 寇准不再多言,出了寇季的书房,吩咐寇忠收拾了一下东西,又搬回了文昌学馆内去住了。 寇季在寇准走了以后,出了书房,就看到了寇天赐正在跟刘亨的儿子刘伯叙玩闹。 年幼的刘伯叙尚不知道刘家已经覆灭,更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泯灭与人海。 他正跟寇天赐玩的开怀。 二人一人抱着一条小家犬,在书房不远处的小园子里不停的撒欢。 如今府上养的食铁兽多了,又养在一处,寇天赐也不敢跑到大竹园去折腾食铁兽。 食铁兽经过了驯化,很少伤人,但并不代表它们不伤人。 寇天赐此前折腾食铁兽,将食铁兽折腾急了,食铁兽抬起巴掌就呼向了他。 多亏跟随他的侍卫及时出手,他才幸免遇难。 侍卫因此折了胳膊,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好。 从那以后,寇季就禁止寇天赐去大竹园内折腾食铁兽。 寇天赐真要想玩,寇季会让人抱出几个没有攻击性的幼崽给他玩,但大的食铁兽,寇季不准寇天赐接触。 小的食铁兽,要经常去大竹园里抱,很蛮烦。 寇天赐就懒得再搭理他们,最近迷上了玩小黄狗。 小黄狗是从张知白府上抱的。 张知白为官清贫,府上看门的家丁护院,多是一个掉牙的老仆,根本防不住贼,所以就在府上养了三条家犬。 最近下了崽儿。 寇天赐在放课以后,顺手抱了两条回府。 小家伙面子大,走哪儿都被惯着。 有些人为了照顾他,还专门在府上养了一些奇珍异宠让他顺手抱走。 如今汴京城内,还出现了一句戏言。 那就是‘寇天赐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张府丢了两条幼犬,查也没查,就派人到了寇府别院,找寇季要了两条幼犬的卖身钱。 寇季知道张知白的为人,知道他是那种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人,也知道他派人前来讨狗钱,不是做作,就痛快的给人结了钱。 终究是他儿子下黑手在先。 不过平日里顺手牵一些小猫小狗的也就算了,要是长大一些,顺手牵几个姑娘回家,那就不妙了。 以赵祯那个性子,知道了寇天赐没成婚之前就胡来,肯定将寇天赐弄到宗人府去关禁闭、打屁股。 寇季觉得,有必要教导儿子一番。 “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寇季冲着小花园内玩闹的两个人喊了一声。 两个小家伙先是一愣。 寇天赐最先反应了过来,他拎着小黄狗的一条腿,在小黄狗凄惨的哀嚎声中,提溜着它奔出了小花园。 刘伯叙倒是乖巧,回头看了看已经跑的不见人影的寇天赐以后,抱着自己的小黄狗,一步步走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瞧着寇天赐消失的方向,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有那么可怕吗?” 就在寇季嘀咕的时候,刘伯叙已经走到了寇季面前。 刘伯叙乖巧的对寇季一礼,“世伯……” “嗯……” 寇季心中暗叹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答应了一声。 他想教导寇天赐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跟刘伯叙说说话。 刘伯叙年龄还小,又一直待在寇府里,根本不知道刘氏九族已经被诛。 他将刘伯叙从刘府上抱出来,赵祯也没追究此事,更没有人上门问他讨要刘伯叙。 刘伯叙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寇季盯着刘伯叙道:“你也到了进学的年龄了,天赐已经读了大半年书了,你也不能荒废。过些日子,我找个时间,跟张公说一下,以后你就跟天赐一起去张公府上读书。” 刘伯叙愣了一下,认真的道:“大娘给我请了先生,就在府上……” 寇季点头道:“此事我知道,只不过你爹临时有重要的差事要办,你两位娘亲也跟了过去。她们在临走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自然要督促你进学,你以后也要听我的话。” 刘伯叙听到这话,愣在了原地。 许久以后,眼中冒出了泪珠。 “爹……娘……” 刘伯叙很乖巧,只是一个劲的站在哪儿冒眼泪,也没有喊,也没有叫。 寇季瞧着心疼,缓缓将他揽入到了怀里。 刘伯叙趴在寇季怀里,哭了许久,心中的悲伤也难以缓解。 寇季不太会安慰孩子,只能带着他,找到了向家小妹,由向家小妹安慰他。 向家小妹安慰孩子倒是一把好手。 寇季将刘伯叙交给向家小妹没多久,向家小妹就逗笑了刘伯叙。 随后,向家小妹就带着刘伯叙去找寇天赐,没过多久以后,一处小花园里,就响起了爽朗的笑声。 寇季听到了那爽朗的笑声以后,心里了放松了不少。 “在府上待久了,也该去瑞圣园内看看了……” 由于不是上朝,寇季也没有换上官服,直接穿着一身便衣,就到了瑞圣园。 到了门口,亮了一下腰牌,侍卫们赶忙让开了道路,让寇季进了园子。 一进园子,寇季就愣住了。 往日里冷冷清清的瑞圣园,如今变得十分热闹。 有读书声,也有吵闹声。 还有人影不断的在园林中间穿行。 更重要的是,寇季看到了一些大儒,拉着维护园林的宦官,在纵情高歌。 要知道,在大宋朝,除了极个别重要位置上的宦官以外,大部分的宦官是被人看不起的。 朝中文臣们,对宦官的鄙夷,更是不加以掩饰。 大儒们平日里都不屑于跟宦官们说话,更别提拉着宦官们纵情高歌。 或许,搞学术的人,会纯粹一些? 寇季怀着此心思,绕过了那些纵情高歌的大儒和宦官,往吵闹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临近了吵闹声传来的地方的时候,寇季断断续续的听清楚了一些对话。 是两个著作音韵书籍的官员。 为了一个字的字义在吵闹。 他们吵的是一个‘大’字。 在‘大’字的原义上,二人并没有什么分歧。 分歧在‘大’字的地域意思上。 其中一个官员认为‘大’字在秦川一些地方,是一种对长辈的称呼,意思同父、爹,编书的时候,应该将其写在书中。 另一个官员以为,他们著作的音韵书籍,以后要在全国通行,而不是在秦川一地,所以类似的方言,不应该出现在书中。 两人就此吵闹不休。 已经吵了五日。 寇季很早以前就知道,古人在著书方面十分严谨。 但他没料到,古人会严谨到近乎偏执的地步。 对此,寇季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错处,反而十分欣慰。 音韵书籍,是字典的雏形。 是以后千秋百代读书人的必读之物。 确实应该严谨。 寇季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时候,二人已经吵的面红耳赤。 见到了寇季,二人赶忙施礼。 “下官见过寇龙图。” 寇季对二人笑着点头道:“不必多礼……” 其中一人对寇季再次一礼,道:“下官二人粗鄙,让寇龙图看笑话了。” 寇季缓缓摇头,笑道:“我们现在做的是福泽万民的事情,自然不能出一点差错。我们现在吵的面红耳赤不要紧,只要能填补差错,一切都值得。若是我们因为疏忽,或者不愿意计较,将一点点小差错流露出去,被人指正出来,到时候别人笑的可就是我们所有人。” “寇龙图教训的是……” 二人躬身答道。 寇季笑问道:“我因为一些政事,耽误了一些时日,许久不来,你们可吃好、住好?” 二人赶忙道:“有园子里的宦官和宫娥们照应,下官等人吃的好,睡得也好。” 寇季笑着点头道:“那就好……贾昌朝在何处?” “贾祭酒在园子内,跟几个大儒在议事。” “我去瞧瞧……” 寇季迈步赶往了贾昌朝一众人议事的地方。 一进议事的地方,就看到了一堆人正盯着一叠厚厚的纸张在发呆。 寇季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足足有一尺半厚。 “这是……” 寇季忍不住出了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视。 一众人赶忙起身向寇季施礼。 有人遥遥拱了拱手,有人深深弯下了腰。 拱手的自然是那些前来参加音韵书籍编撰的大儒,弯腰的是从各处调集来参加音韵书籍编撰的官员。 “诸位不必多礼,我见诸位愁眉不展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寇季摆了摆手以后,开口问道。 贾昌朝对寇季躬身一礼道:“寇龙图如今看到的,是我们昼夜不歇整理出的音韵书籍的草本。里面收录了所有的汉字,也收录了其大致的字义,但具体的字义,以及音韵标注,仍在编撰中,尚没有录入其中。 仅仅是录入简单的意思,就如此厚重。 若是将具体的字义和音韵标注录入的话,恐怕会再厚三倍。 我等著作音韵书籍,是为了教化之用。 可是若达到了四尺以上的厚度,推行以后,恐怕不便于携带,百姓们也买不起。 最终,它很有可能会被收录到各家富户的藏书之中,而不是百姓们手里。” 寇季听到这话,有些意外。 依照大宋大部分读书人的习惯,他们著书,根本不考虑厚度的问题。 因为他们在著书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将书送到百姓们手里,让百姓们观看。 他们从一开始,针对的就是那些读书人。 在这个读书人稀少的时代,每一个读书人都是很值钱的。 家有薄产的读书人不提,贫寒的读书人,只要不自己自暴自弃,赚一些小钱还是很容易的。 帮人抄书、代写书信等等,都能赚取一些钱财。 所以,读书人都有钱。 著书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考虑读书人买不买得起书的问题。 贾昌朝和一众大儒们,能在著书的同时,将百姓们买书的问题也考虑进去,这十分难得。 由此可见,他们中间一大部分人,是真的在为百姓做奉献,而不是仅仅为了自己成名。 “诸位贤达能为天下百姓考虑,天下百姓应该拜谢诸位才对。” 寇季感慨的道。 一个大儒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正色道:“我们著书,是为了推行教化,为百姓谋福,自然不能忽略了百姓们看到书以后的反应。 此前老夫已经派手下的门生,拿着这一叠东西出去找一些百姓们看过,观察过了他们的反应。 他们在看到如此厚的书籍的时候,一个个眼中都有惧意。 有人或许是因为不喜欢读书,有人或许是因为书太厚,囊中羞涩的缘故。 但不论是那个缘故,只要我们著出的东西不能被百姓们认同,就说明我们著出的东西存在缺陷。 有缺陷,我们就得改。 不改,我们还不如不著书。” 此话一出,其余的大儒们纷纷点头响应。 寇季再次感受到了古人在著书方面的严谨和偏执。 寇季郑重的点头道:“言之有理……” 说到此处,寇季伸手对贾昌朝道:“将你们著成的草本拿过来我瞧瞧。” 贾昌朝点了点头,吩咐人将桌上的草本拿起来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拿起了草本,细细的翻看了起来。 贾昌朝和大儒们著书很细致,细致到寇季细细的看了许久,也挑不出错处。 唯一让寇季觉得头疼的就是没有标点符号,他看着有些难受。 寇季看了许久以后,放下了草本,盯着贾昌朝和大儒们道:“诸位近些日子辛苦了……” 贾昌朝和大儒们闻言一愣,一个个纷纷摇头。 寇季为何会说这话? 那是因为他在草本中,看出了贾昌朝和大儒们下的苦工。 每一个字,以及每一个字延伸出的词,意思、出处,他们都注解的毫无差错。 要知道,考证一个词的出处,或许很简单。 可考证许多词的出处,却需要花费打量的时间,翻阅大量的书籍。 贾昌朝的年龄不大,可大儒们大多却是高龄。 他们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草本的编著,每天必然有庞大的工作量。 寇季很在意此事,但贾昌朝和大儒们却无人在意此事。 贾昌朝在寇季看完了音韵书籍草本以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寇龙图有什么看法?” 寇季放下了音韵书籍的草本,沉吟道:“诸位著书十分严谨,没有一点儿错处,我没有太多看法……” 贾昌朝和大儒们听到了寇季这话,脸上皆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寇季顿了顿,继续道:“诸位有没有考虑过,将音韵书籍中的字和一个成词,分著成两册书呢?” 贾昌朝和大儒们闻言,皆是一愣。 寇季沉声道:“我们著音韵书籍,主要是为了让蒙童、百姓们识字。让他们认识字,懂得字的意思,才是关键。 成词,可以等他们学会了字以后,再学。” 贾昌朝和大儒们一个个陷入到了沉思中。 寇季再次拿起了那一叠的草本,将其一分为二,道:“最关键的是,我们将字和成词分开,书的厚度就会减半。 百姓们面对书的恐惧,以及购买书的价钱,也会减少一半。 只要百姓们认识了字,知道了识字的好处,自然不会再对书产生畏惧。 一些贫寒的人,稍微积攒一些钱财,也能买得起成词书。” 通俗的讲,贾昌朝和大儒们著出的音韵书籍,就像是一个字典和成语词典的合体。 寇季现在将它们分成了字典和成语词典。 贾昌朝和大儒们一起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以后,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贾昌朝郑重的道:“此举倒是可行……可即便如此,书的厚度仍然不便于携带,不便于轻松翻阅。” 寇季放下了手中的草本,笑眯眯的道:“或许可以考虑用简字。” 贾昌朝和大儒们又愣了。 简字并不是后世独创。 所以贾昌朝和大儒们并不陌生。 他们一些人在舞文弄墨的时候,偶尔也会用简字。 简字应用的最广泛的就是忌讳字。 比如匡、胤、恒、祯等字。 读书人们在舞文弄墨的时候,碰到了这些字,要么绕过去用别的字代替,要么就缺一笔,要么就用简字。 只是,读书人们平常纵然用到简字,也十分稀少。 寇季要在编著的音韵书籍里用简字,几乎要将原有的所有文字翻新了一遍。 如此大的改动。 贾昌朝和一众大儒们,也不敢轻易吭声。 寇季见贾昌朝和大儒们陷入到了沉默中,吩咐人取了执笔,提笔写下了几个字。 随后又用简体字写了一遍。 将简体字的好处,更直观的表露在了贾昌朝和大儒们面前。 “简单、易学,更省笔墨,也更省纸张,印刷的时候,纵然字雕刻的小一些,排列的缜密一些,也不会模糊不清。 若用简字,书的厚度一下子能缩小三分之二。” 寇季将简体字的好处,很直观的表现了出来,贾昌朝和大儒们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开口。 许久以后。 一个年级十分老迈的大儒叹了一口气,自嘲的笑道:“老夫依稀记得,老夫当年读书识字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十分难写的字,学了十数次,写起来依旧会丢一笔。 为此没被私塾的先生打板子。 至今,老夫写起那个字,仍旧会少一笔。 老夫没成名之前,许多人都借此指责老夫。 老夫成名以后,许多人都是这是老夫特殊的癖好,是老夫单独留出来,辨别自己书画真伪的。 其实,没有那么多特别的意思。 老夫就是单纯的写不好它。 老夫当初若是学的简字的话,或许就不会挨板子,更不会至今都写错它。” 说到此处,老迈的大儒看向其他人,笑着道:“我们著书的目的就是为了福泽万民,福泽百代。现在的字,变成了简字,还是字,意思还是一样的。 它又不会影响我们的学问,更不会影响圣贤惦记。 字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样子的。 这就证明了它不是一成不变的。 先贤能变,我们也能变。 先贤改变字,是为了福泽万民,福泽百代,我们也是为此。 所以,老夫赞同寇龙图的想法。” 贾昌朝和大儒们闻言,一脸苦笑。 贾昌朝咬着牙道:“福老,我也赞成寇龙图的想法。毕竟,简字对推行教化的好处,十分显著。 可此事,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老迈的大儒看向了寇季,“寇龙图是此次编著音韵书籍的主官,此前编书,不见你的踪影,如今是不是也该出一份力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6章 借鸡生蛋! “应该的……” 寇季失笑着说。 贾昌朝说的没错,能不能用简字,能不能推行简字,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大宋第一人赵祯说了也不一定算。 此事需要跟赵祯,以及内廷三位宰辅一起商量,将其当成一条政令,推行出去。 “你们在此继续编书,推演一下简字,我去找官家和内廷三位宰辅商量一下此事。” 寇季不是那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去办此事,立马就去办。 虽然他现在不想见赵祯,但也得去见。 老迈的大儒在寇季快要离开的时候,笑呵呵的道:“若是推行简字,要承担骂名,老夫可以一力担之。” 寇季笑道:“不用,我担得起,要是担不起了,再找您老。” 老迈的大儒要起身向寇季施礼。 寇季却笑着离开了贾昌朝等人议事的地方。 出了贾昌朝等人议事的地方,寇季并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去了范仲淹、韩琦、文彦博等人学习大食文的地方。 进了园子,寇季转身就想走。 为何? 因为他进了园子,就看到了一个家伙捧着一卷大食文的书籍在通读。 他学了快一年时间大食文了,尚且不能做到通读大食文书籍,人家半年,就能通读了,他当然不想见到这家伙。 寇季在大宋,那是被所有人赞誉的聪明人。 可他真的聪明吗? 只有他自己知道。 比起韩琦、欧阳修、文彦博、范仲淹等一众万里挑一挑出来的人杰,他真的不算聪明。 他的聪明,只是建立在先知、以及庞大的知识之上的,并不是因为他智慧比人高。 他的智慧真要是冠绝一众人杰,他在后世也不可能以造假谋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学习东西方面,他的速度并没有韩琦等人快。 园子门口那个家伙,在韩琦等人中间,并不算是最聪明的,只能算是中层。 他尚且能通读大食文。 那其他人估计对大食文的学习,已经有了一定水平。 寇季不想进去自取屈辱,所以在门口晃荡了一下,准备离开。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正准备出门办事的范仲淹给撞见了。 “先生?!” 范仲淹看到了寇季的身影以后,立马追了出来。 寇季停下了脚步,回头笑呵呵的盯着范仲淹。 范仲淹对寇季一礼道:“先生,你可有日子没到此处来了。” 寇季淡然笑道:“最近有些政务要忙。” 范仲淹沉声道:“先生身为枢密使,自然有许多军国大事要处理,学生能理解。” 不等寇季继续开口,范仲淹就继续道:“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先生。” 寇季给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范仲淹沉声道:“新科进士们学习大食文已经半年了,如今只是勉强通读大食文而已。学生想请示先生,加快进度,让他们尽快掌控大食文。 鸿胪寺派来的那几个教授大食文的官员,只听先生的。 学生几次向他们提出此事,他们都不应允。 希望先生能吩咐他们一声。”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一本正经的道:“此事我已经交给你了,你看着做就行。回头我会给鸿胪寺那几个官员传话,让他们听你吩咐。” “先生,译书的事情何事进行?” “等你们学通的大食文……” “此次恩科,是我大宋立国以来,最公正的一次,所以此次网罗出的新科进士,皆是英才,他们学习的速度很快。 先生要早做准备。” “回头我就吩咐人将你们要译的书,送到此处。” “……” 寇季又陪着范仲淹聊了一会儿,然后果断离开了此地。 并且心中隐隐发誓,以后能不来,就不来此地。 寇季出了瑞圣园,回到了府上别院,换上了官服以后,坐着马车入了汴京城。 到了皇宫门口,亮出了腰牌以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到了皇宫。 到了宫里,一打听,得知了赵祯和吕夷简三人在资事堂,便赶往了资事堂。 寇季原以为,再次见到赵祯,二人会变得十分尴尬。 却没料到,刚一进资事堂的门,赵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四哥,朕正准备派人去传唤你呢。” 赵祯呼唤他四哥的时候,还是以前那般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 寇季听着,长出了一口气。 赵祯并没有因为刘亨的事情跟他产生隔阂。 这个念头刚在寇季心里升起来,寇季就将它驱逐出了脑海。 明明是他在这件事中的损失最大好不好? 为什么要照顾赵祯的心情? 寇季心中嘀咕了几句,对赵祯一礼,道:“官家想要唤臣,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赵祯长叹了一声,道:“安南军闯祸了!” 寇季略微一愣。 赵祯愤愤不平的道:“他们未经朕的允许,居然攻得了交趾李朝三城之地,简直是胆大妄为。” 寇季闻言,脸色一变,也变得一脸愤愤不平。 “确实大胆!臣这就下发文书给陈尧咨,让他带领兵马,去问问安南军,看看他们还是不是我大宋的臣民。” “他们所获的一切,必须全部收缴。他们若是服软,就继续供给他们粮草,他们若是继续胡闹,就断了他们的粮草。” “……” 赵祯、寇季,你一句,我一句的在哪儿数落着安南军。 各种惩罚安南军的法子从他们嘴里冒出来,可勒令安南军撤出交趾的话,一句也没说。 吕夷简三人坐在一旁,看着赵祯和寇季一唱一和的演戏,嘴角齐齐抽搐了起来。 吕夷简三人原以为,赵祯和寇季会因为刘亨的事情产生隔阂。 如今看到二人这般嘴脸,他们才明白。 赵祯和寇季君臣,还是和以前一样。 脸厚、心黑、交情深。 两个人在哪儿一唱一和的喊了半天,目的是什么? 目的就是用一个合理的借口,将安南军在交趾烧杀抢掠得来的金银珠宝运回汴京城。 再准确一点的说,二人就是在找借口,将安南军抢到的赃款,合理的洗白。 赵祯一开口,寇季就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不需要排练,二人就一唱一和的演起了戏。 “当姐儿还要立牌坊……不要脸……” 吕夷简三人心里齐齐骂了一句。 安南军兵出交趾的事情,他们三个人是知情的。 对此,三个人没有半点看法。 因为安南军兵出交趾,无论是他们灭了交趾,还是交趾灭了他们,对大宋而言,都是有好处的。 安南军若是灭了交趾,大宋就能平白的得到一块疆土。 交趾若是灭了安南军,朝廷也能顺势将大宋最后一支不遵从朝廷命令的兵马裁撤。 如今安南军在交趾抢了三座城,还劫掠了无数金银珠宝。 朝廷依照规矩收纳他们手里的缴获,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赵祯和寇季二人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弄的藏头露尾的,三人自然一脸鄙夷。 但鄙夷归鄙夷,三人却并没有出声。 为何? 因为赵祯和寇季这么做,有他们的用意。 其用意就是为了安抚其他的藩属,以及应对交趾随后派来告状的使节。 吕夷简三人觉得,以寇季的性子,在安慰交趾使节的时候,搞不好还会做一些其他的事情。 比如,问一问人家要不要武器,要不要兵甲…… 反正寇季贩卖大宋的武器和兵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此前大宋整顿兵制的时候,他就十分大方的将一部分淘汰的兵甲,高价卖给了元山国。 武勋们此前贩卖武器的时候,那都是偷偷摸摸的,被逮住的就得掉脑袋。 寇季倒好,光明正大的大批量往出贩卖。 吕夷简等人不仅不能因此对寇季喊打喊杀,还得捏着鼻子夸寇家卖得好。 能不好吗? 一万套龙神卫的兵甲,卖给了元山国,得来的钱财,装备了一万御林卫以后,居然还盈余了十万贯。 朝廷不仅没有在军队更换军备的时候付巨额的钱财,反而因此赚了十万贯。 要知道,朝廷以往更换军备,那都是在烧钱。 往往一套军备更换下来,朝廷十数年的积蓄,会因此花一个干干净净。 朝廷也会跟着伤筋动骨。 可如今朝廷不仅没有花钱,反而还赚了。 吕夷简等人没理由不夸赞寇季。 反正那些淘汰下的兵甲,放在仓库里也是发霉,重铸的话,需要支出一大笔费用。 如今轻而易举的就将它们换成钱,换成新的军备。 十分划算。 至于其他的藩属拿了大宋的军备以后,会不会对大宋形成威胁,吕夷简三人一点儿也不担心。 以寇季的黑心肠,绝对不可能干出舍己为人的事情。 估摸着,寇季应该想将大宋所有的兵甲卖出去,用换来的钱财,帮大宋所有的兵马装备上火枪和火炮。 就在吕夷简三人心中暗自瞎想的时候。 赵祯和寇季已经演完了戏,赵祯还十分真诚的对吕夷简三人道:“吕爱卿,你们三人以为如何?” 吕夷简三人虽然没注意听赵祯和寇季二人的话,但三人已经是老江湖了,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当即,三人齐齐拱手施礼道:“兵事如今已经归了枢密院掌管,官家和寇枢密觉得怎么做妥当,便怎么做,臣等没有异议。”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朕便下旨给陈尧咨,让他全权去处理此事。” 说完这话,赵祯吩咐人草诏,盖上了印玺以后,派人送出了宫。 做完了此事以后。 寇季略微拱了拱手道:“臣此次入宫,是有一件要事,要跟官家和吕公三人相商。” 赵祯、吕夷简三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季身上。 他们都知道,寇季一般不开口,开口都是大事。 寇季见他们四人盯着自己,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编撰音韵书籍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困难,所以臣有一个提议,想跟官家和吕公三人商量一番。” 寇季当即将编撰音韵书籍遇到的困难说了一下,同时将自己的解决方法也一并说了出来。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听完以后,神色各异,关注点也不同。 赵祯率先开口道:“简字当真比现有的字更容易学习?” 寇季没有言语,吩咐宫娥取了笔墨,利用已有的一些简字,写了一篇字。 又提笔挥毫,写了一篇繁体字的文章。 寇季拿起了两篇字,向赵祯展示了一下,笑道:“诸位从小就饱读诗书,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笔画越多的字,越难写,也越难记。 简字,就是在不失其形的情况下,减少字的笔画,让字变的更好写,更好记。 以前写一个字的时间,简化以后,可以写两个字。 以前记一个字的时间,简化以后,可以记两个字。 简字的好处不言而喻。 乡间的许多土夫子,因为蒙童学字的时候,记不住字,就将其当成蠢笨之人,挡在门外。 乡间的百姓,也因为字的笔画太多,记不住字,因此对读书望而却步。 若是能将字简化一番,那么前者和后者都会减少。 读书人相对也会增多。 更重要的是,我们即将推行蒙学,音韵书籍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册书。 它简化以后,可以为朝廷节省许多钱财。 只要多节省出一份钱,我们就能多收一个蒙童。 一旦朝廷推行简字成功,又不遗余力的推行教化。 或许有一日,全天下人都会识字。” 赵祯听到这话,呼吸一下子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推行教化,在任何朝代,都是可以大书特书的功德。 只不过,此前的朝代,纵然在推行教化上下了苦功,也没有多少建树。 此前的朝代,也没有做到全天下人都识字的壮举。 若是他真的能让全天下的人都识字。 那他真的可以挺直了腰板,跟秦皇汉武论一论高低。 赵祯盯着寇季,沉声问道:“若是朕不遗余力的推行教化的话,需要多久,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四野无藩属,数十万将士的性命,数十年苦功。” 拖行教化,最重要的是什么? 钱! 只要钱到位,就没有推行不下去的教化。 大宋又不是后世。 大宋没有民主,没有自由。 只要赵祯说服了满朝文武,他就可以将读书跟百姓的一切挂在一起,通过各种手段,让所有的百姓参与到文字学习当中。 读书免费,还有补贴。 不学习的话,征收重税,服苦役,再严重一点掉脑袋。 你学不学? 没一个人敢不学。 也没一个人会因此生出怨言。 为何没有怨言? 因为读书人在大宋拥有独特的地位,只要是个人都看得见。 百姓们不读书,不是不想读书,是读不起书。 只要朝廷解决了读不起书的问题,百姓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家中的孩童送到蒙学学习。 极少一部分别有用心的人,在这个时候很难跳出来。 朝廷不惜血本的让你读书识字,让你做人上人,你还不乐意? 那朝廷将你砍了,也没人替你喊冤。 朝廷将捣乱的砍了,或者发配出去做苦役,当先锋兵,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传出来。 所以,一切的关键就是钱。 而朝廷不可能为了推行教化,将朝廷所有的税收都搭进去。 所以寇季给出的办法就是借鸡生蛋。 用藩属的钱,供养大宋所有人读书。 大宋要付出的,就是时间和兵马。 用数十万人,换取天下所有人读书的机会,赵祯觉得这个买卖十分划算。 他几乎要拍板了。 吕夷简咳嗽了一声,道:“官家,寇枢密提出此事,却又可行之处。纵然不能让我大宋所有人都识字,也能让我大宋一半人识字。 但此事并非是一日之功。 官家还需要徐徐图之才是,切不可过早宣扬出去。” 王曾点头道:“若是过早的宣扬出去,却又没办成,那官家会失信于天下人。” 张知白附和道:“此事官家只管做就是了,不需要说。” 赵祯听完了吕夷简三人的话,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朕知道了……” 话罢,赵祯没有再开口。 推行教化,是他和寇季很早以前就定下的目标之一。 其目的是为彻底改变文制做基础。 若是让人将推行教化和文制革新联系到一起,可能会加大阻力,此事确实不易声张。 他之所以失态,实在是寇季描绘的蓝图过于吸引人。 吕夷简在赵祯闭口不言以后,盯着寇季道:“继续说说简字……” 寇季缓缓点头。 吕夷简问道:“你如何肯定,用了简字,音韵书籍的厚度就会减少三分之二。” 不等寇季开口。 王曾抚摸着胡须道:“应该是在大小上做文章。” 寇季笑着点头道:“不错,现有的字,笔画繁多,印刷过小,必然模糊成一团。所以想要清晰的将其显露出来,必须用一定大小的字。 但是简字不同。 笔画少。 即使印刷雕刻成倍数缩小,也能看清。” 说着,寇季将自己书成的两篇文字,拿着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对吕夷简三人道:“我站在此处,三位看现有的字,一些字只能看见个轮廓和大概。但简字,依然可以看的十分清晰。” 寇季放下了两篇文字,取了两张纸,用毫笔,写了两篇字极小的文章,递到了吕夷简三人面前。 “同样大小的字,同样大小的笔画,简字,缩小以后,依然清晰可见。可现有的字,一些笔画已经重叠成了一团。” 吕夷简三人一瞧,还真是。 张知白看完以后,皱眉道:“小字固然能够降低书籍的厚度,可长期阅读小字,对双目有碍。” 寇季听到张知白的话,缓缓点头。 张知白说的确实在里。 小字看多了,确实容易出现近视。 寇季对张知白道:“此书只是用于蒙童蒙学,而且是辅佐蒙童读书的书籍,并不是专门交给蒙童演习的。蒙童书文,也不可能以此为帖。 而且也仅仅是此类的书籍,其余书籍不可能这么做。” 张知白感叹道:“小字刊印书籍,更容易节省钱财,一些书商恐怕不会放过这个牟利的机会。” 寇季点头道:“所以蒙学一应的书籍,由朝廷刊印,由朝廷把关,不会交给书商去牟利。” 王曾皱着眉头道:“就怕天下读书人不答应。他们已经习惯了用现有的文字,推行简字,他们肯定会闹事。” 寇季坦言道:“简字是根据现有的文字演化而来,取现有文字之形。理解简字,远比理解现有文字要容易。读书人要学习的话,也会快不少。 而且推行简字,并不是说让读书人抛弃旧字。 在新旧交替之际,我们可以两者并行。 此举又不会影响读书人的仕途。 他们纵然闹事,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吕夷简撇撇嘴道:“就怕有人存心不良,借机煽动闹事。”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是不可避免的。但推行教化,是朝廷的善政,我们不应该因为有人会闹事,就畏惧不前。 我们反而该迎难而上。 一旦推行简字成功。 大兴教化也就不再是一句空话。” “此事若成,确实可以福泽千秋。我们没理由不答应。” 王曾捏着下巴,郑重的道。 张知白跟着点点头。 反倒是吕夷简,没有表态。 寇季看向了吕夷简道:“吕相觉得此事不妥?” 吕夷简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老夫是怕被人骂。” 寇季听到这话,哈哈一笑道:“骂名我一力担了。” 吕夷简撇撇嘴道:“那老夫无话可说。” 赵祯在吕夷简话音落地以后,开口道:“推行教化,乃是为我大宋江山社稷,纵有骂名,也该朕来担才是。” “官家不该为此担当骂名……” “臣附议!” “臣附议!” 吕夷简三人齐齐开口。 赵祯撇撇嘴,幽幽的道:“难道三位爱卿不觉得,朕在推行简字的时候,担当的骂名越多,简字的好处显露出来以后,朕担当的赞誉就越多吗?”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的盯着赵祯。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没有开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7章 混乱的交趾 赵祯一言决断了此事,吕夷简三人便不再多言。 赵祯继续道:“读书人们为此闹事,也不得不防。御林卫有守卫皇城的职责,不得擅动,捧日、天武两军,也不好出手。 巡检司的人马被裁撤了大半以后,如今剩下的兵力只够守卫汴京城的百姓。 没办法阻止读书人闹事。 朕准备再立一营,专门处理此事。” 吕夷简三人一愣,吕夷简狐疑的道:“巡检司的人马虽然被裁撤了大半,可各捕所仍旧有足够的兵力驻守。纵然他们不够,刑部、开封府的衙役也可以调遣。 没必要独立一营,徒增耗费。” 赵祯摇头道:“衙役们缉拿捕盗尚可,对付暴徒难免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曾正色道:“读书人纵然闹事,也不会化身为暴徒。” 吕夷简和张知白赞同的点了点头。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难道三位爱卿忘了年初的时候,贡院门口发生的一幕?” 吕夷简三人闻言,脸色有点难看。 年初春闱科考的时候,读书人们不顾法纪,在贡院门口闹事,确实有些过了。 赵祯借此说事,他们无从辩驳。 赵祯见吕夷简三人不言语,就继续道:“朕也不愿意看到读书人化为暴徒,朕还指望着他们帮朕的江山社稷出力。 但他们涉世未深,又仗着读书人的身份庇佑,总是在一些存心不良的恶人的蛊惑下,化身暴徒,挑衅朝廷的法纪。 朕对此,难以容忍。” 吕夷简三人张了张嘴,有心替读书人辩解几句。 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开口。 读书人仗着身份闹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朝廷对他们总是十分宽厚,很少因此责怪他们。 久而久之,一些存心不良的人将其当成了一种政治斗争的手段。 并且屡试不爽。 一部分有心机的文官,最喜欢借着自己的名望鼓动着读书人闹事,达到某种政治目的。 吕夷简此前也用过类似的手段。 只是,类似的手段用一两次就可以了,用多了对朝廷的危害极大。 如今,类似的手段有滥用的嫌疑,所以必须加以制约。 赵祯明显意识到了此举的害处,所以要制约此事。 制约此事,对朝廷有益无害,吕夷简三人没理由阻止。 赵祯见吕夷简三人沉默不语,就当吕夷简三人默许了此事。 当即,他盯着寇季,对吕夷简三人道:“新立的一营,全员配备火器,便命名为火器营。此事交给枢密院负责,新立的一营,也归枢密院掌管。” 寇季听完了赵祯一席话,便明白了赵祯的心意。 赵祯之所以提出建立火器营,其实跟读书人们没有半点关系。 纯粹是邙山讲武堂的学子们要毕业了,赵祯提前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邙山讲武堂,并没有公之于众。 朝廷此前虽然提到过邙山讲武堂,但邙山讲武堂具体在什么地方,具体是做什么的,朝堂上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所以,调动邙山讲武堂的学子冒然进入到军中,必然会引起一部分的反对。 如今,赵祯先立一营,先将邙山讲武堂的学子们纳入到军籍中,然后再根据各处的需要,派遣出去,谁也没办法反对。 赵祯将此事交给了枢密院负责,那么新立的一营,就由枢密院掌管。 枢密院办事,只要寇季和赵祯二人点头就行,还不需要过问其他人的意思。 “不行!” 寇季知道其中的关节,刚准备开口应允,就听吕夷简郑重的开口否决了此事。 吕夷简沉声道:“新立的一营,是为了协助朝廷整顿汴京城的治安,平日里肯定会驻扎在汴京城内。枢密院不应该掌控汴京城内的兵马。” 王曾和张知白闻言,齐齐点头。 吕夷简说这话,并不存在任何私心。 他纯粹是为了官家的安危着想。 枢密院如今已经掌控了天下所有禁军的兵权,能够调动天下所有禁军。 如今各部禁军坐镇在大宋四野,只有捧日、天武两军坐镇在汴京城外,一直被勒令驻扎在军营里,无令不得出营,汴京城内也没有枢密院可以调动的兵马。 此举大大的约束了枢密院掌权者兵变的可能性。 可一旦汴京城内有了枢密院的兵马,那汴京城很有可能会被枢密院掌管者,里应外合的轻易攻破。 此事发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不得不防。 虽说如今禁军兵权尽归了枢密院,可监察禁军作乱的力度,并没有因为此举减弱,反而变得更严谨。 有人想要作乱,必须收买军中上下所有的人,才能完成。 不然,禁军兵马连营地都出不了。 如今禁军的制度,是一个具有两面性的制度,一面对内,一面对外。 对内,约束的极严。 对外,几乎没有约束。 之所以推行出这种制度,也是为了在保持禁军战斗力的情况下,防止禁军作乱。 在这种制度的约束下,禁军几乎不会轻易的出现在大宋百姓们面前。 如果他们出现在了大宋百姓们面前,那就说明大宋内部有重大叛乱发生,地方兵马解决不了,必须由他们出面。 只有大宋之外的人,才能常年的看到他们的身影。 也正是因为如此,禁军作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即便如此,吕夷简三人还是想防一手。 赵祯听完了吕夷简的话,皱起了眉头。 邙山讲武堂出来的学子,最终可是要进入到禁军当中的。 禁军和地方军如今是两种军籍。 若是邙山讲武堂的学子们出来以后,军籍没有划拨到枢密院,反而划拨到了兵部,那往后调遣,会有一定麻烦。 毕竟,枢密院的兵事,朝堂上的文臣们不能插手。 但是兵部的兵事,朝堂上的文臣们却可以插手。 新立火器营的将士们要是被频繁调动的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虽说引起别人注意,也不会影响寇季和赵祯二人定下的计划。 可总归会出现一些麻烦。 打官腔、拿架子、或者故意刁难人,是官场上的常态。 若是有官员在改换军籍,以及改换军饷的时候故意推诿,或者是单纯的磨洋工,会耽误寇季和赵祯计划的推行时间。 赵祯和寇季两个人,总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火器营将士们的调度问题吧? 他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闲时间。 赵祯思量了许久以后,道:“新立的火器营,成军以后,驻扎在城外,需要的时候朕再调遣。” 说到此处,赵祯盯着吕夷简和王曾三人道:“那些读书人总不可能天天闹事吧?” 吕夷简三人闻言,没有再多言。 赵祯定下了火器营的事情,对吕夷简三人道:“三位爱卿,推行教化的事情,三位爱卿也该开始准备了。等交趾那边缴获的钱财运送回京以后,朕就要正式的在我大宋境内推行蒙学。 我大宋个路、府、州、县、乡衙门,务必建立蒙学,将适龄的蒙童纳入到蒙学当中。 一些道路难行的村镇,可以分派先生入驻进去。”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道:“此事非一朝一夕……” 吕夷简的话还没说完,赵祯就打断了他的话,“朕不计钱财的创立蒙学,他们只需要出一些力,又不需要做其他的,就能借此捞足了政绩。 若是对捞政绩的事情都不积极、都要说三道四,那他们就该去死了。” 吕夷简哭笑不得的道:“臣并非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蒙学先生的聘请、以及他们的俸禄发放,还需要好好的商量一番,避免有人从中贪腐。” 赵祯略微一愣,皱起了眉头。 思量了许久以后,看向了寇季。 寇季淡淡的笑道:“官家可派人调查一下,民间私塾先生一年能赚多少束脩,折中取一个数值,以邸报的形式,明发天下。 臣记得,民间私塾先生一年的束脩可不低,相信有很多读书人会前往衙门,应召私塾先生。 各地衙门,只需要将私塾先生的名单统计出来,报给朝廷。 朝廷在他们开始教学的时候,将他们的俸禄存入到一字交子铺,他们只需要去就近的一字交子铺取钱即可。 钱是朝廷直接通过一字交子铺发放给他们的,中间不经过其他人手,贪腐的可能性极低。” 赵祯闻言,笑着道:“借一字交子铺给他们发放俸禄,中间确实可以避免许多贪腐,就这么办。” 吕夷简三人听完了寇季的话,略微皱了皱眉头。 他们倒不是对寇季的提议不满,纯粹是觉得寇季的提议加大了朝廷的工作量。 毕竟,此事交给地方衙门,由地方衙门去负责,朝廷只管给钱,会轻松很多。 若是有朝廷直接统管,会很麻烦。 但三个人考虑了一下,并没有开口反对此事。 朝廷不惜钱财,在各地广开蒙学,将各地适龄的蒙童纳入到蒙学,这在其他朝代,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朝廷现在推行此举,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为此忙碌一些,也能说得过去。 朝廷掌控此事,也有好处。 那就是能更好的督促地方蒙学的发展。 地方蒙学若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朝廷立马就能知道消息,立马能做出应变。 赵祯见吕夷简三人没有再提出疑问,就吩咐道:“此事就交给三位爱卿和礼部了。各地官员必须督促蒙学建立和蒙童入学。 朕会将此事纳入到吏部考评当中。” 吕夷简三人起身,齐声应允了一声。 赵祯将此事纳入到了吏部考评当中,那就跟各地官员升官直接挂钩。 各地官员自然不敢怠慢此事。 寇季在陪着赵祯和吕夷简三人商讨完了此事以后,也没有在宫里多待。 赵祯辍朝了许久,积压了许多政务,如今正忙着处理,也没有留寇季在宫里私聊一番。 寇季出了宫以后,就赶到了瑞圣园,将此事告知给了贾昌朝等人。 贾昌朝等人知道了此事以后,欢欣鼓舞的凑在一起研究起了简字。 一些大儒们,觉得研究简字是一个大工程,需要许多志同道合的人加入,所以就写信呼朋唤友。 对此,寇季没有阻止。 大儒们学问够高、身份地位也高,流落在民间隐居,纯属浪费。 以前朝廷不知道物尽其用,导致了大儒们流落在民间,泯灭于民间。 如今能将他们聚拢在一起,一起搞学术研究,为大宋做贡献,绝对是一桩好事。 更重要的是,大儒们在士林里的地位都高、声望也高。 他们研究出的东西,以他们的名义推广出去,遭受到的阻力小。 一帮子徒子徒孙,敢质疑先生们研究出的东西? 讨打还是讨骂? 打你你敢还手? 骂你你敢还嘴? 有一帮子大儒们在背后为编书的事情撑腰,寇季可以放心的将此事交给贾昌朝。 寇季将此事交给了贾昌朝以后,就没有再过多关注。 往后的日子里。 寇季忙着筹备火器营的事情,吕夷简等人忙着推广蒙学的事情。 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直到了年关的时候。 火器营和蒙学的事情才彻底准备妥善。 寇季筹备好了火器营的一切以后,邙山讲武堂第一批结业的学子,就出现在了汴京城,成为了火器营的军卒。 火器营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随后他们会被调遣到其他禁军当中,所以寇季在他们入营以后,就将他们扔给了种世衡,没有再过多关注。 蒙学一切的细则已经准备妥善,朝廷已经给各路、各府衙门通过了气。 只需要等安南军在交趾缴获的钱财运送到汴京城以后,朝廷就能推行此事。 时间一晃,到了腊月初八。 一支数量庞大的兵马,押送着一车车的钱财,进入到了汴京城。 他们入了汴京城以后,一字交子铺的人就将钱财全部拉走。 之所以将钱财交给一字交子铺,而不是户部,是因为这一笔钱财,是专款。 随后招募先生、营造校舍等等,都需要钱财。 朝廷已经决定了明年开春以后,就明发邸报,正是的推行此事。 钱财需要尽快通过一字交子铺,运送到各个地方。 只要朝廷的邸报一出,各地就能借着这些钱财营造校舍、招募先生。 一刻也不耽误。 寇季并没有关注钱财交割的问题,在邕州的兵马将钱财送进汴京城的时候,寇季正在府上听心腹探子回报交趾的事情。 “少爷……” 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寇季书房内,躬身向寇季施礼。 寇季坐在座椅上,盯着中年男人道:“交趾的情形如何?” 中年男人沉声道:“乱,很乱。” 寇季沉吟道:“怎么个乱法?” 中年男人禀报道:“安南军进入到了交趾以后,无人约束,一个个仗着手里的兵甲犀利,在交趾境内大肆杀伐。 交趾人一开始只当他们是我大宋寻常的兵马,所以就用一贯对待我大宋兵马的手段对付他们。” 交趾人,对大宋兵马也熟悉。 赵光义在位的时候,第一次北伐失利,深感颜面有损,所以就派遣了当时的邕州团练使,率领着兵马进攻交趾,打算在交趾身上找一些存在感,借此挽回第一次北伐失利的颜面。 但由于指挥上的缺失,以及大宋腹地兵马对交趾气候的不适应,导致惨败而归。 交趾人在应对大宋腹地兵马的时候,借着地形和气候之利,没少令大宋损兵折将。 安南军打着大宋兵马的名义进入到交趾,交趾人自然会故技重施,借着气候和地形的优势,对付安南军。 只是,安南军并非是大宋腹地兵马,而是邕州等地本土兵马,从小就适应交趾的气候和地形,也熟悉在山脉纵横的地形中作战。 所以,交趾人算是弄巧成拙了。 他们将一群熟悉地形、熟悉气候、并且兵甲精良的人,拖入到他们认为有利的战场中,注定会遭遇毒打。 寇季大致推测出了结果,但并没有开口,他盯着中年男人,示意中年男人继续说。 中年男人沉声道:“交趾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想借着地形和瘴气对付安南军,却被安南军反过来借助地形和瘴气,以及兵甲,打了个溃不成军。 安南军在交趾人溃逃的时候乘胜追击。 一连夺下了交趾两座城池。” 寇季撇撇嘴,感慨道:“恶人还需恶人磨……” 中年男人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但是没有开口。 显然,中年男人觉得寇季的话并不准确。 寇季没有在意中年男人的反应,他盯着中年人,示意他继续说。 中年男人继续道:“安南军一连夺下了交趾两座城池,交趾李朝的国主盛怒,派遣了交趾的精兵,兵出升龙府,赶到了阵前,跟安南军交战。 安南军兵没有畏战,但交趾兵马人数众多。 安南军因此吃了两场败仗。” 寇季缓缓点头,中年男人所言的事情,在寇季意料之中。 安南军皆是由邕州当地的百姓组成,邕州当地民风彪悍,所以当地百姓组成的安南军,战斗力自然不会弱,也不会畏惧死亡。 但他们自由惯了,不喜欢被大宋军纪约束,打仗的时候也没有多少章法、阵型可言。 对上了人数众多的交趾精兵,纵然拼死力,也会吃败仗。 散兵游勇,纵然装备精良,也很难跟军纪严明的精兵为敌。 “就在安南军准备向邕州坐镇的禁军求助的时候,前去交趾观战的那群人出手了。” 中年男人提到大食人的时候,呼吸凝重了几分。 寇季略微眯起了眼,道:“他们要求带兵马过去,显然是没准备安安稳稳的观战,必要的时候肯定会出手,此事在我预料之中。” 中年男人沉声道:“他们是真的厉害!属下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兵马。他们只出动了一千精骑,披甲持刃,出击迎敌。 面对交趾三万人马,正面冲杀,也丝毫不惧。 他们冲进了交趾兵马的军阵,犹如刀子切进了豆腐里。不断的分割、绞杀,最后斩了足足六千多交趾人,逼降了一万八千多交趾兵马。 从他们手底下逃出去的,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 在此期间,安南军没有出手帮忙。” 寇季瞥了中年男人一眼,道:“你此前一直在雷州,并没有见识过我大宋的虎字军和西夏的铁鹞子,如果你见识到了,就不会认为他们是最厉害的兵马。” 中年男人一愣。 寇季没有过多解释,他开口问道:“那些人应该身披的是重甲,对不对?” 中年男人郑重的点头。 寇季没有再多问,对中年男人示意道:“继续说……” 中年男人点点头,道:“他们在帮安南军打败了交趾兵马以后,又配合这安南军拿下了一城。” “情理之中!” “安南军自认为自己的勇武不输给别人,不想借着他们的力量逞凶,所以又从邕州等地的山林里召集了一大批的族人,加入到了安南军中。” “此事我早就猜到了……” “原本形势一片大好,只是那些大食人,在进入到了交趾以后,开始传教。跟当地的巫师和佛门的人起了冲突。 如今,交趾佛门的人,鼓动着交趾李朝的兵马,不断往安南军所在的三个城池汇聚。 安南军在巫师们的鼓动下,对大食人有所敌视。 安南军将军如今一方面要抵御着交趾李朝的兵马,一方面还要防着手下的人跟大食人起冲突。” 寇季听到了此处,叹了一口气,道:“确实挺乱的……” 寇季早就猜到了大食人到了交趾以后,不会老实,必然会找个机会传教。 只是他没想到大食人如此心急,在刚刚站稳脚以后,就开始传教。 不仅跟当地的佛门起了冲突,还跟那些小部族的巫师起了冲突。 佛门在交趾,传承了许久,影响深远,早就深入了当地百姓心中,当地百姓纵然自己不吃不喝,也会虔诚的供奉佛祖。 巫教就更厉害,它在各小部族中传承了数百上千年,早已深入到了各小部族人的血脉里。 各小部族,也一直将巫师奉为掌权者。 巫师们稍微鼓动一下,各小部族的人,可以为了巫师们抛家舍命。 一下子跟他们双方起了冲突。 大食人还真是找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8章 忽悠!往死里忽悠! 那个叫格格巫的大食人首领,若是没有带马木留客骑兵进入到交趾的话,或许他们很快就会被佛巫两家联手弄死。 可他带了马木留客,有绝对的实力震慑佛巫两家。 佛巫两家,就只能通过他们的影响力,慢慢的消磨大食人。 大食人九成九会在他们联手针对下慢慢消亡。 “对我大宋而言,无论谁吃亏,都无关紧要,我们都能从中得到好处。大食人弱一点最好,他们要是不受搓,如何求我?不求我,我怎么谋划智慧馆剩余的书,怎么将大宋替换下的军备高价卖出去?” 三方宗教的斗殴,依照着寇季的心思在发展。 只是安南军进入到了交趾以后,因为三方宗教的斗殴,停滞不前,不符合寇季的心思。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对中年男人吩咐道:“你回去以后,派人给曹利用传话,让他别闲着了。让他带着人去交趾闹腾一番,大肆的搜刮一番,再离开。”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以后,笑了,“曹将军手下如今兵多将广,他进入到交趾以后,一定能征得更多的城池。” 寇季翻了一个白眼,“他此番出击,只许劫掠钱粮,不许攻城拔寨。有别人替我们去送死,我们没必要让自己人上去死磕。 等他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入局的时候。” 中年男人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曹将军说了,交趾,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只要您点头,三年以内,他一定将交趾王的宝座,送到您面前。” 寇季没好气的道:“我知道曹利用手里的力量不弱,有力量跟交趾李朝搬一搬手腕。可我要交趾的地和交趾的女人。 我们以后要统治那一片地方,背一个屠夫的名声十分不利。 屠夫的名声还是交给他们去背比较好。” “只要交趾的地和女人?” 中年男人略微有些发愣的问道。 寇季瞥了一眼,“你在交趾待了那么久,不会不知道交趾男人是什么德行。”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他们一个个都是懒汉,放在我大宋,那是人人嫌弃的。当乞丐,估计都会饿死。 交趾那真是一个好地方,那里的稻米,一年两熟、三熟。 哪里的人,往地里撒一把稻米种子,根本不需要管,就能收获吃不完的粮食。 那么好的地方,让一群懒汉站着,简直是糟蹋了。 属下有时候看到他们懒散,恨不得拿刀剁了他们。” 寇季摊开手,“所以啊……我要他们作甚?留下他们的地给我们大宋百姓耕种,留下他们的女人给我大宋那些娶不起妻的百姓们生孩子,不好吗?” “好!太好了!属下要娶六个!” 中年男人激动的说。 寇季一脸愕然的盯着他,“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好色之徒!” 中年男人脸色一红,干笑道:“属下可不是什么好色之徒,属下是觉得,交趾的女人太能干了。她们将家里能干的都干了。 属下一口气娶上六个,以后就不用再自己做活。” “你也想当懒汉?” 寇季质问。 中年男人赶忙摆手,“属下可不敢当懒汉,不然乡里乡亲的会指着属下的脊梁骨骂。属下找交趾女人,主要是为了让她们帮忙料理家中的事情。属下好一心一意的为少爷您办差。” “呸!” 寇季啐了一口气,骂道:“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掩饰不了你一颗好色的心。你就是看人家乖巧,谗人家身子。” “属下没有……” “滚蛋……” “喏!” 寇季在打发了中年人以后,坐在书房里略微思量了一下,提笔写下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陈尧咨的,一封是给大食人的。 给陈尧咨的信中,要求陈尧咨率领着邕州的禁军,赶到大宋和交趾的边陲驻扎,给安南军和大食人施加一些压力,也给交趾李朝施加一些压力。 其目的是为了迫使交趾境内的战事加剧。 给大食人的信里,只是简单的问候了一番,顺便提醒了一下他们,在交趾征召信徒为卒,并不触犯大宋的利益和律法。同时问了问他们,需不需要兵刃盔甲。 以格格巫的聪慧,看到了寇季的信以后,一定会明白寇季的意思。 寇季是在鼓动他们,在传教的过程中,吸纳他们的信徒为卒,组建军队,减少马木留客的消耗,增加他们和佛巫两家斗争的本钱。 大食人的目的是为了传教。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一定会依照寇季的心思做事。 大食人发展信徒为卒,安南军吸纳族人为卒,双方的力量会不断的壮大。 交趾李朝,为了应对他们,只能不断的派遣兵马出去作战,一旦原有的兵马耗尽,他们就会从民间征召兵马。 三方不断的从交趾境内消耗青壮男子,要不了多久,交趾境内的青壮男子就会被消耗的干干净净。 只要战场上出现了老卒、娃娃兵、或者是女卒。 寇季就能对交趾下手。 到时候驱赶着三方斗争的残余,在交趾境内犁一遍地,交趾就会变成寇季想要的模样。 至于三方残余会不会依照寇季的心思去做事,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到那个时候,他们不做,寇季也可以派人伪装成他们去做。 反正他们三方将交趾折腾的不成人样了,寇季派人伪装他们做多少恶事,交趾百姓也会深信不疑。 寇季遥隔着万里,将交趾的以后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不需要担心三方势力会脱离他的掌控。 因为三方势力背后,站着三个宗教,其中两个宗教,还属于那种容纳不了其他宗教的。 所以他们的争斗注定是不死不休的。 有陈尧咨和曹利用领着重兵在一旁斧正,他们除了依照寇季的心思走以外,不会有第二条路走。 “完美……” 寇季在写完了信以后,伸了一下腰,淡淡的笑着说了一句。 …… 七日后,一个清晨。 寇季刚刚到了书房。 陆铭匆匆的进了书房。 “少爷,宫里来人了。” “所为何事?” “听说是交趾的使节到了汴京城,如今正在垂拱殿上,向官家表示臣服,并且献上了新的牙席,请求官家宽恕交趾此前不敬之罪。” 寇季一怔,哈哈一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吩咐丫鬟准备朝服,我要入宫。” “喏……” 寇季出了书房,在丫鬟伺候下,穿戴上了朝服以后,坐着马车入了宫。 到了垂拱殿门口,就听到了交趾使节正啼哭着向赵祯讨饶。 寇季一入垂拱殿,满朝文武的目光就齐齐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扫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一个个腰杆挺的很直,一个个一脸高人一等的模样。 很明显,交趾讨饶,让他们心中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优越感。 也有一种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的感觉在里面。 毕竟,当初赵光义派遣兵马征讨交趾失败以后,交趾使节到了大宋以后,那可是十分傲气的。 从那以后,交趾使节到了大宋以后,没少拿大宋兵马在交趾惨败的事情说事。 交趾使节虽然不敢太过分的挑衅大宋,但他们那一脸的傲气,始终让大宋觉得不舒服。 如今,大宋终于不用再看交趾人那一张充满傲气的脸了。 满朝文武见到交趾使节在垂拱殿内失声痛哭,自然会生出一雪前耻、扬眉吐气的快感。 至于优越感,源自于天朝上邦展现出的实力。 大宋兵制革新以后,禁军最强,各路地方兵马次之。 安南军,就是一支地方兵马。 一支地方兵马打的交趾哭爹喊娘的,最强的禁军若是出动,还不打的交趾死去活来? 大宋兵马的战斗力变得如此强悍,实力如此强大。 他们身为大宋人,怎么可能不生出优越感。 寇季入了垂拱殿,还不及向赵祯施礼,赵祯就沉声道:“寇季,朕问你,此前交趾怠慢朕,朕下旨喝斥,出兵的事情也不过是一句戏言而已,你为何派遣安南军进入交趾,胡作非为? 若不是交趾使节向朕诉说此事,朕还不知道你背着朕,干了如此荒谬的事情。 交趾,乃是我大宋藩属、盟国。 你必须给朕一个交代,给交趾一个交代。” 寇季闻言,立马摆出了一张苦瓜脸,“官家,臣冤枉。臣知道交趾乃是我大宋藩属、盟国,怎么可能派兵去冒犯交趾呢? 再说了,安南军乃是地方兵马,归兵部统管。 臣身为枢密使,掌管的是禁军,地方兵马臣也调动不了。” 赵祯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看向了李昭亮,“李昭亮,兵部由你掌管。安南军归你兵部掌管,此事你怎么解释?” 李昭亮早就被赵祯通过气了,所以赵祯问及此事,他出班奏道:“官家,臣也冤枉。安南军原属于禁军,因为不服管束,被另立为一军,归了兵部。 只是安南军不仅受不了禁军的管束,也受不了地方兵马的清苦。 所以在他们转换军籍的时候,就逃离了我大宋。 他们进入到交趾,非臣授意。 他们也不再是我大宋兵马了。” 赵祯恼怒的道:“即使如此,为何不早报?” 李昭亮一愣,道:“安南军军籍尚有一半人没有转换,他们中间有一半人依旧隶属于禁军,禁军乃是枢密院所掌,臣可管不了,也不敢越权。” 赵祯瞪眼看向了寇季,寇季把李昭亮的原话变了几个字,复述了一遍。 他们一个因为安南军有一半是禁军的缘故,没有报,另一个因为安南军有一半是地方兵的缘故,也没有报。 然后,就没有人向朝廷告知此事了。 朝中九成九的文武百官,被他们两个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唯有一些知情人,嘴角抽搐着,看他们在演戏。 赵祯听完了他们的话以后,哼了一声,喝斥道:“糊涂!兵马叛国,乃是天大的事情,尔等居然知情不报,罚俸一年。” “喏……” 寇季和李昭亮答应了一声,退到了一边。 赵祯一脸悲痛的盯着交趾使节道:“你也听到了,安南军进入到交趾,并非是朕的意思。是他们叛出了我大宋,逃到了交趾。 交趾遭遇他们的侵犯,朕深感痛心。” 交趾使节压根没心思辨别此话的真假,他在赵祯话音落地的时候,对赵祯哭嚎道:“请上邦皇帝陛下做主啊……” 赵祯郑重的点头,道:“寇季,你看看,此事该怎么处理。” 寇季假装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官家,安南军乃是叛军,朝廷自然需要将其剿灭。臣以为,当派遣邕州当地的永字头禁军,回合南海外的镇南水军,两支禁军,会同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的地方兵,一同前往交趾,将其剿灭。” 赵祯沉声问道:“大致有多少兵马?” 寇季正色道:“若是召集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所有地方兵马一起出征的话,粗略估计,有十八万之数。” 赵祯听到这话,一脸沉思。 交趾使节听到这话,浑身之哆嗦。 安南军不过两三万人而已。 进入到交趾以后,就将交趾王折腾的头疼欲裂。 大宋十八万兵马进入交趾,那交趾王还能活吗? 他要是答应了此事,跟引虎入室有什么区别? “不!不用了!” 交趾使节磕磕巴巴的拒绝道。 赵祯略微皱起了眉头。 交趾使节以为赵祯不悦,赶忙道:“安南军既然已经叛出了天朝,那就不再是天朝的兵马。安南军侵入我交趾,是安南军的罪责。此事跟天朝无关。” 赵祯皱眉道:“话虽如此,可终究是朕的臣子一时疏忽,造成了如此大祸。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况且,安南军身为我大宋兵马,悍然叛出我大宋,完全是不将朕放在眼里,朕有必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以正视听。” “不……不用……真的不用……” 交趾使节有些慌了,连连摆手。 他脑子快速的转动,思量对策。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办法阻止大宋十八万兵马进入到交趾。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寇季所说的十八万,只是一个夸张的数字而已。 永字头禁军满编五万人,镇字头禁军,如今不过刚刚过了一万而已。 至于地方兵马,能抽调出来的,也不过三万多人而已。 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十万人之数。 交趾使节思量了几瞬,开口道:“上邦皇帝陛下,安南军侵入我交趾,既然跟上邦无关,那上邦就不用费力出手。 我交趾身为上邦藩属,理当为上邦出一份力。 外臣回朝以后,就会将此事奏明给我王,请我王派遣大军,将其剿灭,将其脑袋送到汴京城,以解上邦皇帝陛下心头之恨。” 赵祯不悦的道:“朕乃是上邦之主,怎么可以借藩属之手惩治叛军呢?有损朕的威严!” 交趾使节毫不犹豫的道:“此事乃是我交趾应该做的,还望上邦皇帝陛下怜悯,给我交趾一个向您效忠的机会。” 赵祯一脸沉吟之色,许久以后,叹了一口气道:“念在交趾一片忠心的份上,朕就姑且将此事交给交趾郡王处置。 若是交趾郡王处置不当,朕还是会派遣大军进入交趾,去剿灭叛军。 到时候,朕还要一并问交趾郡王的罪。” 交趾使节赶忙道:“我王一定会将此事办妥当。” 赵祯缓缓点头,对寇季吩咐道:“念在交趾郡王一片忠心的份上,赐一些兵甲给交趾郡王,也算朕为剿灭叛军出了一把力。” 寇季拱手道:“不知官家打算赐下多少?” 赵祯思量了一下,“皮甲、布甲各一万吧。” 交趾使节听到这话,心头的慌张散尽,反而多了一丝欣喜。 交趾的兵甲,终究是没有大宋兵甲精良。 大宋的布甲,他看不上。 但大宋的皮甲,绝对是好东西。 若是能顺势再讨要一些兵刃,那就更好了。 如今交趾正是用兵的时候,正缺兵甲。 然而,交趾使节心头的欣喜没浮现多久,就被寇季给按趴下了。 寇季对赵祯拱手道:“官家,不知您是打算将捧日军日常训练穿戴的皮甲赐给交趾,还是天武军?” 赵祯瞪眼道:“捧日军和天武军日常训练穿戴的皮甲,怎么能赐下去。兵库里就没有存甲吗?” “有……但是数量不多……” “多少?” “一千……” 赵祯惊愕道:“只有一千甲?” 寇季点点头道:“我大宋此前整顿了兵制,扩充的地方兵马,大部分的皮甲和布甲都赐下去了。” “拿就取一些兵刃,总不能白费了交趾郡王一片忠心……” “兵刃也是如此。” “嘭!” 赵祯拍桌而起,“我堂堂大宋,居然拿不出一万皮甲?!岂有此理!” 赵祯怒吼了一声,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齐齐施礼。 “臣等恭送官家……” 交趾使节瞪大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吕夷简三人瞥了寇季一眼,喊了一声散朝了,领着满朝文武离开了垂拱殿,留下了寇季和交趾使节在殿内。 交趾使节一脸懵。 寇季凑到交趾使面前,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跟我去兵甲库取那一千套的皮甲?” “皇帝陛下明明说……” 交趾使节郑重的道。 只是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官家许了那么多,那也得我们有啊?总不能让我们军中的将士,拔下身上常用的兵甲,赐给你们吧?” 说到此处,寇季微微眯起眼,盯着交趾使节道:“我敢让兄弟们拔,你敢要吗?” 寇季的声音很冷。 交趾使节听着打了一个哆嗦。 吓的。 寇季的威名,如今不止在大宋传扬,在其他地方也有传扬。 交趾使节可是知道寇季履历的人,知道寇季是一个大杀才。 也知道寇季在大宋的影响力十分大。 真要得罪了寇季,被寇季盯上了,那他睡觉都睡不安稳。 交趾使节生硬的摇摇头。 寇季突然露出了一个笑脸,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也不用如此惧怕我。你不仅不用惧怕我,还应该感谢我?” 交趾使节疑惑的看着寇季。 寇季轻咳了一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说完这话,不等交趾使节答应,寇季就迈步出了垂拱殿。 交趾使节不知道寇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咬咬牙,跟在寇季身后,出了垂拱殿。 一路出了皇宫,在皇宫外找了个僻静的酒楼,要了个雅间,坐了进去。 坐定以后,寇季开门见山的道:“朝廷的兵甲库,虽然没有足够的兵甲。可你们若是需要的话,我还是能帮你们提供一些兵甲的。” 交趾使节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撇撇嘴道:“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刚才在垂拱殿上也瞧见了,我只不过是少报了一件事,官家就罚了我一年的俸禄。 没有俸禄,我如何养活我那一大家子人? 只能倒手一下兵甲。” 交趾使节盯着寇季,沉声道:“据外臣所知,您在大宋可是有名的有钱人。” 寇季感叹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百姓们宣扬我有钱,我就真有钱了?要知道,百姓们可是将我奉为财神的。 财神你知道吧?” 交趾使节郑重的点头。 寇季意外的道:“看来你对我大宋的风土人情很了解?” 交趾使节道:“外臣从小就跟随宋人,学习大宋学问。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些大宋风土人情,加上外臣两次出使大宋,在民间也了解了一些。”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需要跟你说太多废话了。我开门见山的跟你说。你既然知道我大宋的风土人情,就应该明白,一个掌控了天下兵马的人有多危险,一个掌控天下兵马,还掌控着巨额钱财的人,有多危险。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不会允许一个有巨额钱财的人掌兵。 而我现在还活着,又掌控着兵权,那就说明我没钱。 实不相瞒,我从出仕到现在,所敛的财货,全进了官家的府库。 别人以为我敛财有道,身价巨万。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在帮官家敛财。 相信你们交趾,也有帮交趾王敛财的人吧? 他们的遭遇,你应该知道。 我的遭遇跟他们差不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69章 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交趾使节起初并不相信寇季的话,但听完了寇季一番解释过后,心里信了八分。 从寇季入仕以后的种种表现看,寇季确实有点像是帮赵祯敛财的。 比如大宋公认的超级敛财机器一字交子铺,就是寇季一手创建的,创建之初,赵祯出了参了一份外,几乎什么也没有管。 是寇季一个人跑前跑后的忙活,做大了一字交子铺。 然后,一字交子铺做大以后,赵祯将其收入了囊中。 贡献最大的寇季,似乎连一成份子也没有捞到。 由此可见,寇季确实是在帮赵祯敛财。 赵祯因此宠信寇季,袒护寇季,也就说得通了。 赵祯宠信寇季,是因为寇季能帮他敛财;赵祯袒护寇季,是在袒护自己的钱袋子。 难怪大宋朝那么多人弹劾寇季,赵祯都一直不予理睬。 谁会跟自己的钱袋子过不去? 只不过,赵祯的钱袋子,现在似乎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交趾使节想通了此事,看着寇季的目光多了一丝热切。 以寇季的身份和地位,他若是肯帮交趾的话,那对交趾的好处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寇季似乎没看到交趾使节热切的目光,他依旧长吁短叹的自说自话,“我敛的财,全进了内库。官家也没说大方一点,分我一两成。如今还罚了我一年的俸禄。 家里一大家子人,我没办法养活,只能出此下策。” 交趾使节笑眯眯的道:“寇枢密不必妄自菲薄,寇枢密若是缺钱花,只管言语一声。一定有大把的人送钱给你花。” 寇季叹了一口,道:“我也想啊!可我祖父不乐意啊。我前脚拿了别人的钱,后脚就会被我祖父逐出家门。我还得借着我祖父的余荫在朝堂上立足,不能得罪他。” 交趾使节沉吟道:“外臣听说,寇公每一岁的俸禄也不少。” 寇季闻言,脸上浮起了一丝怒容,“你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我心里就冒火。他老人家每一岁的俸禄是不少,可全贴补到了文昌学馆,不肯分给家里半分。 他要扬名立万,我自然不敢阻拦。 可他也不能为了扬名立万,看着自己的孙儿和曾孙儿饿肚子。” 交趾使节听到此处,心里的疑虑尽消,他叹了一口气道:“寇枢密这个枢密使,做的有些窝火啊。” 寇季咬牙道:“谁说不是呢。” 交趾使节沉吟道:“你们宋人有句话,叫做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寇枢密既然找到了外臣的头上,外臣也不好拒绝此事。 刚巧,我交趾境内如今兵灾连连,缺少一些军备。” 寇季闻言,目光直直的盯着交趾使节,道:“你们要多少?” 交趾使节见此,略微愣了一下。 看寇季的架势,似乎能拿出的军备不少。 交趾使节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皮甲五万,铁甲一万,刀枪各三万……” 寇季徒然瞪大眼。 交趾使节一愣,心中嘀咕,少了吗? 寇季紧紧的盯着交趾使节,低声道:“你想要我的命啊?” 交趾使节又是一愣。 寇季急吼吼的道:“皮甲五万,铁甲一万,刀枪各三万,我要是真的拿出这么多军备,肯定会被人查出来。到时候一定会被人告上朝堂。 你应该清楚,在我大宋,倒卖兵甲,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交趾使节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以为自己要少了,没想到是大宋枢密使胆子太小了。 他细思了一下,觉得寇季第一次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胆子小、够谨慎,也是应该的。 只是大宋枢密使胆子如此小,如何打出的平河西、覆灭西夏的战功? 难道是将属下的功劳,套在了自己身上吗? 这种事情,貌似在大宋很常见? 大宋朝野上下人尽皆知,大宋枢密使不通兵法。 那平河西、覆灭西夏的战功,恐怕真的是抢属下的。 想到此处,交趾使节对寇季的畏惧少了几分,心中反而多了几分轻视。 交趾使节心中对寇季没有了恐惧,说话的味道也就变了。 “寇枢密能拿出多少?” 交趾使节说话的语气十分淡然。 寇季咬着牙,十分犹豫的道:“皮甲一万,刀三千,长枪一千,弓弩五百。” 交趾使节皱起了眉头,“铁甲……” 寇季听到铁甲二字,瞪着交趾使节道:“铁甲可是我大宋重要的军备,枢密院有人盯着,户部、兵部、工部也都盯着。我敢卖给你们,就是在找死。” 交趾使节心中叹了一口气。 铁甲才是他最看重的。 只是寇季明显不敢倒卖铁甲。 皮甲和刀枪虽然不如铁甲珍贵,但大宋的制甲和冶炼技术比交趾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皮甲和刀枪对交趾而言,也是上好的军备。 他不能错过。 更重要的是,寇季提到的五百弓弩。 大宋的弓弩,绝对是好东西。 称之为天下第一,也不为过。 绝对不能错过。 交趾使节心里已经决定了跟寇季交易,但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数量太少……” 寇季闻言,咬咬牙道:“再加五千皮甲……” 交趾使节眉头一挑,沉吟道:“还是太少……” 寇季瞪起了眼,道:“这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极限了。” 交趾使节迟疑道:“你堂堂一个枢密使。” 寇季恼怒的道:“枢密使又怎样,还不是得听官家的。” 交趾使节见寇季已经恼了,就猜到了寇季已经将自己能拿出的,敢拿出的,都拿了出来。 “那就一万五千皮甲,刀三千,长枪一千,弓弩五百。” 交趾使节开口道。 寇季咬着牙道:“价钱!” 交趾使节给出了一个报价。 寇季跟他讨价。 一来二去,最后定下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钱。 价钱的数目远比市价高了那么一成。 交趾使节能够接受,是因为他贪图寇季给出的五百弓弩。 定下了价钱以后,交趾使节问道:“我们在何处交易?” 寇季沉声道:“当然不能在汴京城,汴京城内人多眼杂,很容易被人发现。我们在邕州交易,邕州地方兵偏将,是我的人。 到时候你将钱财给他,他自会将军备给你。” 邕州距离交趾很近。 交趾使节要承担的风险变小了,没有理由不答应。 “那就听寇枢密的。” 二人商定好了交易,便没有再多聊,寒暄了两句以后,离开了酒楼。 临走的时候,寇季还神情紧张的提醒交趾使节,千万不能走漏风声,不然他一定打击报复。 交趾使节自然满口答应了此事。 等到寇季走远了以后,交趾使节盯着寇季远去的地方,脸上浮起了一丝鄙夷。 “我还以为名扬天下的大宋枢密使有多厉害,原来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真正厉害的,恐怕是大宋皇帝。” 交趾使节通过寇季今日的举动,判断出寇季十分不堪。 他认为,寇季之所以有如今的名声,恐怕是赵祯捧出来的。 他觉得,寇季既是赵祯敛财的工具,也是赵祯捧出来的喉舌。 交趾使节对寇季充满了鄙夷。 寇季对他亦是如此,再脱离了交趾使节视线以后,寇季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冷笑,“还想要铁甲?哪有那么容易。” 寇季亲自下场,跟交趾使节交易,并不是为了卖出军备。 毕竟,他一个枢密使,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军备交易亲自出手。 他之所以亲自下场,主要是为了给交趾人造成一个铁甲难得的错觉,借此抬高铁甲的价格。 堂堂大宋枢密使,都不敢贩卖铁甲,足可见大宋对铁甲看管的很严。 如果有人冒着性命危险,将铁甲摆在他们面前,一定能卖出一个十分高昂的价钱。 寇季是在为以后的交易铺路。 他借着交趾人的手,将铁甲的价格抬上去。 同时也借着他们的口,将有人出售大宋铁甲的消息散播出去。 那些个早就惦记上大宋铁甲的人,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大宋铁甲虽然数量并不多,并不足以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但只要有巨额利润可图,大宋完全可以多营造几个铁甲锻造作坊,迎合市场。 只要四邻的战争不停,大宋就可以借此,疯狂的从他们身上抽血。 至于四邻会不会穿戴着大宋锻造的铁甲来冒犯大宋,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等四邻有那个胆子和实力敢跟大宋叫板的时候。 寇季就可以考虑贩卖火器给他们了。 到时候用火器狠狠的捶打他们一番,让他们看到火器的厉害。 然后用倒卖铁甲的方式,继续从他们身上抽血。 “我是不是对他们太残忍了?” 寇季在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梳理了一遍以后,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寇季的感叹声刚落。 他坐着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不等他开口询问,一个人影就钻进了马车。 寇季定睛一瞧,“王公?” 王曾上了马车,大马金刀的往哪儿一坐,开口道:“卖出去了多少?” 寇季装傻充愣的道:“什么卖出去了多少?” 王曾瞪起眼,喝道:“别在老夫面前装傻,你跟官家在垂拱殿内演戏,目的是什么老夫可一清二楚。你们就是瞧着人家人傻,所以想狠狠的坑人家一笔。” 寇季正色道:“王公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人家好歹也是一国使臣,怎么可能会是傻子?” 王曾翻了个白眼,不想跟寇季说话。 寇季继续道:“人家好歹也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可是礼仪之邦,应该以礼相待,怎么能说人家傻呢?”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别跟老夫装腔作势,快说。” 寇季突然闭上嘴不说话了。 王曾喝道:“你以为老夫愿意知道这些肮脏事啊?老夫前来询问此事,也是为了方便户部衙门和兵部衙门记录。” 寇季闻言,没有再卖关子,干巴巴的道:“皮甲一万五,刀三千,长枪一千,弓弩五百。” 王曾愣愣的盯着寇季,喝道:“你疯了?” 寇季不悦的道:“我没疯!” 王曾嚷嚷道:“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冤大头,你才卖出去这么点东西?就这么一点东西,也值得你一个枢密使亲自下场,你也不怕丢人?” 寇季不满的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 王曾破口大骂道:“你有个狗屁用意,你知不知道,龙神二卫和虎翼两军换下的军备,放在兵库里,都快生锈了? 你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冤大头,不知道把更贵的铁甲卖给他们,反而卖给他们一点不值钱的皮甲。”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说完这话,寇季将他抬高铁甲的想法告诉了王曾。 王曾听完了寇季的话,愣了好久。 “如此说来,老夫是冤枉你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不然呢?你着急着将我们兵库里的铁甲卖出去,那皮甲倒是怎么办?布甲到时候怎么办?岂不是浪费了? 我们先给他们营造出一个铁甲难得的气氛。 然后用铁甲钓着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吃下我们的皮甲和布甲。 等我们的皮甲和布甲卖完了,再卖铁甲。” 王曾思量了一下,沉声道:“我大宋兵库里的皮甲和布甲可不少,交趾能吃得下?他们吃下了我大宋的皮甲和布甲以后,还能吃下我大宋的铁甲?” 寇季淡淡的道:“交趾可比您想象的富裕。” 王曾哼声道:“可他们没那么多人。”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老少齐上阵,不就有了?” 王曾鄙夷的道:“你心真黑……” 寇季翻了个白眼。 王曾没有理会寇季的白眼,他在鄙夷过了寇季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对寇季道:“交趾真要是老少齐上阵的话,安南军未必顶得住。 你身为枢密使,应该帮一帮安南军,多帮他们弄一些人。” 寇季瞪了王曾一眼,道:“你更心黑……” 王曾大义凌然的道:“安南军乃是我大宋兵马,老夫身为大宋之臣,向着我大宋兵马说话,难道不对?” 寇季突然不想跟王曾讲话了,老家伙干坏事干的都大义凌然的,他实在无言以对。 王曾了解清楚了交易的细节以后,就没有在马车上多待。 王曾走后,寇季坐着马车回到了府上。 寇季回到府上没多久,寇季要卖给交趾的皮甲等物,就被运出了兵库,悄无声息的运往了邕州。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 除了几个知情人外,剩下的人都被蒙在鼓里。 …… 年节期间。 汴京城一如往常的热闹。 城内外一如往常的喧嚣。 满朝文武一如往常的慵懒。 年节过后,交趾使节离开了汴京城,临走的时候,寇季派遣了一个人跟着他离开了汴京城,赶往了邕州。 等他到了邕州以后,交割了钱财,就能带走他购买的军械。 大宋跟交趾的军械交易,只是私底下进行的,所以明面上无人关注。 大宋朝野上下的人,在开春以后,被另一件事情所吸引。 那就是朝廷推行简字的事情。 此事传扬出去以后。 读书人不可避免的又闹了起来。 有传言称呼,简字乃是朝廷新编排的字,跟原有的文字完全不同,读书人现学的字,在简字推行以后,将会变得毫无用处。 尽管朝廷在发布邸报的时候,将如何编排简字,如何推广简字,以及简繁两种字并行的消息传了出去。 读书人们也不相信。 他们情愿相信谣言,也不相信朝廷的邸报。 他们也不知道从何处得知,寇季是推行简字的罪魁祸首,纷纷跑到了寇府和寇府别院外闹腾。 有声讨者、有谩骂者、也有写文抨击者。 寇季坐在书房内,耳听着别院外的声讨声,对不远处的陆铭道:“外面聚了多少人?” 陆铭躬身道:“四百多人……” 寇季缓缓点头,“那没多少,还不够火器营一轮杀的。” 陆铭嘴角抽搐了一下,“少爷,门外那些读书人当中,有不少是有功名的,擅杀的话,对您名声不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一个枢密使,要好名声做什么?” 陆铭苦着脸道:“可其他读书人知道了,一定会将您传扬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您一旦背上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名声,您的后背恐怕就不好做人了。”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说的也是……” 寇季对陆铭吩咐道:“你出去告诉那些读书人,就说推行简字,是官家的主意,跟我无关。” 陆铭脸色微微一变,苦着脸道:“您这不是陷官家于不义吗?” 寇季摆摆手道:“官家不会在意的。” 陆铭脸色更苦了,“官家真不会在意?” 寇季翻了个白眼,喝道:“话真多……出去到门外守着,有人闯府就乱棍打出去,我思量思量对策。” 陆铭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寇季书房。 寇季在陆铭离开以后,哭笑不得的道:“傻小子,官家将此事当成了一次刷名声的机会,怎么可能会在意?官家现在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盯着他,都骂他呢。” 推行简字,固然遭人恨。 可推行蒙学,大兴教化呢? 朝廷明明可以将推行蒙学的事情先抛出来,削弱读书人的反抗力。 可现在却先抛出了推行简字的事情,招骂。 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痛痛快快的打脸。 试想想,读书人们闹的最凶的时候,赵祯下一次狠手,将他们好好收拾一番。 等到士林为此轰动,准备大闹一场的时候。 赵祯抛出在天下大兴教化,推广蒙学的事情。 士林中准备闹事的读书人,瞬间会土崩瓦解。 他们不仅不会闹事,还会高举赵字大旗,赞扬赵祯。 为何? 是因为赵祯大兴教化吗? 不是。 是因为赵祯给了他们一份待遇十分优厚的工作。 大宋的读书人不多。 此次大兴教化需要的先生又多。 一网捞下去,一大半读书人,都会被朝廷收编成蒙学先生。 一个个吃上赵祯赏赐的俸禄,又怎么可能说赵祯坏话。 最终的结果就是,最先被赵祯下狠手收拾的读书人,以及一部分存心不良的读书人,成为牺牲品。 没人去可怜他们,也没人会为他们奔走伸冤。 寇季为何清楚这全盘计划? 因为这全盘计划是寇季一手谋划的。 赵祯要刷名声,寇季就顺手帮了他一把。 只不过,一切的计划都怕意外发生。 寇季此次制定的计划,也发生了意外。 依照寇季给赵祯制定的计划,在读书人们闹的差不多的时候,赵祯站出来澄清此事,将一切的骂名揽过去,然后找机会下狠手清理。 一开始,一切都在按照寇季的计划发展。 到了赵祯站出来澄清此事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赵祯在寇府别院门口的读书人超过了一千之数的时候,下达了旨意,明确的告诉了全天下人。 推行简字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他推行简字的目的是为了方便教化。 然而。 没有人信。 不仅没有人信,声讨寇季的队伍变得更壮大了。 …… 资事堂内。 赵祯难以置信的站在龙案前,“王爱卿,你是说,全天下人都不相信朕?” 王曾站在下首,苦笑着点点头。 赵祯质问道:“为何?” 站在王曾身旁的吕夷简幽幽的道:“读书人们觉得,官家是为了包庇和庇佑寇季,才揽下的此事。” 张知白补充道:“不仅如此,还有人称,是寇季蛊惑了官家,让官家出面,帮他顶替骂名。读书人们现在都认为,寇季蛊惑官家,陷官家于不义,乃是谗臣、奸臣。 一些自诩正义之士的人,如今跟着读书人们一起,声讨起了寇季。” 赵祯无力的坐在了座椅上,叹了一口气道:“这算怎么回事啊?” 王曾三人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吕夷简拱手道:“官家也不必为此烦忧,虽说官家不能借此积攒名声,但官家却借此看出了人心。 百姓们和读书人,情愿将一切的过错算到寇季身上,也不愿意让官家背上半点污名。 足可见官家深得民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0章 刘亨显踪…… 赵祯听到了吕夷简的话以后,心里好受了许多。 “爱卿言之有理……” 吕夷简淡然一笑,又道:“官家,如今读书人们和一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人堵在寇府门口,寇季出不了门,办不了差,还请官家早作定夺?” 此事早有定计,现在是坐看着事情发展下去,还是抛出推行蒙学的事情平息此事,全凭赵祯的心思。 赵祯思量了许久,道:“我们君臣谋划了这么久,现在就将此事平息下去不划算。虽然朕无法揽名声,但读书人目无法纪,肆意闹事的举动,还是得惩戒一二。 王爱卿,你去一趟寇府,向朕的四哥讲明此事。 让他暂且忍耐一番,待到读书人们做出了伤人的举动,朕会立马平息此事。” 王曾躬身一礼,应了这个差事。 忙完了公务以后,王曾出了宫,坐着马车到了寇府别院。 一到寇府别院门前,就看到了读书人和一些正义之士,正群情激扬的在寇府别院门口喝骂。 有人为此写了几篇声讨文章,在寇府别院门口大声诵读。 王曾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理会他们,吩咐车夫赶着马车,到了寇府别院的侧门处,敲门入户。 入了寇府别院,就被寇季派人请到了书房。 王曾一入书房,就看到了寇季手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在逗弄。 婴儿很小,不过月余大。 不会言语,只会哭闹嬉笑。 婴儿似乎跟寇季很投缘,在寇季怀里笑了个不停。 寇季一手抱着她,一手点着她的鼻尖笑道:“你比你那个没良心的兄长强多了,知道亲近为父。” 王曾瞧着寇季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喜笑颜开的说话,略微撇了撇嘴,道:“外面都快闹翻天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逗闺女。” 寇季淡然一笑,随手将闺女交给了向家小妹,对王曾笑道:“外面闹翻天了,与我何干?” 说到此处,寇季对王曾一礼,“王公有礼,请上座,陆铭奉茶。” 寇季吩咐向家小妹将闺女抱到了后院去,他请王曾坐下,一边品茶,一边聊事。 “外面的事情可是你一手掀起的,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 王曾坐定以后,沉声道。 寇季笑着道:“事虽然是我一手掀起的,可主意确实官家定的。” 王曾翻了个白眼道:“老夫懒得跟斗嘴。老夫前来,是向你传达官家的旨意。官家让老夫告诉你,让你暂且忍耐几日,等读书人们闹出了伤人的事情,他再出手。” 寇季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盯着王曾道:“等读书人们闹出了伤人的事情?他们如今在我寇府门前,真要伤人,肯定伤的是我寇府之人。 寻常的寇府之人被伤了,官家还没办法大动干戈。 唯有伤到了寇府的主人,官家才能借题发挥。 我祖父年事已高,受不了惊吓。 我妻乃是女流,不适合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 我一双儿女可还小。 唯独剩下了我,可以但此重任。 问题是,我一个枢密使,若是被人伤了,朝廷的脸面何存?” 王曾淡淡的道:“唯有你受了伤,官家才能借题发挥。”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想看到那些读书人被剁成肉泥吗?” 王曾一愣,瞪起眼道:“官家可没有允许你私自动手。” 寇季撇撇嘴道:“我是不会私自动手,可我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你觉得瑞安镇上的人,会眼睁睁的看着? 你可别忘了,当年黄河泛滥,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 是我临危受命,安置的他们。 不仅给了他们一口饭,救了他们的命,顺便帮他们找到了谋生的差事。 如今他们的富足生活,全都是我一手赐予的。 他们欠我的不仅仅是一条命。 真要有人在瑞安镇上伤了我,上至七八旬的老翁,下至三四岁的顽童,都会拎着刀,跟他们拼命的。 近十万人一起动手,群情激扬。 那几个读书人都不够砍的。” 王曾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瞥着他道:“王公以为我在跟你讲笑话?” 王曾郑重的摇头,“瑞安镇上的人,受你恩惠良多。你若受欺,他们一定会为你拼命。” 古人很信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那一套。 受人恩惠,若不报答,会被人指责没良心。 寇季对瑞安镇上百姓们恩重如山。 寇季若是在瑞安镇上被人给伤到了,他们中间一定会有不少人抄起刀子为寇季拼命。 王曾说完这话,不等寇季再次开口,一脸感慨的道:“难怪你这些年一直住在瑞安镇上……” 寇季摊开手,淡然笑道:“还有比瑞安镇更安全的地方吗?” 王曾感叹道:“近十万死士护持,对你而言,自然安全无比。” 寇季笑道:“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王曾摇摇头道:“只要受过你恩惠的人一直活着,就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也许三四代以后,此类的恩情才会慢慢被人遗忘。” 寇季失笑道:“我也没想着让他们一直急着我的恩情。” 王曾再次摇摇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言。 百姓们重德行,重恩情。 几代人偿还一段恩情事情,在民间也经常有发生。 寇季救下的可不是三两个人,而是十数万人。 十数万人中,总有那种重恩情的人。 他们自己若是偿还不了寇季的恩情,便会将此事交给后辈。 后辈子孙纵然不愿意报答寇季的恩情,但也会将寇季的恩情记下,并且口口相传下去。 得人恩果千年记,在古代,并不是一句空话。 虽然不一定有千年那么夸张。 但是百十年,绝对做得到。 “得了便宜还卖乖……”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说。 寇季盯着王曾笑道:“你羡慕了?” 王曾冷哼了一声,“老夫也施了不少恩出去。” “有我多?” “恩情这种东西是拿数量衡量的吗?” “……” 寇季和王曾就此拌了几句嘴。 王曾道:“官家交代给老夫的事情,老夫已经传达完了,现在,老夫该走了。” “别!” 寇季阻止了王曾。 “王公,你应该清楚,我寇季绝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也不是那种将主动权交给别人的人。 所以让我在府上静等者读书人伤人,根本不可能。” 王曾微微皱眉,问道:“你想怎样?” 寇季坦言道:“事情的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就不归自己掌控,就容易发生意外。对我而言,那就有生命危险。 所以我准备主动出击。” 王曾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寇季继续道:“回头我找两个人,混在那些读书人当中,找机会给我一棒子。然后官家立马调集火器营剿灭了他们即可。” “那可都是读书人,不是土匪,怎么能用剿灭这个词?” 王曾冷哼道。 寇季愕然道:“此事王公你也有参与啊。” 王曾脸色一黑,哼了一声,“老夫会告知给官家的。” 不等寇季再次开口,王曾已经甩着袖子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季在王曾走后,赶到了后院,跟向嫣交代了一番,让她近些日子约束着寇天赐和刘伯叙,不许他们出门。 然后寇季吩咐陆铭去找了几个读书人,混在了寇府别院外的读书人当中。 二月二。 龙抬头的日子。 寇季应召出了府,赶往了皇宫。 出了门,就被读书人给堵住了。 读书人们围着寇季的马车,群情激扬的声讨寇季。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吩咐着马夫驱赶着读书人离开,然后驾着车往汴京城赶去。 一路出了瑞安镇。 读书人们声讨寇季得不到回应,一个个变得更加暴躁。 在读书人们大喝骂声中,两个棒子从人群中飞出。 一个透过车窗,砸进了马车,一个砸到了车夫额头上。 车夫额头当即就破了,惊恐的喊了一句。 “有人行刺!” 然后,事情彻底变味了。 读书人声讨寇季事件,变成了读书人行刺当朝枢密使。 有聪明的当即就跑,也有蠢的站在原地,丝毫不惧。 火器营在第一时间出动。 三千火枪兵,出了营地,就赶赴到了瑞安镇口。 “降着不杀!” 火枪兵们赶到了瑞安镇口以后,喊了半晌,枪声也响了半晌。 半个瑞安镇的青壮,在得知了寇季遇刺以后,拎着刀片子冲了出来。 一些早就得到寇季授意的族老、乡老出面,将他们拦了回去。 当最后一声枪响落地以后。 寇季有些无奈的开口道:“我觉得,我应该下去看看……” 马车一角,哑虎蹲坐在哪儿,手里握着一根棒子,呆呆的盯着寇季。 听到寇季要下去,他扬起了手里的棒子。 寇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一切都是演戏,并没有人真的伤害我。” 哑虎对此无动于衷,只是扬着手里的棒子。 寇季拿他没脾气,只能重新坐正。 谁知,哑虎居然对他搓了搓手。 寇季看着那十分熟悉的动作,惊愕盯着哑虎,”你要钱?“ 哑虎生硬的点了点头。 寇季一脸难以置信,”你居然跟我要钱?“ 哑虎迟疑了一下,收回了手。 寇季见此,赶忙道:”我不是介意你跟我要钱,我只是有些惊奇,你居然会对钱感兴趣。“ 哑虎愣了愣,对着寇季张了几下嘴。 寇季愕然道:”你有用?“ 哑虎点了点头。 ”做什么用?“ 寇季此话一出,哑虎坐在哪儿,一动也不动。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我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做什么,然后好帮你计算一下,你需要多少钱。 我怕你不知道钱数,我给你的你不够用。“ 哑虎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动作,他的嘴巴再次动了起来。 寇季仔细的盯着哑虎嘴巴,最终看清楚了哑虎要表达的意思,”你说你找了一个徒弟,要用钱帮他练武,好保护天赐儿?“ 哑虎生硬的点了点头。 寇季微微眯起了眼。 ”你素来不关心世事,没理由的话,不会注意到天赐儿的安危。是不是有人盯上了天赐儿,被你发现了,所以你打算教一个徒弟,护着天赐儿?“ 哑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寇季皱起了眉头,”你也搞不清楚?那你去将那人抓回来,让我盘问一番。顺便将你选的徒一并带回府,我好看看,是不是身家清白。 若是身家清白的话,以后就留在府上跟你练武。 需要什么,你只管去账房拿。 我会告诉账房一声的。“ 哑虎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马车。 寇季在哑虎走后,皱着眉头下了马车。 马车外。 闹事读书人,被杀了一些,抓了一些,彻底平息了。 火器营的校尉,在寇季下了马车以后,赶到了寇季身边,禀报道:”寇枢密,刺杀您的刺客已经尽数擒获,请您发落。“ 别看他们是朝廷的兵,赵祯的人。 可寇季对他们下达命令,远比赵祯好使。 他们都是邙山火器营出来的,都是经历过寇府仆人培训和洗脑的。 对寇季的崇拜和仰慕,远比赵祯多。 寇季若是下一个杀无赦的命令,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寇季沉声道:”将活着的人扭送到刑部衙门,交给刑部衙门看押。随后我会跟官家上书,让官家处置他们。“ ”喏……“ 寇季打发了火器营的人,没心思进宫,吩咐人进汴京城去给自己请了个病假,坐着马车匆匆回了府。 回府以后。 就一直阴沉着脸等着。 一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 哑虎扛着一个人,牵着一个人,出现在了寇季书房。 哑虎肩膀上扛着的是一个中年人,手里牵着的是一个小孩。 中年人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人,身上的穿戴十分寻常,已经被哑虎打晕了。 小孩就是一个七岁左右的小孩。 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脸上全是污垢,头发乱糟糟的,双眼倒是明亮,里面透着几分好奇和恐惧。 寇季目光在中年人身上盘桓了一二,最终落在了小孩身上。 寇季有些嫌弃的对哑虎道:”你这个师傅不怎么称职,也不知道给他洗一洗……“ 哑虎呆呆的看着寇季,没有说话。 倒是小孩,微微张了张嘴,似乎在替哑虎辩解,但是没声。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跟哑虎一样,不会说话吗?“ 小孩听到这话,有些畏惧的哆嗦了一下,声音很轻的‘啊’了一声。 寇季眉头皱的更紧,”舌头吐出来我看看。“ 小孩闻言,畏惧的躲到了哑虎身后。 哑虎无情的将他拽了出来。 小孩被拽出来以后,有些手足无措。 寇季沉声道:”不必怕,你既然相信哑虎,也该相信我。“ 小孩犹豫了一下,吐出了舌头。 寇季瞧着那被利器割去了一丁点的舌头,冷冷的道:”果然不是天生的哑巴……“ 小孩听见了寇季声音变冷,像是受惊了一般,再次躲在了哑虎的身后。 寇季没有再看他,对哑虎道:”像是一个受惊的小猫,你哪儿捡的?“ 哑虎无声的张了张嘴。 寇季看完了哑虎嘴巴表述的意思,脸色彻底变冷,”你是说,有人养了十数个一样的小孩?“ 寇季盯着哑虎,”在何处?“ 哑虎张了张嘴。 ”在地下?!“ ”陆铭!!“ 寇季一声大喝。 陆铭快速的出现在了寇季书房内。 寇季冷声吩咐,”你点三百侍卫,拿着我的手令,跟着哑虎,哑虎开始杀人的时候,你们就杀,除了幼童,一个不留。“ 陆铭一脸愕然,有心开口询问一下缘由。 但看到了寇季脸色前所未有的清冷,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一声。 ”喏!“ 寇季吩咐完了陆铭,对哑虎道:”你去给他们带一趟路,你徒弟暂时交给我照顾。“ 哑虎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哑虎将小孩留下,跟着陆铭出了书房。 小孩似乎有些畏惧寇季,一挪三晃的躲到了书房里的阴暗处。 寇季阴沉着脸道:”早就听说了汴京城的地下,有一群自称为‘烂泥人’的恶鬼。原以为只是谣言而已,如今看来,还真有其事。 一帮子拐卖妇女儿童的杂碎,居然能猖狂到现在,简直是岂有此理。 历任开封府权知府,都该拉出去填井眼。“ 说到此处,寇季目光落在了躺在地上的中年人身上,”你盯着我儿,难道是想对我儿下手吗?“ 寇季缓缓起身,走到了中年人身边,抬起一脚,狠狠的踩在了中年人的手指上。 中年人吃痛,清醒了过来。 刚一抬头,一个黑糊糊的铁管子就顶在了他脑袋上。 ”寇枢密饶命!“ 中年人见到了火枪,立马惊叫。 寇季眯着眼道:”认识这东西?你什么人?“ 中年人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回寇枢密的话,小人以前是皇城司的人,后来投了刘府,在三少爷手下做事。“ 寇季猛然扑到了中年人面前,拽起了中年人的衣领,”刘亨的人?“ 中年人郑重的点头。 寇季急忙追问道:”刘亨此前被抓的时候,你们怎么逃的?“ 中年人苦笑道:”少爷自从出任了一军之将以后,就将我们兄弟安插到了军中做斥候,还给我们弄了一个干净的身份。 所以少爷被抓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被牵连。“ 寇季再次追问道:”那你不在军中待着,跑到汴京城来做什么?“ 中年人一五一十的道:”少爷被抓以后,我们兄弟借着刺探军情的名义,溜出了军营,一路跟着少爷。 一直到黄河边上。 朝廷的人毁了船,换了一批人,秘密押解着少爷到了汴京城。 我们也跟着回了汴京城。“ 寇季徒然瞪大眼,”刘亨在汴京城?“ 中年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寇季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中年人赶忙道:”少爷回京以后,就被押解到了一处秘密的牢房。我们再次见到少爷的时候,是少爷主动找的我们。“ 怕寇季理解不了自己的话,中年人赶忙又道:”此前在少爷被押解回京的时候,少人们也曾联络过少爷,要救少爷,但少爷没答应。少爷说,他若是逃了,天下人一定会以为是您所为,对您不利。“ 言外之意,刘亨知道他们跟着。 寇季瞪着中年人,”继续说!“ 中年人低声道:”少爷找到我们以后,吩咐小人和另外一个兄弟留下,暗中照看小少爷,他带着其余的人离开了汴京城。“ 寇季急忙道:”他就没给我留下什么话?“ 中年人沉声道:”少爷说,他对不起你。“ ”胡说八道!兄弟之间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寇季恼怒的喊了一句。 然后盯着中年人道:”他就没有埋怨我见死不救?“ 中年人苦笑了一声,道:”少爷说了,他大兄惹出祸事,诛九族那都是轻的。您能冒着砍头的风险,为他求情,保刘家香火,您的恩情他一辈子也还不起。 少爷说,您是他的兄长,谢字他不必多说。 他还说,小少爷有您照看,他放心。 待到来日再见,他一定跟你痛饮一场。“ 寇季一脸阴沉。 中年人继续道:”少爷还说了,官家看在您的面子上,饶了他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官家不许他在人前露面,并且吩咐他去海外搬一座银山回来。“ ”去海外,搬银山?倭国吗?“ 寇季沉声嘀咕了一句。 中年人一脸意外的道:”您怎么知道此事?“ 寇季瞪了中年人一眼,”废话!倭国有银山的事情,是我传出去的。“ 中年人一脸愕然。 寇季沉声道:”官家这是发配了刘亨。“ 倭国有银山,并没有得到证实。 除了寇季知道此事是真的以外,其余人都不相信此事。 赵祯让刘亨去倭国搬银山,就是单纯的发配。 ”心真黑……“ 寇季低声骂了一句,骂的是赵祯。 赵祯不仅借此从他手里讨走了寇天赐当驸马,还让刘亨去给搬银山。 若是倭国没有银山的话,寇季也不会骂人。 关键是倭国真有。 刘亨只要顺利的到达倭国,那么倭国的银山,从此就姓赵了。 刘亨到了倭国以后,会不会遭遇抵抗,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刘亨不把倭国本土的人当奴隶用就不错了。 还反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1章 被人渣搅乱的计划 “知道了刘亨的行踪,我就放心了。” 寇季最怕的就是赵祯将刘亨塞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犄角旮旯里。 如今得知了赵祯将刘亨发配到了倭国,那寇季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刘亨前往倭国搬银山的差事,是赵祯一手主导的,赵祯也没有跟他商议此事,刘亨也没有透露出来的意思,寇季也不好刨根问底。 寇季盯着中年人,道:“既然你是刘亨的人,那就是自己人。” 中年人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 却听寇季又道:“但是你尾随我儿的事情,是不是要跟我讲清楚?” 中年人闻言,脸色一苦,“寇枢密,您误会小人了,小人可不敢尾随天赐少爷。小人是在暗中保护伯叙少爷。伯叙少爷近些日子一直跟天赐少爷待在一起,小人要跟着伯叙少爷,自然避不开天赐少爷。” 寇季冷哼了一声,“既然是自己人,行的又是正事,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现。” 中年人苦笑道:“小人是不想给您添麻烦。毕竟,小人现在是逃卒。”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 “回头我找个由头,帮你们抚平此事。以后不要再鬼鬼祟祟的跟在天赐和伯叙身后了。” 中年人郑重的点头。 中年人跟着刘伯叙,主要是得了刘亨的吩咐,暗中保护着刘伯叙。 中年人在跟随刘伯叙的时候,发现刘伯叙和寇天赐身边,明里暗里都有人跟随,根本不需要他们几个兄弟保护。 中年人碍于寇天赐和刘伯叙身边侍卫的强横,没敢跟的太近,所以寇天赐和刘伯叙身边的侍卫并没有发现他们。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逃过一劫。 他跟着刘伯叙在寇府别院门口露了个头,就被哑虎给发现了,哑虎一露面,就将他给抓了起来。 有寇府那么多能人护着刘伯叙的安危,他真的不用太操心。 寇季在中年人点头过后,道:“官家虽然抄了刘府,但是有一个地方他却没动。那就是万象典当行和万象楼。 所以刘亨仍旧在万象典当行和万象楼占着份子。 你带人去万象楼找张成,让他给你们安排个差事。 你们一边做工,一边帮刘亨存着年底的分红。 等刘伯叙长大了,你们就到他身边给他当个长随。 刘亨在万象典当行和万象楼的分红,也可以一并交给他。” 中年人毫不犹豫了应允了一声。 寇季和刘亨是兄弟,寇季吩咐刘亨的人去做事,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带着你的兄弟们,先去瑞安镇上的云来客栈待着,等一切准备妥当了以后,我会派人告诉你们一声。” 寇季吩咐了一声。 中年人起身,应允了一声,退出了书房。 寇季在中年人走后,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有什么歹人盯上了天赐,没想到是虚惊一场。” 自我嘀咕了一句以后,寇季看向了躲在阴暗处的小孩,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躲在地底下的那些烂泥人,拐卖幼童、绑架幼童、残害幼童,触及到了他做人的底线。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的教训一下地底下的那些畜生。 哑虎、陆铭带着府上一干能征善战的侍卫去了地下,应该会有个结果。 寇季吩咐了丫鬟带着小孩下去洗漱,自己坐在书房里等消息。 寇季一直等到傍晚,陆铭一身血污,冲进了书房。 寇季见此,猛然起身,“如何?” 陆铭一边喘着气,一边道:“那些人躲在地下就如同老鼠一般,他们在地下乱窜,小人不熟悉地下的地形,不好追赶,他们在还地下设了许多机关,小人带去的侍卫们几乎都受了伤。 若不是哑先生护持,侍卫们恐怕会出现死亡。” 寇季眉头一瞬间凝成了一团。 陆铭继续道:“他们人数不少,不仅地下有,地上也有。他们被小人们追赶的急了,有时候就会冲到地上,混入到人群中,根本不好捉拿。 小人们拼杀了大半日,不过宰了一百多恶徒,救出了十几个幼童和妇人。” 寇季眉头一挑,“听你的意思,他们手里的幼童和妇人们数量不少。” 陆铭缓缓点头,“他们就是凭借绑架勒索、贩卖人口发财的。一些幼童和妇人家中的家眷拿不出赎金,就滞留在了他们手里。 妇人们长相标致的,会被卖到青楼。 幼童们被他们致残以后扔到街上乞讨。 反正不论如何,他们都有得赚。” 顿了顿,陆铭沉声道:“其实此事在民间并不罕见。他们在汴京城里,叫烂泥人。在汴京城外叫花子帮。” “他们都该死!” 寇季沉声喝了一句。 陆铭苦笑道:“他们滑溜的像是泥鳅……” 寇季冷哼道:“雷霆万钧之下,再滑溜的泥鳅,也会被碾成肉泥。去李府,告诉李昭亮,让他上奏朝廷,调动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以及汴京城内各捕所内的人,给我将这些泥鳅全部粘死。” “会不会有点兴师动众?” “我就是要兴师动众,我就是要借此告诉全天下所有的恶人。杀人放火我不管,但是敢对幼童和妇人下手,纵然是藏在九幽之下,我也会将他们挖出来。” 陆铭见寇季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言,应允了一声后,离开了书房。 陆铭赶去了李府,李昭亮听到寇季的吩咐以后,吓了一跳,赶忙乘车进了宫。 一进宫,见到了赵祯,李昭亮赶忙叫道:“官家,寇枢密想调动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清理汴京城里的烂泥人。” 资事堂内。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听到了‘烂泥人’三个字,齐齐皱起了眉头。 显然,他们也听说过烂泥人的恶名。 烂泥人在汴京城为祸已久。 开封府也曾经清理过几次烂泥人。 但每次清理过后,烂泥人都会死灰复燃。 朝廷为此头疼不已,但是始终没有彻底将其解决的办法。 “寇季为何盯上了那些人渣?还要动重兵?” 王曾凝起了眉头嘟囔了一句。 赵祯听到这话,脸色一变,猛然起身,窜了出去。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 略微思量了一下,吕夷简惊恐的瞪大眼,“不会吧……” “不会……他们疯了?” 王曾刚想附和吕夷简的话,可话说了一半,领悟到了吕夷简话里真正的意思,顿时大惊失色。 张知白一脸惨白,“应该不会……寇天赐身边有高手跟随……” 吕夷简咬牙道:“那群疯子可是有对官员子嗣下手的先例。他们要是脑袋一热,将注意打到了寇天赐头上,也不是不可能。” 王曾果断道:“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对寇天赐下手。对寇天赐下手,那就是找死。他们真要是那么蠢,早就被朝廷剿灭了。” 吕夷简反唇相讥道:“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们当年可是在将作监丞陈义夫人眼皮子底下,拐走了陈义的儿子。等找到的时候,陈义的儿子已经被挖去了双目,毁了面容。 若非陈义夫人当面,都没能认出儿子。 最后还是凭借着陈义儿子背后的一块胎记,才验明了他的身份。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对官员子嗣下手。” (明朝有一桩类似的公案,被拐走的是一位御史的千金,等到找到的时候,面容俱毁,难以辨认。) 王曾哼了一声道:“但你也别忘了,时候朝廷派遣三司、五城兵马司、开封府,一起剿灭了那些烂泥人。有先例在前,他们还敢对官员子嗣出手?” “万一背后有人唆使呢?” “你是巴不得寇天赐出事是吧?” “老夫没这个意思,老夫只是觉得,我们要提前做好打算。” “多说无益,先去寇府看看,再多定夺。” 张知白最后开口,却率先起身,跟着赵祯的脚步离开了皇宫。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在张知白走后,也起身出了资事堂,赶往了寇府别院。 一行人赶到寇府别院的时候,天色已晚。 赵祯蛮横的闯进了寇府别院,张口就问,“朕的驸马呢?” 吕夷简三人跟随着赵祯的脚步进入到了寇府别院,听到了赵祯这话,一脸愕然的愣在了原地。 寇天赐真成了驸马? 寇季得到了下人通禀,知道了赵祯到了,赶忙迎了出来。 听到了赵祯此话以后,寇季愕然道:“天赐已经睡下了,官家找天赐?” “天赐儿无碍?”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赵祯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吕夷简三人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放下之后,吕夷简三人就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赵祯称呼寇天赐为驸马的时候,寇季似乎并没有否认。 难道二人私底下已经将此事定下了? 那可是一国公主的婚事,不需要明告天下吗? 不需要跟我们三个人商量一下吗? 我们三个宰相是摆设吗? 吕夷简三人心中五味杂陈。 赵祯却没有在意此事,赵祯盯着寇季道:“四哥,既然天赐儿无事,你为何要大动干戈?” 吕夷简三人在赵祯问话的时候齐齐看向了寇季,等待寇季的答案。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请随臣来……” 寇季引领着赵祯和吕夷简三人到了寇府别院的一座偏院内。 一进到偏院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啼哭声。 入了门,院子里没人,院子内的厢房内皆燃着灯火,里面有人影晃动,啼哭声也是从里面传来的。 寇季没有言语,引领着四人走到了一间厢房前,示意四人透过门缝往里面敲。 四个人透着门缝瞧了进去。 就看到了几个幼童呆呆的站在房内。 向嫣和向家小妹二人正抹着泪,为其中一个幼童洗漱。 那幼童缺了一只眼,眼眶里空洞洞的,看着十分瘆人,幼小的身躯上有数道鞭痕和刀痕。 向嫣一边抹着泪,一边为幼童洗漱。 幼童呆呆的盯着向嫣看了许久,然后十分畏惧的伸出手,去帮向嫣擦拭眼泪。 “稚子纯良……” 王曾闭上了双眼,咬牙低声说了一句。 张知白毫不掩饰的愤恨道:“那些畜生该死!”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目光,环视着院子里的厢房,沉声询问寇季,“有多少个孩子?” 寇季沉声道:“目前救出的有十六个,还有七个妇人,其中有十一个幼童被残害了。”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心跟着揪了一下。 赵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道:“都是那帮畜生干的?” 寇季缓缓点头道:“府上的侍卫们禀报称,地下还有很多。” 赵祯目光落在了吕夷简三人身上,质问道:“朕脚下,怎么会有这么一帮子畜生?” 吕夷简三人齐齐低头道:“臣有罪!”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还不够,吩咐开封府、刑部,一起参与到其中。给朕将那些畜生全部挖出来,一个也不许留下。” “喏!” 吕夷简三人答应了一声。 吕夷简迟疑了一声道:“救下的幼童和妇人,可是要送进孤寡园?”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先将他们安置在城内,让开封府将近些年失踪的人口报上来,一一辨认,有家的放其归家,无家的,或者家中父母不肯认的,朕养他们。” 吕夷简三人立马躬身道:“官家仁慈……”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他们一应吃穿用度,从所有京官俸禄里扣。是你们疏忽,让他们遭了难,你们就应该补偿。” 吕夷简三人闻言,先是一愣。 然后吕夷简一脸苦涩。 王曾一脸淡然。 张知白则是一脸理当如此的神情。 赵祯见他们神情不一,补充道:“放心,朕会出大头。朝廷不缺你们拿点俸禄,朕之所以从你们俸禄里扣除他们吃穿用度的钱,就是要让你们记住,因为你们的疏忽,或者是疏于职守,害了人,你们就应该承担代价。 朕更要让你们记住那些畜生们的恶行,盯着汴京城,盯着天下,让此类的事情不再发生。” “喏……” “行了,别在这里杵着了。立刻去通知开封府和刑部,立马配合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抓人。” “如今已经入夜,此事是不是等到明日……” “谁有异议,让他们过来此处看看,看看这些幼童,他若是有闲情雅致继续睡下去,朕给他升官!” 赵祯明显是在说反话。 赵祯在看到了那些幼童遭遇的惨剧以后,挖不出那些人渣、畜生,明显睡不着。 他都睡不着了,满朝文武凭什么心安理得的睡着。 真要有人对此存有异议,赵祯一定会好好的给他‘升官’。 吕夷简三人得了赵祯的口谕,退出了寇府别院,去办事了。 赵祯不忍心看着那些幼童,就拉着寇季到了小竹园。 随意的找了一块地方,坐下以后,赵祯长吁短叹的道:“四哥,你说说,那些畜生面对那些幼童,怎么下得了手?” “因为有利可图!” 寇季给出了答案。 赵祯咬牙切齿的道:“为了些许的钱财,就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还算是人吗?” 寇季叹了一口气,“他们或许不该被称之为人。” 赵祯郑重的点头道:“朕也这么觉得。”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官家该将建立蒙学的事情公之于众了。” 赵祯一怔,沉声道:“朕还要等那些读书人们再次闹起来呢。”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道:“为了那些孩子,就暂且放那些读书人一次吧。蒙学的事情,一旦公之于众,各地官府一定上心此事。 他们为了政绩,一定会想尽办法保护那些幼童。 如今各地官府皆有衙兵相助。 那些畜生和人渣敢动手,一定会被尽数抓获。” 赵祯咬咬牙道:“那就暂时放过那些读书人,等回头有闲暇了再处置他们。”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唏嘘的道:“四哥,你说说,我们以前做事,几乎无往而不利,为何现在做事,处处受挫?”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以前,我们的敌人十分明确,所以我们只需要瞅准了他们,直接下手就行。现在,我们的敌人就潜藏在百姓们当中。 我们若是直接下手,很有可能会伤害到百姓。 所以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我们不能放开手脚做事,自然会受挫。” 赵祯沉吟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道:“这治江山,远比打江山要难百倍……” 听到了赵祯的感叹,寇季抿着嘴没有说话。 赵祯见寇季不说话,也就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他开口问道:“编书和译书的事情进行的如何?” 寇季坦言道:“音韵书籍,已经编撰出了一个雏形。如今只等各路大儒汇聚,共同研究出简字,就能印刷推广。 译书刚刚开始,不过进境并不快。” “为何?” 赵祯疑问。 寇季直言道:“我们首次翻译的是大食的医术。医术中有许多生僻的字,需要仔细推敲,还有一些药物,也需要仔细辩证。 所以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官家应该明白,无论是医术,还是药物,差之毫厘,就会谬之千里。 一个小小的错误,很有可能就会将一个良方,变成毒方。” 赵祯缓缓点头,“此事确实急不来。不过,一一辩证太过于繁琐,直接找东西试一下就好。” 寇季听出了赵祯的话外音,但是没有开口。 赵祯自顾自的道:“回头朕会下令给各地官府,还有各路转运使、巡抚使,好好的查一查那些拍花子。但凡是将人致伤致残的,或者害人性命的,朕都会吩咐人将他们押解回京。 他们不把人当人看,朕也没理由把他们当人看。” 寇季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吕夷简三人若是在此的话,一定会劝诫赵祯,告诉赵祯此事有伤天和。 但寇季不会。 因为寇季心里觉得,无论赵祯用多残忍的手段对付那些人渣,都是应该的。 一个江洋大盗,行凶杀人,固然可恶,但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人性。 面对这些人,寇季心中绝对不会生出多大的愤怒,他顶多命人将其抓捕归案,交给国法惩处。 可那些拍花子,并且将幼童致残的,完全没有人性。 寇季作为一个人,没理由饶恕他们。 赵祯定下了此事,寇季没有劝诫。 二人也就没有再提此事,他们静坐在小竹园里等消息。 吕夷简三人回了汴京城以后,会同李昭亮,调动了五城兵马司、巡检司、开封府、刑部、各捕所所有人,开始对汴京城内的烂泥人,展开了一场彻底的大清洗。 数万人在汴京城内犁地似的往过扫,藏在汴京城地底下的烂泥人,根本无所遁形。 汴京城内五百步一捕所,他们对捕所所在的地界,了如指掌。 在他们的配合下,根本没有人藏得住。 吕夷简三人亲自出面,自然不可能留下什么首尾,让人笑话他们。 他们足足带人在汴京城内犁了两遍地,将所有的烂泥人挖了出来。 不仅挖出了烂泥人,还挖出了一些潜藏在汴京城内的要犯。 经过清点,地下藏着的,以及地上接头的烂泥人加起来,足有千人。 救出的妇孺多达四百之多。 为此。 朝廷付出了近五百将士的性命。 近一千多将士受伤。 那些烂泥人,远比一般的街头混混和拍花子的厉害。 他们手里有刀枪,甚至还有弓弩。 朝廷五百将士,就是在地下跟他们搏斗的时候惨死的。 弓弩被缴获以后,吕夷简三人顺着弓弩的线索,还挖出了一些潜藏在背后,跟烂泥人同流合污的脏官。 那些烂泥人虽然将弓弩上的铭刻的出处刮去,可他们拿的是朝廷制式的弓弩,仍旧有迹可循。 “四百多妇孺……” 小竹园内。 赵祯拿着吕夷简三人禀报上的数字,脸色阴沉的道:“触目惊心啊!这还只是被他们留在手里的,被他们贩卖出去,以及被他们致死的妇孺,不知道有多少。 在朕脚下潜藏着如此恶人,朕居然不知道。 是朕的罪过。” “传旨下去,凌迟!” “巡检司内,八品以上,全部免职!各捕所捕卒,发往边陲去开荒!重新招募捕卒,入驻各捕所!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朕定斩不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2章 多抢几个不就够了? 巡检司,各捕所捕卒,有缉拿捕盗的职责,也有维护汴京城治安的职责。 在他们眼皮子地下,潜藏着如此毒瘤,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须知,汴京城境内,那是五百步一捕所,密密麻麻的遍布汴京城。 如此情况下,还有烂泥人在汴京城内为祸,可见他们有多疏于职守。 他们但凡是认真一点、谨慎一点、用心做事一点,烂泥人也不至于嚣张至斯。 当然了,此事也并不是全是他们的错。 问题的根子还在大宋的制度上。 汴京城的治安,巡检司能管、开封府能管、五城兵马司偶尔也可以插手。 三个衙门,在职权上有所冲突。 他们总想着有人会替自己去干那些脏活累活,所以什么也不做。 互相推诿,互相依赖,就给了恶人可乘之机。 此外,汴京城内权贵众多,又有许多御史言官。 开封府权知府,那是朝中重臣,多少还能管一些人。 可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官员,在朝堂上就没多少地位。 所以汴京城内权贵们欺压良善、胡作非为,纨绔子弟们跑马为祸,他们都不敢管。 御史言官总是喜欢指责这个指责那个,总是喜欢越过法度流程,去干预一些事情,以彰显自己清贵的身份。 如此一来,汴京城内管理治安的衙役、兵卒,除了能管理管理百姓外,其他的什么也不管。 上上下下都信奉着那种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心思。 那些为祸的恶人,自然抓住了他们这个心思,不断的壮大。 最终成为了一个大的祸害。 此事的根子还在制度上,而且还是文制。 寇季和赵祯二人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即便知道此事的根子在何处,也没有人开口。 赵祯处理了此事以后,没有在寇府上多待,回了皇宫。 吕夷简三人也跟着赵祯进了宫。 烂泥人们,在赵祯回宫的途中,就被押解到了受刑的地方受刑,对于此类的畜生,赵祯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朝廷一口气扫除了汴京城内的烂泥人,为汴京城的百姓除了一大害,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读书人却被那残忍的行刑场面给吓坏了。 他们以为赵祯处理那些烂泥人,是做给他们看的。 是在杀鸡儆猴。 他们闹事的心思瞬间就熄灭了,甚至都不敢三五成群的去郊游聚会,生怕被朝廷惦记上。 那些在寇府门前声讨寇季的读书人,就那么白死了。 没人为他们喊冤,也没人为他们伸张正义。 读书人们因为简字闹事的举动,就因为一场除恶的兵事,彻底偃旗息鼓。 寇季和赵祯二人知道此事以后,也是愣了许久。 “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以为读书人的骨头硬的不行,没想到还是怕死……” 寇季在听完了陆铭的禀报以后,失声笑着说了这番话,便不再关注此事。 赵祯在烂泥人们受完了刑以后,果断下旨,在天下广开蒙学,广纳天下适龄的幼童入蒙学读书。 其中特别申明了几点。 其一,各路、府、州、县、乡、村,必须设立蒙学。蒙学校舍,由朝廷出钱修建。 其二,广纳天下读书人入各地蒙学担任蒙学先生,一应束脩,由朝廷配发,年束脩,最低不会低于四十贯。 其三,天下适龄蒙童,皆可入蒙学读书,最低年龄为六岁,没有上限。蒙童在读书期间不需要向先生缴纳束脩,蒙童读书期间的书本,由朝廷配发。 其四,各地官府必须配合各地蒙学建立,必须督促蒙童入学,此事跟政绩挂钩。辖地内的蒙童,入学率超过五成的,算合格,超过八成的,三年任满以后,官升三级;入学率低于五成的,不合格,贬官,低于三成的,罢官去职。 其五,读书人在担任蒙学先生期间,可以参加朝廷科考。满五年,免乡试,满十年,免解试,满十五年,赐同进士出身,可入仕。 赵祯在旨意里将以上五点,写的很详细,明发天下。 民间百姓们知道了此事以后,第一反应并不是激动,而是质疑。 他们质疑官家是不是疯了。 读书在大宋也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情。 官家推行蒙学,并且承担了蒙童们在读书的时候的大部分费用,所要花费的钱财,是一个庞大到难以估量的数字。 有百姓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发现他每年缴纳的赋税,还不足朝廷花费在他家儿子读书上面的一半。 如此赔本的买卖? 官家也能干? 朝廷也能干? 满朝文武能同意? 面对百姓们的疑惑,朝廷的回应很简单。 用实际行动告诉百姓。 官家能干。 朝廷能干。 满朝文武不敢不同意。 随着赵祯的旨意传达到了地方以后,地方官府立马召集了工匠,开始在各县、乡、村,营造起了蒙学屋舍。 因为此前吕夷简三人已经做了准备工作,一应的钱财也划拨到了各地的一字交子铺分铺内。 各地官府在拿到了赵祯的旨意以后,立马开始行动。 拿朝廷的钱做好事、捞名声、捞政绩,没几个不愿意的。 就算有哪些脑子有病,跟朝廷对着干的,在看到了赵祯给予他们的秘旨以后,也快速的行动了起来。 赵祯没有在明发天下的旨意中,强迫蒙童们入学读书,但是在给官员们的秘旨中,态度却格外强硬。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 你就算放下了架子,亲自跑到百姓家里去给朕请,也得将蒙童纳入到蒙学当中。入学率不过关的,这辈子也别想升官,朕说的! 拖延不办的,或者跟朝廷对着干的,就等死吧。 罢官去职,只是对百姓的说法,朕会真的让你们这些不帮朕办事的人,安安稳稳的离开? …… 如此强硬的话,放在以前,赵祯若是敢说出来,地方官员一定会闹起来,鼓动着读书人跟赵祯作对。 可现在,他们却只能遵从赵祯的命令。 赵祯许下了重金、许下了同进士出身的身份,收买了天下过半数的读书人。 他们想鼓动着读书人闹事,根本不可能。 他们想要勾结地方豪强一起闹事,也不可能。 因为读书人大部分都是出身于地方豪强家、或者富户家里。 他们考不上进士的,仕途无望,只能在乡间游手好闲的混日子。 如今朝廷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出仕的机会,他们还不消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地方豪强和富户,一个个恨不得将家中那些考不上进士的读书人全部塞进蒙学去,那会陪着地方官们闹事。 除非脑子被驴踢了。 至于朝廷规定的十五年,没有人会在意。 每年科考的时候,四五十岁的考生比比皆是。 他们为了参加科考,为了做官,可以耽误二三十年,甚至耽误一辈子。 区区十五年算什么? 地方豪强和富户家中,谁家没三五个子弟? 只要有一个能混出官身,那就是血赚。 在士农工商阶级鲜明的时代,官绝对居于食物链的顶端。 地方豪强和富户对官位的向往,远超于一切。 赵祯一招釜底抽薪,将地方官能依赖的东西,抽了个干干净净。 地方官非但不能依赖着读书人跟朝廷作对,还得在读书人们的监督下,快速的办起蒙学。 如此一来,地方官做事的效率自然就高了。 眼看着地方蒙学的校舍在营造,蒙学先生在不断的招收。 百姓们终于信了赵祯的旨意。 相信赵祯真的是要推广蒙学,相信赵祯为了他们的子嗣读书,真的肯下血本。 百姓们知道了此事以后,欢呼了起来。 赵祯借此揽足了名声,百姓们就差将赵祯供在了家中。 赵祯圣君的名声,传遍了天下。 百姓们在提到他的时候,已经隐隐将他跟秦皇汉武排列在了一起。 百姓们之所以敢如此称赞赵祯,是因为赵祯真的干了一件足以称为千古一帝的事情。 毕竟,纵然是秦皇汉武,也不敢说在天下广开蒙学,将适龄的蒙童纳入到蒙学之中,并且承担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教育成本。 百姓们在称赞赵祯的同时,也开始不遗余力的帮助地方官一起营造蒙学校舍。 能出力的出力,出不了力的,就算是省吃俭用,甚至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贡献一份食物出去。 在后世,读书已经很普遍的情况下,读书尚且都是一等一的大事。 在这个读书人地位崇高的时代,就更别提。 没有人喜欢过苦日子,也没有人喜欢给人当佃户。 有一个成本小的翻身的机会摆在面前,九成九的人都不会拒绝。 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 所有人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做事的速度就会快很多。 第一座拔地而起的蒙学,是瑞安蒙学。 由于瑞安蒙学是从文昌学馆里割裂出的一部分,有完整的校舍和蒙学先生团队,所以不需要做那些提前准备。 朝廷只需要将瑞安蒙学从文昌学馆内割裂出来,并且将其纳入朝廷新推行的教育体系里足矣。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瑞安蒙学并不具有代表性。 第二座拔地而起的蒙学,是汴京城马行街蒙学。 也不具有什么代表性。 因为蒙学的校舍是吕夷简捐赠的,蒙学先生都是吕府的门人。 第三座是北御街蒙学,同样不具代表性,校舍是兵部尚书李昭亮捐赠的,蒙学先生也是李府的门人。 此后,数十家蒙学拔地而起,几乎都是权贵们捐赠的校舍,出的门人当先生。 最具代表性的,是西瓦子市蒙学。 虽然校舍也是捐赠的,但跟达官贵人们却并没有多少瓜葛。 它是一个名叫唐琬的秦川商人捐赠的。 在一众豪门大户以及商人们慷慨解囊下,汴京城内外三十四座蒙学,在短短七日时间内,就营造完毕,蒙学先生也召集齐全了。 几乎都是捐赠的。 在汴京城三十四座蒙学建立完毕以后。 万象楼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扑卖。 扑卖的东西是新建立的蒙学能用上的墨板、石灰笔、灰刷。 为了确保蒙学的东西不被一家包揽,奇货可居。 所以以上三样东西,一起扑卖给了四十多个商人。 而且还是各地不同的商人。 扑卖完成后,所得的钱财,捐助给了朝廷。 商人们在扑卖完成以后,也得到了石灰笔的制作技术。 墨板和灰刷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基本上看一看,用一用,稍微观察一下,就知道怎么做。 关键就是石灰笔。 技术是寇季提供的,但寇季并没有将此留在自己手里牟利。 石灰笔即将要散布到整个大宋,寇府可没有那多人力物力去散布它。 借用官方渠道的话,又划不来,还不如将其散播出去。 商人能借此向朝廷赚取一些微薄的利润,自然动力十足,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将其快速的售卖到各个蒙学。 若是朝廷分配此物的话,不仅耗费人力物力,还十分麻烦。 更关键的是,无利可图,容易出现消极怠工的场面。 如今可以借助商人的手,快速的传输此物,没理由要朝廷自己动手。 万象楼的扑卖结束以后。 赵祯在宫里召见了所有为此次蒙学建立捐赠了校舍和钱财的人。 官员们酌情进了一下官。 商人们酌情给了一些便利。 令所有人都满意了,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随后纳蒙童入蒙学的事情,就交给了开封府会同礼部去做。 经过了此前的血腥震慑,开封府和礼部的人办事格外利落。 他们一部分人赶到各个蒙学去,帮那些主动入学的蒙童登记造册,一部分人挨家挨户的上门去找那些适龄的蒙童入学。 在两大衙门一起努力下,汴京城近八成的蒙童,进入到了蒙学当中。 之所以没达到十成,是因为其中一些豪门大户家中的蒙童,不需要去蒙学读书。 因为他们家中有私塾、有家学, 他们家中的先生,更是饱读诗书之人,用不着去蒙学学习。 北御街蒙学。 赵祯引领着几个心腹重臣,站在校舍外,而听着校舍内蒙童们磕磕巴巴的跟着蒙学先生识字,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听开封府府尹说,汴京城有八成的蒙童,进入到了蒙学当中。剩下的两成多是去官员和商人家中的子嗣,家中有私学,不需要上蒙学。 如此说来,汴京城近乎所有的蒙童都开始读书了。 朕心甚慰。” 寇季听到这话,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在赵祯眼里,汴京城近乎所有的蒙童都开始读书识字了,可在他眼里,不足六成。 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差距呢? 主要问题在男女上。 寇季陪着赵祯视察了汴京城内的所有蒙学,没看到一个女童。 每一座蒙学内,都是男童,没有一个例外。 似乎汴京城内所有的人都认为,女童并不算在蒙童之列。 虽说大宋朝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扭曲说法,但似乎朝野上下都不重视女子的教育。 除了大户人家,很少有平民百姓会让女子读书。 有读书的机会,似乎也不会想到女童。 寇季有心出声纠正此事,但考虑了一番后,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考虑到,他若是开口纠正了此事以后,朝野上下没几个人会领他的情分,全天下亦是如此。 不仅没几个人领他的情分,他甚至还会为此遭人白眼,甚至被教育做人。 虽然赵祯大方的在全天下推行了蒙学。 但教育资源其实十分有限。 随着推广蒙学的旨意传出去以后,钱财就如同水一样往外流。 营造校舍要钱,聘请先生也要钱,准备书本同样要钱。 所有的费用,单笔并没有多少。 可是汇聚起来以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朝廷需要付出许多钱财,才能将其填满。 眼下,汴京城的校舍已经营造完了,可是各地的校舍还在营造当中。 此前从交趾弄回来的那些钱财,其中一大部分,下发到了地方,成为了营造校舍的专款。 但仍然不够。 各地反馈回来的要营造的蒙学校舍,远比朝廷最初预估的要多了许多。 赵祯将向全天下推广蒙学的话都放出去了,自然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脸,于是乎又追加了一大笔钱财。 其中包括了剩余的交趾弄回来的钱财,以及赵祯自己贴补的一部分私房钱。 赵祯的私房钱虽然十分丰厚,可也架不住这么造。 因为随后还有蒙学先生的束脩和书本的钱财要支出。 赵祯私房钱,估计会被掏个七七八八。 所以,目前为止,能够拿出的所有的教育经费,只够男童上学的。 寇季若是提出将女童纳入到蒙学当中的话,教育经费支出估计得翻四成左右。 到时候就要动国库里的一大笔钱财。 满朝文武肯定会有怨言。 寇季觉得,女童入学,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引导,去培养,不能操之过急,所以没有开口。 寇季闭着嘴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话。 吕夷简在赵祯感叹声落地以后,由衷的赞叹道:“官家此举,功在千秋,纵然是秦皇汉武,也做不出官家这等壮举。” 吕夷简这话,并不是一句拍马屁的话,而是一句实在话。 因为如今大宋上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王曾和张知白二人,在吕夷简开口以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吕夷简的话。 赵祯笑道:“朕若是能立下千秋功业,也是因为有良臣相助的缘故。这千秋功业里,有朕一份功劳,也有诸位爱卿一份功劳。” 吕夷简闻言,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嘴上却十分谦逊的道:“臣等不敢居功,全是官家施政有方。” 赵祯哈哈一笑,领受了吕夷简这话,没有再多言。 一行人在北御街蒙学内巡视了一圈,出了北御街蒙学以后,赵祯站在蒙学校舍门口,语重心长的道:“诸位爱卿,如今推广蒙学,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我们君臣任重而道远,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谨慎前行才是。” 赵祯收回了目光,环视众臣道:“如今蒙学才刚刚开始推行,花费的钱财就多达千万贯,往后恐怕会更多。 朕在此之前曾经说过,此次推行蒙学,不动国库内一文钱。 如诸位爱卿可有不动国库内钱财,又能帮朕赚取推广蒙学钱财的办法?” 此话一出,吕夷简等个人脸色各不相同。 但无一例外都流露出了为难之色。 赵祯若是要想办法捞个一二百万贯,他们有的是办法。 可一二百万贯,对推广蒙学而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扔进去以后,翻不起多少浪花。 唯有千万,甚至万万贯的钱财,才能掀起大的浪花。 众臣迟疑了许久。 吕夷简突然咬咬牙道:“官家,推广蒙学,是在为民做事,既然是为民做事,又怎么可能不用国库的钱财。 臣以为,必要的时候可以动用国库的钱财。” 此前赵祯扬言,不动国库里的钱财,存粹是为了减少推广蒙学的阻力。 如今,蒙学顺利推广,已经没有多少阻力了。 非但没有阻力,各种美誉接连而至。 吕夷简等人已经感受到了推广蒙学的收获名声的好处,自然不可能再死盯着赵祯不动国库钱财的话不放。 吕夷简代表着文臣松口了,可赵祯却没有听从的意思。 赵祯沉声道:“修筑官道、修筑堤坝、赈灾济贫、发放军饷、发放俸禄,都需要钱。国库还得存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钱财。 推广蒙学所需的钱财缺口很大,动用国库的钱财,万一出现了窟窿,会影响国事。” 吕夷简等人闻言,略微愣了一下。 吕夷简咬牙道:“臣等可以紧盯着这些国事,努力挤出一些钱财来,用于推广蒙学。” “不妥!” 赵祯果断拒绝。 王曾突然开口道:“臣记得寇枢密此前说过,他有办法弄到钱,用于推广蒙学。” 寇季的办法是什么,众所周知。 王曾只是不好意思将‘抢劫’两个字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而已。 赵祯闻言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 吕夷简直接开口道:“从交趾得来的钱,显然已经不足以支撑蒙学的推广了。所以寇季的办法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 寇季忍不住开口,一脸古怪的道。 赵祯哈哈一笑,“朕就知道,四哥肯定有办法。快跟朕说说。”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一个不够,多抢几个不就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3章 请战! “胡言乱语,我大宋乃是泱泱大国,岂能欺压盟国……若是因为欺压盟国引起了动荡,引得四邻来伐,我大宋会十分被动。” 吕夷简义正言辞的道。 赵祯、寇季二人斜眼看向了他。 赵祯语气有些不善的道:“吕爱卿情愿耗费国库里的钱财,也不愿意取四邻之财?” 吕夷简不慌不忙的道:“回官家,四邻之财,自然要取,不过应该让别人去帮我们取,而不是我们自己去取。” 言外之意。 钱可以抢,但是骂名不能背。 王曾、张知白等人十分赞同的点着头。 显然,他们跟吕夷简一个想法。 赵祯和寇季见此,对视了一眼,一起翻起了白眼。 赵祯见无人反对寇季的提议,就开口道:“抢谁合适,派谁去抢?” 吕夷简提醒道:“官家,应当是取,而且是别人去取。我大宋纵然出兵,那也是帮藩属平叛。” 吕夷简最后一句话很有意思。 赵祯听了以后,眼中微微一亮。 寇季一脸意外的盯着吕夷简。 吕夷简似乎感受到了寇季的目光,淡淡的道:“你别如此看着老夫,我大宋乃是天下宗邦,藩属们遇到了平灭不了的内乱,向我大宋求援,我大宋自然不能不管。 我大宋兵马是吃饷的,出击一趟,人吃马嚼,耗费巨大。 藩属总不能让我大宋出这个钱吧?” 王曾在一旁沉吟道:“他们若是让我大宋出这个钱,也行,让他们割地给我大宋,以此抵债。” “心真黑……” 一直站在人后的种世衡,听完了吕夷简和王曾二人的话,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在他身旁的朱能郑重的点了点头。 出去抢劫的贼人是大宋派遣出去的,出去灭贼的人,也是大宋派遣出去的。 无论是当贼的,还是抓贼的,都要吃肉喝血。 他们自然不可能吃大宋的肉,喝大宋的血。 那就只能吃藩属的肉,喝藩属的血。 反正,只要藩属敢向大宋求援,大宋就能借此两头喝血,并且可以让战事永无休止的打下去,一直到藩属被吃干喝净为止。 在此期间,大宋还不用担骂名。 因为大宋自始至终,都站在正义的一方。 吕夷简和王曾听到了种世衡的小声嘀咕,但是没有例会。 吕夷简沉吟道:“我大宋如今兵强马壮,有不少的人手用,所以人手的问题我们不用操心。就是取谁家的钱财,用什么法子,还需要商讨一番。 安南军兵出交趾,用的是叛逃的借口。 交趾已经生疑,但却找不到证据证明此事,所以不敢跟我们撕破脸皮。 但我们若是故技重施的话,那安南军叛逃的借口就站不住脚了。 所以,往其他地方派人,还需要另找借口。” 赵振听到这话,淡然笑道:“朕觉得,四哥应该有合适的借口?” 寇季笑着开口道:“眼下四邻之中,辽国不能打。因为一旦我大宋跟辽国战,就是景天大战。到时候非但得不到什么钱财,反而还要填补一大笔钱财进去。 交趾已经落在了我们的算计之中。 高丽、倭国,远在海外,长途跋涉的去征战,需要耗费很久的时间。 我们现在没那么多时间等。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大理、西州回鹘、青塘。” 寇季提到了青塘,吕夷简等人皱起了眉头。 青塘虽然比不上大宋,可并不是软柿子。 角厮罗在得到了大宋冶铁技术支持,以及军备方面的支持以后,吩咐安子罗,在青塘境内,以及吐蕃旧地,东征西讨。 以前假意依附角厮罗的各大部族,被打残了一半,正式的纳入到了青塘中,成为了青塘真正的臣民。 吐蕃旧地中那些名义上遵角厮罗为吐蕃共主,实际上割据一方的吐蕃大部族头领,也被剿灭了四五支。 青塘的实力在稳健的壮大,兵力成倍数的扩张。 大宋跟青塘掀起战事,规模肯定不会小。 此次派兵出去打仗,目的是求财,而不是为了攻城掠地,所以犯不着挑青塘当对手。 寇季见到了吕夷简等人皱眉,就猜到了他们心中的顾虑。 寇季笑道:“青塘的钱财,我们不需要用劫掠的手段去取。在我大宋跟青塘签订了盟约以后,已经开辟了八处边市。 我大宋可以通过边市,将我大宋的货物输送出去,轻而易举的拿走青塘的钱财。 若是诸位觉得太慢,可以再开八处边市。 必要的时候,我大宋可以将一些皮制作坊,以及大规模的骡马牛羊市,迁到边陲。” 顿了顿,寇季脸上笑容灿烂的道:“官家还可以将一字交子铺铺设到边市所在的地方,为青塘各大小部族的头人,提供存钱的便利。” 此话一出。 吕夷简等人脸色皆是一变。 角厮罗如今在青塘境内干什么? 排除异己,加强自己的权力。 一些不服角厮罗的,或者是有异心的,必然跟角厮罗尿不到一个壶里。 以角厮罗的心计和实力,那些跟他作对的人,肯定不是他对手。 大宋在这个时候,在边市所在的地方开设一字交子铺,为他们提供存钱便利,等于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财产保障。 一些自知不是角厮罗对手的人,必然会将自己一部分钱财,存储到一字交子铺,给自己留一个保障,留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反正,以大宋现在的实力和地位。 角厮罗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跟大宋叫板。 大宋给他们提供的财产保障,绝对是最安全的。 寇季此举,就是借着角厮罗在排除异己的时候,疯狂的挖墙脚。 角厮罗还没办法阻止。 因为他不可能放弃对排除异己。 吕夷简等人之所以脸色出现了变化,不是替角厮罗担心,而是替大宋担心。 因为此举适用于青塘,也适用于大宋。 比起那些略显单纯的青塘人而言,宋人更懂得趋利避害,更懂得狡兔三窟。 若是一些官员在贪污以后,将钱财送到了大宋境外存储,那对大宋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寇季通过了吕夷简等人的神色,推测出了他们的心思。 寇季笑眯眯的道:“几位不必担心,除了我大宋之外,其他各藩属,还没人敢办交子铺。真要是有人办了,那反而是一件好事。” 吕夷简等人一愣。 寇季笑道:“我大宋用的交子印刷板,出自于我之手,至今无人能够仿造。在交子印刷板制作方面,能超过我的,可没几个人。 其他藩属真要是敢办交子铺。 我便能造出一模一样的。 到时候,诸位只管派人拿着交子去提钱就是了。” 吕夷简等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他们看不起工匠。 可如今,他们才发现,掌控着独特技艺的工匠,那是真厉害。 他们担心的问题,因为寇季的手艺高绝,迎刃而解。 寇季见吕夷简等人神色难明,就笑着道:“诸位或许可以考虑将交子铺的好处告诉各藩属,让他们尝试一下创立交子铺。 只要他们创立的交子铺足够多。 我们就算不派遣兵马出去,也能快速的取走他们的钱财。” 王曾沉吟道:“就怕藩属们不上当。” 寇季笑道:“十个里面,有一个上当就行。” 赵祯咳嗽了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缓缓的开口道:“鼓动各藩属创立交子铺,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此事需要很长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派兵出去取钱的事情,势在必行。 四哥还是说一说我们取谁的钱,如何取的问题吧?” 寇季缓缓点头道:“我刚刚提到过,眼下我们能取的地方,只有大理、青塘和西州回鹘。青塘已经排除在外,那么就只剩下了大理和西州回鹘。 西州回鹘,依旧跟黑汗朝在大战。 我们不用插手,他们已经陷入到了大战当中。 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向其支援兵马,支援兵甲。” “派遣兵马远赴西域远征吗?” 赵祯沉吟。 寇季笑道:“拿到也不用……官家可以拔一拔元山的身份,让他出兵去帮助西州回鹘。如此一来,我们不仅可以将兵甲出售给西州回鹘,也可以出售给元山部。 虽然没有了出兵军饷的收获。 可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将军备卖给两个势力,中间的获利也是十分庞大的。 更重要的是,元山对官家忠心耿耿。 官家可以随意操控战事的结果和时间。 官家想要西域的战事一直打下去,便可以一直打下去。” “我们替换下的军备可不多……” 有官员忍不住开口。 寇季哈哈笑道:“只要他们出的起价钱,我们完全可以继续锻造旧有的军备。旧有的军备已经被我们淘换,我们不需要担心锻造的方法泄漏出去,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将此事当成一桩生意来做。” 吕夷简等人思量了一下,觉得寇季言之有理。 只要战事不停,军备就一直不愁销路,这是一桩可以长期经营下去的大生意,可以为朝廷谋取好多利。 朝廷的兵马要替换火器,几乎已经成了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旧有的军备,对大宋而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朝廷大大小小的兵马加起来,足有百万多。 替换下的军备自然更多。 朝廷有足够的军备去经营这一桩生意。 至于暗中谋划,使四邻陷入到战火中,会不会不仁义,没人在意。 朝堂上的文武,就没几个善良人。 以前百官们碰到了战事,借用各种仁义、善良之言,劝诫官家求和,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仁慈。 他们只是有诸多顾虑罢了。 他们中间一部分人觉得,朝廷掀起战事,又打不赢人家,还不如果断议和的好,成本低,损失小。 另外一部分人觉得,打仗是一件会死人的事情,万一朝廷要将他们中间某些人派上战场上去送死,那就不妙了,所以极力的阻止战事。 如今,朝廷的兵制经过了整改以后,禁军几乎已经独立了出来。 文官又干预不了禁军打仗,也不用参与到禁军的战事中,不用去送死。 那朝廷打不打仗,对他们影响不大。 朝廷近些年对外战事,连战连捷,已经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也有了打胜仗的本事。 如今可以通过战事为朝廷谋取暴利,没有理由阻止。 寇季在吕夷简等人点头以后,继续笑道:“至于对大理出兵,倒也简单。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打过去就是了。” 吕夷简等人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此前不是说,找别人去做此事吗?” 吕夷简疑惑的问。 寇季笑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堂堂正正的打一场比较好。众所周知,我大宋的兵制经过了革新,兵马的战斗力提升了许多。 可具体提升了多少,又有什么不足之处,我们谁也不知道。 所以,我们应该掀起一场战事,试一试他们的成色,顺便看看有什么不足之处。” 说到此处,寇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道:“诸位很清楚,燕云之地,我们只得了五州,还有十一州在辽人手里。 我们要光复燕云,必然要跟辽人再次一战。 在此之前,我们若是不知道我大宋兵马的实力,如何合理的调兵遣将? 再者说,我大宋的兵马经过了新编,实力提升了不少。 可若是久不经历战事,实力肯定会有所下滑。 唯有用战事不断的磨练,才能维持我大宋兵马的实力不减弱。 若是他们能经历一些恶战,兴许实力还会有所提升。” 王曾听完了寇季一席话,沉声道:“如此一来,会死很多兵马。” 寇季抿了抿嘴,感叹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不打别人,别人就不打你了?与其等到别人坐大了挨打,还不如一直打的别人站不起来。 以往我大宋若是发生了战事,瞬间便传遍天下,举国恐慌。 为什么会如此? 就是因为我们的兵马不够强,在战事来临的时候,一直处在挨打的份上。 如果我们的兵马实力足够强,奉战必胜,谁还会因此感到恐慌? 若是再强一些,御敌于国门之外。 边陲的战事从开始到结束,百姓们都不会知道。 所谓的天下太平,不正是如此吗? 古往今来,鸟尽弓藏、马放南山的不计其数。 可他们真的太平了吗? 他们并没有太平。 他们鸟尽弓藏、马放南山,不仅没有换取到太平,还给了敌人可乘之机,让敌人借机不断的壮大。 长城以北、西域诸地,从秦汉时期开始,就一直会诞生出强敌。 从秦汉至今,历朝历代,一直在剿灭他们。 他们又是如何变强的? 他们就是在中原动乱,或者中原王朝鸟尽弓藏、马放南山的时候,不断的壮大的。 若是中原王朝的强兵一直在长城以北、西域诸地盘踞,又怎么可能诞生出强敌? 所以,中原每逢强敌,都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寇季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听的所有人动容。 赵祯郑重的道:“四哥言之有理,秦汉唐之强,强在兵锋。始皇帝、汉武帝,从不畏惧任何敌人,也从不允许任何强敌存在,更没有停止征战。 所以他们在朝的时候,举世无敌,万邦来朝。 他们的继任者停下了征战,偌大的邦国,也逐渐开始走起了下坡路,最终消亡。” 王曾沉声道:“寇季固然言之有理,可国恒大,好战必亡。”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朕并非是那种穷兵黩武的人。朕用兵,从不搜刮民脂民膏,也没有加重百姓的税赋,借此征集粮饷。 不仅如此,我大宋每逢战事,不仅没有因此将钱财花干净,反而还会因此获利。 所以,国恒大,好战必亡的之类的话,用不到我大宋身上。 朕不会孤注一掷的兴兵。 朕会量力而行。” “唰……” 赵祯话音刚落,朱能已经单膝跪倒在了地上,对赵祯朗声道:“官家,我大宋如今兵锋锐利,却未经风霜。兵制革新带给我大宋的好处,并没有显露出来。 臣愿意替官家征讨大理,让世人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兵锋,让世人知道我大宋如今的兵锋到底有多强。” 赵祯见此一愣。 吕夷简等人也是如此。 唯有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心里骂起了娘。 朱能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赵祯刚流露出了一丝口风。 朱能就毫不犹豫的请战。 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还想着等此事彻底定下以后,再请战的。 可如今,朱能抢了先,他们也不好再干看着。 大宋兵制革新,革新的是制度,可不是兵马。 大宋并没有因为兵制革新,大肆更换军中兵马,反而将军中能打的将士调集到了一处。 军中的渣滓被清除了,剩下的就是单纯的精兵。 有精兵、还有火器,打大理,就是在抢功劳。 他们身为武臣,自然不可能错过抢功劳的机会。 更关键的是,有寇季在前面顶着,他们也不怕功高盖主。 反正他们抢到的功劳再多,也比不上寇季。 只要赵祯能容下寇季在朝堂上,他们就能安安稳稳的站在朝堂上。 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臣种世衡,愿为官家征得大理之地!” “臣李昭亮,请战!” “……” 武臣之列四个重臣中,三个都发话了,剩下的一个自然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目光在吕夷简等人身上环视了一圈,神色古怪的道:“要不……我去?” “不用了!” “你身为枢密使,怎能亲自涉险。” “……” 吕夷简等人纷纷开口。 寇季如今几乎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再往上一步,那就是王爵。 真让他去打大理,建立了大功勋,封了王。 那朝野上下谁也睡不安稳。 寇季撇了撇嘴,道:“你们又不会让我去,看我做什么?” 吕夷简等人纷纷别过头去,就当没听见寇季的话。 寇季鄙夷的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开口。 赵祯在所有人闭上了嘴以后,哈哈大笑道:“三位爱卿的忠心,朕看到了。将不畏战,臣不畏死,朕心甚慰。 三位爱卿皆是朕的肱骨,朕不可能将三位爱卿一起派去一个小小的大理。 所以,出兵的主帅,只能由一个人担任。” 朱能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 朱能果断道:“一载!臣只需要一载,便能攻克大理。” 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闻言,恨不得将朱能给掐死。 大理距离汴京城可不近,往返一趟,需要许久。 朱能许下了一载的时间,其中不仅有作战的时间,也有行军的时间。 中间作战的时间很紧。 朱能几乎将时间压到了一个极致。 他们二人不是什么狂妄自大的人,自然不可能信口开河,立下七八个月就能攻克大理的军令状。 种世衡脑子快速的转动,道:“官家,此次攻打大理,目的是为了敛财。臣虽然不能保证能用更短的时间拿下大理,但臣可以保证,可以将大理每一文钱都搜刮出来,送到朝廷。” 李昭亮听到这话,直瞪眼。 “官家,他们两个能做到的,臣都能做到。” 李昭亮一时半刻想不到合适的借口,又没办法信口开河,所以果断将朱能和种世衡二人的话合起来说了出来。 朱能和种世衡见此,对视了一眼。 种世衡冲朱能使了一个眼色,朱能会意,开口道:“外出征战,乃是禁军的兵事,归枢密院掌管,纵然要调兵遣将也要从枢密院调动。 李昭亮,你可是兵部尚书,是兵部的人,不是枢密院的人。 我枢密院的战事,没你的份。” 种世衡跟进着帮腔道:“官家和寇枢密在革新兵制之初,就已经定下了规矩。枢密院掌禁军,禁军坐镇边陲,对外征战。 兵部掌地方兵马,坐镇中原腹地,配合地方官府缉拿捕盗、剿灭叛贼。 征讨大理,那是对外征战。 兵部不该越权插手。” 李昭亮被气的直瞪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4章 熟悉的气息(抱歉!今晚回来晚了!) 种世衡和朱能沆瀣一气,一唱一和之间,不仅剥夺了李昭亮参与大理战事的权力,甚至还有剥夺李昭亮参与其他对外战事的心思。 李昭亮自然气的不行。 李昭亮沉声对赵祯喝道:“官家,臣家中三代人为国厮杀,不敢说居功甚伟,但也颇有建树。臣自幼苦读兵法,勤习武艺,为的就是帮我大宋开疆拓土。 而今,臣掌管兵部,却不能参与我大宋对外的战事,臣心中十分不甘。 臣愿为官家赴死,还请官家给臣一个机会。” 李昭亮气急之下,搬出了祖父三代说事,种世衡和朱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 李昭亮祖父乃是大宋开国功臣李处耘,死后被追封为豳王。 李昭亮的父亲乃是霸图将军李继隆,一代名将,位列昭勋崇德阁。 种世衡还算有个家底,有一个大儒叔父。 朱能祖上可没什么能人。 比家世,他们二人比不过李昭亮。 赵祯听到了李昭亮的话,脸色庄重了几分,“李家三代,皆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朕岂会忘却。眼下我大宋对大理用兵的事情,还在商量,并没有定下。” 赵祯目光落在了种世衡三人身上,郑重的道:“三位爱卿一片忠心,朕感受到了。待朕和四哥商议好如何对大理用兵以后,三位爱卿再争帅位也不迟。” 种世衡三人闻言,对赵祯躬身一礼,不再争抢讨伐大理的帅位。 寇季见此,笑眯眯的道:“官家,此次我大宋对大理用兵,必然是他们三人中一人挂帅。不如就将如何对大理用兵的事情交给他们三人。 由他们三人决定如何对大理用兵,然后将其谋略写成奏疏,呈报到枢密院。 到时候臣和官家可以从中挑选一个谋划妥当的人挂帅。 如此一来,臣和官家也省去了一桩麻烦。 种世衡三人也会因此提前推演一番针对大理的战事。 这对他们中间以后讨伐大理的人而言,是一件十分有益的事情。” 赵祯闻言一愣,种世衡三人也是一愣。 唯有吕夷简等人捏着胡须,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种世衡、朱能、李昭亮三人领兵的才能都是经过战场验证过的。 所以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份谋略奏疏,不会出现纸上谈兵一类的事情。 三个人,三种谋划,必然有长有短,若是互相借鉴一番的话,兴许能制定出一套更加好的谋略。 虽说战场上的战局瞬息万变,需要随机应变。 但是早有准备,总比临机准备要好一些。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下,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深意。 当即,赵祯点头道:“四哥言之有理……” 赵祯看向了种世衡三人道:“你们一人准备一份谋略奏疏,送到枢密院。谁的谋略奏疏能同时打动朕和四哥,那朕就任命谁挂帅。 此事全看你们各人的本事。 中间还能省去你们争吵的时间,也能避免你们吵出真火,伤了和气。” 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闻言,几乎毫不犹豫的拱手应允道:“臣遵旨……” 朱能露出了一张苦瓜脸,站在哪儿犹豫不决。 赵祯瞥了朱能一眼道:“朱爱卿有问题?” 朱能苦着脸道:“臣虽然识字,可笔墨不精。府上虽然有几个幕僚,但是比起他们二人,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臣觉得此事对臣不公平。” 赵祯撇撇嘴,“笔墨不精,那就去找几个笔墨精的人帮你。你负责口述,他人帮你代笔,朕也认。” 赵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朱能没办法再推托,只能瓮声瓮气的应允了一声。 他之所以犹豫不决,不肯答应此事。 可不仅仅是因为笔墨不精。 主要是对比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他在此事上不占优势。 种世衡是文人出身,舞文弄墨,那是他的强项。 李昭亮家底丰厚,家中三代积攒了无数能人义士,能帮他出许多主意。 朱能近些年也招揽了一些人,但质量不高。 所以比不过人家。 赵祯决定了此事以后,就没有再多言。 众人结伴离开了北御街蒙学,又前往了其他几处蒙学视察了一番。 然后又回到了宫里,讨论了一些蒙学推广中出现的小问题。 讨论过后,提出了解决方案。 赵祯宣了一声,众人才纷纷离开了皇宫,各自回府去了。 寇季出了皇宫,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过了御街,在路过金水河的时候,被人给拦下了。 拦下寇季的是朱能。 朱能跨坐在马背上,如同一个螃蟹一样立于大道正中,寇季的马车难以通行。 寇季下了马车,瞥了朱能一眼,道:“找我?” 朱能郑重的点头。 寇季左右瞧了一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朱能沉吟了一下,道:“去城西,我在城西有一处别院。” 说完这话,朱能策马在前面引路,寇季坐上了马车,跟着朱能一路到了城西。 朱能在城西的别院不大,紧紧有十数亩地大小而已。 里面的布置倒是精致。 只不过朱能显然不懂得欣赏,他一路策马进了别院,马蹄踩踏了一些珍贵的花草,他也无动于衷。 到了别院内。 朱能请寇季坐下,吩咐人上了一桌酒菜。 然后端着酒杯对寇季道:“咱们可是一家人,你可得帮我。” 寇季狐疑的盯着朱能道:“你就那么想去大理的?” 朱能瞪起眼,“你不想去?”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道:“我为什么要去?” 朱能嚷嚷道:“大理遍地金银玉石,还有许多的铜矿。如此惊人的财富,居然吸引不了你的注意?”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大理的财富确实惊人。但我堂堂一个枢密使,还不需要为了一些钱财,亲自去动手。再者说,朝廷如今已经盯上了大理的财富。 无论谁去大理,满朝文武都会紧紧的盯着。 就算捞钱,也捞不了多少。” “那还有功劳……” 朱能郑重的道。 寇季撇撇嘴道:“我要功劳做什么?封王吗?我倒是敢要,问题是朝廷敢给吗?” 朱能咬牙道:“你不稀罕征讨大理的功劳,可我稀罕。”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你要那么多功劳做什么,就不怕功高盖主吗?” 朱能盯着寇季道:“只要我的功劳不盖过你,我什么也不怕。” 寇季张了张嘴,想骂人。 “你、种世衡、李昭亮,恐怕都是一个想法吧?” 朱能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寇季瞪着眼道:“我就说嘛。你们一个个功劳已经很高了,还争着抢着要去大理建功立业,也不怕功高盖主。 原来是有我这柄枪,在前面替你们顶着。” 朱能嘿嘿一笑,“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你这么一位能文能武的枢密使坐镇,我们才敢放心的出去拼命。换做是旁人担任枢密使,我们一定待在汴京城内不挪脚。” 寇季橫了朱能一眼,“不会奉承人,就别奉承。” 朱能笑了笑,没说话。 寇季见朱能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就叹了一口气道:“说说吧,要我们怎么帮你。” 朱能立马道:“我三人递上的奏疏,是由你和官家评判。只要你认准了我的东西,其他两个人就没有机会。” 寇季没好气的道:“你也说了,你们三个人递上的奏疏,由我和官家评判。那就说明此事不是我一个人做主。 官家为君,我为臣。官家若是执意要取他们二人中的一人为帅。我纵然死咬着你不放,也没有半点作用。” 朱能迟疑了一下,道:“那你就帮我出一份能过关的奏疏。” “想都别想!” 寇季喝道:“我们虽然亲近,可种世衡和李昭亮如今也是自己人。我若是全力以赴的帮你压倒他们两个人,那他们两个人如何看待我?” 不等朱能开口,寇季便继续道:“我顶多给你出一些主意。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 朱能闻言,有些丧气。 寇季自顾自的继续道:“攻打大理的兵事,我就不多说了。你是沙场上的宿将,打仗的事情比我懂得多。我给你讲讲如何找借口攻打大理,如何挖空大理的钱财。” 朱能听到此话,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寇季,静等寇季的下文。 经过了寇季一番解释,他也清楚了。 李昭亮和种世衡如今都是他们的自己人。 寇季身为领头人,不好偏帮他太多。 不然李昭亮和种世衡二人必然会感觉到不舒服。 长此以往,李昭亮和种世衡说不定会脱离他们。 如今寇季肯开口帮他出主意,已经算得上是在偏帮他了,他不能贪心不足。 寇季在朱能注视下道:“攻打大理的借口很好找。你可以派人伪装大理的兵马,或者教唆大理的兵马,劫掠边市,或者是过往的商客。 到时候给商客套上一个皇商之类的帽子,你就能借此顺理成章的杀进大理。 又或者往大理丢几门火炮或者火枪,将这些东西宣扬成大理偷的,然后挥兵杀入大理。 总之,攻打大理的借口很好找,也很多。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那就是我大宋必须站在有理的一方。 必须是大理人惹到了我大宋,我大宋才出兵征讨大理的。 我大宋的兵马,到了大理以后,就是正义之师。” 朱能静静的听着寇季的描述。 寇季继续说道:“至于进入了大理以后,如何敛财。那就要看你是如何打仗的。杀的太狠的话,就直接采取粗暴的方式抢劫。 若是杀的不够狠的话,可以用一些怀柔的政策。 扶持一些大理人,充当你的狗腿子,帮你敛财。 还可以将一些大理的俘虏,编成苦工,帮你挖掘大理地下的铜矿、金矿等物。 但不论你如何打,都不需要打的太快。” “兵贵神速……” 朱能皱着眉道。 朱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寇季给打断了。 “兵贵神速不假,但你要视情况而定。大理那个地方,易攻,难治。也许你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能拿下大理,但想要消化大理,却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你消化不了大理,你能劫掠到的,就只能是一些浮财。 地下的金银铜矿,很难轻易拿到手里。 中间需要耗费不少波折。 唯有稳扎稳打,慢慢蚕食,才能将大理的所有钱财,以及所有的疆土,纳入到我大宋。” 朱能沉声道:“可不一口气拿下大理的话,就会横生枝节,平添许多变数。” 朱能担忧的是,慢慢蚕食的大理的话,大理会生出许多喘气的时间。 兵贵神速,能一鼓作气拿下敌人,就绝对不会放任敌人活到两鼓的时候。 在能击溃敌人的时候,给敌人时间,敌人就有可能卷土重来,或者彻底翻身。 寇季笑道:“所以你要掌握好攻打大理的分寸。你到了大理,找好了借口以后,挑几个最肥的大理城池先占着。 然后一边搜刮着钱财,一边派人给大理交涉,借此从大理皇室手里榨取一笔钱财。 等钱财到手的时候,再将他们推给朝廷,让他们跟朝廷谈。 到时候我和官家会出手,从他们手里再榨取一笔钱财。 在他们将钱财运出大理都城的时候,你可以派遣一些臣服于你的大理人,去截了那些钱财。 然后借此为由,再拿下大理几城,逼迫大理重新跟你,还要朝廷和谈。 如此两次,大理皇室中的浮财,差不多也就被榨干净了。 说不定还要从百姓身上捞一些钱补充进去。 而在此期间,你可以派人盯着大理。 谁骨头软,能臣服,谁骨头硬,不愿意臣服,你都可以看个清清楚楚。 等你杀到了大理都城以后,就可以砍了那些硬骨头,留下那些软骨头帮你搜刮大理的钱财。 无论是征集百姓去挖矿,还是向百姓增加税银,都可以通过他们的口传达出去。 百姓若因此闹事,你斩他二三子,便可以平息此事。 如此往复,不需要太久,大理的百姓就会习惯被你压榨。 适当的时候,你给他们减免一些赋税,给他们一些说话的权力,允许他们向那些盯着他们做事的软骨头发难。 他们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 寇季一席话,讲的很透彻。 朱能听的目瞪口呆,许久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要不,你写纸上?”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朱能。 朱能干笑道:“你说的有点多,我记不全。” 寇季叹了一口气,橫了朱能一眼。 朱能笑嘻嘻的吩咐人去准备了笔墨。 笔墨到了以后,寇季提笔,将自己的一套想法写了下来。 朱能拿到以后,如获至宝。 寇季写完了东西以后,没有在朱府别院多留,乘着马车出了汴京城。 …… 七日后。 种世衡、朱能、李昭亮三人的奏疏送到了枢密院。 寇季拿到了三人的奏疏以后,并没有直接翻阅。 而是拿到了资事堂,跟赵祯一起审阅。 寇季到了资事堂以后,发现吕夷简三人也在。 寇季施礼过后,将种世衡、朱能、李昭亮三人的奏疏送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细细的翻看了三人的奏疏,翻看完了以后,一脸古怪。 但是他没有言语,而是吩咐陈琳将奏疏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奏疏,这才翻阅了起来。 三个人,三份奏疏,各有特点。 在对大理的战事上,种世衡和李昭亮的态度差不多,方法也差不多。 都是用重兵,雷霆扫穴,上去以后直接将大理干趴下。 二人给出了详细的用兵策略,以及兵力调遣和兵力分布的数据。 寇季略微推测了一下,觉得二人给出的攻打大理的方式,可行性很高。 在对待大理钱财的问题上,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的态度不同。 李昭亮的态度有些大众化。 他想着一拨干翻大理,然后狠狠的抢一票就走。 在走之前可以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以方便下次再抢。 种世衡的态度也有些大众化。 他想着一拨干翻了大理以后,将大理纳入到大宋的版图,然后慢慢治理、慢慢消化、慢慢搜刮。 朱能的奏疏跟他们二人完全不同,有点特立独行。 排兵布阵,调兵遣将的事情,是他费心写的,其他的东西,他几乎是照抄了寇季的那一套说辞。 种世衡和李昭亮的奏疏,在用兵上,大相径庭。在敛财方面提出的策略,也很附和宋人的想法。 所以他们二人孰高孰低,现在还不好妄下结论。 朱能的奏疏,特立独行,十分扎眼。 不太符合宋人惯有的思维,但是仔细思量以后,会发现朱能谋略中的妙处。 赵祯也是察觉出了朱能谋略中的一些妙处。 所以才一脸古怪。 寇季看完了三份奏疏,看向了赵祯道:“官家以为,种世衡、李昭亮、朱能三人的奏疏,谁的更好?”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若是没有朱能那份奏疏的话,朕应该会选种世衡。” 赵祯是一个古王朝的统治者。 身为古王朝的统治者,对自己治下的版图绝对是十分在意的。 种世衡提议将大理纳入到大宋,成为大宋一地,很符合赵祯的心思。 寇季疑问道:“那官家是选中了朱能?” 赵祯缓缓摇头,“朱能的奏疏特立独行,其中有许多妙处,还有许多朕思量不透的地方。朕吃不准他谋略的好坏,所以不该妄下决断。” 吕夷简三人听着寇季和赵祯二人的对话,心里略微有些痒痒。 朱能在他们眼里是什么人? 大老粗一个。 一个大老粗,在比试舞文弄墨的时候,居然隐隐压了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一头,他们心里自然好奇。 要知道,以种世衡舞文弄墨的本事,比一般的进士也不弱。 李昭亮亦是如此。 别看李昭亮是将门出身,就觉得李昭亮不通文墨。 李昭亮的才学其实不弱。 只不过将门出身的人,在以前,没办法借着才学登堂入室。 再加上此前文武相争的厉害。 李昭亮很少在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学问。 朱能其实也不是什么大老粗。 他能依附在寇准门下,还是有些才学的。 只是比起家学渊源的种世衡,以及深藏不露的李昭亮,有些偏弱。 比起吕夷简等人,那就更不值一提。 所以吕夷简等人认为他是大老粗。 吕夷简在赵祯和寇季二人讨论的时候,忍不住插话道:“朱能一个大老粗,能写出什么好东西?” 赵祯和寇季二人闻言,齐齐停下了讨论。 赵祯对吕夷简道:“朱爱卿的文采虽然一般,但是他提出的一些策略,让朕觉得耳目一新,所以朕在会犹豫。” 吕夷简沉吟了一下,道:“能否给臣瞧瞧?” 王曾和张知白二人也一脸好奇的点头道:“臣也有心一观。” 赵祯思量了一下,吩咐陈琳将三份奏疏拿给吕夷简三人观看。 吕夷简三人拿到了奏疏以后,仔细的审阅了一番。 看完了三份奏疏以后,三个人的脸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王曾抚摸着胡须,一脸平静的盯着寇季道:“寇季,朱能给了你什么好处?” 寇季干巴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曾撇撇嘴,道:“老夫不得不承认,朱能拿出的策略,比种世衡和李昭亮二人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说到此处,王曾闭口不言。 吕夷简接过了话茬道:“只是,以朱能的脑子,绝对想不出如此高明的策略。他若是能想出如此高明的策略,老夫这平章事的位置,就该给他坐。” 寇季干咳了一声,道:“吕相的话,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知白缓缓开口道:“吕公的话一点儿也不夸大。寇季,你确实有宰辅之才,去枢密院,可惜了。” 赵祯在张知白话音落地以后,感慨道:“朕也觉得朱能的奏疏里,有一股子熟悉的气息。只是朕一时半刻没有想到四哥身上。 如今听三位爱卿提醒,朕才明白。 朱能的奏疏里,有一股子不走寻常路的气息。 四哥最擅长的就是不走寻常路。” 说到此处,赵祯盯着寇季笑道:“朱能的奏疏,是四哥代笔的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5章 根本问题 赵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寇季不能不认,他躬身一礼,笑着道:“官家视察蒙学的当日,散了朝,朱能就堵住了臣,非要臣帮他出出主意。 臣拗不过他,就开口提点了他几句。” 赵祯笑着点点头。 吕夷简三人流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吕夷简抚摸着胡须道:“大理地处偏远,民风跟我大宋差异很大。冒然将大理纳入到我大宋治下,用我大宋的法子治理大理,大理的百姓必定会反抗。 若是攻下了大理后,放着他们不管,他们又会时不时的滋扰我大宋。 所以,此次讨伐大理的战事并不是关键。 关键是打下了大理以后,该如何处置大理。 种世衡和李昭亮的办法,都有所缺陷。 你提点朱能的法子,倒是一个妥善的法子。 用大理人治理大理,我们幕后掌控一切。 有功的时候,我们揽。 有过的时候,大理人担。 一切的仇恨和矛盾都在大理人自己身上。 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施恩一二,缓解大理的矛盾。 等到大理上下人心,都渴望依附我大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大理正式的纳入到我大宋的版图中。 此举妙就妙在,我们从大理拿走了所有钱财,却不用担骂名。” 说到此处,吕夷简对赵祯拱手道:“臣赞成朱能奏疏中所言的策略。” 王曾和张知白紧随其后的拱手道:“臣等也赞成此事。” 吕夷简三人之所以如此推崇朱能的奏疏,是因为朱能奏疏中的策略,十分的附和他们的心思。 李昭亮提出的抢一票就走的策略,有点像是土匪策略。 可用,但不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抢的此处多了,大理上下的百姓都会记恨上大宋,大宋和大理的矛盾,彻底难以缓解。 大理若是上下一心,跟大宋死磕的话,对大宋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大宋虽然有足够的实力捶打一番大理。 但是大理上下一心,悍不畏死的话,大宋要彻底平灭大理,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种世衡提出的策略,是朝廷一贯对待新征之地的办法。 但这个办法也存在着一定的弊端。 那就是用宋律治理新征之地的时候,双方会产生很多矛盾,当地百姓会十分抵触大宋派遣过去的官员,朝廷的一些政令很难推行下去。 更关键的是,百姓们稍微受到一点不公正的待遇,就会将其无限的放大,然后就会出现叛乱、抗争。 如今,朝廷在治理兴庆府的时候,就遇到了相应的问题。 当地原有的百姓,十分抵触大宋官员的管理,一遭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就会凑在一起闹事。 一些最早叛逃出去的宋人,也跟当地的原著百姓一起闹事。 大宋在治理兴庆府的时候,用的政令还是十分宽松的。 比起西夏推行的长生马之类的压榨百姓的政令,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然后,当地的百姓依旧不满意。 朝廷相应的退让了几步,却并没有得到当地原有的百姓的认可。 当地原有的百姓继续闹事。 此事奏报到了汴京城以后,赵祯、寇季、吕夷简等人商讨了好久。 最终商议决定,将兴庆府等地那些不服管束的百姓,分别迁移到两支禁军坐镇的地方,恢复西夏此前推行的苛刻的政令,管束着他们。 以十年为期。 十年内,表现良好,并且愿意真心实意的成为大宋之民的,经过了层层考核以后,才会被移居到宋人居住的地方。 表现恶劣的,会被发配到两大沙漠边缘吃沙子。 在这种办法管束下,要不了多少年。 兴庆府等地就再也没有敢反抗朝廷的人。 但这个办法所需要的时间很长。 需要数十年之功。 当地的一些地方兵马,数十年之内都没办法动。 就是因为在消化西夏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 所以在面对大理的时候,吕夷简三人自然而然的将在西夏遇到的麻烦考虑了进去。 若是没有寇季提出了以大理人治大理人的方法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硬着头皮,选择原有的办法。 可如今有了寇季提出的以大理人治大理人的方法,他们就不需要再自找麻烦。 赵祯在看到了吕夷简三人一起表态赞同此事以后,笑着道:“三位爱卿的意思,是赞成朱能为帅?” 吕夷简正色道:“臣只是赞成朱能的谋略,但臣觉得朱能不适合去大理。”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沉吟道:“吕爱卿是觉得朱能打不下大理?” 吕夷简坦言道:“朱能也算是一位沙场上的宿将,他去攻打大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治理大理,以及如何拿捏用兵的分寸,朱能还有所欠缺。” 寇季告诉朱能的办法,有点像是钝刀子割肉。 需要极好的掌握好分寸。 要逼迫大理拿出更多的钱财,却又不能逼得大理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其中的算计很深。 朱能未必算计得准。 赵祯听到了吕夷简的话,沉吟着没有开口。 王曾在这个时候拱手道:“臣以为,种世衡可以担此重任。种世衡此前治清涧城,所建立的功业,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他能征善战,又能治理地方。 无论是在兵事上,还是民事上,都能很好的拿捏住分寸。 是征讨大理的不二人选。” 赵祯感叹道:“朕此前说过,谁给出的谋略最好,就用谁。如今朱能给出的谋略最好,朕却不用他,朕会失信于他。” 吕夷简不咸不淡的道:“官家,朱能奏疏中提到的谋略,并非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寇季帮忙想出来的。细细算起来,这应该是寇季的谋略,而不是他。 所以官家不用他,也不算失信于他。”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终究是他递上来的奏疏……” “那就让他们两个一起去好了。” 寇季突然开口。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齐齐一愣。 愣神过后,吕夷简撇着嘴道:“小小大理而已,派遣两位重臣去,会不会有些兴师动众?” 赵祯缓缓点头,看向了寇季。 种世衡和朱能,如今都是中枢之臣。 若是以前,朝廷对外征战,派遣两位中枢之臣,那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可如今,大宋已经崛起了,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地上霸主。 派遣两个中枢之臣去对付一个小小的大理。 确实有点兴师动众。 寇季笑道:“吕相只盯着大理,却忘了交趾。如今交趾境内也有战事,稍有不慎,战火就会烧到我大宋。虽说交趾边陲有陈尧资坐镇,可陈尧咨目前并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阵仗,万一交趾的战事出现了什么大变故,他不一定应付的过来。 大理毗邻交趾。 将种世衡和朱能二人一起派遣去大理,一方面能征战大理,一方面也能防止交趾的战事出现意外。 交趾一旦出现了什么大变故,朱能也能及时赶过去帮忙。” 吕夷简三人听到了这话,一脸迟疑。 寇季继续笑道:“大理要真被打下来,那可就是灭国之功。” 吕夷简三人先是一愣,随后毫不犹豫的开口。 “他们二人一起去,确实妥当。” 寇季闻言,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吕夷简三人之所以如此痛快的赞成了朱能和种世衡一起去,就是因为寇季口中的‘灭国之功’四个字。 灭国之功,一个人背太过耀眼,两个人分担才合适。 更重要的是,寇季成为了武臣第一人以后,武臣在朝堂上的地位已经得到的显著的提上。 若是再出现一个功劳大、身身份高的武臣,那武臣在朝堂上的地位还能上升一层。 如今武臣已经跟文臣有了分庭抗争的实力。 再出现一个功劳大、身份高的武臣的话,武臣就有了压着文臣打的实力。 吕夷简三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 寇季正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专挑他们难以拒绝的说。 赵祯再听到了吕夷简三人的话以后,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对寇季道:“四哥当真觉得,种世衡和朱能一起去合适?” 寇季笑着点点头。 赵祯沉吟道:“那谁为主,谁为次呢?” 寇季拱手道:“一切由官家定夺。”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那就种世衡为主,朱能为次。朕会加朱能一个招讨使的职位,他也不至于被种世衡压的抬不起头。” 吕夷简闻言,急忙道:“职权上会不会有冲突?” 不等赵祯开口,王曾率先开口道:“一个对外,一个对内,并不冲突。再说了,真要发生了矛盾,朱能也辩不过种世衡。 官家给朱能一个招讨使的身份,只要是为了避免朱能被欺负的太惨。” 此话一出,垂拱殿内的所有人,一脸哭笑不得。 “那就这么定了,找个吉日,让他们出师!” 赵祯一锤定音。 寇季等人齐声应允。 随后,赵祯便命中书舍人草诏,吩咐陈琳将旨意送去种府和朱府。 此次征讨大理,朝廷准备调遣十万禁军上阵。 川府等地的地方兵马,配合着十万禁军作战。 最先派遣往交趾的是天武军。 天武军若是打的顺利,那朝廷就不会派遣第二支禁军。 天武军若是打的不顺利,那么随后永兴军会跟着投入到战场中。 倒不是朝廷吝啬,为了节省兵力,不愿意将两支禁军一起派遣出去。 而是种世衡、朱能、李昭亮三人在奏疏上共同认为,在对大理的战事中,应该先用一支禁军对战,不够再追加。 在他们看来,大宋的禁军经过了重新整编以后,兵力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现有的五万禁军兵马,恐怕比以前十万,甚至更多的禁军兵马还强。 再加上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宿将指挥,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肯定比以前强横很多。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在奏疏中提到了火器。 他们都想在外出征战的时候带上火器。 火器如今正在锻造,全面的配备,还需要一些时间。 兵马熟悉火器,也需要一个过程。 枢密院就算给他们配备火器,也不可能配备太多。 必须要等到了兵马熟悉了火器,会用火器作战以后,才能全面的配备火器。 不然一口气将火器配备上去,兵马不熟悉用火器作战,甚至如何合理的应用火器都不知道。 那火器就不是他们作战用的利器,而是催命符。 寇季为此跟赵祯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给天武军配备一万人的火器军备。 同时从火器营内抽调了一千人,充入到了天武军中担任基础的军官职位,教导和指挥兵马用火器。 大理,将会是他们的试炼场。 一些的细则都商定妥当了以后,朝野上下立马快速的进入到了准备的状态。 经过了九日的准备。 一应所需的全部准备妥当以后。 种世衡和朱能,率领着五万一千兵马,悄然的离开了汴京城。 在出兵的时候,赵祯听从了寇季的建议,并没有兴师动众的四处去宣扬。 寇季认为,战前四处宣扬,容易让百姓产生恐慌,也容易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还不如悄无声息的出兵。 等到大捷入京的时候,再宣告给百姓。 百姓,只需要知道朝廷打胜仗了就行,其他的,没必要让百姓知道。 因为百姓知道了朝廷打了胜仗,会心生自豪感,会欢呼庆祝。 知道了朝廷打败仗,只会产生恐慌。 知道朝廷悍然出兵,只会产生浓浓的担忧。 无论是恐慌和担忧,对朝廷和百姓都没有益处,所以能避就避。 朱能和种世衡二人在离京的时候,寇季前去相送。 寇季原以为,朱能会因为被种世衡抢了主帅的位置,心生不满。 可是见到了朱能以后,寇季才发现,朱能不仅没有对此不满,反而一脸灿烂的笑容。 汴京城外。 十里亭内。 寇季瞧着笑呵呵的朱能,狐疑的道:“被人抢了主帅之位,你居然不生气?” 朱能笑道:“没什么好生气的。我的目的是去打大理,是不是主帅,其实我并不在意。再说了,治理地方那一类的东西,我也不擅长。 官家派遣我和种世衡一起,我打仗,种世衡治理地方,相得益彰。 所以我没啥好生气的。” 寇季一脸愕然。 朱能又笑呵呵的道:“此前跟种世衡争夺主帅之位,主要是担心朝廷只会派遣我们当中一人出去。如今舍得将我们两个人一起放出去,那我们就没什么好争的了。” 说到此处。 朱能看向了种世衡,嘿嘿笑道:“都是自家人,真要是打下了大理,你也不会少报了我那份功劳不是?” 种世衡撇撇嘴道:“少了谁的功劳,也不能少了你的。” 朱能听到这话,笑容更灿烂。 种世衡跟着笑道:“现在最难受的应该是李昭亮才对。”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李昭亮觉得官家对他有意见,这几日正上书跟官家理论呢。” 朱能和种世衡笑容一敛道:“官家会跟他理论?” 寇季坦言道:“李家三代忠良,官家多少得给他一点面子。再说了,李昭亮又不是什么蠢人,他知道得罪了官家没什么好下场,所以顶多抱怨几句,不会真的跟官家闹掰。” “官家在拿到了李昭亮的奏疏以后,什么反应?” 种世衡好奇的问。 寇季笑道:“官家很欣慰……” 种世衡和朱能一脸愕然。 寇季解释道:“以前,官家想要调遣个人出去征战,人家都要给官家甩脸色。现在,每逢战事,官家不需要去求人,就有人主动请战,甚至还能为了请战的事情跟他闹别扭,他自然觉得欣慰。 更重要的是,以前我大宋每逢战事,从上到下,一片畏战之声。 如今,我大宋上上下下不仅没有畏战之声,反而因为不能出战,而出声抱怨。 足可见,我大宋的武臣都是能战、敢战、不畏战。 官家怎么可能不感觉到欣慰。” 种世衡和朱能齐齐点头,表示赞同寇季的说法。 风气,是一个很容易看出来的东西。 以前,朝廷在对待战事的时候,风气确实不好。 明明是一个泱泱大国,可在对待战事的时候,比一些小邦小国还不如。 如今就不同了。 朝廷在对待战事的时候,有了大国的气度。 大国,本该就是欺负人的。 被人欺负,那还叫什么大国。 大国,本该就是被人畏惧的。 不被人畏惧,那还叫什么大国。 寇季在种世衡和朱能点头过后,对二人道:“此次我前来送你们,还有一件事要交代给你们。” 种世衡和朱能闻言,一脸正色,静等着寇季吩咐。 寇季沉声道:“回头官家会派遣一些铸钱的工匠赶到川府,在川府和大理交界处,营造一个铸币作坊。你们在大理缴获到的钱财,会经过了重铸以后,流入到大宋。 你们带着大理人挖的那些金银铜矿,也会在铸成了钱以后,流入大宋。 明面上,你们只需要将缴获到的一些有用的金银器,以及一些木料、玉石、珠宝等物,送到朝廷即可。” 种世衡和朱能一起皱起了眉头。 打仗图的是什么? 图的是地、钱、名声。 地是没办法带走的。 可是钱和名声却是可以移动的,二者还是相辅相成的。 打了胜仗以后,带着敌人的钱财、敌人的脑袋,往汴京城那么一送,百姓们看到了以后,肯定会称赞你一声。 可如今不让他们将钱送回来,那他们如何扬名? 不让他们将钱大摇大摆的送回来,又怎么彰显他们的功劳和苦劳? 寇季通过二人的反应,看出了二人的心思。 他继续道:“你们放心,该是你们的功劳和奖赏,一分也不会少。之所以让大理的钱财,秘密的流入到我大宋,主要是为了避免一些钱政上的问题。” 种世衡闻言若有所思,朱能则是一脸的疑惑。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举一个例子,钱这个东西在稀少的时候,就十分值钱,一文钱,就能买一文钱的东西。可若是太多了,钱就变得不值钱。 钱若是不值钱了,买东西的力度就会大大下滑。 以前一文钱可以买一个馒头,一旦钱不值钱了,很有可能三五文钱,才能买一个馒头。” 朱能听懂了一点点,低着头在沉思。 种世衡缓缓开口道:“此事对我们似乎没有影响……” 寇季沉声道:“但对百姓有大影响。百姓们本来就穷,日子本就难过。一旦物价飞涨,他们的日子会变得更难过。 百姓们日子一旦过不下去了,是会造反的。” 种世衡缓缓点头,“那倒也是……” 说到此处,种世衡沉吟道:“朝廷应该想个法子,让百姓们都富起来。不然会出现大问题的。现在还可以藏一藏内流的外财,可一旦藏不住的时候,就会爆发出大冲突和大矛盾。”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让百姓们富起来,有点难啊。” 朝廷不可能给百姓们直接发钱,真要是直接发钱的话,钱会变得更不值钱。 所以朝廷只能通过引导,让百姓们想方设法的去致富。 问题是,九成九的百姓都以种地为生。 而九成九的地,都在豪门大户手里。 朝廷想办法将种地的收入变高,最终受益的也是那些大户,而非百姓。 唯有让百姓真正拥有了土地,再提高种地的收入,才能让百姓们富起来。 想要从豪门大户手里抢出土地,就必须推行相对于的政令。 问题是,负责推行政令的人,本身就是豪门大户。 豪门大户不可能大发善心,主动让出自己的利益。 所以一场大的争斗,在所难免。 想要在这场大的争斗中取胜,就必须的将所有的话语权牢牢的抓在手里。 想要抓住所有的话语权,就必须对文制做出革新。 所以,文制革新势在必行。 只是文制革新,是一个长久的过程,不能一蹴而就。 赵祯和寇季如今已经在为文制革新布局了,但在没准备好之前,他们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6章 天圣字典 寇季并没有详细的跟种世衡和朱能解释其中的门道,他只需要种世衡和朱能二人明白隐藏钱财流入到大宋的重要性就行。 在交代了二人此事以后。 寇季陪着二人吃了一些送行的酒,然后眼看着他们上了马,一路往大理的方向扬长而去。 寇季在他们走了以后,坐上了马车,悄然回了寇府别院。 …… 对于大宋大部分人而言,要全面推行蒙学,在不动用国库钱财的情况下,只能凭借着抢劫来维持。 但对寇季而言,却并非如此。 寇季有很多办法能帮大宋弄来足够的钱财全面推行蒙学。 比如通过一字交子铺,加印交子,或者超印交子。 又比如通过捐赠。 整一堆有名无实的名头,号召天下所有商人捐赠,一定能捞来一大笔。 粗暴一点,还可以在税上做手脚。 总而言之,办法有很多。 但无论是那个办法,都有一定的弊端。 比如超发交子。 固然能短暂的敛来巨万万的钱财,可弊端也十分大。 超发的交子过多的话,交子的信誉会大大降低。 有可能会跟明朝的宝钞一个下场,失去信誉,被彻底抛用。 而随之迎来的就是挤兑狂潮。 朝廷没有足够的钱财应对的话,最终就会引起民变。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一人为主的时代,掌权者若是尝到了超发交子的甜头,一定会疯狂的滥发交子。 交子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亡国的一大弊端。 捐赠也有捐赠的弊端。 达官贵人们捐赠一两次钱财还行,让他们长久的捐赠钱财,他们绝对不答应。所以钱财捐赠的主力就是富商大贾,富商大贾逐利,朝廷想要他们长久的捐钱,势必要在其他方面开口子。一旦开了口子,商人们就有无数的办法将口子撕的更大。此举对朝廷绝对有害无益。更重要的是,在捐钱的过程中容易催生出贪腐。 其他的办法,也就其他办法的弊端。 真正完美的办法,寇季和赵祯倒是商量出了一个。 那就是在推行蒙学的事情稳定以后,继而推行县学、府学。 蒙学免费、县学收费、府学亦是如此。 用县学和府学的钱财,贴补蒙学。 从而达成一个循环。 为了确保各家私塾不破坏这个循环。 往后的科举考试中,会将学籍纳入到其中。 那些家中有私学的,或者是民间学馆出来的学生,想要参加科举,必须入县学、府学。 民间的私塾会因此大大的减少、民间学馆也会如此。 送到他们手里的钱财,会因此流入到朝廷手中。 地方的那些饱学诗书的先生,想要混口饭吃,也必须进入到朝廷的学府当中。 朝廷不仅可以借此合理的调配教育资源,还能监督和影响民间的言论。 一举两得。 但推行县学和府学,那是以后的事情。 现阶段,没有收入补贴的情况下,朝廷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方面的钱财。 出去抢钱绝对是一个一举三得的事情。 一得钱。 二得地。 三得精兵强将。 虽然中间会损失一些兵力。 但相比而言,得到的更多。 钱,寇季不在乎。 寇季看重的是地和精兵强将。 朝廷有了地,就能大肆的移民。 从豪门大户手里不断的抽取他们的佃户。 豪门大户为了避免佃户流失,必须得出血。 大宋朝没有主奴契约,只有主仆契约。 豪门大户可没办法控制佃户的自由和生死。 若是朝廷在主仆契约上,再加以约束。 减轻佃户叛逃的惩罚,加重豪门大户苛待佃户惩罚。 那豪门大户为了避免佃户流失,还要出更多血。 朝廷有了精兵强将,好处更多。 对内镇压豪强,对外攻城掠地。 豪门大户占着地不给百姓,那朝廷就打出一片地,分给百姓们。 大宋的人口有限。 抽离一部分,就少一部分。 总有那么一天,豪门大户手里的佃户会被抽调干净。 到时候,一家十几口的豪门大户,手里握着成百上千亩的良田,看你怎么种得过来。 种不过来地,朝廷的赋税又必须缴纳。 最终就只能自己不断的往进贴补。 贴补的久了,家底掏空了,就只能卖地。 土地兼并的问题,将会迎刃而解。 赵祯和寇季在文制革新的问题上,谋划的很深,想的也很长远,所以需要的时间自然也长。 眼下只不过刚刚开始。 …… 寇季回到了寇府别院以后,每日往返于府上、瑞圣园、皇宫。 交趾和大理的战事,他不需要太多关注。 有曹利用、陈尧咨、种世衡、朱能四人在,一切的战事都能处理妥当。 他不需要太担心。 他现在需要陪着赵祯盯着各地蒙学的推广进程、以及瑞圣园内的编书和译书的进程。 在他的指导和监督下,编书和译书的进程十分快速。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 第一版简化字音韵书籍正式的编著了出来。 寇季拿到了整本以后,仔细审阅了一番,还是很满意的。 编撰出的第一版的简化字音韵书籍,跟寇季印象里的字典很相似。 区别就在于,第一版的简化字音韵书籍在注音方面,用的是原有的注音符号,而非字母拼音。 后世运用的字母拼音,是建国以后,几位语言学家,在注音符号的基础上改编的。 文字的排列,以及一些简字也有区别。 文字排列是竖着排列的。 贾昌朝和大儒们精简出的文字,跟后世的简体字有一定的区别。 但并不影响阅读。 寇季尝试着辨认了一番,发现十分顺畅,就拿着书籍入了皇宫。 赵祯在看到了音韵书籍以后,并没有急着翻阅,而是快速的召集了满朝文臣入宫。 寇季见此,立马从宫里差遣了一个人,到瑞圣园去取更多的音韵书籍。 满朝文臣聚齐以后,寇季派人去取的音韵书籍也送到了宫里。 赵祯在满朝文臣到齐以后,吩咐陈琳将音韵书籍分发给了他们。 满朝文臣拿到了音韵书籍以后,快速的翻阅了起来。 刚刚翻开,满朝文武看着很生疏。 因为他们学的是繁体字,初看简体字,自然不是那么顺畅。 随着时间的推移,等到满朝文武看久了以后,就慢慢的克服了这方面的障碍。 能轻易的辨别出每一个繁体字对应的简字。 这就是汉字的好处。 汉字是由象形文字变化来的。 所以无论汉字如何变化,只要其中主要的形不变,就能轻易的辨别简繁。 贾昌朝和大儒们都是饱学诗书之人,其中更是有不少文字大家。 他们知道每一个字的主要的形在何处,也知道每一个字的关键之笔在何处。 所以他们编出的简字,对大宋的读书人而言,其实没有多少辨识障碍。 满朝文臣在看完了音韵书籍以后,神色各异。 有震惊的、有遗憾的、还有神色复杂的。 吕夷简三人在看完了音韵书籍以后,小心翼翼的将其收入到了袖中,一起对赵祯施礼。 “臣等为官家贺!” 其他文臣见此,也纷纷向赵祯施礼道贺。 赵祯笑着道:“为何?” 吕夷简拱手道:“官家已经再全天下推行蒙学了,若是再配上这音韵书籍,必然能大兴教化。此书的好处,臣看一眼便知。 简单、好学、易查阅。 更重要的是,学简字的人,要辨认现有的文字,也不会存在太多障碍。 只要懂其形、明其意。 简字和现有的字之间,可以随意的辨认。” 赵祯哈哈大笑道:“真有爱卿说的那么好?诸位爱卿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臣等赞成吕相之言!” 垂拱殿内,一片赞成声,一个反对的也没有。 可简字音韵书籍,真的好到让人挑不出错吗? 其实不然。 主要是简字音韵书籍,是一帮子大儒编撰出的。 他们一般都是反对朝廷在文字上做文章的重要战斗力。 如今他们都被收买了,不会跳出来跟朝廷作对。 文臣们自然也不会触赵祯眉头。 一些因为反对而反对的官员也不敢出声。 因为编撰简字音韵书籍的大儒们当中,有人还给他们中间一些人担任过先生,他们也通读过其中一些大儒的著作,算是人家的半个门生。 没办法站出来反对。 当然了,更关键的是。 反对的人进不了垂拱殿。 因为早在朝廷编著简字的风声传出去以后,赵祯和寇季两人就已经动手震慑了一番朝野。 朝野上下都知道,赵祯和寇季为了推行简字,敢杀人,也舍得杀人。 他们没理由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赵祯见满朝文臣无人反对,忍不住开口道:“难道简字就没有半点坏处吗?” 寇季闻言,翻了个白眼。 他觉得赵祯这是没事在找事。 “却有坏处……” 王曾缓缓的出班,低声说了一句。 赵祯急忙问道:“王爱卿觉得有何坏处?” 王曾沉声道:“简字已经在保留字形的基础上,做到了极致,无法再删减。若是遇到了避讳的字,缺笔之下,恐怕会变成另外一个字。 一字之错,意思往往天差地别。 对我大宋的公文和科举文章有很大的影响。”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发现王曾说出的这个问题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大宋的公文和科举文章,又不是大白话,而是文言文。 往往错一个字,整句话的意思瞬间就变了。 若是碰到了避讳的字,缺一笔,少了某一个笔画,变成了另外一个字,那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另外一个意思。 赵祯沉吟了许久以后,开口道:“简字,已经算是缺笔字了,已经算是避讳过了,所以不用再刻意避讳。以后皇室中人的名号、谥号、庙号,皆以现有的字录入。 天下间百姓,每一岁,总有那么一些人会因为避讳字的关系入狱。 其中大部分还是无心之失。 以前没法子解决此事,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如今有了简字,那便借着简字,将此事解决,免除百姓们牢狱之苦。” “官家圣明!” 王曾高声赞叹。 满朝文臣也齐齐躬身赞叹。 诚如赵祯所言,天下间的读书人,总是因为避讳字的关系入狱。 而且数量不少。 学子们在学习的时候,别的字可以不认识,但是避讳的字,必须先认识一遍,免得一时不查,引火上身。 如今赵祯大方的将简字所要避讳的方面罢黜了,也算是一条善政。 此事传出去以后,必然能收获一大批的好感。 赵祯在满朝文臣恭贺声中,道:“音韵书籍出世,可以说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参加音韵书籍编撰的官员、大儒也理应得到赏赐。 三宰和吏部议一议,依照编书官员的功劳,拟定一个升迁名单给朕,朕会擢升他们。 至于那些单薄名利的大儒们,朕回头会亲自去瑞圣园,问一问他们,看他们想要什么。” 寇季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笑着道:“官家,大儒们必然想在音韵书籍上留名。” 赵祯略微一愣,道:“那就将他们的姓名,单列一页。就排在朕著的序言之后。” 此话一出。 吕夷简三个人一愣,随后一脸懊悔。 他们刚才只记得关注音韵书籍了,倒是往了每一本书,在出书之前,都有序言。 写序言的人,自然而然会跟着书籍的作者,以及书籍一起,名流青史。 他们一时不查,让赵祯抢了便宜,他们怎么可能不懊悔。 一本书的序言,他们真要是开口,赵祯或许会给他们三份薄面,让他们作序。 可如今赵祯开口了,他们就不好再开口了。 寇季在赵祯做完了决定以后,拱手道:“官家圣明……说起来,此书成书以后,还没有起名呢……” 赵祯和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再次来了精神。 寇季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臣跟著书的大儒商量了一番,拟定了几个名字,请官家定夺。其中有《瑞圣园字集》、《全字集》……以及《天圣字典》……” 听到最开始的几个名字,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都一脸不在意。 可《天圣字典》四个字一处,四个人脸色都变了。 赵祯脸上浮现出了狂喜,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一脸黯然。 赵祯哈哈大笑道:“就叫《天圣字典》!” 寇季躬身道:“臣遵旨……” 赵祯大笑着起身,豪迈的道:“礼部尽快统计出天下间有多少蒙童,工部尽快安排匠人们刊印此书,朕要让天下蒙童,人手一册。 印书所需要的费用,朕出。 朕就算吃糠咽菜,也要让天下间的蒙童,拿到此书。” 满朝文臣再次施礼。 “官家仁厚,臣等代天下百姓,拜谢官家隆恩。” “哈哈哈……都散了……” 说完这话,赵祯大笑着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臣,怀揣着《天圣字典》离开了垂拱殿。 寇季走的比较晚,主要是跟陈琳约定了一下赵祯到瑞圣园视察的时间。 寇季出了垂拱殿,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就缓缓响起。 “寇枢密可要封王?” 寇季抬眼望去,就看到了吕夷简那张老脸。 在他身旁,还有王曾和张知白。 寇季瞥了吕夷简一眼,淡淡的道:“吕相何出此言?” 吕夷简盯着寇季道:“《天圣字典》一经传出,必然会成为天下第一书。身为此书的主编,你居功甚伟。以你的身份,不封王,已经不足以彰显你的功劳。 老夫已经和王曾和张知白商议过了,准备在表功的奏疏上,给你列一个王爵。” 寇季闻言,瞥向了王曾,“王相是如此认为的?” 王曾哼了一声道:“封王?你想都别想。” 张知白苦笑了一声道:“寇小子,你别听吕相的。他就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故意吓唬吓唬你。” 寇季闻言,盯着吕夷简似笑非笑的道:“可是因为没有分润到功劳的缘故?”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道:“寇小子,我们三人并不是贪功劳。以我们三个人的地位,不犯下大错,基本上不会动摇。立下了破天大功,也不会动,无非是多加几个虚职而已。 所以功劳我们并不看重。 我们真正看重的是留名的机会。” 王曾点头道:“《天圣字典》这等奇书,一辈子恐怕也就碰见这么一次。若是不能在上面留名,将会成为终生憾事。” 寇季撇撇嘴道:“你们又抢不过官家,说这么多有什么用。纵然我将留名的机会留给你们,官家也不肯啊。难道你们还想占了著书的名分。” 吕夷简三人闻言,齐齐摇头。 吕夷简黑着脸道:“老夫等人还没那么无耻。老夫等人只想写个序言之类的。” 寇季摊开手道:“可官家如今已经抢了此事。我也不可能将官家拿下来,让你们顶替上去吧?就算我真将官家拿下来了,你们敢顶替上去吗?” 吕夷简三人有些语塞。 顶替赵祯? 活腻了啊? 赵祯现在心里别提多激动多开心了,这个时候上去给他泼一盆凉水,他能亲自提着剑出来找你理论。 别说是吕夷简三人了,就算是赵恒现在活了,也未必压得住赵祯。 赵恒真的要是把赵祯逼急了,赵祯搞不好会提一柄剑,架在赵恒脖子上,问他一句‘爹,你是不是活腻了’。 毕竟,赵祯现在霸道的不像话,大宋此前那三位皇帝,估计也没有他霸道。 寇季见吕夷简三人脸色难看的站在一边,就轻咳了一声道:“你们也不用非盯着《天圣字典》不放。” 吕夷简三人齐齐瞪起了眼,盯着寇季。 吕夷简急不可耐的喊道:“你什么意思?” 寇季干巴巴的道:“往后还有很多书要出来,比如《天圣词典》、《天圣医经》之类的。” “词典?!” 吕夷简三人自动忽略了《天圣医经》四个字,注意力果断落在了《天圣词典》上。 寇季见他们如此紧张,也没有卖关子,当即坦言道:“为了减少音韵书籍的厚度,我们编书的时候,将其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就是《天圣字典》,单纯的就是字,不包括词,以及一些名人词和句。 随后还要编撰一部《天圣词典》,将那些词录入到其中。 《天圣字典》、《天圣词典》二者合一,才是一部完善的文字书籍。” 吕夷简三人闻言,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天圣词典》完成以后,务必告知老夫三人,老夫三人要为其作序。” “哪有那么容易啊……” 寇季突然感叹了一句。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盯着寇季。 “你想要什么?” 寇季突然咧嘴一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们。” 说到此处,寇季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吕夷简盯着寇季的背后,大声的喊道:“寇季,你要敢背着老夫找别人,老夫跟你拼命!” “……” 寇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上。 回身橫了吕夷简一眼后,继续往外走去。 一路疾驰到了金水桥外,坐上了马车,就离开了汴京城。 对于吕夷简等人的心思,寇季完全不理解。 一本书的序言而已,有什么好抢的。 他近水楼台,他都不在意,吕夷简三人又干嘛那么在意。 当然了,寇季存粹就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他不在意,那是因为他知道,瑞圣园内随后还有许多震惊世人、教化世人、流传千古的书流出。 所以一两本书的序言,他根本不在乎。 再者说,他自己私底下也著作了几本准备借着大食人名头往外传播的书。 上面的序言还不是随他书写。 吕夷简等人就不同了,他们自己著不出《天圣字典》那一类的书。 所以必须借着序言留名。 为何他们著不出呢? 不是他们学问不够,而是精力不够,时间不够。 别看《天圣字典》著作的快,那是因为就一百多大儒和六十多个官员,外加近四百多的大儒子弟帮忙,才在短短时间内就著了出来。 若是让其中一个人去著作,或者是其中一个大儒府上去著作,不可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著做出一本如此全面,如此完善的书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7章 千万年不会变的原则问题 寇季回到了寇府别院,歇息了半日。 傍晚的时候,陈琳带着一队人,捧着一大堆圣旨到了寇府别院。 寇季领着府上的人,到门口恭迎。 陈琳在寇府别院的人到齐以后,出声宣旨。 寇季主持《天圣字典》编撰有功,赐蟒袍、玉带、紫金冠。 寇天赐借着寇季的功劳,又擢升了三级。 向嫣也借着寇季的功劳,擢升了一品。 寇季如今的官爵,已经到了难封的地步。 官职若是再进一步的话,便是太保、少保、侍中之类的虚职。 爵位若是再进一步的话,那就是一等公、郡王、王。 以寇季的年纪,背上太保、少保之类的职位,不合适。 爵位晋升到一等公等职位的话,也不合适。 吕夷简三人情愿看到寇氏一门三公,也不愿意看到寇氏出一个年轻的太保,或者年轻的王爵。 所以,寇季此次主持编撰《天圣字典》的大部分功劳就落在了寇天赐头上。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对寇天赐都很大方。 因为他们知道寇天赐在年长以后,会成为驸马,所以他们不需要担心寇天赐年纪轻轻就官居高品,以后会到达封无可封的地步。 寇天赐在年幼的时候,不论借着寇季的功劳封赏多大的官。 一旦跟宝庆公主成婚,就要交出手里有实职。 变成一个闲散的驸马爷。 虽然赵祯已经对了皇室的一些规矩做出了调整。 但是皇亲国戚不得干政的规矩,赵祯并没有取缔,也没有变动。 所以寇天赐一旦娶了宝庆公主,就会跟着失去执掌大权的机会。 吕夷简三人就是知道寇天赐最后会成为一个闲散的驸马爷,所以才对寇天赐十分大方,一下子就擢升了寇天赐三级。 寇天赐尚是个蒙童,就已经进入了六品之列。 以后寇季再建立一些功勋的话,寇天赐一出仕,恐怕会是四五品起步。 寇季从陈琳手里拿过了圣旨,低头瞧了一眼站在哪儿,一脸警惕的盯着自己的寇天赐,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老子怎么感觉,老子是给你打工的……” 他辛辛苦苦的在外面跑来跑去,寇天赐这臭小子待在府上,什么也不敢,就能火速升官。 他建功立业得的好处,全被寇天赐给占了,他可不是在给寇天赐打工吗? 寇季看向寇天赐的时候,寇天赐也悄无声息的盯着他,他说了什么,寇天赐没太听清楚,但是他目光中不善的神色,寇天赐感觉到了。 寇天赐几乎下意识的跟他拉开了距离,做出了一个准备逃跑的架势。 寇季瞪了寇天赐一眼,懒得搭理他。 吩咐向嫣将寇天赐带下去以后。 寇季陪同着陈琳,带着剩余的圣旨,赶往了瑞圣园。 到了瑞圣园,到了大儒们著书的地方。 寇季和陈琳就看到了贾昌朝领着其他编书的官员,正端端正正的站在园子门口,恭候着他们。 寇季和陈琳二人对视了一眼,一脸疑惑。 二人上前以后。 贾昌朝立马率领着其他编书的官员向二人施礼。 施礼过后,寇季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些大儒呢?” 贾昌朝尴尬的笑道:“他们在得知了官家准许他们在《天圣字典》上署名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如今他们正忙着编撰词典。” 陈琳不满的道:“官家旨意到了,他们竟然敢不出来恭迎。”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那你带人进去,将他们拽出来打一顿板子,以示惩戒?” 陈琳嘴角抽搐了一下,瞪了寇季一眼,道:“官家说了,他们可是我大宋的国士,应当厚待之。咱家若是杖责了他们,回宫以后,官家一定会问责的。” 寇季撇嘴道:“那你刚才喊个什么劲儿?” 陈琳冷哼道:“咱家身为官家身边的宦官,自然要维护一番官家的威严。” 寇季闻言,没有继续跟陈琳斗嘴,他正色道:“那些大儒们估计不贪朝廷这点东西。现在对他们而言,著书应该是最紧要的事情,我们也就不打扰他们了。” 寇季看向了陈琳,“你将官家的旨意宣读一下。回头我去问问,那些大儒们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奏明官家,让官家酌情赏赐。” 陈琳缓缓的点了点头,赞成了寇季的说法。 点头过后,陈琳取了一卷圣旨,宣读了起来。 由于圣旨是要拿回家供起来的,所以每一个官员,都有一卷对应的旨意。 数十个官员旨意,陈琳宣读完了,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 寇季大致的听了一下,几乎都是官升三级,以及一些钱财。 贾昌朝的功劳颇大,所以赏赐比其他人优厚一些,除了实职上晋升了三级外,还外加了宝文阁直学士衔。 贾昌朝自此,算是迈入到了重臣之列。 再往前一步,就有资格竞争相位。 贾昌朝心中十分激动,手伸进了袖口掏了许久,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钱财打点一番传旨的人。 可看到了寇季和陈琳似笑非笑的神清以后,他立马打消了这个心思。 官家十分痛恨贪污之人,近些年抓到的贪官污吏,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陈琳是官家身边的人,自然跟官家喜好相同。 给陈琳行贿,那就相当于在赵祯眼皮子底下行贿。 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至于寇季,从出仕到现在,就没贪过,朝野上下的人都知道寇季不贪钱,也从没有收受过任何贿赂。 所以向寇季行贿,下场也不会太好。 而且,以寇季的身份,真要受贿,贾昌朝袖口里的那些钱财,也有些拿不出手。 没个七八万贯打底,那就是在侮辱寇季。 陈琳见贾昌朝手伸进了袖口,又空荡荡了拿了出来,便盯着贾昌朝道:“贾学士,你打算拿什么?” 贾昌朝赶忙道:“我写了一道谢恩的折子,想让公公帮忙带回去给官家,可刚刚一找,发现遗落在了寝室……” 陈琳缓缓点头,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此事。 他跟寇季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瑞圣园。 寇季在陈琳走后,对贾昌朝吩咐道:“带我去见那些大儒……” 贾昌朝赶忙答应了一声,带寇季去了编书的地方,见了一下那些正在为编撰词典忙碌的大儒们。 寇季在大儒们中间走访了一圈,了解了大儒们想要的赏赐和需求以后,驱车进了皇宫。 …… 皇宫内。 资事堂。 赵祯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你是说,他们不要钱财,也不要什么官爵,就是要朕一直留着他们在瑞圣园内编书?”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不错……他们还说,官家若是能派人给他们在瑞圣园内修筑一些能正经居住的屋舍或者园子,那就更好了……” 大儒们以前相隔一方,很少聚在一起,也很少一起编书。 即使编书,也是编著一些自己的诗集,以及编著一些古籍的译本或者精注本。 他们几乎没有几个人参加过如此大型的编书工作。 如今朝廷为了编撰音韵书籍,将他们凑在了一起,又给予了他们许多资源,让他们编书。 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沉浸在了编书的乐趣中,那还肯离开。 《天圣字典》已经编撰完成,词典还在编撰中。 但是下一部要编著的书,他们已经有了眉目,那就是唐史。 他们人足够多,想法也多,想编撰的书也多。 所以,只要不是朝廷主动遣散他们,他们几乎都不会走。 赵祯已经感受到了编书的好处,知道这么多大儒凑在一起,能帮大宋编著出许多有用的书籍。 所以在大儒们主动提出要留下的时候,赵祯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动心了。 赵祯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悸动,对寇季道:“四哥觉得,此事是好事,还是坏事?” 寇季笑着道:“自然是好事,还是天大的好事。” 在此之前,历朝历代编书,基本上都是以史料为主,其他的书,几乎很少涉猎。 所以各类的书很杂很乱。 即便是朝廷科考经书中,也有不少前人夹带的私货在里面。 所以朝廷有必要将天下的书籍梳理一番。 重新编订,力求去伪存真。 此举对汉文化的传承,以及汉文化的发展有多大贡献,看看明著的《永乐大典》和清著的《四库全书》的名声,就知道了。 赵祯盯着寇季道:“四哥觉得此事是好事?” 寇季果断点头道:“当然……” 赵祯沉吟道:“那四哥觉得,该如何回应大儒们的诉求呢?”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大儒们有心留下著书,那官家自然应当提供一些便利。大儒们著书已经有了几分成效,往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其中。 从大食运送过来的书籍,也在其中翻译。 以后,瑞圣园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个著书、编书、译书的圣地。 臣管辖的龙图阁,以后恐怕不及瑞圣园万分。” 赵祯郑重的点头道:“朕也是如此想的。” 寇季继续道:“大儒们不求权,也不求利,唯独求一些名而已。此后文制革新的时候,我们可以将朝臣们的学士之职取缔,转嫁到他们身上。 学士,饱学之士。 就应该授予那些大儒,而非朝中官员。 学士之职,以后就是一个彰显身份和荣耀的虚职。 不参杂其他的。 学士,只负责精研学问即可。 朝政的事情,就不用参与了。 为了奖励他们对朝廷的贡献,可以适当的给他们派发一定的俸禄。 家中儿孙移居到了汴京城,也可以赐予屋舍,给其居住。 如此,算是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瑞圣园内,可以适当的做一些变动。 可以将瑞圣园这一座皇家北苑,彻底的改成一个著书立说、编书译书的地方。 用一座皇家北苑,换取天下大儒为官家效力,官家可赚大了。” “哈哈哈……” 赵祯听到此处,放声大笑。 无论是全面推行蒙学,还是将皇家北苑,改造成一个专门供给大儒们著书立说的地方,都是前人不曾做过的壮举。 如今他做了,而且还看到了好处。 他怎能不高兴。 他毕生所求,就是为了让大宋崛起。 如今大宋方方面面都在快速崛起。 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就依四哥所言,朕随后会传旨给工部,让工部去改造皇家北苑。改造完成以后,朕会撤去皇家北苑里的宦官和宫娥,只留下一些官员和兵马。” “皇家北苑改造完成以后,就是一个专门用来著书编书的地方,再叫瑞圣园,有些不合适。” “那就叫……天圣文馆……四哥觉得如何?” “而今距离天圣十年也不远了,官家确定还要用天圣命名?” 寇季问出了这话,赵祯略微愣了一下。 依照大宋太祖太宗定下来的规矩,大宋每一个年号的沿用,一般不超过十年。 也就是说,每过十年,必须更改一次年号。 特殊情况下,三五年也能改。 具体的看皇帝的喜好。 赵祯唏嘘道:“不知不觉间,朕登基快十年了吗?”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低下头,看着寇季道:“你我君臣携手共度了快十年的光阴了。朕到现在还记得你初入宫廷时候的模样。” 寇季感慨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赵祯缓缓点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你我君臣要做的还有很多,一刻也不能耽误,光阴它不饶人呢。” 寇季笑道:“我们还年轻……” 赵祯盯着寇季道:“比起天赐儿,我们还年轻吗?” 寇季脸上的笑容缓缓僵住。 赵祯感叹道:“再过些年,四哥你可就三旬了……” 寇季突然有点不想讲话。 对于大部分拥有成熟心智的人而言,年龄增大、变老,绝对是他们不愿意面对的一个问题。 寇季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大宋,并没有做多少事情,就已经快三十了,他自然也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但是不面对也没办法,岁月它不饶人。 寇季笑容有些僵硬的道:“官家,咱们现在聊的是年号的事情。” 赵祯失笑道:“四哥似乎不太喜欢变老?”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没有几个人喜欢变老。” 赵祯笑道:“但谁也躲不过去。” 寇季突然就不想讲话了。 赵祯见此,赶忙转移话题,“四哥对年号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寇季沉吟道:“官家或许可以考虑一直沿用天圣的年号。” 赵祯一愣,沉声道:“祖宗规矩……” 寇季盯着赵祯道:“祖宗的规矩,不是一成不变的。太祖太宗两朝定下的许多规矩,一直不曾变动,到了官家登基的时候,就变成了弊政。 官家可是耗费了很大的代价才革新了这些弊政的。 由此可见,祖宗定下的规矩,或许适合祖宗们活着的那个年代,但却不适合现在。 所以该变的时候,就要变,不能犹豫。”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朕就怕朕的规矩变得太多,后世子孙们不守规矩,将朕留下的许多善政,变成恶政。” 寇季道:“所以我们要先办法,将能变的和不能变的区分开。” 赵祯哭笑不得的道:“四哥刚才不是说了。祖宗留下的规矩,适合祖宗们或者的那个年代,但却不适合现在。我们留下的善政,也许并不适合以后的大宋。 我们更没有办法区别那一部分的规矩是可以变的,那一部分的规矩是不能变的。 因为以后的大宋是什么样子的,谁也说不准。” 寇季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以后的大宋会是什么样子,寇季也不知道。 因为现在的大宋,已经不是他熟知的那个大宋了,而是一个经过了他改变的大宋。 大宋以后,不会再遵循着历史,一成不变的走下去。 大宋的以后,会出现无数的变数。 所以,以后大宋要守的规矩是什么,得以后的帝王根据实际情况制定。 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让后世人遵循。 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就算经过了千万年,也绝对不会变。 比如疆土纷争。 寇季思量到此处,开口道:“疆土纷争问题,纵然过千万年,也不会变。” 赵祯听到这话,脸色一正。 “我大宋的江山,乃是将士们用性命拼回来的,不能割让,亦不能流失半分。这个问题,确实过千万年也不会变。 等朕革新了文制以后,朕会定下相应的祖宗成法,告诫后世子孙。” 寇季点头道:“最好能昭告天下,让天下所有人都记住。” 赵祯盯着寇季道:“就像是垂拱殿后悬挂的‘后宫不得干政’的匾额。” 寇季再次点头。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此事以后朕再和四哥详细的商讨一番。四哥不让朕改换年号,可有什么说法,又有什么好处?” 寇季坦言道:“年号频繁的更替,并不是一件好事。在年号的问题上,百姓们还是喜欢一成不变的。如此,便于他们记事。 更重要的是,官家若是沿用一个年号的话,那么天圣即官家,官家即天圣。”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事朕随后会和吕夷简三人商量一番,若是妥当的话,以后就沿用一个年号。” “喏……” 商量过了此事以后,寇季也没有再宫里多待,便离开了皇宫。 寇季回到寇府别院的次日,赵祯有关于改造皇家北苑的旨意就下发到了工部。 工部拿到了赵祯的旨意以后,立马派遣人到了瑞圣园,对瑞圣园进行了丈量。 然后派遣人根据大儒们,以及以后编书、著书的需求,绘画了瑞圣园的改造图纸。 改造图纸出来以后,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瑞圣园内一个占地多大千亩的藏书楼。 藏书楼共三层,设计了防火水槽、防水的水道,所以工程量十分浩大。 所需要的钱财,远超皇宫内的一些大型宫殿的营造。 对此,赵祯、寇季、内廷三宰,没一个心疼的。 在审阅过了图纸以后,赵祯果断下令开建。 一大批的匠人们,在赵祯旨意下达以后,就入驻了瑞圣园,对瑞圣园进行了改造。 寇季在瑞圣园改造工程正式的动工以后,就没有在关注此事。 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范仲淹等人的翻译工作上。 范仲淹等人学会了大食文以后,就果断进入到了翻译工作中。 一本本的大食文医术,在他们的翻译下,变成了汉文。 中途,远在庐州的保证托人给寇季送来了信,说自己已经大致学会了大食文,请寇季给他派一点事做。 寇季吩咐人将已经翻译好的大食文书籍和原有的大食文书籍,分别誊抄了一份,派人送到了庐州,交给包拯去校对。 看看其中是否有很大的出处。 翻译书籍的时候,前期进行的磕磕绊绊,后期就进展的顺利了不少。 大食人送来的医书很多,寇季等人花费了大半个月时间,就将其中近六成的医书给搞定了。 被搞定的医书,并不是被翻译成书了,而是被踢出了医书之列。 那些书籍在大食,被称之为医书,可是在寇季眼里,那根本就不是医书。 而是一些披着医书外壳的宗教书籍。 比如其中有数百本书里面,就详细的记载了,通过某种巫术、或者某种仪式,召唤某种不可知的存在,出来帮人治病。 这算医术? 这是装神弄鬼。 还有一些鞭挞、自虐治病的法子。 还有一些让人难以想象的土偏方。 反正各种稀奇古怪的治病方法都有。 但都不是真正治病的医术。 寇季带着人,耗费了大半个月,将这一类的东西全部清除了出来。 只留下了真正的医书。 然后对真正的医书进行翻译。 这一翻译,就是数月。 在此期间,寇季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瑞圣园。 偶尔也会回府或者上朝。 回府,上朝,大多也是为了处理朝廷的要紧事。 比如远在交趾的大食人,中了寇季的计策,准备在交趾招揽信徒为卒,请求从大宋手里购买军备。 再比如,交趾二次向寇季求购兵刃盔甲的事情。 还有种世衡和朱能二人赶到了大理,对大理发起了战事的事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8章 悍然出兵! 大食人在交趾传教,并不那么乐观。 在交趾本土佛门,以及山林里的那些巫门的打压下,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大食人在交趾传教大半年了,只招揽了一万信徒。 其中大部分人是他们从交趾贵族手里救下的可怜人,还有一些他们在战事结束后购买的奴隶和俘虏。 忠实的信徒,恐怕不足千人。 就这,佛巫两家还不断的从他们手里挖人。 甚至还派人暗害他们的信徒。 大食人为了避免传教受阻,已经决定脱离安南军,在交趾占领一座城池,自立山头。 同时也准备武装自己的信徒。 所以他们派人将他们在交趾缴获和挖掘到的一大批的金银珠宝,送到了汴京城,交给了寇季,让寇季帮他们换成军备。 寇季拿到了钱财以后,毫不犹豫的将军备交给了他们。 同时悄无声息派遣人将此事告诉给了曹利用和陈尧咨。 陈尧咨如今依照寇季的命令,将永字头的禁军调遣到了大宋和交趾的边陲坐镇,一方面为安南军撑腰,一方面防止战火烧到大宋。 曹利用此前得到了寇季命令以后,率领着人马从交趾南岸杀进了交趾,狠狠的劫掠了一番后,撤出了交趾。 交趾两面受敌。 交趾王不得不将手下的兵马分成两路,一路抵抗安南军,一路防着在交趾南岸神出鬼没的曹利用。 然而,无论是曹利用率领的兵马,还是安南军,军备都比交趾兵马好。 交趾因此没少吃亏。 交趾兵马在曹利用手里吃了一个大亏以后。 交趾使节想到了寇季,然后再次赶赴大宋,以朝圣的名义入了汴京城,然后悄无声息的找上了寇季。 要求跟寇季交易更好的军备。 然而,寇季能给他们的,只有皮甲和布甲。 交趾使节明显是奔着铁甲来的,但是寇季却不愿意轻易的将铁甲卖给他。 因为寇季卖给大食人的也是皮甲和布甲。 大食人和交趾人,对大宋而言,是暗中的对手。 所以寇季必须保持安南军和曹利用率领的兵马占据着一定的优势,才能掌控整个交趾的战局。 若是将铁甲轻易的交给了交趾,交趾借此补足装备方面的缺陷,很容易会给曹利用率领的兵马和安南军造成大的损失。 很容易改变战局,让战局脱离寇季的掌控。 当然了,寇季也不是单纯的只卖给了交趾使节布甲和皮甲。 他相对的还出售了一些弓弩给交趾。 唯有将弓弩当成甜头给交趾,交趾才能咬着牙吞下他卖出去的布甲和皮甲。 寇季和交趾使节暗中商谈了数次。 最后出售了五万皮甲、三万布甲,以及一千五百的弓弩给他们。 交趾使节看在了一千五百弓弩的份上,痛快的跟寇季完成了交易。 交趾使节离开汴京城没多久。 大宋针对大理的战事就爆发了。 …… 川府。 龙马湖。 龙马湖边上居住着依附于大宋的乌蛮诸部之一的马湖部。 马湖部以前只是川府境内一个不起眼的部族。 可自从朝廷和大理签订了盟约,互通了边市以后,马湖部就繁华了起来。 因为朝廷和大理的三处边市中,有一处边市就建立在马湖部的西方不远的地方。 马湖部在边市的带动下,逐渐的富裕了起来。 马湖部的族人,也在各地商人影响下,也逐渐的脱离了原始的生活方式,融入到了边市中。 边市闹贼的时候,马湖部的头人汝祚,率领着马湖部的青壮,帮着朝廷抵御过抢劫边市的匪徒。 虽然没有出上多少力,但治理边市的主官,念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就上奏朝廷,保了马湖部头人汝祚一个管理边市的小官。 马湖部头人汝祚上任以后,一直带着族人兢兢业业的帮着朝廷管理边市。 有他们这些地头蛇的加入,边市被管理的井井有条。 隐隐有压过其他两处边市,成为大宋和大理边陲上第一边市的趋势。 治理边市的主官,已经准备在下一次吏部考核的时候,将汝祚的功劳上报上去,请求朝廷给汝祚升官。 然后,还没等到吏部考核,边市就出事了。 一个大理商人,在进入边市做生意的时候,拒绝缴纳税负,跟收税的衙役发生了口角,伤了人,逃回了大理。 类似的事情,此前也有发生。 依照惯例,龙马湖边市的主官,会派遣人到大理去交涉,让大理交出凶手,并赔偿钱财。 此次大理商人伤了人,龙马湖边市的主官将此事交给了汝祚。 汝祚依照惯例派遣了一个衙役,去大理交涉问责。 然后,派去交涉的衙役,出了边市,进入到了大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汝祚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才知道。 那个伤人的大理商人,在大理有些身份。 派去跟大理交涉的衙役,在进入到了大理境内,到了距离龙马湖最近的大理阿都部辖地,大理阿都部辖地的大理官员,将他们带到了阿都部所在的城池内,交涉此事。 经过了一番交涉,大理商人愿意赔偿一些钱财给边市收税的衙役。 但说的有点不好听,给钱的时候有点施舍的意思在里面。 此举惹恼了去大理交涉的衙役。 衙役执意要带着大理商人回去交差。 二人差点因此打了起来。 大理官员劝阻了二人,并且将衙役送出了阿都部治理地方的衙门,告诉他随后可以通过大理和大宋往来的公文交涉此事。 衙役只带了三个人,没办法在大理地头强行拿人。 然后就只能拿着大理商人赔偿的钱财,带着自己三个弟兄,踏上了返程的路,准备回到了边市以后,将此事报给上官。 然而,衙役带着三个弟兄出了大理阿都部的城池,到了荒郊野地,被人劫杀了。 此事被查出来以后,在边市闹出了轩然大波。 要知道,大理和大宋两国相交,大宋一直处在最强势的一方。 如今大宋派遣去大理的公职人员被斩。 大宋岂能容忍。 治理边市的主官,义愤填膺的去信给大理阿都部官员问责。 大理阿都部官员果断认怂,并且答应了给予巨额的赔偿。 此事原本就此了解了。 只是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还带着五万精兵,三万多辅兵,一万多民夫。 此刻,精兵和辅兵围困了整座边市。 那个‘程咬金’就大马金刀的坐在龙马湖边市的管事衙门内的大堂上。 那个‘程咬金’便是种世衡。 种世衡坐在大堂正中,盯着大堂内站着的边市主官姚仁,以及几个辅官,淡淡的道:“本官奉命巡视地方,路径绥江,听闻龙马湖边市发生了一桩命案。 命案关系到了我大宋和大理双方?” 年四旬的姚仁一边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细汗,一边道:“种知事,龙马胡边市确实发生了命案,下官已经去信给大理阿都部的官员询问了此事。 大理那边答应了出一笔钱财,赔偿给那些已经死去的衙役。” 种世衡眉头一立,冷声道:“这就完了?” 种世衡威势很足,加上有兵马助阵,威势就更胜了,面对种世衡冰冷的质问,姚仁脑门上的汗水有多了一层。 他一边抹着汗水,一边磕磕巴巴的道:“种知事,大理那边已经答应了赔偿了?” “啪!” 种世衡拍桌而起,怒道:“杀了我大宋的人,赔偿一些钱财就完了?真凶呢?请罪书呢?官家和寇枢密都是强势的人,他们从不允许我宋人向任何人低头,更不允许外人伤我宋人半分。 官家和寇枢密若是知道了大理人杀了我宋人,你只要了一些钱财,却没令大理交出真凶,没让大理王拿出请罪书,一定会将你的脑袋拧下来!” 姚仁浑身哆嗦着,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其余辅官大致相同。 唯有一人,仰着头,咬着牙,盯着种世衡。 那是一个瘦瘦的五旬的小老头,模样跟中原人有些不同,一身宽大的官服,套在身上很不和谐。 种世衡目光落在了小老头身上,冷声道:“你不服?” 小老头仰着脖子,一脸怒容的道:“你这大官,一点也不讲道理,到了此处以后,就问我们要这要那的。你也不想想,我们边市才衙役和兵丁,有那个力量跟大理闹一场吗? 万一闹起来了,大理人杀进来了,剿了边市,那边市就毁了。 姚官头也是为了边市着想,不想跟大理人闹僵。 你若是有能耐,也别在这里耀武扬威。 你去找大理人要真凶,要请罪书去。 你若是能要来真凶,要来请罪书,我才服你。” “汝祚,不可妄言!” 姚仁听到了汝祚的话,吓了一跳,赶忙开口喝斥。 汝祚性子火爆,平日里在姚仁面前唯命是从,那是他信服姚仁。 因为姚仁出现在了此地以后,带着他的族人过上了好日子。 但是种世衡他是第一次见。 没给他族人带来过什么好处,他自然不肯受种世衡的鸟气。 他不怕得罪种世衡,更不怕得罪朝廷。 真要是闹起来了,他带着族人往林子里一跑,直接占山为王。 反正他们以前就是站着山头,当草头王,也没见大宋拿他们怎么样。 所以姚仁的训斥汝祚没听,也不打算听。 他盯着种世衡道:“你这些大官,也就只会仗势欺人。真要是办起事实来,一个个都得窜稀。” 种世衡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姚仁道:“你的人?” 姚仁也算是一个有担当的,并没有因为汝祚口出妄言,而否认他的身份,他苦着脸对种世衡道:“汝祚是马湖部的头人,是下官招募的佐官。” 种世衡缓缓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汝祚身上,冷冷的道:“念在你是归化之人的份上,本官就不计较你冒犯之罪。 你以为我大宋的大官,只会仗势欺人吗? 本官告诉你,我大宋的大官还会杀人。” “姚仁!” 种世衡喝了一声。 姚仁赶忙道:“下官在……” 种世衡沉声道:“官家在覆灭西夏返京的时候,曾经说过,凡是伤我大宋百姓性命者,必诛之。 官家的话,便是旨意。 我大宋上下都必须遵从。” 姚仁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官家兴许只是一时戏言……” 种世衡瞪着眼,哼了一声道:“那本官就告诉你,我大宋官家,从不说戏言。” 姚仁惊恐的瞪大眼。 汝祚不明所以的在二人身上打量着。 种世衡目光又落在了汝祚身上,道:“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什么是大宋,什么是大宋的大官。” 说完这话,种世衡不再搭理姚仁等人,他朗声喝道:“帐前亲兵何在?” 话音落地。 一行披甲持刃的将士进入到了大堂内,单膝跪在了地上。 种世衡盯着将士们喝道:“大理伤我大宋四人,我们便破大理四城,给大理一个教训。传令下去,即可拔营,攻入大理,给我破了大理的阿都、双林、沙麻、风琶四部四城。” “喏!” 将士们应允了一声,出了大堂。 姚仁一脸惊恐的说不出话。 为了四无名小卒,兵发大理,掀起惊天大战。 这……闻所未闻啊! 官家在汴京城,兴许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怎么就有人当真了呢? 大理那是一国,不是一县一郡,也不是什么草头势力。 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战。 这都不带犹豫一下? 思考一下? 或者上报一下? 姚仁心头有无数的问号。 汝祚则双眼放光的盯着种世衡,赞叹的叫道:“你这大官,办事太让人提气了。” 种世衡哼了一声,迈步离开了大堂。 汝祚见此,一跺脚,道:“你等等我,我带着族人跟你一起去,帮你出一把力。” 话音落地,汝祚就追着种世衡的脚步冲了出去。 姚仁在这个时候也回过了神,他惊恐的剁脚道:“疯子!一群疯子!” “快!快取笔墨纸砚!我要向朝廷上奏此事!” “……” 就在姚仁奋笔疾书的时候,种世衡已经到了衙门外。 朱能跨坐在马背上,见到了种世衡出来,赶忙问道:“如何?” 种世衡淡淡的道:“查证属实,我们不需要再找借口,可以直接杀过去。” “哈哈哈……” 朱能放声大笑,道:“我此前在路上,一直在发愁,该派遣谁去做此事,才不会露出破绽。没想到,不等我们动手,大理人就主动送上门了。” “那个大官,你等等我……” 就在朱能和种世衡攀谈的时候,汝祚大呼小叫的冲了出来。 朱能狐疑的盯着汝祚。 汝祚却没在意他,汝祚冲到了种世衡身边以后,大声的道:“大官,你们的人够不够?你们要打的沙麻部和阿都部可都是大部族,不好对付,要不要我带着族人帮你们?” “呵?!” 朱能笑了一声,问种世衡道:“还有主动跑出来帮忙的?” 种世衡撇撇嘴道:“不添乱就不错了……” 汝祚见种世衡有些嫌弃自己,顿时不悦的道:“我是看你这大官做事,跟以前的那些大官做事不同,所以才出手帮忙的。 换做其他人,我还不乐意出手呢。” 种世衡刚要开口拒绝,就听汝祚继续道:“你们就算兵马充足,总得需要一些人引路吧?大理境内的路可不好走。 要是没人帮你们引路,你们估计连地方也找不到。” 种世衡闻言,将拒绝的话吞回了肚子里,他盯着汝祚道:“带着你的人,在前面引路。” “引路可以……这打下的东西,怎么分?” 汝祚嘿嘿一笑。 别看他像是个憨憨一样,其实他粗中有细。 他执意要帮助种世衡,除了是因为种世衡做事的方法对他的脾气外,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利益。 种世衡听到了汝祚这话,就明白了汝祚的花花肠子。 当即,种世衡盯着汝祚道:“依照以往的惯例,你们小部族的兵马帮我们打败了敌人,最多只能拿到一成缴获。 我看你如此热心的份上,就给你一个便利。 只要是你的人打下的东西,都归你们。” 汝祚听到这话,眼睛变得更亮了。 “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痛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大官打交道!” “……” 汝祚在种世衡答应了此事以后,就跑去召集族中的青壮。 种世衡则派人去了边市外传令,要求所有兵马通过边市,奔赴大理。 当一道钢铁洪流涌入到了龙马湖边市的时候,龙马湖边市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龙马湖边市,处在两国交界处。 经常见识到各路人马,也见识过各路恶人。 但是从没有遇到过像是钢铁洪流一般的兵马。 汝祚带着族中一千多青壮依照约定时间,赶到了边市中,看到了天武军将士以后,差点没惊掉下巴。 马湖部的青壮,勉强算是兵。 他也是带过兵的人。 大致能看出什么是精兵,什么是孬兵。 天武军,在见识过的所有兵马里,气息是最骇人的,也是最强的。 虽然他没见识过天武军上阵杀敌。 可他依然能确定天武军的将士是最强的。 原因无他,天武军除了有最整齐的军容外,还有最严明的军纪。 如果这两点都不算的话,那么天武军身上弥漫出来的肃杀气息,以及天武军将士另类的佩戴武器方式,也能证明他们是悍卒。 但凡是悍卒,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都喜欢在战场上用自己觉得最顺手、最舒服的方式杀敌。 所以他们佩戴武器的方式,也跟其他人不同。 有人喜欢提着刀枪剑戟、有人喜欢背着、也有人喜欢别在腰间。 仔细打量天武军的话,会发现,天武军将士们在佩戴单人使用的武器的时候,都有所差别。 佩戴武器的地方,也有许多差别。 毫无疑问,天武军中的将士,已经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已经知道了兵器佩戴到什么地方,自己用着最顺手。 “真是厉害……” 汝祚在看到了天武军以后,就知道种世衡为何对他那么大方了。 因为跟在天武军如此强军背后,他几乎捡不到什么便宜,也捡不到什么战利品。 但他并没有因此懊恼。 反而更加兴奋。 因为他发现,现在大宋做事的方法,很对他的脾气。 他们马湖部的人也是大宋的百姓。 他们跟着如此大宋,如此朝廷,以后肯定会有好日子过。 “大理害我大宋四位百姓的性命,依照我大宋官家在汴京城内许下的‘凡是伤害我大宋百姓者,必诛之’的诺言。 此刻,我们兵发大宋,为我大宋讨回一个公道!” 种世衡在所有的人马到齐以后,对着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大声的喊道。 朝廷为了四个百姓的性命,悍然对大理出兵。 百姓们难以置信,可又不得不信。 因为种世衡率领着兵马蓄势待发,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朝廷肯为小小的百姓的性命,悍然兴兵。 如此朝廷,纵然豁出性命去报答,也无怨无悔。 “万胜!” “万胜!” “……”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万胜’,百姓们群情激扬的跟着一起嘶吼。 纵然是嗓子喊哑了,他们也不在乎。 种世衡率领着天武军,在百姓们的高呼声中,冲出了边市。 出了边市,在大宋和大理边陲的交界处,歇息了一夜。 次日。 种世衡兵分三路,分别攻向了大理的阿都部、沙麻部和双林部。 种世衡自己率领两万兵马,前往了阿都部。 朱能率领两万兵马,杀向了沙麻部。 剩下的一万人马,由天武军大将军统领,杀向了双林部。 双林部比起沙麻部和阿都部,只是一个小部族。 所以,一万人马足以。 在马湖部族人的引领下,三支兵马抄捷径赶到了他们要攻打的地方。 一日之内,阿都部、沙麻部、双林部三部,尽数被攻克。 火器开道、铁甲冲锋。 所向披靡。 大理阿都三部的那些低矮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住天武军的兵锋。 也挡不住火枪和火炮的强力覆盖。 种世衡为了能一下子打出威风,可是将所有的火枪和火炮都用到战事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79章 算计的明明白白的(今晚一更……大家节日快乐!) 种世衡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次打出威风,打出气势,打出一个大国面对小国该有的雷霆扫穴的姿态。 然后,他做到了。 一日之内连克大理三城,确实打出了威风,打出了气势。 也打出了一些恍惚感。 经过了重新整编的天武军,配备上了火器,战斗力强的有点超乎他的预料。 在大理和大宋边陲过夜的时候,种世衡和朱能商量着,用十日时间,拿下大理三城,然后等大理派来交涉的官员到了以后,再当着他们的面,拿下第四城,也就是风琶部辖地。 可实际上,他们只用了一日,就攻破了大理三城。 第二日,三方就汇兵于风琶部的城池下。 种世衡和朱能率领着三万大军,刚到了风琶部城池下,风琶部的首领就率领着自己部族的一万兵马举着白旗出了城。 “降了?!” 朱能跨坐在马背上,挠了挠头,有些不太确定的询问旁边的种世衡。 种世衡心中感慨万千,但是脸上却一点异样的神清也没有,他瞥了朱能一眼,淡淡的道:“大概是知道了我们攻破阿都、沙麻、双林三部的战事,知道我们兵锋锐利,他们阻挡不了,所以主动请降。” 朱能有些唏嘘的道:“这仗还没怎么打,就已经结束了,还真是……不甘心……” 以往的战事,那个不得鏖战个十天半个月的。 现在倒好,原定了近乎半个月的作战计划,两天就搞定了。 明明攻破了四城,但朱能感觉像是没打一样。 种世衡橫了朱能一眼,道:“兵不血刃的拿下一城,这难道不好吗?” 朱能叹气道:“好是好……可就是不得劲。” “不得劲就憋着。我们的目标是整个大理,眼下不过拿下了四城而已,后面还有无数的城池需要我们去攻破,有的是战事让你打。” 种世衡没好气的喝斥了朱能一句。 朱能抿着嘴没有开口。 他知道种世衡说的是实情。 大宋很多人都以为,大理偏距一地就小的可怜,其实不然。 大理的疆土,纵然比西夏,也不逞多让。 大理除了大理的都城羊苴咩城以外,还有八府、四郡、四镇、三十七部。其中三十七部,分别盘踞在八府、四郡、四镇之内。 三十七部中,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自治的,只听从大理王的号令。 眼下种世衡和朱能攻下了阿都部、沙麻部、双林部、风琶部,并不包含在三十七部其中。 阿都四部所居的城池,只不过是八府之一建昌府管辖的城池。 阿都四部,也在建昌府的管束内。 所以,种世衡和朱能攻破了大理四城,并不能让大理伤筋动骨,顶多是剜了一块肉而已。 种世衡和朱能的目的是整个大理,所以以后的涨还有的打。 种世衡和朱能采取的是钝刀子割肉的方式,所以得一刀一刀从大理身上割肉。 阿都四部,就是他们割向大理的第一刀。 种世衡和朱能坐在马背上,静等着风琶部的首领走到了近前,彻底表示了臣服以后,他们派人收缴了风琶部兵马的兵刃,然后率军进入到了风琶部治理的城池内。 入了城。 种世衡派遣朱能率领着兵马去布防,他跟随着风琶部首领进入到了城内的管事衙门,清点收缴了衙门里的一切钱财。 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 风琶部所属的城池,正式的归了大宋。 入夜以后。 种世衡拒绝了风琶部首领的宴请,以及风琶部首领送来的美女,回了中军大帐。 一进中军大帐,就看到了朱能在帐篷内喝酒吃肉。 种世衡走过去,从朱能手里抢过了一块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对朱能道:“我们得尽快消化打下的四座城池,为随后攻占其他地方做准备。 之前我们出兵的时候,估算需要半个月时间,才能拿下阿都四部,打开大理的门户。 所以朝廷派遣给我们治理大理的官员,如今还在川府内待着。 你派人将捷报送去给官家的同时,再派人去一趟川府,让朝廷派遣给我们的那些官员,速速赶往大理。” 朱能起身,将酒壶递给了种世衡,然后出了帐篷去吩咐此事。 种世衡就在帐篷内喝酒吃肉。 朱能吩咐完了送信的兵卒以后,回到了帐篷。 坐定以后,陪着种世衡一起吃肉喝酒。 二人吃了个七成饱,停下了吃肉喝酒。 种世衡对朱能道:“风琶部不战而降,我们失去了震慑大理使节的手段,所以必须用其他的办法。” 朱能沉声道:“建昌府府城就在风琶部西边三十里外。我们五万兵马,抛下辎重,一路急行的话,明天晌午就能赶到建昌府。” 种世衡闻言,翻了个白眼,“建昌府终究是一座府城,哪有那么好打的?里面驻守的兵马,足足三万左右,加上附近的那些蛮兵,数量很有可能会跟我们持平。 如今我们攻破了建昌府治下的四座城池,建昌府府城那边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做了部署。 我们现在杀过去的话,很有可能正中人家下怀。 所以,冒然进攻建昌府,不可取。 我若是猜测的不错,明日天亮以后,建昌府内的府主,就会派遣使臣过来跟我们交涉。 到时候我们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吓一吓他们。 然后让建昌府的府主,将此事告知给大理王。 等大理王派人过来跟我们交涉。” 朱能微微皱了皱眉头。 种世衡见此,继续道:“拿下大理容易,可是治理大理却很难。你既然提出了用大理人治大理人的法子,朝廷也采纳了,那就得依照着法子来。 朝廷派遣给我们的官员不多,我们手里的兵力也有限,所以我们不能涉险。 我们得等到朝廷派遣的官员到了,等他们在阿都四部的城池内搭起了架子,挑选出了一些能帮着他们治理大理的心腹以后,再继续攻城掠地。 只要他们能勉强维持着阿都四部的城池不乱。 我们就不用担心后院起火。 也不用担心被人断了后路。” 朱能皱眉道:“可大理王在知道了此事以后,一定会向建昌府增兵的。 建昌府增加的兵力越多,我们攻打建昌府的难度就越大。” 种世衡沉声道:“我们此次用兵,重在一个奇字上。我们用兵,要出其不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攻打建昌府府城,自然也不例外。 我们是攻方,我们又的是时间和精力去挑选我们进攻的地方。 大理跟我们交涉,跟朝廷交涉,中间花费的时间长达月余,我们有的是时间去谋划建昌城。” 说到此处,种世衡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现在不拿下建昌城,也是为了避免彻底跟大理王撕破脸皮。” 朱能听完了种世衡的话,眉头略微一展,他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明日我就将军中的斥候派遣出去,好好的探查一番建昌城。” “好……” 商量完了此事,二人就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军帐内睡下。 虽然风琶部首领给他们准备了舒适的卧榻之处。 但种世衡和朱能都没有接受。 他们身为一军之脑,在作战的时候,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谁知道风琶部首领会不会是假意投降,准备在他们放松警惕以后搞刺杀…… 翌日。 种世衡和朱能起床以后,巡视了一下大营,然后吃了一些饭,就坐在帐篷内静等建昌府派遣的使节。 一直等到晌午的时候。 建昌府派遣的使节,才骑着快马到了风琶部城池下。 宋兵为何侵入大理,建昌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建昌府派遣来的使节,自然知道的更清楚。 虽然说宋兵发兵侵入到大理的条件和理由在大理人眼里都十分荒诞。 但终究是大理理亏在先。 所以建昌府的使节进了风琶部城池内以后,对种世衡和朱能二人毕恭毕敬的。 种世衡并没有对建昌府的使节说太多。 他对建昌府使节直言到,建昌府上上下下,还没有人有资格跟他平等对话。 此事要谈,得大理王派人来。 建昌府的使节还要跟种世衡扯皮。 种世衡直接带着他去看了一场炮轰石门的大戏。 建昌府的使节,眼看着一座高大的石门,在火炮轰击下,碎成石块以后,一句话也没敢多说,灰溜溜的跑回了建昌府。 此后,建昌府府主派人送了一份十分丰厚的厚礼给了种世衡和朱能。 并且告诉种世衡和朱能,他已经将此事上奏给了大理王。 大理王不久以后就会有回复,还望种世衡和朱能二人息怒。 种世衡和朱能二人拿了建昌府府主送的厚礼以后,开口又向建昌府府主讨要了一份更丰厚的厚礼,并且承诺拿到了厚礼以后,绝不动建昌府府城。 建昌府府主被迫,又送了一份更丰厚的厚礼给他们二人。 他们二人拿到了厚礼以后,果断的收缩了兵力。 营造出了一种不动建昌府府城分毫的假象。 五日后。 朝廷派遣,跟随种世衡和朱能二人赶赴大理的地方官,到了阿都部四部的城池。 种世衡和朱能果断的将四座城池,交给了地方官治理。 被派遣到大理的地方官,在大宋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个都是脸厚心黑的东西。 在大宋为祸的时候,被抓住了,原本是打算流放的。 但大理这边需要用人,所以赵祯和寇季合计了一下,就将他们全部派遣了过来。 不仅如此,一些流放沙门岛和邕州等地的犯官,也相继接到了朝廷的旨意,正在往大理赶。 就是因为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他们治理新得的四城之地,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 朝廷给他们定下的规矩很简单。 就两条。 一条,狠劲帮朝廷捞钱。 一条,维护好治安,必要的时候还能抽调出一些能武装、能信赖的人手帮朝廷当打手。 他们在得知了这两条规矩以后,就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为何? 因为朝廷给他们定下的规矩,跟他们在大宋境内为官的时候,奉行的理念、做事的风格,别无二致。 他们在大宋境内当贪官的时候,经常干的就是朝廷定下的两条规矩。 使劲捞钱,培养一批口舌、打手,关键的时候帮自己引导言论、镇压百姓、杀人灭口。 如今,让他们做他们最喜欢、最习惯的事情,他们自然放飞了自我。 地方官入大理的第五日。 就搭建起了治理阿都四部的架子,也招揽了一大帮愿意跟着他们一起为虎作伥的狗腿子。 第六日的时候。 大理正治帝段素真派遣的大理使节杨允贤,到了风琶部所在的城池。 正治是段素真的年号。 他刚即位没多久,就撞上了大宋兵进大理的事情,慌的不行,然后跑到了皇家寺院里,找了已经禅让帝位为僧的两个长辈请教。 在长辈的指点下,他派遣了年轻的心腹杨允贤,赶往了风琶部所在的地方交涉此事。 杨允贤虽然年轻,但出身大族,而且有些干才,所以颇得正治帝段素真的器重。 杨允贤到了风琶部以后。 种世衡出面见了他。 种世衡在跟杨允贤攀谈以后,知道了杨允贤是一个聪明人,就没有跟杨允贤绕圈子。 他果断的告诉了杨允贤。 大理必须拿出一大笔钱给他用于劳军,然后再派遣人赶往汴京城,向赵祯请罪,得到了赵祯的谅解以后,他才会撤兵。 杨允贤得知了种世衡的条件以后,也没有在风琶部多待。 杨允贤返回了大理的都城,将种世衡的条件告诉了正治帝段素真。 正治帝段素真在得知了种世衡的条件以后,想都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一面派遣人给种世衡去送钱,稳住种世衡,一面派人携带着重礼,拿着他的请罪书,赶到汴京城去面见赵祯。 代替他去向赵祯请罪的,正是他的心腹杨允贤。 杨允贤带着重礼,到了大宋汴京城以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杨允贤携带着重礼赶到汴京城的时候,寇季刚跟跟大食人做完了第二笔交易。 杨允贤入了汴京城,被鸿胪寺的官员请到了驿馆内,等候召见。 寇季在杨允贤入汴京城的时候,被赵祯召入了宫内。 一入宫。 到了资事堂。 寇季就看到了吕夷简三人早就到了。 寇季入了资事堂,向赵祯施礼过后,赵祯笑着道:“四哥,大理使节进京了……” 寇季笑着道:“带了不少财货?” 赵祯笑容灿烂的点头。 由不得赵祯不高兴。 种世衡和朱能攻入到了大理以后,几乎每日都有进项奏报到朝廷。 朝廷已经先后得到了种世衡送回来的六笔钱财。 其中最大的一笔,就是种世衡派人先大理使节一步送回来的敲诈大理王的一百万贯。 如今大理使节又送钱上门了,随后朝廷还要借此敲诈大理一笔。 朝廷借着一场简单的战事,收获了数笔,赵祯自然高兴。 面对寇季的疑问,赵祯笑道:“鸿胪寺的人粗略的点算过,珠宝玉石三箱、金一箱、银两箱、铜锭六箱,还有其他的奇珍若干,粗略估计价值一百万贯。”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得让大理再出价值两百万贯的东西,官家便可以饶恕他们。” “一条人命一百万吗?” 吕夷简摸索着胡须,沉吟了一声,仰着头看着寇季道:“是不是太少了?” 王曾和张知白一起点头,表示赞同吕夷简的说法。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宋的官员,以前并不知道大理很有钱。 所以大理每次送一丁点东西过来,他们就以为大理献上了厚礼。 还回赠了更厚的礼物给大理。 如今知道了大理有钱,并且在大宋的压榨下,如此痛快的给了钱。 吕夷简等人的胃口也跟着高了起来。 在他们眼里,大理没有被逼到急眼的份上,就有继续压榨的价值。 大理若是一直不急眼,他们可以一直压榨下去。 寇季轻咳了一声,“四百万贯,应该是大理郡王段素真能拿出的极限,再加,他恐怕会兴兵。大理虽然很有钱,但钱财并不全在段素真手里。 就像是我们大宋,钱财多不胜数。 可皇家手里握着的钱,永远都是少数。” 吕夷简皱起了眉头,道:“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大理郡王拿不出钱,我们问他要什么?割地吗?” 寇季点点头,“自然……我们如今已经占据了建昌府四部之地,随后再次爆发战事,就会占据建昌府府城。到时候,建昌府一半的疆土就会归于我大宋,剩下的一半,也会被从大理身上切割下来。 到时候我们问段素真要建昌府,他肯定会答应。” 王曾抚摸着胡须道:“一旦我大宋兵马占据了建昌府府城。建昌府内剩下的大理之地,就夹在了我大宋川府和大理建昌府府城。 大理郡王想要管束那些地方,必须经过我们的地方。 我们不让路,那些地方他也管束不了。 他肯定不会为了那点地方,跟我大宋兴兵。 所以我大宋提出割让整个建昌府的时候,他一定会答应。” 寇季缓缓点头,“拿下了建昌府,消化了建昌府,等我们的兵马彻底站稳了脚跟以后,就可以故技重施,继续从大理身上割肉。 用同样的方法再拿下一府,应该就到大理的极限了。 动第三府的时候,大理必然跟我们刀兵相向。 到时候就是我们动用重兵,一举攻破大理的时候。 有建昌府内归化的大理人帮忙,我们在拿下了大理以后,就能施行大理人治大理的策略。 大理境内,诸如杨家、高家一类的豪族,也可以予以保留。 只要他们向我们献上一定的钱财。” 王曾疑惑的看着寇季,“你不怕那些豪族坐大吗?” 寇季反问道:“他们不坐大,我们如何动手收拾他们?” 王曾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坦言道:“我们是为了用最小的代价拿下大理、平定大理,才留下的他们。留下他们就是给大理境内的其他豪族做一个榜样,让其他豪族们知道,我大宋只是要将大理纳入版图,不是想清除他们。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善意,他们一定会帮着我大宋,平息大理境内的一些反抗力量。 等我大宋彻底消化了大理以后,自然要清楚他们。” 王曾追问道:“大理境内乌蛮颇多。到时候那些乌蛮如何处理?” 寇季沉声道:“乌蛮跟我们秉性不同,习性也不同,放着他们不管,他们容易跟我大宋迁移过去的百姓起冲突。 所以,我们可以给他们钱,给他们粮,让他们帮我大宋去征战。 他们中间好斗的人不少,只要稍微做一些手脚,他们就会顺着我们的心思,帮我们去南征北战。” 寇季三言两语,已经将大理的以后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他几乎将大理境内所有能发生的问题考虑了进去,也想到了应对所有问题的策略。 如今,只需要一步一步的依照寇季的谋划往前推行就好。 赵祯沉默着听完了寇季的一席话,看向了吕夷简三人。 “三位爱卿觉得四哥说的如何?”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显然,他们对寇季的策略,并没有异议。 他们也说不出其他的异议。 因为目前为止,大宋对外战事,几乎都是寇季在主导。 寇季主导的几场战事,基本上都取得了重大的战果。 所以寇季在兵事上做出的一些策略,他们还是信服的。 此外,就算他们有异议,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目前正在大理征战的是禁军将士。 禁军归枢密院掌管,禁军的兵事,其他衙门没有插手的资格。 寇季身为枢密使,他定下的策略,只要赵祯不反对,就能贯彻的落实到底。 其他人就算是再反对,也没有用。 赵祯见吕夷简三人没有异议,就缓缓点头道:“既然三位爱卿没有异议,那就依照四哥说的办。朕回头会召见大理使节,四哥和三位爱卿就在边上陪着吧。” “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0章 大理的名人 商定好了此事,赵祯也没有耽误时间,次日在垂拱殿内召见了大理使者杨允贤。 陪同的只有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其余的文武百官并不在此列。 垂拱殿上。 寇季在听完了杨允贤自报家门以后,略微有些意外。 大宋以外的名人,寇季知道的不多,但杨允贤恰恰在此列。 寇季之所以知道杨允贤,是因为他在翻看大理史的时候,大理最出名的两个臣子之一,就是杨允贤。 还有一个叫高智升的,跟他齐名。 杨允贤和高智升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们二人干过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谋朝篡位。 公元1044年,时任大理相国的高智升发动政变,逼迫大理天明帝段素兴退位,扶持大理孝德帝段思廉继位,自此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诸侯。 杨允贤见高智升发动了政变以后,不甘示弱,于公元1063年发动了政变。 最终被高智升出兵剿灭,其子杨义贞又在公元1080年发动政变,杀死了大理第十二任皇帝段廉义,自立为帝,号广安,改元德安。 在位不足四个月,被高智升父子剿灭。 高智升父子剿灭了杨义贞以后,扶持了大理上明帝段寿辉继位。 大理上明帝段寿辉不听从高智升父子摆布,上任不足一年,就被高智升父子逼迫着出家为僧。 高智升父子在逼迫了大理上明帝段寿辉出家为僧以后,又扶持了大理保定帝段正明继位。 高智升死后,其子高升泰觉得大理保定帝段正明有些碍眼,于是在公元1094年,废除了大理保定帝段正明,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大中国,简称大中,自封为大中国正德皇帝,简称正德帝,追其父高智升为文戎天佑安邦皇帝,庙号太祖。 公元1096年,高升泰死的时候,迫于传统势力及佛教意识影响,临终前嘱托其子高泰明还位于段正淳。 公元1096年,大理文定帝段正淳继位。 在长达五十二年的时间内,大理皇族段氏,就像是个陪衬。 杨氏像是个配角,高氏才是真正的主角。 杨允贤在其中虽然只是一个配角,但敢谋朝篡位,说明其野心不小。 寇季觉得,有必要跟杨允贤私底下谈谈。 杨允贤在向赵祯自报家门过后,就吩咐人将大理郡王准备的礼物一口气全抬到了垂拱殿上。 赵祯看着那些财物,心里十分高兴,但脸上却一点神清也没有。 从头到尾都是一脸高冷,一句话也没说。 从头到尾,都是张知白在跟杨允贤交涉。 当张知白提出,大理还需要出两百万贯钱财的时候,杨允贤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却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 因为张知白在提出索赔两百万贯钱财之前,先告诉了杨允贤,大理若是不能拿出足够的钱财平息大宋的怒火,除了现在大理境内的五万精兵外,大宋随后还会派遣十万兵马赶去驰援。 五万兵马,两日之内,攻破了大理四城。 十五万兵马,两日之内估计能拿下整个建昌府。 而且大宋真的再派遣十万兵马加入到战事中的话,那大理要付出的,就不是两百万贯,很有可能会是八百万贯,甚至更多。 面对大宋的强势逼迫,杨允贤无法拒绝。 大宋兵锋的锐利,杨允贤是见识过的,所以他知道一旦大理和大宋掀起了惊天大战,大理一定讨不到好。 杨允贤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犹豫以后,禀告了赵祯,此事他做不了主,他需要返回大理去,将此事告诉他们的皇帝段素兴。 赵祯没有搭理他。 张知白则告诉杨允贤,让他尽管回去禀报,但是时间不得超过一个半月,超过了一个半月以后,大宋十万兵马就会抵达大理。 杨允贤满口答应了此事,留下了礼物,退出了垂拱殿。 寇季在杨允贤退出了垂拱殿以后,对赵祯笑道:“臣先告退一步……” 赵祯见寇季在杨允贤离开以后,也要离开,略微思量了一下,露出了笑容,道:“四哥准备去找大理使节聊聊?” 寇季笑着点点头。 吕夷简瞪着眼质问寇季,“你不会是想将我大宋的军备卖给大理吧?” 王曾沉声道:“寇季,眼下跟大理交战的,是我大宋的精兵。你出售军备给大理,就是在资敌。” 寇季失笑道:“两位是觉得,我会傻到自找麻烦吗?” 吕夷简、王曾一愣,说不出话。 寇季笑道:“我只是觉得杨允贤此人十分有趣。想跟他聊一聊,看看能不能为我大宋以后统治大理,先布一子。” 吕夷简冷哼一声道:“你乃是我大宋枢密使,做事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吗?” 寇季一怔,撇着嘴道:“我倒是想堂堂正正的将我大宋六十万禁军,一口气全派遣到大理去,将大理境内的敌人杀一个干干净净。 可六十万禁军外出征战所需的吃穿用度,国库肯出吗?” “你……” 吕夷简被怼的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国库既然不肯出血,又不许我用那些阴谋诡计的手段,那如何从大理捞钱?等着大理主动送上门吗?” 寇季讥讽的说了一句。 吕夷简气的脸颊发红。 王曾站出来当和事佬,“无论是阴谋和阳谋,只要对我大宋有好处,都是好谋略。” “哼……” 吕夷简在王曾劝解下,哼了一声,不再搭理寇季。 寇季也懒得搭理他。 寇季对赵祯一礼,退出了垂拱殿,紧追着杨允贤的步伐,追了上去。 一路追出了金水桥,追到了御街上,才追上了杨允贤。 寇季并没有攀上去找杨允贤,而是吩咐着马夫驾着马车从杨允贤的身边经过。 在寇季的马车经过杨允贤身边的时候,杨允贤主动凑了上来,出现在了寇季马车前。 “可是大宋枢密使当面?” 杨允贤到了寇季马车前,拦下了寇季马车,恭恭敬敬的一礼。 寇季掀开了马车帘子,抬头往外一瞧,“大理使臣?” 杨允贤赶忙道:“正是外臣。”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拦下我马车,于意何为?” 杨允贤急忙道:“外臣听闻,寇枢密最喜欢结交朋友,所以想跟寇枢密结交一番。” “我喜欢结交朋友?” 寇季故作狐疑的道。 杨允贤愣了一下,快速的道:“听闻寇枢密和青塘、交趾使节的关系十分亲近,所以外臣猜想,寇枢密应该喜欢结交朋友。” 寇季听到这话,不咸不淡的道:“我其实不太喜欢交朋友。我跟青塘和交趾使节关系亲近,是因为他们够大方,大方的让我难以拒绝。” 杨允贤明白了寇季的意思,立马道:“外臣自然不会空手交朋友,外臣已经备了一份薄礼。” 寇季满意的点头道:“你这朋友,倒是值得结交一番。” 杨允贤闻言大喜。 寇季继续道:“带着你的人和东西,跟着我,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好好聊聊。” 杨允贤对寇季深深一礼,“恭敬不如从命……” 寇季吩咐马夫驾着车往城外的别院走去。 杨允贤吩咐了几个亲卫去驿馆里取礼物,他带着剩下的人,跟着寇季的马车,出了汴京城。 一路到了寇府别院。 寇季下了马车,带着杨允贤到了别院内的大竹园。 一进大竹园,看着满院子四处乱爬的圆滚滚,杨允贤一脸惊讶的喊道:“竹熊?!” 寇季一脚踹开了一个抱着自己大腿的小家伙,十分随意的道:“小儿喜欢,所以下面的人就送了一些过来,你不必惊讶。” 杨允贤沉声道:“据外臣所知,此物在汴京城可不常见。” 寇季瞥了杨允贤一眼,淡淡的道:“我大宋地大物博,什么东西见不到?” 杨允贤愣了一下,苦笑道:“是外臣失言了……” 寇季带着杨允贤到了大竹园内的竹楼里,吩咐府上的仆人将竹楼上下左右的圆滚滚驱赶走以后,就坐了进去。 杨允贤见寇季身居在一群圆滚滚中间,安然不动。 心中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情。 在寇季眼里,圆滚滚只是宠物。 可在杨允贤眼里,圆滚滚那是能搏斗猛士的猛兽。 在大理境内,每一岁都有圆滚滚伤人的事情发生。 圆滚滚一巴掌下去,能拍断人腿,生撕人的手臂。 如此猛兽,寇季养了一群,还坐在它们中间,面无惧色,由不得他不敬佩。 寇季坐定以后,吩咐人上了茶点,待东西上齐以后,一边品着茶,一边淡然道:“你突然找上我,还要跟我交朋友,是不是有事求我?” “额……” 杨允贤一脸愕然的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淡淡的道:“但凡是找上我,要跟我交朋友的,都是有求于我。青塘使节跟我交朋友,是为了我大宋锻造军备的技艺;交趾使节跟我交朋友,是为了我大宋的军备。 你肯定也有所求。 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用卖关子了。” 杨允贤一脸尴尬的道:“寇枢密还真是……” 寇季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淡淡的道:“耿直的让人难以接受吗?” 杨允贤迟疑了一下,缓缓点头。 寇季淡然道:“在我眼里,人与人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朋友关系。人与人交往,所求的不过是利益罢了。我有你想要的,你有我想要的,我们双方若是觉得满意,交换一下。 然后彼此维系着交换的关系,这便是朋友。” 杨允贤听完了寇季这套歪理,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寇季眯着眼看向了杨允贤,淡然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杨允贤有求于寇季,自然不可能逆着寇季的意思说话。 他在听到了寇季的问话以后,神清略微僵硬的点点头,附和道:“寇枢密言之有理……” “虚伪!” 寇季在杨允贤话音落地以后,毫不客气的批判了一句。 杨允贤立马僵直在了原地。 寇季冷哼道:“你分明是不赞同我的说法。” 杨允贤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冷声道:“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所有的情谊,都是假的,都是暂时的,唯有利益才是永久的。 你也是身居朝堂之人。 居然看不透这一点。” 杨允贤抿着嘴不说话。 寇季继续道:“你回到了大理以后,站在大理的朝堂上好好看看,就会明白我的话。等你什么时候参透了我的话,你什么时候就能在大理拥有和我一样的地位。” 杨允贤略微愣了一下。 寇季淡淡的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允贤迟疑了一下,对寇季深深一礼,“多谢寇枢密指点……” 寇季毫不在意的摆摆手,“我看你是个上道的人,所以随口提点你几句而已。你能不能借此飞黄腾达,那就得看你自己的悟性。 我听闻,你们大理有一个姓高的人,就深谙此道。 你若认识他,可以向他请教一番。” “高?!” 杨允贤微微眯起了眼,“寇枢密说的可是高智升?” 寇季假装思索了一下,道:“不错……是高智升……” 杨允贤沉声道:“寇枢密居然知道高智升?!” 寇季瞥了杨允贤一眼,淡然道:“我身为大宋枢密使,掌管着大宋兵马,担着大宋上下百姓的安危,自然要好好了解一下各藩属中的英才,以便于随时掌控他们的动向,避免他们坐大,危害到我大宋。” 杨允贤盯着寇季道:“寇枢密的意思是,高智升有危害到大宋的可能?” 寇季幽幽的道:“据我观察,他是一个不甘于屈居于人下的人。” 杨允贤心头一跳。 寇季又道:“据我所知,大理杨氏和大理高氏,实力跟大理皇族段氏不相上下。大理高氏的实力,隐隐还比大理段氏高一线。 有如此实力,为何要屈居于人下?” 杨允贤闻言,看着寇季的目光里多了一些警惕,他怀疑寇季在挑拨大理段氏、杨氏、高氏之间的关系。 寇季深深的看了杨允贤一眼,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寇季在杨允贤警惕的神情中,笑着道:“说说吧,你准备求我什么,有准备拿什么交换。” 杨允贤见寇季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迟疑。 杨允贤郑重的道:“外臣有一个族弟,身在风琶部中,而风琶部如今被贵国兵马占着。为了避免他出什么意外,外臣想请寇枢密行个方便。” 寇季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的盯着杨允贤道:“杀我大宋四位官差的那个商人,不会就是你族弟吧?” 杨允贤急忙摇头,辩解道:“外臣的族弟是做木料生意的,很少涉足大宋。他去风琶部,是因为风琶部的首领发现了几棵上好的香木。” 寇季淡然笑道:“我就姑且相信了你的话。你觉得你族弟的性命价值几何?” “两万贯……” 杨允贤开口给了一个报价。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道:“你觉得我是缺那两万贯的人吗?” 杨允贤咬了咬牙,道:“寇枢密要多少?” 寇季不屑的道:“低于十万贯,我都懒得张嘴。” 杨允贤瞳孔微微一缩,心里暗叫,好大的胃口。 寇季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然道:“我乃是大宋枢密使,掌大宋六十万精兵,稍微张一张嘴,就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你觉得求我办事的人会少吗?出的价钱会低吗?” 杨允贤闻言,知道是自己小逊了这位天朝上邦枢密使的权力和实力了,当即他咬着牙道:“十万贯便十万贯。” 寇季缓缓点头,“你离开汴京城的时候,我会派人先行一步赶去风琶部所在的城池知会一声。你返程路经风琶部的时候,直接拿钱去领人就行。” “多谢寇枢密……” 杨允贤郑重的一礼。 寇季摆摆手,不再言语。 杨允贤知道寇季已经失去了理会他的意思,当即也没有再开口,就陪着寇季静坐着,一直等到亲卫将厚礼送到了寇府以后,才起身告辞。 寇季并没有出口挽留。 他找上杨允贤,目的就是为了点出高智升。 看看杨允贤回到了大理以后,会不会跟高智升掐起来。 若是杨允贤联合大理郡王段素真,跟高智升掐起来的话,大理或许会生出一些乱子,也说不定。 寇季只是随手下了一步闲棋。 并不太在意。 杨允贤若是联合大理郡王段素真跟高智升掐起来的话,对大宋有巨大的好处。 若是不掐的话,对大宋也没有什么坏处。 大理使节杨允贤离开了寇府以后,次日便辞别了赵祯,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寇季依照约定,派人去大理的风琶部给朱能传了一句话,便没有再关注此事。 寇季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瑞圣园。 经过了几个月的翻译,范仲淹一行人翻译的大食医书有了一些成果。 三百多人一起翻译。 翻译出了三百多部医书。 寇季派人拿着三百多部医书,一起上了文昌学馆。 到了文昌学馆内以后,寇季找到了文昌学馆内医科的先生。 之所以选文昌学馆医科的先生,而非宫廷里的御医,是因为文昌学馆内的医科先生,比宫廷里的御医更加豁达,也更具研究精神。 宫廷的御医在入了宫廷以后,一个个几乎都是守着自己祖传的那些医术混迹,毫无进取心,也毫无研究精神。 反观文昌学馆内的医科先生,在入了文昌学馆以后,在教学生之余,研究出了不少药方。 甚至在教学生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药方中存在的问题,加以纠正。 如今有一桩功德要落下,寇季自然希望落在更具有研究精神的文昌学馆的医科先生身上。 毕竟,大食传过来的一些医术,还需要验证。 若是交给了宫廷里的御医,他们未必会验证。 但文昌学馆内的医科先生们,一定会验证一番。 寇季赶到文昌学馆医科的时候,学子们正在上课。 寇季没有打扰他们,悄然的进了先生们居住的校舍。 一走到校舍区域,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材味。 寇季在校舍内走了一圈,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一位年五旬,姓高的大夫。 高大夫,是此前寇季请到文昌学馆内的那位九指神医的高徒,已经出师多年。 他不仅学全了九指神医的所有医术,还自己研究出了许多药方和医术。 在教导学生的时候,其他的先生还会藏一些家传的医术。 但是他将他研究出的药方和医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学生们。 单凭这一点,就值得寇季找上他。 毕竟,在这个门户之见颇深的年代,能摒弃门户之见,将自己独有的医术大方的传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寇季找上高大夫的时候,高大夫正在熬药。 “高先生……” 寇季入了高大夫所住的校舍,略微施了一礼。 高大夫吩咐熬药的药童,接过了熬药的差事,他搭理了一下衣裳,走到寇季面前一礼。 “草民见过寇枢密……” 寇季失笑道:“你可不是什么草民。我记得此前惠民药局推出的一道治疗伤寒的汤剂出了问题,还是你斧正的。 官家感念你的功劳,赐了你官身。” 高大夫淡然笑道:“草民并没有领受。” 寇季略微一愣,“为何不受?” 高大夫坦言道:“多一层身份,做事的味道就变了。” 寇季缓缓点头道:“也是……许多人在当官之前,十分谦逊,当了官以后,就盛气凌人;许多人在当官之前,胸中有无数豪情壮志,当了官以后,就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高先生为了秉持本心,放弃为官,十分令人敬佩啊。” 高大夫听到了寇季这话,一脸苦笑,“寇枢密可是有重大的差事交给草民?” 寇季笑道:“何以见得?” 高大夫十分直白的道:“以您的身份,突然恭维草民,肯定是有什么差事要交给草民。而且还是一件十分难办的差事。” 寇季坦言道:“确实有一个差事交给你,而且还是一份美差。” 高大夫一脸不信。 寇季没有多言,只是吩咐了一句。 “屋里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1章 波澜再起! 高大夫领着寇季进了屋舍,为寇季斟了一杯用药材泡的茶汤。 寇季在高大夫斟完了茶以后,从家仆手里取过了一本医书,放在了高大夫面前。 高大夫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我偶然得到了一本医书,高先生你瞧瞧。” 高大夫略微迟疑了一下,拿起了寇季放在桌上了医书。 翻开略微瞧了一眼,觉得字写的不错,才用心看了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后,就像被蝎子蛰了,惊恐的丢下了书,猛然站起身,浑身颤抖了起来。 “草……草民可没有得罪寇枢密,寇枢密何故拿一本杀人的书羞辱草民。” 寇季淡淡的盯着高大夫,道:“为何高大夫将其称之为杀人的书?” 高大夫盯着寇季,颤声道:“书中尽是教人刨心挖腹的秘术,难道不是杀人的书吗?” 寇季道:“高大夫可看过《黄帝内经》?” 高大夫沉声道:“《黄帝内经》传之颇广,我辈医者,自然都读过。” 寇季缓缓点头道:“那高大夫一定知道其中的《素问》和《灵枢》两章,其中《灵枢.胃肠篇》中黄帝问于伯高的对话,高大夫应该知道的清清楚楚。” 高大夫迟疑了一下,道:“黄帝问于伯高曰:余愿闻六府传谷者,肠胃之小大长短,受谷之多少奈何?伯高曰;请尽言之,谷所从出入浅深远近长短之度:唇至齿长九分,口广二寸半。齿以后至会厌,深三寸半,大容五合。舌重十两。长七寸,广二寸半。咽门重十两,广一寸半,至胃长一尺六寸。胃纡曲屈,伸之,长二尺六寸,大一尺五寸,径五寸,大容三斗五升……” 高大夫对《黄帝内经》十分熟悉,所以在寇季问出了《黄帝内经.灵枢.胃肠篇》时,就下意识的将其中的内容背诵了出来。 寇季在高大夫背诵完了《黄帝内经.灵枢.胃肠篇》以后,问道:“高先生觉得,伯高公是如何知道小肠后附脊,左环回周迭积,其注于回肠者,外附于脐上,回运环十六曲的?” 高大夫脸色微微一变。 寇季继续问道:“高先生可看过刑部的《尸解三章》?” 高大夫脸色再变,道:“寇枢密的意思是,这书里面写的是验尸术?”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坦言道:“此书乃是大食的医书。书中剖尸的术,其根本是为了研究医术。” 高大夫咬牙道:“大食的医书?难怪连人死为大的规矩也不遵从。” 寇季沉声道:“高先生觉得人死为大?” 高大夫毫不犹豫的点头。 寇季问道:“那活着的人呢?” 高大夫郑重的道:“活人也得敬重死者。” 寇季继续问道:“那十恶不赦的死人呢?” 高大夫果断道:“人死账消!” 寇季再问,“若是剖一人之尸,可解万民之忧呢?” 高大夫听到此话,略微迟疑了一下。 “那也得亡者同意才行。” 寇季缓缓点头,“是我冒昧了……” 寇季说完这话,不再多言,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文昌学馆。 高大夫在寇季走了以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敢在人身上动刀子的大夫,那都不是正经的大夫,都是离经叛道的大夫。 杏林中对这些人十分排斥和厌恶。 杏林中的大夫,觉得在人身上动刀子的大夫,没有仁心、没有人性、不尊重死者,觉得这些大夫们败坏了杏林的名声。 所以杏林中的大夫,几乎是见一个打压一个。 所以敢在人身上动刀子、喜欢在人身上动刀子的大夫,不是在军中担任军医,就是在衙门里当仵作。 也唯有庇护在公门之中,才能免遭杏林里的其他同行打压。 高大夫是有师傅也有徒弟的人,他还不想自绝于杏林。 他已经通过了寇季的举动猜到了寇季的意思,但是他却不敢应承,只能左右推脱。 寇季并没有强硬的要求他应承下此事,他自然松了一口气。 …… 寇季出了文昌学馆的山门,回望文昌学馆的山门,略微叹了一口气。 他拿出一本有关于解剖学的书,其实只是一个试探,却没想到高大夫的反应那么大。 事实上大食人送来的医书中,有关于解剖学的书,少的可怜。 宗教对这一类书籍管的很严。 因为很多被宗教定性为异教徒的人,总喜欢拿人身上的器官、血脉,组成一个个邪恶的仪式。 为了避免异教徒借此制造恐慌,宗教便将解刨学的大部分书籍焚毁,还禁止解剖。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食人送来的医书中,解刨学一类的书籍,少的只有三两本。 就这三两本,恐怕还是送书的大食人,随手填进去的私货。 寇季随意拿出了一本给高大夫看,就是为了试探高大夫对西方医术的态度。 毕竟,西方大部分医术,治疗病患的时候,都是血淋淋的,若是连解剖都接受不了,那么就很难接受西方的医术。 大部分的西方医术,其实都是建立在解刨学的基础上的。 西方医学的奠基人,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就是通过解刨学开始研究医术的。 所以,学习、研究、推广西方医术,绝对避不开解刨学。 高大夫明显不愿意接触解剖。 文昌学馆内的其他大夫,对西方医术的态度恐怕跟高大夫一样。 寇季想送一桩功德出去,也送不出去。 寇季只能叹息一声,另寻他人。 寇季带着大食的医书回到了府上,并没有再去其他地方。 而是派人给赵祯送了一道奏疏。 次日。 刑部、大理寺、开封府等衙门的仵作,就齐齐到了寇府别院。 寇季见到了他们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将跟解刨学有关的书籍发给了他们。 他们拿到了解刨学的书籍以后,反应跟高大夫大相径庭。 高大夫拿到了解刨学的书籍,对其畏入蛇蝎。 仵作们拿到了解刨学的书籍以后,如获至宝,一个个读的津津有味。 有看的入了迷的。 也有大肆批判的。 “不对不对不对……” 一个留着三撇小胡子的小老头,捏着下巴,盯着手里的书,一个劲的叫喊。 寇季踱步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小老头正在看书,没有发现问话的是寇季,他头也不抬,十分嫌弃的道:“骨头不对……” “哦?” “你没发现吧?嘿嘿,老夫给你讲……” 话说了一半,小老头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抬起了头,并且看到了寇季。 见寇季站在他身边,半弯着腰,他不敢多说,赶忙躬身施礼,“卑职陈七,见过寇枢密……” 寇季没有在意此事,继续问道:“骨头有什么不对的。” 名唤陈七的小老头,躬身一礼,然后谦卑的道:“回寇枢密的话,书中记载的人骨头的数量不对。咱们宋人、倭国人、高丽人,一身的骨头有二百零四块。 但是一赐乐业人、大食人,一身骨头足足有二百零六块。 差别就在脚趾上。 咱们宋人小脚趾,只有两节。 可一赐乐业人和大食人,小脚趾却有三节。 多一节,就多出了一块骨头。 两只脚,就是两块骨头。 著书的人明显不够严谨,如此大的差别都没有写在其中。 若是卑职著此书的话,绝对不会出现这么大的错误。” 寇季缓缓点头,陈七所描述的骨头的差别,寇季在后世听过,所以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陈七挠头笑道:“卑职年轻的时候,跟着师傅去过海边,见过死了的大食人,也查探过。” “切了吧?” 寇季随口问了一句。 陈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磕磕巴巴的道:“寇枢密,那是大食人,不是咱宋人。” 寇季淡然笑道:“切了就切了……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陈七长出了一口气。 寇季问道:“有没有学医的心思?” 陈七略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卑职也算是略通医术。只是杏林里的那些大夫们,不把卑职等人当同行看。” 寇季淡然笑道:“朝廷把你们当大夫看就行了。” 陈七又是一愣,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环视着那些看向他的仵作。 “我得了一批医书,其中大部分都是类似于刮骨疗伤、刨肉取箭的医术。杏林里的大夫们看不上,我又不想让这些医书失传,所以想将它们传给你们。” 仵作们闻言,一个个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继续道:“医书中的一些医术,并没有经过验证,所以你们回头还要验证一番。” 仵作们一个个依旧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盯着他们道:“所以,我需要你们中间一些年迈的人,结合你们所学的刨尸术,将这些医术一一验证,然后传承下去。 弟子你们自己挑,一应需求,朝廷出。 我还会请一些御医,传授给你们弟子医术。 让他们身兼两家所长。” 仵作的行业并不怎么光彩,所以弟子难收。 大部分仵作,在年迈以后,都会将自己的技艺传给自己的子侄,让自己的后辈有一个谋生的手段。 传给外人的很少,因为没有几个人愿意成天跟尸体打交道。 寇季让他们自己挑弟子,朝廷培养。 算是对他们十分有利的。 仵作们听完了寇季的话,依旧愣在原地。 寇季见此,略微沉吟了一下,喝道:“这是公事!你们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以后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话一出,仵作们齐齐向寇季施礼。 “喏……” 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果然还是要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 寇季吩咐道:“回头我会奏请官家,在城外设立一处学医的地方。你们上差的时候,就好好上差。下差以后,就带着你们的弟子,一起给我到学医的地方学医。” “喏……” “你们中间应该有不少人去过地方,知道地方上有那些精通刨尸的人。你们写信给他们,让他们来汴京城。邀来一人,赏钱一百贯。” “喏!” 仵作们在得知有赏钱以后,声音明显大了不少。 寇季继续道:“等你们研究有成的时候,我让你们把医术教给谁。” “喏……” 仵作们再次齐声应允。 反正寇季给的医术,又不是他们家传的东西。 只要朝廷发钱,让他们教给谁都行。 “散了吧!” 寇季摆摆手。 仵作们齐齐退出了寇府。 寇季在仵作们走后,到了书房,提笔写下了一道命令,命令是给军中的大夫的。 随军的大夫,只要随军时间超过三年,几乎都在人身上动过刀子。 他们才不在乎什么人死为大之类的话。 只要能精进医术,能救人,他们就愿意学。 此后几日。 寇季都在为此事忙碌。 寇季在跟赵祯商议过后,在东城门外,找了一间大的院落,用于仵作们学习医术之用。 寇季不指望那些老仵作们学会医术。 他是想借着那些老仵作的解剖经验,验证大食的医术,纠正其中的偏差,让他们的弟子们学习。 真正学习大食医术的主力是他们的弟子,还有那些随军的大夫。 院落准备好了以后,寇季就直接让那些仵作们,将大食的医术分门别类,开始从最基础的学习、验证。 仵作们学习的方式也简单粗暴。 在熟悉了大食医术几日后,就果断向寇季讨要尸骸。 反正朝廷答应了给他们提供方便,他们为了尽快的学会医术,问朝廷讨要一些尸骸也没什么。 他们一个个都是经年的老仵作,手里解剖的尸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抱着尸骸睡觉,他们都不带怕的。 所以刨尸对他们而言就是家常便饭。 寇季将此事上报给了赵祯以后,赵祯果断让人弄死了关在牢里关了几个月的拍花子的,送去给了他们。 他们拿到了尸骸以后,果断开始上手学习。 过了大概半个多月。 距离汴京城最近的随军大夫,尽数入了汴京城。 寇季将他们安排到了学医的地方。 随军的大夫一个个也不是善类。 他们跟那些仵作们凑在一起待了几日以后,也就混熟了。 仵作有解剖技艺、随军大夫们有医术。 双方凑到了一起,互相辨证下,学习的速度更快了。 用一日千里形容也不为过。 毕竟,他们学习的大食医术,并不是什么残缺的医术,而是经过了四五百年沉淀的,成熟的大食医术。 所以他们初期学习的时候,只需要将大食的医术验证一番,确认可行以后就行。 并不需要反复的去推导。 一些需要反复推导的医术,他们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他们在学习了半个月以后,看到了寇季拿出了上千本书给他们,他们就知道,寇季给他们的很有可能是一套另成体系的医术。 而新的医术,十分符合他们做事、行医的方法。 新的医术一旦推广出去,很有可能打破大宋现有的杏林的格局。 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尽快的整理出一套成型的医书,为以后两种医术的竞争,打下有力的基础。 寇季盯着他们,看着他们走上了正轨以后,就把目光从他们身上挪开,放在了大理身上。 大理使节杨允贤回到了大理以后,去了风琶部,花了十万贯,领走了自己的族弟,然后返回了大理的都城,将大宋的条件告诉大理郡王段素真。 大理郡王段素真在得知了大宋的条件以后,搜空了国库,凑出了两百万贯。 大理郡王段素真再次派遣杨允贤为使,前往了大宋,表示答应了大宋提出的条件,并且递交了国书。 然后派遣人押送着两百万贯的东西,送往了大宋。 两百万贯财货,被押送出了大理都城,过了弄栋府,进入到了会川府。 在即将送到建昌府的时候,在两府交界处的密纳甸,遭遇到了一伙匪徒。 匪徒们杀光了大理郡王段素真派遣押解两百万贯财货的兵马,将两百万贯财货劫掠一空。 此事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理郡王段素真第一时间派遣了杨允贤赶到了风琶部,向种世衡表示自己的歉意。 杨允贤见到种世衡的时候,种世衡面如寒霜。 “杨使节?!” 种世衡冷冷的喊了一声。 “外臣见过种知事!” 杨允贤赶忙躬身施礼。 种世衡冷哼一声,道:“你不用跟我套近乎,听说你大理补偿给我大宋的两百万贯财货被劫了?可有此事?” 此事就在建昌府和会川府边上发生,距离种世衡所在的风琶部也不过百里,肯定瞒不过种世衡, 杨允贤知道此事瞒不过种世衡,所以苦着脸道:“确有此事……不过种知事不必为此事懊恼,我王已经派人去彻查此事了。” 种世衡瞪起了眼,哼道:“你们查不查此事,与我何干?我只想知道,你大理补偿给我大宋的两百万贯财货能不能准时运到此处。 若是不能准时遇到此处,下场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杨允贤闻言,赶忙道:“种知事息怒,我王知道了此事以后,已经命人再次筹备两百万贯的财货,一定能够按时送到您手里。” 种世衡脸色缓和了三分,“但愿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朱能叫嚷着进入到了二人所在的堂内。 “姓种的,你这个时候还见大理人作甚。此事一定是大理人在背后捣的鬼。他们不仅杀了我大宋的人,如今为了赖掉补偿给我大宋的两百万贯钱财,还派人半道劫了那些财货。 他们这是在打官家的脸,藐视官家的威严。 官家若是知道了此事以后,一定雷霆震怒。 我们趁着官家现在还不知道此事,发兵打过去,拿下大理三五城。 等官家要问责的时候,我们也要有个交代。 若是我们按兵不动,官家随后派人来查出此事是大理人在背后捣鬼,那我们两个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种世衡听到了此话,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目光落在了杨允贤身上。 “你们大理若是真的企图通过这种手段蒙蔽官家的话,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杨允贤急忙道:“我们既然已经拿出了钱财,又怎么可能做出惹恼上邦的举动呢?” 种世衡略微沉吟了一下,看向朱能道:“他说的有理……” 朱能破口大骂道:“有理个屁!两百万贯财货,用马车拉的话,也得几十辆马车。周遭的护卫,最不起码也得一千兵马。 若是在咱们大宋境内,一千兵马押送财货,那个匪徒个跳出来叫嚣? 想要在一千兵马护卫下,抢走两百多万贯财货,唯有动用正规兵马。” 朱能说完话,种世衡还没有开口,杨允贤抢先一步道:“外臣可以用人头担保,此事真的不是我大理兵马所为。我王也从未有欺骗大宋皇帝陛下的心思。” 朱能冷哼道:“那你说说,负责护送那两百万贯财货的护卫有多少?贼人肆虐以后,又有多少生还的?” 杨允贤闻言,脸色十分难看。 种世衡见此,皱起了眉头喝道:“说!” 杨允贤犹豫再三,咬牙道:“护卫那两百万贯财货的兵马,有一千五百人。” 朱能讥笑了一声,道:“比我预料的还多……” 杨允贤沉声道:“我大理境内,并不是铁板一块。一些小部族虽然依附于我大理,但并不听从我王的命令。为了避免那些小部族的人对这批财货起心思,我王派遣的人自然多了一些。” 朱能瞪起眼,盯着杨允贤道:“别打岔!快说,贼人肆虐以后,还有多少生还?” 杨允贤咬着牙,不肯开口。 种世衡微微眯起眼,眼中透着一股寒芒。 杨允贤看到了种世衡眼中的寒芒,心跟着抽搐了一下,低声道:“无一……生还……” “呵呵!” 朱能闻言,嘲讽了一笑,对种世衡道:“姓种的,你也是带兵之人。你应该明白,想要歼灭一千五百人的兵马,需要怎样的力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2章 建昌归宋 正面击溃一千五百人的大理兵马并不难。 但是要尽数歼灭一千五百大理兵马,一个活口也不留的话,需要一定的兵力,还需要一些周密的部署。 以上两点,不是寻常的土匪和流寇可以做到的。 能做到的土匪和流寇,不可能盘踞在大理。 即便是盘踞在大理,也不可能岌岌无名。 而大理各个山头上,都盘踞着一些小部族的族众。 土匪和流寇们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所以大理境内并没有什么成规模的土匪和流寇。 小毛贼倒是不少,但即便他们聚集在一起,也很难对大理的正规兵马产生威胁。 “还真有可能是你们在背后捣的鬼?!” 种世衡盯着杨允贤冷冷的道。 杨允贤擦拭着额头上的细汗,辩解道:“我王绝对不敢冒犯大宋皇帝陛下。” 种世衡冷声道:“有没有冒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还跟他说什么,此事一定是他们在背后捣鬼,我们现在应该发兵打过去。” 朱能摩拳擦掌的道。 杨允贤咬着牙道:“此事断然不是我王所为,贵国若是因此再侵犯我大理的话,我大理势必会还击。” 朱能一听这话,恼了,“你们可以试试!” 种世衡抬手制止了朱能发火,“眼下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大理兵马所为,所以不能轻举妄动,破坏了两国邦交。” “哼!” 朱能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种世衡看向了杨允贤冷声道:“我给你们时间,让你们去查清楚此事。若此事不是你们大理兵马所为,你们又按时送上了赔偿我大宋的钱财,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可若查出此事是你大理兵马所为,那就只能兵戎相见。 我大宋官家不可辱。” 杨允贤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对种世衡郑重的一礼。 “多谢种知事体谅。” 种世衡摆摆手,“我也是为了避免兵戎相见。” 种世衡刚说完此话,一个帐前亲兵突然急匆匆的闯进了中军大帐。 “启禀种帅,斥候营有消息传回。” 帐前亲兵入了中军大帐,单膝跪倒在了地上,沉声禀报。 种世衡脸色一正,道:“讲!” 帐前亲兵拱手道:“斥候营的斥候抓到了一个从蜜纳甸逃过来的人,经过盘问得知,此前发生在蜜纳甸的劫案,是一支大理兵马所为。” 说到此处,帐前亲兵顿了一下,略微瞥了杨允贤一眼。 杨允贤脸色微微变白。 帐前亲兵继续讲道:“从蜜纳甸逃过来的人称,劫案发生以后,在劫案发生地留下了不少尸骸,其中有穿皮甲的,也有穿布甲的,无一例外,都是大理人。” 杨允贤脸色再变。 种世衡的脸色铁青,盯着杨允贤咬牙道:“我想……大理郡王应该不会派遣两支兵马护送那些财货吧。” 朱能在一旁冷声道:“大理都城的兵马,几乎都身穿着皮甲,唯有地方兵马才会穿戴布甲。从大理都城派遣出来护送那些财货的兵马中,绝对不可能有穿布甲的。” 种世衡突然开口喝道:“我当你是朋友,选择相信了你的话,但你却隐瞒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你们不仅在欺辱我大宋的官家,也在欺辱我。” “此事……” 杨允贤要开口辩解。 种世衡冷冷的打算了他的话,“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敢欺辱我大宋官家,敢欺辱我,那就做好承担我大宋怒火的代价。” “朱能!” “在!” “命令天武军全军出击,剑指建昌府府城!” “明白!” “……” 朱能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出去调兵遣将。 种世衡在朱能走后,抄起的宝剑和长弓,也跟着出了中军大帐。 临走的时候,还冲着杨允贤冷哼了一声,道:“回去告诉大理郡王,我在拿下了建昌府以后,会奏请朝廷,请求朝廷派遣兵马驰援大理。 让他洗干净脑袋,等着。” 杨允贤惊恐的瞪着眼,几次张嘴,都没说出一句话。 种世衡出了中军大帐。 朱能已经召集齐了天武军的将士。 为了攻打建昌府,他们准备了很长时间。 如何行军、如何分兵、如何破建昌府府城,早就经过了无数次的磋商。 如今正式攻打建昌府府城,天武军上下根本不需要多思,直接依照计划行事即可。 “今日,破建昌!” 种世衡站在点将台上,抽出长剑,剑指建昌府。 天武军将士如同潮水一般扑了出去。 种世衡突然发兵,建昌府府主一点预料也没有,一点儿准备也没有。 天武军快要杀到建昌府府城的时候,建昌府府主才得到了消息。 建昌府府主慌忙召集了建昌府府城内外的兵马爬上了城头守城。 同时派人去向建昌府内最大的虚恨部、勿邓部、落兰部三部求援。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赶到了建昌府府城下的时候,建昌府府主才勉强将城头上的防守布置完。 然而。 不堪一击。 十八门火炮齐发,轰塌了建昌府府城的城门楼子以后,建昌府府城城墙上的兵马就乱成了一团。 种世衡和朱能原以为有一场恶仗要打,可是看到了一轮炮轰以后,建昌府府城城墙上的乱象以后,顿时对建昌府府城失去了兴趣。 他们在攻打建昌府府城前,调查过建昌府府城的情况。 知道建昌府名头大,实力弱,不经打。 只是没料到如此不经打。 “大理还真是……” 种世衡看着那乱成了一团的敌兵,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建昌府之所有如此不经打,天武军强悍,占据的比重并不大。 占据比重最大的是大理的制度。 大理虽然划分了郡、府,可盘踞在郡、府内的最大的势力是三十七部,三十七部并不受郡、府管束。 三十七部几乎都是自治的。 有点像是盘踞在大理境内的三十七个诸侯。 建昌府内有三个大部族,占据着建昌府近六成的疆土,掌控着建昌府内近六成的人口。 三个大部族在建昌府的话语权,远比建昌府府主要大。 建昌府府主手里不过握着六个已经彻底依附了大理朝廷的小部族而已。 没办法跟三大部族相比。 建昌府府主掌控的六个小部族中,有四个已经被种世衡攻克,所以他能调动的力量,只剩下了两个小部族,以及一些建昌府府城内的兵马。 如此力量,自然没办法跟种世衡率领的天武军抗衡。 不仅如此,建昌府府城内的兵马,还没有多少战斗力。 因为他们很少参与大战,没经历过多少厮杀场,平日里只需要守着建昌府府城即可。 一般大理发生了大战,也用不到他们。 大理朝廷会下令给三十七部的首领,命令他们领着族兵,凑成一股数量庞大的三十七部联军御敌。 所以,建昌府府城的兵马,有点像是大宋境内的守城兵,挡一挡土匪还行,面对强大的敌军,根本难以抵挡。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到建昌府府城,到攻克建昌府府城,一共花费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后,种世衡已经进入到了建昌府府城内,坐在了府主府邸上的大堂内,开始新一轮的排兵布阵。 建昌府府城被攻破容易,但是能不能守住,就不好说。 毕竟建昌府府城以北还有三个大部族,以南临近着会川府,以西是大理最大的郡善巨郡。 三面受敌,不得不防。 经过了一轮协商,最终种世衡派遣朱能率领两万兵马,挥军北上,去攻克建昌府府城以北的三大部族。 天武军大将军率领一万兵马,南下去荡平建昌府内的屈部、巴翠部等地。 种世衡自己率领剩余的兵马,坐镇建昌府府城之余,顺便扫清建昌府府城以西的洢笼、沙城两地。 三支兵马中,朱能率领的两万兵马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 他要应对的是建昌府内的三大部族。 三大部族十分强悍,且部众十分团结。 朱能要对付的不仅仅是三大部族的族兵,还有三大部族的老弱妇孺。 老弱妇孺齐上阵,在大理三十七部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三十七部能在大理的统治下,维持着各自的部落制,就是因为他们够团结,够拼命。 大理此前的帝王们,也想过灭了三十七部,将大理境内所有的土地彻底纳入大理朝廷的管束下。 为此,他们派遣的一支大军去荡平各部族。 然后就碰了一个硬钉子。 五万平定各部族的大军,出了大理都城,攻打一个只有六千人的小部族的时候,愣是被人家老少齐上阵的拼命打法给打怕了。 小部族的六千人,在战后无一生还。 但大理朝廷派遣出去的五万平定各部族的大军,也损失惨重。 其他各部族在小部族被灭了以后,聚集在一起,向大理皇帝施压。 大理皇帝被迫放弃了剿灭各部族的想法。 并且再也无人提及此事。 由此可见,三大部族的人一起跟朱能拼命的话,朱能未必能讨得了好。 为了避免朱能遭遇到不要命的强敌,种世衡在攻打建昌府以前,就特地去了一封信给朝廷,请求朝廷调遣嘉定府、川府,两府内的所有地方兵马,汇聚到川府路的黎州汉源。 黎州汉源紧挨大理的虚恨部,可以随时驰援朱能,配合朱能两面夹击建昌府内的三大部族。 朱能领兵离开建昌府府城的时候,川府和嘉定府两府的地方兵马就已经赶到了黎州汉源。 此后便是长达近十日的鏖战。 种世衡和朱能二人,必须在大理反应过来之前,彻底拿下整个建昌府。 在长达近十日的鏖战中,朱能还真的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给朱能制造麻烦的,并不是建昌府内的三大部族,而是依附于落兰部下面的一个保塞部。 小小一个三千人的部族,借着地形的优势,跟朱能率领的兵马鏖战了足足三日。 朱能最终借着火器之利,歼灭了他们。 那一战过后,保塞部上上下下,无一生还。 不是朱能坑杀了他们,而是他们没有一个投降的。 朱能攻克了保塞部,他们也就死光了。 …… 建昌府府城被攻破的第三日,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大理郡王段素真耳中。 段素真在得知了此事以后,一面派遣高智升调遣三十七部的兵马,赶往会川部低于宋军,一面派遣杨允贤,赶往建昌府府城跟种世衡交涉。 高智升召集近七万兵马,赶到了会川府的时候。 杨允贤已经跟种世衡交涉完了,同时种世衡也拿下了整个建昌府。 杨允贤和种世衡交涉的结果很简单。 大理必须再次派遣使节赶往汴京城,向赵祯请罪。 大理郡王段素真不愿意跟大宋掀起大战,他一面吩咐高智升不要擅自行动,一面派遣了杨允贤再次赶往了汴京城。 在杨允贤赶往汴京城的时候。 寇季已经收到了建昌府战事的结果。 资事堂内。 寇季手拿着种世衡派人送上来的奏报,不咸不淡的道:“种世衡居然派兵拿下了建昌府内的三大部族。此举跟我最初制定的作战策略有些出入。” 寇季最初制定的作战策略是,拿下了建昌府以后,按兵不动,静等着大理派人交涉。 可如今种世衡还没等到大理派人交涉,就先一步攻克了三大部族。 吕夷简听到了寇季的话,瞥了寇季一眼,不想搭理他。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道:“要是没有你的准许,朱能和种世衡敢乱来?” 寇季一脸诚恳的道:“我从头到尾可都没有赞成过此事。” 王曾又瞪了寇季一眼,刚要开口。 却听赵祯淡淡的道:“此事是朕恩准的。”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闻言一愣,一个个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 赵祯越过了寇季,直接向种世衡下达了军令? 赵祯见此,补充了一句道:“朕在恩准此事以前,跟四哥商量过。四哥虽然不赞成此事,但也没有反对。” 寇季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开口道:“强攻建昌府内的三大部族,必然会出现一定的损伤。我不赞成此事,是想减少损伤。 不过官家觉得,既然拿下了建昌府府城,那就干脆将三大部族一起收拾了。 留着三大部族,他们一定会在我们和大理交涉的时候,在背后闹妖。 种世衡和朱能腹背受敌,很容易出事。 所以提前将这个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经过了寇季一番解释,吕夷简三人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当即,吕夷简三人开口赞叹赵祯。 “官家圣明……” “官家圣明……” “……” 其实打不打三大部族,只是一件小事。 寇季也就随口一说,吕夷简三人居然能将此事当成一件大事议论一下,寇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吕夷简三人称赞过了赵祯以后,寇季缓缓开口,“大理使节应该很快要赶到汴京城跟我们交涉建昌府事情了。 能不能将建昌府纳入到我大宋的版图当中,就看此次交涉的结果了。” 王曾郑重的道:“我们自然不会松口,就怕大理郡王不会答应此事,还要派兵跟我大宋酣战一场。”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大理郡王还没有那个胆子。” 吕夷简问道:“他要真有那个胆子呢?” 寇季冷声道:“那我大宋就有必要再派遣五万禁军过去,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天朝上邦。” “十万禁军,能拿下整个大理?” 王曾疑问。 寇季道:“绰绰有余。” 王曾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只要寇季能保证十万兵马可以拿下大理就行。 他怕十万兵马拿不下大理,反而在大理栽一个跟头。 当年赵光义攻打交趾的时候,就是这般。 时任知邕州太常博士侯仁宝听闻交趾内乱,奏请赵光义趁机平定交趾,赵光义听信了侯仁宝的话,派遣了侯仁宝为帅,率领了十万大军去攻打交趾。 最终栽了一个大跟头。 侯仁宝被斩,十万大军有半数就葬送在了交趾。 有此先例,王曾自然有必要问清楚。 “既然我大宋不需要担心大理跟我们针锋相对,那面对大理使节的时候,我们就不需要做出任何让步。” 吕夷简环视着众人道。 王曾和张知白赞同的点点头。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此事就交给张爱卿和鸿胪寺的人一起交涉。” 事关疆土的问题,所以必须派遣一位重臣参与进去。 张知白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应允了一声。 商定好此事以后。 几个人就没有再关注此事。 过了一些日子,大理的使节到了汴京城。 张知白带着鸿胪寺的人,跟大理使节杨允贤交涉了足足十日。 大宋执意要大理割让建昌府,大理情愿多赔偿一些钱财,也不愿意割让建昌府。 双方就此扯皮了数日。 最终大理使节杨允贤败下了阵。 张知白知道大宋有那个实力一举征服大理,所以有恃无恐,寸步不让。 杨允贤没办法像是张知白一样有恃无恐、寸步不让。 种世衡率领着五万悍卒在建昌府内虎视眈眈的,随时都能对大理的会川府、东川府、善巨郡发起进攻。 大理上上下下为坐卧不宁。 大理又没有跟大宋一教高下的勇气。 为了尽早平息此事,杨允贤只能做出让步。 杨允贤最终答应了将此事奏报给大理郡王段素真,由大理郡王段素真决断。 杨允贤并没有回到大理去奏明此事。 而是派人回去将此事告诉了大理郡王段素真。 大理郡王段素真得知了大宋要求大理割让建昌府以后,跑到了寺庙里,请教了一番几个已经退位为僧的长辈以后。 最终答应了大宋的条件,将建昌府割让给大宋,以平息两国的干戈。 赵祯派遣了张知白去了一趟建昌府,跟大理郡王段素真派遣的段氏皇族之人,签订了国书。 自此。 建昌府归宋,大理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 建昌府归宋以后,赵祯立马明发邸报,将此事宣扬给了大宋所有的百姓知道。 大宋百姓在看到了朝廷的邸报以后才知道,朝廷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拿下了大理的建昌府。 他们在欢欣鼓舞之余,隐隐为大宋变的强盛而骄傲。 在百姓们欢欣鼓舞声中。 赵祯迎来了他第三个孩子。 曹皇后怀了龙种九个月以后,就出现了要生产的征兆。 三次被抬进产房,三次又被抬了出来。 着实将赵祯一颗小心脏虐的不轻。 赵祯觉得自己一个人很难忍受这种痛苦,所以派遣陈琳到寇府上,将寇季生拉硬拽的拖进了宫里陪他。 皇宫。 延福宫内。 宽广的宫殿内。 只有寇季、赵祯、陈琳三个人在里面。 赵祯邀请寇季陪着自己下棋,只是坐在了棋盘前,捏住了棋子,下了两手以后,他就握着棋子不动了。 寇季随手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黑色棋子,瞥了赵祯一眼,心中略微叹了一口气。 赵祯突然在他面前陷入发呆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寇季一开始还呼喊寇季两句,将赵祯唤醒。 如今,寇季已经懒得再唤醒赵祯了。 寇季叹气过后,瞧了瞧手边已经放凉的茶水。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上前端起了寇季的茶杯出了延福宫,没过多久以后,捧着一盏热茶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端起了茶杯品了一口,突然侧头看向了陈琳问道:“谁告诉官家,曹皇后肚子里怀的是皇子的?” 陈琳敲了一眼赵祯,见赵祯依旧坐在哪儿发愣,就低声对寇季道:“钦天监的人说的……” 寇季撇嘴道:“钦天监的话也能信?他们最早说张修容肚子里怀的是皇子,可生出来以后,是一位公主。 后来又说张婕妤肚子里怀的也是皇子。 然后又生出了一个公主。 如今说曹皇后肚子里怀的是皇子……” 寇季话还没说完,陈琳就打断了他的话,十分强硬的道:“曹皇后肚子里的一定是皇子!”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道:“你觉得,后宫嫔妃生不出皇子,有没有可能是钦天监的人干了什么缺德事,得罪了上苍。 所以上苍总是将他们的话反着来? 若是以后后宫嫔妃怀了龙种的话,让他们反着说,会不会有奇效?” 陈琳一愣,居然沉思起了寇季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3章 嫡长皇子 古人对求神问卜的事情看的很重,但凡是大事,几乎都要询问一下神灵意见,所以钦天监应运而生。 神神鬼鬼的东西,寇季不信,陈琳以前信,现在则是半信半疑。 之所以会出现变化,得益于赵祯。 因为赵祯在寇季的影响下,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陈琳身为赵祯的忠仆,心思自然要跟着赵祯走。 对于陈琳而言,皇家子嗣传承高于一切,所以即便他已经感觉到了寇季在胡诌,他依然沉思起了此事。 寇季见陈琳低着头沉思起了此事,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他就随口一说,陈琳居然真的思考了起来。 陈琳思虑了良久,沉声道:“咱家回头派人查查,若是钦天监的人真的做了什么得罪上苍的事情,害的官家子嗣难昌,咱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不会放过谁?” 陈琳的声音重了一些,所以惊醒了正在发呆的赵祯。 赵祯惊醒以后,只听到了陈琳的话尾,所以随口问了一句。 陈琳躬身,如实将寇季刚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赵祯听完以后愣了一下,道:“皇后此番若是诞不下龙子,那朕真该派人查查钦天监。” “是该查查……” 寇季符合了一句。 他完全没有为钦天监开脱的意思。 在寇季眼里,钦天监的存在,对大宋而言,有害无益。 钦天监,搞一搞天文学研究就好。 拿一些天文现象影响国事,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 将国朝大事的决定权交给天文现象,也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径。 赵祯说完话,又陷入到了出神的状态中。 寇季干咳了一声,再次惊醒赵祯。 赵祯狐疑的看着寇季,“四哥有事?” 寇季坦言道:“官家不必烦心,臣相信官家一定会儿孙满堂。” 赵祯叹了一口气,“眼下儿子都还没有呢……” 寇季苦笑了一声。 赵祯真是被儿子的事情弄魔怔了。 就在寇季准备多劝诫赵祯两句的时候,一个宫娥匆匆进了延福宫宫殿。 “官家,皇后娘娘快生了!” 宫娥入了宫殿,施礼过后,急忙道。 赵祯猛然站起身,焦急的道:“又要生了?” 为什么要用一个又呢? 因为曹皇后已经不是第一次有生产的征兆了。 算上此次,已经四次了。 “这次是真的。” 宫娥赶忙补充了一句。 赵祯噌一下就窜了出去,棋盘被他撞翻了,他都没有在意。 陈琳追着赵祯跑了出去。 寇季起身也跟了出去。 一路赶到了曹皇后生产的地方,就看到了一大帮子的宦官宫娥围在殿外。 赵祯到了以后,他们赶忙躬身施礼。 赵祯没有理会他们,一路跑到了殿前,刚刚落脚,曹皇后的惨叫声跟着响了起来。 “真生了!” 赵祯浑身一颤,急忙喊道:“快,快找接生的嬷嬷和御医过来。” “回官家,接生的嬷嬷已经进去了,御医就在旁边的偏殿里候着。” 曹皇后宫里的女官轻声禀报。 赵祯愣了一下,自嘲的道:“朕有些紧张过头了……” 寇季站在赵祯身后,听到了赵祯的话,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赵祯确实有些紧张过头了。 曹皇后待产三次,皇宫里所有人的神经都拧的紧绷绷的。 产婆、御医几乎全住在曹皇后寝宫旁边,十二个时辰守着曹皇后。 眼下曹皇后真的要生了,他们又怎敢怠慢。 除非他们的脑袋不想要了。 赵祯在自嘲过后,耳听着曹皇后在宫殿内惨叫,紧张的在原地不断的踱步。 在赵祯和寇季到了没多久以后。 李太后和杜太妃,带着匆匆赶到了曹皇后寝宫前。 赵祯见到了李太后和杜太妃,赶忙迎了上去。 草草施礼过后,赵祯对李太后焦急的道:“娘娘,您代朕进去瞧瞧……” 李太妃知道赵祯心中充满了担忧,便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然后带着两个女官,入了寝宫。 惨叫声足足持续了两柱香。 两柱香过后。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在寝宫内响起。 寝宫外,所有人浑身一震,急切的看向了寝宫门口。 “吱呀……” 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中,寝宫门户被缓缓打开,李太妃从中走了出来,脸上的喜色难以掩饰。 赵祯和寇季见此,心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李太后笑着道:“官家,是个儿子。” 赵祯脸上僵硬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开,然后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朕有儿子了!朕有儿子了!” 赵祯激动的抓住了寇季的肩膀,大声喊道:“四哥!朕有儿子了!” 寇季脸上同样带着笑意,他也替赵祯高兴,“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随着寇季开口,其他的宦官和宫娥也喜气洋洋的跟着祝贺了起来。 赵祯松开了寇季的肩膀,大笑着冲进了曹皇后的寝宫。 寇季并没有跟着冲进去,而是移步走到了李太后面前,笑着道:“臣代宫中上下的宦官和宫娥,向太后娘娘请赏!” 赵祯急着去看儿子,根本没有心思理会其他事情。 寇季自然要帮他料理他顾不上的事情。 李太后听到了寇季的话,略微愣了一下,笑道:“官家如今怕是顾不上此事。宫里上下的赏赐,就由哀家做主。宫外的一切,就交给寇爱卿做主。” 寇季躬身答应了一声。 李太后笑着对所有宫娥和宦官道:“官家喜得龙子,该普天同庆。按理说赏赐你们的事情,该官家做主。但如今官家顾不上此事,哀家就越俎代庖一次。 传哀家旨意给内府,宫中上下这个月的月例翻倍,外加一万钱、宫花一朵、布料三尺、御酒一壶、羊肉三斤。 皇后曹氏宫里的宦官和宫娥,加赐十万钱。” 宦官和宫娥们闻言,一个个欢喜的向李太后施礼道谢。 李太后在他们道谢以后,又笑着道:“哀家随后会拿出一些体己钱,给你们每人再添一万钱,算是哀家赏你们的。” 宦官和宫娥们闻言,更加欢喜,再次向李太后施礼道谢。 寇季在李太后赏赐了过了宫娥和宦官以后,对陈琳的副手内侍省都知吩咐道:“派人去鸣钟,召集百官入宫。再派人去一趟曹府,请曹国丈夫妇入宫。” 内侍省都知答应了一声,立马吩咐身边的宦官照着寇季的吩咐去做。 曹皇后乃是赵祯的正室,她生下的儿子,便是嫡长子。 在这个嫡庶有别的年代,嫡长子的身份,包含着很多东西。 其中有一项就是优先继承权。 嫡长子可优先继承爵位、家业等等。 皇室嫡长子的身份,包含的东西更多。 皇室嫡长子出生,满朝文武自然得入宫。 内侍省都知派人鸣钟以后,满朝文武便知道有皇子诞生。 鸣钟有鸣钟的规矩,不同的钟响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皇子诞生,也有对应的钟响数目。 吕夷简三人是最先入宫的,因为他们的府邸距离皇宫最近,他们也是最关心赵祯子嗣问题的人。 所以在听到了钟响以后,就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府上的马夫驾着车快速的赶往了皇宫。 他们入宫以后,是内侍省都知接待的。 寇季被赵祯唤进了曹皇后的寝宫。 寝宫内。 曹皇后躺在床榻上,脸上有些发白,但是双眼却十分明亮。 她从小习武,身躯硬朗。 生产的时候确实折腾的她死去活来,可生产过后,她反倒不像是大小张氏生产完了以后那么虚弱。 赵祯坐在曹皇后边上,手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婴儿。 见寇季进入到了寝宫内,就炫耀的掀开了襁褓。 寇季对赵祯如此幼稚的举动十分无奈,但还是违心的笑着道:“臣看到了,恭喜官家……” “儿子!” 赵祯抱着婴儿往寇季面前递了递,让寇季看仔细了以后,炫耀的喊了一声。 寇季站在一旁,笑着没有说话。 赵祯恋恋不舍的将婴儿放在了曹皇后身边,回身看着寇季,亲切的喊了一声,“亲家翁……” 寇季脸上的笑容一僵,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亲家翁?!” 赵祯一脸愕然起身呼唤。 见寇季越走越快,就急忙又喊了一声。 “四哥,你别走啊。” 寇季健步如飞,果断奔出了曹皇后的寝宫。 赵祯愣愣的看着寇季的身影消失在了曹皇后寝宫内,然后一脸茫然的回过头,询问曹皇后,“朕什么不妥当的话了?” 曹皇后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微微摇摇头。 赵祯狐疑的道:“那四哥跑什么?” 曹皇后略微思量了一下,笑着道:“大概是舍不得将闺女许给咱们皇儿。” 赵祯一愣,“朕叫他一声亲家翁,是贪图他闺女吗?” 曹皇后也愣了,“官家不是这个意思吗?” 赵祯不满的道:“朕只是觉得,他有儿女,朕也有了儿女,朕的女儿又嫁给了他儿子,所以叫他一声亲家翁亲切一些。 可他掉头就跑是什么意思?” 曹皇后幽幽的道:“他以为官家要将他闺女讨要进宫,给咱们皇儿当皇妃,所以跑了……” 赵祯一瞬间脸就黑了。 “他是觉得朕的皇儿配不上他闺女吗?!” 曹皇后轻笑道:“官家此言差矣,天下间,哪有咱们皇儿配不上的女子。应当是天下间的女子,配不上咱们皇儿才对。” 赵祯脸色缓和了几分,哼了一声道:“理当如此!” 曹皇后继续道:“臣妾听闻,寇枢密很疼爱自己的闺女。或许就是因此,他才不愿意将闺女送进宫。” 赵祯又不乐意了,“朕的皇宫是虎狼窝吗?有那么可怕吗?” 曹皇后笑着没有说话。 赵祯黑着脸道:“以前或许有些不堪,可经过了朕和你一同整治以后,朕皇宫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曹皇后沉吟了一下,道:“或许寇枢密不这么认为……” 赵祯哼了一声,道:“他不愿意让闺女给朕当儿媳,朕就偏要让他闺女给朕当儿媳。” 曹皇后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没有再多言。 赵祯坐在曹皇后边上,盘算起了如何将寇季的闺女讨进宫给自己当儿媳妇。 就在赵祯暗自盘算的时候,宗正寺的人到了。 宗正寺的人给新诞下的皇子做了详细的记录以后,退出了曹皇后寝宫。 随后,吕夷简三人到了。 三人入了寝宫,向赵祯和曹皇后施礼过后,就一个劲的往床边躺着的那个小婴儿身上瞧。 赵祯见此,掀开了小婴儿襁褓,让他们看了个够。 吕夷简三人瞧见了他们想看的东西以后,大笑着离开了曹皇后的寝宫。 临走的时候,王曾还笑着对赵祯道:“自此,我大宋无忧矣……” 赵祯深以为然。 吕夷简三人后不久,曹玘夫妇入了曹皇后寝宫,观看了一番自己的外孙。 曹玘夫妇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入到曹皇后寝宫。 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大臣,没那个资格。 他们只能通过吕夷简三人的嘴得知皇子的详情。 吕夷简三人出了曹皇后寝宫,就带着满朝文武到了垂拱殿。 除了寇季以外,满朝文武齐齐聚在垂拱殿。 一直等到了入夜以后,赵祯才出现在了垂拱殿。 赵祯在百官们施礼过后,左右瞧了一眼,问道:“寇季呢?”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言语。 最后还是内侍省都知低声禀告了一句。 “寇枢密说,他身体抱恙,要回府养三五日……” 赵祯撇撇嘴。 寇季明显是躲着他。 然而,寇季越是如此,赵祯就越想将寇季闺女讨进宫给他当儿媳妇。 在赵祯看来,他将寇季的儿子寇天赐当成亲儿子对待,还将闺女嫁给了寇天赐。 寇季就该将他儿子当成亲儿子对待,应该将闺女嫁给他儿子。 赵祯没有向百官们宣扬此事的心思,所以就没有再提及寇季。 他吩咐吕夷简三人,将皇子诞生的消息昭告天下。 同时加封了曹氏夫妇、曹佾等。 在大赦天下的时候,追问了一番刑部尚书,得知了今岁的囚犯已经被发配到边陲以后,果断下旨大赦天下。 最后,象征的说了一句金吾不禁,举国同庆。 之所以是象征性的说了一句,是因为现在汴京城内,早已没有人在意宵禁。 …… 寇府。 寇季回到了府上以后,就直奔后院。 到了后院,就看到了向嫣抱着闺女在散步。 向嫣见到了寇季,略微一愣,“皇子降生,你不是应该待在宫里听旨吗?怎么回府了?” 寇季没有回答向嫣问题,而是十分认真的对向嫣道:“我准备送闺女去习武。” 向嫣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让闺女去习武?” 寇季郑重的点头。 向嫣皱眉道:“为什么?” 寇季沉声道:“以后谁想娶我闺女,就得先打过我闺女。” 向嫣一愣,思量了一下,眉头一展,看着寇季一脸惊讶的道:“官家想让咱们闺女当皇子妃?” “呸……” 寇季啐了一口,恶狠狠的道:“他想的美!” 向嫣见此,一脸哭笑不得,“还真是……” 寇季冷哼道:“我闺女绝对不可能当什么皇子妃。” 向嫣迟疑道:“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相公你为何要拒绝?” 顿了顿,向嫣又道:“曹皇后诞下的皇子,那可是嫡长皇子,这意味着什么,相公你应该清楚。” 寇季不屑的道:“他还不是太子!就算他是太子又如何?我闺女就不进皇家的门。” 曹皇后诞下的嫡长皇子,意味着什么,寇季自然清楚。 曹皇后诞下的嫡长皇子被立为太子的几率高达九成。 先天的嫡长子优势,就决定了他在夺嫡的时候处在了有利的位置。 一旦赵祯有心立太子,百官们一定会奏请赵祯依照嫡庶之间的规矩立嫡长皇子为太子。 再加上他母族是曹家,有曹家支持,他被立为太子就几乎是铁板上钉钉的事。 除非他自己先天不足,又或者后天夭折。 曹皇后诞下的嫡长皇子寇季看过,并没有什么先天不足之处,也没有什么病症。 所以,除非他后天人为夭折,不然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但太子,并不代表就是大宋官家。 大宋立国之今,被册立为太子的人,有四人。 但是以太子身份坐上皇位的,却只有两人。 寇季才不在意曹皇后剩下的皇子会不会成为太子。 就算成了太子,他闺女也不嫁。 “相公不愿意让闺女入宫,那便不入。” 向嫣见寇季态度坚决,就笑着说。 寇季一愣,狐疑的道:“你刚才不是说别人求都求不来……” 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向嫣就笑着道:“对啊,妾身说的是别人,可不是咱家。” 寇季失声一笑。 向嫣继续笑道:“只是让闺女去习武的事情,妾身还希望相公可以三思。”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被官家吓到了,所以随口一说。她现在还一丁点大,话都不会讲,怎么习武。” “相公知道就好……” 寇季陪着向嫣说了会儿话,缓解了一下心情以后,就不再思量此事。 此后几日。 寇季也没有进宫,就留在府上陪家人。 …… 汴京城不会因为寇季足不出户而静止不动,大宋朝亦是如此。 寇季在府上足不出户的几日。 嫡长皇子诞生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 大宋上下一片欢庆。 百官们因为朝廷有了继承人而感觉到高兴。 百姓们因为赵祯有了儿子为赵祯赶到高兴。 总之,大宋上下所有人都因为嫡长皇子的诞生高兴了起来。 各地纷纷献上了祥瑞。 各藩属也纷纷献上了厚礼恭贺。 就在大宋上下都高兴的时候。 大理却陷入到了无尽的哀伤当中。 大宋得了建昌府以后,大理上下都以为,大宋跟大理的战事就此了结。 可大宋拿到了建昌府不足两个月,大宋的兵马再次出现在了大理境内。 短短三天,打破了半个东川府。 大理上下俱惊。 毫无疑问,此次又是大理冒犯到了大宋。 东川府府主,在大宋拿下了建昌府以后,蛊惑着建昌府内那些小部族的人,悄悄的逃离了建昌府,回到了大理。 此事被种世衡发现以后,种世衡派遣朱能,率领一万兵马南下,攻打东川府。 半个东川府被拿下以后。 大宋和大理双方再次进入到了新一轮的和谈中。 大宋几乎用跟之前一样的方式,将东川府收入到了囊中。 大宋和大理的战事再次告一段落。 但此次战事结束以后。 大理郡王段素真,派遣了高智升,率领着十万兵马,坐镇会川府,盯住了建昌府内的种世衡。 种世衡将此事告知给朝廷以后。 寇季和赵祯商议了一下,派遣狄青,率领五万禁军,悄然南下。 就在大宋朝廷谋划着对大理彻底展开攻势的时候。 交趾的战事也起了变化。 随着交趾军、安南军、以及大食人建立的神恩军,三方冲突不断的加剧。 交趾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大食人在借着大宋军备建立了神恩军以后,立马跟安南军分道扬镳。 他们脱离了安南军和交趾军的战场,一路南侵。 有马木留客相助,他们几乎无望而不利,攻占了交趾近七座城池。 交趾郡王见此,不得不分派重兵去对付大食人。 重兵被调遣去对付了大食人,抵抗安南军的交趾兵马就少了许多。 安南军借此机会,一路西进,攻占了交趾五城之地。 安南军攻势之所以如此迅猛,也得益于交趾和大食人。 大食人的出现,刺激了山林里的那些巫。 巫为了对付大食人,不断的将山林里的那些蛮人派遣出来,加入到了安南军中。 安南军兵马数量直线上升。 安南军过惯了问大宋朝廷讨要军备的习惯,所以在兵马数量上升以后,就果断派人找朝廷讨要军备。 以寇季的黑心肠,自然不可能将军备白给他们。 他们必须付出一定的钱财。 然后,安南军就将他们在交趾境内缴获的钱财,一股脑的交给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钱以后,十分大方的将军备送到了他们手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4章 大理覆灭,一晃三年 寇季送到安南军手里的,有大量的皮甲、布甲,还有少量的铁甲。 安南军有了铁甲,攻势就变得更加迅猛。 安南军甲坚、大食人兵勇。 双方一起攻打交趾,不足半载,交趾半个国土沦丧。 交趾郡王为此愁白了头。 就在此时,一位海商找上了他,告诉他,可以提供给他坚硬的铁甲,但是价钱比较高。 交趾郡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跟海商交易。 眼看就要亡国了,他哪还有心思守着那些钱财。 他不仅将交趾国库里的钱财交易给了海商,还横征暴敛了一些钱财,交易给了海商。 海商为他提供了足足五万套铁甲。 有了五万套铁甲,交趾郡王立马装备起了一支五万人的铁甲军。 铁甲军加入到了战场以后,稍微扭转了一下交趾的颓势。 交趾郡王总算有了抗衡安南军和大食人的力量。 三方在交趾的疆土上,连番大战。 交趾的百姓,山林里的小部族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交趾随处可见皑皑白骨。 交趾三方大战打的如火如荼。 大理境内。 种世衡在狄青率领的五万兵马到了以后,也展开了对交趾的攻势。 十万兵马,兵分三路,对大理展开了进攻。 朱能率领了两万兵马,沿着东川府南下,去攻打东川府以南的大理疆土。 种世衡率领五万兵马于建昌府和会川府交界处,跟高智升展开了大战。 狄青率领着三万兵马,出建昌府,西侵入了大理的善巨郡。 狄青兵出建昌府,连战连捷,短短半个月,占据了半个善巨郡。 直到大理派遣了重兵挡在他面前以后,他才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朱能率兵南下以后,也先后拿下了大理在南方的一府一郡,随后也被大理的重兵绊住了脚。 就在西、南双方都进入到了困境当中的时候。 在建昌府和会川府交界处跟高智升对持了一个月的种世衡,突然发动了奇袭,破了高智升十万大军。 高智升被迫率领着残军后撤。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一路盛胜追击,先后攻破了两府之地,杀到了大理都城所在的府外。 大理都城岌岌可危。 大理郡王惊恐之余,准备调遣西、南两边的重兵回援。 却被高智升给制止了。 高智升提议大理郡王退守腾冲府,借着高黎贡山和澜沧江两处天堑抵御宋兵。 同时守住腾冲府、永昌府和景昽三地。 腾冲府、永昌府和景昽三地,是大理最大的三府。 三府加起来相当于半个大理。 只要此三地不失,大理还能东山再起,反攻大宋。 然而,退守腾冲府,借助高黎贡山和澜沧江两处天堑的话,大理就要放弃还在手里握着的最宁府、秀山郡、威楚府等地。 大理郡王根本不甘心放弃这些地方,否决了高智升的提议。 高智升见大理郡王听不进去自己的劝诫,为求自保,就带着自己的兵马叛逃出了大理都府,准备赶往腾冲府,依照自己的谋划行事。 只是在他带着兵马离开的时候,被早已暗中盯上他的杨允贤给撞见。 杨允贤为了阻止高智升离开,就率领着自己的兵马跟高智升大战了一场。 最终,高智升取胜,率领着剩余的兵马逃往了腾冲府。 大理双臂自残,让种世衡看到了几乎。 种世衡毫不犹豫的挥兵杀进了大理都城。 在种世衡率军杀到了大理王宫门口的时候,大理郡王段素真,率领着满朝文武跪地请降。 种世衡在大理郡王投降以后,要求大理郡王段素真帮忙招降最宁府、秀山郡等地。 大理郡王段素真答应了种世衡的要求,但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那就是大宋不得害他的性命,也不得囚禁他,他可以在大宋官家眼皮子底下出家为僧。 种世衡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告诉了赵祯。 赵祯得知了此事以后,答应了段素真的请求,并且还给段素真赐下了法号。 自此世上少了一个大理郡王,多了一个名叫了尘的和尚。 种世衡得了尘和尚相助,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大理的最宁府、秀山郡等地。 大理只余下了腾冲府、永昌府、景昽被叛逃出去的高智升所掌握。 种世衡在拿下了最宁府和秀山郡等地以后,并没有急着攻打腾冲府等地。 而是帮着朝廷先消化了新得的疆土。 一直到新得的疆土消化的差不多以后,种世衡派遣狄青率领五万禁军,杨允贤率领五万归化军,攻进了腾冲府。 高智升凭借着高黎贡山,阻挡了狄青一行足足三个多月。 最终还是狄青率领三千铁骑,奇袭了高智升的一处兵马大营,才破了此局。 随后狄青和杨允贤,追着高智升,一路杀到了永昌府、景昽。 最后杨允贤在景昽的兰那城追到了高智升,斩了高智升。 大理战事自此告一段落。 而交趾,依然处在一片混乱的大战当中。 种世衡、朱能、狄青等人征讨大理,耗费了足足三年。 交趾混战也持续了三年。 三年大战下来,交趾境内的三方势力的分布,只是出现了微小的变化。 战场上兵马,从青壮年,变成了老弱妇孺。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三方无论哪一方得到了巨额钱财,都会毫不犹豫的送到大宋,从大宋购买军备。 造成交趾如此局面的幕后黑手寇季,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交趾战场上。 他一直都身居在汴京城内,稳稳的操控着一切。 操控一切之余,还有闲心跟人探讨一下武学。 …… 汴京城。 大相国寺内。 寇季坐在禅房内蒲团上,抚摸着自己嘴角的短须,盯着眼前一个三旬的大和尚,疑惑的道:“大师真的不会一阳指?” “阿弥陀佛,小僧已经说了,并不知道一阳指为何物,寇施主为何苦苦相问?” 大和尚宣了一声佛号,不喜不悲的低声说了一句。 寇季捏着下巴道:“那六脉神剑呢?” 大和尚瞥了寇季一眼,宣了一声佛号,缓缓闭上眼。 寇季嘀咕道:“也没有吗?” 大和尚缓缓睁开眼,盯着寇季认真的道:“施主为什么会觉得小僧会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呢?” 寇季灿灿一笑,道:“以前听从大理过来的客商说,大理段氏有家传武学一阳指和六脉神剑。” “民间传言,寇施主也会信?” 大和尚疑问。 寇季干笑道:“民间传言我自然不信,但空穴未必风,所以我要问一问。万一真有的话,我也能见识一下。” 大和尚再次宣了一声佛号,道:“那恐怕要让寇施主失望了。” 寇季淡然一笑,道:“了尘大师在大相国寺住可还习惯?” 大和尚轻声道:“吃喝不愁,每日以经书相伴,是小僧的夙愿。如今能得偿所愿,小僧已经心满意足。” 寇季缓缓点头,笑道:“那就好……官家怕你在大相国寺住的不习惯,所以特地派我过来问一声。” 大和尚微微一礼,“有劳官家挂念了。” 寇季笑着继续道:“杨允贤是一个识时务的。在降了我大宋以后,帮我大宋做了不少事。官家有意为他升官,可他却生出了辞官的念头。 了尘大师觉得,他是该放,还是该留。” 大和尚一愣,闭着眼道:“小僧已经是出家人了,不再过问俗事。” 寇季笑着道:“大师还是见一见他比较好,劝一劝他比较好。他身为朝廷命官,不听从官家的吩咐,可是要吃大亏的。” 大和尚缓缓点了点头。 寇季起身,略微一礼,“那我就不打扰大师清修了。” “寇施主慢行……” 寇季点点头,出了大和尚的禅房。 禅房外。 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守在禅房门口,像是门神。 寇季瞥了两个小家伙一眼,淡淡的道:“现在肯说了吗?” 两个小家伙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寇季瞪了两个小家伙一眼,喝道:“回府以后,继续罚站!” 说完这话,寇季哼了一声,背负双手,迈步离开了。 两个小家伙面对面做了个鬼脸,然后嬉笑着跟上了寇季的脚步。 寇季带着两个小家伙上了马车,一路沿着御街往汴京城外走去。 时隔三年。 汴京城还是那个汴京城,建筑、景致上没有多大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街道上多了一些背着书袋书箱的小孩。 汴京城外变化倒是挺大的。 城南多了一座名叫法医堂的学馆,城北少了一处皇家园林,多了一处天圣馆。 瑞安镇上多出了一个县学。 寇府多了一个祸害。 寇季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到府上,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扑向他,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甜甜的叫了一声。 “爹爹……” “乖……” 寇季心一瞬间就被暖化了,即便是怀里的小家伙悄无声息的将两只刚抓的鲤鱼塞进了他怀里,他也装作没看见。 “又去鱼塘里偷鱼了?” “嘻嘻嘻……” 寇季低头问了怀里小人儿一句,小人儿窝在他怀里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傻笑。 “寇卉?!” 一声怒吼在小人儿背后响起,小人儿吓的一个劲往寇季怀里钻。 话音落地,就见向嫣黑着脸从后院走了出来。 向嫣瞪着小人儿,喝道:“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还好意思躲?!” 寇季一边抱着闺女,一边道:“一个三岁的孩子,她能干什么。” 向嫣瞪着眼道:“她祸害了祖父养的鱼!” 寇季淡然笑道:“几条鱼而已,回头我派人去弄一些一模一样的回来就是。” 向嫣哼了一声,“你就宠着她,小心把她宠坏了……” 寇季低声一笑,没有说话。 向嫣目光落在了寇季背后两个小家伙身上,见两个小家伙规规矩矩的跟在寇季身后,毫无平日里调皮捣蛋的样子,顿时问道:“他们两个又闯什么祸了?” 寇季闻言,脸上的笑容一敛,没好气的道:“今日张公教他们读书,中间有些困乏,小酣了一会儿,醒来以后就发现,这两个祸害给他画了一个大花脸。” 向嫣嘴角抽搐了一下,恶狠狠的瞪了寇天赐和刘伯叙一眼。 寇季回身,冷冷的道:“去小竹园门口站着去,什么时候叫你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动。” 两个小家伙乖巧的去了小竹园。 寇季打发了两个小家伙,陪着闺女闹了一会儿,对向嫣道:“祖父呢?” “房里呢。” “我去看看。” 寇季将闺女递给了向嫣,迈步赶往了寇准的卧房。 到了寇准卧房里以后,看见寇准在小酣,便没有打扰寇准,自顾自的在寇准房里烧起了茶水。 等到寇准醒过来的时候,茶水已经备好。 寇季将热茶递到了寇准手里。 寇准端着热茶道:“老夫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你不用守在老夫身边。” 寇季低声笑道:“我是孙子,我不守着你,难道还守着别人啊?” 寇准听到这话,没有言语,脸上带着笑意,细细的品起了茶。 笑着笑着,寇准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王曙那个不成器如今在什么地方?” 寇季答道:“在真定府任期满了以后,就被调到兴庆路担任转运使。” 寇准缓缓点头,“找个机会将他调回来,能助他一臂之力,就助他一臂之力。不能助就算了。” “孙儿明白……” “远儿呢?” “他闹着要出仕,姑父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我给他在新建的腾冲路,安排了一个差事,让他去腾冲路磨练一番。 若是能磨练出来,回头我会给他换一个地方。 若是磨练不出来,再过一些年,我将他调回汴京城,给他安排一个闲差。” “……” 寇准有些恍惚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寇季主动开口道:“工部尚书王云升前些日子向官家乞骸骨,官家已经同意了。如今工部尚书出缺,我向官家推举了姑父。 不出意外的话,姑父和姑母年底前就能回京。” 寇准愣了一下,看向了寇季道:“你是在为老夫准备后事吗?” 寇季失笑道:“您老身子骨还硬朗着呢……还能多活好些年呢。” 寇准哼声道:“那你调王曙回京做什么?你自己如今走在刀刃上,还敢将王曙调遣回京担任工部尚书。 你是不是觉得别人找不到弹劾你的把柄?” 寇季笑着道:“祖父为何觉得我走在刀刃上。” 寇准冷哼道:“你手下的门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你又位极人臣。你难道不是在刀刃上行走?” 寇季笑道:“祖父多虑了。” 寇准喝道:“老夫没有多虑。种世衡和朱能覆灭大理,有灭国之功,如今爵列一等公。狄青在大理,也有灭国之功,如今爵列二等公。 他们算是你的人。 你在天圣馆内的那些门生,出了天圣馆以后,一个个不是留在京城当京官,就是去地方担任了一州知州。 老夫听闻,他们到了地方以后,整顿吏治,政绩斐然。 下一次吏部评选,他们中间一大部分人都会升官。 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站在我大宋朝的朝堂上。 到时候,你寇季文武两班兵强马壮。 可不就是在刀刃上行走?” 寇季闻言,笑着道:“祖父多虑了,您担心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的。” 寇准一脸不信。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再过不久,我就要跟官家做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情。到时候那些个门人还会不会认我,都很难说。 所以祖父您的担忧是不会发生的。” “天怒人怨?” 寇准略微一愣,迟疑道:“就像是那个法医馆?” 寇季笑着点点头。 寇季在仵作们中间一些人出师以后,就成立了法医馆。 法医馆一立,自然引起了人的注意力。 有人仔细探查了一番后,就知道了法医馆具体是做什么的。 然后将法医馆宣扬了出去。 杏林里的大夫们知道了此事以后,没少找到法医馆,跟法医馆里面的那些随军大夫和仵作们较劲。 如今,法医馆里的随军大夫和仵作,已经和杏林中的大夫们斗出了真火。 互不相容,势同水火。 寇季作为法医馆的创立者,自然而然被杏林里的大夫们惦记上。 如今寇季在杏林里的名声臭不可闻。 只不过寇季在民间的好名声太大,杏林里大夫们传播的那一点点臭名声,对寇季没有多少影响。 寇准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为文昌学馆内有医科。 里面的一些大夫,为了搬到法医馆,还特地找过寇准,请寇准出面去找寇季说项。 寇准推脱了此事,但也因此知道了寇季在杏林里坏名声。 寇准在见到了寇季点头以后,缓缓点头道:“那你就跟官家放手去做……” 寇季笑着道:“那姑父调遣入京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寇准淡然道:“随你。” 寇季低声一笑,没有再多言。 自从王曙被调出汴京城以后,寇准多年没有问过王曙夫妇半分。 如今时不时的在寇季面前提起此事,分明是有些想王曙夫妇了。 寇季自然要顺着他的心意,将王曙夫妇弄回汴京城。 至于那个被惯坏的王远,就现在外面待着。 什么时候能成熟,什么时候能踏踏实实做人,什么时候再回汴京城。 寇季陪着寇准又说了会儿话以后,离开了寇准的卧房。 出了寇准的卧房,寇季进入到了另外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许多丫鬟和仆人,见到寇季以后,纷纷躬身施礼。 寇季略微点了点头,迈步进入到了院子里的卧房。 卧房里。 寇忠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张着嘴,在他床边,跪着一个少年,正在小心翼翼的伺候他喝药。 寇准卧病在床,那是偶感风寒所致,养几日就能痊愈。 寇忠则不同,他是真的患上了重病。 寇季请了许多大夫,帮寇忠医治,都不见好。 如今全凭一些珍贵的药材在吊命。 寇季缓步走到了寇忠床榻边上,寇忠见到了寇季,想要起身。 寇季脸色一沉,摇了摇头。 寇忠苦笑了一声,躺在床榻上没有再动。 寇季走到了床边,拍了拍那个帮寇忠喂药的少年肩头。 少年回头,冲着寇季眨了眨眼。 寇季轻声对少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此事交给我。” 说话间,寇季从少年手里端过了药碗。 少年顺从的将药碗递给了寇季,无声的对着寇忠张了张嘴。 寇忠目光慈祥的看着少年,略微点了点头。 少年起身,退到了一边。 寇季端着药碗,坐在了寇忠床边。 寇忠有气无力的道:“让少爷您帮老仆喂药,老仆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寇季一边给寇忠喂药,一边道:“行了,你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知道我的性子。在我眼里,其实没有太多少爷和仆人之分。 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长辈。 踏踏实实让我伺候你就行了。” 寇忠一边喝着寇季喂的药,一边含糊的感慨道:“能享受主家喂药仆人,全大宋大概就只有老仆一个了。” 寇季随口道:“给你喂药的还是一位大宋枢密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你心里是不是特别激动?” 寇忠认真的点点头。 寇季却没有在意。 此后二人没有继续讲话。 寇季喂药,寇忠喝药,喝完药,寇忠才缓缓开口道:“您日理万机,不用每天过来看老仆,也不用每次都亲自喂老仆喝药。” 寇季放下了空碗,笑道:“以前你照顾我,现在我照顾你,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寇忠苦笑着摇摇头。 真的理所应当吗? 一点儿也不理所应当。 此事若是传出去,大宋上上下下的人能惊掉下巴。 寇季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少年,对寇忠道:“我不是说了吗?回头从我的弟弟中,挑选一人给你披麻戴孝,你为何还要收一个孙儿?” 寇忠目光落在了少年身上,笑着道:“老仆见哑虎那厮收了一个徒弟,像是儿子一样养着,心里就动了几分心思,之前去孤独园看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孩子的时候,就发现了他。 老仆觉得他跟老仆挺投缘的,所以就收养了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5章 一家有女百家求 “忠伯既然觉得投缘,那便养着。我已经给开封府那边打过招呼了,回头开封府会有人将他的籍册送上门。我吩咐陆铭在瑞安镇上营造了一座一进的宅子,附带二十亩良田,都落在了他名下。” 寇忠如今年事已高,身染重病,已经无药可医。 如今全凭借着珍贵的药材续命。 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就驾鹤西去。 他既然动了收孙儿的心思,且已经有了人选,那寇季就有必要将一切安排妥当,避免寇忠故去的时候,还心怀担忧。 寇忠听到了寇季的话,感动的两眼落泪。 他知道寇季心善,他死以后,寇季绝对不会亏待少年。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替少年担忧。 生怕少年因为天生残疾,以后被人看不起,混得不如意。 他有心张口求寇季给少年置办点东西,但却迟迟没有开口。 他不过是一介仆从而已,身染重病以后,寇季就像是对待一个血亲长辈一样对待他。 寇季对待他,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主家对仆从该有的态度。 所以他不好开口。 但他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寇季就已经将他担忧的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 “少爷……” 寇忠眼含热泪,嘴唇哆嗦着,想说几句感谢的话。 寇季抬手制止了他,“一家人不说两话。我做什么你也拦不住,所以干脆就别说。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就派人去告诉陆铭一声。 府上的商队如今遍及大宋,即便是大宋外,也有府上商队的身影。 只要是你想吃的,府上的商队都能弄回来。 想去什么地方走走,也可以跟陆铭说。 我吩咐府上的匠人,给你特制了一架寇公车,你想去什么地方,只管让仆人们推着你去就是了。” “少爷……” 寇忠已经感动的说不出话了,寇季握住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寇季虽然年龄不大,但也知道人在垂垂老矣的时候,心里多少会有一些恐慌。 对死亡的恐慌。 寇季没办法扭转乾坤,让寇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所以他能给寇忠的只有陪伴和宽慰。 寇季陪着寇忠说了会儿话,直到寇忠眼角的泪水止住了,才离开了寇忠的卧房。 出了卧房,又嘱咐了院子里的丫鬟和仆人们几句,才离开了寇忠居住的院子。 回到了后院刚刚坐下,就听府上的门子禀报,说是曹佾来访。 寇季让人将曹佾代到了府上的正堂。 寇季入了正堂,看也没看曹佾一眼,就自顾自的坐在了正堂的主座上。 曹佾见此,盯着一张笑脸道:“四哥似乎不待见我?” 寇季吩咐仆人上了茶点,然后冲着曹佾翻了个白眼,“你三番五次的往我府上跑,目的是什么,我心里清楚。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又跑到我府上烦我,我自然不待见你。” 曹佾听到此话,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化,他笑着道:“明明是一桩大好事,四哥为何要三番五次的拒绝?” “大好事?” 寇季鄙夷的道:“也只有你们会将其当成大好事,在我看来,那就是无能的表现。” 曹佾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多了一些尴尬。 “天下人可都当此事是无上的荣耀。” “那是天下人,不是我。” 寇季油盐不进。 曹佾只能咬牙道:“此事是官家定下的,我也只是个说客而已。四哥应该明白,官家定下的事情,很难更改。” 寇季恼了,“官家定下的?圣旨呢?圣旨拿来给我看。” 曹佾苦笑道:“此事得你先答应才行,你不答应,官家不好明发圣旨。” 寇季果断的道:“那我不答应。” “四哥!” 曹佾声音拔高了几分。 寇季态度异常强硬的道:“我闺女就是不入宫,我也不会答应此事。所以你们别劝我,更别妄想。” 曹佾沉声道:“难道四哥就不想让寇氏出一个皇后吗?” 寇季淡然道:“不想!” 曹佾彻底没了脾气。 赵祯有意讨寇季的闺女做儿媳妇,但又不好三番五次的跟寇季说,所以就请了曹佾出面,从中说项,希望曹佾可以软磨硬泡的逼寇季松口,从而达成他要讨寇季闺女做儿媳妇的目的。 曹佾知道了此事以后,自然是喜不自胜。 曹皇后诞下了皇子,那可是他外甥。 赵祯的嫡长子。 先天已经赢了一半。 有曹氏从旁协助,太子之位必然是囊中之物。 但能不能成为大宋新一任官家,中间还存在着变数。 最大的变数便是寇季。 如今朝堂上的朝臣中,也只有寇季有能力左右新一任官家的位置。 嫡长皇子若是娶了寇季的闺女,那最大的变数便会变成最大的助力。 有寇季出手帮忙,纵然嫡长皇子不成器。 寇曹两家,也能稳稳的将他推到帝位上。 寇季如何一步步帮着赵祯坐稳皇位,曹佾知道的清清楚楚。 赵祯登基以后,面对的朝局可是十分复杂,十分凶险的。 寇季以一己之力,撬动了整个朝堂。 不仅帮赵祯拿回了权力,还帮赵祯打出了一个万邦来朝的局面。 寇季以前没多少实力的时候,尚且能做到这个地步。 如今手握大权,门生故旧遍天下。 他要扶嫡长皇子上位,那还不容易? 也正是因为如此,曹佾在得知了赵祯有意跟寇季结亲,并且请他从中说和的时候,就不厌其烦的开始往寇府别院跑。 哪怕每一次寇季对他都是恶语相向,他也不在乎。 可如今他都劝了许多次了,寇季还是不肯松口。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再劝寇季。 寇季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让闺女进宫。 曹佾叹了一口气,“四哥就不肯给我那外甥一个机会吗?” 寇季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曹佾只能起身告辞。 寇季没有挽留他。 曹佾走后,寇季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惦记他闺女的,可不仅仅是赵祯一人。 汴京城内惦记他闺女的人,多了去了。 当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汴京城内那些惦记着他闺女的人,迟迟没有上门说亲,也是因为有赵祯在前面拦着。 赵祯虽然没有明发旨意,告诉天下人,寇季的闺女是他儿媳妇。 但却露出了不少口风给汴京城的文武大臣。 大致就是告诫文武大臣,别想着跟寇季结亲,寇季儿子已经被他招为了驸马,寇季的闺女是他内定的儿媳妇。 谁敢跟他抢儿媳妇,他一定会让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就是因为赵祯透露了口风给文武大臣,所以文武大臣即便是想跟寇府结亲,也不敢开口。 但他们不敢开口,并不代表他们不敢惦记此事。 寇季不愿意让闺女进宫的事情众所周知。 只要寇季能扛到嫡长皇子选了皇妃,那他的闺女自然就不用进宫了,到时候他们自然就能跟寇季结亲。 赵祯许下了皇妃之位,寇季都没有松口。 赵祯真要是将寇季的闺女讨进宫给他儿子当侧妃,你看寇季会不会跟他翻脸。 所以,只要嫡长皇子的皇妃人选定了,寇季的闺女就不用进宫。 自家闺女如今才一丁点大,就被这么多人盯着。 寇季心里自然不痛快。 寇季心里不痛快,那就必须去找一找别人不痛快。 寇季吩咐了一声,让人去小竹园找来了寇天赐,带着寇天赐入了宫。 到了宫里。 寇季父子就被邀请到了后宫中。 赵祯正陪着曹皇后、大小张氏在御花园里赏花。 三个一丁点大的小家伙在御花园里不停的闹腾着,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声‘咯咯咯’的笑声。 小张氏怀里还抱着一些婴儿。 三年时间,除了小张氏为赵祯再添了一女外,其他嫔妃一无所出。 三年时间里,赵祯一直徘徊在曹皇后、大小张氏的寝宫,很少去其他嫔妃的寝宫。 其他嫔妃没有沐浴皇恩的机会,自然一无所出。 寇季步入御花园,还没有赶到赵祯面前施礼,一个娇小的小丫头就发现了他们父子,然后惊叫了一声,跑了过来。 “驸马!” 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寇天赐身边,一头扎进了寇天赐怀里。 寇天赐一脸生无可恋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寇季就当没看见他的眼神,抛下了他,独自往赵祯身边走去。 寇天赐无奈的低下头,看着宝庆公主抱着自己的大腿,嘴角闪烁着亮晶晶的口水。 寇天赐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摸索出了一个糖人,递到了宝庆公主手里。 宝庆公主拿到了糖人,立马塞进了嘴里,双眼一瞬间弯成了月牙。 驸马代表着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驸马每次进宫,都会给她带好吃的。 而且只给她一个人带。 她母妃告诉她,寇天赐是她的驸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驸马。 然后她每次见到了寇天赐,就会喊寇天赐驸马。 寇天赐在宝庆公主舔糖人的时候,抱起她,往赵祯的方向走去。 寇季却已经率先一步到了赵祯面前。 “臣寇季,参见官家……” 赵祯没有搭理寇季,而是十分幽怨的盯着寇天赐和宝庆公主,感叹道:“朕的闺女,跟天赐儿真亲近……就是不知道谁家的闺女,也会这般亲近朕的皇儿……” 寇季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就当没听到赵祯的话。 赵祯见寇季没有接他的话茬,便没有再提及此事。 反正在他眼里,寇季的闺女已经是他儿媳妇了。 只要他不松口,谁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娶寇季的闺女? “陈琳,快去给寇爱卿搬一张凳子。” 曹皇后在一旁笑眯眯的吩咐了一句。 陈琳答应了一声,立马吩咐宦官去给寇季和寇天赐二人搬凳子。 曹皇后之所以让陈琳给寇季搬凳子,而不是给寇季父子。 那是因为寇天赐算是皇家人,到了宫里自然有凳子坐,无需多讲。 陈琳吩咐人搬来了凳子,寇季和寇天赐父子坐定。 寇季陪着赵祯在说话,寇天赐则抱着宝庆公主,给她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嘴角的糖渍。 寇天赐平日里虽然闹腾,但是对待妹妹和宝庆公主,还是很温柔、很贴心的。 此事跟向嫣的教育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寇季和赵祯二人最开始聊的是闲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正事上。 赵祯沉吟道:“朕的皇儿已经三岁了,也该有个名字。朕拟定了几个,四哥帮朕参详一下。” 寇季略微拱手道:“愿闻其详。” 赵祯思量道:“昉、昕……还有一个曦……四哥以为如何?” 寇季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赵祯见此,眉头一挑,“四哥觉得不妥?” 当然不妥。 史书上,赵祯三个夭折的儿子,便是赵昉、赵昕、赵曦。 寇季若是不知道此事,自然不会在意。 可他既然知道此事,就绝对不允许这三个名字再次出现。 虽说他不信封建迷信那些东西。 但用三个早夭的名字,终归是有些不吉利。 他又没想过谋朝篡位,自然不希望赵祯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中途夭折。 此话寇季自然不可能说出来,所以他故作思量后,开口道:“官家觉得润字如何?” “润?!” 赵祯一脸愕然。 寇季也没说他给自己儿子起的三个名字有什么不好,只是果断的给出了另一个名字。 赵祯心中自然充满了疑问。 寇季笑着道:“皇长子身份显赫,当常怀润泽万物之心,如此才能使得天下黎民得益。天下黎民得益,我大宋自然会变得更加繁荣昌盛。” 赵祯依旧一脸疑问。 曹皇后却笑容灿烂的道:“臣妾觉得,寇爱卿言之有理。” 曹皇后之所以赞同寇季的说法,是因为寇季给出的名字,给出的解释,都很符合曹皇后的心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润泽万物,便是恩泽万物。 唯有帝王才有那个资格。 赵祯听到了曹皇后的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看向了寇季道:“朕的皇儿若是用了你起的名字,那你就有教导真的皇儿的责任。” 寇季有点懵。 赵祯继续道:“朕的三个皇儿都快到了进学的年龄了。朕决定在宫里设立一座皇家蒙学堂。到时候让几位大学士教导朕的皇儿。 你是龙图阁大学士,也有教导朕皇儿的责任。 两项责任加身,朕皇儿的先生,非你莫属。” 寇季不明白赵祯为何突然要在宫里设立皇家蒙学,也没思量出一个所以然。 考虑到自己学问有限。 寇季赶忙推脱道:“官家,臣才疏学浅,如何能教导皇子皇女?教导皇子皇女,还是应该交给张公、王公等人。” 赵祯淡淡的道:“张知白和王曾也在此列。” “臣……” 寇季还想推脱。 赵祯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朕只是让你给朕的皇儿当先生,又不是封你做太子太师,你就不必左右推脱了。” 只是当个先生的话,那还好说。 寇季就怕赵祯随后会封他一个太子太师,然后顺手在封嫡长皇子为太子。 那他很有可能就会跟嫡长皇子绑在一起。 他可不想费心费力的去给嫡长皇子谋划什么。 寇季略微叹了一口气道:“官家不怕臣误人子弟的话,那臣就应下此事。”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道:“你给朕的皇儿当了先生,张知白也给朕的皇儿当了先生。你们每天除了忙公事外,剩下的时间恐怕就要留在宫里教导朕的皇儿。 你和张知白没有了时间教导天赐儿,天赐儿难免荒废。 天赐儿可是朕的驸马,朕可不想看到他荒废。 回头就让他一并到宫中读书吧。”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 陪皇子读书,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说好听点叫恩宠。 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挨打替身。 寇季在陪着赵祯读书的时候,可是替赵祯挨过打的。 寇季可不愿意让自己儿子替别人挨打。 就在寇季思量着如何推脱此事的时候,赵祯再次开口道:“卉儿也一并送进宫吧。让她给寿庆和宝庆做个伴。” 寇季一瞬间瞪起了眼。 闹了半天,说了这么多。 赵祯的目的还是在惦记他闺女。 寇季一瞬间就火了,“官家,天下间女子千千万万,皇子天生高贵,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为何你就偏偏盯上了臣的闺女呢?” 赵祯见寇季把话说开了,便不再掩饰。 “你也说了,天下间女子千千万万,朕的皇儿想娶谁都可以。为何就不能是你闺女呢?你是觉得朕的皇儿配不上你闺女吗?” “臣不敢!” “即使如此,你为何不将你闺女许给朕的皇儿。” “……” 寇季坦言道:“臣希望可以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卉儿的人。” 赵祯质问道:“你怎么就料定,朕的皇儿不能一心一意的对卉儿?” 寇季反问,“他能一辈子只娶卉儿一人吗?” 赵祯被怼的说不出话。 若是旁人,赵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向其咆哮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面对寇季,赵祯没办法说出这句话。 因为寇季真的做到了只娶一个人。 截止目前为止,寇季从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也没有纳妾、养外室。 “哎……” 赵祯长叹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他不可能向寇季承诺,嫡长皇子一辈子只娶一个人。 万一他一辈子只有嫡长皇子一个儿子。 那么嫡长皇子必定会继承皇位。 一个皇位继承人,只娶一个妻子。 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赵祯这个当爹的也不会答应。 寇季对赵祯一礼,道:“臣失言了,还请官家责罚。” 赵祯摆摆手道:“行了,你不答应此事,朕也不强迫。” “多谢官家……” 寇季再次拱手一礼。 他今日一番话,算是彻底的扼杀了赵祯讨要他闺女入宫做儿媳妇的事情。 赵祯以后应该不会再提起此事。 寇季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赵祯侧头对曹皇后低语了几句。 曹皇后带着几个孩子,还有大小张氏离开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就剩下了赵祯和寇季两个人。 “四哥,你觉得现在向大理迁移百姓如何?”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眼下我大宋虽然已经拿下了大理,也重新规划了大理的疆土,开始治理,但是并没有彻底平定大理境内的那些小部族,他们依然各自为政。 我们若是迁移兵马过去,倒是可行。 可若是迁移百姓过去,一旦跟那些小部族起了冲突,那一定会有重大的损失。 而且大理境内的矿藏,如今才刚刚开始挖掘。 一些过于严苛的手段,也不适合让百姓知道。 所以此事应该再缓缓。”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时不我待,皇城司潜伏在辽国的探子禀告,辽皇耶律隆绪近两年患上了重病,恐怕命不久矣。 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如今年龄尚幼。 辽皇耶律隆绪绝对不可能留着我们去欺负他儿子。 所以在他临死的时候,一定会对我大宋展开猛烈的进攻。 他不将我大宋打回原形,他绝对不会甘心去死,也不会放心的将皇位交给耶律宗真。 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若是再不推行文制革新。 那就只能等到跟辽国大战完以后了。” 寇季沉吟道:“辽皇耶律隆绪身体抱恙,此事臣也知晓。臣也知道,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在驾崩之前,对我大宋展开猛烈的攻击。 但此事并不影响我们的文制革新。 对我们而言,时间拖的越长,我们的力量就越大。 文制革新就越容易。”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朕就怕辽皇耶律隆绪在垂死之际,会跟我大宋死磕到底。到时候两败俱伤,我们不一定会有足够的力量镇压朝野。”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那就先改官制!其他的等战后再慢慢来。大理各地如今都需要官员治理,官员缺口很大。 谁在改官制的时候跟我们作对,那就将他扔到大理去,让他去跟那些乌蛮讲道理。”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先从官制开始革新。臣明日会召见吕夷简三人,跟他们商量一番此事。到时候让他们三个人起头。” 寇季郑重的点点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6章 决定权在谁手里?! 寇季和赵祯商量完了革新官制的事情以后,便去了御花园边上的小菀,在宝庆公主依依不舍的神清中,带着寇天赐出了皇宫。 出了宫门。 父子二人坐在马车上。 寇天赐突然开口,“爹,我以后入宫的时候,能不能不搭理那些宦官和宫女。”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他们欺负你了?” 寇天赐皱眉道:“我带进宫的东西,他们总要先尝一尝。我带进宫的糖人,上面沾满了他们的口水。每次去见宝庆的时候,我都要想尽办法将他们的口水刮干净了,才敢给宝庆吃。” 寇季异样的盯着寇天赐,“你心疼宝庆?” 寇天赐厌恶的道:“我只是怕麻烦……还有就是他们几个人对着一个糖人舔来舔去的,十分恶心。”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宫里就是这般,除非你不给宝庆带吃的。不然都逃不过他们的嘴,这是规矩。” 寇天赐板着小脸道:“我讨厌这个规矩。” 寇季哈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以后,寇季对寇天赐道:“你为什么对宝庆那么好?” 寇天赐挠了挠头,坦言道:“娘说过,我是宝庆的驸马,以后要照顾宝庆一辈子的。” 寇季略微点了点头,道:“也是……在张知白脸上作画,是谁的主意?” “我……” 寇天赐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答完以后,惊愕的瞪起了眼。 他慌忙的看向了寇季,就看到了寇季阴沉着脸,将手伸向了他。 “爹……我错了……” “啪啪啪……” 寇季抓住寇天赐,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揍。 寇天赐被打的哇哇乱叫。 回到府上的时候,寇天赐的屁股都被打肿了。 寇天赐跑去给向嫣告状,被向嫣又拉住打了一顿屁股。 寇天赐和刘伯叙往张知白脸上画东西,确实过分,该教育一下,让他们涨一涨记性。 …… 寇季和赵祯决定了改官制以后,赵祯就找吕夷简三人商量了此事。 经过一番商量,最终决定先从道官,以及天下庙宇下手。 其目的就是为了在清除天下道官之余,将那些被庙宇占据的良田给请查出来。 吕夷简三人负责在朝堂上奏请此事。 赵祯和寇季负责动手。 商量妥当以后。 一日早朝。 张知白出班,奏道:“官家,自我朝设立道官以来,各地道官借着身份大发利市。有侵占民田的、有放印子钱的、还有倒卖人口的。 更有甚者,借庙宇掩饰,构建暗娼妓馆。 先帝在朝时候,惩处了天下道官。 寇公执宰时,亦是如此。 但道官并没有因此被彻底罢黜干净,仍有残留。 所以臣恳请官家,彻底罢黜道官,并且着地方官府,清查天下所有庙宇。 作奸犯科着,一律入狱。 查处的田产,当分发给当地穷苦百姓。 查处的钱财,当充入国库,供给朝廷推行蒙学之用。 同时着僧录司严加审查天下庙宇。 朝廷可以给无作奸犯科之行的修行者发放度牒。 无度牒的野僧妖道,当尽数捉拿。” 张知白此话一出,朝野上下一片惊愕。 一些人觉得张知白这是在作死。 此话若是传出去,张知白还不得被天下间的修行者记恨上。 那些人中间,有心存善良者,也有喜欢剑走偏锋的邪恶之人。 寇季此前揭穿了丹毒事件以后,害死了一些人,就遭到了刺杀。 张知白如今要夺人钱财,管控人家出家的资格,人家还不得跟他拼命。 文武大臣们虽然觉得张知白是在作死,但却没有人开口反驳此事。 因为出家人的利益,跟文武大臣们没有半点关系。 朝廷如何处置出家人,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 所以张知白出班奏请了此事以后。 文武大臣们无一人出声,只是齐齐盯着赵祯,静等着赵祯的答复。 赵祯一脸沉吟的道:“天下间的庙宇,真的如此不堪?” 张知白躬身一礼,道:“官家不信,可以派人查探一番。” 赵祯思量道:“反正也费不了多大的工夫,就让各级衙门的刑曹好好的查一查此事。真要是如同爱卿所言,那自然该肃清一番。 若无此事,就当是对他们的一次训诫。” “刑部尚书?” 赵祯呼喊了一声。 刑部尚书缓缓出班。 “臣在!” 赵祯吩咐道:“你下去以后,将此事明发各级刑曹,让他们都动身查一查。” 刑部尚书恭谨了答应了一声。 刑部尚书答应了以后,赵祯就不再提及此事。 他像是处理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政事一样。 文武大臣们也没人刻意的提起此事。 下朝以后。 文武大臣们一如往常,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垂拱殿。 只是他们在离开垂拱殿之前,都神色复杂的看了张知白一眼。 张知白一脸淡然,像是没看到他们的眼神。 寇季一直守在垂拱殿门口,等张知白出来以后,迎了上去。 “张公,回头我派遣一队人马,守着你的周全。” 寇季走到张知白面前,沉声说了一句。 张知白笑着道:“不用,一些宵小之辈,还不敢伤及老夫。” 寇季郑重的道:“那可不是什么宵小。他们中间不少人自认为是方外之人,所以不在乎王法。真要是发起疯来,才不会在乎你是什么身份。” “寇季言之有理,那些人发起疯,谁也不认。” 王曾出了垂拱殿的门,郑重的道。 吕夷简紧跟着走了出来,道:“左右不过是一些护卫而已,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就让他们跟着吧。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朝廷的颜面可就丢尽了。” 张知白在寇季三人劝谏下,最终答应了寇季的提议。 寇季离开了垂拱殿,立马去了枢密院,通过枢密院,调集了一批军中的好手,赶到了张府去保护张知白。 别看张知白今日在朝堂上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几句话。 里面所隐藏的风险非常大。 出家人当中有无数才智高绝的高人,也有无数脑袋一热什么都敢干的疯子。 张知白简单的几句话,得罪了一大群的疯子。 寇季在调集了军中好手以后,出了枢密院,就看到了汴京街道上的人,正议论着今日张知白在垂拱殿的言行。 一些虔诚的信徒,言语间已经流露出了对张知白厌恶。 寇季耳听着街道上百姓的谈论声,回到了寇府别院。 一进门。 就看到了寇准正站在前院内。 寇准一见到寇季,瞪着眼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寇季先向寇准一礼,笑道:“祖父何出此言?” “出家人你们也敢动?” 寇准怒目相向。 寇季笑着道:“祖父向着出家人?我可记得祖父执宰的时候,没少打压天下的道官。” 寇准怒声道:“打压归打压,只要不将他们一次逼上绝路,他们就不敢跟朝廷作对。你们现在正在将人往绝路上逼。 他们中间可是有不少疯子。 一旦发起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张知白也是,陪着你们胡闹。 他一身清名不要了? 性命也不要了?” 寇季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道:“他们真要是敢拿张公的性命做文章,那我就敢直接动用兵马,血洗他们。” 寇准瞪眼道:“三武一宗也是这般做的,所以他们的下场都不太好。” 寇季淡然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寇准喝道:“他们四人,皆是帝王之尊。他们尚且不能清除出家人中的毒瘤,你凭什么能做到?” 寇季直言道:“就凭蒙学……他们最好能顺从朝廷的意思,别招惹我,不然我连他们的根基一起挖了。” 寇准一愣,皱眉道:“你想借着蒙学动摇他们的根基?” 寇季缓缓点头。 寇季如何通过蒙学影响出家人的根基,寇准不知道。 但寇准相信寇季能办到。 寇季若是办不到的话,就绝不会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口。 寇准沉声道:“你不许胡闹!蒙学才刚刚起步,如今正在萌芽当中。你对付出家人就对付出家人,别把蒙学牵扯进去。 不然蒙学很有可能会因此收到重创。” 蒙学虽然不是经过寇准的手推广的,但寇准十分重视蒙学。 在寇准眼里,蒙学就是以后大宋越变越强的基础。 寇季若是在蒙学没有发展成熟之前,就将蒙学拉出来利用,他绝对不允许。 寇季坦言道:“蒙学现在确实不适合牵扯到其中,所以我暂时不会利用蒙学。但是出家人闹的太过分的话,我迟早有一天会借助蒙学,挖了他们的根基。” 寇准沉声道:“既然不现在不打算利用蒙学,那出家人闹起来,你拿什么制止。” 寇季坦白道:“影响到朝廷政令的推广,那我就只能送他们离开人世。不影响朝廷政令推广话,那就任由他们去闹。 只要朝廷将约束他们的政令推广下去,到时候他们的一言一行就在朝廷掌控之中。 到时候纵然他们有通天的本事,也得规规矩矩听朝廷的话。” 寇准质问道:“你又几成把握?” 寇季反问道:“我跟官家将大宋的所有厢军裁撤,细分到了每一府、每一县,您觉得我又几成把握?” 寇准一愣,惊讶的道:“早在你们革新兵制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寇季缓缓点头,“不错……” 寇准上下打量了寇季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老谋深算。”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不敢当!” 寇准冷哼道:“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觉得你们在玩火。老夫虽然没经历过周世宗灭佛,但也听你曾祖父讲过。 当时出家人可没少为此闹事。 周世宗足足派遣兵马镇压了无数次,才将出家人镇压了下去。 但没过几年,他们就死灰复燃了。 而且发展的十分迅猛。 到如今俨然成了大宋一颗毒瘤。” 寇季幽幽的道:“那还不是太宗皇帝过于宠信他们,不仅将大相国寺定为了国寺,还在天下间广建庙宇。” “不得非议太宗皇帝!” 寇准当过赵光义的臣子,所以即便他知道赵光义做过了一些蠢事,也不可能明言,更不可能任由寇季在他面前说赵光义的坏话。 寇季抿着嘴,没有再开口。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道:“老夫会一直坐镇在府上,约束着府上的人不出门。你给府上加派一些护卫,别让那些人闹上门。” “知道了……” 寇准如此认真的看待此事,寇季自然也不敢含糊。 当即召回了一些居住在瑞安镇上的旧部,加强了府上的护卫。 一夜无话。 翌日。 寇季一睁眼,就看到了寇准出现在了他的床前。 不等寇季开口,寇准就阴沉着脸道:“出事了!” 寇季一愣,快速的爬起了身,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寇准沉声道:“张知白的小妾跟人私通,被发现了。” 寇季愕然瞪起眼。 “不可能!” 寇准冷声道:“没有什么不可能。” 寇季沉声道:“祖父,你应该知道张知白家风淳朴,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寇准冷哼道:“但是它已经发生了。” 寇季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寇准阴沉着脸道:“昨夜,有人在汴京城里的姑子庙,发现了张知白的妾室在跟人私通。事发以后,张知白的妾室在姑子庙里自缢而死。 如今汴京城里盛传,张知白在朝堂上所奏的庙宇暗藏娼妓的事情,说的就是他的妾室。” 寇季眉头一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是说私通吗?怎么又跟娼妓扯上了关系?” 寇准沉声道:“传言称,张知白贫寒,无力养府上的老小,府上的妾室被迫出去跟人私通,借此谋划一些钱财,贴补家用。” 寇季一下子就恼了,“简直是胡扯!” 寇准冷声道:“聪明人都知道这是胡扯。可越是胡扯的事情,传的越凶。” 寇季穿戴整齐以后下了床,道:“我去张府上看看。” 寇准没有阻止,只是提醒道:“是该去看看,张知白若是因此一蹶不振,官家因此会折损一位良臣。” 寇季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就是为此事赶去张府。” 寇季出了卧房,一边往府外走,一边收拾了一下头发,插了个簪子,束起了头发以后,到了府外。 府上的马夫早已准备好了马车。 寇季坐上了马车以后,就直奔张知白的府邸。 到了张知白府邸门口,就看到一些藏头露尾的人在张府门前四处观望。 大概是一些收消息的,以及好事之人。 寇季在抵达张知白府邸门口前,掀开了马车帘子,对着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喝了一句。 “滚!” 躲在暗处张望的人,看到了寇季的面孔,一个个吓了一跳,纷纷逃离了张府门口。 寇季到了张府门口,下了马车。 就派马夫上去敲门。 经过了通禀以后,张府的门房引领着寇季到了张府正堂。 寇季正堂里坐了没多久,张知白就出现在了正堂里。 张知白脸上并没有太多负面的神情,似乎昨夜跟人私通的女子,不是他的小妾。 寇季在张知白坐定以后,对张知白一礼,然后开口问道:“张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道:“栽赃嫁祸!” 寇季追问道:“那你府上的女眷是如何离开府邸的?” 张知白叹气道:“此事怪我!官家赐给我的姬妾,我又养不起,所以将她们当丫鬟用。她们担当着我姬妾的名头,但在府上只是一个丫鬟。 我总不可能一直盯着府上的丫鬟吧?” 寇季缓缓点头。 张府的情况他了解一些。 知道张知白为官清廉,养不起那么多姬妾,所以将宫里赐下的姬妾,当成了丫鬟用,有时候还会送一些给同僚。 互赠丫鬟、姬妾,在大宋朝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丫鬟、姬妾,在权贵府上几乎没有多少地位。 张知白一个参知政事,自然不可能在意一个丫鬟。 “哎……春儿那个丫头,在府外撞见了一个俊俏的后生,一见倾心,昨夜她就是被那个俊俏的后生给骗出了府。 过了一夜,她就成了一具尸骸。 老夫也就成了一个靠着妾室养家的无用之人。” 说到此处,张知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容。 寇季沉声问道:“那个俊俏的后生抓到了吗?” 张知白点点头,沉声道:“抓到了,也审问了一番。他声称是有人给了他钱,让他将春儿骗出府,骗去姑子庙。” “给他钱的那个人抓到了吗?” “府上的仆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尸骸。” “……” 寇季冷声道:“你才刚刚在朝堂上奏请了罢黜天下道官,就出了这档子事情,他们动手还真快。 只是他们不该拿你的名声做文章。” 张知白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夫有预感,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寇季冷哼道:“那我们就静静的看着,看他们能闹出什么幺蛾子。等他们闹够了,就是我们动手收拾他们的时候。” 张知白缓缓点头道:“到时候你可别留手,不然老夫这污名就白担了。” “我不会留手。” 寇季正色道。 他急急忙忙赶到张府,就是害怕张知白因为名声受污的事情,一蹶不振。 看到张知白一如既往的冷静,他也就放心了不少。 那些人拿张知白的名声做文章,确实戳到了张知白的痛楚。 但他们却小逊了张知白。 张知白并不是那些腐儒,他固然在意名声,但绝对不会为了名声拼上性命,也不会因为名声一蹶不振。 寇季到了张府以后,就没有再离去。 他在张府上陪着张知白,打算看看那些人还会闹什么妖。 寇季在张府上待了一夜。 翌日。 张府的正堂顶上,多了一层金沙。 民间多了一则,张知白有帝王之相,张府乃是帝王所居之处,所以才会天降金沙的传言。 …… 第三日。 张府屋角的首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琉璃质的首头。 张府的家犬头上,多了两个似是而非的角。 一取就掉的那种。 …… 第四日。 张府上什么也没发生。 但刑部尚书府上却出了事情,刑部尚书那个八旬的老母,突然晕厥了过去。 醒来以后,就嚷嚷着让刑部尚书别参与对付出家人的事情。 不然她就吊死在刑部尚书面前。 刑部尚书被迫向朝廷告了病假。 …… 第五日。 刑部左右侍郎,一起告假。 …… 第六日。 刑部辖下的几个司的员外郎告假。 …… 七日以后。 刑部上下,大大小小的的官员,一并告假。 张府出去采买的仆人,摊上了人命官司。 张知白一直躲在府上没出去,府外又有重兵把守,所以并没有惹上什么大麻烦。 张府中。 寇季和张知白并肩而坐,寇季冷冷的笑道:“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能耐,原来就这点手段。他们当真以为,刑部官员全部告假,你惹上了无尽的麻烦,就没人再收拾他们了吗?” 张知白盯着寇季,淡淡的道:“所以,你准备出手了吗?” 寇季冷笑道:“官家最初吩咐刑部做此事,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官家真要是想让刑部做此事,早在你奏请此事之前,就已经秘密的将文书下发到各地方衙门了。 但现在,地方衙门根本没有人收到清查天下庙宇,收缴天下所有道官官印的秘旨。” 张知白略微愣了一下,思量了一会儿后,道:“没有通过刑部,又想清查天下所有庙宇,收缴天下所有道官的官印,那就只能是兵部出手。 只有兵部在各级地方衙门有足够的人手做此事。” 寇季哼了一声道:“雷霆扫穴之下,有多少魑魅魍魉能藏住?给他们时间,让他们闹腾,就是想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没想到就只有这么一点小手段。” 张知白沉吟了一下道:“一上来就直接动用兵马,可能会引发巨大的冲突。一些出家人,可能会蛊惑地方上的百姓,跟朝廷作对。”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我和官家已经做好了血腥镇压的准备。” 张知白皱起了眉头,道:“那些百姓也是受人蛊惑,你和官家不应该伤害他们的性命。” 寇季坦言道:“伤害性命拿倒是不至于,但是小惩大戒还是有必要的。” “哎!”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此事虽然是他提起的,但从头到尾都不归他掌控。 从头到尾,所有的决定权都在寇季和赵祯手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7章 富到吓人的大相国寺 三日后。 寇季亲率三千兵马,杀到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所处的街道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相国寺门户紧闭。 寇季派人用攻城凿破开了大相国寺寺门。 巨大的朱漆木门,被凿了个粉碎。 百姓们纷纷跑到了大相国寺所处的街道围观。 寇季派人将他们驱离了此地。 大相国寺的寺门被破开以后,寇季亲率人马冲了进去。 从寺门口到大雄宝殿门口,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直到了大雄宝殿门口以后,才看到了一位大和尚的身影。 寇季跨马上了大雄宝殿门口的石阶,勒马驻足在了大和尚身前。 大和尚在寇季勒马以后,躬身施礼,宣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寇施主别来无恙?” “吃得饱,睡得香。了尘大师入大相国寺不足月余,大相国寺的事情,大师不该插手。” 寇季跳下了马背,踱步到了大和尚身前。 大和尚一脸慈眉善目的对寇季再次一礼,“身居其中,如何能舍身事外?” “如此说来,大师是准备插手一番大相国寺的事情?” 寇季盯着大和尚质问。 大和尚缓缓点了点头。 寇季点头道:“很好,那就请大师将大相国寺所有的账目、田产田契、房产房契、僧众名录,一并交出来。” 大和尚盯着寇季,道:“大相国寺乃是国寺,乃是方外之地。” “国寺,那是以前,现在不是了。方外之地?自封的吧?我只听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相国寺身在王土之内,就要受朝廷的律法约束。” 寇季冷冷的道。 大和尚皱起了眉头,“大相国寺的僧众,并没有违背过律法……” “违背没违背,要查过才知道。” 寇季冷冷的说了一句,对身后的兵马摆了摆手。 寇季身后的兵马当即持着刀枪剑戟准备闯入大雄宝殿。 大和尚脸色一变,拦在了兵马面前,对寇季沉声道:“寇施主此举,与强盗何异?” 寇季冷哼道:“你觉得我带着兵马过来,是跟你们大相国寺讲理的吗?” 大和尚眼见寇季非要强闯大雄宝殿不可,便从怀里取出了一物。 “太宗皇帝册封大相国寺为国寺的旨意在此,寇施主身为大宋之臣,胆敢不遵从太宗皇帝的旨意?” 那圣旨看着有些陈旧,但却十分眨眼。 寇季盯着那圣旨,眯了眯眼。 “大相国寺想凭借着太宗皇帝的旨意,超脱于世俗之外吗?” 大和尚见寇季被圣旨震慑住了,当即道:“大相国寺本就是世俗之外之地。” 寇季冷声道:“既然是世俗之外之地,那就不应该徒留那些阿堵物。大相国寺将那些阿堵物交出来,我可以奏请官家真的让大相国寺超脱于世俗之外。” 大和尚盯着寇季,沉声道:“大相国寺并没有为非作歹,寇施主何必要苦苦相逼。” 寇季冷哼道:“有没有为非作歹,查过才知道。” 大和尚捧起了圣旨,道:“有太宗皇帝旨意在此,你如何查?” 寇季冷冷的一笑,“你们觉得拿出了太宗皇帝的旨意,就吃定我了吗?” 大和尚没有言语,但圣旨被他高高的捧起。 寇季回身,对身后的数百兵马道:“卸甲!” 数百兵马齐齐卸甲。 寇季等数百兵马卸甲过后,冷冷的道:“从你们卸甲的那一刻起,你们便不再是我大宋的兵马。你们可以是流寇,可以是土匪,稍后朝廷会下发海捕文书拘捕你们。 你们往南逃,往北逃都行。” 此话一出,数百兵马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反倒是大和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大和尚盯着寇季恼怒的道:“寇施主行掩耳盗铃之举,能瞒得住世人吗?” 寇季冷笑道:“我大宋兵马百万,有禁军,也有地方兵马,中间难免有些良莠不齐,出一些叛军,再寻常不过。 世人信于不信,又如何? 他们是动摇的了我的地位,还是能要得了他们的性命?” 说到此处,寇季已经懒得跟大和尚继续啰嗦,他缓缓的抬起了手。 大和尚见此,惊的瞪大了眼。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大雄宝殿内响起,一位老僧缓缓从中走了出来。 见到了寇季,质问道:“寇枢密打算在我佛门清净之地造杀孽吗?” 寇季认识老僧,老僧是大相国寺的主持,大相国寺真正拿事的人。 寇季盯着老僧道:“我也不愿意杀人,但有些人不识趣,我就只能送他去死。” 老僧微微眯起眼,道:“寇枢密是打算连同留宿在大相国寺内的施主一起杀了吗?” 寇季眉头一挑,“你在威胁我?!” 老僧缓缓摇头,“贫僧怎敢威胁寇枢密,贫僧只是想让寇枢密放过那些无辜的施主。” 寇季呵呵一笑,“你用他们的性命威胁我,现在反倒求我放过他们,当真是好谋算。” 老僧宣了一声佛号,没有言语。 寇季也没有言语,只是目光中突然闪烁出了几道寒光,缓缓抬起了手。 老僧和大和尚瞳孔齐齐一缩。 “请寇枢密入大雄宝殿!” 老僧急忙喊了一声。 寇季冷哼了一声,“非逼我来狠的!今岁大相国寺僧众招募数量削减一半。” 老僧和大和尚原以为能用人质和太宗皇帝的圣旨逼迫寇季罢手。 却没料到寇季根本不受威胁。 说要动手,就准备动手,一点儿也不含糊。 最终,他们还是屈服在了寇季的武力压迫下。 大相国寺虽然有不少武僧,但比起寇季带过来的五千精兵,根本不值一提。 真要动起手,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到时候大相国寺内还会不会有活人,谁也说不准。 “户部的!出来干活了!” 寇季并没有应邀进入到大雄宝殿。 而是对着身后跟随的户部官员喊了一声。 户部官员出列,在兵马护持下,进了大雄宝殿。 寇季在户部官员入了大雄宝殿以后,又对身后那些着甲的兵马摆了摆手。 着甲的兵马立马冲向了大相国寺各处,对大相国寺展开了搜查。 老僧眼看着户部官员和兵马冲进了大相国寺各处,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不断的宣着佛号。 寇季就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等着。 没过多久以后,户部官员抱着一叠又一叠的账目出现在了大雄宝殿外。 寇季吩咐户部官员当场点算。 又过了没多久。 前去搜查的将士返回,将一叠账目送到了寇季面前。 老僧在看到了那一叠账目以后,脸色蜡黄。 寇季见此,上前翻看了一下。 然后扬起了其中一本账目,对老僧讥讽道:“大相国寺还真是方外之地,居然还放印子钱,数目还不小。” 老僧没有言语,只是缓缓闭上了双眼,宣了一声佛号。 寇季吩咐人将账目送到了户部官员面前,由户部官员点算。 就在户部官员们快速的点算着账目的时候,又有将士过来禀报。 “寇枢密,卑职等人在大相国寺内发现了两处粮仓,一处钱库。” “将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顺便将大相国寺内的高僧都请出来。” “喏……” 将士们依照寇季的命令,将大相国寺粮仓里的粮食,还有钱库里的钱财搬了出来。 上千人,足足搬了三个时辰,才将里面的东西搬空。 搬出来的东西在大雄宝殿门口的空地上堆成了两座小山。 寇季大致瞅了一眼,粮食足足超过了百万石。 钱财多以金银珠宝为主,并没有见到什么铜钱。 寇季见此,走到了户部官员们面前,问道:“查一查大相国寺在一字交子铺存钱用的什么名号。” 眼下铜钱是主流货币,大相国寺内没有搜到多少铜钱,那就说明大相国寺将铜钱藏在了别处。 大相国寺有放印子钱的业务,所以他们不可能将那些钱财埋藏在地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存储在一字交子铺。 户部官员们依照寇季的吩咐在账册中翻找,最终找到了足足十六个存钱的名号。 十六个在汴京城没有半点名气的人,名下却存放着巨额的钱财。 寇季当场手书一封,吩咐人送去给赵祯,让赵祯下令一字交子铺,将这十六个人名下的钱财,全部送到大相国寺内。 老僧看到了寇季如此举动,一脸悲苦的道:“寇枢密,我大相国寺并没有跟寇枢密结怨,寇枢密何故将我大相国寺赶尽杀绝?” 寇季听到了老僧的话,淡淡的道:“我没有在你大相国寺内杀人,何谈赶尽杀绝?再说了,你口口声声说,佛门乃是清净之地,又怎么怕人看呢?” 老僧咬牙道:“太后娘娘也是我大相国寺内的香客!贫僧已经派人去请太后娘娘了。” 寇季面色一冷,“你拿太后娘娘压我?!” 老僧沉声道:“不敢,只求寇枢密为我大相国寺留一些颜面。大相国寺内的所有钱财,可以尽数献给朝廷。” 寇季冷哼道:“那你就去请太后娘娘好了,看看太后娘娘会不会为你大相国寺出头。” 老僧见寇季态度强硬,油盐不进,只能咬着牙,闭口不言。 大相国寺一直对外宣称是佛门清净之地。 可到底是不是清净之地,老僧心里清楚。 眼下寇季通过武力,压服了大相国寺,将大相国寺的产业清查了一个明明白白。 大相国寺几十年积累下的财富,就会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顺着这些钱财查下去,大相国寺干过什么恶事,都会被挖出来。 到时候,大相国寺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老僧想反抗,可是在寇季武力压迫下,他所有的反抗几乎都无用。 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太后娘娘。 老僧现在只求太后娘娘能够到的快一些。 寇季看出了老僧的心思,却没有言语。 因为寇季清楚,李太后是不可能出现在大相国寺的。 老僧没办法直接给李太后递话,只能通过一些权贵府上的香客,以及宫里的宦官和宫娥中的香客,向李太后带话。 而这些人,早已被赵祯派遣武德司的人盯的死死的。 李太后自己,也被赵祯邀请去了金明池游船。 没人会帮大相国寺递话,李太后也不可能出现在大相国寺。 等李太后知道大相国寺发生变故的时候,寇季已经将大相国寺给处理干净了。 用朝廷的力量对付一座寺庙,寺庙除了趴下挨打以外,没有余力反抗。 经过了几个时辰的点算。 户部官员已经点算清楚了大相国寺的钱财和账目。 查清楚账目以后,负责查账的户部官员,一个个皆是一脸的震惊。 “启禀寇枢密,大相国寺账上有粮食两百三十万石。其中一百万石存在大相国寺内,剩下的一百三十万石,存在汴京城外大相国寺内的田庄内。 大相国寺在城北有良田三千五百四十一亩,城南有良田一千八百六十七亩……另,在开封府辖下各县,也有大相国寺的田产…… 大相国寺的田产总计有六万七千三百六十二亩。 …… 大相国寺在汴京城内有铺面三十二间,宅院一十八处,别院六处。 …… 大相国寺放印子钱多年,积攒的钱财多达千万贯,其中一部分钱财购买了田产,一部分钱财留在大相国寺内,还有一部分钱财,存在一字交子铺。 …… 根据统筹,大相国寺所有的产业和钱财算在一起,总计有两千六百五十三万贯,其中有三百六十七万贯均是借据,那些钱财已经被大相国寺放到了民间。 ……” 由不得户部官员们不震惊。 一间寺院而已,资产居然达到了两千六百五十三万贯。 足足达到了大宋现如今一年税赋的五分之一。 如此触目惊心的数字,足以震惊到大宋朝上上下下所有人。 张知白上奏官家,直言天下庙宇中有不少毒瘤,一些庙宇敛财颇多。 朝堂上一些人还觉得张知白的话有些夸张。 如今看到了大相国寺如此惊人的财富,户部官员觉得,张知白此前在朝堂上所说的话一点儿也不夸张,不仅不夸张,甚至已经很含蓄了。 “两千六百五十三万贯?!” 寇季听到这个数字以后,也是吓了一跳。 他早就知道大相国寺敛财巨万,富得流油,但听到了大相国寺资产总额的时候,心还是跟着抽了一下。 大相国寺一座寺庙而已,敛的财多的有些吓人。 不仅超出了所有宋人的认知,也超出了寇季的认知。 寇季没有言语,迈步走到了那一堆已经被清查过的账目前,仔细翻阅了起来。 寇季足足翻阅了一个时辰的账目,才弄清楚大相国寺为何能敛如此多的钱财。 大相国寺就像是一个貔貅,只进不出。 平日里用的粮食,都是大相国寺田地里自己产的。 柴米油盐一类的,大相国寺的人也不需要出去采买。 汴京城内的那些权贵家的香客,都会四时供奉上这些东西。 大相国寺内的僧众数量有限,所以大相国寺产的粮食、还有香客们送上的那些柴米油盐,大部分都被他们发卖了出去。 大相国寺在汴京城内的那些铺面,没有一间是租出去的。 都是大相国寺的人在经营,贩卖的都是大相国寺内的粮食、柴米油盐。 有时候香客在大相国寺经营的粮行卖了东西,送到了大相国寺,大相国寺内再拿出来卖,如此往复三五次,等东西有些发陈的时候,大相国寺会低价出售给百姓。 如此往复几次,大相国寺用一样东西,赚了好几次的钱。 单单是那些粮行,每年要为大相国寺贡献一大笔钱。 此外,大相国寺提供给香客的香、斋菜,价格都十分高昂,往往一碗素面,就敢对外收几百个大钱。每一岁也能为大相国寺赚取一大笔的收入。 汴京城内那些权贵家的香客,添香油钱,给大相国寺送东西的时候,几乎是毫不顾忌的往外撒。 再请一尊佛像,开个光什么的。 花费在大相国寺内的钱财就更多。 这些收入加起来,又为大相国寺赚取了一大笔钱。 大相国寺赚的最多的,还是印子钱。 几百万贯钱财在外面滚一滚,就能多三五成。 所以,每一岁大相国寺各项收入加起来,就已经是一笔巨款。 大宋问鼎天下到现在已经五十多年。 大相国寺也跟着赚了五十多年钱。 五十多年积累下来,自然就成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寇季在看过的账目以后,踱步到了老僧面前,“我一直都知道贵寺富裕,只是没料到贵寺居然富裕到了这个地步。” 老僧面如寒霜,一言不发。 寇季并没有因为老僧一言不发就放过他,他盯着老僧道:“你们在收印子钱的时候,没少作恶吧?开封府许多逼人还债,闹出人命的无头公案,应该可以找到元凶了。” 老僧面色一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寇季却没有搭理他,而是吩咐身后的人道:“去开封府,让开封府权知府带人过来查一查此事。顺便派人去催一催一字交子铺的人,让他们尽快将大相国寺的钱财送过来。 等一字交子铺的人将大相国寺的钱财送过来以后,就打开大相国寺的山门,放那些百姓进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这佛门清净之地,到底清不清净。” “寇季!贫僧已经向朝廷献上了所有钱财,你还想怎样?” 老僧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寇季冷哼一声,“想让我给你们大相国寺留脸,掩饰你们做下的丑事?你想得美!你们派人去污张知白名声的时候,可有留手? 你们对付一个清正廉洁的人,尚且没有留手。 我对付你们这些肮脏之人,凭什么留手?” 老僧张嘴要辩驳,就听寇季冷笑道:“别告诉我,张知白府上发生的事情跟你大相国寺没关系。你大相国寺能在汴京城内敛财如斯,下面帮你们做事的人,恐怕早已超过了千人。 汴京城内其他庙宇有任何风吹草动,你们应该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张府的事情即便不是你大相国寺所为,你大相国寺也是知情者之一。” 老僧听完了寇季的话,哑口无言。 老僧也是一个善辩的人。 可站在那海量的钱财面前,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寇季见老僧不再言语,便没有再开口。 他一直等到一字交子铺的人将大相国寺的钱财送到了以后,就吩咐人将那些钱财堆放在一处,派遣了重兵守护。 然后又吩咐户部的官员将大相国寺所有钱财和产业列了一个清单,张贴在了大相国寺寺门口。 随后,寇季吩咐人打开了大相国寺的门户,让汴京城内想进入大相国寺内的百姓,随时随地能进入到大相国寺内。 百姓们在寇季率领着兵马抵达大相国寺的时候,就盘踞在大相国寺两侧的街道口观望。 只是寇季派遣兵马封锁了整个街道,所以他们没办法进入到街道内。 如今寇季解除了街道的封锁。 街道两侧的百姓自然赶到了大相国寺前。 他们其中大部分百姓是抱着为大相国寺抱打不平的心思来的。 可是当他们看到了大相国寺门口贴出的产业和钱财清单,以及看到了大相国寺内堆放的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和钱财以后,一个个一脸震惊,说不出半句为大相国寺抱打不平的话。 随着百姓们不断的涌入。 大相国寺产业折合成钱,多达两千多万贯的消息也如同一阵风一样的传了出去。 汴京城上下,彻底轰动了。 百姓们疯狂的往大相国寺涌。 汴京城内的达官贵人和文武大臣,也纷纷坐着轿子赶往了大相国寺。 坐在金明池内的龙船上的赵祯,正陪着李太妃和曹皇后游湖。 听到了陈琳禀报说,大相国寺的产业折合成钱,多达两千多万贯的时候,生生了捏烂了龙船上的一节栏杆。 “嘎巴……” “官家!” 听到了嘎巴声响,正在观看金明池两侧风景的李太妃和曹皇后纷纷回头。 看到了赵祯生生的捏烂了栏杆,二人脸上流露出了一脸的惊容,异口同声的呼和出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8章 朝廷钱太多,也是一个麻烦 李太后和曹皇后二人扑到了赵祯近前,抓起了赵祯的手掌就看他有没有受伤。 赵祯的掌心被木刺戳破了,有鲜血渗出,他却浑然未觉。 李太后和曹皇后吓了一跳,赶忙招呼御医过来帮赵祯疗伤。 待到御医帮赵祯挑出了木刺,包扎了伤口以后,李太后一脸有心的问道:“官家因何而恼?” 赵祯阴沉着脸,道:“小小的一座寺庙,敛财多达两千多万贯,朕登基的时候都没这么多钱。朕这个皇帝,当的居然还不如一个和尚头。” 李太后听到这个数字,也是一惊。 要知道她每年的零花钱也不过二十万贯而已。 一个寺庙敛的钱财,已经超过她一辈子的零花钱了,她如何不惊。 要知道,她可是当今太后。 “如此有钱,那还是寺庙吗?” 李太后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曹皇后大致猜测出了是哪一家寺庙,所以她没有说话。 赵祯看向了李太后,道:“就是娘娘您常去的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 李太后一脸震惊。 李太后很难想象,那个在她面前慈眉善目,一副高人形象的老僧,手里居然握着这么一大笔钱。 老僧高人形象瞬间在她心中崩塌。 在李太后认知里,除了朝廷以外,手里能握如此多钱财的人,必然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不作奸犯科,仅凭正经手段敛财的话,很难有人能敛如此多的财富。 李太后震惊之余,问道:“大相国寺是如何敛了这么多钱的?” 赵祯沉声道:“自从几家王府覆灭以后,大相国寺就是汴京城内最大的印子钱家。” “大相国寺放印子钱?就是那种逼的人卖儿卖女也不一定还得起的印子钱?” 李太后快速追问。 赵祯缓缓点头。 李太后见此,恼怒的道:“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都做,他们还算是什么出家人。大相国寺还算是什么清净之地。 最可气的是,他们居然欺骗哀家。 每次哀家去大相国寺,他们都哄骗着哀家捐许多香油钱。 官家应该好好的惩处他们。 他们欺骗哀家的罪过,也应该好好的算一算。” 李太后虽然信佛,但却厌恶人欺她。 她被人欺负了大半辈子,对欺她的人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纵然那个欺骗她的人,此前在她面前很受宠,在她得知了受到欺骗以后,对其好感也会瞬间降至冰点。 李太后觉得,佛是好的。 只是那些侍奉佛的和尚,心肠黑了。 不仅欺骗了她,还玷污了佛祖。 必须严惩。 赵祯听到了李太后的话,缓缓点头,道:“朕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朕已经下旨,褫夺了大相国寺国寺的名号。 自朕以后,我大宋朝就不该再出现国寺、国师之类的东西。 朕已经将大相国寺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四哥处理。 相信四哥一定会严惩那些恶徒。” “……” 就在赵祯和李太后讨论严惩大相国寺的僧众的时候。 汴京城内的权贵、文武大臣,已经坐着马车到了大相国寺内。 他们看到了大相国寺门口贴着的清单,以及大相国寺院子里堆放的钱财以后,无一不惊。 吕夷简、张知白、王曾三人到了以后,差点没惊掉下巴。 “老夫实在没想到,小小一座寺庙,居然敛了如此多钱财。” “佛门清净之地,居然沦为了汴京城最大的印子钱家……” “汴京城藏着如此毒瘤,我们三人此前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 吕夷简三人交互着眼神,走到了寇季近前。 “老夫原以为,清查了天下庙宇以后,顶多请查出几百万贯脏钱,几万亩田产。却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大相国寺,就超过了老夫的预期。 天下寺庙之富庶,远超朝廷。” 吕夷简走到了寇季面前以后,感叹着说。 寇季闻言,淡然道:“那清查天下其他庙宇的重任,就交给吕公如何?” 吕夷简闻言一愣,果断摇起了头。 清查天下庙宇,固然能建立许多功绩,但得罪的人也多。 寇季能够清查大相国寺,也是依仗着重兵。 若是没有重兵,想查大相国寺,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寇季率领重兵强闯了大相国寺,天下庙宇的出家人知道了此事以后,一定会记恨上寇季。 而出家人那一套行事的方法,跟世俗有所不同。 只要被他们记恨上,他们一定会报复。 而且报复起来没完没了。 吕夷简瞧着清查天下庙宇的功绩眼馋,但是却不愿意主持此事。 寇季见吕夷简退缩了,略微撇了撇嘴。 但他却没有开口去问王曾和张知白。 王曾和张知白不同,他们也懂趋利避害,但他们二人都是那种为了朝廷和百姓,可以舍下一切的人。 所以寇季一旦开口,他们二人必然会应承此事。 寇季有足够的力量自保,也有足够的手段自保,但是王曾和张知白二人没有。 就拿之前奏请清查天下庙宇事情来说。 张知白奏请了此事以后,就遭受到了连番的针对。 张知白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所以他府上了丫鬟死了,房顶上多了金沙琉璃瓦,家犬头上也长了角。 此事若是寇季所奏,寇府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些想去寇府捣鬼的人,估计还没有进门,就会被人打断腿挂在旗杆上。 寇季之所以没有出面奏请此事,主要是因为他掀开此事不太合适,也不会被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所重视。 因为他现在是枢密使,属于武臣,而非文臣。 武臣和文臣的职能有很大的差别。 武臣和文臣开口谈论政事,也有差别。 就拿兵事而言。 寇季若是出面奏请出兵攻打谁的话,朝野上下的反对声音会很小。 因为朝野上下都知道寇季的本领,也知道寇季是掌兵的,提出出兵攻打谁,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若是王曾等人出面奏请出兵攻打谁的话,朝野上下反对的声音会很大。 首先,武臣们会有强烈的抵触感。 文臣们会质疑他们是不是别有用心,也会质疑他们奏请的事情靠不靠谱。 所以清查天下庙宇的事情,张知白出面奏请,远比寇季出面奏请会有效。 虽说寇季出面奏请此事,也会过关。 但遭受到的阻力,肯定会比张知白出面奏请要大一些。 寇季和赵祯要做的事情很多,却没有多少时间,所以必须尽可能的减少阻力,缩短时间。 “此前垂拱殿议政的时候,官家已经决定,清查天下庙宇得到的钱财,全部用于推广蒙学。三位可别惦记这笔钱。” 寇季瞧着吕夷简三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大相国寺院子内钱财,就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 吕夷简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因为仅仅一个大相国寺,就清查出了如此钱财,等清查完了天下庙宇以后,清查出的钱财,恐怕是一个令人难以想象的数字。 如此钱财,仅用于蒙学推广,过于奢侈。 在大理和交趾大量钱财供应下,大宋的蒙学基本上已经走上了正轨。 蒙学前期投入最大,因为牵扯到要购地、要营造校舍、还要添置一些应有的东西。 但后期投入就没那么大了。 后期只需要对校舍进行维护,提供蒙学先生的俸禄,以及蒙童们的书本即可。 虽然花销也大,但是没有前期那么大。 清查天下所有庙宇得来的钱财,应该能支应蒙学蒙童近数年学习。 蒙学推广一时半会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所以钱财堆放在国库里,有些浪费,应该将他们利用起来。 河西的李迪、兴庆的王随,二人都向朝廷奏请,希望朝廷能够批复一些钱财给他们,让他们用来引水。 河西境内有河水,也有沙漠。 兴庆周边亦是如此。 河西治沙已经初见成效。 在李迪和河西百姓们不遗余力的努力下,河西去岁又多了十万亩的林地。 那些林地都是问沙漠和荒芜的戈壁讨的。 李迪在奏疏中提到,朝廷若是批复一些钱财给他,让他开渠引水的话,沙漠和戈壁的林化速度,肯定会成倍数加快。 因为他们已经摸索出了如何治沙,如何治戈壁。 王随在得知了李迪在河西治沙有成效以后,特地派人去找李迪取经。 如今他想效仿李迪,治理兴庆周边的沙漠。 治沙引水,是一个大工程。 需要的钱财自然多。 二人的奏疏递到了朝廷以后,朝廷迟迟没有答应。 如今看到了清查庙宇得到的钱财,吕夷简三人动了心思。 可还没等他们张口,寇季就将他们的话堵死在了腹中。 “就不能……” 王曾咬咬牙开口。 “不能!” 寇季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断然拒绝了。 寇季也不是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只是清查庙宇得到的钱财,真的不好给他们。 为什么不好给? 因为随着大理和交趾两边的钱财内流,大宋的物价已经开始攀升。 眼下并不明显。 因为从大理和交趾流入大宋的钱财,最先进入的是一字交子铺。 经过一字交子铺调控,再缓缓流入到民间,对物价的影响并不大。 但吕夷简等人若是拿着清查天下庙宇得来的钱财,去修建两个巨大工程的水渠的话,大量钱财一次性冲入到民间,民间物价一定会攀升。 贫富差距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拉大。 物价也会攀升到一个贫寒百姓难以购买的地步。 到时候会引发巨大的矛盾。 教化如今才刚刚普及。 百姓们大多数人仍旧还是文盲。 一旦有了巨大的矛盾,百姓们才懒得听你啥掰扯,他们会果断扯旗造反。 到时候对大宋的伤害必然大。 所以,现在大宋首要的任务是在物价攀升到贫寒百姓们难以购买地步的之前,先让百姓富起来。 王曾被寇季拒绝以后,脸色不好看。 寇季见此,笑道:“清查出的钱财虽然不能给你们,但是清查出的田产,却可以给你们。” 吕夷简三人愕然瞪起眼。 寇季继续笑道:“您三位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如何将这些田产合理的分配到贫寒百姓们手里。” 以吕夷简三人的手段,肯定能避开一大部分豪门大户的黑手,让田产分配到贫寒百姓手里。 吕夷简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许久以后。 张知白盯着寇季问道:“你觉得清查出的田产能有多少。” 寇季略微思索了一下,“应该能让那些吃不起饭的人都分到田。具体能分多少,还得看具体能清查出多少。” “得多久?” “三五个月吧……” 吕夷简三人齐齐瞪起眼,一脸惊愕。 “这么快?!” 别看寇季收拾大相国寺轻松,那是因为寇季位高权重,能调动的力量多,能压住的人多。 大相国寺的主持,拿出的那些威胁寇季的东西。 寇季一点儿也不在乎,甚至还敢当着大相国寺主持的面,让一部分将士卸甲,充作匪类,做出要血洗大相国寺的样子。 你换成其他人来试试。 光是太宗皇帝那份册封大相国寺的圣旨,就足以震慑住满朝文武。 大宋朝敢在太宗皇帝旨意面前乱来的大臣,估计也就寇季一人。 地方衙门的人办事,不可能像是寇季一样肆意妄为,能调动的人手也有限。 他们清查起天下庙宇,速度自然会很慢。 两三年内完成此时,那都是高效率。 所以寇季说三五个月内能清查完天下所有的庙宇,吕夷简三人自然难以相信。 寇季淡然道:“这算快吗?官家直接下令给地方兵马,让他们不经过地方其他衙门,直接对天下所有的庙宇动手。 三五个月内清查完天下所有的庙宇,已经算是很慢了。” 吕夷简三人瞪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调动兵马,不经过地方其他衙门,直接对天下庙宇动手,确实快。 毕竟,军令如山。 赵祯就算是下令让他们去死,他们也会执行。 赵祯让他们出去抢钱、抢粮、抢地,搞不好还有分红,他们还能不快吗? 他们又不会跟人讲理,也不会在意你背后有什么人,有什么保命的东西。 反正赵祯下了旨意,有多大的事情,也是赵祯顶着。 他们没什么好担忧的。 只需要抡起刀片子冲进庙宇里,将一些都搬空就行。 只是这么做的话,所产生的影响和后果十分严重。 首先,地方上施政衙门会有怨言。 百姓们也会有怨言。 那些将士下手没多少顾及,搞不好会杀伐过甚,闹出许多人命。 出家人中间有不少擅长蛊惑人心的。 将士们若是闹出许多人命,出家人当中擅长蛊惑人心的,一定会借机蛊惑百姓闹事。 轻则民变,重则就是造反。 “也太糊来了!” 王曾皱着眉头喊了一声。 寇季瞥着他道:“你是在指责官家?” 王曾恼了,“是又如何?就算是官家当面,老夫也敢这么说。” 寇季摇头一笑,“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不过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就算有人闹事,也闹不起来。 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打算给他们闹事的机会。 各地兵马清查天下庙宇,在动手之前都不会流露风声出去。 官家为此可是下了杀无赦的令。 相信没几个人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 各地兵马在进入到了庙宇以后,不会马上离开。 而是会掌控庙宇,然后对里面的钱财、田产等产业进行清点,清点过后,一并收缴。 之后依旧不会离开。 而是会对庙宇里的出家人进行甄别。 愿意遵从我大宋律法的留下,登记在册,发放度牒。 不愿意的遵从的一并发放到大理去。 他们要鼓动人闹事,那就闹去吧。 只要他们能挡得住我大宋十万禁军的兵锋,还有新立的归化军和归义军的兵锋。 至于一些漏网之鱼,潜藏在民间闹事,也不用担心。 朝廷既然给各地的出家人发放了度牒。 以后出家人不论去哪儿,都要查看度牒。 无度牒者,一律以野僧妖道论处,一并擒拿发配。” 如今,种世衡、朱能、狄青三人依旧在大理坐镇,十万禁军精锐也在大理。 朝廷在攻克大理以后,又从大理原有的兵马中,招降了近六万人,组成了归化和归义两军。 十六万兵马,其中有十万的精兵悍将。 寇季不认为那些出家人到了大理以后,能在十六万兵马眼皮子底下闹出什么幺蛾子。 要是真闹起来,那也挺好。 朝廷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他们蛊惑的人镇压、俘虏,然后送去挖矿。 当然了,十万禁军不可能在大理常驻。 随后在种世衡等人班师回朝的时候,一定会返回汴京城,然后各自回到各自坐镇的地方。 所以,寇季和赵祯商议过后,又另立了一支禁军,人数初定为六万,其中一部分从禁军中抽调,另一部分从民间招募。 取名镇山。 此前大宋疆土狭小,不需要那么多兵马,加上兵制混乱,兵马糜烂,所以需要精简、裁撤,节省军费,提高战斗力。 如今大宋疆土再一次进行了扩张,大宋的禁军数量,自然得增加一些。 大理刚刚归宋,各地不臣的小部族多不胜数,一些臣服了大宋,却依然心怀鬼胎的人也多不胜数。 还有一些想着要暗中积攒力量复国的。 所以坐镇的兵马必须数量大、战斗力强。 所以,即便是种世衡等人班师回朝,大理依然有重兵坐镇。 归义和归化两军,在经过了大宋官员教育以后,也会被分配到地方,成为地方兵马,帮助当地的官员一起管束大理。 所以寇季不怕那些出家人被发配到了大理以后闹事。 吕夷简三人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寇季一番话说完,他们已经明白了寇季和赵祯的用意。 寇季和赵祯是顺势将有可能会在大宋闹事的人,扔到了大理去闹事。 然后再借着他们闹事,将大理境内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一并收拾。 顺便为朝廷新营造的上百处矿场中填满矿工。 明明是两桩坏事。 可寇季和赵祯二人,却将其变成了三桩好事。 只要不出意外。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宋境内闹事的出家人少了,掀不起什么大浪。 大理境内心怀叵测的人都被送去挖矿。 朝廷从头到尾又赚的盆满钵满。 得益的是朝廷,受苦的永远是别人。 吕夷简三人可以肯定,寇季和赵祯二人谋划此事,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然不可能谋划的如此周全,也不可能将两桩麻烦,变成三桩好事。 寇季和赵祯二人背后谋划了这么大一个计划,从头到尾居然只告诉他们一点点的东西。 三个人觉得自己的宰辅白当了。 但没有人因此生出退位让贤的想法。 他们可是混迹了几十年,才混迹到现在的位置上。 如今正是大宋勇猛精进的时候,他们不愿意错过。 “虽然你和官家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妥当,但麻烦还是有的。在你们没有将出家人中的漏网之鱼清楚干净之前,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吕夷简思量了许久以后,缓缓开口。 寇季点头道:“流血是肯定的……清除毒瘤,就没有不流血的。但我和官家已经尽最大的可能,将流血的事情降到了最低。” 王曾沉声道:“你和官家以后出门,恐怕要小心点了。” 张知白赞同的点点头。 那些漏网之鱼,在经历过一切挣扎,都没办法翻盘的话,最终的结果就是,将目光放在寇季和赵祯二人的脑袋上。 他们有可能会直接动手刺杀。 也有可能会如同毒蛇一般,在寇季和赵祯二人身边潜伏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寇季听到了他们三人的话以后,淡然笑道:“一群魑魅魍魉罢了,见不得光,我又何惧之有。” 若是因为害怕刺杀,害怕毒蛇潜伏在身边的话。 那寇季和赵祯干脆什么也别做了。 刺杀终究是小道而已,除了泄私愤、报私仇以外,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89章 一条最漫长的路 吕夷简三人叮嘱了寇季一番后,便离开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院内堆放的钱财固然吸引人,可去处早已定下,寇季如今不松口,吕夷简三人也不可能强抢。 赵祯登基以前,他们三人若是碰到如此惊人的钱财的话,或许会死皮赖脸的赖着不走,非要从中分一杯羹不可。 可赵祯登基以后,励精图治,朝野上下一条心,推动着大宋往繁荣昌盛的方向走。 随着大宋不断的崛起,国库里的钱财也跟着不断的增加。 以前的国库,空的能跑耗子,如今的国库内,满库满仓,足足存有一万万贯铜钱。 如此惊人的存钱当中,有一部分是税银,有一部分是盐铁经营所得,还有一部分是缴获所得,还有一部分是河西、兴庆等地的俘虏、罪囚、军管民,产出的粮食、牛羊马匹贩卖所得,还有一小部分是各藩属上贡所得。 朝廷想要积累财富,能用的手段就是开源节流。 节流方面,大宋近些年做的很不错,九成的皇亲国戚、六成的武勋被清除,清理出了一大片的田产、房产,田产、房产扑卖以后,收获的钱财多达千万贯。 此外,皇亲国戚和武勋的爵位、官职被罢黜以后,还为朝廷省下了不少的俸钱、俸米、俸布。 皇亲国戚和武勋的爵位和官职几乎都高,家中有爵位和官职的人也多。 所以他们被罢黜、清理以后,省下的俸禄等钱财,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除了皇亲国戚以外,还有大批的官员、兵马、闲散衙门,被裁撤,也为朝廷节省出了不少俸禄。 现如今的大宋,已经没有了官员臃肿的现象。 现如今的大宋,官员不仅不臃肿,甚至还有点不够用。 以至于新得的一些地方,无官可派,只能暂时实行军管。 大宋如今已经将节流做到了封建王朝的极致。 往后不敢说,往前数,历朝历代在节流方面,都已经比不上大宋。 开源方面,大宋近些年做的更好,河西的粮食、牛羊,兴庆的粮食、牛羊,征战四方所得的战争红利,在一字交子铺带动下快速发展的商业和手工业,在工部和锻钢作坊推广的农具帮助下的农业,都为大宋带来了巨大的收入。 此外,在大宋取消了对各藩属厚赐以后,不仅不用再给各藩属丰厚的回礼,还会从各藩属送上来的贡品中,狠狠的赚一笔。 这还不算大宋原有的海贸,以及盐铁官营所得的收入,还有一字交子铺每岁充入国库的高昂的税赋。 支出方面,朝廷近些年支出的最多的钱财就是军备更换、营造官道、推广蒙学三个大项目。 更换军备的钱,是黑心肠的寇季通过以旧换新得来的。 寇季将大宋那些旧有的军备,通过一些手段,以高昂的价格卖出去,所得的钱财在满足了更换军备之余,居然还盈余了不少。 推广蒙学所用的钱,是前方的将士通过他们的拼杀,从域外搜刮来的。 前方将士们搜刮来的钱财中,牛羊马匹、矿产、木料、皮毛,归朝廷。 铜钱,以及在市面上流通的金银,用于推广蒙学。 珠宝玉石之类的东西,归他们,那是他们战争所得的红利。 朝廷会根据珠宝玉石的价值,给予他们相应的钱财。 所以在更换军备、推广蒙学两大项目上,不仅没花钱,还有得赚。 朝廷唯一花钱的地方,就是营造官道上。 不过,朝廷大部分地方的官道早已营造好,近些年需要营造的就是河西和兴庆等地的官道。 为河西和兴庆等地营造官道,朝廷只需要出一部分材料钱和伙食费足以。 修筑官道的人,不是俘虏和罪囚,就是军管民。 一个个都在接受朝廷的劳动改造。 劳动改造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情,岂能用金钱衡量。 表现的好的,有大宋籍册奖赏。 对他们而言,金钱能有大宋籍册香? 有大宋籍册,在河西和兴庆等地,才能成为人上人,才能活滋润、活舒服。 正是在这种开源节流的情况下,以及吕夷简三人抠抠搜搜的管控下,大宋朝廷才在短短的数年间,就积累了一万万贯铜钱。 按理说,大宋已经存储了如此多的钱财,吕夷简三人不应该惦记着寇季从大相国寺抄没的钱财的。 可他们在得知了寇季在大相国寺抄没出巨款以后,还是赶了过来,并且惦记上了这笔钱。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们不愿意轻易动用国库里的一万万贯存钱。 他们想留着那些钱,征讨燕云用。 燕云,是他们心里的魔怔,也是宋人心里的魔怔。 大宋羸弱的时候,他们只能想想。 大宋如今强盛了,四处攻城掠地,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不用再想想了。 他们必须付诸于行动,帮着大宋拿回燕云。 唯有拿下了燕云,大宋才能一雪前耻。 唯有拿下燕云,大宋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强大的天朝上邦。 也唯有拿回了燕云,他们才不负官家、不负百姓。 为此,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寇季知道他们抠抠搜搜的守着国库里那些钱财的心思。 因为赵祯跟他们的心思差不多。 他们守着国库,赵祯守着一字交子铺和自己的小金库。 赵祯的小金库已经扩建了六次了,里面的钱财早已堆积如山。 他除了在推广蒙学拿出了一部分外,剩下的一文钱也没有滥用。 他守着那些钱,攒着那些钱,也是为了燕云。 他们觉得,只要是有足够的钱财,就算用钱砸,也能砸回燕云十六州。 寇季理解他们的心思,但不赞成他们的行为。 但寇季并没有因此劝诫他们。 因为寇季发现,他们守着那些钱财不肯用,大宋不仅没有陷入到无钱可用的困境,反而不断的迫使大宋各部各衙门,不断的去开源。 比如工部,以前的时候,再营造了朝廷指定的工程以后,就陷入到了咸鱼状态。 如今的工部,闲暇之余,居然开始包活了。 年初的时候,寇准对文昌学馆再一次做了切割。 在文昌蒙学和文昌学馆的基础上,又切割出了一个文昌学。 文昌蒙学就相当于小学,文昌学就相当于是初高中集合体,文昌学馆相当于是一所大学。 文昌学被切割出来以后,寇准就另外选了一块地,为文昌学营造校舍。 工部毫不客气的出面包揽了这个工程。 非官方性质。 其他的衙门虽然没有工部那种便利,没办法从商。 但他们也或多或少的想出了一些办法,帮朝廷开源。 总而言之,大宋一切都在蒸蒸日上,只是一些毒瘤依然存在。 寇季在送走了吕夷简三人以后,没等多久,开封府的人就匆匆赶到了大相国寺。 开封府推官、判官,手里各抱着一叠的卷宗。 “见过寇枢密……” 寇季瞧着二人抱着一堆文案,躬身向自己施礼,不咸不淡的道:“你们好歹是个官,身边就没个随从之类的?在我面前装样子呢? 我又不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也不再是吏部尚书,提拔不了你们。” 开封府推官和判官闻言,依旧笑容灿烂。 他们确实有在寇季面前表现一下的心思。 虽说平日里大家共住在汴京城,但以他们的官职、身份,见到寇季的几率微乎其微。 寇季有事吩咐,直接派人给开封府权知府传话,根本不会跟他们搭话。 如今被寇季批评了,他们并不在意。 对他们而言,他们不怕寇季批评他们,就怕寇季记不住他们。 就寇季今天批评他们的两句话,他们完全可以拿出去跟人说,他们受过寇季提点。 寇季也不会为这等小事跟他们计较。 寇季见二人只是在哪儿傻笑,并没有言语,就开口问道:“手里拿的是什么?” 开封府判官赶忙道:“回寇枢密,都是大相国寺的僧众,近些年讨债伤人、害人的罪证。” 寇季略微一愣,“查了多久了?” 寇季才刚刚吩咐开封府的人查一查大相国寺近些年放印子钱的时候有没有为非作歹,开封府推官和判官就抱了一堆卷宗过来。 很明显,开封府早就查过了大相国寺僧众们放印子钱的时候做的恶事,并且掌控了一定的证据。 “回寇枢密,从大相国寺开始放印子钱起,只要做下了恶事,开封府都有记录。” 开封府推官笑着道。 寇季缓缓点头。 放印子钱的,就没有一个是善类。 毕竟,大部分放印子钱的行为,都是违法的。 敢违法的人,能有几个善类? 所以放印子钱,在逼债的时候,一定会作恶。 大相国寺放印子钱多年,要是没有作恶,那就是怪事。 “既然你们已经掌控了大相国寺作恶的罪证,为何不及早上报给朝廷?” 寇季质问。 开封府判官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寇枢密,大相国寺乃是国寺,有太宗皇帝的旨意护着,谁敢为难他们。再加上大相国寺的香客众多,其中非富即贵的有不少。 宫里的一些娘娘也是大相国寺的香客。 下官等人纵然手里握着大相国寺作恶的罪证,也不敢说出来。 若非您此次查抄了大相国寺,这些东西恐怕还要一代一代的积累下去。”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喝斥道:“我回头一定要参开封府权知府一本。一个个主持正义的官员,居然怕一群恶徒?! 他大相国寺纵然有天大的靠山,也大不过国法。” 开封府判官和推官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 他们觉得寇季明显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相国寺可是有不少身份高贵的女香客的,那些女香客的枕边风,内廷的三位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况是开封府权知府。 如今的大宋朝,也就只有寇季不惧怕那些枕边风。 寇季在说完话以后,其实跟他们有一样的感觉。 但他大义凌然的话都说出去了,自然不可能收回来。 寇季对开封府判官和推官吩咐道:“拿着你们的卷宗,带着你们的人,一桩一桩的去给我对。凡是做过恶事的僧众,一并押解回开封府,依律论处。 凡是有命案,或者涉及到人市买卖的,一并扭送到刑部去。” “喏……” 开封府判官和推官答应了一声,赶忙去办。 他们刚走了两步,就听寇季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未必自己动手,有可能在大相国寺外养了一批青皮混混。那些青皮混混做的恶,也算到他们头上。” 二人再次答应了一声,抱着卷宗钻到了僧众堆里去忙碌了。 寇季就静静的等着,等着他们辨别僧众之中做了恶的。 经过了他们一番盘查和审讯,大相国寺内有头有脸的僧众,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身上有大恶的不多,但是身上有小恶的却多不胜数。 更有甚者,还假借给女香客开光为名,骗人身子的。 寇季大手一挥,让开封府衙役将他们全部送到牢房里去。 等到大相国寺养的那一批青皮混混被抓以后,再让开封府跟他们做最后的清算。 僧众们既然没做什么大恶,那他们养的青皮混混,一定做了不少恶事。 人命案绝对少不了。 逼债最容易闹出的就是人命。 开封府的衙役们将身上有罪的僧众们押走以后,大相国寺的僧众足足少了九成。 剩下的多是一些老迈的僧众,或者是在大相国寺内不受重视的僧众,还有一些年龄幼小的孩童。 他们名为僧众,可在大相国寺内过的像是个杂役、仆从。 寇季盯着他们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闭着眼在哪儿装慈悲的老僧身上。 “老和尚,这便是你所谓的佛门清净之地。” 寇季讥讽的道。 老僧双手合十,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寇季冷哼道:“我看是藏污纳垢之所。” 老僧依旧没有说话,像是认命了。 寇季对身后的人吩咐道:“送老和尚去北边吹冷风,让老和尚清醒清醒。顺便告诉王凯,好好的给我招待老和尚。” 寇季话音落地,从寇季身后跃出了两个将士,向老僧擒拿而去。 老僧猛然睁开眼,喝道:“贫僧乃是官家亲封的大相国寺主持,谁敢动贫僧?” 寇季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有脸提官家?官家若是知道他封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当大相国寺的主持,还不被你气死。” “带下去!” 两个将士扑到了老僧身边,拿下了老僧。 老僧厉声喝道:“贫僧要见官家!贫僧要见太后娘娘!” 寇季鄙夷的道:“老和尚,你真是一把岁数活到了狗肚子里了。” “封上他的嘴,带下去。” 两个将士当即堵上了老僧的嘴,带着老僧离开了大相国寺。 寇季在老僧被带走以后,目光落在了了尘大师身上。 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了尘大师,“了尘大师,被人利用了滋味如何?” 了尘大师神色复杂的叹了一口气。 了尘大师乃是大理段氏之人,大理段氏的皇帝,喜欢退位让贤,也喜欢在退位让贤以后,出家为僧。 所以大理段氏上下,对佛门十分亲善。 了尘大师虽然出入佛门,可是经过了他的几位出家的长辈熏陶,对佛门的印象都很好。 所以在入了大相国寺,得知大相国寺有难以后,就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 只是当大相国寺的各种恶事被揭露出来以后,他才发现自己被人利用了。 如今他已经颜面扫地,无言开口,所以只能长叹一声。 寇季见此,对了尘大师道:“了尘大师以后就好好的留在大相国寺精研佛法吧。红尘俗世就别管了。” 了尘大师闻言,闭上双眼,宣了一声佛号,略微躬身施礼以后,离开了大雄宝殿前。 寇季在了尘大师走后,目光落在了大相国寺剩余的僧众身上。 寇季目光在大相国寺僧众身上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一个年迈的和尚身上。 “法号?!” 寇季盯着年迈的和尚身上。 和尚行了一个佛礼,道:“小僧了然。” 寇季问道:“此前在大相国寺内是做什么的?” 和尚答道:“擦拭佛案。” 寇季缓缓点头,“那以后你就是大相国寺的主持了。” 和尚一愣,其他的僧众也一脸愕然。 刚才寇季对大相国寺的僧众喊打喊杀的,他们听的可是心惊肉跳。 他们原以为寇季会对他们略施薄惩,可没想到,寇季不仅没有惩罚他们,还当场选出了大相国寺的新主持。 和尚一愣过后,对寇季迟疑道:“小僧佛缘浅薄,恐怕难以胜任大相国寺主持一职。”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听话就行……” 和尚微微瞪了瞪眼,愣了两个呼吸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对寇季一礼,“阿弥陀佛……” 他虽然没有明言,但却向寇季表了态。 寇季见此,满意的点头道:“大相国寺经此一事,恐怕会衰败不少。那些被带走的僧众,作恶多端,朝廷随后自有惩处。 你们知情不报,也要承担恶果。 随后汴京城内的流言蜚语,以及汴京城内百姓们的声讨,你们都要自己挡下,朝廷不会为你们出头。 能挺过来,大相国寺就还是大相国寺。 挺不过来,那大相国寺就会消亡。 大相国寺能否存活,全看你们。 随后我会将大相国寺内的财货全部带走,只留给你们一些粮食,以及柴米油盐。 另外,我也会留下一些田产给你们耕种。 期限是五年。 五年以后,朝廷会收回。 往后,大相国寺不许再拥有田产。 我相信,只要你们能挺过来,那些香客们奉上的香油钱,够你们滋润的活一辈子了。” 僧众们闻言,齐齐看向了年迈的和尚。 年迈的和尚对寇季一礼,僧众们赶忙跟着施礼。 他们此前在大相国寺内过的是苦日子,大相国寺事发以后,寇季没有将他们一并带走,还给了他们糊口的粮食和谋生的田产,已经算是很好了。 他们没什么不满的,也不敢有什么不满。 寇季在僧众们施礼过后,告诉了年迈的和尚一声,随后会有人到大相国寺内给他们录名、并且发放度牒。 年迈的和尚答应了一声。 寇季便不再搭理他们。 寇季吩咐人清点清楚了大相国寺的财物、粮食,然后将它们一起装车,拉出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外围满了人。 他们在看到了大相国寺那海量的钱财以后,一个个惊的说不出话。 大相国寺是什么德行,不需要寇季再去告诉他们,他们可以从那些钱财上直观的看出大相国寺的德行。 寇季吩咐人拉着钱财和粮食在汴京城内行了一圈。 让汴京城内所有人都见识到了大相国寺的富庶以后,才将那些钱财运送到了朝廷特地为蒙学准备的国库。 粮食运送到了汴京城内的粮仓。 随后,寇季派人去清查大相国寺各处产业和各处田产。 人派出去以后,寇季坐着马车到了金明池。 寇季到了金明池的时候,李太后和曹皇后已经被赵祯派人送回了宫。 赵祯一个人站在龙船上欣赏着金明池的风景。 寇季上船以后,不及施礼,赵祯就回身道:“四哥,朕以为朕将大宋江山治理的很好了……却没料到,大相国寺的钱财查出来以后,朕才发现,朕的大宋依然千疮百孔。” 寇季收回了准备施礼的手,沉吟道:“官家是发现大宋需要治理的地方还有很多,所以生出了惧意?” 赵祯缓缓摇头,“朕何惧之有?朕只是现在才发现,朕脚下要走的路十分漫长,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走完。” 寇季失声一笑,感慨道:“这本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们也不可能走到尽头,也没有人能走到尽头。 太祖在朝的时候,定下了诸多祖制,对当初的大宋而言,那是善政。 可对现在的大宋而言,却不适用,还会束缚你我的手脚。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呢? 就是因为大宋在变。 大宋的官家在变,大宋的官员在变,大宋的百姓在变,大宋的一切也在变。 世上的一切一直都在变,所以在不断的变换中,总会生出许多不好的东西。 所以我们处理不完,也没人能处理完。 所以这条路没有尽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0章 该杀之人! “没有尽头?” 赵祯一脸愕然。 寇季缓缓点头,“人心是没有尽头的,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也没有尽头。” 赵祯拧起了眉头。 寇季见此,笑着道:“我们不需要去探寻那个尽头。我们只需要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将我们要做的做到最好就行。 毕竟,人心是没有尽头的,但人力却又穷时。 官家也不必为此烦忧,更不应该自扰之。” 赵祯一愣,失笑道:“是朕想太多了……” 寇季笑着点点头。 赵祯问道:“大相国寺清查的如何?” 寇季笑着道:“大相国寺的钱财,已经全部收缴,里面的恶僧也尽数下狱。如今守着大相国寺的只有一些清清白白的僧人。 那些恶僧,臣已经交给开封府的人去查了。 等查证清楚以后,开封府会依照他们所犯的罪行,给他们定罪。” 赵祯沉吟道:“大相国寺身为国寺,尚且如此,其他的庙宇恐怕更不堪。” 说到此处,赵祯盯着寇季,叹息道:“父皇不该封道官的。我大宋若是没有道官的话,庙宇也不会敛财至斯。” 寇季闻言,略微有些失神。 赵祯在说什么? 他在指责、非议他老子。 这话要是传出去了,满朝文武还不逮住他往死里喷。 赵恒确实不堪,如今大宋朝上上下下的人都能感受到。 但没人会说,也没人敢说。 赵祯更不该说。 赵祯纵然因为大相国寺一些僧众作恶多端,埋怨赵恒奉道官之举,也不该说出来。 在这个孝字当头的年代,不孝是一个十分大的污点,怎么洗都洗刷不掉的。 就拿唐太宗李世民说。 李世民纵然励精图治,将自己变成了千古一帝。 他也没办法改变他杀兄弑弟、逼迫父亲的名声。 赵祯非议赵恒的话一旦传出去,他纵然是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功盖三皇德超五帝的盖世帝王,后世的史官也会如实将他的不孝之举原原本本的写在史书上。 寇季觉得,赵祯现在大概是对他老子失望到了极点,不然也不可能开口说出非议他老子的话。 但失望归失望,没必要为了一时口快,给自己找麻烦。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干咳道:“官家,此事也并非先帝之错。纵然先帝不封道官,天底下的庙宇依然能敛财巨万。 庙宇之所以能轻易敛财,其根本是世人愚昧之果。 世人愚昧,不知天地变化。 天地间发生的一切,皆以鬼神论。 庙宇就应运而生。 为求神避鬼,他们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钱财献到了庙宇里。 供奉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 庙宇自然轻而易举就敛财巨万。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的关键还在教化上。 只要我们重视教化,推行教化。 让世人了解到天地变化,乃是自然变换,而非鬼神所为,他们自然就不会再信奉鬼神。”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若有所思,“说到底,还是教化?”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沉吟道:“我们此前商量过,在推行完了蒙学以后,再推行县学。如今蒙学已经步入正轨,我们是不是可以推行县学?” 寇季没有回答赵祯的问题,反问道:“那再高一级的学府呢?” 赵祯一愣,道:“朝廷有国子监和太学……” 寇季继续问道:“国子监和太学教授的那些东西,对朝廷真的有用吗?” 赵祯张了张嘴,有些语塞。 寇季没有出现以前,国子监和太学教授的东西,那就是为官的根本。 寇季出现以后,在寇季的影响下。 赵祯才发现,国子监和太学教授的只是学问,并不是为官之道。 为官之道,是如何带领百姓致富,如何带领百姓安居乐业。 而不是捧着一卷书,之乎者也。 寇季见赵祯不言语,就坦言道:“国子监和太学里教授的东西,只是让读书人们懂得如何做学问。却没教授他们为官之道。 朝廷开科取仕。 取中的进士大多分配到了地方当了牧民之官。 虽说朝廷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观政。 可到了地方,了解了地方情况以后,他们更多的人都是睁眼瞎。 他们是最基础的官员,他们都睁眼瞎了,他们治下的百姓能好?” 赵祯沉吟着道:“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正色道:“最关键的问题还在官制上。朝廷开科取仕,取中的进士下放到地方以后,就不该直接担任主官。 应该让他们担任佐官,先学习如何牧民。 等他们学会了以后,再牧民,自然能事半功倍。 此外,朝廷官制混杂。 地方衙门的职能也十分混杂,根本不可能做到有效的治理地方。 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辖内的各个衙门都能管,也都可以左右推脱着不管。 如此一来,就会消极怠工。”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道:“咱们现在聊的是县学。” 寇季沉吟道:“这恰恰是县学推广的关键。地方官员职能不明确,地方辖地不明确。一些在两县交界处的学生,很有可能就会被拒之门外。 此外,县学一旦推广,更高一级的学府就得跟上。 朝廷如今正在大肆推广教化。 读书人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起来。 到时候,仅凭国子监和太学,是不可能容纳完的。 而我大宋境内,有路、府、州、县衙门,一些路衙门和府衙门的职能冲突,一些州、县衙门的只能也冲突。 一旦推广更高一级的学府。 归谁管,就会成为一个扯皮的事情。 还有,朝廷不可能将这么多读书人全部培养成进士。 所以读书人们到了县学以后,朝廷就应该想办法因材施教。 比如,自知科举无望,却又不甘心放弃读书的。 可以培养他们成为先生。 等他们学成以后,就可以分派到地方担任先生。 再比如一些有其他天赋的,诸如破案、医学等等,就可以培养他们去学习如何破案,学习医术。 他们出了县学以后,就可以进入到各级衙门,成为衙门里的捕快,惠民药局的大夫。 如果各地方辖地不明确,到时候在分派他们进入到地方的时候,肯定还会出问题。 而更高一级的学府,在培养进士之余,可以着重培养一些破案、学医等等的读书人。 他们学成以后,官家也可以分派他们到各地衙门和惠民药局担任更重要的职位。” 寇季提出的是一套相对完整一点的教育体系。 其中的好处,赵祯也知道。 因为此前寇季就跟他讲过。 比如学习破案的读书人,在出了学馆以后,就能进入到地方衙门担任捕快。 到时候稍微侧重一些贫寒学子,就能借此打破地方豪强对衙门里捕快等差事的垄断行为。 比如学习医术的读书人,出来以后进入到朝廷开设的惠民药局,既可以坐馆问诊,也能自己开设药铺。 朝廷在他们数量超过一定数目的时候,颁发一些行医的文书。 然后用行医文书约束民间的那些土郎中、江湖郎中行医。 借此将其中一些真正有才的吸纳入各地学馆,将那些滥竽充数、草菅人命的毒瘤剔除。 总而言之,寇季提出的三级学府制度,好处颇多。 也是他们文制革新推行中的重要一环。 赵祯就是因为知道其中的好处,所以才着急推行县学。 只是县学推行,还需要一定的土壤。 如今一切都没准备好,冒然推行县学,确实不可行。 “那就再等等,等道官的事情处置完了以后,再该官制,随后推行县学。” 赵祯沉声道。 寇季失笑道:“这不是我们早就说好的事情吗?” 赵祯愣了一下,叹气道:“朕是看着大宋依旧千疮百孔,所以有些心急。”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官家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 赵祯沉吟道:“也好……刚好宫里的蒙学学堂已经准备妥当,朕就放松几日,给孩子们讲一讲文章。”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继续道:“明早记得送你一双儿女入宫。” 寇季一瞬间,脸色变了。 “只送儿子,不送闺女行不行。” 寇季商量着问。 赵祯黑着脸道:“你既然不愿意将闺女嫁给朕的皇儿,朕也不强求。朕的儿子什么身份?朕随便动动嘴,朝野上下的官员就会主动将府上适龄的女孩儿送进宫。” 说到此处,赵祯鄙夷的看了寇季一眼,“你还真以为朕的儿子离了你规矩,就取不了妻了?!” 寇季干巴巴一笑。 赵祯哼了一声道:“朕此前说过,让你一双儿女入宫读书。朕说出去话,总不能收回吧。无非是多添一副桌椅而已。” 寇季感慨道:“官家如此说,朕就放心了。” “……” “明日!记着!” 寇季离开金明池的时候,赵祯还特意叮嘱了一下。 寇季应允了一声。 寇季走后,赵祯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小声的嘀咕道:“你不让闺女嫁进宫,朕就偏要让她嫁进宫。 你不点头,朕也不强求。 但等你闺女入了宫,跟朕的皇儿一同读书,那便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等大一些,互生了情愫。 到时候你闺女非要嫁给朕的皇儿。 到时候朕看你怎么说。” 嘀咕到此处,赵祯脸上的笑意更浓,“到时候有朕在背后撑腰,你又不能强逼着闺女去嫁别人……” “……” 赵祯在金明池内得意笑着。 寇季在金明池外啐唾沫。 “口口声声喊我四哥,居然在背后算计我……良心坏了……” 赵祯可是寇季看着长大的,有一半的心计也是寇季调教的。 赵祯一开口,背后有什么算计,寇季可是猜的清清楚楚。 赵祯大义凌然的说什么不强求。 寇季一句也不信。 寇天赐入宫读书,那名正言顺,因为他和宝庆公主已有婚约,算是赵祯女婿,算是皇家人。 寇卉呢? 她跟皇家半毛钱关系没有,她不够资格入宫去读书。 赵祯破例让寇卉入宫去读书。 无非就是想借此再次告诉满朝文武,入了皇家门的闺女,那就是皇家人,你们别惦记。 然后等寇卉和赵润年长一些后,鼓动着赵润去追寇卉。 赵润若是摘得了寇卉的芳心,有赵祯护着,寇季也没办法强行阻止二人在一起。 寇季虽然看破了赵祯的心思,但却没有说破。 赵祯明显贼心不死,他防是防不住,只能略施小计,打碎赵祯的阴谋。 寇季回到了府上,立马找到了向嫣。 “到了明年开春,闺女四岁了,就找人教闺女练拳脚。” 向嫣听到了寇季的话,一脸愕然。 寇季没有多解释,果断道:“照着我的吩咐做就是了。” 向嫣先是点了点头,略微思量了一下,看向了寇季道:“官家还是贼心不死?”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不然呢?” 向嫣迟疑道:“你让闺女去习武,对赵润而言,会不会太残忍?曹府跟我们寇府关系不错,我们两家也没什么仇怨。 妾身入宫的时候,曹皇后对妾身也是百般照顾……” 寇季哼了一声道:“官家是官家,曹家是曹家,赵润是赵润。赵润想娶我闺女,就问他抗不抗揍吧。 他要是从小被我闺女打到大,见到了我闺女,还能说出一句喜欢的话。 这门亲事我也就认了。” 向嫣苦笑了一声,沉吟道:“你怎么就料定,闺女习武以后,一定能打得过赵润呢?万一官家也让赵润习武呢?” 寇季冷笑道:“官家自己习武,吃了多少苦,他心里清楚。他纵然有心让赵润习武,也得等赵润稍微大一些以后。 我闺女率先一步习武,有各家名师指点,打一个赵润,那是轻轻松松。” 向嫣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怕闺女出手没个轻重,打伤了赵润,官家会怪罪?” 寇季撇撇嘴道:“那也是他自找的。” 向嫣感叹道:“官家若是只有赵润一个皇子,那你还是得叮嘱闺女,下手轻点好。万一打出个什么好歹,官家和满朝文武都不会放过你。” 寇季摆摆手道:“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再说了,官家真要是就赵润一个皇子,还不给赵润身边派十个八个的宦官跟着。 宫里那些宦官,特别是陈琳手下的那些宦官什么德行,你不是不知道。 闺女想在他们手底下重伤赵润,几乎不可能。” 向嫣听到这话,放宽了心。 “那就好……” 寇季随后陪着向嫣说了一些闲话,然后吃了点东西,散了散步,天色就晚了。 二人就回房睡下。 翌日。 寇季起床以后,吩咐府上的人送寇天赐和寇卉入宫,他则坐着马车去了枢密院。 汴京城内的庙宇可不止大相国寺一家。 还有天清寺、五岳观等多处庙宇。 其中天清寺规模跟大相国寺不相上下。 虽然没有大相国寺那么出名,但是香客也不少,也放印子钱。 五岳观则是一间特殊的道观。 主要是用于祭祀五岳之用。 不属于皇家庙宇,但却属于朝廷礼制中的庙宇。 管理五岳观的是宫里的人。 里面几乎没有出家人。 即便是有,那也是宫里的人。 所以五岳观不用查。 但其他的庙宇就难以幸免。 昨日查抄大相国寺,闹的那么大,大多数的庙宇已经收到了风声。 所以一些庙宇中的出家人,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昨日入夜之前,就逃出了汴京城。 只是没有逃离多远,就被守在汴京城外各处道路上盘查的将士押回了汴京城。 寇季吩咐将士,将他们送回庙宇内,顺便查抄了他们所在的庙宇。 查处汴京城内所有的庙宇,花费了足足三日。 汴京城的诸多庙宇中,只有城内的一家小道观,还有城外的一家小道观和寺庙干干净净。 剩下的几乎都不干净,干什么的都有。 有暗中给人送子的、有放印子钱的、有贩卖人口的、有做皮肉生意的、有行骗的,还有一些是绿林草莽的落脚点,以及一些青皮混混的老巢。 查处出的钱财、田产、房产、铺面等加起来,数量不小。 之所以花费了三日,其中两日就是在清点他们的资产。 倒不是说他们的资产比大相国寺还多。 主要是杂、乱,另外还有一些官司,需要跟刑部和开封府核查。 寇季将一些差点清楚以后,如数奏到朝堂上。 百官们在得知了庙宇产业丰富、价值高昂,甚至还有一些稀世珍品藏在庙宇里以后,一个个惊叹不已。 张知白更是在朝堂上说出了辞仕以后,要去立一座庙宇当主事的讽刺话。 寇季将一些报到了朝堂上以后,汴京城查处庙宇的事情也算是落下了帷幕。 剩下的就是僧录司重新核查庙宇里的出家人,给他们发放度牒。 寇季并没有参与此事。 他什么身份? 大宋枢密使。 他出手清查汴京城内的庙宇,是因为汴京城内的庙宇后台都比较硬,需要一个更硬的人出面。 一些琐事,自然不需要他再出手。 不然他这个枢密使就掉价了。 僧录司的人在为汴京城剩下的那些出家人登记造册以后,道官之流,便消失的干干净净,潜藏在出家人中间的魑魅魍魉,也消失了。 汴京城内一切恢复如初。 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但汴京城外,各种风暴正在层出不穷的涌现出来。 虽然同样用的是重兵压境、雷霆扫穴的法子,但是地方上清查庙宇的事情,远远没有汴京城办的顺利。 最先出问题的是开封府治下的祥符县。 祥符县内有一座大佛寺,里面供奉的是身高丈八的佛。 (古代有很多寺庙都叫大佛寺,里面供奉的基本上都是身高丈八的那位佛。) 知县的老母,是大佛寺最虔诚的香客。 祥符县县尉率领着兵马围堵大佛寺的时候,恰巧被知县的老母撞见。 知县的老母就挡下了县尉,以及县尉率领的县兵。 期间,有人派人去通知了知县。 知县到了以后跟县尉对持了起来。 最终县尉服软,率领着兵马撤回了驻扎的地方。 然后,大佛寺的出家人,一夜之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临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寺里的金银细软,还一把火烧了佃户们快要收割的庄稼。 知县知道此事以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但却没有认罪。 而是高悬知县大印,带着妻儿老母、金银细软,以及三五个亲信,回乡去了。 此事奏报到了朝廷以后。 不少人夸其孝顺。 寇季却怒了。 垂拱殿上。 在百官们称赞祥符县知县的时候,寇季出班,掷地有声的奏道:“请斩祥符县知县闫仁义。” 百官们闻言,一片哗然。 有人当即就质疑道:“寇枢密,祥符县知县闫仁义,为母辞官,乃是纯孝之人,理应褒奖才对。” 百官们中间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 就连吕夷简也略微点了点头。 寇季见此,毫不客气的道:“孝在何处?知母错而不纠错,算什么孝?我朝有明文,父母犯罪,儿女纠错、顶罪,乃孝。 父母犯罪,知情不报者,非孝。 亲亲相隐,情有可原。 愚孝帮凶,其罪难恕。” 百官们闻言,齐齐皱眉。 寇季继续道:“他护着大佛寺的出家人,我可以当他是母命难违。可他在大佛寺恶人行凶以后,挂印而去,置那些贫寒百姓于不顾,我便容不下他。 他挂印而去,倒是洒脱。 可那些贫寒百姓失去了地里的收成,一年生计没了着落。 到时候卖儿卖女,啃树皮、吃观音土的时候,谁管?” 说到此处,寇季声音拔高了几分,“他乃是朝廷命官,吃的是朝廷配发的丰厚的俸禄。辞官返乡的时候,拿回去的金银细软,也是朝廷赐的。 朝廷养他,就是为了让他帮朝廷牧民。 如今他拿了朝廷的俸禄,却置治下百姓生死于不顾。 他就该杀。 他在犯错以后,没有想办法纠错,没有向朝廷禀明此事,反而挂印而去。 那就更该杀。 他是觉得朝廷命官的身份是儿戏? 还是觉得治下百姓的性命是儿戏? 若我大宋人人效仿,这国还怎么治? 这人不仅该杀,朝廷赐给他祖辈的一切殊荣,还应该收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1章 朝廷命官不是青皮混混! 寇季一番话说完,垂拱殿内的百官们一个个皱着眉头,默不作声。 文臣不似武臣。 武臣在当值的时候,如果挂印而去,九成九得掉脑袋,若是因此出现的重大的纰漏的话,搞不好要被夷三族。 文臣就不同,文臣当值的时候挂印而去,朝廷一般不会追究。 若是因此产生什么重大纰漏的话,朝廷也很少追究。 文臣已经习惯了如此行事,也习惯了在当值期间,发生了重大纰漏以后,挂印而去,避开责罚。 寇季如今将此事搬到朝堂上说,并且要重处祥符县知县闫仁义,算是触碰到了文臣的利益。 所以文臣们明知道祥符县知县闫仁义的做法有错,也无人张口。 寇季见垂拱殿里的百官们默不作声,就哼了一声道:“我等要离开朝堂,尚且要上书吏部、上书内廷、上书官家,以求恩准。 他闫仁义小小的一个知县,居然比我等的架子还大? 若是朝廷命官谁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 那朝廷颜面何存?” 说到此处。 寇季一脸正色的对赵祯一礼,“臣寇季,恳请官家降罪于闫仁义,以正视听。” 百官们见此,心头一跳。 百官们心里清楚,寇季很少在满朝文武面前正正经经的说话。 一旦正正经经的说话,那就说明寇季会盯着此事不放。 以寇季的身份,盯着一个闫仁义不放,闫仁义必死。 “臣赞成寇枢密的话,臣也觉得,官家应降罪于闫仁义。” 有人在此事,站出来力挺寇季。 百官们循声望去,就看到了贾昌朝出现在了班列之外,正等着赵祯训示。 贾昌朝一开口,一些左右摇摆,犹豫不决的官员,也纷纷开口。 有文臣,也有武臣。 他们皆开口赞成寇季的话。 一个闫仁义而已,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为了一个小官的性命,跟寇季去磕,太过愚蠢。 赵祯在垂拱殿内近半数的官员表态以后,缓缓点点头,“朕知道了……” 说完这话,赵祯目光落在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吕夷简三人身上。 “三位爱卿以为如何?” 吕夷简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心中苦笑了一声。 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表态,是因为他们猜到了一些百官们猜不到的东西。 在他们眼里,寇季和赵祯同穿一条裤子,寇季当着满朝文武说出的话,便是赵祯的意思。 赵祯和寇季,一个大宋皇帝,一个大宋枢密使,特地将一个小官的性命搬到朝堂上说,背后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想要小官性命那么简单。 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要一个小官的性命,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 无论是赵祯派人拿着旨意去追上闫仁义,将其掐死在路上,还是寇季动用职权,弄死闫仁义,朝堂上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所以,赵祯和寇季将闫仁义的事情搬到朝堂上说,必有谋划。 三人猜测,赵祯和寇季大概是想动一动类似的官制,想将官员们动不动就挂印而去的恶习,彻底扼杀。 此事对他们三人没有半点影响。 因为以他们三人的身份,想要离开朝堂,必须要奏请赵祯恩准。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是那些官职相对而言比较低的文臣。 此事对大宋而言,也算是一项善政。 吕夷简三人考虑了一番以后,觉得可以答应。 所以吕夷简三人再听到了赵祯发问以后,齐齐出声道:“一切由官家做主!” 吕夷简三人果断将此事的决断权交给了赵祯。 赵祯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环视众臣道:“朕以为,寇枢密言之有理。地方知县,以及地方其他官员,乃是牧民之官。是我大宋治理地方最底层的官员,也是我大宋最重要的一批官员。 太祖在位的时候,十分看重牧民之官。 每一个牧民之官,太祖都会亲自过问,亲自挑选。 由此可见牧民之官的重要性。 如此重要的官职,容不下那些动不动就挂印而去的官。 更容不下那些犯了错以后,挂印而去,以此避祸的官。”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一下,继续道:“祥符县知县闫仁义,纵匪行凶,擅离职守,目无朝廷,目无君上。自今日起,罢黜其祥符县知县的身份,押解回京,秋后问斩。 一应家财,尽数抄没。 朝廷追赠其先祖的封赏,一并追回。” 赵祯对闫仁义的惩处,不可谓不重。 但百官们没有一个为闫仁义伸张的。 “此事就交给刑部……” 赵祯瞥了刑部尚书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 刑部尚书赶忙出班,答应了一声。 寇季在赵祯处置完了闫仁义以后,再次出班,道:“启奏官家,臣以为,光处置一个闫仁义是远远不够的。地方衙门的牧民之官,动不动就挂印而去,对地方百姓的生计影响极大,对朝廷的威信,以及朝廷对地方的治理,危害也十分大。 所以臣以为,朝廷当推行一些约束的政令,约束地方官员不告知朝廷,就挂印而去之举。” 百官们听完了寇季的话,略微愣了一下。 赵祯在百官们发愣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一个闫仁义挂印而去,害的祥符县一千多百姓。若是出现十个、百个闫仁义,那朕的江山就没办法治理了。 挂印而去的事情,虽然方便了官员,却危害了朝廷和百姓,所以不可取……” 百官们中间有人反应了过来,刚准备出声辩驳,就听赵祯冷哼了一声,道:“朝廷命官,旨在为朝廷牧民,为百姓谋福。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一己方便,肆意妄为的。 朝廷命官吃的俸禄,是百姓们缴纳的赋税。 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们性命于不顾,那就该死。” 赵祯此话一出,百官们无人再敢开口。 赵祯此话,将百官们所有要辩驳的话,堵回了腹中。 虽说朝野上下没几个官员真真正正的为国为民无私奉献。 但对外必须承认他们是为国为民无私奉献的好官。 赵祯一番话,占据着大义,百官们无从辩驳。 吕夷简三人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悄无声息的对视了一眼,三个人脸上皆流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赵祯见百官们无人开口辩驳,便出声询问寇季,“爱卿以为,对于那些置治下百姓于不顾,视朝廷为无物,随意挂印而去的官员,当如何处置?”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身为牧民之官,眼中无民,身为朝廷命官,眼中无朝廷,当杀。” 吕夷简闻言,忍不住开口,“直接打杀,会不会有些草率?” 寇季淡然道:“地方官员,大多担任的都是牧民的要职,擅离片刻,很有可能就会发生一些损害百姓的事情。所以他们即便要求去,也应当上书吏部,再由吏部呈报到内廷,由内廷裁定。 内廷批示恩准,并且派遣出的继任者到任以后,他们才能离开。 如此,才能不损害百姓,不危害朝廷。” 吕夷简刚要张口,却听寇季又道:“朝廷命官,帮朝廷治理大宋,担着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就必须要有规矩。 不能像是坊间的那些学社、诗会,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无规矩可言。 民间的青皮混混,在组成帮派的时候,尚且知道什么叫帮规,尚且知道入了帮,就不得轻易背叛。 朝野上下的官员,难道连一群青皮混混都不如?” 此话一出,垂拱殿上百官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寇季此话,等于是指着鼻子在骂人,偏偏他们还不能还嘴。 一位侍御史咬咬牙,出班道:“若是官员奉丁忧呢?也要等到朝廷派遣的继任者到了以后才能离开吗?” 寇季脸色微微一正,道:“自古忠孝难两全。真要是孝顺父母,为何不在父母身患重病的时候,就主动提出回乡去奉养双亲? 就像是包拯那般。 为了奉养双亲,纵然是官,也不愿意做。 一个个在父母身患重病的时候,不回去守在他们床前尽孝,等到父母故去,才回乡去祭奠、操办后世,为其守墓三载。 那是孝顺吗? 那是做给人看。 在其眼中,前程、官位,比孝顺更重要。 生前不孝顺父母,只知道一味的奔前程。 父母故去以后,为其哭嚎,为其守孝,宣扬自己孝顺。 如此孝顺,不要也罢。” 说到此处,寇季环视垂拱殿内的百官,道:“诸位中间也有不少年长者,也有儿孙。诸位将心比心的体会一下,就应该明白,什么才是真孝。 我大宋推崇孝,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们孝顺父母。 不是为了做样子。 如果仅仅是为了做样子的话,那我大宋还推崇什么孝道。” 寇季目光落在了那位侍御史身上,“所以,丁忧不足以成为地方官员可以随意挂印而去的借口。我大宋也不该有那种随意挂印而去的官员。” 寇季一席话说完。 百官们沉默不语。 寇季算是给百官们上了一课,顺便百官们中间宣扬的虚假孝名,给扒了一个干干净净。 赵祯见百官们默不作声,便咳嗽了一声,道:“凡事也有例外,地方官员任职在外,家中父母总有突然患上重病,突然离世的。 父母突然离世,地方官员事先恐怕也不知情。 所以,朕可以给予一定的便利。 但在离开地方衙门的时候,必须向朝廷递上奏折,申明其中的原由。” 赵祯这一番话说完,百官们没人开口,此事就算定下了。 当即。 赵祯对吕夷简三人道:“内廷议一议此事,将此事整理成具体的条文,朕过目以后,会明发天下,将其立为条例。” 吕夷简三人齐齐拱手。 “喏……” 赵祯继续道:“开封府权知府何在?” 开封府权知府出班。 “臣在!” 赵祯沉声道:“派人带一些粮食去祥符县看看,确保那些被毁了庄稼的百姓,有粮活命。同时将大佛寺的寺田,分配给那些百姓,以作补偿。 然后再查一查大佛寺的僧众去了何处。 查清楚以后,将其定为钦犯,下发海捕文书给地方各级衙门,将其捉拿归案。、 捉到了以后,也不必审。 一并发配到北疆去。” 说到此处,赵祯缓缓站起身,掷地有声的道:“朕容不下那些拿百姓性命当儿戏的人。” “散朝!” “臣等恭送官家!” 赵祯甩着袖子走了,百官们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垂拱殿。 吕夷简三人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寇季身边。 王曾感慨道:“你和官家打的好算盘。” 寇季淡然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曾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张知白笑着道:“有一桩正事要跟你说一下。” 寇季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神色。 张知白道:“汴京城内各家寺庙清查出的田产超过了十万亩,其中不少田产在汴京城外。老夫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将那些田产分发给汴京城各处的穷苦百姓。 老夫三人已经分别从户部和开封府,拿到了百姓们的籍册,以及真正贫寒百姓的名册。 再过几日,就要分配田产。 为了避免百姓们为了争田产,发生械斗,所以需要调遣一些兵马从旁协助。”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沉吟道:“需要多少?” 张知白坦言道:“三千!” 寇季缓缓点头,道:“回头我从捧日军中调动三千兵马,协助你们。不过在兵马离营的时候,你们必须向官家说明此事。” 张知白点头道:“老夫知道其中的轻重。” 张知白之所以找上寇季调遣兵马,而不是兵部尚书李昭亮,那是因为在汴京城内,兵部掌管的兵马不多。 汴京城内,兵部掌管的兵马,只有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还有开封府的衙兵。 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兵马,有守卫汴京城的职责,轻易不好动用。 开封府衙兵数量只有一千,不够张知白所需要的数量。 所以张知白才从禁军中借兵。 毕竟,守在汴京城外的捧日军,如今一直闲着。 也能轻易的调动出三千兵马,还不用负担其他的费用。 更重要的是,禁军出动,能镇得住场子。 衙兵和巡检司的兵马去参与到分田工作的话,闹事的百姓们数量一多,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 禁军就不同,禁军往那儿一站,整齐的军容,肃杀的气息,足以镇住那些百姓,使他们不敢动手。 张知白要说的说完以后。 王曾沉声道:“你和官家要做什么,老夫三人心里清楚。老夫三人又不是丁谓之流,你和官家没必要提防着老夫三人。 只要你们做的事情对我大宋有益,老夫三人鼎力支持。” 寇季闻言,愣了一下,笑道:“若是官家将三代而止的政令在文官中推行呢?三位也支持?” 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齐齐扬起了眉头。 吕夷简哼了一声道:“老夫三人早就料到了,也私底下商量过此事。官家在皇亲国戚、武勋武臣中推行三代而止的政令,自然不能落下文臣。 官家真要在文臣当中推行三代而止的政令的话,老夫三人鼎力支持。” 寇季哈哈一笑,“三位觉悟还挺高。” 吕夷简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笑道:“不过此事不急。等到天下道官和庙宇清除完了以后,就该变一变官制,以及各地方的辖地。 其中各地方的辖地,是重中之重。 三位若是闲暇的话,不妨好好的参详参详此事。” 王曾皱眉道:“此事之前你就跟老夫三人讲过,老夫三人也曾陪你商量过。如今再次参详,难道其中存在变数?” 寇季笑道:“不是说存在变数,而是此前只是大致的商量了一下,不够细致。如今要将其落到实处,自然要将一些细处参详通透。” 王曾沉吟道:“找个地方仔细说说。” 寇季没有拒绝,点头道:“去资事堂,如果官家在的话,可以一起参详一下。” 当即。 四人一起到了资事堂。 赵祯并不在。 四人就各自找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 资事堂内留守的宫娥和宦官给四人备上了差点。 寇季在他们将茶点送到了面前以后,吩咐他们先行离开。 他们离开以后,寇季缓缓开口,“此前我们议过,我大宋地方官制和辖地十分复杂、繁琐。总是会出现那种一个地方三个衙门管辖,而三个衙门互相推诿,都不愿意管的事情。 所以,地方衙门职能和地方衙门的辖地必须划分清楚。” 吕夷简三人一起点头。 地方衙门职能不明、辖地不明,所造成的麻烦,他们三人见的最多,所以对此深有体会。 寇季继续道:“首先是路、府衙门。路衙门和府衙门职权重合的地方是最多的。有路衙门无府衙门,有府衙门无路衙门的地方还好说。 可府和路衙门皆有的地方,两个衙门之间互相争斗,互相推诿,危害十分大。 所以,我当初提议,改路为府,设立府城,统管治下的全境。 如此一来,也不会再出现两个衙门之间互相争斗和互相推诿的事情。 但地方兵马具体如何管辖的问题,并没有商量妥当。 所以此事还需要仔细商讨。” 吕夷简沉声道:“既然已经改路为府了,那府便是地方最大的衙门,自然应该由知府掌管一府的兵马。” 王曾皱眉道:“一府境内的兵马,足足有两三万之数。知府管得过来吗?” 吕夷简道:“有兵曹……” 王曾摇头,“就算有兵曹,也难以管辖。而且知府若是起了歹心,或者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很容易聚起两三万之数的兵马。 地方兵马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地方,而不是为祸地方。” 吕夷简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寇季笑道:“这便是需要再参详的地方。” 寇季继续道:“州、县衙门,亦是如此。大县,堪比一州,职能也有所重合。所以州衙门和县衙门也必须细化。 府治下,应该是州。 州治下,应该是县。 如此,朝廷治府、府治州、州治县、县治理村镇乡。 由上而下,一目了然。 中间不会出现职权重合和职能重合的地方。 谁的事情,谁做。 谁的责任,谁担。 追责的时候,可以具体到每一个人。 这便是其中的好处。 但一府辖下应该有几州,一州治下应该有几县。 每一个府、州的情况都不同,所以必须根据每一个府、州、县详细的讨论。 此前我们只是大致的讨论了一下。 可如今真的快要到了推行的时候,就必须将此商量妥当。 而且如何划分各府,府城设在何处,能够便于百姓们,也需要商量妥当。 此外,随着各府、州、县衙门的划分以后。 各转运衙门,各漕运,也必须理清。 是单独提出来,还是融入到各府,都必须好好商量一番。 此外,地方衙门在做出了改变以后,地方的官制、职能等等,也得做出一定的改变。改路为府以后,各地的转运使、安抚使、招讨使等如何安置,也是需要详细商量的。” 地方衙门做出了改变,不仅仅是地方官制、职能有变化,地方上的利益也会跟着变化。 其中要商量的很多,要讨论的也有很多。 所需要调节的利益也十分多。 不得不慎重行事。 吕夷简三人听完了寇季的话,沉默不语。 寇季提出的问题,他们此前都有想过。 但是中间存在着许多分歧,都没有商量明白。 一些官制、职能、利益调节方面的问题,也没有细化。 寇季见三人沉默不语,就笑道:“我们必须提前将能想到的问题都解决,如此,在推行路改府的时候,遇到的麻烦也会变少。” 王曾沉默了许久以后,道:“此事确实该仔细的商讨。” 张知白左右瞧了三人几眼,道:“这是一件大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商讨妥当的。眼下我们最主要的事情,是将那些从寺庙中清查出的田产,分派给百姓。 等我们分派完了地,再商量此事也不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2章 引蛇出洞! 张知白此话一出,吕夷简和王曾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 寇季顿时失去了跟他们说话的兴趣,翻起了白眼。 吕夷简见此,喝道:“你那是什么神情?”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我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你们埋怨我什么都瞒着你们。我现在什么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又没时间帮忙。 既然你们没时间帮忙,那凭什么埋怨我?!” 吕夷简闻言,板着脸道:“老夫乃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大宋大小事务,老夫都有资格知道。” 寇季撇撇嘴,起身离开了资事堂。 吕夷简冲着寇季的背影直瞪眼。 …… 次日。 吕夷简三人便将赵祯在垂拱殿内做出的决定,整理成了条文,呈报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御览了一番后,觉得没什么需要更正的,便将其定成了规条,明发天下。 地方官员知道了此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朝堂上的官员不在意。 大部分地方官在朝堂上就没有多少话语权。 朝廷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胡咧咧,只能讨打。 天下间九成九的地方官都想做京官。 为什么? 为的就是那份可以在朝堂上发言的话语权。 在赵祯将规条明发天下的时候,刑部也派人去追闫仁义,开封府也派人去了祥符县。 从闫仁义挂印而去,到赵祯派遣人去押解他回京,不过两日时间。 闫仁义也潇洒,挂印辞官以后,并没有急匆匆的返乡,而是带着妻儿老母,一路游山玩水,慢慢悠悠的赶路。 所以两日时间,他赶了没多少路。 刑部派遣衙役骑快马去追,仅仅用了一日,就将闫仁义押解到了汴京城。 闫仁义会不会因为他的举动后悔不已,根本没人在意。 开封府派去祥符县的人,没过两日,也将大佛寺内逃窜的那些僧众,尽数抓回归案。 赵祯亲自开口下达的口谕,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两大衙门动用所有力量,争分夺秒之下,自然很快将闫仁义和大佛寺的僧众抓获。 在他们被抓获以后,祥符县内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 但清理天下庙宇引起的浪潮,并没有因为他们被抓获,彻底消散。 他们只能算是清查天下庙宇引起的浪潮中的一个小浪头。 此后。 各地清查天下庙宇期间发生的事情,均奏报入京。 出家人也能闹腾。 有蛊惑着香客跟地方兵马作对的,也有蛊惑着香客刺杀一些负责清查庙宇的官员的。 还有一些三五个寺庙汇聚在一起,公然反抗朝廷的。 还有鼓动着百姓造反的。 甚至,还有提前泄漏风声的。 赵祯在御览了所有奏报以后,气的暴跳如雷。 “荒唐!废物!” 资事堂内,赵祯将龙案上的奏折一股脑的掀翻在地上,破口大骂。 吕夷简三人脸色十分难看的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寇季,一脸坦然,似乎朝野上下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赵祯在发完了脾气以后,喝道:“朕特地下旨,让各地掌兵的官员闭上嘴,可还是有人泄漏风声。 朕前脚让武德司的人将旨意悄悄送给了他们,他们后脚就告诉自己的妻儿老母,还有小妾。 可气的是,他们中间有人居然在率兵清剿庙宇之前,率先一步被自己的小妾给弄死了。” 吕夷简劝解道:“出家人教唆地方官员的小妾谋害地方官员,罪不容诛。臣一会儿回了政事堂,就给地方去公文,让他们严惩。” 赵祯恼怒的道:“朕是为了此事生气的吗?” 吕夷简一愣。 赵祯喝骂道:“朕生气的是,朕治下的官员,居然会蠢到这个地步。” 寇季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感叹道:“置官家的旨意于不顾,将其透露给父母妻儿、小妾,甚至青楼里的清倌人,确实蠢的可以。 还有一些在出家人蛊惑下,领着地方兵马跟朝廷作对的,更蠢。” 吕夷简阴恻恻的道:“那些蠢货可是地方掌兵之人。” 寇季瞥了吕夷简一眼,淡淡的道:“地方掌兵之人,归兵部管辖,兵部归内廷节制。他们中间出现了蠢货,也是内廷、御史台,以及地方监察官员监察不力。” 吕夷简黑着脸,刚要开口辩驳,就听赵祯喝道:“罚俸!” 吕夷简张了张嘴,想说一两句辩解的话,但一想,那些地方官员确实蠢的超过了常人能理解的地步,内廷、御史台、地方监察官员,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纵然说出话,也难以将这个事实翻过来。 吕夷简心里叹了一口气,应允道:“喏……” 赵祯哼了一声,“朕实在是想不明白,地方上的官员,为何会蠢到这种地步。”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寇季倒是知道地方官员为何会在此次清查天下庙宇期间干出蠢事,但他也没有张口。 归根结底还是封建迷信害人。 九成九的古人都坚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而出家人作为神明的代言人,自然很容易借着神明的名义蛊惑人。 他们要鼓动那些信奉神明的官员跟朝廷作对,自然是轻而易举。 因为在那些信奉神明官员们心中,得罪神明,远比得罪朝廷要可怕。 所以在清查天下庙宇期间,出现帮着出家人跟朝廷作对的官员,不可避免。 还好此次清查天下庙宇,是赵祯直接下旨,让地方兵马直接动手的。 要是通过朝堂的渠道,一级一级传下去,那闹出的乱子会更大,牵扯在其中的官员会更多。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后。 王曾拱手道:“官家,现在不是议论此事的时候。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尽快清理这些泄漏的风声的官员,然后尽快将闹出的乱子平息。” 赵祯闻言,收起了脸上的怒容,没有说话。 张知白沉吟道:“眼下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三,其一是那些泄漏了风声的官员闹出的乱子,其二是在清查天下庙宇期间挖出的那些事魔邪党,其三是尽快的将那些已经清查完了的出家人,发配出去,避免他们闹出更大的乱子。” 张知白口中的事魔邪党,是一些非正统的宗派,不被官方承认,也不被正统的出家人承认。 比如脱身于净土宗的白莲社、莲社,也就是以后的白莲教。 其教义简单,剃不剃皆可。 在家可修行,在庙里也可修行。 其口号是‘普化在家清信之士’。 因此拥有一批在家中修行的职业信徒。 白莲教在大宋,属于非正统教派,所以一直遭受朝廷和已经被承认的正统教派打压。 一直到元朝,白莲教才被认可,开始广为传播。 但由于传播的过快,一些戒律、教义并没有及时跟上,导致了白莲教走上了弯路,一些教徒走上了武装暴动的道路。 元中期,开始禁止其发展。 但是屡禁不止。 到了明初,白莲教更是成了民间动乱的主要根源。 明洪武、永乐年间,川鄂赣鲁等地多次发生白莲教徒武装暴动,有的还建号称帝,均被镇压。 明中叶的时候,白莲教一化为数十,名目众多,有金蝉、悟空、无为、三阳、弥勒、净空、大成等等。 往后,白莲教一直传承到了民国。 在此期间,白莲教有过正义的起义,也有蛊惑过民间百姓暴力反抗朝廷。 总之,白莲教化身众多,其中有正有邪,有做好事的,也有做坏事的。 白莲教以后的发展,寇季只记得个大概。 但不论白莲教以后如何发展,在如今的大宋,它就是一个不被朝廷承认的非正式教派。 朝廷一旦查到了它,就必须整治。 朝廷此次查出了教派,不止有白莲教的前身白莲社和莲社,还有许多其他不被朝廷任何的野祀。 赵祯在听到了张知白的话以后,皱眉道:“地方官员捅出的那些篓子,就让高一级的地方官员去处理。 至于那些要发配的出家人,尽快让地方衙门发配去腾冲府。 朕已经去旨给种世衡和朱能,吩咐他们已经腾出了一块地方给那些出家人安身。 等他们到了腾冲府以后,种世衡和朱能会好好招待他们。 民间的那些野祀倒是难办。” 王曾缓缓点头道:“他们就像是老鼠,各处流窜。又像是起阳草,割一茬长一茬。最难根治。” 王曾口中的起阳草,便是韭菜。 韭菜在古代,别名众多,有丰本、草钟乳、起阳草、懒人菜、长生韭等多个别称。 王曾称其为起阳草,赵祯等人自然知道是韭菜。 “着地方巡查和地方兵马一起剿灭野祀。” 吕夷简提议。 张知白缓缓摇头,“就怕地方巡查会懈怠此事。” 吕夷简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再派遣官员去巡视地方。此次既然将那些野祀一并揪出来了,那就务必要将它们清除。” 王曾和张知白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祯见此,道:“那就依照几位爱卿的心思办。” 顿了顿。 赵祯开口提醒道:“武德司的人奏报,最近有一些逃离了地方兵马追捕的出家人,汇聚到了汴京城中。 几位爱卿小心点。”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寇季齐齐皱起了眉头。 赵祯继续道:“朕已经吩咐了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兵马严查京中的生人,也派人暗中跟着几位。 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也难免会出现纰漏。 所以朕提醒几位一声,希望几位注意一下。” 吕夷简四人躬身一礼,应允了一声。 “散了……各自去做事吧……” 赵祯在四人应允以后,摆摆手,说了一句。 四人再次躬身一礼,退出了资事堂。 资事堂外。 吕夷简皱着眉头,对一脸淡然的寇季道:“你就不怕那些刺客找到你头上?” 寇季撇嘴道:“我一个朝中大员,需要怕一些藏头露尾之辈,那我这官还做不做?” 王曾沉声道:“那些疯子如今到了穷途末路上,发起疯来恐怕六亲不认,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们不得不防。” 寇季淡然道:“意料之中……” 吕夷简三人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解释道:“此前丹毒的事情牵连到了出家人,我就遭遇到了一次刺杀。如今彻底清查天下庙宇,得罪了出家人更多,想要我命的人自然更多。 他们会在汴京城内刺杀我,在我意料之中。” 王曾一愣,追问道:“所以你提早做了布置?” 寇季摊开手,“我需要做什么布置?我寇府别院可是扎根在瑞安镇上的,他们想要刺杀我,先瞒过瑞安镇上十数万人的耳目再说。” 吕夷简三人听到这话,心里十分嫉妒。 吕夷简嫉妒之余,恶毒的道:“他们万一在汴京城内动手呢?” 寇季冷笑道:“那他们也得有那个能耐,顺便做好赴死的准备。” 张知白在一旁低声道:“你别担心寇季了,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身强力壮的,挨一下,没什么大碍。 你要是挨上一下,那老命可就没了。” 吕夷简闻言,脸有些发黑。 王曾沉声道:“老夫倒不怕他们对老夫动手,老夫怕他们动老夫的家眷。” 吕夷简和张知白闻言,瞳孔微微一缩。 寇季皱起了眉头。 赵祯手里人手有限,只能派人暗中护着他们三人,不可能再派人护着他们的家眷。 寇季倒是能调动禁军守着他们府上,但却没办法派遣禁军一直跟着他们的家眷。 禁军,那是朝廷的公器,是用来打仗的。 不是谁家私人的侍卫。 调动禁军给吕夷简三个人府上做守卫,那是公用,勉为其难能说得过去。可是给其家眷当私人侍卫,那是在折辱禁军。 禁军会被人看轻的。 寇季和赵祯好不容易将大宋兵马的地位拔高了一些,不可能做自毁长城的事情。 更不可能让军中的悍将、悍卒,折辱于妇人和纨绔子弟之手。 此例也不可开。 一旦开了先例,往后只要是一有危险,就调动禁军。 长此以往。 京中禁军还有何颜面和地位可言? 京中禁军还有什么军纪可言? 就是因为知道其中的轻重,所以不论是寇季,还是吕夷简三人,从没有想过让禁军中的悍卒悍将,保护其家眷。 “祸不及家人,他们真要是敢对三位的家眷动手,那我就敢奏请官家,调动禁军,血洗各处。” 寇季冷冷的说。 吕夷简三人苦笑了一声。 寇季侧头看着他们,道:“你们也不必担忧家中家眷的安危。虽然我没办法调动禁军十二个时辰守着你们的家眷,但我可以从曹、杨、李各府借一些老卒,守着你们的家眷。”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 吕夷简迟疑道:“合适吗?” 吕夷简三人乃是文臣,以前没少为难武臣。 如今要从武臣手里借老卒守着家眷们的安危,三个人都有些尴尬。 寇季沉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那些人一旦行刺得手,还不将汴京城当成他们的嬉戏场?朝廷一日不服软,满朝文武都是他们行刺的目标。 所以,他们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不分文武。” 吕夷简三人思量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那些人真要是行刺得手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继续行刺,逼迫朝廷服软。 吕夷简三人为了家眷,只能接受寇季的建议。 虽说要因此欠武臣的人情,但一两家的人情,还影响不了他们什么。 四人出了皇宫。 各自坐上了马车回府。 寇季回到了府上以后,派遣了人去了曹府、杨府、李府,将此事跟三府的人说了一声。 三府的人一听要出人去保护吕夷简三人府上的家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对他们而言,让文臣们欠人情的机会可不多。 如今让文臣们欠人情的机会主动找上门,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有了这份人情在,以后在朝堂上,文武之争的时候,吕夷简三人多少会照顾他们一次,偿还人情。 有了三府的老卒帮忙,吕夷简三人的家眷自然会安全不少。 寇季在帮着吕夷简三人找护卫的同时,也加强了寇府的守卫。 此后。 四个人一边帮助赵祯处置着地方上清查庙宇期间发生的事情,一面静静的等着刺杀到来。 但四个人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刺客动手。 汴京城内,每日都有生人被抓,每日都有生人通过明里暗里的渠道抵达汴京城。 时间一晃,到了大半个月后。 各地清查庙宇的事情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清查庙宇期间发生的叛乱被平定了个干干净净。 那些被清查出的出家人,已经被押解上路,送往了大理。 清查出的产业、钱财,正在清点中,随后会通过各种渠道汇到汴京城。 经过户部核算,此次清查天下庙宇,清查出的产业和钱财,数量十分庞大,可以说庞大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庞大到推广蒙学之余,还能分派出去一部分,交给河西的李迪、兴庆的王随治沙。 但无论赵祯,还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寇季,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汴京城内潜藏的出家人,在与日俱增。 多的似乎查不玩。 查出一批后,没过多久又有一批新的涌现出来。 连绵不绝,似乎没有尽头。 那些出家人的目的几乎都是为了行刺。 他们若是主动跳出来刺杀的话,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寇季或许还没那么担忧。 可他们潜藏在暗处,引而不发。 无形中给赵祯和寇季等人一种压力。 “那些出家人躲在暗处,引而不发,大概是因为我们四人府上的守卫过于严密,我们近些日子也没有出去。 他们找不到机会,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寇府上。 寇季坐在书房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陆铭躬身站在一旁,没有言语。 寇季沉吟了许久以后,开口道:“坐以待毙可不是我寇季的作风。你们既然找不到机会,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说完这话,寇季吩咐陆铭道:“你去汴京城内的寇府大宅,告诉我爹,让他腾出几个院子,让别院里的人暂时搬回去。 同时加派人手,守着大宅的安危。” 陆铭迟疑的一下,对寇季道:“少爷是打算将所有人都支走,自己一个人留下了引蛇出洞?” 寇季缓缓点头,“事到如今,只能引蛇出洞了。一直跟那些出家人耗着,等他们在汴京城内站稳了脚,长期的潜藏下去,对我可没有半点好处。” 陆铭低声道:“少爷没必要自己舍身犯险……” 寇季摆手道:“不必多言,照我的吩咐去做。” 陆铭见寇季主意已决,便没有再多言,躬身一礼后,退出了书房,依照寇季的吩咐去做事。 寇季在陆铭走后,叹了一口气道:“我若是不亲自引蛇出洞的话,那些人未必上钩。官家前前后后派遣了五城兵马司、巡检司、开封府的人查了无数遍。 能躲开官家无数次追查的人,都是厉害人物。 不可能轻易的上套。 能引出他们的,唯有我、吕夷简、张知白、王曾四人。 吕夷简三人年事已高,恐怕应付不过来这种事情。 所以只能我出面了。” 赵祯出面的话,大概也能引出那些人。 但寇季若是让赵祯出面当诱饵的话,吕夷简三人,以及满朝文武,估计得跟他拼命。 所以,到头来,只能由寇季来做引蛇出洞的事情。 陆铭出去了没多久以后。 向嫣就匆匆赶到了寇季的书房,一进书房的门,不等寇季开口。 向嫣就皱着眉头,率先开口道:“相公要以身犯险?” 寇季微微摇头道:“算不上以身犯险,只是引蛇出洞而已。” 向嫣沉声道:“妾身祖父活着的时候,见过华山的老仙陈抟,也见识过老仙陈抟的诸多手段。听祖父说,一些手段真的是神仙般的手段,远不是凡人能够抗衡的。 老仙陈抟已经仙逝,但他的诸多手段留了下来。 若是有人用那些神仙般的手段对付相公,相公你如何应对? 还有,出家人中奇人异士颇多。 神仙般的手段更多。 他们若是用那些神仙般的手段一起对付相公。 相公你根本没办法应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3章 仙人弟子? 向嫣说着说着,脸上浮起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寇季笑着安慰道:“神仙手段而已,你相公我也会。只是平日里怕伤及无辜,不敢用而已。如今让你们去汴京城里的大宅,就是怕我用神仙手段的时候,误伤到你们。” 向嫣闻言,一脸惊愕。 寇季笑着问道:“不信?”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相公就别戏弄妾身了。神仙手段若人人都会,那就不算什么神仙手段了。” 寇季一边笑着,一边从桌上拿起了一锭墨锭,绕着收盘旋了一圈,墨锭便消失不见。 向嫣见此,瞪大了眼睛。 “这……这……” 向嫣惊愕的说不出话。 寇季笑眯眯的道:“现在信了吧?” 向嫣缓缓回神,也没有搭话,快速的走到了寇季身边,仔细的翻找了一圈以后,盯着寇季问道:“东西呢?” 寇季笑道:“变没了。” 向嫣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的盯着寇季道:“你这不是什么神仙手段,你这是障眼法。” 向嫣从小在汴京城里长大,见识过那些变戏法的玩的障眼法,所以寇季耍的小小的障眼法,骗不过向嫣。 虽然向嫣没有找到东西,但坚信寇季玩的就是障眼法。 寇季感慨道:“你以为所谓的神仙手段是什么……” 向嫣张了张嘴,刚要搭话,就听寇季幽幽的又道:“不过也是障眼法而已。” 向嫣轻轻咬牙道:“妾身知道一些出家人用来愚弄百姓的手段是障眼法。可那些高人们用的,可不是那些寻常的出家人用来愚弄百姓们的障眼法。 一些手段高明的高人,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 寇季淡然笑道:“陈琳也能杀人于无形之中。我也没见他用什么高明的手段,无非是用毒和暗器而已。” “可……” 向嫣还要劝诫寇季,却被寇季给抬手制止了。 寇季坦言道:“在你眼里,那些所谓的高人,用的是神仙手段,可在我眼里,他们用的手段皆有迹可循。” 说到此处,寇季列为有些感慨的道:“这个世上如果真的有神,那么距离神最近的人,只有我。其余的人,不过是一群凡夫俗子罢了。” 寇季比任何人都清楚世上有没有神。 他能出现在大宋,算得上是世上最大的奇迹。 也可以将其当成一种神迹。 如果有神的话,那么他无疑是被神眷顾的唯一一个人。 他自称是距离神最近的人,那也没有错。 可惜,世上根本没有神。 因为寇季在出现在大宋前后,没见过半点神的踪迹,也没有见过神调动自己的伟力,送他穿越。 他到了大宋以后,将大宋变了个天翻地覆,也将世界变了个天翻地覆,更是将历史变了个天翻地覆。 其中有好有坏。 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神的踪影。 若是神将他送到的大宋,那么神必然怀有某种目的,无论是将世界引领往最好的一面,还是促进人类自我毁灭…… 神既然有目的,那就不可能看着寇季肆意妄为。 在寇季肆意妄为的时候,神必然出手干预。 可从寇季穿越至今,他没有看到有任何神明出面,干预他的所作所为。 所以寇季坚信,世上没有神。 他能出现在大宋,应该是一种自然之力所为。 “胡说八道!” 向嫣根本不知道寇季的心思,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低声喝了一句。 “妾身是劝不动你,妾身去请祖父劝你。” 向嫣丢下了此话,匆匆离开了寇季书房。 寇季在向嫣离去以后,长叹了一声,嘟囔道:“世上没有神……若是有神的话,神不论有什么目的,都不会选我……” 若是世上真的有神,神需要借助某个人达到某种目的的话,没理由选一个凡夫俗子。 若是寇季魂穿大宋,是神所为的话,那神为何一定要选中寇季? 神有伟力能将寇季从一千年以后弄到大宋朝,神就能将大宋往后的一千年间所有的人弄到大宋,甚至可以将大宋往前一千年的所有人也弄到大宋。 上下两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杰遍地、英才辈出、英雄豪杰更是多不胜数。 比起那些人杰、英才、英雄豪杰,寇季算什么? 寇季什么也不是。 若真有神,凭什么选他? 就因为他会造假? 在后世,寇季纵然手艺高超,但也算不上行业内的顶尖人物,不然他也不可能为了一点钱财,去铤而走险。 真正在造假行业内手艺高绝的顶尖人物,根本不需要铤而走险去谋财。 因为他知道一些历史? 其他造假的难道不知道历史吗?那些造假行业里的顶尖人物,特别是造假古董的,那个不比他精通历史? 所以,若有神,无论如何都不会选他。 寇季初到大宋,最大的愿望就是穿越回去。 为此,他仔细的研究了一下有没有神这个问题。 经过研究,他发现世上根本没有神,他没办法回去,他才死了心,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在华州谋起了生活。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不怕向嫣口中的那些‘神仙手段’。 因为没有神,那么所谓的神仙手段,肯定都是障眼法。 又或者是一些熟能生巧的技艺。 比如寇季刚才当着向嫣的面,将一块墨锭藏了起来,那便是寇季在造假的时候,练就出的一点点熟能生巧的技艺而已。 墨锭从头到尾都在寇季身上,只是向嫣找不到而已。 向嫣离开了寇季书房没多久以后,又返回了书房,脸上多了一些不安和疑惑。 寇季见此,笑问道:“你不是去请祖父了吗?祖父呢?” 向嫣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祖父不会阻止你?” 寇季没有回答向嫣的问题,反而反问道:“祖父怎么说的?” 向嫣犹豫了一下,坦言道:“祖父跟你说的差不多。祖父说,你是距离神明最近的人,你做的一切都是上苍授意的。所以出家人那些手段伤不到你。” 寇季低声一笑。 在向嫣出门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向嫣狐疑的盯着寇季道:“你……还有祖父……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妾身?” 寇季思量了一下,说道:“也没什么……我小时候其实并不聪明,偶得仙人传授,才慢慢的变聪明,懂了许多别人不懂的东西。 入了汴京城以后,我就是凭借着仙人传授的东西,一步一步的坐上了高位。 细细算起来,我也算是仙人弟子。 祖父就是知道此事,所以才不担心那些神仙手段能伤害到我。” “仙人传授?!” 向嫣惊愕的站在原地。 良久以后,惊叫了一声。 “相公是仙人弟子?” 寇季见此,心中苦笑了一声。 他知道他这番话说出来,向嫣一定会惊讶。 但他不得不这么说。 因为他没办法将实话告诉向嫣。 毕竟穿越者比仙人弟子,更难让人接受。 他之所以告诉向嫣,自己是仙人弟子,也是为了彻底打消向嫣心中的担忧和疑虑。 女人的好奇心都比较重。 一旦刨根问底的追寻下去,搞不好就会查到寇季真正的来历。 一些外表柔弱,内心刚强也女人,也比较护夫。 为了夫婿,她们可以做到六亲不认(具体参详那些为了嫁给心仪的男子,跟父母闹掰,甚至私奔的)。 就更别提做一些其他事情了。 向嫣也是那种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女人。 她若是心里担忧着寇季的安危,搞不好就会背着寇季去涉险。 甚至有可能调动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寇府力量,在汴京城里杀人。 汴京城里豪门大户出来的闺女,没几个是白莲花。 向嫣作为寇府的当家主母,就更不是白莲花。 动手杀人,向嫣或许不会做。 但吩咐府上的人去杀人,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事实证明,寇季冒充仙人弟子,确实有效。 向嫣在知道了寇季是仙人弟子以后,脸上的疑惑和不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惊喜和好奇。 “相公……你真是仙人弟子?” “嗯……” “仙人长什么样子?” “仙人是梦中传授给我学问的……” “那你也应该记得仙人的样子吧。” “嗯……慈眉善目、白袍、白袖,踏着七色云彩,立于天穹之上,周身霞光万丈……” “……” 向嫣拉着寇季问了许多,直到她将心中所有的问题问完以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在向嫣离开以后,苦笑了一声。 向嫣的问题还真多,拽着他足足问了一个多时辰。 略微长出了一口气,寇季突然脸色一变。 “糟了!忘了叮嘱她别外传了。” 寇季匆忙起身,出了书房,快速的往后院赶去。 到了后院卧房。 寇季看到了两个年长一些的丫鬟,一左一右守在卧房门前。 寇季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 向嫣每次跟人说什么大事或者秘密的时候,总会让丫鬟守在房门口。 显然,她已经开始泄漏寇季是仙人弟子的身份了。 寇季快速的迈步进了卧房,就看着向嫣一脸惊喜的拉着向家小妹,正激动的向向家小妹介绍那一位立于天穹之上,周身霞光万丈的仙人。 寇季闯进了卧房,惊醒了正沉浸在仙人故事当中的向嫣和向家小妹。 向嫣看到了寇季,略微愣了一下。 向家小妹看到了寇季,神色略微有些古怪。 寇季在她们注视下,略微咳嗽了一声,板着脸,沉声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得外传。” 向嫣闻言,看了看向家小妹,脸色略微有些发苦。 寇季见此,继续道:“你既然已经泄漏给了小妹,那也只能认命了。只是你们姐妹千万不要将此事泄漏给别人。 一旦被太多人知晓,仙人可能会震怒的。 到时候说不定会降下灾难。” 向嫣脸色有些难看的向寇季保证绝不再外传,并且逼着向家小妹发下毒誓,不得外传。 寇季在她们保证了以后,才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卧房。 向家小妹在寇季出了书房以后,对向嫣道:“姐姐稍等,我有话要跟姐夫说。” 向嫣没有阻拦,任由向家小妹离开了卧房。 向家小妹追着寇季的脚步出了卧房以后,拦下了寇季。 寇季驻足,盯着向家小妹道:“你有疑问?” 向家小妹瞥了寇季一眼,幽怨的道:“姐夫,你这么骗我姐姐,真的好吗?” 寇季眉头一挑,一脸诧异。 向家小妹低声问道:“姐夫见到的那位仙人,可是姓丁?” 寇季略微一愣。 向家小妹幽幽的道:“姐夫不知道吗?那应该是姓丁。丁谓当年私底下见官家的时候,描述的仙人,跟姐夫你所言,别无二致。 丁谓称其为先祖。 那么那位仙人肯定是姓丁。” 寇季脸色一变再变,脱口而出,“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向家小妹坦言道:“此事只有当年伺候在官家身边的几个宫女知道。我恰巧见过她们其中一个。在施舍了她一些酒肉以后,她便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咳咳……” 寇季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我承认我是在说谎,但你别告诉你姐姐。近些日子汴京城里的风声,你应该知道。 我要将那些出家人一网打尽,就得引蛇出洞。 你姐姐不愿意看到我涉险,所以心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安。 为说谎骗她,也是为了让她放心。” 向家小妹缓缓点头,道:“姐夫可有法子对付那些人的奇异手段?” 寇季笑道:“一些障眼法而已,还难不倒我。” 向家小妹闻言,再次点头,“我信姐夫。” 寇季点头笑道:“记得替我保密。” “嗯!” 寇季在向家小妹应允了保密以后,就迈步往院子外走去。 走了没两步,向家小妹的声音就从他背后响起。 “姐夫既然不是仙人弟子,那姐夫懂的那些学问,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寇季脚下一顿,猛然回身。 向家小妹俏皮的一笑,“姐夫对姐姐说,小时候资质平平,是得到了仙人传授,才懂得了许多学问。姐夫既然不是仙人弟子,也没有得到仙人传授,那么姐夫突然之间懂得的那些学问,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呢?” 寇季一脸愕然,刚要开口辩解。 就听向家小妹继续说道:“姐夫可别告诉我,那些学问是异人传授的。异人若是真懂得姐夫所用的那些学问,那他就不会岌岌无名。” 说到此处。 向家小妹低声一笑,背负双手往卧房里走去。 留下了寇季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在原地站了许久,长叹了一声道:“果然……说一个谎言,往往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它。” 寇季说完这话,回头往书房里走。 回到了书房以后。 寇季自语道:“此次事了以后,翻译大食书籍的事情,应该再加快一些。有了大食的学问做支撑,我的学问才不会是无根之萍。” 寇季自语过后,便在书房里谋划起了应对刺客之策。 谋划了没多久,陆铭回到了府上。 “少爷,小人已经将您的话如数转达给了老爷,老爷已经派人整理出了三个园子,别院里的人随时可以搬回去。” 陆铭入了寇季书房以后,小声禀报。 寇季吩咐道:“事不宜迟,现在就搬。我祖父和夫人那边,我会去说。你先带着府上的丫鬟和仆人往汴京城里的大宅搬。” 陆铭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寇季书房。 寇季跟着出了书房,去见了寇准,然后再次回到了卧房,吩咐了向嫣一声。 随后,寇府别院里的人,陆陆续续的搬离了寇府别院。 在寇准和向嫣离开了寇府别院以后。 寇府别院里就剩下了四个人。 寇季、哑虎、陆铭,以及寇季的侍卫头领。 是夜。 寇季大马金刀的坐在寇府别院正堂里,面前摆着一桌酒菜。 哑虎躲在暗处。 陆铭和侍卫头领一左一右,站在寇季身边。 寇季吩咐道:“开门迎客!” 陆铭点头答应了一声,出了正堂,走到了寇府别院门口,打开了寇府别院大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还是熟人。 那人弯着腰,晃晃悠悠的走进了寇府别院。 走进了寇府别院正堂,寇季看清了他的面目以后,略微有些诧异的道:“你来做什么?” 陈琳一步三晃的走到了寇季身边坐下,淡淡的道:“你府上的人往汴京城里搬,闹出的动静有点大,官家知道以后派遣咱家来看看。” 说到此处,陈琳抄起了桌上的筷子,吃起了寇季准备的饭菜。 寇季提醒道:“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陈琳翻了个白眼,道:“人家又不是来吃饭的。人家是来要你脑袋的。你以礼相待,人家未必守礼。” 寇季眉头一挑,“你恐怕不是来看看那么简单吧?” 陈琳放下了筷子,没好气的道:“知道咱家是来帮忙的,你还不把好酒好菜拿上来。” 寇季吩咐人摆在桌上的皆是好酒好菜。 只是对陈琳而言,这些东西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他都吃腻了。 他要吃的是寇府上那些与众不同的吃食。 寇季听到了陈琳的话,沉吟道:“官家派遣你来的?” 陈琳撇了撇嘴,道:“不止是官家。你祖父入了汴京城以后,就进宫了,进宫以后指名道姓的找咱家。你祖父离宫以后没多久,你夫人抱着你闺女进了宫,也指名道姓的找咱家。” 说到此处,陈琳吧嗒着嘴感慨道:“你闺女在官家面前的面子,比你祖父还大。官家见了你闺女以后,想都没想,就让咱家出了宫。” 寇季脸色一黑,道:“他们只是担心我,所以才入宫求见官家。他们知道我应对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必然有擅用毒药的。而朝野上下,精通毒药的,只有你这位东门药库的执掌者。 其实,他们就算不入宫求见官家,官家也会派你过来。” 陈琳缓缓点头,道:“早在你派人往汴京城里搬东西的时候,官家就猜出了你的意图,然后就吩咐了咱家领着东门药库的人过来帮你。 只是咱家还没有出宫,你祖父和你夫人就进宫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无论是寇准,还是向嫣,入宫求见赵祯,都是为了帮寇季。 虽然寇准知道他是天授之人,向嫣也轻信了他是仙人弟子。 但真的涉及到寇季生命之危的时候,二人想为寇季出一份力,以求寇季平安。 寇季叹气过后,看向了陈琳道:“你还带了东门药库的人?” 陈琳缓缓摇头,十分淡然的道:“咱家若是对付不了那些人,东门药库的人就算是全来了,也没有用。” 言外之意。 我陈琳一人,可抵东门药库所有人。 寇季撇撇嘴道:“你倒是自信……” 陈琳淡淡的道:“咱家在宫里,除了伺候官家,剩下的时间都在跟那些毒物打交道。手段比其他人高一等,自然是很寻常的事情。” “你要是能无声无息的将那些闯入到寇府的人全部毒翻了,我就信你。” 寇季盯着陈琳坦诚的道。 陈琳翻了个白眼道:“该放毒的时候,咱家自然会放,到时候让你看看咱家的手段。你与其担心咱家的手段,不如担心一下那些人会不会上你的套。” 寇季笑道:“他们一定会来的。” 陈琳沉吟了一下,缓缓点头,“也对,你驱散了府上所有人,打开了门户诚邀他们而来。他们若是因此还藏着不肯露面,那以后就别想威胁到任何人。”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 寇季驱散了府上所有人,打开了门户,任由那些刺客出入,算是给了那些刺客一个刺杀他的机会。 唯一的一次机会。 如果那些刺客连这唯一一次机会都抓不住的话,那么他们以后别想在刺杀任何人。 因为他们皆是一群无胆的鼠辈。 寇季为了引蛇出洞,是真的将府上的人驱散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在府上埋伏人手,也没有在府外埋伏人手。 寇府别院里里外外,就只有四个人。 如此情况下,那些刺客还不敢动手的话。 那等寇府别院恢复了严密的防守,寇季出入的时候前呼后拥的话,那他们就更别想动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4章 少说也过万了吧? “不过,他们就算要来,也不会选今夜。” 陈琳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寇季有些错愕的看向了陈琳。 陈琳坦言道:“不止你祖父和你夫人担心你的安危,官家也担心。官家不止派遣了咱家到你府上,还暗中派遣了武德司的人,领着一队御林卫,埋伏在你府外不远的地方。” 寇季一脸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祯算是好心办坏事。 寇季却没办法埋怨。 因为赵祯好心办坏事,也是为了他。 陈琳在寇季一脸愕然的神清中,淡淡的道:“那些出家人能躲过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搜查,躲藏的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善于躲藏的人,都善于去寻找那些躲藏在暗处的人。 武德司和御林卫的人,加起来足足有六百多人。 目标那么大,那些出家人不可能发现不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他们知道有埋伏,自然不可能现身。” 陈琳缓缓点头。 寇季叹了一声,起身吩咐了一句,“既然那些出家人今晚不会来,那就散了吧。” 陆铭和侍卫头领对视了一下,对寇季一礼,离开了寇府别院的正堂。 侍卫头领前去守门。 陆铭则下去为陈琳安排住的地方。 陈琳依旧坐在正堂内自顾自的吃喝。 寇季没说什么,迈着步子回了书房。 由于赵祯派遣了六百多人埋伏在寇府别院外面,吓的那些出家人不敢露面,所以寇府别院一晚上都风平浪静的。 翌日。 起床以后。 陈琳回宫去复命,寇季也跟着一起进了宫。 到了资事堂,就看到了赵祯在堂内踱步。 寇季一入资事堂的门户,赵祯就看到了他,当即一脸喜色的道:“四哥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寇季对赵祯一礼,坦言道:“官家派遣了六百多人埋伏在臣的府外,那些刺客不敢露面,臣自然安然无恙。” “没有露面?” 赵祯略微一愣,皱眉道:“那就是说危险还在?” 寇季缓缓点头。 赵祯沉声道:“那朕再加派一些人手,一面守着寇府别院,一面搜查那些刺客的踪迹。” 寇季摇头道:“没有用的……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的人既然搜不到那些刺客,那就说明他们藏的很深,简单的搜查是挖不出来的。 除了引蛇出洞外,就只能等他们主动跳出来。 但等他们主动跳出来,所耗费的时间会很长,对我们而言十分不利。 他们若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现我、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几人的府邸防守严密,他们无从下口。 他们很有可能会放弃我们四人,去对其他人下手。 到时候汴京城内的官员人人自危,对朝局会有很大的影响。 所以,我们必须在他们没有向其他人下手之前,将他们引出来,一举诛灭。” 寇季的话不难理解。 赵祯只是简单的思量了一下,便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深意。 赵祯紧皱着眉头盯着寇季,“你想让朕撤回守在你府外的人手,给他们一个真正刺杀你的机会?” 寇季点头道:“不错……” “不行!” 赵祯果断拒绝。 寇季直言道:“事到如今,唯有如此,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也唯有如此,才能解决我们的后顾之忧。若是一直让他们在汴京城隐藏下去,并且落地生根。 到时候不止满朝文武有危险,皇家的人也会有危险。” 赵祯沉声道:“你是朕的兄长,朕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寇季愣了一下,声音同样沉重的道:“臣既然敢单独见他们,自然有自保的手段,所以官家不必为臣担心。” 赵祯态度强硬的道:“朕怎么可能不担心。朕虽然不喜欢出家人,也没见过什么出家人,可出家人会的手段,朕还是知道一些的。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会一些神鬼莫测的手段。 器械监的那些高手都不一定应对的了。 你拿什么应对。” 寇季郑重的道:“臣跟官家相识,也有十数载了。官家可曾见过臣做过什么没把握的事情?” 赵祯闻言,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 从他认识寇季到如今,寇季还真的很少做过什么没把握的事情。 只是寇季此次要孤身一人以身犯险,纵然寇季有把握应对那些出家人,赵祯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 寇季见赵祯一语不发,便继续道:“臣可以向官家担保,此次事了以后,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官家面前。” 赵祯依旧闭着嘴,没有言语。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官家,事情牵扯到满朝文武的安危,以及皇家人的安危。你我都不能犹豫,更不能放任那些刺客一直在汴京城潜藏下去。” 赵祯听到此话,终于开口了,他咬着牙道:“埋伏在寇府别院外的人,朕可以撤走。但你不能一个人犯险,你必须从器械监挑选两个高手,跟随在你身边。 朕会告诉器械监的人,必要的时候为你挡剑。 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命就是他们的命。 该舍弃他们保命的时候,一定不要犹豫。” 寇季闻言,心中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应下了此事。 他心里清楚,他若是不答应此事的话,赵祯肯定不会撤走埋伏在寇府别院外的人。 他也就没有引蛇出洞的机会。 赵祯见寇季答应了自己的要求,便派遣陈琳去了器械监,挑选了两个高手。 其中一个高手,得到了赵祯传唤,立马就出现在了资事堂。 寇季见到她的时候略微有些意外,因为她是个女子。 女子三旬上下,姿色平平无奇,身段亦是如此,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看不出有半点高手的样子,全身上下唯一能引人注目的就是两柄别在腰间的匕首。 女子腰间别的匕首有些奇特,寇季还特地瞅了两眼。 赵祯见寇季十分好奇女子腰间的匕首,便对女子示意了一眼。 女子对寇季一礼,轻声介绍道:“卑职的匕首是祖传的,是用天外陨铁锻造而成,杀人不见血。”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天外陨铁,应该就是陨石铁。 寇季刚才观看女子匕首的时候,看出了材质跟普通的铁料不同,所以多看了两眼。 但他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的惊奇。 女子见寇季眼中并没有惊奇之色,还特地多打量了寇季两眼。 赵祯略微咳嗽了一声,淡淡的道:“你一直待在器械监磨练武艺,并不知道,四哥除了是我大宋枢密使外,还是我大宋诸多大匠共同推举的神匠。 天外陨铁固然少见,但还不足以让四哥另眼相看。” 女子闻言,又打量了寇季两眼。 寇季没有在意此事,反而询问赵祯道:“另一人呢?”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另一人身份有些特殊,眼下不便跟四哥相见。等到四哥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寇季缓缓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对付那些出家人。 所以另外一个器械监高手身份无论有多特殊,寇季也不在意。 随后,寇季在赵祯再三叮嘱下,领着女子出了皇宫,回到了寇府别院。 在寇季回到了寇府别院以后。 赵祯便撤走了埋伏在寇府别院外的六百多人。 当晚。 寇季亦如昨夜,在寇府别院正堂内,摆了一桌上好的酒菜,等‘客人’降临。 陈琳也亦如昨夜,在入夜以后,晃晃荡荡的到了寇府别院内。 唯一不同的是,比起昨夜,寇府别院内做了一个人。 一个女子。 那女子学的是刺杀的武艺。 入了寇府以后,便往暗处躲去。 只是刚潜入到暗处没多久,就被人丢了出来。 女子不慌不忙的从地上爬起身,一脸茫然的道:“哑先生也在?” 寇季没有搭话。 陈琳淡淡的对女子道:“寇公已经将哑虎派遣给了寇枢密当侍卫。” 女子缓缓点头道:“既然有哑先生在,那我待在此处,是不是有些多余?” 陈琳盯着女子道:“我们应对的敌人数量不少,哑虎一个人未必应付的过来。” 女子点点头,没有再多言,她在寇府正堂内巡视了一圈,找了一个稍微偏暗的地方,走了过去。 寇季见此,对陈琳道:“她……” 寇季只说了一个字,陈琳就知道了寇季想问什么,于是淡淡的解释道:“她爹以前也是器械监的人,她从小就待在器械监内,不接触外物,所以性子有点异于常人。” 寇季思量了一下,试探的问道:“器械监不在宫里?” 在寇季眼里,女子的反应可不是什么异于常人。 而是单纯。 器械监若是在宫里的话,不可能培养出如此单纯的人。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器械监是在宫里,器械监大部分人却不在宫里。”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 陈琳补充了一句,“他们办差的时候,总是血淋淋的。常在宫里出入的话,容易吓着贵人。” 寇季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器械监的人到底在何处,寇季也没有开口发问。 因为寇季知道,就算他问了,陈琳也不会说。 几个人就在寇府别院内的正堂内守着。 一守就是一宿。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也没见到有出家人出现在寇府别院内。 几个人也没有因此气馁。 赵祯才撤走了寇府别院外的人,那些出家人为了安全,观察一两夜,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此。 过了三日。 寇府别院内才有了动静。 三日后的夜里。 寇季几个人一如往常的守在寇府别院的正堂内。 明月刚刚挂上中天的时候。 寇府别院内的大竹园内,响起了一阵阵咆哮声和惨叫声。 女子是第一个扑出去的,寇季的侍卫头领是第二个。 陆铭迈步去守在了门口。 寇季和陈琳坐在寇府正堂内没有动。 女子和寇季的侍卫头领离开了正堂没多久以后,大竹园内咆哮声和惨叫声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没过多久以后。 女子和侍卫头领一人拽着一个血刺呼啦的人影,出现在了寇府正堂。 女子丢下了血刺呼啦的人影以后,躲在了暗处。 侍卫头领将血刺呼啦的人影丢下,对寇季施礼道:“少爷,有三个刺客闯进了大竹园,伤到了一只小竹熊,激起了其他竹熊的凶性。 一个刺客被竹熊拖到了大竹园深处给生撕了。 小人没敢进去。 只将这两个在大竹园边上的两个刺客给拖了出来。” 不等寇季开口,陈琳就在一旁点头道:“野兽激发了凶性,你没去招惹,是明智之举。” 说到此处,陈琳看向了寇季道:“那些畜生见了人血,你以后可就没办法再养了。” 寇季缓缓点头,道:“见了人血,尝到了甜头,以后难免伤人,确实不能再养了。回头我就让人将大竹园内的竹熊送到山林里去。 只留下小竹园内的那些幼崽。” 侍卫头领见寇季和陈琳讨论起了竹熊,丝毫不在意那两个血刺呼啦的人影,忍不住开口问道:“少爷,这两个人怎么办?” 寇季淡然吩咐道:“两个探路的小喽啰而已,审问的话也问不出什么,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侍卫头领答应了一声,拖着两个血刺呼啦的人影离开了寇府别院。 在侍卫头领离开以后,寇季和陈琳目光深邃的望向了黑乎乎的寇府别院大门口。 寇季低声道:“他们要动手了……” 陈琳缓缓点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盯着寇府别院的大门口。 一直到黎明时分。 一阵淡淡的香味漂荡进了寇府别院。 陈琳第一时间瞪起眼,“迷香!” 陈琳快速的从袖子里取出了几枚药丸,扔给了寇季、侍卫头领、陆铭、女子。 扔给侍卫头领三人的是一颗。 扔给寇季的是两颗。 寇季知道陈琳给他两颗是什么意思,当即抛了一颗到口中,一闪而没。 陈琳在所有人拿到了药丸以后,沉声道:“含在嘴里,压在舌头下。” 寇季依照陈琳的吩咐,将药丸塞进了嘴里,压在了舌头下。 一条幼小的黄狗,在寇季几个人往嘴里塞药丸的时候,快速的摇晃着尾巴,迈着小短腿进了寇府正堂。 欢快的小短腿迈了没多久,就变得踉跄了起来。 “啊呜……” 扑到了寇季面前,叫喊了一声后,眯着眼,吐着舌头,倒在了地上。 随着黄狗倒下,几个人影从寇府大门,以及寇府的院墙上冲进了寇府,直奔寇府别院正堂。 女子和侍卫头领,一个持匕首,一个持长刀,杀了出去。 金铁碰撞声,在侍卫头领和女子冲出了寇府别院正堂以后响了起来。 冲进寇府别院内的人,足足有十五个之多。 他们衣装各异,有穿着乞丐衣服的,也有穿着家丁服饰的,还有穿着绫罗绸缎的。 唯一的共通之处,那就是他们皆是光头。 他们手持着刀剑,冲进了寇府别院,跟女子和侍卫头领酣战在了一起。 侍卫头领手持着长刀,刀法大开大合,跟那些刺客在硬拼。 女子则如同穿花蝴蝶,在人群中不断的穿行而过。 每次停下脚步,便有一个人的性命被她收割。 酣战约莫持续了一炷香时间。 女子和侍卫头领二人,杀死了冲进寇府别院内的十五个刺客。 不等他们歇息,又有一行人冲了进来。 人数足足达到了三十多人。 侍卫头领为了拦下他们,不让他们闯进寇府别院正堂,几次落入险境,被人砍了足足六剑。 身上鲜血横流。 女子一如既往的在人群中穿行,收割着性命。 二人足足酣战了足足三柱香时间,才勉强击退了刺客,并没有将刺客诛尽。 侍卫头领浑身浴血。 女子身上虽然没有什么伤痕,但是胸膛上下快速的起伏着,显然是耗费了不少力气。 寇季和陈琳从始至终,都坐在寇府别院的正堂上,一动也没有动。 就在侍卫头领和女子准备歇息一下的时候,第三拨足足百人,冲进了寇府别院。 陈琳见此,眉头略微一挑,低声道:“他们应该有手段对付你的人,但他们并没有直接杀死你的人,应该是在逼你出面。” 寇季没有言语,果断站起了身,迈步往外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第三步刚刚落脚,人还没有走出寇府别院正堂,沉闷的弓弦声响起。 三支弩枪,呈现品字形,穿过了人群的缝隙,射向了寇季。 陈琳下意识的站起身,双拳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砰砰……噗……” 千钧一发之际。 一块巨大的铁板,从寇府别院正堂门口落了下来,挡在了寇季面前。 三支弩枪,两支弩枪被挡在铁板后面,一支弩枪在铁板上扎出了一个洞,卡在了铁板上。 随后,叮叮当当的箭雨。 寇季从中还听到了火弩流星箭的声音。 在箭矢冲击铁板的叮叮当当的声音中,寇季回身对陈琳道:“火弩流星箭,军中器械,被百虎齐奔顶替以后,一直存放在府库里。 负责看府库的人里,可是有宫里的宦官。” 陈琳脸色有些难看的道:“此事咱家回去以后,会追查。” 寇季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陆铭站在门后,手里拽着一个绳索,下意识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绳索牵动的便是挡在寇季面前的那一块铁板。 刚才他若是拉动绳索迟一下,寇季兴许就被射成了筛子。 寇季就站在铁板后,一直等到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下以后,吩咐陆铭推开了铁板。 铁板被推开以后。 寇季就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门外的空地上,插满了箭矢。 那些冲进寇府别院内刺杀寇季的人,被箭矢射成了筛子,趴在地上。 上百人,被射杀了一个干干净净。 院子一旁,女子紧紧的拽着侍卫头领,躲在暗处。 二人身上各插着一支箭矢。 “真够狠的!为了杀我,居然不惜用一百多人当死士!” 寇季盯着院子里的那些尸骸,沉声说了一句。 陈琳迈步走到了寇季身边,淡淡的道:“只要能杀你,再多的死士他们也舍得。” 寇季没有跟陈琳搭话,而是吩咐陆铭道:“你带他们二人下去治伤。” 陆铭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外面还有刺客!” 寇季瞥了陆铭一眼,淡淡的道:“你别忘了,此处可是瑞安镇。” 陆铭愣了一下,还没有开口。 就看到数十个披甲持刃的人冲进了寇府别院。 “保护小寇公!” 数十个披甲持刃人冲进了寇府别院,看到了寇季安然无恙以后,松了一口气,然后一个个挡在了寇季身前。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涌进了寇府别院。 一个个手里皆拿着凶器。 一些人的凶器上还染着血。 “小人来迟,让您受惊了。” 一个领头的大汉,单膝跪地,冲着寇季抱拳道。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道:“门外的那些刺客,可处理干净?” 领头的大汉沉声道:“凡是进入到了瑞安镇上的刺客,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寇季点头道:“那就好……清点一下缴获,然后报给我。” 领头的大汉答应了一声,吩咐人守好了寇季以后,离开了寇府别院。 陈琳瞧着那一院子背对着寇季,挺着胸膛对外的汉子们,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寇枢密还真是深得人心。” 那些汉子们应该是听到了寇府别院的喊杀声以后就毫不犹豫的赶了过来。 赶到了寇府别院以后,下意识的就将寇季保护在了身后,用胸膛面对那未知的敌人。 由此可见,这些人都愿意为寇季去死。 寇府别院内的院子里,可是有足足四百多人。 四百多人愿意为寇季去死,可见寇季在瑞安镇上有多得人心。 寇季听到了陈琳的感叹,淡然道:“你或许该去门外看看。” 陈琳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分开了人群,快速的往门外赶去。 只瞅了一眼,陈琳一脸惊色的回到了寇府别院的正堂内。 “咱家算是看清了,在这瑞安镇上,就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动你。” 陈琳咬着牙道。 由不得陈琳不震惊。 寇府别院内才四百,寇府别院外,黑压压的一群,看不到尽头,具体有多少,陈琳都没敢数。 少说也过万了吧。 毕竟那长长的街道,没个过万的人,也填不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5章 杀机显! 有过万的瑞安镇百姓守着,寇季自然安全无比。 “难怪你看不上官家派遣的六百多人……” 陈琳瞥着寇季没好气的道:“咱家似乎也有点多余。” 寇季翻了个白眼,“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以为出家人就这点手段?” 如同莽夫一样的往寇府别院里冲,那是手段吗? 那是莽夫行径。 也只有那些土匪和流寇才会这么干。 高明的出家人绝对不会干出这种蠢事。 高明的僧众还好,高明的道人,那一个个都是不输给韩琦、欧阳修、文彦博一类的高智商人才。 寇季可是清楚的知道,能被评定为高明道人的标准。 天文地理、易卜星相、琴棋书画、医术医理、炼丹炼气、学问武艺、兵法谋略、排兵布阵等等,样样精通的,才算得上是一个高明的道人。 不通其中一项,都不足以称之为高明的道人。 如此博学的人,怎么可能用莽夫行径刺杀。 所以,此次刺杀寇季的,应该只是一些山间小庙宇里的出家人。 真正有能耐的,还没有动手。 陈琳听到了寇季的话,冷哼了一声道:“咱家自然知道出家人的手段不止于此。咱家只是觉得,有瑞安镇上上万人守着你,肯定没人敢刺杀你。 咱家留在寇府别院,就是多余的。” 寇季缓缓摇头,“恰恰相反,这些没能耐的出家人这么一闹,刚好帮那些有能耐的人试探出了寇府别院的虚实。 那些有能耐的人随后必然出手。 那些有能耐的人,可以通过今晨寇府别院发生的一切推断出,寇府别院内外真的没有埋伏。 所以他们可以放心的动手。 刺杀刺杀,出其不意,暗中行事,那才叫刺杀。 堂皇正大的打上门,那还算什么刺杀。 那些有能耐的人,有的是办法在不惊动瑞安镇上的百姓的情况下,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寇府别院内。 他们不惊动瑞安镇上的百姓,瑞安镇上的百姓就算再多,也威胁不到他们。 他们真正担心的是寇府内外埋伏的人。 如今经过试探,发现寇府内外真的没有人埋伏,那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寇季的话虽然说的有些繁琐,但是陈琳能够理解。 对行刺的人而言,明面上的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暗处的暗手。 以寇季的身份,能够调动的暗手,实力不可小逊。 那些行刺的人,弄不清寇季的暗手,自然不敢轻易动手,生怕栽进坑里。 如今已经探听清楚了寇府的虚实,知道寇季没有埋藏暗手,自然敢出手。 瑞安镇上的百姓固然人数众多,但也要寇府别院里发生了斗殴的动静以后,才会赶到寇府别院。 只要行刺的人不弄出太大的动静,瑞安镇上的百姓不会知道寇府别院内有刺杀的事情发生。 而那些有能耐的人,恰恰不喜欢大鸣大放的刺杀。 就在寇季和陈琳说话的时候,此前被寇季吩咐出去清点缴获的大汉再次进入到了寇府别院内,向寇季禀报道:“少爷,门外的那些刺客已经处理干净了。均被镇上的百姓所杀,人数有一百四十三人,算上院子里的死尸,人数超过了三百二十人。 收缴了刀两百柄、剑六十七柄、床弩三架、重弩三架、火弩流星箭一十一架、各种手弩五十多柄。” 寇季问道:“镇子上的汉子可有损伤?” 大汉沉声道:“折了九个,伤了三十七个。”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回头让他们的家眷到府上来领钱。” 大汉点了点头。 寇季继续道:“告诉镇上几个管事的,以后照应着他们的家眷,别让她们被人欺负了。她们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可不答应。” “喏……” 寇季又吩咐道:“将尸骸拖出去,尽数掩埋。所有的兵刃封存起来,送到兵部去。”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对大汉道:“让镇子上的人散了吧。” 大汉再次答应了一声。 随后,在大汉的呼喝声中,寇府别院里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 寇府别院里的尸骸,也被清理了一个干干净净。 在别院里的人走干净以后,寇季回头对陈琳道:“经此一事,那些敢光明正大的前来刺杀的人,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似这么大规模的闯府的行径,也不会再出现。” 陈琳缓缓点头道:“剩下的人,可比这些光明正大的前来刺杀的人要难对付。” “咱家先回宫歇息,晚上再来。” 陈琳低声说了一句,也没等寇季回话,就匆匆离开了寇府别院。 寇季在陈琳离开以后,叹了一口气道:“以后这寇府别院,怕是住不成了。” 今日万人簇拥在寇府别院门口,着实将陈琳惊的不轻。 他回宫以后,少不了要将此事告诉给赵祯。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会有何反应,寇季不知道。 但是吕夷简三人知道此事以后,少不了要奏请赵祯,下旨让他搬回汴京城居住。 虽说吕夷简三人知道寇季在瑞安镇上很有威望。 也曾经见识过瑞安镇上的百姓为了保护寇季聚在一起。 但今时不同往日。 随着种世衡、朱能、狄青拿下了大理以后,他们在朝堂上的地位和影响力拔高了不少。 寇季作为他们的领头人,其影响力自然更不用多说,必然跟着水涨船高。 寇季再住在瑞安镇上,吕夷简三个人晚上会睡不着的。 寇季知道瑞安镇上的人再次聚起来以后会有什么结果,他早已做好了搬回汴京城的准备,所以并不在意此事。 寇季送走了陈琳以后,回到了寇府别院后院的厢房内。 赵祯派遣给寇季那个女子,还有寇季自己的侍卫头领,都在后院内医伤。 寇季到了厢房内的时候,陆铭请的大夫正在给二人拔箭。 寇季没有惊动他们,就在一边看着。 等大夫给他们处理完了伤口以后,寇季才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女子见了寇季,只是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侍卫头领倒是想给寇季施礼,却被寇季给拦下。 侍卫头领苦着脸道:“小人给少爷您丢人了,若非这位姑娘相救,小人恐怕就要折在正堂门口了。” 寇季缓缓摇头道:“已经可以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你抵挡的可不仅仅是四只手。” 侍卫头领依旧苦着脸,“若非小人无能,您也不用冒险……” 寇季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安然无恙,就说明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不等侍卫头领再次开口,寇季看向了一旁恭候着的大夫,“他们伤势如何?” 大夫躬身一礼,“回馆主,二人伤势经过了卑职处置,已无性命之忧。不过百天之内,不能走动,需要好好卧床静养。 特别是这位姑娘,为了救人,用身躯挡下了一箭,差点当场命陨。 她外伤看着不重,但是箭伤却十分重。 少说也要养足足半年。 而且在此期间不得动武。” 大夫之所以称呼寇季为馆主,那是因为大夫是法医馆的人。 寇季法医馆的开创者,也是法医馆现任的馆主。 所以法医馆里的人,为了表示亲近,都会称呼寇季一声馆主。 法医馆虽然创办不久,可是在外伤治疗方面,已经超越了传统的大夫。 他们中间一些人,本就是随军的大夫,在战场上治疗伤员久了,也算的上是大宋外科的专家。 学习了大食的一些外科医术以后,又有所精进。 加上了各地精通解刨学的仵作解刨尸骸为他们提供帮助,他们的外科医术,已经达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 法医馆里的大夫,并没有一股脑的接受了大食的外科医术。 他们在学习大食医术同时,结合他们所学的一些大宋的外科医术,以及一些中医学,创出了一套他们自己的医术。 只不过他们的医术中,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还需要许多难关需要攻克。 寇季对医术并不懂,所以帮不上他们什么大忙。 只能通过医术发展史,给他们提供一些建议,引导他们研究的方向,但在具体的医术难关上,寇季帮不到他们什么。 寇季在听完了大夫的话以后,缓缓点头道:“陆铭,你送他们两个回汴京城内的大宅内养着。” 侍卫头领一听这话有点急。 女子亦是如此。 寇季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道:“我的安危你们不用担心。随后出现的刺客,大鸣大放的行刺,你们留下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伤了性命。” 侍卫头领咬牙道:“小人无能,帮不上少爷了。还请少爷调遣陈大头过来守着您。” 女子听到了侍卫头领的话,想到了赵祯派遣到寇季身边的是两个人,除了她,还有一个器械监的高手。 那个器械监的高手是谁,女子清楚。 那个人的手段,女子见识过,有那个人保护寇季,她倒是不用担心寇季的安危。 再加上那个藏在暗处的哑先生。 有他们两个人守着寇季,寇季应该不会有事。 想到此处,女子便如释重负的躺在了床榻上。 侍卫头领倒是急切的盯着寇季,生怕寇季拒绝了他的提议。 寇季看出了侍卫头领十分担心他,他若是不答应,侍卫头领恐怕不会放心,所以就点头答应了此事。 侍卫头领见寇季点头,同样如释重负的躺在了床榻上。 随后,陆铭派遣人将他们二人送到了汴京城内的寇府大宅。 顺便通过寇府的暗线,给远在邙山讲武堂的陈大头传了一句话。 陈大头从邙山讲武堂赶回寇府,需要一天一夜。 所以当天夜里。 寇府别院正堂内。 就只有寇季、陆铭、陈琳,以及躲在暗处哑虎四人。 入夜以后。 寇季再次在寇府别院正堂内摆了一桌酒菜,静静的等着客人上门。 月上中天的时候。 一道微光突然在寇府别院正堂门口的院子里闪烁而起。 陆铭见此,微微瞪大了眼。 寇季和陈琳二人则同时眯起了眼。 微光由小变大,逐渐的变成了一团霞光。 有淡淡的香味在微光渐变成霞光的时候,飘荡进了寇府别院正堂。 陈琳仔细嗅了嗅那香味,对寇季摇了摇头。 陈琳是在告诉寇季,那香味没毒。 香味到了一个十分浓郁的点上的时候。 突然从霞光中显现出一个人影。 一道略显异样的声音,从人影口中缓缓传出。 “尔等凡人,见了本神,还不跪拜?” 陆铭惊的有些说不出话。 寇季和陈琳对视了一眼。 寇季缓缓从袖口取出了一柄火枪,对着那霞光中的人影就是一枪。 “嘭!” 一枪射出。 霞光散尽。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团灰烬。 “装神弄鬼!” “哈哈哈……一些寻常手段,自然难逃寇枢密慧眼。” 一道笑声在寇府别院门口响起。 一个大袖飘飘的道人,甩着拂尘,缓缓的走进了寇府别院。 一路入了寇府别院正堂。 提着拂尘对寇季一礼。 “贫道灵虚子,见过寇枢密……” 灵虚子是一个四旬上下的道人,鹤发童颜,面白无须,在一身灰白相间的道袍衬托下,十分有出尘高人的气息。 “灵虚子?!” 寇季重复了一句道人的名字,问道:“从何而来,下榻在何处?” 灵虚子一愣,笑着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陈琳在一旁撇撇嘴道:“人家是怕你事后报复,所以你问了也是白问。人家肯定不会告诉你。” 寇季没有言语。 灵虚子再次一礼,“不请自来,叨扰之处,还望寇枢密不要见怪。” 寇季淡然道:“坐下说话。” 灵虚子也没有客气,当即坐在了寇季对面。 寇季问道:“是敌是客?” 灵虚子笑着道:“那就看寇枢密能不能放我出家人一马。” 寇季瞥着灵虚子道:“你是来谈条件的?” 灵虚子点头笑道:“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谁也不愿意鱼死网破。只要寇枢密能够奏请官家,放弃针对我出家人,我出家人自然不会伤到寇枢密分毫。 非但如此,四时还有厚礼奉上。”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想收买我,可不便宜。” 灵虚子笑道:“只要寇枢密可以奏请官家放过我出家人,要多少钱财,随你开口。” 寇季眉头一挑,“原以为朝廷清查天下庙宇,搜刮干净了出家人的钱财,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你们手里应该还掌控着巨大的浮财。” 灵虚子闻言,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收敛,他淡淡的道:“千年道统,千年积累,又岂是朝廷一朝一夕能搜刮干净的。” 寇季缓缓点头,“也对……我宋人善于藏金,朝廷搜刮的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浮财,应该只有冰山一角。 暗中藏匿的钱财,应该超过了明面上浮财许多。 你们出家人若是每岁能向朝廷进贡一万万贯钱财。 我可以奏明官家,让官家放过你们出家人。” 灵虚子脸上的笑意彻底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一万万贯钱财,寇枢密还真敢张嘴。” 寇季淡然道:“不是你让我随意张口的吗?” 灵虚子瞪着眼看着寇季。 寇季继续道:“我寇季的胃口向来大。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很难满足我的胃口。我看中了河西,于是乎河西成为了我大宋的疆土。 我看中了西夏,于是乎西夏成为了我大宋的疆土。 我看中了大理,于是乎大理成为了我大宋的疆土。 由此可见,我的胃口很大。 大到我看中的东西,我全要。” 灵虚子猛然站起身,盯着寇季沉声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寇季见此,也不再客气。 他冷哼一声道:“狗东西!你有什么资跟我谈?你能代表天下所有的出家人吗?你不能!既然你不能代表天下所有的出家人,你凭什么坐在我面前跟我谈条件。 朝廷清查天下庙宇,清查的是庙宇中那些趴在朝廷身上喝血吸髓的毒瘤。 朝廷可没说灭了天下庙宇。 对于那些本本分分修行的人。 朝廷可没有动他们半分。 尔等在清查天下庙宇期间,上蹿下跳,分明是那些趴在朝廷身上喝血吸髓的毒瘤之一。 那么尔等便在清理之列。 即使朝廷要清理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寇季缓缓站起身,盯着灵虚子喝道:“我大宋乃是泱泱大国,行事堂皇正大,什么时候需要跟一些藏头露尾的鼠辈谈条件了。” 灵虚子被寇季一番话骂的浑身哆嗦,气的咬牙道:“好!很好!想不到你寇季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谁死还不一定呢!” 寇季冷哼了一声,果断举起了手里的火枪。 “一只老鼠而已,充什么大尾巴狼!” 寇季举枪便要射。 灵虚子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快速的往正堂外掠取。 “嘭!” 寇季张嘴喊了一声。 灵虚子身躯一僵。 “嘭!” 当灵虚子身躯僵硬的那一刻,真正的火枪声响起。 却是陆铭早已用火枪瞄准了灵虚子,等寇季暗示他开枪以后,果断开枪射向了灵虚子。 弹丸打穿了灵虚子的脖颈,从他的脖颈上一穿而过。 一道剑光在火枪声响起的时候从天上落了下来。 只是没有拦得住火枪的弹丸。 随着剑光落地的,还有一个人影。 人影落地,瞧见了灵虚子脖颈被射穿,二话不说挥剑刺向了寇季。 剑光之快,犹如闪电。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刀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跟挥剑人影缠斗在了一起。 双方你来我往,眨眼时间,便对拆了三五招。 寇季一边往后退,一边对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的陈琳道:“别愣着了,小心被误伤。” 陈琳阴沉着脸道:“身子麻了……” 寇季一边避着刀光剑影,一边跑到了陈琳身边。 到了陈琳身边仔细一瞧,就看到了陈琳手上捏着一条三色的小蛇。 蛇的尾巴缠在陈琳手上,牙齿紧紧的咬在了陈琳掌边。 “蛇?!” 寇季一脸惊愕。 陈琳咬着牙道:“你别看那个灵虚子道貌岸然的像是个世外高人,实际上阴险着呢。他是个用毒的高手,刚才坐下以后,前前后后向你放了六种毒物。 咱家弄死了前五种,却没挡住这条要命的蛇。” “你要死了?” “你才要死了!快扶咱家到一边坐下!咱家有办法应付这毒!” 寇季赶忙上手,扶着陈琳退到了正堂的一脚,让陈琳坐下。 陈琳坐下以后,捏死了那条小蛇。 然后快速的从怀里取出了一柄小刀,剜去了被蛇咬了的肉。 又从袖口取出了一个小瓶,从小瓶里倒出了一些粉末撒在了伤口上。 然后又取出了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拿了一个药丸,塞进了口中。 做完了一切以后,陈琳长出了一口气。 “差点这条老命就没了……原以为咱家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用毒高手了,没想到随便出来一个道人,就差点要了咱家的命。” 寇季疑问道:“我可听说,一些蛇咬了人以后,人必死。那个灵虚子能用此蛇行刺,说明这蛇的毒性很厉害,你那些药管用吗?”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沉声道:“那种蛇,咱家以前也养过几条,知道怎么对付。” 寇季缓缓点头,“那就好……” 就在陈琳和寇季说话的时候,哑虎已经和那个用剑的人影从寇府别院正堂,杀到了寇府别院正堂外。 那人武艺跟哑虎不相上下,哑虎一时半刻还拿不下他。 寇季和陈琳观战不到三个呼吸,陈琳的瞳孔突然微微一缩。 “快看那个灵虚子尸骸!” 陈琳喊了一声。 寇季赶忙看了过去。 就看到那个灵虚子的尸骸内突然涌出了各种蛇。 当蛇在灵虚子尸骸周边铺成一片的时候。 灵虚子的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煸了下去。 似乎此前的灵虚子,是有一条条蛇组成的。 陈琳脸色难看的道:“控制这些蛇的另有其人!” “陈公公好眼力,不愧是大内第一用毒高手。” 一道声音在那边蛇盘踞的地方的上空响起。 紧跟着,上方就出现了一朵黑云。 一条长蛇沿着黑云垂落到了地上。 一道人影,抓着长蛇,缓缓的从上面滑了下来。 云、蛇、人,似乎都是凭空出现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6章 半路杀出一个何仙姑?! 陈琳苍老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双眼警惕的盯着寇府别院正堂外那个从天而降的人影。 “障眼法吗?是不是有些太真实了……” 陈琳沉声自语了一句。 寇季也盯着正堂外的人影,跟陈琳不同,寇季脸上并没有凝重的神色,眼中也没有警惕,反而充满了好奇。 陈琳略微侧过头,想跟寇季商量应对之策,见寇季一脸好奇,脸色微微一黑。 “大敌当前,你不思考如何迎敌,居然还欣赏起了敌人的手段。” 寇季盯着拿悬在空中的长蛇,感慨道:“《晋书·乐志》中提到,后汉天子受朝贺,舍利从西来,戏于殿前,以两大绳两柱头,相去数丈,两倡女对舞,行于绳上,相逢切肩而不倾……” 陈琳皱起了眉头疑问道:“什么意思?” 寇季解释道:“后汉天子在接受朝贺的时候,从西方来的天竺国人舍利,在殿前耍了一番绳技,神乎奇迹,其中有一种名为通天绳的技艺,便是他现在用的这种手段。” 陈琳一愣,愕然道:“真是障眼法?”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盯着正堂外的人影。 人影听到了寇季的话,由衷的赞叹道:“世人皆道寇枢密不学无术,如今看来,是世人的偏见。贫僧修通天绳数十载,用通天绳数十载。 能一口道破通天绳来历的,屈指可数。 寇枢密能认出通天绳,足以说明寇枢密见识广博,远超常人。”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所以……你是在恭维我?” 人影淡然笑道:“贫僧是真心实意的称赞。” 寇季淡然道:“就算你称赞我,我也不会饶你一命。” “哈哈哈……” 人影闻言,放声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你笑什么?” 陈琳沉声发问。 人影笑着道:“从贫僧修成通天绳至今,还没有人能伤得了贫僧的性命。” 寇季二话没说,从袖口抽出了一枚手榴弹,拔了引线以后就丢了出去。 “火器?!” 那人影居然认识手榴弹。 在寇季丢出手榴弹的时候,快速的后退。 手榴弹在人影此前落脚的地方炸开,地上盘踞的蛇被炸了一个四分五裂。 一节蛇肉掉落在陈琳和寇季二人的脚边。 陈琳用脚踩了一下,忍不住道:“还真是障眼法……” 那蛇肉并不是真的蛇肉,而是用一根根小小的竹节串成的,掉落在陈琳和寇季二人脚边的正是竹蛇上面掉落下来的一节竹节。 人影在手榴弹爆炸以后,再次出现在了之前的位置,他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寇季道:“寇枢密用火器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是想将瑞安镇上的人都引过来,想借着他们的手拿下贫僧吗?” 寇季没有回答人影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人影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贫僧觉得,寇枢密恐怕要玩脱了。因为在瑞安镇上的人抵达此处之前,贫僧就已经摘下寇枢密的脑袋了。” 寇季眉头一挑,“那你还等什么……” 人影一抬手,两团火焰射向了寇季。 寇季赶忙躲闪。 人影快速的扑进了正堂,张嘴又喷出了一团火。 寇季继续躲闪。 人影穷追不舍。 就在人影和寇季追逐的时候,陆铭站在正堂的一根柱子下,悄无声息的拉动了贴在柱子上的绳索。 寇季几乎在陆铭拉动绳索的同时,躲到了一旁。 “唰唰唰……” 人影刚要去追。 两拨箭雨倾盆而下。 密集的箭矢将人影扎成了刺猬,扎了个通透。 “戏法和尚?!” 就在寇季和陈琳准备过去验尸的时候,正堂外响起了一声惊叫。 两个人影闪身进了正堂,手持长剑,直奔寇季的面门。 寇季见此,正要下令陆铭用杀手锏。 却见那个正在跟哑虎缠斗的人,突然荡开了哑虎的刀,从背后杀向了冲进正堂的二人。 二人一往无前的刺杀寇季,根本顾不了背后。 所以从背后杀向他们的人,噗呲噗呲,两剑收割了二人的性命。 突然的变故,在正堂内外的人齐齐一愣。 那人收割了二人性命以后,收剑而立,露出了真容。 却是一个四旬左右的道人,黑发黑须,面冠如玉。 “卑职见过寇枢密……” 道人对寇季略微一礼。 陈琳盯着道人道:“居然是你……” 寇季略微一愣,迟疑道:“官家派遣来的另一个人?” 陈琳缓缓点头。 寇季忍不住道:“你之前不是掌控的器械监吗?为何看起来你二人似乎不是很熟的样子。不然他刚出现的时候,你怎么没认出他。” 陈琳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先帝登基以后,便派遣他出去寻觅神仙踪迹,咱家跟他见过不到三次。所以认识他,但不熟。” 寇季感慨道:“宫里还真是藏龙卧虎。” 道人在这个时候开口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离开此处。” 寇季微微皱眉。 道人急忙解释道:“有人去给你那些竹熊下药了,要不了多久,那些竹熊就会冲过来。” “什么药?” “十倍量的合欢散……” “……”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禽兽……” 骂过以后,寇季赶忙吩咐陆铭,“快,带着其他兄弟,离开别院。” 陆铭点了点头,快速的走到了正堂内的一面墙边上,掀开了其中一个木板,露出了一道门户。 门户内,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一个个手握火枪,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在人群正中,还摆放着一门已经填充了弹丸的火炮,炮口正对着正堂大门。 陈琳见此,一脸惊愕的叫道:“你居然藏了人!” 寇季翻了个白眼,“废话!不藏人我怎么应付那些刺客?” “可是……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在我准备引蛇出洞之前,他们就已经藏在了此处了。那些刺客第一次刺杀的时候,我吩咐他们按兵不动,足以打消他们的疑虑。” 陈琳还有疑问,可寇季并没有多做解释。 因为大竹园那边,已经响起了一声声的咆哮声。 寇季吩咐人扶着陈琳,一行人快速的离开了寇府别院。 出了寇府别院,立马封上了寇府别院的门户。 “呼……” 站在寇府别院外,寇季长出了一口气,耳听着别院内的咆哮声,寇季嘴角抽搐的道:“给竹熊下药,他们还真是丧心病狂。” 陈琳喘着气道:“为了对付你,他们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 一盏盏灯笼在寇季一行出现在寇府别院门口的时候,就快速的往寇府别院汇聚。 等到灯笼临近了以后,寇季一行人才看清楚灯笼后面的人影。 那些人影都是瑞安镇上的百姓。 他们在听到了寇府别院的动静以后,再次的汇聚到了寇府别院之前。 寇季亲自出面,告诉那些百姓已经没事了,让他们回去。 百姓们再三确认了寇季没有危险以后,离开了寇府别院前。 临走之前,还留下了三百多人守着寇季。 一行人就守在了寇府别院外,耳听着寇府别院内竹熊肆虐,折腾了一宿。 期间,寇季询问道人,“你怎么跟那些刺客混在一起的?” 道人回答道:“卑职从小在道观长大,长大以后为了帮先帝寻求神迹,云游四海,结实了不少出家人。卑职从没有泄漏过身份,他们也不知道卑职的身份,他们只当卑职是一个云游四海的野道人。 他们知道卑职武艺高强,所以在刺杀您的时候,特地找上了卑职,许下了重金,请卑职出手。 卑职因此就混迹在了他们当中。”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久闻出家人当中有许多厉害人物。可此次刺杀我的人,除了会一些障眼法以外,没见到有什么厉害之处。 难道出家人当中的厉害人物,都是这般货色?” 道人瞥了寇季一眼,沉声道:“此次刺杀您的,只是一些妖道野僧,真正厉害的人物并没有出手。” 寇季略微一愣,一脸狐疑。 道人沉声道:“佛家那边如何,卑职不知道。但卑职知道,道家一脉,有一位活神仙,替你挡下了其他道家高人。” 寇季一脸异样的盯着道人,“活神仙?” 道人似乎看出了寇季心中的疑惑,便解释道:“是不是活神仙,卑职也不知道,卑职只知道,她在南方极富盛名,被当地百姓称之为活神仙。” 寇季不相信什么神仙,所以听到了道人的话以后,一脸嘲讽的道:“想不到我这个处置天下出家人的罪魁祸首,居然会被出家人当中的活神仙庇佑。” 道人瞥着寇季,沉声道:“她拦下了其他道家高人,可不是为了救你。” 寇季一愣,眯了眯眼,“他要亲自刺杀我?” 道人沉吟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准……” 寇季淡然笑道:“那我倒是很想见见这位能镇得住天下所有道家高人的活神仙。” 道人没有言语,寇季也没有去追问道人口中的活神仙是谁。 时间一晃便到了天亮。 寇府别院内的竹熊,停止了闹腾。 寇季不忍心去看那些竹熊闹腾了一夜以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将寇府别院交给了陆铭收拾。 他带着人回到了汴京城内的寇府大宅。 经历了一连串的刺杀。 汴京城暗中潜藏的那些老鼠,已经被引出的不少。 剩下的那些,要么放弃了刺杀,要么选择了继续潜藏下去。 寇季暂时不需要担心被人刺杀,满朝文武也不需要再担心刺杀的事情会牵连到他们头上。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寇季回到了汴京城以后,刚好赶上了早朝。 早朝超会上。 吕夷简以保护寇季安危为由,奏请赵祯赐给寇季一座官邸,让寇季住回汴京城。 虽说寇府有宅子。 可为了让寇季搬回汴京城居住,吕夷简变得十分大方。 在查处大相国寺产业的时候,大相国寺产业中,有一处府邸,在开封府对面,毗邻州桥,占地面积不比寇府大宅小,里面的亭台楼阁、花园鱼塘,应有尽有。 吕夷简提议将此府邸赐给寇季。 王曾、张知白表示赞成。 最后赵祯做主,将此府邸赐给了寇季,作为寇季的官邸。 寇季早就料到了此事。 所以在赵祯赐下官邸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回到府上以后,陆铭奏报,说是寇府别院内的竹熊,在闹腾过后,十不存一,仅剩下一些幼崽。 寇季吩咐陆铭葬了那些大竹熊,然后派遣仆人回别院里去照顾那些小竹熊。 寇季已经搬离了寇府别院,寇府别院也就不会再有危险发生。 那些小竹熊生活在寇府别院内,应该会安安稳稳的长大。 在安置妥当了竹熊以后。 寇季派人修缮了一下自己的新官邸,选了个黄道吉日,举家搬往了新官邸。 正当寇季带着儿女,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新官邸上巡视的时候,陆铭匆匆出现在了寇季身边,低声禀报道:“少爷,门外来了一个道姑,说是来赠缘的。” 向嫣一听到是出家人,紧张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笑着道:“既然是来赠缘的,那就说明对方没有恶意,你不必紧张。” 向嫣担忧道:“还是小心一点好……” 寇季缓缓点头道:“放心,我会小心应对的。” 说完这话,寇季对陆铭道:“你带那位道姑到正堂候着。” 陆铭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寇季身边。 寇季回到房里以后,换了一身衣服以后,赶往了正堂。 一入正堂,就看到了一位美艳的道姑站在正堂当中。 那道姑很美,比寇季看到过的任何女子都美。 身上有一股恬静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寇季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道姑在寇季进入到了正堂内以后,便看到了寇季。 在寇季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打量寇季。 互相打量过后。 寇季大马金刀的往正堂内的椅子上一坐。 道姑见此,眼中多了一些诧异。 “寇枢密还真是非比寻常……” 道姑缓缓开口,声音十分温和。 寇季淡然道:“你也一样。” 道姑略微一礼,“贫道何琼,见过寇枢密……” 寇季闻言,眉头一挑,一脸意外的道:“你便是被民间百姓称颂的那位活神仙……” 道姑含笑道:“贫道虽然是出家人,但至今没有见过神仙,也自知自己不是什么活神仙。” 寇季缓缓点头道:“你还真是被民间百姓称颂的那位活神仙。” 道姑脸上带上笑意,并没有再言语。 道姑只是说自己不是什么活神仙,但却并没有否认民间百姓称颂她为活神仙。 寇季一脸感慨道:“我原以为,活神仙都像是陈抟那般,白发白须,大袖飘飘,却没料到还有如此美丽的活神仙。 我曾听人说,你这位活神仙生于唐时,细细算起来,如今已经有百岁。 你是如何活了百岁,还保持容颜不变的?” 道姑低声笑道:“以讹传讹罢了,寇枢密也信。” 寇季淡然一笑,“以前不信,现在就更不信了。” 道姑笑着道:“寇枢密不打算问一问贫道到访的来意吗?” 寇季笑着道:“你此前不是告诉我的家仆,说是在赠缘的吗?” 道姑缓缓点头,又问道:“那寇枢密就不想知道,贫道是来赠什么缘分的吗?” “不想知道!” 寇季一脸坦然的道。 道姑的笑容略微一僵,“寇枢密还真是与众不同。” 寇季淡然一笑,没有开口。 道姑盯着寇季坦诚道:“寇枢密渡出家人入世,贫道便要渡寇枢密出世。” 寇季一愣,“你要渡我出家?” 道姑缓缓点头。 寇季盯着道姑认真的道:“你觉得可能吗?” 道姑轻笑道:“寇枢密跟我道家有缘。” 寇季自嘲的一笑,“我贪财、好色、又喜欢杀人、更眷恋红尘,怎么可能会跟道家有缘呢?” 道姑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而是对寇季道:“贫道就在城外的三清观等你,等你要出世的时候,便到三清观找贫道,贫道自会渡你。” 不等寇季再次开口,道姑已经施了一礼,退出了正堂。 寇季在道姑走后,略微有些失神。 “何仙姑吗?” 寇季自语了一句。 寇季依稀记得后世许多有关于何仙姑的记载。 有记载称,她俗家姓名何琼,生出唐高宗开耀年间。 也有记载称,她俗家姓名叫何秀姑,也是生于唐高宗年间。 还有记载称,她俗家姓名叫何香,是一户何姓人家的童养媳。 总之,关于她的传言很多,记载也很多,很难辨别其中真假。 在众多传言中,有一则传言很有意思,那就是南宋曾敏行,在他著作的《独醒杂志》中记载,狄青早年在争南侬时路过永州,听说何仙姑能预知吉凶,便特地去询问战争的结果,何仙姑说:‘公不必见贼,贼败且走。’开始狄青不信,后来宋军先锋与南侬智高的兵交战,不几回合,智高战败并逃入大理国。 寇季将她跟何仙姑联系在一起,正是因为她的俗家姓名和南宋曾敏行著作的《独醒杂志》。 当然了,南宋曾敏行著作的《独醒杂志》,并不是什么史书,所以里面记载的东西,不一定是真。 但无论真假,寇季都当他是何仙姑。 为何? 因为曹国舅他都见过了,再出现一个何仙姑,也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 何仙姑直言要渡寇季出家,寇季觉得她是在痴心妄想。 何仙姑没有在府上逗留,也没有干出什么刺杀他的勾当,反而还帮他挡下了许多刺客。 寇季也就懒得跟她计较,也懒得搭理她。 她愿意在城外的三清观内住着,那就住着。 反正寇季也不会去。 然后,寇季不在意何仙姑,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何仙姑。 一个极富盛名的活神仙入了汴京城,自然吸引了汴京城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其中就包括了大宋第一人赵祯。 何仙姑造访寇府第三日早朝,下了朝以后。 赵祯将寇季留下,带着寇季到了资事堂。 一入资事堂。 赵祯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四哥,传言何仙姑有天仙之姿,是不是真的?” 寇季原以为赵祯会跟他商量一些国事,没料到赵祯一开口居然询问何仙姑。 寇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略微思量了一会儿后,寇季问道:“官家听谁说的,何仙姑有天仙之姿?” 赵祯愣了一下,道:“汴京城里不都是这么传的吗?” 寇季淡然道:“传言也能信?那个自称为何仙姑的女子,臣可是亲眼见过的。容颜平平、身段平平、谈吐更是粗俗。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可取之处,官家就不必惦记了。” 赵祯狐疑的盯着寇季,“可是朕听人说,那何仙姑远比寻常女子要漂亮十分。” 寇季十分认真的道:“臣亲眼见过的,岂能有假。” 赵祯听到此话,顿时对何仙姑失去了兴趣。 见寇季用异样的眼神盯着自己,赵祯干咳了一声道:“朕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贪图她美色的意思。” 寇季翻了个白眼。 他不相信赵祯的鬼话。 寇季提醒道:“官家,你可别忘了,我们刚惩治了出家人,肃清了天下的庙宇。你若是垂涎出家人的美色,很有可能被人利用,使我们之前所作的一切,毁于一旦。” 赵祯咳嗽了一声道:“朕知道轻重。” 说到此处,赵祯赶忙转移话题道:“天下庙宇已经清查干净,各地闹出的事端也已经逐渐平息。现在是时候动一动其他官制了。 此前我们君臣商量过,在大宋推行改路为府的策略。 吕夷简三人为此没少忙活。 各地改路为府以后的辖地划分,在他们三人忙活下,也有了一些眉目。 只是尚未得到验证,所以不好一下子推行到全国。 朕和吕夷简三人商量了一下,打算选一个地方,先试一试,看看是否可行。 一旦可行再推往全国。” 寇季闻言,沉吟道:“是得先试一试。官家和吕夷简三人已经选定了地方?” 赵祯缓缓摇头,道:“吕夷简提议在河西,王曾提议在江宁府,张知白的意思是川府。”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河西之地如今尚在治理当中,河西的百姓,如今大多还是俘虏之身。在河西推行新政,并不妥当。 江宁府乃是我大宋少有的富庶之地,多富商大贾,一旦新政对他们有所影响,他们必然闹事。他们一旦闹了起来,那么对新政以后的推广会十分不利,所以江宁府也不妥当。 川府的话,也不妥当。 川府境内遍布着许多小部族,他们盘踞在山林里,朝廷的政令很少能影响到他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7章 臣天生独具慧眼! 川府境内多小部族,朝廷的政令很难影响到他们,那么将川府设为新政的试点,就不具代表性。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分析,疑问道:“那四哥觉得,该选何处?” 寇季沉吟道:“三秦之地。” “三秦之地?” 赵祯一愣,疑惑的道:“为何选三秦之地?” 寇季坦言道:“因为三秦之地够穷。” 在秦汉唐时期,三秦之地绝对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 可是到了宋朝,三秦之地就成了一个十分贫穷的地方。 穷到什么地步,穷到用铁当钱。 时至今日,大宋已经发展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三秦之地依然有铁钱在流通。 足可见,三秦之地的百姓们有多穷。 造成三秦之地百姓穷的原因是什么? 是经济政治中心的转移、是军功制被取缔、是职业兵代替了府兵、是经过了千百年过度压榨以后土地贫瘠等多种因素。 “够穷?” 赵祯一脸错愕。 寇季直白的道:“不错,够穷……越穷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只要新政在三秦之地出现成效,使得三秦之地的百姓逐渐变富裕。 那么天下间的百姓都会看得到。 到时候朝廷再向地方推行新政,就会变得十分容易。” 为什么越穷就越容易出政绩呢? 因为起点低。 只要朝廷的资源稍微倾斜那么一点点。 三秦之地的百姓就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富起来。 像是江宁府那些富庶的地方,朝廷资源倾斜一点点,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 所以选择三秦之地,更容易出政绩,也更容易让百姓们接受新政。 赵祯自然知道寇季口中那句‘越穷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是什么意思。 “那便选三秦之地试行。” 赵祯已经被寇季说服,所以毫不客气的选择了三秦之地。 寇季在赵祯说完话以后,问道:“官家准备让谁去担任三秦之地的知府?” 赵祯看着寇季道:“四哥有可推举的人吗?” 寇季坦言道:“范仲淹可担当此重任。” 赵祯一愣,思量道:“范仲淹在河西治理地方的时候,颇有建树,也十分能吃苦,更扛得住压力。李公曾经上奏过许多奏疏,称赞范仲淹。 让范仲淹去担任三秦之地的知府,确实是一个十分好的人选。” 说到此处,赵祯盯着寇季道:“但范仲淹担任了三秦之地的知府,永兴军路的转运使,可就无处安放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调他去河西担任转运使,看他和李迪谁能镇得住谁。” 赵祯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失笑道:“朝堂上能有几个人镇得住李迪的。调永兴军路转运使去河西,必然会被李迪压的喘不过气。” 寇季淡然道:“臣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在永兴军路任职转运使,快十年了吧。十年时间过去了,三秦之地还是那么穷。 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调他去给李迪当副手,已经是便宜他了。 他若是不愿意,就让他去北边吃沙子,吹冷风。” 赵祯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却没有反驳寇季的话。 此事定下了以后,赵祯又找吕夷简三人商量了一下。 吕夷简三人对寇季的提议不赞成,也不反对。 他们三人分别选择河西、江宁府、川府,也有各自的用意。 吕夷简选择河西,是因为河西之地多俘虏之身的百姓。 朝廷如何在河西折腾都行,真要出了问题,大军往河西一派,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王曾选择江宁府,是因为朝廷在江宁府推行新政的话,会遭受到很大的阻力。 只要朝廷能够扛着阻力,将新政推行下去。 那么以后在其他地方推行新政,就会轻松许多。 张知白选择川府,大致的想法跟吕夷简差不多。 张知白觉得,推行新政,必然会遭到人反对。 一旦闹出了事端,驻扎在大理内的十数万大军,可以快速的赶到川府境内平定。 他们三人虽然各有用意,但是在跟赵祯商讨此事的时候,并没有坚持己见。 因为此事背后真正的谋划者是赵祯和寇季二人。 赵祯和寇季二人的想法和选择,远比他们三人的重要。 他们三人现在要做的就是顶住此事,避免出现纰漏。 他们三人对寇季提出的三秦之地没有表态,但是对寇季推举的人选,倒是举双手赞成。 他们三人十分的欣赏范仲淹。 范仲淹入京以后的所作所为,他们三个人都看在眼里,知道范仲淹是一个能担当大任的人。 若不是范仲淹跟寇季走的太近,他们三人甚至还有心提拔一下范仲淹,将范仲淹当成储相培养。 一个在他们眼里有储相之姿的人,去三秦之地担任知府,主持新政的推行。 他们很满意。 此事定下来以后。 赵祯下旨调任了永兴军路上的转运使等一类的主管官员。 随后,赵祯再次下旨,该永兴军路为陕西府,府城定于长安。 设知府一人,主管民政;设监察使一人,主管监察;设镇府将军一人,主管地方兵马。 府下设立十州七十二县。 州内设知州、巡查、镇州校尉。 县内设有知县、观政官、县尉。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佐官和六曹官吏若干。 在赵祯旨意下达以后,范仲淹就打点了行囊,随同新任陕西府监察使庞籍,一起赶往了长安。 在临行之前,范仲淹特地拜会了寇季。 寇府新宅。 花园。 寇季和范仲淹面对面的坐在软毯上,面前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着一桌酒菜。 范仲淹一边为寇季斟酒,一边道:“先生,听闻学生能够出任新设的陕西府知府,是您推举的?” 寇季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撇撇嘴道:“朝野上下皆知的事情,还需要问?” 范仲淹苦笑了一声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学生的意思是,先生既然推举学生去出任陕西府知府,那么必然有什么事情需要学生做。 学生就是想问问,先生打算让学生做什么。” 寇季闻言,似乎来了兴致,他放下了酒杯,盯着范仲淹笑道:“知道昭陵不?” 范仲淹缓缓点头,“唐太宗皇帝李世民的陵墓。” 寇季点头笑道:“听说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真本,就在李世民的昭陵之中。你去了陕西府以后,带人挖了李世民的墓,将里面的兰亭集序真本拿给我。” 范仲淹闻言,一脸惊恐的看着寇季。 寇季见此,哈哈大笑。 范仲淹见此,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哭笑不得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了许久,止住了笑声道:“你认识我也有些年了,知道我不喜欢朝堂上那一套行事规矩。我推举你出任陕西府知府,是看中了你的才能,并没有其他目的。 你在我面前说客气话,恐怕并不是真的想帮我做什么吧?” 范仲淹坦言道:“朝廷突然改路为府,学生身为朝廷新设的第一府的知府,所要面对的都是未知的东西。如何治理一府,自然得向先生你请教一番。” 寇季猜到了范仲淹找上门会问这个问题,心里也有腹稿,他对范仲淹道:“朝廷改路为府,旨在推行新政。新政是自上而下的,也是自下而上的。 朝廷治府、府治州、州治县。 数县为一州、数州为一府、数府为一国。 所以,你到了陕西府以后,需要做的就是指引府下各州的知州,治理各州。 各州再指引州下各县,治理各县。 具体如何指引,就不需要我教你了。 你曾经在地方任职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如何治理地方。 你在河西也学习过如何带领百姓发家致富,知道如何带领百姓发家致富。” 范仲淹听完了寇季的话,若有所思。 范仲淹又不是什么官盲,他为官的时间比寇季还长,寇季一点,他就明白了府治的关键。 也开始思索起了如何依照新政治理地方,带领百姓发家致富。 寇季在范仲淹思索的时候,继续道:“随后我会将汴京城内的纺织作坊,迁移到长安,助你一臂之力。” 范仲淹闻言,缓缓回神,他沉声道:“先生厚爱,学生愧不敢领受。” 汴京城的纺织作坊,算是汴京城内的一大支柱产业。 算上其他各地的分作坊的话,算得上是大宋的一大支柱产业。 其产出的布料,不仅供应给大宋百姓,也远销到了青塘、西州回鹘、交趾、辽国,以及海外诸国。 每一岁的岁收,多的惊人。 如此一大支柱产业,从汴京城撤出,扎根到长安。 长安必然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富起来。 寇季此举,等于是在他上任的时候,送了他一桩大功绩。 以纺织作坊如今的规模,迁移的话必然会有所损失。 所以范仲淹觉得寇季的恩情,他领受不起。 寇季笑着道:“我也没说一下子就将纺织作坊迁移到长安。我会先派遣人去长安设立分作坊。然后借着分作坊,招工、引商。 等到长安的分作坊有了成效以后,我才会将汴京城内的纺织作坊全部搬到长安去。” 范仲淹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不少,他盯着寇季道:“先生,学生不明白,纺织作坊在汴京城内办的好好的,为何要迁移到长安去? 若仅仅是为了照顾学生的话,那大可不必。 学生承蒙官家和先生厚爱,此去陕西府,一定会引领着陕西府的百姓发家致富。 学生不才,但也在河西跟着先生学习了许多牧民之道。 有先生教授的牧民之道,学生一定能够让陕西府的百姓富起来。” 寇季笑道:“将纺织作坊搬到长安去,有照顾你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为了纺织作坊的发展。” 范仲淹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坦言道:“当初初建瑞安镇的时候,瑞安镇上的百姓,一个个穷的叮当响。所以她们做事十分认真,干活十分卖力。 纺织出的布料,远比其他地方的布料要好不少。 可近些年,她们做工没有以前卖力了,纺织出的布料也出了瑕疵。 已经渐渐的影响到了纺织作坊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誉。 所以为了纺织作坊的以后,必须得给它换一个地方了。” 范仲淹脸色一变,眉头皱成了一团,沉声道:“她们……忘恩负义?!” 寇季失笑道:“胡说八道!她们始终记得我的恩情,也始终记得朝廷的恩情。” 范仲淹沉声道:“她们既然没有忘恩负义,纺织作坊纺织出的布料为何会出现瑕疵。”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她们现在有钱了,做事就没有以前那么认真了。” 瑞安镇上的百姓,以前是一群灾民,一个个穷的叮当响,为了讨一口饭吃,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认真做。 可如今不同了。 随着寇准在瑞安镇上创立了文昌学馆,吸引了大批家有薄财的读书人的家人移居到了瑞安镇。 瑞安镇借着跟这些人做买卖、出售、出租屋舍,渐渐的富了起来。 再加上寇季几次出征,都带着瑞安镇上的青壮。 他们跟着寇季捞了不少军功,也捞了不少浮财,所以更加富裕。 外加上锻钢作坊不断升级,作坊内的劳力们的报酬不断的提升,使得他们更富。 瑞安镇上富裕的人多了,人心也就变了。 男子们几乎都想着进锻钢作坊,或者去战场上搏一个富贵。 女子们都想出去做生意,想多赚一点贴补家用。 所以女子们在下了工以后,一个个都干起了兼职。 不是挑着担子在汴京城内叫卖各种零碎的东西,就是在汴京城外、或者瑞安镇上摆上一个小摊,给过往的商客提供吃食。 一些女子们做生意赚的多了,干脆就离开了纺织作坊,一门心思的做起了生意。 如此风气下。 纺织作坊内的女工,不断的在锐减。 女工纺织出的布料质量,也不断的在下降。 如今,一心一意为纺织作坊出力的女工,已经是极少一部分人了。 有鉴于此。 寇季才生出了将纺织作坊迁移到其他地方的心思。 寇季之所以敢将如此庞大的一个纺织作坊迁移到其他地方,就是因为除了汴京城纺织作坊,其他设在保州、雷州、西宁州三地的纺织作坊。 纺织出的布料产量和布料质量,一直在直线上升。 范仲淹不知道纺织作坊的内情,所以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迟疑道:“百姓们有钱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道:“一个倒夜香的,在倒夜香之余,做起了其他生意,并且发现其他生意远比倒夜香更有前途,你觉得他还会安安稳稳的倒夜香吗?” 范仲淹闻言,沉默不语。 寇季坦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人之常情。” 范仲淹依旧沉默不语。 寇季失笑道:“你总不能觉得穷人肯听话肯吃苦,就一直让人穷下去吧?” 范仲淹终于开口了,“学生不是那个意思。” 寇季笑道:“你觉得此事难以接受,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因为曾经一贫如洗的瑞安镇百姓,终于富起来了。 我不用再担心他们会饿死。 朝廷也不用在担心他们会饿死。 更不用担心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会作乱,会造反。 如今离开了纺织作坊,瑞安镇的百姓依旧能富裕。 那我们就将纺织作坊迁移到其他地方,让其他地方的人也借着纺织作坊富起来。 等到其他地方的人不需要纺织作坊的时候,我们再前往别处。 每迁移一次纺织作坊,就能造福一批人。 对我们这些当官的而言,这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范仲淹叹了一口气道:“学生只是觉得,百姓们富了可以,但不能为了争名逐利,失去仁义。” 寇季摇头笑道:“你又胡说了。生意场上的事情,那有什么仁义可言。纺织作坊一直在盈利,所以你觉得百姓们离开了纺织作坊,失去了仁义。 可你有没有想过,纺织作坊若是不赚钱,甚至不断的往进赔钱。 百姓们若是为了守着仁义,一直逗留在纺织作坊不肯走。 那得是多悲哀的一件事?” 寇季说到此处,指了指自己,“纺织作坊若是倒了,于我而言,不过是少了一份收入而已。没了这份收入,我也饿不死。 可百姓们若是为了仁义守着纺织作坊,纺织作坊一旦倒了。 那他们很有可能就会回到以前,继续一贫如洗的过活,继续饿肚子。 你要记住,人只有在吃饱了以后,才会讲仁义。 若是吃不饱,要仁义有个屁用。” 范仲淹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淡淡的道:“你别看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侃侃而谈,谈论仁义道德。在华州的时候,家中没有米粮,为了一口吃的,我能光着屁股在一众洗衣服的妇人们面前,跳到水里去摸鱼。 我也能冒着被人扭送到官府的风险,跑到街道上去骗人。” 范仲淹深吸了一口气,对寇季深深一礼,“学生受教了。” 寇季点点头道:“去了陕西府,好好干,别丢我的脸。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或者是跟监察使、镇府将军起了冲突,就来信给我。 你先生我虽然人微言轻,但是关键时候帮你说那么一两句话,还是很管用的。” 范仲淹听到此话,认真的看向了寇季。 “先生,您是不是谦逊过头了?” 寇季笑骂道:“滚蛋!” 范仲淹哈哈一笑。 随后,范仲淹陪着寇季又聊了一些闲事,然后离开了寇府,背上了行囊,坐上了马车,离开了汴京城。 寇季在范仲淹走了以后,稍微给赵祯提了那么一点点建议。 然后韩琦、欧阳修、文彦博几个人,便成了陕西府治下十州的知州。 在范仲淹等人调任陕西府以后,在朝廷路改府的开始试着推行以后。 朝野上下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反对的声音。 因为在很多人眼里,祖宗成法,最好就是一成不变。 唯有如此,江山社稷才能长治久安。 而朝廷改路为府,明显有些违背祖宗成法,所以一些人自然站出来提出反对的意见。 只不过反对的声音并不大。 因为改路为府以后,朝廷任用的地方官员的数量并没有减少,反而隐隐有些增加。 一些地方官员的职权也没有缩减,反而增加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此次推行新政,只在永兴军路,并没有涉及到其他的府路。 所以其他府路的官员在持续观望,并没有急着反对。 当然了,还有一部分官员,觉得朝廷推行改路为府的政令,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机会。 因为在朝廷推行的改路为府的政令中,知府、知州两大衙门的大部分官职的权力得到了提升。 各地知府、知州,甚至一些转运使,自然不会跳出来反对此时。 而朝廷在改路为府的时候,增加了一些官职。 那些官职低的,有希望攀一下更高的职位,自然也不可能跳出来反对。 所以,反对此事的声音很小。 小到寇季、赵祯几个人懒得出手打压。 当然了,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最近也没心情打压谁。 他们的目光都被一个人所吸引。 那个人便是居住在城外三清观内的何仙姑。 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色胚。 何仙姑长的足够美,又颇具出尘气息,所以在入了汴京城以后,仅仅露了几面,便引起了汴京城内很多人的注意。 有权贵慕名拜访,得见仙颜以后,立马将其吹捧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然后更多的人跑去拜访。 在得见了仙颜以后,何仙姑的美名,一瞬间传遍了汴京城。 然后,寇季告诉赵祯的那一番谎言,站不住脚了。 赵祯为此特地将寇季招进宫。 伏暑殿内。 赵祯目光幽幽的盯着寇季,叹气道:“四哥,你不是说那何仙姑相貌平平、身段平平、出口皆是粗鄙之语吗? 怎么汴京城内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相貌如同天仙、身如拂柳、谈吐更是不凡。 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还懂得经书学问、兵法谋略,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如此冠绝天下的才女,怎么到了四哥口中,就成了一般女子。 四哥,你可是在欺君。” 若是一般人听到此话,恐怕早已吓的浑身哆嗦了。 但寇季又岂是一般人。 他听完了赵祯的话,脸不红心不跳的道:“世人愚昧,只知道以皮囊相人,所以觉得那何仙姑十分不凡。可臣不同,臣天生独具慧眼,能够透过人的皮囊,看透人心。 在臣眼里,何仙姑就是一个十分寻常的一般女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8章 ‘恋家’二字的强大 赵祯算是长见识了,见识到了有人敢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在其眼中,欺君之罪似乎不存在。 从赵祯登基到如今,还没见过如此明目张胆欺君的人。 偏偏,赵祯明知道对方在胡说八道,却没办法以欺君之罪办他。 赵祯有些幽怨的盯着寇季道:“四哥还当朕是昔日的稚子吗?朕虽然没见过那何仙姑,可吕爱卿昨日去了一趟三清观,见过了何仙姑。 吕爱卿说了,何仙姑不仅是一位绝代佳人,还是一位精通经书学问的才女,即便是跟他讨论学问,也不落下风。 吕爱卿还说,何仙姑是一位难得的心善之人。 她入汴京城不过数日,就收养了不少无家可归的稚子。” 寇季听到此话,微微有些动容。 吕夷简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跑去见一个出家人,还是一个女子,真的合适吗? 就不怕有人借题发挥,或者掉进人家设计好的圈套里? 寇季鄙夷的道:“吕夷简那个老不羞,分明是见色起意。他见人家有几分姿色,起了色心,所以觉得人家放屁都是香的。 有道是色令智昏。 吕夷简被美色迷惑了心智,说出的话官家万万不能轻信。” 赵祯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朝野上下,也就寇季敢如此不客气的批判吕夷简。 赵祯虽然是九五之尊,但也不好在人前说吕夷简什么坏话。 寇季继续道:“至于何仙姑是心善之人,纯粹是无稽之谈。官家难道忘了,自从汴京城内的烂泥人被朝廷清理了以后,汴京城内外就已经没有了那种无家可归的稚子。 但凡是发现无家可归的稚子,开封府都会将其送到孤独园,或者育儿堂。再不济也会找一户没有子嗣的人家,将其收养。 所以何仙姑收养的那些无家可归的稚子,必然是从别处弄来装样子的。 她借此将自己扮成一个活神仙,恐怕所图匪浅。 官家还需要谨慎行事才行。” 赵祯听到了寇季此话,脸色微微一正。 诚如寇季所言,自从汴京城内的烂泥人被朝廷清理以后,汴京城内外就没有那种无家可归的稚子了。 朝廷为了安置那些从烂泥人手里解救下的稚子,不仅扩建了孤独园,还营造了一处育儿堂。 为了避免那些稚子再遭人毒手。 赵祯、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一众人,会不定期的进入到孤独园或者育儿堂内巡视。 王曾更是一天去巡视一次孤独园和育儿堂。 就差派个人十二个时辰盯着。 如此情况下,孤独园和育儿堂内那些当职的人,对那些无家可归的稚子,好得不得了。 外加上朝廷在营造育儿堂的时候,以万象楼为首的大商家捐赠了一些善款,并且定期的向孤独园和育儿堂内提供一些柴米油盐和布料。 孤独园和育儿堂内的生活,好得不得了。 稚子们的生活,远比一般百姓要好。 如今汴京城内一些养不活太多孩子的人,丢孩子的话,也会悄悄的丢到孤独园或者育儿堂门口。 那些家人遭了横祸的,在街道上游荡的稚子,一经发现,立马会被送到孤独园和育儿堂内。 如此情况下,汴京城内根本没有流浪的稚子。 也没有以乞讨为生的稚子。 因为汴京城里没乞丐。 只要有人行乞,开封府的衙役、巡检司的将士立马就会出现在其面前。 年幼的送到孤独园和育儿堂。 年长的抓进衙门,打一顿板子,然后到了秋日的时候,一起押送到河西或者兴庆等地去做苦力。 对衙役和将士们而言,无论是送无家可归的稚子进入到孤独园和育儿堂,还是送那些懒汉去河西等地吃沙子,那都是实打实的政绩。 往往汴京城街头出现了无家可归的稚子或者行乞的懒汉,开封府的衙役会和巡检司的将士抢成一团。 如此情况下,何仙姑到哪儿去收养无家可归的稚子? 寇季通过此事揭开了何仙姑伪善的面目。 赵祯对何仙姑的兴趣大减。 但大减并不代表没有。 赵祯做出了思虑状道:“四哥说,何仙姑所图匪浅。四哥觉得何仙姑会有什么图谋?” 寇季沉吟道:“渡你我中间一人出家,或者嫁进宫成为你的嫔妃,然后通过枕边风,让你恢复道官。” 寇季其实也猜不透何仙姑到底有何图谋。 但不妨他推测一番。 何仙姑是出家人,在朝廷针对出家人的时候,她出现在了汴京城。 那她必然是想想办法‘拨乱反正’,让朝廷放弃针对出家人。 在针对出家人的问题上,赵祯和寇季的态度是最坚决的,手段也是最凌厉的。 以他们二人深厚的感情,何仙姑若是渡一人出家,另一人必然会手下留情,放弃针对出家人。 此外,何仙姑入了宫,成为了赵祯妃嫔以后,通过枕边风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感慨道:“朕的父皇好不容易将那些道士和尚驱离了皇宫,朕不可能再将他们请进宫。 所以朕不会贪图何仙姑的美色,纳其为妃。 四哥你也不用担心朕会色令智昏。 更不用为了阻止朕见何仙姑,在朕面前说谎。”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顿,又道:“她不可能渡朕出家。因为她要是渡朕出家的话,朝野上下无一人能容得下她。 天下庙宇说不定会因此再次遭到清洗。 所以她最大的可能,就是渡四哥你出家。 朕听说,她初入汴京城,便到了四哥府上拜访。 她明显是冲着四哥你来的。 四哥你可要小心了。” 寇季听完了赵祯一席话,不太认同。 何仙姑渡赵祯出家的话,风险确实大。 但收益更大。 一旦何仙姑渡了赵祯出家,赵祯将皇位传给了儿孙。 那很有可能就会出现神权凌驾于君权之上的风险。 赵祯可不是李渊。 赵祯在朝野上下威望都颇高,文治武功一样不缺。 朝野上下对其忠心耿耿的人,比比皆是。 赵祯一旦出家,出家人便能借着赵祯之口影响朝局。 赵祯的儿孙在没有做出比肩赵祯的文治武功之前,很难取代赵祯在朝野上下所有人心里的地位。 赵祯的儿孙更不敢在一群对赵祯忠心耿耿的忠臣良将面前,做出什么忤逆不孝之举。 如此一来,渡赵祯出家,便有机会让神权凌驾于君权之上。 所以,渡赵祯出家,收益大的惊人。 反倒是渡寇季出家,没有多少收益。 寇季如今虽然位高权重,在大宋的影响力颇高。 可他终究不是大宋第一人。 一旦离开了中枢,朝野上下的文武很有可能在极短的一个时间忘了他。 此外,赵祯会不会因为他,放弃针对出家人,谁也说不准。 寇季一旦出家,赵祯继续针对出家人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九。 所以,渡寇季出家的收益,远远没有渡赵祯出家大。 何仙姑乃是一个民间公认的活神仙。 也是一个才貌双绝的奇女子。 如此人物舍弃了一生出手一搏,自然会选择收益最大的那个。 她通过吕夷简,将自己的才貌穿入赵祯耳中,便是明证。 她若是对赵祯无意,就不可能在吕夷简面前过多表现,吕夷简也不可能在赵祯面前提到她。 但此事,仅仅是寇季的推测,暂时还没有什么让人信服的明证。 赵祯又一门心思的认定,何仙姑是冲着寇季来的。 寇季也就没有将自己的推测告诉赵祯。 赵祯觉得何仙姑是冲着寇季来的以后,顿时对何仙姑失去了兴趣。 女人而已,他又不缺。 再过两年,又是新一轮的采女入宫的时候。 到时候后宫里的嫔妃,又会得到一次补充。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很有可能会被补全。 其中才貌双全的嫔妃,比比皆是。 他没有理由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倒是寇季,从入汴京城到现在,十数年了,就娶了向嫣一个。 在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就是一朵奇葩。 朝野上下的贵妇人们,都觉得寇季是一个好男人。 朝野上下的官员们,则觉得寇季是一个怪胎。 在朝野上下的文武官员都妻妾成群的时候,你寇季一个人守着一个女人,可不就是一个怪胎吗? 赵祯觉得,寇季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太过委屈。 他觉得寇季是他的兄长,就该妻妾成群,享尽齐人之福。 不仅如此,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人都觉得,以寇季的身份地位,就该妻妾成群,享尽齐人之福。 以前的那些庸脂俗粉,寇季或许看不上。 可何仙姑明显不是什么庸脂俗粉,而是一个难得的奇女子。 如此女子,寇季应该看得上。 一念至此。 赵祯轻笑道:“那何仙姑要渡四哥出世,四哥也可以渡她入世。朕相信那何仙姑不是四哥的对手。” 寇季闻言,略微一愣了一下。 思量了一下以后,猜到了赵祯几分心思。 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赵祯也不知道怎么了,十分热衷于往他府上塞女子。 从赵祯亲政至今,前前后后已经往寇府赐了近百才貌绝佳的女子了。 寇季越是不纳妾,他赐的就越起劲。 寇季觉得赵祯就是存心跟他在作对。 为了避免赵祯脑子一热再给他赐女子,寇季赶忙转移话题道:“官家,何仙姑的事情暂且不论。只要我们君臣不搭理她,她纵然有通天的手段,也无济于事。 眼下我们君臣更需要关注的是陕西府的事情。” 赵祯听到了寇季谈论起了正事,便正经了起来,“范仲淹三日前派人送奏疏给朕,告诉朕,他已经和庞籍到了陕西府。 经过了短暂的了解,陕西府的穷苦,可比你我知道的更加严重。 从陕西府寺庙里清查出的那些田产,仅仅只能帮助一小部分百姓。 在纺织作坊搬去陕西府之前,我们还得想想其他办法,帮范仲淹缓解一下压力。”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我们既然没办法给陕西府的那些穷苦百姓分田,那就将其中一部分人纳入到军中,吃一份军饷。 如此也能缓解一下范仲淹的压力。 陕西府出强兵,当地的百姓稍作训练,便会有一些战力。 我们组建新军,从各军中抽调的精锐,已经逐渐入营。 如今就剩下了招募新卒,补足军中的空额。 刚好可以将陕西府的百姓补充进去。” 赵祯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大理境内,特别是景昽等地,地势十分复杂,多烟瘴之地。川府毗邻大理,川府境内的百姓,应该更容易适应大理。 从陕西府招募新卒调遣过去的话,会不会不适应大理?” 寇季闻言,笑道:“我也是陕西府的人,我知道陕西府的百姓是什么样子。他们十分寡言、对谁都和善、十分踏实、十分耐劳。 秦汉唐的盛世中,也有他们一份功劳。” 说到此处,寇季感慨道:“他们其实并不好战。” 赵祯沉声道:“可秦汉唐时期,关中兵几乎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寇季笑了一声,道:“他们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是因为他们恋家。” 赵祯一脸狐疑,有些不能理解。 恋家也能成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条件。 寇季见赵祯心中有疑惑,便解释道:“正是因为他们恋家,所以他们在出征的时候,总是想着可以安安稳稳的卸甲归田。 战场之上,唯有战胜以后,才能安安稳稳、风风光光的卸甲归田。 战败以后,不是沦为尸骸,就是沦为别人的俘虏。 所以,他们想要安安稳稳、风风光光的卸甲归田。 唯有战胜面前的所有敌人。 所以他们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赵祯闻言,依旧拧着眉头。 寇季继续笑着道:“其实我炎黄子孙皆是如此。” 其实不光是陕西府,整个华夏的炎黄子孙,在出征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份卸甲归田的期盼。 只不过受军功制的影响,陕西府的人感触更深一些。 在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转移以后,在军功制被取代以后。 关中兵出关中的次数就变少了,也就没那么显眼了。 但一些在军功制影响一下,铭刻在骨髓里的东西,很难被消磨。 后世的许多人都觉得,秦兵强悍,是因为军功制的因素。 可在秦兵征讨六国的时候,凭借着军功制攀上顶峰,成为万众瞩目的大人物的草根秦兵,少之又少。 所以军功制只是影响秦兵强悍的其中一个因素。 真正使得秦兵强悍的是秦国严苛的律法。 严苛的律法约束着秦兵,必须一往无前的冲杀。 因为他们一旦退了,或者畏惧了。 就会受到严苛的惩罚。 自己会被斩。 同伴、家人也会跟着受罚。 所以秦兵出征以后,想要安安稳稳的卸甲归田,唯有拼命的往前冲杀一条路可以走。 退,死。 败,死或者发配。 无论是退,还是败,一辈子也有可能回不了家。 对于炎黄子孙而言,一辈子也回不了家,比生死都大。 寇季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他知道在战场上,普通的将士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军功、也不是钱财,他们大部分人更在意的是能不能赢,能不能快点回家。 一个普通的将士,为了归家,他可以冒着杀头的风险叛逃,他也可以冒着身死的风险拼命厮杀。 为钱财、为军功豁出去性命的,一直都是少数人。 因为在战场上,想要博得大的军功,想要缴获更多的浮财。 就必须承担同等的风险。 所以真正支撑着普通将士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的是‘卸甲归田’四个字,而非‘马上封侯’四个字。 对于一个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你给他一个回家跟亲人团聚的机会,远比你给他一笔浮财,更让他觉得欣喜。 “陕西府的人,一旦入了军营,想要卸甲归田,想要归家,就必须克服一切的困难,努力的活下去。 在此期间,无论是烟瘴,还是当地的敌人,都没办法击垮他们。” 寇季坦言道。 赵祯皱着眉头道:“朕情愿看到他们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看到他们死在烟瘴之下。” 寇季一愣,思量了一下道:“那就先将永兴军调迁回来,让天武军继续驻扎在大理深处。新军调遣到建昌府,先习惯习惯大理的烟瘴之气,学习如何在大理生存作战。” 赵祯听到这话,眉头才一展,道:“就这么办。” 寇季缓缓点头道:“臣回头就通过兵部,去公文给范仲淹,让他开始征兵。” 赵祯点了点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将士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卸甲归田。可他们其中很多人,有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卸甲归田。” 在寇季的影响下。 赵祯早就明白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是取死之道。 他也明白太平盛世是打出来的。 只要大宋四邻还有其他邦国,战争就不可能停止。 所以坐镇的边陲的将士,只能不断的征战,永无尽头。 其中一部分人注定了要在战争中埋骨他乡。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感慨,沉吟道:“我们没办法让战争从世上彻底的消亡。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埋着我炎黄子孙尸骸的地方,变成我大宋的疆土,变成他们的故乡。 如此,他们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也不至于流落在他乡,被人糟蹋。” 赵祯缓缓点头道:“朕现在不缺钱、也不缺人、更不缺时间。燕云之地,埋葬的炎黄子孙何止百万。 朕必须将燕云之地收回来,让那些炎黄子孙埋在自家的地里。” 寇季赞同的点头,道:“燕云之地,我们迟早要拿回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革新官制。” 官制只是文制的一部分。 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也是目前为止,寇季和赵祯二人能动的,阻力最小的一部分。 “一旦官制革新完成,不等辽皇耶律隆绪对我大宋发动进攻,我大宋就可以率先对辽国发起进攻。” “就怕等不到官制革新完成,辽皇耶律隆绪就会对我大宋发动进攻。” “……” 寇季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辽皇已经忍不住了?” 赵祯缓缓摇头,道:“是他的身子骨快要撑不住了。” 赵祯侧头看着寇季道:“潜藏在辽国的探子递回来的密奏,昨夜才到朕的手里。探子在密奏中明言,辽皇耶律隆绪的身子骨每况愈下,近些日子已经开始咳血了。 根据辽国的御医推断,辽皇耶律隆绪恐怕活不过三年了。” 寇季眉头一挑,道:“辽皇耶律隆绪知道自己活不过三年了?” 赵祯缓缓点头。 寇季追问道:“那他什么反应?” 赵祯微微眯起了眼道:“他派人再次杀进了高丽,同时也派人以平叛为名,去征讨辽国境内的各小部族。” 寇季沉声道:“他在为他儿子铺路。顺便再抢夺一些钱财,为和我大宋大战做准备。” 赵祯点头道:“辽皇耶律隆绪在抢夺钱财之余,又开始在辽国境内大肆征兵。” “辽国的兵力已经不少了……还征?” 寇季皱眉。 赵祯沉声道:“朕有预感,辽皇耶律隆绪再次南下的时候,手里的兵力很有可能会突破八十万。” 寇季神色凝重的道:“辽皇耶律隆绪是打算跟我们殊死一搏。” 赵祯缓缓点头道:“到时候,燕云一战,很有可能是我大宋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战事。” 寇季沉吟道:“我们该做一些准备了。” 赵祯盯着寇季问道:“四哥已经做好了将火器配备全军的准备了?” 寇季沉声道:“此前不敢大面积的给军中配备火器,是害怕火器泄露出去了,被辽人所得。 不过辽皇耶律隆绪既然已经开始准备跟我们大宋殊死一搏。 并且就在这三两年内。 那我们也没办法再藏着掖着了。 火器配备到了军中,三两年之内不会泄漏出去太多,所以即便是辽皇耶律隆绪得到了一些火器,也不可能对我们形成威胁。” 赵祯缓缓点头道:“四哥觉得可以配备,那便配备就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799章 一柄锋利的刀 赵祯和寇季商讨完了给军中配备火器的问题以后,寇季也没有在宫里多待,带着刚刚下课的儿子和闺女离开了皇宫。 寇天赐在宫里,有名师教导,学问有所长进。 赵祯在宫里设立的小蒙学中,已经到了读书年龄的,就寇天赐一人。 那些个被赵祯请过来教授孩童们学问的先生们,只需要悉心教导寇天赐一人足以。 在他们细心教导下,寇天赐学问有所长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似赵润、寇卉、宝庆、寿庆,四个什么也不懂,只知道瞎胡闹的娃娃。 先生们就算将学问揉碎了讲给他们,他们也不能理解。 所以,赵润、寇卉、宝庆、寿庆四个小家伙,每次上课的时候,只会凑在一起玩,不会听讲。 先生们也没有告他们四人的黑状。 因为没必要。 跟几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计较,那得多不堪。 寇季带着儿女回到了府上以后,将儿女交给了向嫣,然后又赶到了枢密院,忙起了陕西府征兵,以及军中大规模配备火器的问题。 忙碌了几日,向嫣派人到了枢密院,唤回了寇季。 寇季不得不暂时放下公务,回到了府上。 回到府上以后,寇季才得知,他的姑父王曙今日带着他姑母一起回京。 寇季不得不带着妻子儿女,返回了寇府大宅,然后又去了一趟文昌学馆,将寇准请回了府上。 寇季在去请寇准的时候,寇准十分不满,“王曙而已,又不是官家,还要老夫回到府上去等他,他配吗?” 寇准嘴上说着埋怨的话,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跟着寇季离开了文昌学馆,回到了寇府大宅。 寇季知道,寇准许久不见自己的亲闺女,有些想自己的亲闺女了。 虽然他并没有教导好自己的亲闺女。 也曾经因为寇季,放出了不认自己亲闺女的话。 可血浓于水。 些许年不见,他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想念自己的闺女的。 只是为了照顾寇季的心情,他并没有表露而已。 如今寇季主动将王曙调遣入京,让他可以跟自己闺女团聚,他心里自然高兴。 寇季和寇准回到了寇府大宅以后,寇礼十分识趣的让出了寇府大宅内的主院。 只是寇季和寇准谁也没去住。 寇季继续住回了四君园。 寇准则在府上找了一个僻静的园子住下。 若不是王曙回京以后,回赶到寇府大宅拜访。 寇季和寇准二人其实不愿意回到寇府大宅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祖孙二人在面对寇礼,以及寇礼那一堆莺莺燕燕,以及寇礼那些儿女的时候,生不出半点亲近的意思。 每次回到府上,看到了寇礼跟那一堆莺莺燕燕,以及儿女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祖孙二人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外人。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二人都不喜欢住在寇府大宅内。 也跟寇礼亲近不到一块。 寇礼也躲着他们二人,不愿意厚着脸皮凑上来跟他们二人亲近。 他们二人觉得寇礼是个外人。 寇礼其实也觉得他们二人是个外人。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局面,主要是地位的差距、身份的差距、以及心性的差距。 在寇准和寇季眼里,似寇礼这种人,在官场上很难活长久。 到了地方上当官,会被人上下一起给坑死。 在汴京城里为官,也会被人算计死。 寇礼到如今,能身居礼部侍郎一职,纯粹是因为有他们二人的原因。 若非他们二人,寇礼坟头草,恐怕都长到三尺高了。 在寇礼眼里,寇准是虎,寇季是蛟。 他一只绵羊,很难在寇准和寇季面前正正经经的说话。 无论是寇准还是寇季,弄死他跟弄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他很难在寇准面前像是个仆人,很难维护当儿子该有的尊严。 他更难跟寇季像是寻常父子一般相处,也很难维护一个当爹的威严。 所以,他情愿如同外人一般跟寇准和寇季相处,也不愿意跟他们亲近。 寇准和寇季在寇府大宅待了一夜。 翌日。 起床以后。 寇准就赶到了寇季的四君园,让向嫣帮忙给他挑几身穿戴的衣服。 寇季在向嫣帮寇准挑选衣服的时候,带着仆人出了门,一路出了汴京城,到了汴京城城东的宜春菀处。 宜春菀是汴京城的四大皇家园林之一。 在瑞圣园被改建为天圣馆以后,就成了三大皇家园林之一。 是皇家踏青、春狩的园林。 宜春菀正北门外,便是那条贯通汴京城东西的御道。 王曙从真定府卸任,返京时候,此处是必经之所。 寇季到了宜春菀门口,没等多久,王曙夫妇就坐着马车,领着一帮子仆从、丫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宜春菀处。 寇季粗略的打量了一下,有近百人。 对此,他并没有什么看法。 古人出行,走远路的时候,几乎都是如此。 身份越高,带的人越多。 不是为了彰显身份,纯粹是为了保护自身。 毕竟山野之间,草莽流寇多不胜数。 还有豺狼虎豹等拦路的凶兽。 古人几乎都不会一个人远行,要远行,几乎都是跟人结伴出行。 少则十数人,多则近百。 为的就是低于草莽流寇和豺狼虎豹。 虽说寇季和赵祯几次派人清剿那些草莽流寇,地方上的兵马也得到了增加,草莽流寇已经大大的减少。 但长途跋涉的远行,依旧存在着危险。 所以王曙带个百十人随行,很寻常。 寇季一直等到王曙夫妇的马车临近了以后,才主动迎了上去。 “小侄寇季,见过姑父姑母……” 寇季到了二人所乘坐的马车前,躬身施礼。 王曙夫妇匆匆下了马车,躬身向寇季还礼。 多年不见,王曙苍老了不少,王寇氏亦是如此。 王曙在向寇季还礼的时候,神色中多了一些哀伤和苦涩。 看着已经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侄子,王曙心里是五味杂陈。 王曙至今都记得,那个初入汴京城的少年,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施礼的模样。 时过近千,少年已经蓄了短须,已经从青涩蜕变成熟,已经从一介白身,混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 他对自己施礼的时候,依旧毕恭毕敬。 只是王曙再也不能以上位者、以长辈的身份,对他说教。 身为公门中人。 王曙很清楚身份、地位差距中所蕴涵的东西。 王曙没办法在寇季面前倚老卖老,更不可能在寇季面前端架子。 只有民间那些逞匹夫之勇的人,才会在面对上位者的时候,倚老卖老,端架子。 端完了架子,还十分自得的自夸一句。 甭管你地位有多高,依然得在我这个平民百姓面前乖乖低头。 如此行径,看似争尽了颜面。 可等你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你会发现。 你端的架子有多高,求人的时候姿态就会放的有多低。 若是在求人办事的时候还倚老卖老、端架子。 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人家身份高、地位高,敬着你,那是尊老。 并不是说你的能力比人强,你比人厉害。 归根结底,你比人强的是年龄,不是其他方面。 你年龄比人长,在人家面前端架子、倚老卖老,人家因为尊老让着你。 可你的儿孙呢? 也许在人家面前,会活的像是个蝼蚁。 人贵在自知。 王曙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和寇季的差距很大,所以不敢在寇季面前端架子。 寇季可以一句话将王曙的儿子王远丢到大理去吃苦。 王曙却没那个能耐一句话将王远调回汴京城享福。 如今治理大理的是那些犯了错的文官,他们倒是会给王曙几分面子。 可他们只是治理大理,并没有掌控着大理的大权。 掌控着大理大权的种世衡和朱能,看不到寇季点头,是不会卖给他王曙面子的。 纵然他已经升迁到了工部尚书之职。 种世衡和朱能也不会搭理他。 因为种世衡和朱能二人,不仅是一等公,更是枢密院的二把手和三把手。 跟王曾和张知白平等对话的地位。 王曙还没有平等跟他们对话的资格。 而寇季面对种世衡和朱能的时候,那就是寇季愿意不愿意给他们一个面子,让他们落人请的问题了。 而不是他们给不给寇季面子的问题。 他们若是敢在寇季面前说什么‘我给你一个面子’之类的话,寇季就敢大嘴巴子抽他们。 这就是地位的差距。 “贤侄亲自相迎,我受之有愧啊。” 王曙在施礼过后,一脸感慨的道。 寇季笑着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父这话说的太客气了。” “寇季,既然是一家人,你可否将远儿……” 王寇氏在寇季话音落地以后,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 只是话说了一半,就被王曙用眼神制止了。 时隔多年。 王寇氏再也不敢在寇季面前大声说话,更不敢看不起寇季。 未及不惑,凭借着一己之力,一跃成为枢密使的人。 不是她能得罪的,也不是她敢看不起的。 当年的寇季,还需要寇准出面,才能压得住她。 如今的寇季,不需要寇准出面,也能轻轻松松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的相公和儿子。 寇季一句话可以将王曙从真定府调遣到汴京城,同样也可以一句话将王曙从汴京城发配到其他地方。 至于王远。 寇季可以让他在大理待一辈子。 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王寇氏虽然已经认清了现实,可是本能性子驱使着她在寇季面前说话的时候,有些失去分寸。 但好在,寇季不会为此去跟她斤斤计较。 寇季在王曙制止了王寇氏以后,笑着道:“姑母不必担忧。在别人眼里,大理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可在我眼里,大理是一个遍地黄金、遍地功劳的宝地。 有种世衡和朱能辐照。 远弟在大理,一定会有所收获。 若是远弟能在大理获取几分功劳,以后的前程说不定会顺畅不少。” 王寇氏没去过大理,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大理多蛮人,凶悍异常,大理多烟瘴、蚊虫,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所以她觉得,王远去了大理,就是去受罪的。 大理要是宝地,那满朝文武恐怕早就抢着往大理跑了,岂会对大理置之不理。 然而,她没去过大理,不了解大理,并不代表王曙不了解大理。 王曙知道大理是一块宝地,也知道新征之地是最容易获取功劳的地方。 满朝文武不争着抢着去大理,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 而是因为他们不敢。 掌控着大理大权的,是种世衡和朱能。 他们代表着禁军,代表了枢密院。 也代表着赵祯和寇季。 满朝文武除非是想死,不然不可能从赵祯和寇季嘴里去抢利益。 王寇氏想要开口为王远说几句话。 却被王曙抢先了一步。 王曙一脸诚恳的对寇季道:“贤侄能为远儿的仕途着想,为远儿铺路,我这个当姑父的该谢谢你才对。” 寇季摇头一笑,“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 说完此话。 寇季继续道:“我们也别再此闲聊了,速速回府吧。祖父还在府上等着。” 王曙赶忙答应了一声。 寇季带着王曙夫妇入了汴京城,到了寇府大宅。 寇府大宅里。 寇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堂上。 寇礼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除此之外,正堂里还有向嫣、寇天赐、寇卉,以及寇礼的那些儿女。 至于寇礼的那些莺莺燕燕,她们还没资格在寇准在的时候,出现在寇府正堂。 寇季引领着王曙夫妇入了寇府大宅门户,走到了院子里。 三目相对,瞬间就红了。 王曙夫妇,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正堂。 走到了寇准面前的时候。 王曙夫妇已经泣不成声。 寇准眼角含着泪,低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婿未能在岳丈身边尽孝,还请岳丈责罚。” “……” 寇准伸出手,分别摸了摸他们脸颊,轻声道:“老夫不怪你们……” 在寇准不断的安慰下,王曙夫妇才停止了哭泣。 寇准眼睛的泪水也缓缓的消散。 寇季瞧着这一幕,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再强硬的人,心里也有脆弱的一面。 寇季认识寇准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寇准眼中出现泪水。 由此可见,寇准是真的老了。 心肠没有以前那么硬了。 寇准在安慰好了王曙夫妇以后,拉着他们起身,说起了小话。 寇季等人站在一旁也没有打扰。 一直说了许久。 寇准才给王曙夫妇介绍了一下府上新添的人。 其中寇天赐是被隆重介绍过的。 其次便是寇卉。 至于寇礼的那些儿女,寇准都叫不全姓名,干脆就直接说了一句都是寇礼家的,就完事了。 寇天赐嘴甜,加上又是寇准隆重介绍过的。 所以王曙二人知道寇天赐是寇准认可的重孙。 寇天赐左一句‘姑爷’,右一句‘姑奶’,直把王曙夫妇叫的眉开眼笑,不断的往的怀里塞东西。 没一会儿。 寇天赐胸膛就变得鼓鼓囊囊。 王曙的官职,对寇季而言,不够看。 但是在地方上,那是妥妥的大员。 所以身家十分丰厚。 所以夫妻二人塞给寇天赐的,也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 寇天赐毫无疑问赚大发了。 只是寇季看着有些撇嘴。 寇季以前听人说,儿子是上一辈子的讨债鬼。 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寇天赐似乎天生八字和寇季犯冲。 他跟寇季在一起的时候,一点儿亲近的表现也没有。 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那叫一个乖巧。 宫里宫外,府里府外,人人喜欢他。 就寇季不喜欢他。 还有寇卉。 因为寇天赐总是跟刘伯叙一起,抢寇卉的东西。 一家人欢欢笑笑的聊了一会儿。 然后寇季吩咐人上了一桌酒菜,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家宴。 寇准今天十分开怀,所以喝的有点高。 最后在王曙搀扶下回了房。 寇季看着二人离去的时候,淡然一笑,吩咐向嫣照顾好王寇氏。 他自己回了四君园的书房。 一场家宴就此落幕。 寇准指名道姓的吩咐王曙扶着他回房,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要跟王曙交代。 寇季突然发现,寇准或许更在意、更挂念王曙这个女婿,而非自己的亲闺女王寇氏。 亲闺女在亲爹心中,居然不如女婿。 寇季突然觉得,王寇氏也挺可怜的。 一夜无话。 翌日。 寇准在叮嘱了王曙常去文昌学馆看他以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寇府大宅。 王曙夫妇也带着人回到了汴京城里王府。 寇季则带着妻子儿女返回了自己的官邸。 寇府大宅再一次归于的平静。 再一次成为了寇礼一家人的乐园。 往后一段日子。 王曙在就任了工部尚书以后,就时不时的邀请寇季跟他一起到文昌学馆去看寇准。 寇季没有推辞,经常陪着王曙去文昌学馆陪寇准。 寇准有女婿和孙儿陪伴,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一晃过去了月余。 寇季一日下朝回府,看到了府门口多了一位僧人。 那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僧人,一脸苦相,似乎一直遭受着莫大的苦楚。 僧人年龄不大,仅有三旬。 寇季下了马车,不等门子禀报,那僧人已经出现在了寇季马车前。 “贫僧参见寇枢密……” 寇季上下打量了僧人一眼,“佛家的……苦行僧?” 僧人一脸悲苦的道:“寇枢密慧眼……”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我以为佛家的人会刺杀我。” 僧人行了一个佛礼道:“我佛慈悲……断不会行刺杀之举……” 寇季冷笑道:“之前在我寇府别院,行刺我的人当中,就有一位僧人。” 僧人郑重的摇头道:“那戏法和尚算不得真正僧人。” “和尚如何算不上是僧人……” “和尚不是僧人……” “算了,我没时间跟你打机锋。你们佛家既然没有派人行刺我,那就是想跟我先谈条件?” 寇季摆手打断了僧人的话,果断问道。 僧人缓缓摇头道:“朝廷清查天下庙宇,将潜藏在庙宇中的那些野僧妖僧一网打尽,乃是大义之举。 我佛家为何要派人行刺寇枢密,又为何要跟寇枢密谈条件?”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哦?” 僧人盯着寇季道:“我佛家不仅不会行刺寇枢密,还有重礼相赠。” 说话间,僧人从袖口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布袋,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沉吟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了手帕,递给了身边的随从。 随从会意,用手帕垫在了布袋上,将其拿了过来。 僧人见此,坦诚的道:“我佛家既然说了不会行刺寇枢密,就断然不会在此做手脚。”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这可说不准。” 僧人一脸悲苦的宣了一声佛号。 寇季正准备吩咐随从打开那东西,就听僧人再次开口。 “重礼已经送到,贫僧告退。” 寇季要开口挽留。 僧人已经快速的离开了此地。 寇季不解佛家的意思,略微皱了一下眉头,正准备吩咐随从打开布袋瞧瞧的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贫道劝你,别打开那个布袋。” 寇季一愣,缓缓侧过了头,就看到了用短短月余,就晋升为汴京城第一仙子的何仙姑,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的身旁。 寇季上下打量了何仙姑一眼,发觉何仙姑更加靓丽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仙姑驾临,不知道有何吩咐?” 何仙姑淡然一笑,“寇枢密说笑了。所谓的仙姑,不过是民间百姓的吹捧而已。贫道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处,是听说佛家的苦和尚到了寇府门前,所以特地赶过来瞧了瞧。 没料到,居然看了一处大戏。” 寇季微微眯起眼,道:“听你的意思,那和尚给的布袋里藏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何仙姑笑而不语。 寇季沉声道:“你刚才不让我打开那个布袋,难道是里面有什么毒物不成?” 何仙姑笑着道:“里面没有毒物,不过你打不打开,其实都无关紧要。贫道只是觉得,你一旦打开了它,可能会很失望。” “什么意思?” “寇枢密可听说过佛家的一则传言。” “什么传言?” “手持达摩舍利,诵念长生咒,可活三百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0章 狠人张知白 寇季在听到了何仙姑话的瞬间,便明白了苦和尚将‘厚礼’交到他手里的用意。 毫无疑问,布袋里装着的,应该就是何仙姑口中所谓的达摩舍利子和长生咒。 寇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何仙姑见此,便猜到了寇季已经知道了佛家的用意。 “此计毒就毒在,它不能使人长生,但却能让人获得三百载寿元……” “确实够毒的……” 长生对所有人而言,是不可求的。 所以一旦出现了长生法,大部分的智者会将其当成一个笑话。 除了少数追求长生痴迷的人,会盯着长生法不放,其他大部分有智慧的人,都不会在意长生法。 但长寿法就不同。 长寿是可求的。 古人十分重视养生之道,并且有人凭借着养生之道,获得比普通人更长的寿命。 所以,长寿法比长生法更容易取信于人。 三百载寿元,固然有些夸张。 但比起彭祖八百载的寿元,仍旧逊色不少。 有彭祖这位高寿八百的先贤在前,能获得三百载寿元的长寿法,就不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三百载寿元的长寿法,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最疯狂的恐怕就是坐在帝位的上的赵祯。 因为帝王比任何人都渴求长生长寿。 他们哪怕知道长生是一个骗局,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去,为其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对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们尚且如此。 对能看见的,能摸到的东西,他们敢做、能做的事情就更多。 寇季完全可以将苦和尚给他的东西原原本本的交出去,脱离这个麻烦。 可苦和尚既然敢把此物交给他,那就说明苦和尚不怕他将东西交出去。 为什么不怕呢? 寇季托起了手里的布袋,幽幽的道:“里面可能什么也没有……” 苦和尚可以向全天下的人宣扬,他将长寿之法献给了寇季。 但寇季却没办法向全天下人澄清,他什么也没有拿到。 即便是他澄清了,百姓也不会信。 百姓们更愿意相信是寇季藏匿了长寿法,不愿意交出去。 这便是人性、人心。 佛家巧妙的利用了这一点。 寇季收起了布袋,看向了何仙姑道:“难怪你说打不打开都一样。” 何仙姑淡然笑道:“打不打开,对你而言,没有分别,因为你拿到东西的那一刻,便中了人家的圈套。” 寇季缓缓点头,晒笑了一声道:“他们是觉得吃定我了?” 何仙姑脸上带着笑意,却没有开口。 因为她觉得,佛家的圈套,直指人心,寇季很难破解,人家摆明了吃定了寇季。 寇季对何仙姑道:“你不是说要渡我吗?不准备帮我一把?” 何仙姑笑着道:“贫道可以在你快要被砍头的时候救你一命,但却没办法帮你渡过劫难。” 寇季感慨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何仙姑脸上笑意不变,她并不会因为口舌之争,对人生怨。 寇季感叹过后,继续道:“佛家传承千年,手里的好东西肯定不少,他们能轻易的交出三百载的长寿之法。那么五百载、六百载、七百载的长寿之法,佛家必然也有。 你道家有彭祖传下了寿元八百载的长寿之法,佛家总不可能在这上面输你们道家一头吧?” 何仙姑听到此话,脸色变了。 寇季没有再理会他,他回头吩咐身后的随从,“去搬一个火盆过来。” 随从回府,搬了一个火盆放在了寇府门口。 寇季当着路上行人的面,随手就将手里的布袋扔了进去。 布袋在火盆里熊熊燃烧了起来。 寇季盯着火焰,不咸不淡的道:“既然有寿八百的长寿法,就别拿寿三百的长寿法糊弄我。”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何仙姑,眯着眼道:“拿不出寿八百的长寿法,可是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何仙姑闻言,脸色彻底变了,“此事跟我道家无关。” 寇季淡然道:“佛家的人是出家人,道家的人也是出家人。所以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在我眼里都没区别。你明知道他们算计我,却不提醒我,你也有责任。 你的责任就算在道家身上。” 何仙姑咬牙道:“你欺人太甚……”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是你们先找我麻烦的。你们若是不找我麻烦,我会搭理你们?你们既然敢对付我,那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是朝廷对付我们在先。” “你也说了,是朝廷先对付你们的。既然是朝廷先找你们的麻烦,那你们找朝廷去算账好了,一个劲的盯着我不放,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 何仙姑有些恼怒的道:“我道家没有什么寿八百的长寿之法。” “那是你们的事情。” 寇季哼道:“你们若是拿不出寿八百的长寿之法,那就等着官家收拾你们吧。你们若是拿一个假的出来,官家活不到八百岁,那你们就等着往后的历任官家找你们清算吧。 官家也算是一代英主,你们欺骗了他,污了他的英明,你觉得他的儿孙登基以后,会放过你们?” 何仙姑瞪着眼,“你想算计我道家,简直是痴人说梦。你还是想想如何渡过眼前这道难关吧。” 寇季冷声道:“那我们拭目以待。” “哼!” 何仙姑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寇府门口,留给了寇季一个靓丽的背影。 寇季在何仙姑走后,脸上的冷色尽数散去。 他迈步进了府门。 到了书房里。 派人招来了陆铭。 陆铭到了以后,寇季盯着陆铭道:“随后民间应该会盛传,我得了佛家寿三百的长寿法。你吩咐下面的人跟着一起传,就说佛家还有寿六百和寿八百的长寿法,以及积累了千年的十六处藏宝地。 每一处藏宝地所藏的钱财,远超千万贯。” 陆铭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少爷,会不会太夸张?” 寇季眯着眼道:“我回想办法将其落到实处。” 陆铭眉头一挑。 寇季沉声道:“此事我会交给其他人去办,你无需多问。” 陆铭缓缓点头,没有多问,离开了书房去照着寇季的吩咐做事。 寇季在他走后,出了书房到了寇忠养病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寇忠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忠伯……” 寇季轻声呼唤了一声。 寇忠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到了寇季以后,疑惑的道:“少爷……” 寇季对寇忠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和仆人先离开。 等他们离开以后,寇季对寇忠道:“忠伯,我需要你派人去一趟海上,告诉曹利用,让他带着人,带着钱,回一趟大宋。” 寇忠略微愣了一下,有些虚弱的道:“曹利用回大宋,万一被人发现了行踪,对少爷您而言可是一个大麻烦。” 寇季沉声道:“事到如今,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派人告诉朱能,让他带几百万贯的财货入大宋。在南边找一个大一些的寺庙,据为己有。 然后在里面掘土筑室,营造一个有大量钱财掩埋的地下密室。 期间他可以将营造地下密室掘出的土当成金银财宝运出寺庙。 在他营造完了密室以后,可以做出一个挖掘宝藏暴露的假象。 当地衙门势必会捉拿他们。 他们在带着几百万贯财货逃离的时候,可以不断的将其抛下。 大致的计划就是如此。 曹利用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想要什么,他一定会将所有的细节补全。” 寇忠听完了寇季的话,愣愣的盯着寇季道:“佛家的人得罪您了?” 佛家用长寿法陷害寇季,确实够毒。 但寇季的法子更毒。 寇季只需要派人出去散步一下谣言,称佛家藏有巨金,并且不止一处,然后在派人营造出一个佛家真有巨金的假象。 以后的佛家就别想消停。 各地的寺庙,会变成毛贼、流寇、土匪、逃兵、地方豪强的游乐场。 官府有可能也会插手。 只要谣言中的几处佛家藏进之地没有被掘干净,佛家就别想清净。 谣言有可能会传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佛家也会被跟着祸害几十年,或者上百年。 面对寇忠的疑问,寇季坦言道:“他们派人给我送了寿三百的长寿法。” 寇忠愣了一下,陷入到了沉默中,许久以后他缓缓的道:“那他们确实该收拾。” 寇季点头。 寇季在将此事交代给了寇忠以后,陪着寇忠说了一会儿闲话,便离开了院子。 此后几日。 民间果然传出了寇季得到了寿三百的长寿法。 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佛家为了答谢赵祯清理天下庙宇中的恶徒,借寇季之手,向赵祯献上寿三百的长寿法。 佛家明显是想将寇季置于死地。 佛家将寿三百的长寿法献给寇季,和借着寇季之手献给赵祯,完全是两个概念。 此事传到了朝中,被证实了以后。 赵祯将寇季呼入到了宫中。 资事堂内。 赵祯高居首位。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也在。 寇季入了资事堂以后,四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季身上。 赵祯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吕夷简三人皱着眉头,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寇季入了殿,施礼过后。 赵祯缓缓开口,“朕听说四哥得了可增寿三百的长寿之法。” 寇季一脸坦然的道:“什么长寿之法?臣并不知情。” 赵祯眯了眯眼,继续道:“朕听说,有人亲眼目睹了一位僧人,将可增寿三百的长寿之法献给了四哥。” 寇季盯着赵祯道:“那他肯定没看到我看也没看,就将拿东西扔到了火盆里焚了。” 赵祯闻言,面无表情。 吕夷简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吕夷简沉声道:“世上哪有什么长寿之法,不过是那些出家人弄出来愚弄百姓,蛊惑世人的罢了。” 王曾赞同的点头道:“要长寿,也不是别无他法,似医家的养身之道,便有长寿的功效。出家人的长寿之法,太夸张,也太假,不可信。 臣此前在巡视地方的时候,就曾见过。 出家人亡故,为了圆长寿之谎,假借童子之身,吹嘘什么返老还童之术。” 张知白在王曾话音落地以后,也跟着开口道:“世人皆知,彭祖寿八百。可世人并不知道,彭祖的寿八百乃是以小花甲计岁之法。 其实际寿数,是一百三十多载。 以小花甲计岁之法论的话,臣等三人,也有几百岁的寿数。” 吕夷简三人,几乎一面倒的抨击所谓的长寿之法。 他们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赵恒的原因。 赵恒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仙道,为了追求长生,将大宋折腾的不像样子。 立道官、造道宫、行天书,荒唐至极。 大宋没有在赵恒折腾下亡国,全是因为文臣武将们拼死守着大宋江山的原因。 文臣武将若是不拼死守着大宋的话,以赵恒的折腾法,恐怕在檀渊之战的时候,大宋就会走向败亡。 若不是寇准拼死逼迫着赵恒上战场,激励了战场上将士的士气。 辽人很有可能会一路长驱直入。 一旦辽人大举南侵,占据了大宋一部分的疆土,那就不是一点点的岁币就能平息战事了。 有可能得割土。 辽国承天太后萧燕燕和辽皇耶律隆绪可不是辽太宗耶律德光。 他们母子不会像是辽太宗耶律德光那般,在占据了中原一部分的疆土以后,大肆搜刮一番就轻易离去的。 他们母子两人在辽国境内经营汉化多年,为的就是占据中原,将中原大地据为己有。 正是因为知道帝王追求长生之害,吕夷简三人才不愿意看到大宋好不容易出现的英明之主赵祯,走上追求长生的道路,使得如今形势一片大好的大宋毁于一旦。 他们在得知了寇季得了长寿法以后,心里就生出了浓浓的担忧。 为此三个人没少坐下来一起商量,如何劝诫赵祯放弃追求长生长寿。 如今听到了寇季将那东西焚毁了,他们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心里赞叹寇季识大体之余,也纷纷开口帮寇季说话。 赵祯听完了吕夷简三人的谏言以后,一脸古怪的道:“在三位爱卿眼里,朕就那么不堪吗?” 吕夷简三人愣了一下。 赵祯侃侃而谈道:“自从朕知道了世上没有什么神仙以后,朕便知道了世上没有长生之术。人的寿数是天定的,没有人能更改,朕也不会例外。 与其浪费时间去追求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 还不如用有限的时间,去做许多对我大宋有益的事情。” 吕夷简三人彻底愣住了。 觉悟这么高?! 寇季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迟疑了一下道:“我之所以将寿三百的长寿之法焚毁了,是因为佛家还有寿五百、寿六百、寿七百之法,道家还有彭祖传下的寿八百之法。”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王曾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恼怒的呵斥道:“寇季,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敢拿来蛊惑官家,你是想当奸佞吗?” 寇季干咳了一声,笑道:“王公不必动怒。刚才张公不是说了吗?彭祖寿八百,是用小花甲计岁之法,那么彭祖寿八百的长寿之法,应该就是小花甲计岁之法。 其他的长寿之法,恐怕也是大同小异。” 王曾听到了寇季此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以后说话别大喘气。” 寇季低声笑道:“出家人所谓的长寿之法的根本,我们已经知晓,自然不会被他们骗到。既然我们不会被他们骗到,那就可以让他们将所有的长寿之法献上来。” 吕夷简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赵祯则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寇季,他有预感,寇季肚子里肯定有生出了什么鬼主意,出家人要倒霉了。 寇季见赵祯四人沉默不语,就继续道:“他们的长寿之法可是献给官家的,一旦被验证有问题,那就是欺君。君王若是为此动怒,可不是那么好平息的。 此前刺杀我的出家人当中,有一个出家人告诉我。 说出家人千年积累的钱财,多到我们难以想象。 我们查出的那些钱财,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说到了此处,赵祯四人已经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寇季是想借力打力,趁机再敲诈出家人一笔。 只是…… “出家人真的积累了那么多钱财?要知道,我们清查天下庙宇期间,清查出的钱财和田产,已经超过了常人难以接受的数字。” 吕夷简有些不相信的道。 寇季笑道:“他们有没有那么多钱财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他们罪犯欺君,那么我们要,他们就得给。不给就以劳抵债。 各地衙门在修桥补路,征发徭役的时候,皆可将他们算在其中。 他们要么出钱,要么出力。 总要出一样才行。 毕竟,君王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吕夷简听到此处,嘴角抽搐着道:“他们不过算计了你一道,你就把他们往死里逼?”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他们是在算计我吗?他们是想要我的命。若是官家因为此事猜忌起了我,那我迟早脑袋得搬家。 他们既然想弄死我,那就别怪我下手黑。” “咳咳……” 赵祯见寇季将话说的如此直白,略微咳嗽了一声,道:“朕不可能猜忌四哥,更不可能伤到四哥的性命。” 说到此处,赵祯看向了吕夷简三人,郑重的道:“在朕心中,江山社稷远比长生长寿更重要。若是我大宋能威压四海,福延千万年,朕纵然短寿,朕也无怨无悔。” 吕夷简三人一脸激动的起身对赵祯施礼道:“官家圣明,臣等能成为官家之臣,实乃三生之幸。” 君臣们吹捧了一番。 赵祯打发了吕夷简四人离开了资事堂。 一出资事堂,吕夷简三人脸色就齐齐变了。 一个个盯着寇季像是在看仇人。 吕夷简盯着寇季喝道:“你既然已经焚毁了长生长寿之术,为何还要提出让出家人将其他长生长寿之术献给官家? 你知不知道官家一旦迷上了长生长寿,我大宋将会迎来多大的灾难。” 寇季耸了耸肩膀道:“我也是为了我们四个人的性命着想。官家现在还年轻,精力旺盛,所以长生长寿之术对他的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他可以毫不客气的将其拒之门外。 可是官家年迈了以后呢? 汉武帝的过往,你们三位应该清楚。 汉武帝年轻的时候,英明的不像话,可是年迈以后迷上了长生之术,干了多少危害大汉社稷的事情? 你们觉得汉武帝不聪明吗? 不知道长生之术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我觉得他必然知道长生之术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对于他而言,只要有那么一丝丝,一丝丝能多活几年的希望,他都不愿意错过。 所谓的长生之法,或许不能让他长生,可如果能让他增寿,他也不亏。 英明如秦皇汉武,尚且在年迈以后逃不过追求长生的命运。 你们觉得官家年迈以后,就能逃过? 万一官家年迈以后也要追求长生长寿。 我们今日阻挡长寿之法进宫,便会大大的得罪他。 到时候他对我们下手,绝对不会手软。” 吕夷简不屑的道:“等官家年迈以后,老夫等人的陵墓恐怕都被修葺了无数次了。” 寇季笑眯眯的道:“所以……你家的麒麟子吕公著的脑袋是铁做的吗?官家年迈以后,砍不了你们,可能吩咐人将你们的坟刨了,就像是李世民刨魏征的坟一样。 然后再将你们的儿孙砍一个干干净净,让他们下去跟你们团聚。” 吕夷简三人闻言,脸黑的如同锅底。 吕夷简和王曾没有开口。 张知白黑着脸道:“官家杀老夫的儿孙可以,但不应该刨老夫的坟,会担上污名。彼时你若是活着,应该劝诫一二。” 寇季、吕夷简、王曾三人惊愕的盯着张知白。 就差喊一句‘你狠’了。 张知白一脸正色道:“为人臣者,就不该陷官家于不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1章 仙姑的秘密 面对张知白如此狠人,寇季除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外,无话可说。 不仅寇季对张知白佩服的五体投地,吕夷简和王曾亦是如此。 至少他们二人在得知了死后会被人刨坟的话,绝对不会生出跟张知白一样的心思。 张知白没有在意寇季三人的神情,只是盯着寇季道:“老夫不怕被人刨坟,更不怕儿孙被人斩杀。老夫怕的是,长寿法一旦传入宫内,官家会痴迷进去,危害到大宋江山社稷。 你祖父、李公、我们,还有无数的文武大臣,耗费了数十年,才让大宋变成了如今万邦来朝的局面。 我们的苦功,不该毁在长寿法上面。” 寇季见此,坦言道:“起初我的想法跟你差不多,所以我在拿到了长寿法以后,果断将其焚毁。可后来我仔细思量了一下后,才觉得此事不妥。 长寿法既然面世,那官家必然会惦记上。 即便他现在不惦记,以后也会惦记。 不仅是官家,其他有权势的文武大臣,恐怕也会惦记上此法。 藏着此法,只会让人更惦记它。 此法一直藏下去,迟早会引来大祸。 所以,我想着反其道而行之。 让出家人将他们手里的长寿之法都献上来。 然后大肆传扬出去。 天下间聪明人不计其数。 那些长寿之法真伪,以及存在的问题,很快会被人发现。 到时候我们稍作引导,必然有人站出来推翻那些长寿之法。 官家在长寿之法被推翻以后,必然会幡然醒悟,以后再也不会信奉长生长寿之法。 官家不再信奉长生长寿之法,长生长寿之法也就不会再影响到我大宋的江山社稷。 以后的继任者以此为戒,必然也不会再信奉长生长寿之法。 长此以往,朝堂之上会形成一条隐规,长生长寿之法将不会在出现在朝堂之上,宫闱之间。” 佛家利用了人性算计了寇季,寇季也利用了人性让赵祯看清楚那些愚弄世人的长生长寿之法。 人总是吃一堑,才会长一智。 不经历痛苦,根本不会记住教训。 唯有让赵祯和百姓们吃个亏,他们才会明白世上根本没有什么长生长寿之法。 也唯有如此,才能消除长生长寿之法带给朝廷、帝王、百姓的危害。 寻求长生长寿,可不是帝王的特权。 不仅帝王好长生长寿,百姓亦是如此。 大宋立国到如今,数十年,毁于长生长寿之术下的大人物,便有两位。 一帝一相。 帝便是真宗赵恒,相便是文惠公薛居正。 真宗赵恒是因为长期服用‘仙丹’,导致丹毒入骨,难以根治,最后一命呜呼。 文惠公薛居正则是因为服用丹砂中毒而死。 由此可见,长生长寿之术,危害有多大。 人皆有长生之心,所以求长生是拦不住的。 唯有让世人认识到出家人吹嘘的那些长生长寿之术是骗人的把戏,世人才会放弃修习长生长寿之术。 张知白听完了寇季的话,皱眉道:“先帝追求长生引发的祸患历历在目,老夫不愿意看到官家步先帝后尘。” 寇季郑重的道:“正是因为先帝追求长生引发的祸患历历在目,所以长生之法中的服丹法,官家绝对不会去看。官家最多看一些打坐练气、修身养性的法子。 官家乃是习武之人,那些打坐练气的法子,官家看过以后便知道好坏。 我们只需要将长寿之法交给官家,然后再将其他人修习了长寿之法的危害告诉官家。 官家一定会对长寿之法失去兴趣,甚至生出厌恶。”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听完了寇季的解释,略微有些意动。 张知白却依旧皱着眉头。 吕夷简看向张知白,劝解道:“用晦,寇季的法子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老夫觉得可以一试。” 王曾沉吟着道:“自古以来,越是英明的帝王,越难逃脱追寻长生的命运。为了避免官家以后会沉溺于求仙问道之中,现在一试也无妨。 老夫会一直盯着此事,在出家人将长寿之法献给官家之前,老夫会先验看一番。 老夫绝对不会让半点危害官家、危害社稷的东西流入宫中。” 张知白见吕夷简和王曾二人都赞成寇季的法子,就只能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姑且一试吧。若是此事危害到了官家,危害到了社稷,老夫一定会参奏你们三人。” 吕夷简和王曾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却没有言语。 张知白就是这个性子,为人勤俭,说话做事略带偏执。 寇季见吕夷简三人答应了自己的提议,便笑道:“我也是时候去会一会那位仙姑了。顺便让她带话给其他出家人。” “可是三清观内的那位何仙子?” 吕夷简听到寇季要去拜会何仙姑,顿时有了兴致。 寇季略微点了一下头。 吕夷简感慨道:“何仙子乃是汴京第一美人,无数人为其倾倒。老夫也曾向她提出,请她入府,但是被她拒绝了。 也不知道何人能有幸跟她一起颠鸾倒凤。” 寇季脸上的笑意一僵,毫不客气的道:“老不羞,不要脸。” 吕夷简鄙夷的看了寇季一眼,“你懂什么,圣人曰‘食色,性也’,你不知其中乐趣,就不要妄加评判别人。” “老流氓!” 寇季再骂了一句。 吕夷简恼羞成怒的呵斥道:“你够了!” “哼!” 寇季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果断了离开了此地。 回到府上以后,寇季换上了一身常服,驱车赶往了城外的三清观。 到了三清观门口,瞧着那乌泱泱的人群,寇季也是吓了一跳。 寇季知道何仙姑在汴京城内美名远播,有不少追捧着,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多。 那如同长龙一般的队伍,看着让人有点觉得头皮发麻。 “少爷,咱们等吗?” 马夫驱车到了队尾以后,回头询问马车里的寇季。 寇季淡淡的吩咐道:“将府上的旗子挂出去。” 马夫答应了一声,在马车车厢外面挂上了寇府的旗子。 那些在三清观门口排队的人,看到了寇府的马车,纷纷避让。 任由寇府马车蛮横的从队尾赶到了队头,然后长驱直入的进入到了三清观内。 三清观地方不大,占地不到五亩。 比起大相国寺、五岳观等庙宇,小的可怜。 以前观中仅有一个道人,三个童子。 清查天下庙宇的时候,清查到他们头上,发现他们不仅不像是其他庙宇一样富裕,反而穷的连饭也吃不起。 清查三清观的将士,不仅没能从三清观中查处什么财货,临走的时候反而还施舍了一些钱财,给他们师徒三人当饭钱。 师徒三人没害过人,也没有骗过百姓。 所以在清查天下庙宇期间,成功的躲过了一劫。 三清观以前十分贫寒。 直到何仙姑入住以后,三清观才逐渐的变得香火旺盛了起来。 寇季坐着马车到了三清观门口以后,被门口两个童子给拦下。 童子们十分知礼的告诉寇季,何仙姑在待客,让寇季稍等片刻。 然后寇季在后面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手一个,将两个小童子抱起,放在了闷墩上,十分无礼的闯进了三清观。 寇季走后,三清观外的人,纷纷出声喝斥寇季无礼。 三清观在何仙姑入住以后,修缮了几次,却并没有往奢华的方向发展,反倒弄的十分典雅。 在袅袅青烟中,欣赏一番三清观内典雅的景致,心中会平静不少,甚至还会有人生出出家的心思。 寇季是绝对不会被三清观内的景致所影响的,所以他闯进了三清观以后,直奔何仙姑待客之所。 何仙姑在一间雅堂内待客。 寇季临近雅堂,就听到了有人在抚琴。 声音婉转而清扬。 到了雅堂门口,就看到了何仙姑着一身白衣,坐在桌前,在抚琴。 在她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着一身华衣,坐在哪儿闭着眼,在细细的何仙姑抚琴。 赵祯说过,何仙姑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还真是没有骗人。 寇季虽然不懂古琴曲,但也能通过琴曲的声音,判断出对方琴艺的高低。 当然了,也只是判断一个大概。 具体高多少低多少,他也分辨不出。 但能分辨出高低就行。 至少听过何仙姑的琴曲声音,寇季可以判断出何仙姑的琴艺在高的档次中。 寇季没有听曲的心思,所以蛮横的闯进了雅堂内。 “你一个大老粗,居然懂得听琴?” 寇季入了雅堂,对着雅堂里坐着的中年出声道。 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中年缓缓睁开眼,回过头,瞥了寇季一眼。 “我虽然出身将门,但幼时也学过琴棋书画。谈不上精通,但也能品鉴一二。可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大老粗。” 何仙姑在寇季入门的时候,琴声略微乱了一丝,但立马恢复了之前的水准。 寇季听不出,但中年能听出,所以才睁开了眼。 寇季走到中年身边,缓缓坐下,十分坦诚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文邹邹了?难道是看上了她,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 中年脸色一黑,呵斥道:“庸俗!” 何仙姑琴声已经乱了。 并且抬起了头,瞪着眼,盯着寇季。 寇季没搭理何仙姑,而是对中年道:“看上了人家就看上了人家,掩饰什么。临来的时候,吕夷简那个老流氓还跟我说,说他也看上了她。 你觉得你抢得过吕夷简?” 中年脸色彻底黑了,“寇季,说话注意点分寸,不要唐突了佳人。” 寇季也不高兴了,“行了,给你几分面子,你就蹬鼻子上脸了是不?往了在朝堂之上谁大谁小了。 见了我也不施礼,你信不信我明天就上书参你。” 中年气的直咬牙,却拿寇季无可奈何。 寇季继续道:“行了,你可以走了。” 中年恼怒的道:“我可是添了一万贯香油钱的……” 寇季眉头一挑,目光在中年和何仙姑身上盘桓了一二。 中年脸色一变。 何仙姑琴声彻底乱了,她干脆放下了手,按住了琴弦,瞪向了寇季。 中年赶忙解释道:“何仙子收养了不少孤苦无依的幼童,那些幼童需要我布施,才能长大成人。” “那你怎么不布施布施我呢?一出手就是一万贯,你是不是贪污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大方。” 寇季随口说道。 中年彻底恼了,“寇季,我李家钱财从何而来,你应该清楚,不要污蔑我。” 寇季打了个哈欠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李昭亮如今赚的都是干净钱。我就随口一说,你激动什么。 不过你一次性布施一万贯,如此大方,如此败家,你就不怕霸图公气的从墓里爬出来?” 李昭亮哼了一声,“我爹就算活着,也不会说什么的。更何况现在李家是我当家。” 寇季惊愕的道:“你确定你爹看到了你随随便便被人骗去了一万贯钱财,不会打死你?你武艺虽然不弱,可以霸图公的身手,把你吊起来打,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骗?!” 李昭亮微微皱起了眉头。 寇季坦言道:“自从汴京城里的烂泥人被清理了以后,汴京城内可就没有什么孤苦无依的幼童了。 你身为朝廷命官,又久居在汴京城内,你不会不知道此事。 汴京城内既然没有孤苦无依的幼童,那她那些幼童是哪儿来的? 偏的、偷的、拐的、抢的?” 李昭亮闻言,下意识的看向了何仙姑。 何仙姑气的站起了身,愤怒的瞪着寇季道:“贫道收养的那些幼童,皆是贫道一路上从永州赶来汴京城的路上救下的。 一个个皆有迹可循。 寇枢密不要平白污贫道清白。” 寇季笑呵呵的指着何仙姑,对李昭亮道:“你看,她恼怒的样子是不是比端庄的时候更吸引人?” 李昭亮一愣,仔细一瞧,还真是…… 何仙姑气的浑身哆嗦。 你当我是什么人啊? 卖笑的吗? “寇季,你够了!” 寇季闻言,哈哈一笑。 何仙姑怒目相向。 李昭亮目光突然在二人中间盘桓了一番。 心里暗叫。 前世的冤家? 如此的话,那我似乎就没必要待在此处了。 可惜了一位绝代佳人。 为了见她,李昭亮可是付出了近五万贯的钱财的。 这也是为何他能在三清观内听曲,其他人只能在三清观外等着的原因。 “寇枢密,何仙子,李某突然想起,府上还有一桩要事需要处置,就先告辞了。” 李昭亮起身,躬身一礼。 不等寇季和何仙姑开口,李昭亮就匆匆离开了雅堂。 何仙姑在李昭亮走后,瞪着寇季呵斥道:“寇季,你到底想怎样?” 何仙姑也算是修心养性之人,从入道以后,已经许久没有动过怒了。 今日之所以对寇季动怒,真的没忍住。 寇季入了三清观以后,看她就像是看青楼里的清倌人似的,她怎么可能忍得住。 寇季缓缓摇了摇头,感慨道:“你如此心性,如此做派,还想渡我出家。我劝你还是早日还俗,找个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算了。 你若是能生他十个八个的,也算是对我大宋有功。 远比你修道要强不少。” “欺人太甚!” 何仙姑轻喝一声,就动手。 寇季瞳孔微微一缩,他觉得何仙姑一个,应该能打他十个八个的。 他肯定不是何仙姑的对手。 他果断道:“何仙子,我今日到访,是有正事要谈。” 何仙姑闻言,暂时熄了动手的心,瞪着寇季道:“什么正事,难道你又想算计我道家?” 寇季脸色一正,道:“什么叫算计?我寇季是那种人吗?” “呵……” 何仙姑嘲讽的一笑。 寇季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我是来给你们出家人送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 何仙姑一愣,皱起了眉头,道:“你会那么好心?” 寇季坦然道:“我也是正直之人,朝廷此次清查天下庙宇,也只是针对出家人中的一些败类而已。 清正守法的出家人,朝廷可是一个也没有动。 要不然你也不可能有地方落脚。” 何仙姑知道寇季说的是实话,可面对寇季,她不敢掉以轻心。 何仙姑警惕的盯着寇季道:“朝廷肯放过我们?” 寇季缓缓摇头,“放过你们不可能,但朝廷可以给你们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 何仙姑追问道:“什么机会?” 寇季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此前佛家献上了长寿法,被我焚毁。官家为此罚了我三年俸禄。 我借此推断出官家有修长寿法的心思。 为了避免官家年迈以后,因为我焚毁长寿法的问题找我麻烦,要我脑袋。 我就想官家提议,让天下间出家人再献长寿法。” 何仙姑一脸错愕的道:“皇帝居然舍得惩罚你?” 什么叫皇帝居然舍得惩罚我?! 寇季心中腹诽了一句,脸上带着一脸的悲苦道:“我等身为人臣,看似位高权重,其实不过是皇家的仆人罢了。 官家平日里跟我亲近,那是因为我对他有用。 一旦我对他失去了作用,他便再也不会亲近我。 伴君如伴虎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何仙姑警惕的盯着寇季,“可是前几日在寇府门口,你不是这么说的。” 寇季瞥了何仙姑一眼道:“此一时彼一时,我身为执掌兵马的大臣,身边必然有官家的人盯着。一言一行都得慎之再慎。 如今到了三清观,脱离了官家的监视,才敢跟你坦诚相待。” 何仙姑依旧一脸警惕的盯着寇季,道:“贫道姑且相信了你话。你说官家让我出家人献上长寿之法,可是真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如果是假的,那我还干嘛来找你?” 何仙姑眯起了眼,盯着寇季沉默不语。 寇季坦言道:“好吧,我承认我有目的。为官家献上长寿之法,代表着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昔年道家先贤能入先帝法眼,就是因为献上了长生法之故。 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帝才会在天下设立道官。 而今再献长寿之法,官家若是修出了什么成效,复立道官,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提议让出家人献上长寿之法。 官家便将此事交给了我。 你们出家人要借此再度崛起,是不是应该酬谢我一番。” 何仙姑听完了寇季话,冷哼一声道:“你觉得贫道有那么好骗吗?” 寇季脸上神情一僵,道:“好吧,我坦白。我们一起骗其他出家人,骗到的好处三七分,你三我七。 你若不答应,我就去找大相国寺的了然和尚,相信他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何仙姑眯了眯眼,哼道:“你果然不安好心。” 寇季撇撇嘴道:“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何仙姑流露出了一丝犹豫,犹豫了几个呼吸,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盯着寇季道:“好!贫道可以答应你。” 寇季会心一笑,“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随后就由你将此事传递给其他出家人。” 聊完了此事以后,寇季也没有在雅堂内多待。 他起身离开了雅堂。 出了雅堂,出了三清观,坐上了马车,在回汴京城的路上,寇季沉吟着嘀咕道:“性格差异如此大,是精神分裂,还是双胞胎? 我就说嘛…… 正常人不可能懂那么多东西。 懂那么多东西的人,都不正常。” 在此之前,寇季见过何仙姑两次。 第一次,何仙姑给寇季的感觉是恬静淡雅,颇具出尘气息,而且十分自信,真的有几分高人模样。 第二次,何仙姑给寇季的感觉也很恬静淡雅,但身上的出尘气息并不浓烈,此外身上的自信也没有那么足。 第一次和第二次见的,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今日第三次详见。 寇季终于可以肯定,他前前后后三次,面对的是两个何仙姑。 他面对的何仙姑要么是精神分裂,要么就是双胞胎。 事实证明。 寇季猜的很准。 因为在寇季离开了三清观内的雅堂以后,有两道人影出现在了雅堂当中。 其中有一人跟何仙姑长的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唯有气息不同。 另一人是一个年长的妇人, “姐姐,师傅……” 此前在雅堂内抚琴的何仙姑,见到了她们二人以后,赶忙迎上了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2章 突然的变故 “香儿,刚才为师不提醒你的话,你是不是准备拒绝寇季?” 年长的妇人盯着雅堂内抚琴的何仙姑问道。 抚琴的何仙姑听到了妇人的话,脸色一正,“师傅,你不是说,寇季不是什么好人,跟寇季打交道,要谨慎行事吗?” 年长的妇人点头道:“寇季确实不是什么好人,此次寇季奏请皇帝,让我出家人献上长寿之法,恐怕不仅仅是图谋一些钱财那么简单。 很有可能想借机敲诈,又或者重创我们道家。” 抚琴的何仙姑,准确的说是何香,拧起了眉头,“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答应?” 年长的妇人淡然一笑,看向了身旁的何琼。 何琼一脸肃穆的道:“他无论是想要阶级敲诈,还是借机重创我道家,都是建立在皇帝不会沉迷长生和长寿之法的基础上的。 想必他已经跟皇帝聊过,并且已经确认了皇帝不会沉迷于长生和长寿之法。 所以他才会提出如此建议。” 何香不解的道:“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皇帝不会沉迷于长生和长寿之法,为何还要献上长生和长寿之法?” 何琼没有言语。 年长的妇人轻笑道:“但凡是帝王,几乎没有一个可以躲开长生和长寿之法的诱惑。赵祯现在还年轻,并不担心寿元枯竭,所以对长生和长寿之法不假以颜色。 可若是赵祯年迈以后呢? 他还会对忽视长生和长寿之法吗? 秦皇汉武,多么英明的帝王,最后还不是迷上了长生和长寿之法。 赵祯比他们又如何?” 何香皱着眉没说话。 年长的妇人叹了一口气,“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懂了。” 何琼见自己的傻妹妹依然皱着眉头,忍不住提点了几句,“我们现在献上了长生长寿之法,赵祯或许不会假以颜色。 可赵祯一旦年迈,一定会沉迷进去。 我们现在献上长生长寿之法,或许会被敲诈勒索。 但是等赵祯年迈,沉迷长生长寿之法的时候,就是我道家再度崛起的日子。” 何香迟疑道:“可是各家都献上了长生长寿之法,皇帝凭什么信我们的,不信别人的。” 何琼看向了年长的妇人。 年长的妇人犹豫了一下,坦言道:“所以我们除了献上长寿之法以外,还会献上美人。宫里马上要选采女,你姐姐到时候也会参选。 以你姐姐的姿色和学问,一定会脱颖而出。” 何香惊愕的瞪大眼,“姐姐要入宫当嫔妃?” 年长的妇人点点头,“不仅她要入宫当嫔妃,你最好也能入寇府做姬妾。一旦你姐姐诞下了皇子,你也能从旁协助一二。” 何香眼睛一瞬间瞪的更大了。 年长的妇人幽幽的道:“到时候道君即皇帝,皇帝即道君。谁又能动我道家半分?” 长生长寿之法,是真是假,年长的妇人心知肚明。 借长生长寿之法蛊惑帝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唯有将帝王变成了道君,道家才能繁荣昌盛的旧存下去。 年长的妇人可以说是谋划深远。 寇季并不知道别人在他算计的基础上又新添了一层算计。 他回到了府上以后,就坐在府上等出家人献上长生长寿之法。 民间的谣言在这个时候也出现了新的变化。 佛道两家有许多长寿之法,佛家有一十六处藏宝地的消息,跟着佛家散步的谣言一起,快速的传遍了天下。 在佛家拥有十六处藏宝地,每一次的藏宝价值不低于一千万贯的消息传出去以后。 最先动心的不是那些流寇草莽、江洋大盗。 最先动心的是赵祯。 赵祯在得到了消息以后,第一时间将寇季召入了宫。 凝香殿内。 赵润坐在殿内的书桌前,提着毛笔,一板一眼的在学写字,陈琳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 赵祯和寇季二人十分霸道的占据了殿中。 人手一壶冰葡萄酒,面前摆着其他瓜果,以及一个冰鉴。 赵祯抿了一口冰葡萄酒,舒爽的呼了一口气,“四哥,佛家真有十六处藏宝地?每一次处藏宝地的财货价值不低于一千万贯?” 寇季啃了一口香瓜,道:“佛家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说完这话,寇季看向了赵祯,笑道:“官家惦记上了那些钱财?” 赵祯直言道:“朕怎么可能不惦记?那可是一万万六千万贯的钱财。朕要是拿到了那些钱财,朕就可以立刻推广县学。” 寇季略微点头道:“那倒也是……对朝廷而言,那可是一笔意外之财。” 赵祯盯着寇季道:“朕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些消息是不是四哥你放出去的?” 寇季果断否认,“怎么可能?官家为何会怀疑到臣头上?” 寇季其实也想跟赵祯说实话,只是他派遣了曹利用办此事。 寇季一旦认下了此事,回头曹利用在南方行事的时候若是漏出什么手脚被人抓住。 到时候,曹利用还活着,并且在南方做了许多事情的消息就会被翻出来。 曹利用一旦暴露,寇季能好? 赵祯坦言道:“朕记得佛家的人最近才算计了四哥一道,以四哥的性子,不算计他们一道,心里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臣怎么说也是枢密使,去跟一群出家人计较,臣不要脸面的吗?”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那一万万六千万贯,可不是谁都喊的出来的。” 寇季瞬间听懂了赵祯话里的意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叫做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 在如今的大宋,拥有一万万贯财富的,只有两处。 一处是国库,一处是一字交子铺。 一字交子铺和国库拥有的财富,那都是国财。 私人还没有人拥有过一万万贯的财富。 所以人们普遍的思维还处在千万贯的层次。 所以即便是有人散步谣言,顶多也是拿千万贯说事。 能拿一万万六千万贯说事的,恐怕只有身居中枢的几个人。 佛家又没得罪过赵祯,也没有得罪吕夷简三人。 就算得罪了,他们也不可能派人去散步如此谣言。 所以,赵祯怀疑到寇季头上,很正常。 寇季猜到了赵祯为何怀疑他,当即沉声道:“既然一万万六千万贯,不是谁都能喊出来的。岂不是恰恰证明了那一万万六千万贯的钱财,有可能真的存在?” 赵祯一愣,盯着寇季道:“真不是四哥你散布的?” 寇季正色道:“眼下正是官制革新的关键时刻,我怎么可能散布这种动摇人心的谣言?” 赵祯嘀咕道:“那倒也是……” 赵祯再次看向寇季,沉声道:“既然那一万万六千万贯有可能真的存在,那朕就该派人查查。” “咳咳……” 寇季干咳了一声,道:“佛家积累千年,底蕴还是有的。不过一万万六千万贯,有点夸张。官家还是不要抱太大期望。更不能浪费太多人手在此事上面。 佛家若是真有藏宝,官家也不需要亲自派人去找。 吩咐各地官府注意着此事就行。 一旦有人发现了佛家的藏宝,一定会漏出破绽。 官家只需要在那些人挖出了藏宝以后,吩咐地方衙门将其剿灭,然后将那些藏宝拿回来即可。”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下,缓缓点头道:“那倒也是……朕派人去追寻藏宝,有点失身份……朕回头会下旨给地方各级衙门,吩咐他们盯着此事。” 寇季闻言,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还真怕赵祯动了寻宝的心思,派人去大肆寻宝。 到时候为此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却什么也没找到,那乐子可就大了。 商讨过了此事以后,寇季和赵祯二人也就没有再商量其他。 二人坐在殿中,享受起了美酒佳肴。 一直喝到深夜,赵祯喝的酩酊大醉,被陈琳扶回了寝宫去休息,寇季也顺势离开了皇宫。 此后一段日子。 寇季一直待在府上。 期间,有不少出家人到寇府上拜访,献上了长生长寿之法,以及一份厚礼。 寇季请了王曾过府,一起审阅那些长生长寿之法。 寇府上。 王曾观看完了一卷长寿之法以后,拍桌而起,“该杀!该杀!着实该杀!” 寇季放下了手里正在审阅的长寿之法,盯着王曾好奇的问道:“王公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居然如此动容?” 王曾将记载着长寿之法的书卷甩给了寇季,“你自己看!” 寇季拿过了王曾手里记载着长寿之法的书卷,略微扫了一眼以后,脸色也不太好看。 书卷中记载,以童子之心炼丹,可长寿。 不同数量的童子之心,有不同的功效。 “完全是泯灭了人性,确实该杀。” 寇季放下了书卷,阴沉着脸开口。 王曾咬牙切齿的道:“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知道有多少幼童要遭殃。” 寇季沉声道:“该派遣刑部的人好好的追查追查此事,让兵部的人配合,斩草除根。” 王曾起身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老夫这就去刑部,让刑部的人追查此事。” 寇季沉吟了一下,唤住了王曾,“王公,他们献上的邪术,恐怕不止这一卷,我们审阅完了以后,再派刑部一起去查。” 王曾闻言脚下一顿,回过了身,一言不发的陪着寇季再次审阅起了其他的长生长寿之法。 二人忙碌了三日,审阅完了所有长生长寿之法以后,又发现了两种邪术。 王曾手拿着三种邪术的书卷,黑着脸道:“他们明知道此物献给了官家以后,会有多少人遭殃,既然还敢献给官家,简直是自寻死路、愚不可及。”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王曾觉得那些献上邪术的人愚不可及,但寇季却不怎么认为。 寇季觉得,他们很有可能是为了搏富贵,所以另辟蹊径。 皇帝若是不信,他们唯一死尔。 可皇帝若是信了,他们就有可能借此飞黄腾达。 王曾觉得,如此邪术,不会有人相信,更不会有帝王相信。 但寇季却知道,有帝王会相信。 那就是明嘉靖帝。 明嘉靖帝在朝期间,发生了一场绝无仅有的宫女政变,史称壬寅宫变。 起因就是明嘉靖帝痴迷长生之道,采用了以宫女处子血炼丹的邪术,搞的宫女苦不堪言,最终十数名宫女在他熟睡的时候,对他下了杀手。 明嘉靖帝在修仙问道期间,几乎不上朝,还能牢牢的掌控着朝政,足可见他是一位十分厉害的帝王。 如此帝王,尚且会信邪术。 其他帝王,纵然不信,很有可能也会尝试一番。 寇季绝不会允许如此邪术流入宫中,也不可能让它们流入到民间。 寇季对王曾道:“王公该去刑部了,吩咐刑部尽快查清楚此事,将背后的人一并挖出来,斩草除根。兵部那边,我会跟李昭亮通气。 地方兵马会予以配合。 若是地方兵马不管用,我会奏请官家,调遣禁军出面。 如此邪术,就不该出现在我大宋。 别的地方我不管,敢在我大宋使用如此灭绝人性的邪术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王曾郑重的点点头,拿着邪术离开了寇府,赶往了刑部。 寇季在王曾走后,吩咐陆铭道:“你去三清观问一问,问问她们手里的长生长寿之法,什么时候献上来。” 陆铭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寇府。 寇季在陆铭走后,在那些长生长寿的书卷中挑挑拣拣。 他挑选出来的,几乎都是练气打坐之法,以及三两卷有明显害人之处的长寿法。 其他的长生长寿之法,被他封存了起来。 陆铭出去了没多久,就回到了府上,手里捧者一个锦盒。 寇季见此,晒笑道:“她们倒是心大……别人献上长生长寿之法的时候,无一不是当成珍宝一般献上来。她们倒是轻而易举的交给了你。” 寇季掀开了锦盒,里面躺着一卷书卷。 寇季翻开审阅了一番,发现是一卷中规中矩的长寿之法,便没有再多言。 寇季将何仙姑献上的长寿之法,归类到了自己选中的那些长寿之法之中,然后拿着它们进了宫。 将其献给了赵祯。 赵祯在拿到了长寿之法以后,并没有急着观看。 而是询问道:“四哥,刚才王曾向朕奏请了旨意,要派遣刑部的人去查案,具体查的什么,你跟朕说说。” 寇季狐疑的道:“王公没告诉官家?” 赵祯失笑道:“朕瞧着王曾的脸色太臭,也就懒得问。” 寇季哭笑不得的将邪术的事情告诉了赵祯。 赵祯听完了以后,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 “如此害人的邪术也敢献给朕,背后之人确实该杀。朕回头会吩咐王曾放手去做。” 有赵祯撑腰,王曾查处此事,自然无望而不利。 君臣二人商量完了此事。 赵祯吩咐陈琳将那些长生长寿的法子拿去龙图阁存着,然后请寇季坐下,跟寇季说起了正事。 “四哥,有一件事,朕觉得应该告诉你。” 寇季静静的盯着赵祯,等待赵祯的下文。 赵祯沉声道:“惠州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民间盛传佛家有一十六处藏宝地,有贼人就惦记上了此事。此前惠州知州密奏,有贼人在惠州的福泽寺内,发现了一出藏宝地,前后挖掘了半个多月有余,从中挖掘出了数量不少的钱财。 他们一直都是秘密的挖掘。 在运送钱财的途中出了岔子,被惠州的衙役发现了踪迹。 惠州知州得知了此事以后,派人追查此事。 最终发现了贼人,并且率领着地方兵马去剿灭贼人。 贼人在逃离的途中,遗留下了足足四百多万贯的钱财。 贼人已经逃到了海上,朕已经下令让镇南军追寻他们的踪迹。”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一脸惊愕。 虽然此事是他一手安排的,可是以他的推算,此事事发,至少也得半个月才对。 如今提前了半个月,他自然觉得惊愕。 赵祯见寇季一脸惊愕,便声音沉重的道:“佛家拥有十六处藏宝地,每个藏宝地的钱财,不下于一千万贯钱财,恐怕是真的。 朕实在没想到,佛家能积累出如此惊人的财富。 那怪有那么多人要灭佛。” 寇季听到此话,一脸惊叹的道:“佛家敛财的手段真是厉害……” 赵祯点头道:“他们既然是出家人,好好的吃斋念佛就好了,要那么多钱财做什么。那些钱财,就应该交给朝廷,用于救济平民。” 寇季觉得,赵祯可能是惦记上了那些钱财,当即劝诫道:“官家,此事就交给民间的百姓们去发掘得了。朝廷实在不宜插手。 朝廷若是插手,很容易引起动荡。 朝野上下现在不宜发生动荡。” 赵祯沉吟了一下道:“朕不会大张旗鼓的去发掘那些藏宝,但朕会暗中派人去发掘。” 寇季心中苦笑了一声,却没有阻止。 也许赵祯暗中派遣出去的人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赵祯在说完了此事以后,“顺便在敲诈一下出家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榨一些油水。朕回头会辍朝几日,对外宣称研究长生长寿之术。 到时候少不了要装病几日。 四哥就能借机从他们身上榨取油水。” 寇季点头道:“此事是早已商量好的,臣明白该怎么做。” 赵祯笑道:“如此甚好。” 笑过以后,赵祯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寇季道:“范仲淹和庞籍在陕西府推行府制,有些不太乐观,我们是不是该借机帮他们一把?” 寇季闻言,略微愣了一下。 范仲淹和庞籍在陕西府境内推行府制,也不是不太乐观。 府制初次推行,有一些磕磕碰碰是不可避免的。 府制的推行,并没有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所以受到的阻力十分小。 赵祯之所以觉得他们的情况不太乐观,是范仲淹和庞籍进展太慢。 制度方面,范仲淹和庞籍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基本上就落实了。 陕西府内的基础的县没有动,只是重新划分了州治和府治治所,然后重新梳理了一下陕西府的官员。 在范仲淹和庞籍前往陕西府的时候,朝廷为此就做了不少的工作。 所以二人推行起来制度十分容易。 但是在经济复苏方面,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主要是地方豪强把持着地方的土地、作坊。 贫苦的百姓除了一口窑,什么也没有。 在这个农业为主的年代,没有土地,百姓们就没办法致富。 指望贫苦百姓去做生意,根本是无稽之谈。 范仲淹和庞籍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如今,他们想着建立一些作坊,招收贫苦百姓去做工,借此致富。 可这需要一个过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还需要一定的钱财支持。 当然了,有一大笔钱财投入的话,那就另说。 “官家何必如此着急,只要纺织作坊在陕西府设立的分作坊立起来,就能帮他们打开局面。我已经派遣了纺织作坊的人过去视察,视察结束以后,就能在陕西府设立分作坊了。” 寇季沉吟道。 赵祯皱着眉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寇季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赵祯沉声道:“辽皇耶律隆绪已经为攻打我大宋做准备了。” 寇季沉吟道:“不是说还得两三年吗?” 赵祯看向了寇季道:“恐怕等不了两三年,辽皇耶律隆绪就会对我大宋发起进攻。” 寇季皱起了眉头道:“辽国发生了何事?” 赵祯眯起了眼道:“辽国的使臣搭上了黑汉王朝的人。辽皇调遣了一部分兵马,沿着北境,悄无声息的前往了西域。 朕所料不差的话,辽皇应该是想派遣兵马会同黑汉王朝的人,一起击溃西州回鹘。 西州回鹘一灭,我大宋就要直面黑汉王朝的兵马。” 寇季幽幽的道:“黑汉王朝有兵马百万……” 赵祯点点头,“辽皇帮助黑汉王朝对付西州回鹘,黑汉王朝帮助辽皇对付我们。” 寇季神色凝重的道:“确实是好算计。黑汉王朝百万兵马,外加上辽国数十万精兵,一起对我大宋发难的话,对我大宋而言,确实是一个麻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3章 寇卉:爹,我把赵润给打了 大宋早已不是此前那个消息闭塞的大宋了。 在寇季拿下了河西,为大宋在西域打开了门户以后,大宋就重视起了西域。 除了明面上的使节不定时出使西域各国以外,赵祯还暗中派遣了不少人手潜入西域。 黑汗王朝拥兵百万的消息,赵祯知道,文武大臣们也知道。 以前有西州回鹘挡着,大宋也不需要担心黑汗王朝的兵马会出现在大宋境内。 可如今辽皇耶律隆绪居然派人联络了黑汉王朝,并且打算帮黑汗王朝出兵攻打西州回鹘。 两个实力强横的国朝,一起攻打西州回鹘,西州回鹘被灭的可能性极高。 一旦西州回鹘被灭。 大宋就要直面黑汗王朝的百万大军。 黑汗王朝的百万大军,严格意义上讲,并没有百万。 因为他们是全民皆兵,只要能跨上马背,挥动起刀枪剑戟,那就是战士。 所以百万大军,水分很大。 但即便如此,也不好应对。 若是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对大宋发起进攻的话,对大宋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辽皇耶律隆绪多骄傲的一个人,居然肯低头跟黑汗王朝合作……” 寇季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赵祯沉声道:“若是朕垂死之际,看到身边有强敌虎视眈眈,朕也会这么做。” 寇季叹息道:“为了儿孙,辽皇耶律隆绪底下的头,确实能理解。” 人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 道理谁都能理解,可真正能抛下儿孙不管的,又有几人? 寇天赐没出生以前,寇季觉得他以后不会为儿孙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等寇天赐出生以后,看着小家伙一点点长大,寇季发现,他能为小家伙做的有很多。 比如小家伙惹上了什么大麻烦,为了保小家伙的性命,他可以舍命一搏。 所以辽皇耶律隆绪为了自己的儿子耶律宗真的帝位,底下头颅跟黑汗王朝联手,他十分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并不会影响双方之间的关系。 双方依然是敌人,不死不休的那种。 “辽皇耶律隆绪跟黑汗王朝联手,那我们就不得不早做准备了……” “朕已经暗中派人密切的监视着辽皇耶律隆绪和黑汗王朝可汗的动向,他们一有风吹草动,朕便会收到风声。” 寇季点了点头,沉重的道:“青塘也得防着。” “青塘?” 赵祯愣了一下,细思了一番后,感叹道:“青塘是该防着。角厮罗凭借着我大宋军械支持,已经逐渐的平定了青塘境内的其他吐蕃大族。 如今青塘境内已经被他经营成了铁板一块。 能终结吐蕃诸部的乱局,一统吐蕃。 角厮罗也算是位人杰。” 虽然青塘在角厮罗的经营下,实力翻倍,可在赵祯眼里,青塘之主角厮罗,只是一个人杰,并没有资格跟他平起平坐。 并不是赵祯自大。 你不能指望一个拥有数千万国民的君王,平等的看待一个拥有数百万臣民的君主 “但凡是人杰,野心都不小。” 寇季眯着眼道。 赵祯点头道:“角厮罗平定了青塘境内其他吐蕃大族以后,依旧厉兵秣马,足可见他还有继续开疆拓土的心思。 青塘往西是元山,往北是我大宋,往东亦是如此,东南是大理,如今也被我大宋所占据,正南方是大雪山,青塘兵马不可能越过大雪山。 元山部对我大宋忠心耿耿,一旦青塘攻打元山,元山部必然会向我大宋求援,我大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所以,只要青塘之主角厮罗扩张的心思不熄,迟早会跟我大宋一战。” 寇季眼睛微微一张,“黑汗王朝和辽国从东西两侧夹击我大宋,对青塘而言,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角厮罗一定不会错过。” “所以我们应该防着青塘。” “不仅要防着青塘,还应该做一些部署。”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我们就该早做一些准备。回头就调遣种世衡和狄青还朝。 大理境内只留捧日军镇守。 永兴军应该调遣回西宁州坐镇。 新军一旦筹备完善,立马派遣到大理去,将捧日军换回来。 同时得以演武为名,给地方兵马下达旨意,命令他们半年集结一次,为此后的大战做准备。 邙山讲武堂的讲学也应该加快。 能删减的课业一律删减。 必要的时候从各级弓弩营内抽调人手进去学习。 我们必须在战前,培育出不少于一万人的讲武堂学子。” 赵祯皱眉,“会不会太仓促?”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是有些仓促,可我们现在不得不这么做。不然全员配备了火器,却不懂得如何应用火器作战,上了战场,就只有挨打的份。” 赵祯沉声道:“可是即便培育出了不少于一万人的学子,分配到其他军中,也没有多少人。” 寇季点头道:“所以等捧日军回京以后,我们还得拆分捧日军。捧日军在大理战场上厮杀了三年之久,军中上下的将士,几乎都学会了如何使用火器作战。 从讲武堂内走出去的那些学子,也渐渐的在战场上摸索出了一些用火器作战的方式。 等捧日军回京以后,我们就拆分了捧日军中的将士,将他们安排到其他军中。 搭配上其他讲武堂的学生,应该能很快就适应火器作战。” 赵祯沉吟道:“多少要为捧日军留下一些火种……” 捧日军可是大宋强军,若是因为拆分毁了,赵祯能心疼死。 寇季了解赵祯的心思,便道:“臣不可能在快要发生大战的时候,毁掉一支强军。捧日军拆分,拆分的只是军中的普通将士,军中的各级官员不会变,一些核心的将士也不会动。 待到普通将士被分配完了以后,臣会立马从其他各军中调遣禁军将士,补足捧日军中的人手。 只要捧日军的大将军稍作训练,新入营的那些禁军将士就能很快的学会用火器作战。” 赵祯听到此话,放心了不少。 “那就依照你说的办,朕回头会说服吕夷简三人,让他们赞成调遣地方兵马集结演武的事情。”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一下,道:“不过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进攻我大宋,最少也得一年半,我们有的是时间准备。可推行府制,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帮范仲淹打开局面。”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官家何不借着佛家藏宝的传言,秘密的给范仲淹送一笔钱过去。有了这笔钱,范仲淹就能打开局面。” 赵祯疑问道:“这笔钱从哪儿出?国库有吕夷简三人盯着,推行蒙学的钱财满朝文武都盯着,总不能从朕的府库出吧? 朕府库里的钱,可是要留着收复燕云的。” “一字交子铺!” 寇季果断给出了答案。 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一字交子铺已经设立了快十年了。 里面存储的钱财,早已超过了大宋百姓的想象。 但朝廷从没有动用过里面的钱财。 寇季甚至,钱唯有动起来,才是钱。 钱不流通,那跟废铁无异。 所以寇季觉得,一字交子铺里面的钱财有必要动一动。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眉头一拧,“一字交子铺的钱财,那可是百姓的钱财。动了以后,万一出现了岔子,如何处理?” 寇季听到此话,心中苦笑了一声。 赵祯能说出这话,寇季完全能理解。 毕竟有些东西,整个大宋只有他一个人懂。 “一字交子铺的钱,是暂借给陕西府,不是送给陕西府用。陕西府借着一字交子铺的钱财繁荣起来以后,要连本带利的还的。 官家应该担心的是,到时候一字交子铺借此牟利过多,会有言官指责官家不仁。 而不是担心一字交子铺的钱财借给了陕西府以后会出岔子。 就算真的出了岔子,也没什么大影响。 几百万贯而已。 国库补得起,官家的府库也补得起。 再不济,吩咐从陕西府征募的兵马在出去抢一票,也就回来了。”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思量了一下,“几百贯贯确实不多,朕赔得起。朕回头就给曹佾下令,让他去一趟陕西府,从陕西府的一字交子铺内调几百万贯,送到范仲淹手里。” 寇季提醒道:“最好向百姓们宣扬,这笔钱是范仲淹发掘出的佛家的藏宝。” 赵祯缓缓点头。 寇季为何质疑要将这笔钱定为佛家藏宝,赵祯心里清楚。 大宋贫寒的地方颇多、贫寒的百姓也颇多。 一旦开一个坏头,以后其他地方路改府制的时候,一定会奏请朝廷拨款。 大宋如今的路已经超过了二十之数。 每一处改府以后,借它几百万贯,二十多府,很有可能就会超过万万贯。 万万贯的借款,如果变成了死账烂账。 朝廷的财政,一字交子铺的运转,都会出现大问题。 商量好此事以后,寇季也没有在宫里多待。 当即,寇季退出了宫殿,一路出了皇宫。 从皇宫到府上,寇季的眉头都皱着。 辽国和黑汗王朝携手,加速的战争的进程,打乱了寇季的许多计划。 寇季不得不对自己的计划做出一定的调整。 回到了府上,寇季一头扎进了书房。 陆铭没过多久也进入到了书房。 书房中。 寇季坐在书桌前,沉声吩咐陆铭,“曹利用在南方做的事情,官家已经知道了。如今民间没有多少人收到消息,是因为官家派人封锁着消息。 不过,要不了多久,官家就会解除封锁。 到时候朝野上下所有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消息。 各地一定会了为此此事疯狂起来。 你让底下散步谣言的人尽快收手,免得被人抓住,伤了性命。” “喏……” “朝廷的兵事有所变动,交趾的战事不能拖下去了。你派人传令给曹利用,让他即可兵发交趾,给我拿下交趾。 拿下了交趾以后,立刻派人到大宋,向大宋表示,要真心实意归附大宋。 让他不要吝啬钱财,有什么好东西一并送到大宋。 到时候我会向官家奏请交趾自治。 顺便迁移一些贫民过去补充交趾的人口。 朝廷到时候应该会派遣官员过去,你让他无需担心,到时候派遣到交趾的肯定是自己人。 然后你再派人去给元山部的元山传令,让他收缩兵力,往沙州附近靠拢。” “喏……” 陆铭答应了一声,见寇季不再吩咐其他的事情,便退出了书房去秘密的传令。 寇季则在书房里思量,如何在三方攻宋的时候布局。 就在寇季思量着如何布局的时候,寇卉抹着眼泪进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瞧着寇卉小脸上布满了泪珠,心头一揪,放下了心头的思绪,赶忙走到寇卉面前,将她抱起。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寇天赐那个臭小子?” 寇卉趴在寇季怀里,一边抽搐,一边低声道:“是赵润……” 寇季脸色一黑,“赵润怎么欺负你了,跟爹说,爹去帮你出气。” 寇卉抬头瞥了寇季一眼,嘟着嘴道:“爹你说大话,赵润说了,就算他欺负了我,你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因为他是君,你是臣。” 寇季哼了一声,“他是皮痒痒了。” 寇卉一个劲的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就打了他一顿。” 寇季一脸愕然,“你这么厉害的?” 寇卉一脸骄傲的道:“我会武艺,赵润不是我对手。” 寇季疑问道:“既然是你打了别人,那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还说赵润欺负你?难道是有人责罚了你?” 寇卉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认真的道:“皇娘娘说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该动粗,让我回府闭门思过。然后她打了赵润板子,赵润手都肿了,都疼哭了。” 说到此处,寇卉还比划了一下曹皇后是用什么样的板子打的赵润。 寇卉稍微比划了一下,寇季大概就明白了,那是戒尺。 “既然没人责罚你,那你哭什么?” 寇季疑问。 寇卉小心翼翼的瞥了寇季一眼,“我怕你也用那么大的板子将我手打肿。” 寇季宠溺的捏了捏寇卉的脸蛋,笑道:“爹怎么舍得打你呢。” 寇卉小眼珠子一转,问道:“那娘呢?娘打我的时候,爹你会不会护着我。” 寇季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多了一丝玩味,“我当你哭哭啼啼的跑到我这里做什么来了,原来是害怕你娘打你,找我来给你撑腰啊。” 寇卉的小心思被拆穿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在寇季怀里扭来扭去的。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说说吧,谁教你的。你的小脑袋瓜子可想不出这些。” 寇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寇季,嘟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寇季瞥了寇卉一眼,道:“你要是不说,回头你娘打你的时候,我可不管你。” 寇卉迟疑了一下,道:“哥不让我说。”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那爹就不问了。” 寇季放下了寇卉,笑道:“去玩吧。回头你娘责罚你的时候,爹帮你撑腰。” 寇卉嘻嘻一笑,“爹你最好了。那我回头还能打赵润不?” 说到此处,寇卉十分不满的数落起了赵润,“赵润可烦了,每次进宫,他都塞一大堆我不爱吃的东西给我。我给了宝庆嫂嫂,他还不乐意,非要从宝庆嫂嫂手里抢回来再塞给我。 气的我一直想打他。” 说完这话,寇卉小心翼翼的盯着寇季。 寇季脸上的笑容更胜,“只准打屁股!” 寇卉先是一愣,随后咯咯咯的笑着跑出了书房。 寇季在寇卉跑出了书房以后,嘟囔道:“官家、皇后,你们也太心急了吧。孩子才多大,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想撮合他们在一起。 你们倒是好算计,倒是苦了赵润那小子,天天要挨揍。 我就怕那小子被我闺女从小打到大,以后见了我闺女有心理阴影。 当初送我闺女去习武,简直是最明智的选择。” 嘟囔到此处。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对着书房外冷哼道:“怎么,需要我派人去请你们进来?” 话音落地。 寇天赐和刘伯叙耷拉着脑袋进了书房。 寇季目光在寇天赐和刘伯叙身上盘桓了一二,冷哼一声,“你们倒是聪明,知道我宠着寇卉,所以寇卉犯了错,就让寇卉找我来庇护她。 你们身为兄长,护着妹妹,这一点做的不错。 可你们才一丁点大,就学人玩手段、学人耍心机,还在我眼前耍。 最重要的是,明知道会被我看穿,居然还躲在门外等结果。 是怕我抓不到你们吗? 简直是愚不可及。 念在你们是为了护着妹妹的份上,我可以减轻责罚。 一人十板子。” 说到此处,寇季已经回身去找板子。 寇天赐不甘心的嘟囔道:“我们要是不来,你肯定又会说,明知道会被你抓住,我们还敢逃,愚不可及。所以我们逃不逃,结果都一样。” 就在寇天赐嘟囔的时候,寇季已经拿到了板子回过了身,盯着寇天赐冷笑道:“你说的很对,所以我决定多赏你十板子。” “正话反话都让你说了,我不占理,这不公平。” 寇天赐忍不住开口。 寇季冷哼道:“你们在我面前耍手段、玩心计,还跟我讲公平?满朝文武,那个不比你们阅历高,那个不比你们手段高,那个不比你们学问高,你去问问他们敢不敢在我面前耍手段、玩心计? 以卵击石就是最愚蠢的行径。 既然敢动愚蠢的心思,就别想追求公平。” 说到此处,寇季又冷哼了一声,说道:“自己选,打那边。” 刘伯叙咬咬牙,低声道:“伯父,我可不可以代寇天赐挨五板子。” 寇天赐十分讲义气的道:“不用,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寇季没有搭理寇天赐,而是盯着刘伯叙道:“你不是寇天赐的侍读,也不是他的侍从,不用替他挨板子。你是他兄弟,要挨就跟他一样,挨二十板子。 十板子还是二十板子,你自己选。” 刘伯叙迟疑了一下,“二十……” 寇天赐瞪起眼,沉声道:“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寇季盯着寇天赐道:“你带着其他人犯错,其他人就得跟着你一起承担错误,谁也躲不过去。除非你有那个能耐,有那个资格一个人承担错误。 不然,挨打的时候,谁也少不了。 你现在还小,犯的错误,只是一些小错误,所以挨一些板子就足够了。 可等你大了,能犯的错误大了,很有可能就会牵扯到人命。 我是你爹,官家是你干爹,所以你要是犯了大错,你或许不会死,但你身边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凌迟处死。” 寇天赐眼中闪过一道惊恐,下意识的看向了身旁的刘伯叙。 寇季继续道:“耍手段、玩心计可以,毕竟你们两个以后长大了,注定要在官场上厮混。不会耍手段、玩心计,只会沦为别人的玩物。 但你们在耍手段之前,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若是你们明知道自己的手段会被拆穿,那就不要动那个歪心思。 还有,以后尽可能的堂堂正正的行事,能少耍手段就少耍手段。 你们有身份,有背景,没必要跟人耍手段。 纵然堂堂正正的做一些错事,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寇天赐和刘伯叙二人愣愣的盯着寇季,消化着寇季的话。 寇季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选一边吧。两位少爷。” 寇天赐和刘伯叙闻言,苦着脸转过身去,撅起了屁股,并且用手指了指屁股的一边。 他们已经十分熟悉流程了,显然不是第一次挨揍。 寇季没有客气,挥起了戒尺就是一顿胖揍。 寇天赐和刘伯叙二人咬着牙,一言不发,也不像是其他人家的孩子,被打的哭哭啼啼。 寇季打完了二十板子。 寇天赐和刘伯叙二人呲牙咧嘴的回过身,捂着屁股向寇季弯腰施礼。 寇季在他们弯腰的时候,幽幽的道:“跟你们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提醒你们一句,以后离赵润远一点。以你们的身份地位,一旦犯了大错,你们身边的那些侍卫就是替你们顶罪的。对赵润而言,一旦他犯下了大错,你们就是替他顶罪的。” 寇天赐和刘伯叙二人浑身一震,仰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4章 服软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们要是舍得身边侍卫的性命,大可以一试。” 寇季盯着两个小家伙,淡淡的说。 寇天赐和刘伯叙对视了一眼,果断摇头。 寇季叮嘱了一句,“记住我的话,下去吧。” 寇天赐和刘伯叙捂着屁股,再次弯腰躬身以后,退出了书房。 寇季在两个小家伙离开了书房以后,略微叹了一口气。 两个小家伙年龄不大,但都不是省油的灯。 小小年纪都敢在他头上算计,以后还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更重要的是,两个小家伙的性子都硬,挨打都不哭。 以后真要是犯了错,估计都不会死皮赖脸的去找长辈哭诉,去找长辈求援。 如此性格,在人世间混,很容易吃亏。 寇季揍他们的时候,他们要是哭一两声,寇季相信自己肯定会心软。 说不定二十板子,就会变成十板子。 可两个小家伙一声也不吭,那寇季就不得不足足的打满二十板子。 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是随便说说的。 寇季在朝堂上混迹了许多年,深知,会哭的孩子不光有奶吃,有时候还能保命。 就拿此前清查皇亲国戚而言。 其中最尊贵的邓国、冀国两位大长公主,在面对赵祯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强硬,一个个恨不得将皇姑两个字刻在额头上。 她们仗着身份跟赵祯对着干,赵祯怎么可能不厌恶她们?怎么可能不重处她们? 她们若是以皇姑的身份,向赵祯哭诉,向赵祯服软的话。 赵祯即便是要处置她们,必然也会为她们留下一些特权。 在这个一人至上的社会,人情一直都远远的大于律法。 只要赵祯愿意,他可以跟一切的律法对着干。 赵润、寇天赐、寇卉等人,算得上是赵祯的后辈,很亲厚的那种。 只要寇天赐和寇卉懂得如何哭,以后不论犯下的多大的错,跑赵祯面前哭一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可惜,寇卉会哭,愿意哭。 寇天赐却不愿意。 所以寇天赐的性子很容易吃亏。 寇季让他离赵润远一点,也是为了避免他吃亏。 性子硬的人,一般都不愿意服输。 寇天赐现在虽然已经知道赵润身份的重要性,但依然不会让着赵润。 一旦二人起了冲突。 寇天赐和寇卉混合双打,赵润一定会很惨很惨。 曹皇后在寇卉打了赵润以后,并没有责罚寇卉,那是因为她另有所图。 寇天赐不同,寇天赐要是将赵润打了,寇季这会儿八成已经被唤进宫了,而且进宫以后,一定能看到寇天赐被打板子。 宫里那些人,对待外人没轻没重的,要是稍稍下一点狠手,寇天赐可就危险了。 寇季可不想提着血刀进宫去找赵祯讨一个说法,所以暂时只能让寇天赐避着赵润。 寇季为了寇天赐着想,让寇天赐避着赵润,但他却不知道,他小小的一次提醒,却让赵润在宫里唯一的一个朋友也没了。 赵润在宫里刻意的讨好寇卉,惹的寇卉不快,寇卉不愿意搭理他。 宝庆一直缠着寇天赐,所以不怎么跟赵润玩闹。 寿庆在其母的培育下,像是一个一板一眼的木头人,根本不会陪着赵润玩。 能跟赵润一起瞎胡闹的,只有寇天赐。 如今寇天赐不搭理赵润了,赵润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此事寇季并不知情,但他即便知情,也会毫不犹豫的让寇天赐远离赵润。 赵润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预定了太子之位。 他注定要处在漩涡的中心。 寇天赐跟他搅和在一起,很容易被卷进漩涡当中。 即便赵润能顺利的渡过风波,坐上官家之位。 寇季也不会让寇天赐刻意的去跟赵润结交。 伴君如伴虎,不是随便说说的。 不是谁都能成为寇季,也不是谁都能成为赵祯。 寇季敢跟赵祯坦诚相对,兄弟相称。 不是寇季刻意结交来的。 是寇季凭本事得来的。 若是寇季没本事,没办法帮着赵祯斗倒刘娥,没办法帮赵祯匡扶社稷。 你再看赵祯,还会不会亲切的称呼他一声四哥。 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被帝王亲切的称呼。 没能力的人,只能做帝王的仆从。 就算是帝王坦诚相对,也不是谁都能像是寇季一样泰然处之的。 寇季敢让赵祯称呼他四哥,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 有足够的底气在赵祯跟他翻脸以后,让赵祯认识到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 此后一段日子,寇季一直在枢密院待着,他一边盯着辽国的兵事变化,一边盯着交趾的兵事变化。 在盯着两处柄事变化之余,寇季对拆分捧日军,分调永兴军,也做了一定的部署。 在大理鏖战的三年的兵马,不止有捧日军,也有永兴军。 两支兵马都在大理战场上学会了使用火器作战,全军也配备上了火器。 只不过捧日军有邙山讲武堂的人帮忙,所以对火器作战掌握的比永兴军要纯属。 寇季可以拆分捧日军,却没办法拆分永兴军。 但是适当的调度还是可以的。 火器的操纵并不复杂。 火器作战的难点在于,冷兵器突然替代火器以后,战场上的排兵布阵、兵法谋略的变化。 寇季在拆分捧日军、调度永兴军将士的同时,也得考虑好分配好能熟练应用火器作战的各级武官。 他必须做到在各级武官和火枪兵调到其他军以后,能快速的引导各军适应火器作战,学会用火器作战。 寇季从邙山讲武堂里征调了几个已经熟悉了火器作战的先生,一起忙活了一个月,勉强才将捧日军和永兴军中的将士和各级武官,合理的分配到了各军。 同时有从各军中调遣了人手,补足了捧日军和永兴军之后的空额。 在寇季忙活的一个月时间内。 佛家拥有十六处藏宝,并且已经被证实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就在朝野上下对此将信将疑的时候。 范仲淹在陕西府豳州开元寺内挖到了足足五百万贯的钱财的消息传进了京城,彻底坐实了佛家拥有十六处藏宝的消息。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纷纷惦记上了佛家的十六处藏宝。 赵祯将范仲淹挖到的五百万贯钱财批给了范仲淹用于发展陕西府,在朝堂上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没人阻止,没人关注。 因为对满朝文武而言,范仲淹挖到的那五百万贯钱财,纯粹是意外之财。 意外之财得来的容易,大方的花出去自然也没人心疼。 吕夷简三人虽然抠门,但他们甚至陕西府的情况,知道范仲淹需要那五百万贯引领陕西府的百姓发展,所以并没有阻止赵祯的决定。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目光都盯着佛家的其他十四处藏宝。 一场发掘佛家藏宝的运动,在一夜之间,席卷了大宋。 民间的草莽流寇,成为了天下所有寺庙的常客。 各地官府也频繁的借着各种借口进入到寺庙里,挖掘起了宝藏。 一时间,天下所有的庙宇沦为了是非之地。 庙宇里的出家人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就在庙宇里的出家人想方设法的应对此事的时候。 又一场灾难降到了他们头上。 赵祯暗中修习了某一座庙宇里的长寿之法,突然晕厥了过去。 内廷、枢密院几位大佬震怒。 下达旨意给地方,吩咐地方兵马再次兵围了天下庙宇。 最后在某寇姓大佬善意的调解下,天下庙宇凑出了一笔巨款,才消除了灭顶之灾。 出奇的是,在拿到了那笔巨款以后,晕厥了多日的赵祯,不药而愈。 就在天下出家人刚松了一口气以后。 赵祯再次修习某一座庙宇的长寿之法,吐血三升。 然后,内廷和枢密院的几位大佬,再次震怒。 又原样重复了一遍此前的行径。 天下庙宇在凑出了一笔巨款以后,再次消除了灭顶之灾。 他们也学乖了,知道朝廷在整治他们。 于是乎一个个登上了寇府门户。 向寇季献上了一份厚礼,祈求能将他们献上的长生长寿之法拿回去。 有人甚至为此赌上了性命。 寇府。 寇季侧躺在摇椅上,盯着眼前的一张苦瓜脸的苦和尚,意外的道:“大师此前献上了长寿之法以后,不告而别。 官家为此可没少责怪我。 官家对大师献上的长寿之法,可是十分推崇。 官家有意册封大师一二。 大师既然现身了,那就随我入宫去领赏。” 寇季嘴上说着要入宫,身子却躺在摇椅上一动也没动。 苦和尚一脸悲苦,向寇季一礼,“真佛面前,贫僧不敢称大师。” 寇季盯着苦和尚笑道:“我怎么就成真佛了?我既然是真佛,那天下的僧人是不是都该拜我?你们化缘化到的香油钱,是不是都该归我?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真佛我可以当。” 苦和尚苦着脸,没有说话。 寇季撇撇嘴,“事到如今,还舍不得那点俗物。” 苦和尚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此前算计寇枢密,是贫僧不对。贫僧愿意以死抵罪,还请寇枢密高抬贵手,放我佛家一马。” 寇季脸上浮起了一丝冷意,“你还知道你算计了我?那你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阿弥陀佛,贫僧一时鬼迷心窍,愿意以命抵罪。” 苦和尚宣了一声佛号,垂下了脑袋,摆出了一副任凭处置的姿态。 寇季冷哼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的命可比你的命金贵多了。你一条命,还不够偿还你的罪孽。” 苦和尚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寇季盯着苦和尚道:“你一条命,外加天下所有僧众每年三个月徭役。” 苦和尚猛然睁开眼,惊恐的盯着寇季,“寇枢密何必强人所难呢?” “强人所难?” 寇季冷笑道:“和尚,你在跟我讲笑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服徭役乃是我大宋的律法,此前出家人以超脱世俗为名,拒绝服徭役,朝廷也没有追究。 但朝廷不追究,不代表你们没有服徭役的责任。 如今朝廷要追责,你们能避开吗? 除非你们不承认是我大宋的百姓。” 苦和尚张了张嘴,却不敢说话。 他心里很清楚,他要是敢说方外之人不是大宋子民之类的话,寇季就能以此为借口,杀他一个尸山血海。 在苦和尚,乃至大宋大多数人眼中,寇季信奉的是典型的内圣外王之道。 在大宋境内,寇季如同圣贤,不断的推出各种东西,为百姓提供便利,让百姓致富。 对外,寇季凶残的像是个魔王。 河西一战,寇季杀的超过了数十万,河西百姓被处置了大半,剩下的河西百姓,如今在为大宋的户口苦苦奋斗、苦苦劳作。 西夏,亦是如此。 大理,虽然不是寇季亲自领兵打的,但背后也有寇季的影子。 如今,大理的百姓也在为大宋户口苦苦劳作、苦苦奋斗。 足可见,大理的一切,皆是寇季所为。 所以,在寇季眼里,宋人才值得他正眼相看,非宋人,不识趣的话,下场肯定不会太好。 寇季见苦和尚迟迟不肯开口,便下令道:“陆铭,送客!” 苦和尚站在原地挣扎了许久,直到陆铭上前要带他离开的时候,他才艰难的开口。 “贫僧不能代替其他庙宇做主,只能代替贫僧一脉的庙宇做主。” 寇季见此,眉头一挑,“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苦和尚长叹了一口气道:“贫僧只能代替贫僧所在的一脉庙宇答应此事。其他的庙宇……” 不等苦和尚把话说完,寇季就打断了他的话,“其他的庙宇,你带话给他们。谁不愿意,让他们来找我。” 苦和尚闻言,脸色更苦。 寇季继续道:“回头朝廷的僧录司,就会下达文书给你们。每年到了服役的时候,地方衙门自然会上各家寺庙找你们。 顺从的,相安无事。 不顺从的,就别怪朝廷依法严办。” “阿弥陀佛!” “再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跟朝廷作对,更不要试图通过某些手段翻身。既然是出家人,就好好的做出家人。别整其他幺蛾子。 朝廷又不是容不下出家人。 朝廷能容下你们,只是容不下你们跟朝廷作对。” “阿弥陀佛,贫僧一定会将寇枢密的话,如实的告诉其他僧友。” “去做事吧。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等你做完了事,到汴京城来找我。你这条命我怎么收,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阿弥陀佛。” “……” 苦和尚宣了一声佛号,十分落寞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在苦和尚离开以后,长出了一口气,“处理到这个地步,已经到极限了。以后他们只要不出幺蛾子,大家就相安无事的过下去了。 说起来,道家比佛家还识趣,比佛家还早投诚。 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寇季侧头对一旁的陆铭道:“你去查查,看看道家有没有人在背后闹什么幺蛾子。” 陆铭答应了一声。 寇季继续道:“说起来,包拯的双亲已经亡故了三年,包拯丧期已满。你派人去一趟庐州,调遣包拯入京听用。” “还有苏洵!” 赵絮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季身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寇季闻言皱起了眉头,道:“苏洵已经有妻室了。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以后跟苏洵少来往。” 赵絮坦言道:“我知道苏洵有妻室了,而且年初的时候,还为苏家添了一位男丁。” 寇季一愣,疑问道:“苏洵有儿子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絮笑道:“我跟苏洵和包拯一直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苏洵一些话不方便跟你说,但他却会跟我说。” 寇季缓缓点头,“苏洵的儿子叫什么?” 赵絮不明白寇季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坦言道:“苏景先……” 寇季闻言,没有再多问苏洵的事情。 而是训斥赵絮道:“你到底喜欢苏洵多一点,还是包拯多一点?” 赵絮脸色一黑,“我跟他们只是普通的友人。” 寇季质问道:“这些年你见的才俊也不少了,除了苏洵和包拯以外,你对其他男人不假以颜色,难道不是喜欢他们?” 赵絮瞪起了眼,“我不可能喜欢苏洵那个色鬼,更不可能喜欢包拯那个古板。”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将你交给我,就是向让我引你入正途,然后为你选一个如意郎君。近些年入汴京城的才俊颇多,你一个也看不上,你到底想找什么样子的?” 赵絮正色道:“找一个和你一样,有才华、有能力,又一生只爱一个的男人。” 说到此处,赵絮还补充了一句,“向姐姐跟我的想法一致。” 寇季有些头疼的道:“那你们恐怕要嫁不出去了。” 有资格娶她们二人的,哪一个不是权贵,哪一个不是英才。 而英才权贵,几乎都不可能一生只爱一个。 三妻四妾,在英才和权贵们眼中,那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谁家不开个无遮大会,都不好意出去跟人家说自己是权贵。 谁没有三五个红颜知己,都不好意出去跟人说自己是英才。 正是因为如此,才衬托出了寇季是个怪胎。 寇季也因此被人诟病。 赵絮听到了寇季的话,瞒不在乎的道:“不嫁便不嫁。我有自己的公主府,还有两百顷福田,皇兄逢年过节都会有赏赐给我,我不嫁人也不会饿肚子。” 寇季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好姑娘终究是要嫁人的。” 赵絮耸了耸肩膀,“那我不当好姑娘了。” 寇季突然有点不想跟赵絮说话了。 “你去找天赐玩吧。” 赵絮直摇头,“我已经过了玩闹的那个年纪了。” 寇季侧头看着她,“那你想怎样?” 赵絮笑着打:“我想去民间玩。”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也想去,你带上我。” 赵絮面孔一下耷拉了下来。 以她的身份,和寇季的身份,都不是随随便便能去民间玩的。 她去民间玩,赵祯肯定不会允许,赵祯担心她的安危。 寇季去民间玩,那就相当于在大宋掀起了全国性的沙尘暴。 所过之处,地方官员无不瑟瑟发抖。 “我去找向姐姐……” 赵絮丢下了这话,跑开了。 寇季有些无奈的侧过头,对陆铭道:“陆铭,要不你娶了她吧。” 陆铭吓了一跳,苦着脸道:“少爷,小人只是一个仆人。公主可是千金之躯。” 寇季感慨道:“公主而已,又不是高不可攀。她现在近水楼台,你要是能让她怀……” “不!小人不想死!少爷你别挖苦小人了!” 陆铭十分果断的道。 寇季撇撇嘴,“无趣……” 略微收敛了一下脸上不正经的神色以后,寇季沉声问道:“交趾那边的战况如何?” 陆铭脸色一正,回答道:“曹将军入了交趾以后,一路势如破竹。如今已经拿下了交趾六城之地。” 寇季皱眉道:“预计拿下整个交趾,需要多久?” 陆铭答道:“曹将军说,可能得一年半。” 寇季迟疑道:“一年半……太长了。 大食人手里的马木留客骑兵经过了近些年的消耗,还有足足一千五百人。 大宋的局势马上要发生变化,一年半以后,曹利用若是剿灭不了他们,让他们存留在交趾,对我大宋而言是一个麻烦。 一旦局势出现了大的变化,我很有可能会调遣陈尧咨率领的永字头禁军北上。 没了重兵防守,他们若是侵入到我大宋,那可就不妙了。 必须让曹利用加快进程,一定要在大宋局势发生变化之前,歼灭了大食人的兵马。”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调一批匠人过去,给他们铸造一百门炮和足够的炮弹,然后再返回。顺便告诉曹利用,一年,我只给他一年时间。 一年以后拿不下交趾,我亲自去找他聊聊。” “喏……” 陆铭答应了一声,立马下去依照寇季的命令做事。 寇季躺在摇椅里,半眯着眼,淡淡的道:“辽国的重兵应该快要到西州回鹘边陲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5章 前所未有的战局 诚如寇季所料。 辽国详稳萧匹敌,兵马都部署杨详世,率领辽国二十万精兵,出上京城,沿着上京道一路西行,赶至粘八葛部治下的斋桑泊。 粘八葛部治所毗邻黑汗。 斋桑泊更是辽和黑汗疆域的交汇处。 黑汗王玉素甫在得知了辽国详稳萧匹敌率领着二十万精兵到了斋桑泊以后,亲帅五十万大军,赶至黑汗疆土的北疆。 双方汇兵于斋桑泊的塔城。 经过协商,黑汗王玉素甫亲率百万大军,从拔达岭侵入西州回鹘,攻打西州回鹘倭赤、末蛮、摆音、龟兹等城。 辽国详稳萧匹敌率领辽国二十万精兵,沿斋桑南下,攻打西州回鹘仰吉八里、彰八里等地。 双方最后会汇兵于高昌,然后越金岭,共击西州回鹘的北廷别失八里。 随后有辽国详稳萧匹敌清扫西州回鹘剩余的纳职、益都、伊州。 双方最后以天山为界,共分西州回鹘。 双方商定妥当以后,黑汗王玉素甫率军返回了黑汗都城八剌沙衮。 随后,双方依照商定好的计划进击西州回鹘。 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进兵路线传回了大宋以后,赵祯立马召寇季入了皇宫,一同被召见了还有兵部尚书李昭亮,以及吕夷简三人。 资事堂。 正中,摆放着一张七尺长、四尺宽的朱漆木桌,桌上平铺着一张精细的西域地图。 自从寇季掌了兵权以后,就细化了行军用的地图。 大宋军用地图已经脱离了那种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山水城池的情况,变得异常精细。 所以寇季等人望着桌上那张精细的西域地图,并不觉得意外。 赵祯在寇季等人注视下,握起了朱笔,在地图上画出了两条血红鲜亮的红线,指着红线对寇季等人道:“从拔达岭进军的是黑汗的兵马,从斋桑进军的是辽国的兵马。” 寇季等人看完了两条行军路线以后,面面相觑。 寇季和李昭亮不需要多说,一眼就看出了两条行军路线上的问题。 吕夷简三人也算是监过兵事的人,虽然不是十分精通兵法谋略、行军之道,可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他们三人也看出了两条行军路线上的问题。 吕夷简忍不住道:“辽兵拿下了彰八里以后,应该一路东进,直接拿下西州回鹘的北廷别失八里,然后在一路东进,在鬼谷口跟黑汗王朝的兵马汇合,清剿西州回鹘的其他疆域。 辽兵拿下了彰八里以后,要赶至高昌,要越过天山。双方合兵以后,从高昌再赶往西州回鹘北廷别失八里,还要再次越过天山,外加一座金岭。” 王曾沉声道:“两次跨越天山,他们估计要折损不少兵马。” 天山上气候恶劣,道路难行。 辽兵和黑汗兵,多是骑兵,不仅人要通过天山,马匹也要跟着通过天山,行军的难度将会大大的增加。 在行军途中,折损的兵马数量,恐怕会直线上升。 李昭亮在一旁道:“他们未必会两次跨越天山。辽兵在拿下了彰八里以后,应该会派遣一部分兵马,跨过天山跟黑汗兵马汇合。 双方合兵一处,共克高昌。 拿下了高昌以后,应该会一路东进,过鬼谷口,回击西州回鹘的北廷别失八里。 所以跨越天山的风险,仅仅只有一部分的辽兵会承担。 所以他们折损的兵马应该不会太多。” 吕夷简三人闻言,思量了一下,纷纷点头。 西州回鹘境内,兵力最盛的地方,便是高昌和北廷别失八里。 双方合兵一处,共击高昌和北廷别失八里,在情理之中。 只是如此做,辽兵要承担跨越天山的风险。 辽兵为何要承担巨大的风险跨越天山,吕夷简、寇季等人心里都很清楚。 战场上一切违背常理、徒增消耗的问题,都源于利益。 高昌和北廷别失八里,是西州回鹘兵力最盛的两处地方,也是西州回鹘财富汇聚的两处地方。 两处城池一旦被攻破,必然能缴获到大批的牛羊、钱财。 无论是辽国详稳萧匹敌,还是黑汗王玉素甫,都不愿意让对方独享其中一处的利益。 所以才会违背常理,选择让兵马承受着巨大的风险跨越天山。 “辽兵承担了不该承担的风险,黑汗王玉素甫应该会有所补偿,不然辽国详稳萧匹敌绝不可能答应派遣兵马跨越天山。” 张知白肯定的道。 赵祯点头道:“据探子回报,黑汗王玉素甫放弃了纳职、益都、伊州三城的争夺。想必这三城就是补偿给辽国的。”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不屑的道:“辽国连自己现有的地方都没治理明白,占那么多地方有什么用。” 赵祯、寇季、王曾等人闻言,哭笑不得的摇头。 辽国发展汉化多年,一部分地方已经彻底汉化,推行着汉制,但还有一些地方,仍然沿用着草原人独有的治理方式。 在吕夷简眼里,草原人独有的治理方式,跟不治没什么取别。 所以他才会鄙夷的说出这番话。 赵祯等人正是知道吕夷简话里的意思,所以才哭笑不得。 寇季笑着道:“疆土这东西,没有人会嫌多。虽然我大宋还没有彻底消化大理,但是有机会能从其他地方再占据一些疆域的话,我肯定不会放过。” 吕夷简淡然道:“辽国能跟我大宋比?我大宋就算夺下再多的疆土,迟早也会将其汉化。辽国夺下了西州回鹘的纳职、益都等地以后,一定不会好好治理。 无非就是曹规萧随,沿用草原人治理地方的那一套。 纳职、益都等地夺下的越容易,以后丢起来也容易。” 赵祯瞥了吕夷简一眼,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吕夷简干巴巴一笑。 赵祯继续道:“探子回报,西州回鹘求援的使节已经到路上了,要不了多久就会赶到汴京城。西州回鹘向我大宋求援的话,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吕夷简闻言,皱起了眉头,默不作声。 王曾沉声道:“永兴、捧日两军尚在大理境内,年底永兴军才会调遣回西宁州。西边能够调动的兵马,只有镇西军。 可镇西军还要守着西边,一旦调离,西边就没有重兵把守。 无论是青塘,还是辽人趁机来攻,我们都没办法阻挡。 所以我们没办法帮。” 吕夷简赞同的道:“辽国派兵帮着黑汗王朝对付西州回鹘,未尝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兴许辽皇耶律隆绪正带着兵马悄无声息的潜藏在我大宋西境之外。 一旦我大宋调离了镇西军,他就会趁机发难。” 赵祯迟疑了一下,道:“辽皇耶律隆绪人还在上京城。” 吕夷简愣了一下,沉吟道:“那也不能冒险……我大宋北疆,毗邻辽国西北路、西南路。辽国在西北路和西南路设有招讨司。 各有班军十二支。 此前在西北,我大宋击溃了辽国西北路十二班军。 可经过了近些年的修整,辽国西北路十二班军已经恢复了元气。 西北、西南共计二十四支班军,兵马人数超过了二十万。 他们汇兵一处,从我大宋西北侵入的话,仅凭镇北军,未必拦得住。 此外,兴庆府境内,仍有不少西夏遗民对我大宋怀恨在心。 一旦镇北军跟辽国西北、西南两路班军交上手的话,那些西夏遗民失去了重兵震慑,很有可能会在背后闹事。” 王曾皱眉道:“辽国能够调兵遣将,我们也能。永兴军随后就会回到西宁州,到时候我们可以调遣永兴军前去驰援。 再加上地方兵马协助的话,肯定能将辽国拒之门外。” “永兴军回到了西宁州以后,得防着青塘。” 吕夷简高声喝道:“青塘近些年虽然一直依附着我大宋,青塘王对官家也孝敬有加,可并不能代表他没有野心。 青塘王角厮罗近些年在青塘境内打压吐蕃各族,已经逐渐的将所有的吐蕃势力收入到了自己手下,手里的力量已经毫不逊色昔日的西夏,甚至比西夏还要强三分。 要是我们调离了永兴军,他趁机反水。 一路长驱直入的打到汴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曾听到此话,皱起了眉头不再言语。 吕夷简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外人不能信,更不能奢望外人会在你腹背受敌的时候,仁慈的对待你。 元山部对大宋忠心耿耿,大宋尚且在沙州安排了一万精兵防着,更何况野心勃勃的青塘。 大宋在革新兵制的时候,特地将永兴军从永兴军路调遣到了西宁州,就是为了防着青塘。 吕夷简在说服了王曾以后,便没有人反对吕夷简的话。 吕夷简当即向赵祯奏请,“官家,臣以为,西州回鹘如果向我大宋求援的话,我大宋应该不予理睬。” 赵祯笑了笑,没有回应吕夷简的话,反而看着寇季道:“四哥觉得呢?” 资事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落在了寇季身上。 寇季坦言道:“吕公说的有道理,西州回鹘向我大宋求援的话,我大宋确实不该派遣重兵出去。我大宋正值军备更替的关键时刻。 调遣重兵离境,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诸位应该懂。 一旦西州回鹘被灭,我大宋就要直面强横的黑汗王朝。 辽国可以帮着黑汗王朝攻打西州回鹘。 黑汗王朝也能帮着辽国攻打我大宋。 所以,我大宋还是要帮西州回鹘。 虽然不能派遣重兵,但是可以派遣一支不超过万人的兵马过去帮忙。” 吕夷简一下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黑汗王朝有百万大军,辽国更是派遣了二十万精兵。派遣一支不超过万人的兵马过去,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寇季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大宋派遣兵马过去,并不是帮着西州回鹘正面抗衡黑汉王朝和辽国的重兵的,所以兵马的数量不是关键。 关键是我大宋的兵马到了西州回鹘以后,该如何帮着西州回鹘作战,才能延缓西州回鹘的寿命。” 吕夷简觉得寇季有些异想天开。 对手可是拥有着一百二十万重兵的劲敌。 即便是大宋直面一百二十万重兵的劲敌,也要谨慎应对。 寇季派遣不到一万兵马赶去西州回鹘,就想帮着西州回鹘续命? 王曾和张知白也有同感。 唯有李昭亮眼前一亮,道:“你是想派人去鬼谷口布下埋伏,阻挡黑汉王朝和辽国进兵的时间?” 想要借助不到一万的兵马,帮着西州回鹘续命。 唯一能做的就是出奇招。 鬼谷口是黑汉王朝和辽国兵马进军的必经之地,也是一个十分适合埋伏的地方。 寇季笑着点点头。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开始推测起了在鬼谷口拖延时间的可能性。 李昭亮却不需要细思,他在寇季点头以后便道:“鬼谷口固然是一个埋伏的好地方,可敌人有一百二十万兵马。刨去留守在龟兹等地的兵马,汇聚到鬼谷口的兵马,最少也有八十万之数。 一万人,可奈何不了八十万的敌人。 纵然是埋伏,也仅仅只能拖延一下敌人行军的时间而已,并不能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 寇季笑道:“我大宋不可能派遣几十万兵马赶到西州回鹘去驰援西州回鹘。所以西州回鹘面对一百二十万的兵马,必亡。 我让人去鬼谷口埋伏,目的也不是为了翻盘。 一万人面对八十万人,不可能翻盘。 除非上苍庇佑,降下火球。 但西州回鹘可汗,明显没有汉光武帝的气运,所以不可能出现上苍降下火球的事情。 所以,我派人去鬼谷口埋伏,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延的越长越好。” “可改变不了局势,最终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不一样……” 寇季笑着摇头,“大不一样。一旦黑汗王朝的兵马和辽国的兵马攻克了高昌,那么西州回鹘的气数也就尽了。 西州回鹘可汗要是固守在北廷别失八里的话,下场唯有一死。 他要想活命,只能逃亡。 我大宋派人过去,帮着他在鬼谷口抵御敌人,一是为了拖延敌人进军的时间,二是为了给他争取逃命的时间。 西州回鹘可汗,往西、往北、往南,都没办法逃。 所以他最终只能带着兵马,还有西州回鹘数百年的积累,往东逃到我大宋。” 吕夷简等人齐齐一愣。 王曾惊愕的道:“你派遣不到一万人驰援西州回鹘,就是惦记上了西州回鹘的兵马和钱财?” 寇季点头道:“一旦西州回鹘可汗带人逃到了我大宋。那他,以及他的人和钱,就是我大宋的了。他寄人篱下,很多事情不得不依照我大宋的心思做。 有他出面帮忙,我大宋可以快速的消化他手里的人,吞下他手里的钱。 到时候我们可以整合一番西州回鹘的兵马,再派遣镇西军赶往沙州,一起抵御黑汗王朝和辽国的兵马。 黑汗王朝和辽国要消化西州回鹘的疆土,少说也得数月。 所以数月时间内,他们绝不会跟坐镇沙州的镇西军起冲突。” 王曾惊叹道:“黑汗王朝和辽国派遣了一百二十万兵马覆灭西州回鹘,最后得到了最大的便宜的,将会是我大宋。” 寇季缓缓点头。 吕夷简沉声道:“可我们一旦拿了西州回鹘的人和钱财。黑汗王朝就有了足够的理由跟我大宋开战。辽国到时候肯定也不会跟着黑汗王朝一起攻打我大宋。 我大宋将会腹背受敌。” 寇季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你以为辽国帮着黑汗王朝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西州回鹘那点地方吗?” 吕夷简瞳孔一缩。 “你是说……辽国和黑汗王朝已经结盟?攻打西州回鹘只是搂草打兔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我们?” 此前辽国使节和黑汗王玉素甫搭上以后,赵祯和寇季就猜到了他们最终的目的,但他们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吕夷简等人,避免他们走漏了风声,引起恐慌。 所以吕夷简等人并不知道辽国已经彻底跟黑汗王朝结盟,其目的就是为了大宋。 寇季听到了吕夷简的话,点头道:“不错,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我大宋。所以我们收留不收留西州回鹘可汗,其结果是一样的。” 吕夷简脸色难看的道:“黑汗王朝一旦吞并了西州回鹘,到时候兵力恐怕就要突破一百万。辽皇耶律隆绪近些年一个劲的在募兵,手下的兵马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怖数字。 他们若是一起攻打我大宋的话,那我大宋该如何应对?” 黑汗王朝的兵马作战方式像是蝗虫。 他们以战养战,不需要带辎重。 手里有多少兵马,到时候在战场上就会出现多少兵马。 辽国除了皮室军,以及一些已经汉化的兵马外,其他的兵马作战方式其实跟黑汗王朝差不多。 辽皇耶律隆绪垂死,他为了给儿子铺平路,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调遣所有兵马跟大宋血拼一场。 黑汗王朝和辽国兵马合在一起,那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大宋将要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恶劣局势。 寇季在吕夷简话音落地以后,又补充了一句,“青塘到时候也不会作壁观上。” 吕夷简脸上一瞬间变得惨白,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的道:“是……青塘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曾脸色十分难看的嘀咕道:“我大宋要面对的敌人数量,很有可能会超过两百万……” 寇季见吕夷简三人脸色十分难看,便安慰道:“三位也不必担心。听着敌人数量很多,可事实上真正能打的并没有多少。 就拿黑汗王朝而言。 黑汗王朝有兵马百万,可真正能打硬仗的兵马,应该在三十万左右。 不然黑汗王朝也不可能攻克了西州回鹘这么多年,仍然拿不下西州回鹘,最终还要借助辽国的兵马攻克西州回鹘。 辽皇耶律隆绪近些年虽然招募了不少兵马,可大多都是新卒,战斗力并不强横。 辽国此前败在西夏手里,消耗了不少精锐。 随后败在了我大宋手里,有消耗了不少精锐。 如今辽国兵马数量不少,可真正能打硬仗的,却也不多。 青塘王角厮罗才刚刚征服青塘境内的吐蕃大族不久,如今还在磨合,所以麾下能打硬仗的兵马也不多。 细细算起来,敌军的数量是很强大,但是真正能战的,仅有三分之一不到。” “三分之一,那也有近七十万兵马……” 张知白脸色难看的低声说。 寇季郑重的道:“我大宋有六十万精挑细选出的禁军,随后又有六万禁军补入。其次,我大宋地方兵马的数量加起来,也多达六七十万。” 吕夷简咬牙道:“仍有巨大的差距……” 寇季沉声道:“我们还有他们没有的火器!我们还要远超他们的钱财!” 吕夷简三人听到此话,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 火器的威力他们见识过,知道火器在战场上能起很大的作用,能弥补一部分的兵力差距。 钱财自然不必多说。 以前大宋国库里空的能跑耗子的时候,就是天下间公认的富庶之国。 如今大宋国库里积攒的钱财超过了一万万贯,赵祯的小金库更是堆的满满当当的。 还有一字交子铺,里面的存钱更是多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大宋的财力恐怕比辽国、黑汗王朝、青塘加起来还要富庶几倍。 打消耗战的话,大宋有足够的财力优势。 “我们有钱,拖都能把他们拖死!” 寇季掷地有声的道。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寇季见此,继续道:“三位只看到了我们跟黑汗、辽国、青塘一起开战的坏处,却没看到我们跟他们一起开战的好处。” 寇季目视三人,声音沉重的道:“此战!我大宋若胜!放眼望去,看到的所有疆土,任由我大宋取允!” 吕夷简三人浑身一震。 真要如寇季所言,此战胜了以后,放眼望去,所有疆土,任由大宋取允的话。 那燕云之地,必然能归宋。 只是数百万兵马的大战,他们没有经历过。 史书上也没有相应的例子可以借鉴。 吕夷简三人不知道该不该赌一把。 古人征战的时候,为了震慑敌人,吹的那叫一个悬乎。 一两万的兵马,就敢放话称自己有十万精兵。 有个二三十万兵马,就能号称有八十万大军。 大宋真要是跟黑汗王朝、青塘、辽国一起开战的话,那就是实打实的几百万兵马鏖战。 不是那种吹嘘出来的。 “能……能赢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6章 刘亨的处境,赵祯的心思 王曾盯着寇季,一脸担忧的问出此话。 不等寇季开口,王曾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输了,让别人糟蹋了我华夏,那我们可就是千古罪人。老夫……老夫……老夫纵然是死,也难以瞑目。” 王曾一连说了三个老夫,足可见他心中有多不平静。 张知白郑重的道:“老夫会以家殉国!” 吕夷简咬着牙道:“老夫纵死也不会做别人的臣子。” 李昭亮沉声道:“我李家举族皆可战死。” 赵祯十分平静的道:“朕会诛干净宫里所有人,然后带着御林卫,做最后一搏。” 寇季面对赵祯、王曾、吕夷简、张知白、李昭亮,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此战若是败了,后果会如何,我清楚。 我不敢向诸位保证,一定能胜。 但我可以向诸位保证,一定不会败。”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最差也是一个平局?” 寇季眯起了眼道:“最差也会打残他们其中一个。”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言。 赵祯斩钉截铁的道:“那便战!此战若胜,我们君臣的功绩无人能比。若败,朕陪着诸位一起做千古罪人。” “喏!” 吕夷简等人齐齐施礼应允。 赵祯继续道:“如今黑汗王朝和辽国才开始攻打西州回鹘,我们要做的就是派遣人过去,尽可能的帮西州回鹘拖时间。 拖的越久,对我大宋越有利。 在掀起大战之前,四哥需得尽快完成我大宋兵马的军备更换,并且暗中调遣兵马做一些布置。 路改府制,也尽可能的加快步伐。 吕爱卿、王爱卿、张爱卿,你们三人可以开始选择天下其他各府知府和监察使的人选了。 一旦范仲淹在陕西府做出了成果,立马向全国范围内推行路改府制。 大理、兴庆府等地出外。 为了避免我大宋在大战期间,当地百姓会在背后捣乱。 大理、兴庆府等地,五到十年内,持续军管。” 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齐齐躬身应允了一声。 赵祯又对李昭亮吩咐道:“你引领地方兵马,暂时听从枢密院调遣。” 李昭亮躬身一礼。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往后一段日子,我们会走的很艰难。朕希望诸位可以一直陪着朕走下去。” “定然不负官家厚望。” 寇季等人齐声应允。 赵祯点头道:“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此事暂时仅限我们几人知道,不得对外透露。” “臣等遵旨!” “……” 商讨完了此事。 寇季几人离开了资事堂。 赵祯站在摆放着地图的桌前,突然开口询问陈琳,“朕的倭国大将军,近况如何?” 陈琳弓着腰,小声的禀报道:“倭国全境,已经尽数被刘亨所掌,如今刘亨依照官家的吩咐,正在倭国境内挖掘银山。 银山才找到不久,挖掘出的银矿数量还不多。 刘亨禀报称,年底的时候,应该可以运送一笔银锭到登州。” 赵祯撇撇嘴道:“朕派遣他去倭国快有四年了。四年时间,才找到银山,有负朕的重托。” 陈琳苦笑了一声,“在刘亨去倭国之前,银山只是寇枢密口中的一句话,谁也不能当真。所以官家你只给了刘亨三千人马。 刘亨率领着三千人马到了倭国以后,苦苦寻找了半年之久,也没有找到银山。 最后不得不花费了三年之久,平了倭国。 将倭国的人全都纳入到了他的麾下,借着倭国人的力量,才知道银山。 为此,刘亨差点把命搭了进去。 奴婢觉得,刘亨可是豁出了性命在为官家办事。” 赵祯瞪了陈琳一眼,“他有没有拼命,朕不知道?要你多嘴?” 陈琳干巴巴一笑,道:“奴婢多嘴说一句,过去的事情就已经过去了。刘亨还是值得官家信赖的,官家要善待他。” 赵祯不满的道:“朕要是不善待他,你觉得他儿子能滋润的在寇府上活着?” 陈琳失笑道:“那是因为寇枢密护着。” 赵祯哼了一声道:“那也有朕的恩典。” 陈琳赶忙道:“官家言之有理。”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朕虽然恨极了刘从美,但却从没怨恨刘亨半分。朕当初处置刘亨,也是怕他因为朕杀了刘府的人,心生怨恨,找朕报复。 如今他在外秘密的为朕拼命,没有半点怨言。 他的忠心,朕看到了。 你让手下的人去一趟倭国,给他传令。 让他暂时放弃挖掘银山,给朕整顿一下他在倭国的兵马,静等时机。 朕回头还会暗中派遣一些人手过去帮助他。 等到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掀起,等到辽皇耶律隆绪亲率大军抵达我大宋边陲的时候。 就让他带着他的人马,沿海入,给朕捅翻辽皇耶律隆绪的腚眼。 等到我大宋击溃了辽国的兵马,朕会召他返京,赦免他所有的罪责,复立他的爵位。” 陈琳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说话。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怎么?觉得朕说话难听。” 陈琳苦笑道:“粗俗之语,就不该从官家嘴里说出来。” 赵祯不在意的道:“朕倒是觉得,粗俗之语说着十分痛快。” 陈琳闻言,没有再劝诫,反而疑问道:“若是辽皇耶律隆绪不亲自领兵抵达我大宋边陲呢?” 赵祯哈哈一笑,“他要不亲自领兵过来,他就不叫耶律隆绪。再说了,那么多兵马陈兵于边陲,他要不亲自盯着,他能放心?” 陈琳听出了赵祯的话外音,“官家也不放心?” 赵祯毫不犹豫的点头,“四哥朕放心,可其他人朕不放心。一旦辽、黑汗、青塘三方一起攻打我大宋,从东西两面夹击我大宋。 那么四哥必然会出面坐镇一方。 朕就该坐镇另外一方。 以朕对四哥的了解,他应该会去敌兵人数最多的地方。 青塘和黑汗所在的西疆,毫无疑问是兵力最多的地方。 那么四哥一定会去西疆坐镇。 朕自然该去东疆。 朕都亲临宋辽边陲了,以辽皇耶律隆绪的性子,会允许朕一个人在宋辽边陲晃荡?” 陈琳缓缓点头道:“以往针对我大宋的兵事,即便是官家不亲临,辽皇耶律隆绪也会亲临。此次官家亲临,那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不会坐在上京城干看着。” 赵祯笑着道:“所以,朕去了宋辽边陲,辽皇耶律隆绪必然过来。只要他率领着辽国的大军到了宋辽边陲,那么辽国后方必然空虚。 刘亨率军沿海而入,必然长驱直入。” 说到此处,赵祯认真的道:“朕就是想到了刘亨可以率军去捅辽皇耶律隆绪的腚眼,朕才会毫不客气的跟辽、黑汗、青塘三方开战。” “官家英明……” 陈琳赞叹。 赵祯不屑的道:“英明个屁……都是四哥改变了我大宋,让我大宋有了实力跟辽、黑汗、青塘一起叫板,朕才会这么做。” “哎……” 赵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若是以前的大宋,面对如此危局。谁敢言战?谁会言战?满朝文武所说的必然是求和,所议的必然是献上多少钱财,能平息战祸。 但人心哪有满足的时候? 敌人一旦得势,还不步步紧逼,又岂会给你留下喘气的余地。 当年寇准逼着朕的父皇上战场,打赢了辽国,就不该和谈。 即使形势比人强,非要纳贡、非要和谈 随后班师回朝以后,也应该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以求一雪前耻。 可寇准返朝以后,立马被王钦若那个奸人抨击,被罢了相位。 随后便是王钦若、丁谓、林特等奸臣把持朝政。 他们不仅没有励精图治、厉兵秣马,以求一雪前耻。 反而鼓动着父皇求仙问道,东封西祀。 搞得偌大的一个国朝,满目疮痍。 如今细细想来,王钦若、丁谓、林特等人,祸国不浅,不仅该死,还该千刀万剐。” 陈琳苦笑道:“他们已死,官家何必跟死人较劲呢。” 赵祯幽幽的道:“朕没有跟他们较劲,朕只是觉得,四哥为我大宋默默的做了许多。朕以前没有发现四哥在朕登基之前所作所为的用意。 如今细细一想,才发现,四哥很早以前,就在为朕的江山社稷默默的出力了。 当初四哥对朕说,让朕好好的做太平皇帝,他帮朕处理好一切。 朕当时年幼,信了。 朕很庆幸朕当初年幼,能信四哥的话,也愿意将一切抛给他做。 若是放在现在,四哥跟朕说这话,朕一定会怀疑他别有用心。” 说到此处,赵祯长吁短叹的道:“他为朕做了这么多,朕却什么也给不了他。” 陈琳迟疑了一下道:“官家给了他荣华富贵,给了他官爵。”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你在跟朕讲笑话?朕私库里的钱,几乎都是他谋划得来的。国库里的钱,有一大半是他出去抢的。 还有那富可敌国的一字交子铺,也是他一手创立的。 是他给了大宋所有人富贵。 不是朕给了他富贵。 至于高官厚爵,以他的功绩,换一个皇帝,一样能身居高位。” 陈琳听到此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良久以后,陈琳突然开口道:“官家是不是担心,寇枢密若是再次建功,官家没办法封赏他?” 赵祯侧头瞥了陈琳一眼,淡然道:“有什么不好封赏的?我大宋境内不允许有活着的异姓王,可我大宋境外可以有。” 陈琳愣愣的盯着赵祯。 赵祯坦言道:“我大宋先后拿下了河西、西夏、大理、燕云五州。此次同辽、黑汗、青塘战事取胜以后,我大宋肯定还会占据辽、黑汗、青塘等多出疆土。 四哥在交趾境内下了一步闲棋。 随后交趾被打烂了以后,我大宋可以派遣兵马过去收拾烂摊子。 到时候交趾很有可能也得归我大宋。 到时候我大宋的版图很有可能会扩大三倍。 朕治理如今的大宋,已经十分劳神了。 等到我大宋版图扩大三倍以后,朕恐怕已经治理不过来了。 到时候类似龟兹以西的一部分疆土,以及海外诸如倭国等一部分疆土,朕根本没办法治理。 朝廷对其也是鞭长莫及。 设立都护府之类的,恐怕难以长久。 前唐设立都护府,就是个例子。 朕与其扶持地方势力主政,还不如将那些地方分封给自己人。 地方势力主政,一旦坐大,必然会反扑。 自己人就不同,他们需要借助朝廷的力量,帮他们稳固地方。 朝廷也需要借助他们,稳固边疆。 相辅相成,必定能长久的生存下去。 就算后世子孙不成器,弄得大宋民怨沸腾,乱象丛生。 也会有无数支汉家兵马,从遥远的边陲,赶到汴京城内,勤王扶政。” 陈琳惊恐的瞪大眼,“官家要分封诸侯?!” 赵祯苦笑了一声道:“不分能怎样?疆土打下来了,总不能在还给外人吧?就拿倭国而言,刘亨拿下了整个倭国,朕倒是想派人去治理。 可你去问问满朝文武,有几个愿意去倭国的? 就算有人肯去,那也不能代表朕就能像是治理我大宋其他地方一样治理倭国。 从汴京城到倭国,往返一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朕的政令抵达倭国,坐镇倭国的人遵不遵从,朕也不一定知道。 朕派去的人若是在倭国自立,封锁的海境,控制了倭国对外的喉舌,朕有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朕干脆将倭国封出去好了。 毕竟,朕将倭国封出去,既安抚了功臣,也得了钱财,还不用管倭国那些琐碎事。他在倭国做什么,对朕而言都无关紧要。 可朕若是派人治理倭国,朕要时时刻刻操心着倭国地方的政务,若是被人自立了,那朕的脸面就会丢一个干干净净。 更重要的是,此次一旦我大宋打赢了辽、黑汗、青塘,将会涌现出一大批封无可封的功臣。 朕不厚赏他们,他们必然闹事。 朕厚赏了他们,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新武勋、新皇亲国戚。 朕活着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他们。 朕要是死了,谁能压得住他们? 到时候他们造反也罢,故态萌发成为大宋新的祸害也罢,朕都管不了。 所以,将那些化外之地,分封给他们,得到的好处,远比将那些化外之地拿在手里要大。” 陈琳听完了赵祯一席话,脑子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说什么。 赵祯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多开口。 对赵祯而言,大宋征得的每一份疆土,他都十分珍惜。 因为在他手里征得的每一份疆土,都是他功绩的象征,都是他能留给子孙的珍贵的遗产。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舍不得分封诸侯。 可人力有穷时,在通讯不发达的古代,想要治理一个十分庞大的疆土,难如登天。 这也是为何很多帝王夺下了许多疆土以后,情愿扶持地方势力去治理,也不愿意派人去治理的原因。 太过庞大的疆土,有时候不仅不会成为一个国朝的国力,反而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国朝的负担。 此外,在国朝进入衰弱期的时候,会迅速的失去对那些顾及不到的地方的统治。 也会因此闹出不少惨剧。 寇季曾经跟赵祯说过‘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的典故。 赵祯就是仔细的研读了那一部分历史以后,才决定的分封诸侯。 唐王朝鼎盛的时候,幅员辽阔,江山万里,多少能照顾到每一处疆土。 可唐王朝进入到衰弱期以后,那些对长安而言,鞭长莫及的疆土,就成了敌人的乐园。 从而造就了‘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的壮烈悲剧。 若是唐王朝在最开始的时候,将其分封出去,给有能力、有功劳的能臣猛将的话。 也许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或许分封出去的诸侯,不会在封地长长久久的存活下去。 但至少在他们的治理下,当地的百姓会逐渐的汉化。 在唐王朝失去了对各封地的统治以后,也不需要依靠一些老卒来守卫,更不可能出现孤立无援的场面。 一旦敌人来犯,当地已经汉化的百姓,必然会加入到其中,守卫疆土。 四周其他分封的诸侯,也会率兵来援。 更重要的是,在唐王朝出现了叛乱的时候,唐王朝也能借着大义的名分,要求各地诸侯率领兵马入京勤王。 所以,分封那些鞭长莫及的疆土,远比囫囵的吞到肚子里要强。 赵祯正是权衡了利弊,借鉴了古往今来所有的王朝兴衰史以后,才动了将化外之地分封出去的心思。 至于那些分封出去的诸侯,在化外之地坐大以后,反攻大宋的风险,赵祯其实不太担心。 因为,分封给诸侯的化外之地,必然比大宋要小数十倍,甚至百倍。 当地的百姓大部分也是化外之民。 诸侯们到了化外之地,光是教化当地百姓,就需要数十年苦功。 再扩张疆土,又得数十年。 想要拥有反攻大宋的实力,至少也得等到百年,甚至数百年以后。 至于百年,甚至数百年以后。 大宋有没有实力能够抵御住诸侯们的反攻。 赵祯一点儿也不在乎。 因为他清楚,在乎也没有用。 他凭借着分封诸侯,给子孙留下了一个比诸侯们大几十倍、大百倍的江山。 他凭借着分封诸侯,给子孙留下了一个百年之内也不会担心外敌入侵的太平江山。 他将诸侯分封在了那些化外苦寒之地,留给了子孙一片富饶的不像话的江山社稷。 子孙若是守不住,他没脾气。 可以说,他留给子孙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江山。 子孙真要是守不住,只能怨自己子孙不成器,根本不能怨旁人。 陈琳不知道赵祯心中所想,他见赵祯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以为赵祯心情不好,便低声道:“官家……恕奴婢冒昧……您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赵祯缓缓回神,看向了陈琳。 陈琳苦着脸道:“您就算想要分封诸侯,那也得等打败了辽国、黑汗、青塘以后才行。您现在最应该想的是如何应对辽国、黑汗、青塘三方攻打我大宋。” 赵祯狠狠瞪了陈琳一眼,“你个老货,在朕面前越来越没规矩了。” 陈琳赶忙道:“奴婢该死……”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朕还有很多话没说呢。比如分封诸侯的话,有诸侯帮朕坐镇着边陲,朕根本不需要担心外敌入侵等等。 现在被你一搅和,朕没心情说了。” 陈琳赶忙又道:“奴婢罪该万死!” 赵祯不悦的道:“你是罪该万死。不过朕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就不治你死罪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就罚你多活几年,一直在朕身边伺候着朕。 等朕归天的时候,你再死。” 陈琳吓了一跳,急忙道:“官家还要长命百岁、千岁呢。奴婢可活不了那么长。官家还是容奴婢先死。” 赵祯不耐烦的摆摆手,“行了……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奴婢遵旨。” “哎……”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离了你,别人伺候朕,朕会不习惯的。” 陈琳一下子就泪奔了。 不等陈琳开口说话,另一个泪奔的人就哭哭啼啼的闯进了资事堂。 “呜呜呜呜……” 赵润抹着泪,带着哭腔,闯进了资事堂,一头扎进了赵祯怀里。 陈琳赶忙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快步凑上前,叫道:“哎呦,小祖宗,这是那个奴婢没伺候好您。” 赵祯瞧着趴在自己怀里哭泣的赵润,微微皱起了眉头。 “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 赵祯不悦的声音传入到了赵润耳中,赵润哭腔止住了一些。 “父……父皇……” 赵润仰起头,可怜巴巴的盯着赵祯。 赵祯沉声问道:“朕跟你说过,你年龄还小,朕可以容忍你流泪。但等你长大一些,就不许再哭。” 赵润依旧可怜巴巴的盯着赵祯。 赵祯心头一叹,语气软了几分,“朕告诉你,哭没有任何用。不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被人看成软弱,看成好欺负。 你不能软弱,也不能好欺负。 知道了吗?” 赵润迟疑了一下,生硬的点了点头。 赵祯见此,才语气温和的问道:“说说吧,怎么了?” 赵润哽咽道:“没人陪我……” 赵祯愣了一下。 赵润哽咽了许久,才话把说明白,“他们都不陪我玩,也不搭理我。” 赵祯一瞬间,脸就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7章 多达千万的贫寒百姓 赵润在宫里的蒙学小学堂,又是挨揍,又是被孤立,确实可怜。 赵祯有心去查一个清楚,但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他摸索着赵润的脑袋,“怎么会没人陪你呢?你是朕的皇儿,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陪你玩。” “可是……可是……” 赵润结结巴巴的要说话。 赵祯摆手道:“行了,你不必多言,朕知道你的意思。” “陈琳啊……” “奴婢在。” “宫里的小蒙学,人数终究是太少。你去曹、李、朱等几家传朕口谕,让他们挑选几个家中子嗣,送到宫里读书。” “奴婢明白。” 赵祯吩咐完了陈琳,盯着赵润笑道:“过几日,就有许多人入宫陪你玩。” 赵润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吗?” 赵祯假装板起脸,“朕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是真的?” 赵润惊叫了一声,破涕为笑道:“父皇,里面有没有会武艺的?” 赵祯一愣,疑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润小脸绷的紧紧的道:“我要让他们帮我打寇天赐……” 说到此处,赵润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打给寇卉看……” 赵祯突然觉得有些头疼,立马吩咐陈琳道:“暂时先从曹家挑两子入宫。其他各府,回头再说。” 赵润一脸懵的盯着赵祯,不明白赵祯为何出尔反尔。 陈琳却明白。 赵祯是怕赵润欺负人不成,反而被人欺负的更惨。 皇室中人,一直都跟其他人隔着一层。 所以皇室中人很难跟其他人平等相处。 各府送子嗣入宫读书的话,必然选适龄的子嗣。 准确的说就是跟赵润年龄相仿的。 跟赵润年龄相仿的孩子,对君臣虽然也有一些认知,但是并不多。 他们大多不会在乎身份上的差距,只会通过相处的时间的长短和相处的态度分辨亲疏关系。 毫无疑问,寇天赐跟那些孩子认识的时间,见过的次数,要比赵润要长,要多。 寇天赐和那些孩子可以平等的相处,但是赵润却不能。 所以赵润要带着那些人去欺负寇天赐,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那些人联合寇天赐将赵润给欺负了。 在赵润一脸懵逼的神色中,赵祯摆摆手道:“去找你母后玩……” 赵润有心多逗留一会儿,但是看到了赵祯板起脸以后,乖巧的离开了资事堂。 赵祯盯着赵润离去的背影,头疼的道:“这算什么事情啊。” 孩子们闹矛盾,大部分时候都停留在孩子的层面。 除非闹出了什么大事,不然牵扯不到大人头上。 所以赵润遇到的问题,只是一个小插曲,根本影响不到大人。 赵祯在打法了赵润以后,开始忙起了政务。 寇季回到了府上以后,没有在府上停留多久,便到了枢密院,忙起了政务。 吕夷简三人离开了皇宫以后,就一头扎进了政事堂,再也没出来。 所有人都在忙,忙的不可开交。 他们在为大宋的以后忙,也在为此后即将迎来的战争忙。 忙忙碌碌的过了月余。 种世衡带着一百多部曲悄无声息的回到了汴京城。 种世衡是想悄悄的回京的,只是没料到,刚一入开封府地界。 就被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种世衡瞧见了为首的两个人以后,赶忙跳下了马背,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去。 跑到近前,种世衡单膝跪地。 “臣种世衡,参见官家……” 赵祯着一身便衣,站在那儿。 在种世衡单膝跪倒在地上以后,撩起了衣襟,上前扶起了他的双臂,“四年征战,苦了你了。” 种世衡郑重的摇头,“为官家开疆拓土,是臣的责任。” 赵祯扶起了种世衡,感叹道:“你帮朕打下了大理,可以说是劳苦功高。朕在你们离京的时候说过,等你们班师还朝的时候,朕会率领着满朝文武,亲自到汴京城外相迎。 朕得知你还朝的时候,便准备带着满朝文武前来相迎。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被四哥给劝住了。 四哥言称,你已经爵封一等公,就不该再引人注目。 若是朕率领满朝文武前来相迎,你必然会处在风口浪尖上。 朕思量了一下,觉得四哥言之有理,便带了几个人,着便衣,前来迎你。 希望你不要因此埋怨朕。” 种世衡一脸感激的道:“官家能亲自相迎,对臣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殊荣,臣感激还来不及呢,怎敢有半句怨言。” 赵祯略微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种世衡躬身向站在赵祯身后的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人挨个施礼。 带到种世衡施礼过后。 赵祯对种世衡道:“走,陪朕共乘一辆车,朕没去过大理,这辈子恐怕也去不了大理。你在大理待了四年,对大理应该十分了解。 你给朕讲一讲大理。” 种世衡闻言一愣,急忙道:“臣怎敢……” 不等种世衡把话说完,赵祯就抓住了种世衡的手,拉着他往马车上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朕便衣出宫,便不用拘泥于那些俗礼,你也是如此。” 话音落地,赵祯已经拉着种世衡上了马车。 吕夷简在赵祯和种世衡上了马车以后,似笑非笑的盯着一旁的寇季道:“寇枢密见此,有何感想?” 寇季双手捅进了袖口,淡淡的道:“什么也不敢想。” 吕夷简瞪起了眼,“你知道老夫问的是什么。”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官家礼贤下士,乃是一段佳话。吕公若是闲暇,可以将其写成文章。我回头会派人将其印刷出来,传遍天下。” 吕夷简冲着寇季哼了一声,上了马车,不再搭理寇季。 寇季自然知道吕夷简问的是什么。 在此之前,跟赵祯共乘一辆马车,那是寇季才有的殊荣。 如今,种世衡也获得了相应的殊荣。 吕夷简就是想问寇季有没有失宠的感觉。 寇季懒得搭理吕夷简,所以插科打诨的胡说八道。 在吕夷简上了马车以后,寇季询问身边的王曾,“吕夷简最近吃错药了?” 王曾瞥了寇季一眼,淡然道:“你先是安排了包拯做端州知州,后又安排了苏洵做祥符县知县。一连谋取了两个位置,中间没有半点磕磕绊绊。 你一个武臣,谋取文臣的位置,比文臣之首还顺当,他自然看你不顺眼。” 寇季略微一愣,道:“吕夷简想帮别人谋职?” 王曾点头,“吕夷简想帮吕家的麒麟儿吕公著谋取太常寺的职位,屡次上书不成。” 寇季嘲讽的笑道:“我推举包拯和苏洵,乃是一片公心,乃是为国荐才,官家自然不会阻拦。他推举吕公著,乃是一片私心,官家自然要考量一二。” 王曾翻了个白眼,“他一个同中书,需要亲自下场去举荐自己人?” 寇季一愣,低声笑道:“那只能证明他找的人分量不够。”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懒得在跟寇季讨论这个问题,对他们二人而言,推举包拯也好,推举吕公著也罢,都是小心问题。 王曾对寇季道:“你到老夫马车上来,老夫有要事跟你商量。” 寇季点头,跟随着王曾上了马车。 坐上了马车。 王曾问道:“西州回鹘的使节已经过了陕西府,再有两日就会抵达汴京城。他们在面见官家的时候,必然会奏请官家,出兵驰援西州回鹘。 此前我们已经商讨过了此事。 决定派遣不到一万的兵马去驰援西州回鹘。 一旦西州回鹘使节求援,官家必然将此事告知给西州回鹘的使节。 眼下我大宋各处兵马都在更换军备的紧要关头,你想要了派遣那一支兵马前去驰援西州回鹘了吗?” 寇季沉吟道:“王公为何突然关心起了此事。难道是有人要举荐?” 王曾点头道:“却又良才要推举。” 寇季愣了一下,道:“良才?王公倒是说说,是何等良才。” 王曾笑着道:“你可知张方平此人?” “张方平?” 寇季沉吟了一下。 张方平也算是史册上留名的人物,确实算得上是一位良才。 “略有耳闻,听说是茂才异等科出身,如今知睦州通判。” 王曾哈哈一笑,“你果然知道此人。” 寇季淡然笑道:“我只是略有耳闻……” 王曾点头道:“以你我的地位,自然很难看到底下的良才。老夫也是听应天府知府宋绶对此人赞赏有加,所以才了解了一下此人。 此人如今虽然人微言轻,但对我大宋如今的政事,以及对外的兵事,都有不少独特的见解。 你此次派人去西州回鹘,顺便算上他,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才。 若是真的有才,老夫回头会提携他一二。” 寇季迟疑了一下,坦言道:“此次派去西州的兵马,要面对的是黑汗和辽国的数十万大军,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即便他真的有才,经得住你的考验,到最后也未必能活着回来。” 王曾皱眉道:“若是他真的死在了西州回鹘,那也只能证明他时运不佳。”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王公,你什么时候学会草菅人命了?”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什么叫草菅人命?老夫这是在为官家选才。朝廷用人,自然要用那种经历的住生死考验的人。 不经历生死考验,凭什么身居高位? 你寇季出身名门,出仕便高人一等。 有你祖父撑腰,你以后的前途更是一片光明。 可即便如此,你也是几经生死,才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他张方平乃是寒门出身,比你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都可以经历生死,他却不能,那他凭什么获得老夫的提携,又凭什么升官?” 说到此处,王曾哼了一声道:“你只管往里面安排,他若是不愿意为朝廷赴死,那只要老夫在朝廷上一日,他一日就别想升官。” 寇季听到此话,哭笑不得。 他也不知道应天府知府宋绶将张方平推举给王曾,对张方平而言,到底是福还是祸。 略微思量了一下,寇季觉得,是福多一点。 因为史书上记载,张方平也算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王曾真要他为国赴死的话,他应该不会迟疑。 只是,此去西州回鹘驰援,其中风险之大,远超王曾的预料。 九死一生,有可能都是一种奢望。 说话间,已经入了汴京城,到了皇宫门前。 赵祯并没有下马车,也没有吩咐其他人下马车,而是直接吩咐内侍,打开了皇宫的门户,引领着马车一起进了皇宫。 种世衡凯旋而归,该有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 为了庆祝种世衡凯旋,赵祯在延福宫内设宴款待了种世衡。 酒过三巡。 赵祯放下了酒杯,对种世衡道:“种卿,朕有一件重任要托付于你。” 种世衡拱手道:“请官家降旨。” 赵祯点点头,看向了寇季。 寇季缓缓开口,将大宋、黑汗、辽、青塘四方势力如今大致的局势讲了一下。 种世衡听完了以后,眉头皱成了一团,“此前我听闻辽国派兵帮助黑汗王朝一起攻打西州回鹘,我就感觉到了局势不妙。 没想到局势会不妙到这个地步。” 寇季沉声道:“按理说,你刚刚还朝,应该歇息一些日子再说。但时不我待,西域的局势一日一变。一旦黑汗王朝和辽国征灭了西州回鹘,那么下一步就是我大宋。 河西之地,有李公和杜衍坐镇,政事上应该不会出问题。 但兵事上仅有镇西军大将军一人,未免有些单薄。 所以,我和官家商议决定,派你去河西坐镇。” 种世衡思量了一下,道:“给我七日,我需要跟家人团聚一番。” 寇季毫不犹豫的道:“给你半个月。半个月后,你必须赶到河西去。” 种世衡抱了抱拳。 商定了此事以后,延福宫内的众人就没有再商量正事。 大家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 一直到了夜半才散场。 散场以后,众人纷纷离宫。 出了宫门,各回各府。 过两日,西州回鹘的使节到了汴京城。 寇季出面,汇同鸿胪寺的人,接待了他们。 在他们面前赵祯的时候,果然提出了要大宋驰援西州回鹘的要求。 赵祯当场告诉了西州回鹘的使节,大宋暂时没办法派遣重兵去帮助西州回鹘,但是可以派遣一支一万人的火器军,赶往西州回鹘驰援。 西州回鹘使节,在垂拱殿内哭的险些昏死了过去,也没能再从大宋多讨一个兵。 “弱国便是如此!” 赵祯在事后,当着满朝文武,说出了此话。 满朝文武深以为然。 弱国只能四处行乞。 强国才能站在世界的顶端,施舍诸国,决断诸国生死。 …… 种世衡在汴京城内待了半个月,再次带上部曲,以及一万驰援西州回鹘的火器军,踏上了征程。 走的那一日,寇季亲自去相送,一路送出了开封府地界。 望着种世衡毅然决然的赶往河西的背影,寇季心中感慨万千。 他觉得,历朝历代都该善待武人。 他们在功成名就以后,或许会跋扈一些,不讲理一些。 但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在为国朝拼命。 种世衡去了河西,西域的局势再乱,种世衡也能想方设法确保河西无忧。 河西无忧。 寇季便能放心的拆分刚刚回到了西宁州的永兴军。 年底的时候,新建的坐镇大理的禁军筹备完毕,入驻了大理。 坐镇在大理的五万捧日军,在捧日军大将军率领下,回到了汴京城。 捧日军回到了汴京城以后,也逐渐的进入到了拆分当中。 小半年时间内。 大宋各处的禁军,一直处在频繁的调动当中。 汴京城外的军营,每日都有将士打包了行囊,赶往别处,每日也有其他地方赶来的禁军,进入其中。 与此同时。 范仲淹和庞籍二人,在陕西府推行路改府的政令,也逐渐看到了一些成效。 几百万贯钱撒出去,陕西府各州县,皆建立了一些营造作坊。 其中有酿酒的、有锻铁的、有纺织的、还有制作一些干果等物的。 在作坊立起来以后,便在陕西府各地开始招工,只招收贫寒的吃不起饭的人。 陕西府里贫寒的吃不起饭的人,此前在朝廷分派从庙宇里清查出的田产的时候,解决了一部分。 在范仲淹建立起各大作坊以后,又解决了一部分。 等汴京城纺织作坊在陕西府落成以后,又解决了一大部分。 还剩下一小部分,是一些只愿意种田,除了种田以外,什么也不愿意干的人。 对于这部分人,范仲淹和庞籍并没有强迫他们去各大作坊做工。 而是上报给了朝廷。 赵祯和寇季在商量过后,果断吩咐范仲淹和庞籍,将此类的人集中在一起,送到了大理去。 喜欢种地,那就去大理种地。 朝廷在大理有足够的地让他们种。 在这一连串的操作下,陕西府的贫苦百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到最后,陕西府境内仅有一小部分不愿意离开陕西府的贫寒人家,依旧贫寒。 其他的人,几乎已经脱离了赤贫。 虽然谈不上发家,但是至少不会因为吃不到饭而饿死。 范仲淹和庞籍,可以说是政绩斐然。 赵祯立马派人将陕西府境内的情况,明发邸报,昭告天下,并且要求各地方派遣官员赶到陕西府去观政,看看推行府制给陕西府带来的好处。 以此削减地方上对路改府制的抵触。 开封府是最先派人赶到陕西府去观政的。 从开封府派人赶到陕西府,到开封府境内推行新的府制,前后不足半个月。 相比起陕西府改府制。 开封府改府制就容易的多。 开封府上下官员都知道,路改府制,是朝中几位掌权的大佬的共识。 路改府制不仅不会对他们的地位和权利产生削减,反而大大的增加了他们的权利。 所以开封府推行府制的速度,非常的快。 仅仅用了半个月,就完成了新府制。 随后,各地开始陆续的推行了路改府制。 由于路改府制,并没有动官员的利益,也没有动地方豪强的利益,再加上陕西府路改府制的效果摆在那儿,所以各地推行路改府制碰到的阻力,十分小。 在路改府制逐渐推行的时候,各地贫寒百姓的数字,也逐渐递到了内廷当中。 资事堂内。 赵祯手里握着一卷厚厚的册子,感叹道:“朕原以为,在朕的治理下,各地百姓即便是贫苦,也不可能吃不起饭。 可如今路改府制清理出的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寒百姓,足足有达到了百万。 没有田产的百姓数目,达到了千万之巨。” 赵祯将册子甩到了桌上,声音沉重的问道:“近百万的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近千万百姓没有田产。难怪民间频频有人造反,难怪民间频频有百姓逃往山中落草为寇。 他们吃不饱饭,他们不造反,谁造反? 朕要是吃不饱饭,朕也造反。” 吕夷简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垂下了头。 赵祯继续道:“朕记得太祖立国的时候,可是想方设法的将田产分到了百姓手里。现在,你们告诉朕,百姓们的田呢? 户部每年审计,我大宋每年新增的田产,成倍数增加。 足可见,我大宋的田产,比起太祖在位的时候,多了不少。 可如今百姓们手里的田产,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还变得一无所有。 户部、吏部,每年审计的时候,奏报给朕的东西,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如今看来,只是虚有其表。” “吕夷简?” “臣在!” “你去告诉户部和吏部的官员,让他们拿着他们近些年奏报中提到的那些漂亮的东西,给朕到地方去好好核查。 查清楚了,属实,再回来。 查清楚了,不属实,降职。 查不清楚,就让他们自己去给百姓交代。” 赵祯此话一处。 吕夷简脸色难看的道:“官家,户部和吏部的官员派遣出去以后,谁来处理户部和吏部的事宜?” 赵祯冷笑道:“朕不派遣他们出去,将他们留在户部和吏部,他们就能将户部和吏部的事宜给朕办明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8章 顽固派妙用 “他们要是能将户部和吏部的差事给朕办明白。天下的贫寒百姓也不会多到令朕心底发寒。” 赵祯指着桌上的册子,“近千万贫寒百姓啊。他们若是作乱,谁拦得住?你们不说那些田产去哪儿了,朕替你们说。 那些田产去了官宦世家,世家大族,豪门大户的手里。 一个个趴在朝廷身上喝血还不算完,还要趴在百姓身上喝血。 他们是在喝百姓的血吗? 他们不是,他们是在要百姓的命。 太祖当年分发给百姓的田产本就不多。 勉强能让百姓们在缴纳了朝廷的赋税以后,有口饱饭吃。 可他们呢? 将百姓们口粮都夺走了。 他们夺了百姓们的口粮。 百姓们还不跟他们拼命,还不跟朝廷拼命?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百姓们若是跟朝廷拼命了? 他们能活舒坦?” 赵祯恼怒的道:“一个个都说官宦世家、世家大族、豪门大户里,住着的皆是我大宋最聪明的一群人。朕看是一群最蠢的人才对。 百姓们才是他们荣华富贵的根源,一个个不顾百姓死活,还妄想着世世代代荣华富贵下去。 做梦呢?” 吕夷简三人闻言,一个个脸色难看的迟疑着。 许久以后。 王曾沉吟着道:“要不……查一查?” 赵祯讥笑道:“谁去查?” 王曾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 赵祯所说的,便是土地兼并的问题。 其中牵扯到的人,几乎囊括了大宋所有的中上层。 即便是从不贪污一文钱的寇季,手里也握着数量庞大的田产。 更别提其他人。 一旦掀开土地兼并的问题,所要面对的就是大宋中上层所有人。 其中所要面对的危险、困难,可想而知。 “眼下最关键的是路改府的问题。田产的问题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可以暂且放下,徐徐图之。眼下,黑汗和辽国联军,已经破了高昌。 西州回鹘覆灭在即。 一旦西州回鹘覆灭,我大宋便要直面黑汗王朝和辽国的威胁。 所以现在也不宜深究田产的问题。” 寇季在资事堂内静悄悄的时候,缓缓开口。 吕夷简第一个出声赞同道:“寇枢密说的在理,眼下外敌才是关键。等对付了外敌以后,再处理田产的问题,也不迟。” 赵祯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再提田产问题,他出声道:“路改府制的时候,虽然没有碰到多少阻力。但是朕将其中一部分吃不饱饭的百姓,迁移到了大理。 让地方一些豪门大户没有了可欺压的佃户。 他们纷纷在背后造谣,直言朕将那些人移居到了其他地方坑杀了。 此事已经逐渐的影响到了民间百姓面对朝廷的态度。 一些正在推行路改府,以及还没有推行路改府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百姓跟各级衙门作对的事情。 朕派遣户部和吏部的人下去,就是震慑震慑地方豪强,还有地方上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员。 王爱卿、张爱卿,随后你们也走一趟地方。 给朕好好的震慑震慑那些地方豪强,以及别有用心的官员。 朕的态度就是,谁跟朝廷作对,你们就查谁。 朕没有清查天下田亩,就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 他们若是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朕翻脸。” 王曾和张知白对视了一眼,一起起身应允道:“喏……” “行了,此事就这么着了。你们下去吧。” “臣等告退。” “四哥留下。” “……” 吕夷简三人离开了资事堂,资事堂内就剩下了赵祯和寇季,以及一个隐形人陈琳。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道:“朕现在是心身俱寒。如今满朝文武都说,朕治下的大宋,前所未有的强大、富庶。可就是如此强大富庶的大宋,居然还存在着近千万贫寒百姓。 我大宋现在总共才多少丁口? 算上那些已经归附我大宋的河西人、西夏人、大理人,总共才八千万不到。 其中有近千万就是贫寒百姓。 这还没算那些一无所有的西夏人、大理人。 若是算上他们,恐怕贫寒百姓的数量更多。”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恐怕不止千万……” 赵祯愣愣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坦言道:“官家所定义的贫寒百姓,是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有田产的百姓。事实上那些百姓,已经脱离了贫寒的范畴,可以定性为赤贫。 有田产,却入不敷出的。 给人当佃户,勉强能糊口的。 除了吃饭,没有余钱做其他的。 以上三类百姓,也是贫寒百姓。 所以细细算下来,贫寒百姓的数量,恐怕要比各地方承包上来的要多。 此外,还有一些躲在深山里的逃户、逃民。” 赵祯痛苦的闭上眼,道:“是啊……他们也该算在贫寒百姓当中,哪怕是逃到了山林里,只要他们称呼朕一声官家,他们就是大宋的百姓。” 说到此处,赵祯缓缓睁开眼,咬牙道:“朕现在恨不得给辽国割地、缴纳岁贡,平息了战祸。然后好好的收拾那些夺了百姓们口粮的人。 他们远比外敌更可恨。” 寇季坦言道:“就算官家愿意给辽国割地、缴纳岁贡,辽皇耶律隆绪也不会放弃攻打我大宋。因为他马上要死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我大宋打趴下。让我大宋无力在他儿子耶律宗真长成之前,北伐辽国。” 赵祯叹了一口气,“朕就是恨极了那些从百姓们口中夺口粮的恶贼,所以才随口一说,四哥何必当真?” 寇季淡然笑道:“臣也就随口一说。”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道:“朕为此事心惊胆颤,四哥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寇季笑道:“我们已经做好了收拾他们的准备,只需等到我们平息了战祸,拿回了燕云十六州,拿回了更多的疆土以后,我们就可以对他们下手。 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收拾他们,官家何必心急呢?” 赵祯沉声道:“朕一想到那些人在挖我大宋的根基,要我大宋的命,朕就恨不得现在就宰了他们。” 寇季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一个公司大老板,看到了公司的中上层在不断的中饱私囊,损害公司利益之余,还看到了公司的中上层趴在公司底层员工身上吃肉喝血。 他要是不想杀人,那就怪了。 赵祯见寇季不说话,就问道:“四哥,有没有办法现在就收拾一番他们?” 寇季沉吟了一下,笑道:“有!” 赵祯一喜,追问道:“什么办法?” 寇季坦言道:“世家大族、豪门大户,兼并土地,但却没有足够的人去种,所以必然雇佣那些贫寒的百姓当佃户。 我大宋禁止人丁买卖。 所以民间大多以契约约束佃户。 而民间佃户中,短工大多不会签订契约。 唯有长工才会签订契约。 长工也是被世家大族和豪门大户压榨的最狠的一部分百姓。 官家可以着刑部商议一下,推行一份举国通用,且不得更改的长工契约。 除了朝廷定下的契约外,民间世家大族和豪门大户定下的契约,一律不作数。” 赵祯眉头一皱,“你是想让朕在长工契约上向着百姓?可如此一来,世家大族和豪门大户,肯定会给朝廷找麻烦。 朝廷现在又要推行府制,又要准备战事,可没有余力对付他们。” 寇季咧嘴笑了,“官家此言差矣。官家没有余力对付他们,不代表朝廷就没有余力对付他们。臣记得,朝中至今仍旧有一批官员,为了不能以人为畜的事情奔波。 朝野上下的官员、百姓,也十分认可他们的话。 朝廷官员、世家大族,雇人抬轿子是以人为畜。 那么地方豪强,压榨佃户,将佃户们当成老黄牛用,也是以人为畜。 那些个为了不能以人为畜奔波的官员,今日按看不惯朝廷官员和世家大族雇人抬轿子,那自然看不惯地方豪强将佃户当成老黄牛用。 即使如此,让他们去跟那些地方豪强讲理就是了。” 赵祯迟疑道:“他们中间有不少人也是出自于地方豪强之家。” 寇季淡然笑道:“若是他们觉得朝廷官员和世家大族雇人抬轿子是以人为畜,而地方豪强压榨佃户却不是。那就说明他们是沽名钓誉之辈。 官家一人送他们一顶轿子足矣。” 赵祯思量了许久,突然哈哈笑道:“妙!妙啊!” 寇季也跟着笑了。 执着于不能以人为畜的官员,大部分都是追求名望的老顽固、腐儒。 他们十分在乎名声。 为了名声他们可以豁出性命去。 所以即便他们出身于豪门大户,也会帮着赵祯去推行朝廷定下的制式长工契约。 他们中间有一部分人,很有可能还会先从自己家下手。 而在他们对自己家下手以后,他们就会大义凌然的找上其他人,逼迫着其他人效仿他们。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不怕地方豪强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为何? 因为地方豪强一旦弄死了他们,他们就赚大发了。 他们所追求的名声,会在地方豪强弄死他们以后,达到前所未有的一个顶端。 赵祯若是趁机吊唁一番,帮他们涨一下名声的话,那么他们会变得更加疯狂。 他们为了得名声,土匪窝都一个劲的往进闯,还会在乎地方豪强? 大宋土匪众多,大宋名人也多。 其中一部分名人,就是冒着身死的危险,闯进土匪窝里,劝诫土匪投降朝廷,赚来的名声。 土匪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投了朝廷,民间立马会传出某某读书人,深入虎穴,舌战群贼之类的义举。 他们的名望会瞬间大涨。 土匪若是不听从他们的意见,砍了他们。 他们的名望一样会跟着大涨,因为地方百姓和地方官府,会将他们的行为定性为义举。 他们的后人,会受到地方百姓和朝廷的优待。 让他们去对付地方豪强,跟他们自己跑去对付土匪,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祯赞叹过了寇季的妙计以后,说道:“朕以前居然没想到此等妙法。朝堂上的那些老顽固、腐儒,居然有这般用处。 朕以前觉得他们讨厌,如今居然有几分欣赏起了他们。 哈哈哈……” 寇季笑道:“每一类人,都有每一类人的用处。有些人就是双刃剑,用不好伤己,用好了就是杀敌利器。” 赵祯赞同的点头道:“四哥言之有理……” 顿了顿,赵祯道:“只是朕一旦推行了制式长契,地方豪强恐怕就不会再跟百姓们签订长契。百姓们很有可能就会沦为短工。 而短工比起长工,略有不如。” 虽然地方豪强不断的压榨长工,但相对的也给长工提供了一个稳定的糊口的工作。 一旦朝廷推行了制式长契。 地方豪强为了应对朝廷推行的制式长契,一定会将长工变成短工。 如此一来,大部分长工的生计就得不到了保障。 寇季坦言道:“受苦是肯定的,毕竟地方豪强当中,没有几个善心人。长工变成了短工,有可能还会被进一步的压榨。 但一切都是暂时的。” 赵祯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寇季笑道:“地方豪强将长工变成了短工,对我们而言,大大有利。一旦我们拿下了更多的疆土,就不用担心贫寒百姓因为长工的身份,被捆绑在地方上。 他们既然是短工,又没有契约。 那就代表着朝廷可以随时将他们移居到其他地方。 他们还不需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一举两得!” 赵祯哈哈笑了,笑过以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随后我们移居百姓的时候,地方豪强还没有理由和借口跟我们作对,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此计甚妙,朕这就给刑部下发文书,让刑部尽快出一份制式的长工契约。” “此事官家还是跟吕夷简三人商讨以后,再做定夺。有他们三人支持,官家办起事来,应该会顺利许多。” “也对……不知会他们三人的话,他们又要在朕耳边唠叨。” “……” “对了。” 赵祯看着寇季道:“朕跟你聊着聊着,险些忘了朕留下你的目的。” 寇季盯着赵祯,没有言语。 赵祯问道:“四哥可记得何仙姑?” 寇季愣了一下,道:“三清观里的那个?臣好久没有见她,也没听见她最近做什么事情,险些把她给忘了。官家提其此人,可是有事牵连到了此人?” 赵祯笑眯眯的从龙案上拿了一封奏疏,递给了寇季,“四哥瞧瞧……” 寇季狐疑的拿过了奏疏,略微翻看了一眼,狐疑道:“各地选送上来的采女?官家给臣看这个干嘛?” 赵祯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指着奏疏,道:“仔细瞧瞧。”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微微一愣,他已经通过赵祯的话猜测出了某种可能,当即在奏疏中快速的寻找起了熟悉的名字。 找了一圈以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永州何琼?永州县尉何勇的长女?” 寇季眯起了眼,“她居然在采女当中,更关键的是,居然选中了。” 赵祯笑眯眯的点点头。 寇季盯着赵祯问道:“官家有没有派人查一查,她到底是不是何勇的闺女?” 赵祯笑道:“查了,还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寇季不明所以。 赵祯低声笑道:“那何琼确实是永州县尉何勇的长女。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名叫何香。” 说到此处,赵祯感慨道:“也不知道那何勇到底积的什么德,自己长的五大三粗的。居然生出了貌若天仙的闺女,更关键的是,还是一胎两个。” “也许不是他的……” 寇季脑海中正在回忆自己遇到了两个何仙姑,所以漫不经心的随口说了一句。 赵祯沉吟道:“你是说,何氏姐妹,是何夫人跟外人所生?” 寇季听到此话,缓缓回神,道:“应该不是。臣觉得,何氏姐妹,应该是为了入宫,特地给自己找了一个便宜老子。” 赵祯眉头一挑,“你是说,那个何琼是冲着朕来的。” 寇季点头道:“显而易见。” 赵祯沉吟道:“朕以为出家人都消停了,没想到还要闹妖。朕倒是想看看,她入宫以后,能闹出什么幺蛾子。” 寇季一愣,追问道:“官家要让她入宫?” 赵祯笑道:“她既然已经被选送了上来,那么必然要入宫。至于入宫以后是做宫女,还是做嫔妃,那就由朕说了算了。” 寇季直言道:“臣以为,官家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 赵祯质问道:“她难道还敢在宫里对朕行凶?” 寇季摇头,“那倒不会……但她入宫,一定有所图谋。” 赵祯郑重的道:“朕会派遣陈琳盯着她。” 寇季直直的盯着赵祯,幽幽的问道:“官家你是不是早就惦记上了她,你是不是偷偷的去过三清观。” 寇季也算是看着赵祯长大的,多少了解一点赵祯的秉性。 赵祯肯定不是那种对素未谋面的人就上心的人。 如今他明知道何琼入宫另有所图,却还质疑要让何琼入宫,必然是见过何琼,看到过何琼的容颜。 但凡是见到过何琼容颜的人,想不惦记她都难。 即便是寇季对何琼没有什么贪念,有人提起何琼的时候,寇季脑海里也能清晰的浮现出何琼的脸。 赵祯面对寇季的质问,并没有隐瞒什么,十分坦荡的道:“朕是出过一次宫,见过何琼。” 寇季心头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赵祯有可能在玩火,但寇季却不打算阻止。 何琼入宫的具体目的,寇季虽然猜测不到,但大致能猜到一个方向。 何琼入宫,应该是想通过赵祯,复兴道门。 所以她不会伤害到赵祯,更不会伤害到宫里其他人。 因为她是一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背着一个道家门徒的身份进入到宫内,必然会很多人所注意。 所以她绝对不会在宫里轻举妄动。 既然宫里其他人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寇季也就懒得搭理她。 反正她入了宫,赵祯又不会吃亏。 寇季的地位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官家喜欢就好……” 寇季敷衍的说了一句。 赵祯见寇季并没有阻止何琼入宫,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等何琼入了宫,朕便跟她说说,将她那个姿色跟她相当的家妹,赐给你。”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巴巴问道:“这算是有福同享吗?”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你这么想也对。” 寇季一想到那个说不过别人,立马要跟人动手的何仙姑以后,果断摇头道:“臣受不起。” 寇季大致已经猜到了,最初入汴京城跟他见面那个是姐姐何琼。 最后在三清观内跟他见面的那个是妹妹何香。 姐姐恬静淡雅,入宫以后,只要不主动招惹是非,应该活长久一点。 妹妹性格中有那么一点点小暴力,入宫以后,活不过一个月。 所以非要选一个人入宫的话,必然是姐姐。 寇季不贪图她们姐妹的美色,也不愿意在府上养一个小暴力女。 所以果断推辞了此事。 赵祯见寇季推辞的此事,微微板起脸,喝道:“朕三番五次赐给你美人,你却三番五次推辞。你是对朕有所不满吗?” 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官家,你就别故意吓唬臣了。你仔细想想,你要是看到了臣抱着何香的话,你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赵祯一愣,脱口而出,“能有……” 仅仅说了两个字,赵祯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姐妹两个是一个模样。 寇季抱着何香,若是被他看到的话,那他心里肯定不会味。 “咳咳……” 赵祯干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尴尬,淡淡的道:“朕回头会下旨,让何琼的妹妹一并入宫。若是她不愿意的话,那朕便赐给她一道度牒。” 以赵祯的身份,亲自赐给何香度牒的话,那么何香注定要一辈子当出家人。 不得还俗,更不得嫁人。 寇季果断拱手道:“官家圣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特地发个单章,感谢一下近期兄弟姐妹们打赏! 统一感谢一下兄弟姐妹们近期的打赏支持! 名单如下: Easy_do87一千书币 抬头看火星五百书币 聚散无常皆流沙两千书币 懒路两百书币 很胖气不匀一百书币 书友20180204163401944三百书币 风知雨意六百书币 书友20190207230957899两百书币 举膏膏一百书币 月山千影三百书币 书友20200101024608705一千书币 永嘉书荒两百书币 宋慈5165651155一万六千两百书币 书友20190620144405768一百书币 季夏廿八一千五百书币 咸鱼肥宅王一百书币 孤独一千书币 仝皋一百书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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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云淡月,泪惹啼痕两百书币 纳然容与两百书币 ………… 拜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09章 忠仆 商讨完了何家姐妹的归属,寇季便离开了皇宫。 回到府上。 寇季入了偏院。 寇忠就住在偏院,近些日子身子骨熬不住了,有离世的可能,所以寇季每天都要到偏院里看看。 偏院里充满了草药味,闻着有些刺鼻。 寇准在王曙搀扶下,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见到了寇季以后,立马停下了脚步。 “你快进去瞧瞧,看寇忠有什么要叮嘱你的。” 寇准焦急的催促了一声,寇季点了点头,进了院子里的卧房。 卧房里。 寇忠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气息虚浮,浑身上下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他收养的那个少年跪坐在他床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 “忠伯……” 寇季进了房门,轻呼了一声。 寇忠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两声啊啊的声音。 寇季凑上前,轻声道:“该安排的我已经安排妥当,你不必担心,安心躺着就是。” 寇忠张着嘴,喘息了许久,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老仆怕是再也伺候不了老太爷和少爷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府上现在多的是仆人,让他们伺候着你就行,你不需要再伺候任何人了。” 寇忠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老仆还想再多陪老太爷几年……” 寇季没有多言,只是拉着寇忠的手,使他安心。 寇忠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话,说了许多。 寇季就陪在他身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 说了许久,寇忠大概是累了,他眼神略微有些迷离的道:“少爷……张寇氏母子,老仆安置在看街亭旁边的东水门街。 老仆走了以后,您多去看看,别让人趁机钻了空子。” 寇季点头道:“我知道了……” 寇忠努力的睁了睁眼,反握住了寇季的手,有些激动的道:“别让寇礼老爷的儿子给老仆披麻戴孝。坏规矩、乱体统的事情不能做。”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之前已经答应你了。” 寇忠急忙道:“老仆没当真,少爷您也别当真。老仆终究是仆,寇礼老爷的儿子即便是再不受您和老太爷待见,那也是主。 主给仆戴孝,会被人笑话,也会被人抨击的。 老太爷那是咱大宋朝少有的圣贤。 您是咱大宋朝少有的能人。 您和老太爷是注定要青史留名的。 别因为老仆,担上了污名。” 寇季皱眉道:“你跟着我时间也不短了,你应该明白,我不在意这些。” 寇忠喘着气,“老仆在意……老仆有自己的子孙……” 说着还望床边跪着的少年身上瞅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了一脸的哀求。 寇季眉头皱成了一团。 “你先安心养病,此事回头再说。” 寇忠盯着寇季,道:“您要是不答应,老仆只能去求老太爷。” 寇季迟疑了一番,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答应你。但是入我寇氏祖坟的事情,你不得推辞,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寇忠见寇季答应了他的请求,有些激动的点点头,重新躺在了床榻上,他的一颗心似乎放下了。 躺在床上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寇季唤大夫进来给诊了一下脉,确认寇忠是真的睡着了以后,才吩咐少年和丫鬟们好生伺候着,然后出了卧房。 寇准一直在房外的院子里,没有离开。 寇季出了卧房以后,寇准就迎了上来,长吁短叹的道:“寇忠大概是不行了。御医和府上的坐堂大夫都说了,寇忠可能就这两三天走。” 寇季没有言语。 扶着寇准的王曙轻声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岳父不必太过悲伤。” 寇准长叹一声,“耄耋之年,眼看着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故去,老夫不悲伤才怪。” 王曙跟着叹了一口气。 寇季依旧没有言语。 寇准感叹过后,询问寇季道:“寇忠叮嘱了你什么?” 寇季坦言道:“他不许我那些弟弟们为他戴孝。” 寇准皱了皱眉头。 王曙在一旁道:“忠伯大概是不愿意让您和寇季背上污名。他一片好心,您领受了就是,别让他死了也不安心。” 寇准闻言,叹了一口气,“罢了,他执意如此,那就顺了他的心意。” 寇准侧头看向寇季,“寇忠入祖坟的事情你安排的如何?” 寇季直言道:“族里的一些老人们不答应,他们觉得寇忠非寇氏血脉,不能入寇氏祖坟。” 寇准脸色一冷,道:“直说吧,他们想要什么。” 寇季叹气道:“两个七品官位,每家三万贯钱。” 寇准冷哼道:“他们倒是好胃口。他们近些年仗着老夫的威风,仗着你的威风,没少在乡间敛财,一个个吃的是脑满肠肥,却不知道感恩,还贪得无厌。 自从你任职为枢密使以后,他们就更加放肆了。 如今快成华州一害了。 别人明面上恭维着他们,背地里都在骂我寇准的祖宗。” 说到此处,寇准质问寇季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寇季坦言道:“实在不行,就只能迁坟。” 寇准不悦的道:“你一个枢密使,居然怕了他们,让着他们?” 寇季无奈的道:“都是族人,我总不可能派人将他们砍了吧。” 寇准被怼的说不出话,瞪了寇季一眼。 寇准略微思量了一下后,觉得寇季说的在理,当即道:“那你便准备迁坟的事宜。” 寇季迟疑道:“他们若要是阻拦呢?” 寇准冷哼道:“老夫会亲自主持迁坟,老夫倒是想看看,谁敢拦。” 寇季坦言道:“就怕他们以性命相要挟。三两个族老往您面前一拦,您也没办法强来。” 寇准不满的道:“那你说怎么办?” 寇季思量了一下,“依照他们的要求,给他们官位,给他们钱。” 寇准瞪眼喝道:“他们是喂不饱的。” 寇季点头道:“我知道他们喂不饱,但还是先顺着他们的好。等祖坟迁移出来以后,我们就不用担心他们的威胁了。” 寇准思量道:“祖坟迁移出来以后,调个刚正的人过去治一治他们。千万别让他们成为大害。” 寇季缓缓点头。 商量完了此事,寇准长叹了一口气,让王曙扶着他回房歇息。 寇季离开了偏院,回到了书房,吩咐陆铭带着人、带着钱去华州处理迁坟的事情。 此事交给了陆铭以后,寇季就一个人在书房里处理公务,观看交趾曹利用递过来的消息。 随着曹利用入场,交趾的战局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交趾郡王是最先退场的。 其次是安南军。 如今交趾境内就剩下了大食人的兵马和曹利用的兵马。 双方已经鏖战了许久,各有死伤。 曹利用有火器相助,隐隐占据着优势。 大食人现在凭借着马木留客骑兵,在死撑。 相信再过不久,交趾的战事就会尘埃落定。 寇季觉得,是时候谋划一下随后交趾的治理问题。 对于曹利用是否会败给大食人,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马木留客固然强横,可人数有限。 大食人凭借着马木留客死撑,会加快马木留客的消耗。 等到马木留客消耗完了以后,大食人就不得不退出交趾战场。 大食人在交趾,就如同无根的浮萍。 没有深厚的根基,也没有后援。 他们手里的力量不足以抗衡曹利用的时候,除了退出战场,别无选择。 曹利用就不同。 曹利用在南方已经扎根了十多年之久,手里的兵力、财力,远比大食人要强。 光是他手里的力量,就足够对付大食人了。 更别提镇南军,以及邕州的永字头禁军,还在交趾边陲上虎视眈眈的看着。 一旦曹利用露出了颓势,寇季就会毫不犹豫的派遣镇南军、永字头禁军,沿水路两条线,进入到交趾,两面夹击大食人,驰援曹利用。 所以,交趾战事打到了这个份上,曹利用肯定不会败。 取胜只是时间问题。 如何治理交趾,如何将交趾纳入到大宋,如何将交趾彻底变成汉地,寇季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交趾经过了长时间的战争侵蚀,境内的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锐减。 如今交趾境内已经没有多少男丁。 那么往交趾迁移人口就势在必行。 刚好,大宋在路改府制的时候,清查出了近百万赤贫的百姓。 若是将他们迁移过去,一下子就能充实交趾的人口。 但直接想朝廷奏请将百姓迁移过去,肯定不妥。 所以得用其他引流的法子。 比如通过民间招揽,将赤贫的百姓吸引过去。 “大批百姓过境,必然会引起朝廷的重视。所以曹利用在拿下了交趾以后,必须向朝廷表示归附的诚意。并且向官家道明交趾没有男丁的窘境。 官家正在为解决近百万赤贫百姓的事情头疼。 在得知了交趾的窘境以后,应该会意动。 文臣们应该会奏请官家给里面掺沙子,为大宋以后将交趾纳入版图做准备。 所以官家最终应该默认了曹利用将近百万赤贫百姓引入交趾,但是会给里面掺沙子。” 寇季沉吟着嘀咕了一番。 确认了往交趾引入百姓,不会被朝廷阻止以后,寇季便写了一封长信,将曹利用之后要做的事情告诉了曹利用。 至于百姓们到了交趾以后,能不能尽快富起来,能不能尽快恢复交趾的农产,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大宋百姓勤恳,交趾的女人也勤恳。 他们凑在了一起,会变得更勤恳。 交趾土地肥沃,又有一年三熟的稻米。 在他们辛勤耕耘下,交趾只需要一年,便能恢复一些元气。 曹利用只要稍微做一些引导,让交趾百姓将吃不完的粮食集中起来,贩卖到大宋,再贩卖一些货物过去,便能保证当地的百姓可以衣食无忧。 具体的可以让寇府的商队操持。 一想到了寇府商队,寇季突然觉得,“寇府的商队是不是应该再一进步的做一下裁减?” 寇府的商队如今遍及大宋,人手足足达到了五万之数。 其中一部分人在河西,贩卖河西的粮食、牲畜;另一部分人在中原内地,贩卖布匹、农具;还有一部分人在川府内,经营着寇府从慕、钱、孟三家得来的丝绸生意;还有一部分人在经营万象楼和万象典当行。 锻钢作坊内的人手,寇季都没算在里面。 “生意越大,掌控的人越多,麻烦事就越多。应该适当的将一些生意放出去。比如河西的粮食和牲畜,寇府只需要经一道手就可以,具体的过程可以不用再参与。 地方上贩卖布匹和农具的生意,可以慢慢的交给百姓,寇府只掌控生产和供货即可。 川府境内的丝绸生意,以及川府的田产,应该拆分开,发卖给那些桑农、织女。 万象典当行如今对寇府而言,像是个鸡肋。 万象典当行可以拆分了以后,发卖出去。 万象楼的招牌已经立起来了,大宋上上下下的百姓,只要有好东西,都拿到万象楼扑卖。 万象楼可以适当的在各府城设立分铺。 其他地方的分铺应该裁撤。 如此一来,寇府商队的人数,应该能裁减到两万人左右。” 寇季仔细盘算了一下,最终决定拆分了寇府的生意和寇府的商队。 无论是寇季,还是向嫣,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掌管这么大的生意。 寇季身分越高,政务越繁忙,根本顾及不到寇府的生意。 向嫣如今要带孩子,还要照顾赵絮和向家小妹两个丫头,照顾不过来寇府那么大的生意。 与其等到寇府的生意发展的越来越大,大到难以分割,大到出现糜烂的地步,还不如现在就开始拆分。 拆分以后,寇府各地的管事,可以脱离仆从的身份,变成一个个小商人,继续为寇府的生意奔波。 寇府赚钱的同时,他们也跟着赚钱。 那些管事在变成了小商人以后,一定会更加卖力的做生意。 如此一来,就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有了这个想法,寇季准备出书房去找向嫣商讨此事。 寇季出了书房的门,发现天色已经晚了。 刚要迈步去后院找向嫣,就看到了伺候在寇忠院子里的仆人匆匆赶到了他面前。 “少爷,忠伯去了。” 寇季听到此话,心头一沉,他快速的奔到了寇忠所在的院子,没进院子门,就听见了悲痛的啼哭声。 寇季进了院子,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丫鬟和仆人正在小声啼哭。 寇准红着眼,在王曙的搀扶下,从寇忠的卧房里走了出来。 “祖父……” 寇季急忙上前。 寇准情绪低落的道:“寇忠的丧事就交给你了。老夫近几日不想在府上待。” 寇准大概是不愿意看着寇忠的丧事,怕自己受不了,所以才要逃离此地。 寇季吩咐人将寇准和王曙送出了府,就跟匆匆赶来了向嫣一起,为寇忠操办起了丧事。 寇季在府上的偏院里设了灵堂,供给寇忠的一些老友和府上的仆人丫鬟们祭拜。 跪在灵堂上的是寇忠收的子嗣,也就是那位少年。 寇季虽然没有跪在灵堂里,但是却守在门外。 寇季最终还是遵从了寇忠的遗愿,并没有从寇府大宅里叫一个兄弟过来为寇忠守灵。 但为了表示心意,寇季以另类的方式为寇忠守着灵堂。 寇季为寇忠操办丧事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各种风言风语随之而起。 各家权贵府上的仆人们,十分羡慕寇忠能遇到寇季这样的主家。 因为以寇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能为寇忠一个仆人守灵,这在大宋朝是独一份的事,也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 一些跟寇季不对付的人,或者别有用心的人,暗中散布谣言,指责寇季身为主家,为一个仆人操办丧事,乃是下贱的表现,有辱国体,有辱官声,有损官威。 此事传到了宫里以后。 赵祯有些难以置信的询问陈琳,“陈琳啊,你说说,四哥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一个仆人操办丧事,还在府上设了灵堂。 汴京城内的那些权贵们还不都得骂他。” 陈琳一脸凝重的对赵祯道:“寇枢密是怎么想的,奴婢不知道。但他能为一个仆人,做到这个份上,咱家佩服他。”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朕知道四哥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仆人,连自己的名声都不顾。” 陈琳坦言道:“这正是寇枢密重情义的表现。他能为一个仆人舍弃名声,他就能为官家您,舍弃性命。或许在寇枢密眼里,情义比一切都重要。 官家能真心实意的将他当成兄长,不正是因为他重情义吗?” 赵祯一愣,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理。” 赵祯思量了一下,提笔挥毫,写下了‘忠仆’二字,递给了陈琳。 “你拿着此书,去一趟寇府,赐给寇忠,堵上那些胡说八道的嘴。” 陈琳见此,正色道:“奴婢代替寇忠,谢过官家隆恩。” 赵祯缓缓摇头,“不必谢朕,寇忠伺候寇府两代人,为朕辅佐了两代忠良贤臣,又一生没有娶妻,更没有子嗣。 足可见他当得起忠仆二字。” 陈琳奉过了赵祯的御笔,没有多言,拿着御笔出了门。 出了门以后,对身边的小宦官吩咐道:“去,把咱家内侍省都都知的官服拿来,咱家要穿着它去寇府。” 陈琳在宫里担当着数个要职。 其中最大的职位就是内侍省都都知。 但他很少穿戴内侍省都都知官服,反而经常穿着一身代表着官家贴身内侍的衣服。 为的就是显示跟赵祯的亲近。 如今要出门了,还是去吊唁一位死去的忠仆,他破天荒的决定,穿戴着官府去。 别看陈琳一直在赵祯面前自称‘奴婢’,就觉得他真是一个奴婢。 事实上,领了内侍省的差事,就有资格在赵祯面前自称一声‘臣’。 也有资格在那些比他品阶低的官员面前,自称一声‘本官’。 陈琳入宫已经有数十年了,见过的达官显贵,多如牛毛。 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不把仆人当人看。 一些需要巴结他的人,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可私底下,没一个高看他一眼的。 一些不需要巴结他的,使唤他就像是使唤自己家里的仆人一样。 寇季是陈琳见到的达官显贵中,唯一一个将仆人当人看的。 如今寇季为了给仆人办丧事,惹上了流言蜚语,他觉得他有必要尽一些绵薄之力。 陈琳在小宦官伺候下,穿戴整齐了官服以后,有些不适应的扭动了一下,然后感叹道:“奴仆当久了,都差点忘了自己是个人了。” “老祖宗,您可不是奴仆,也没人敢将您当成奴仆……” 小宦官在帮陈琳穿戴整齐以后,小声的拍着马屁。 陈琳撇撇嘴,“咱家的心思,你不懂,所以不要胡说八道。在官家面前,咱们永远是奴仆,千万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小林子就是因为忘了本分,在官家说话的时候,多了一句嘴,才被官家发配到了别的地方。 你可别学小林子。” 小官宦赶忙道:“干孙子明白。” 陈琳满意的点点头,“记住,咱家欠寇季一个人情。咱家以后若是还不了,你替咱家还。” 小宦官迟疑道:“就因为寇枢密为寇忠办丧事?” 陈琳斜眼盯着小宦官,质问道:“这还不够?他冒着丢名声的风险,帮一个仆人办丧事。告诉汴京城里所有的人,咱们这些仆人也是人。 不仅咱家欠他一个人情。 汴京城,乃是大宋朝所有当仆人的都欠他一个人情。” 小宦官不明所以。 陈琳感叹道:“你且瞧着,等此事过去以后,咱们这些当仆人的,在其他人眼里,会稍微多出那么一点点的地位。” 小宦官一脸迷糊。 陈琳笑着道:“现在不懂不要紧,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一些,你就懂咱家话里的意思了。” 说完这话,陈琳便不再多言。 他拿着赵祯的御笔,出了皇宫。 一路上,陈琳并没有像是往常一样,掩饰行踪,而是大大方方的赶往了寇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0章 老夫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心善 陈琳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有人以为陈琳是代表官家,要去寇府问责,所以就派人跟在陈琳身后,打算看一看寇季在被赵祯问责以后,有什么反应。 陈琳到了寇府以后,经过了通禀,入了寇府,一路走到了寇府偏院。 寇季坐在偏院灵堂门口,看到了陈琳以后,狐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的?” 见陈琳破天荒的穿戴着内侍省都都知的官服,便又补充了一句,“看我笑话,不用搞的这么隆重吧?” 陈琳没有言语,他走到了寇季面前以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恭敬敬的向寇季一礼。 寇季见此,略微一愣。 寇季思量了一下,猜到了陈琳的来意,略微撇了撇嘴道:“你不用对我如此客气。你死以后,我肯定不会为你铺设灵堂的。” 陈琳盯着寇季道:“但你逢年过节,会到咱家的坟头,给咱家上一柱香。” 寇季不屑的道:“别说我不会为你去上香了,就算真的跑去给你上香,那也是看你可怜,死了以后没人管,怕你沦为孤魂野鬼。” 陈琳淡淡的道:“只要你给咱家上香就行,至于你是可怜咱家,还是跑去咱家的坟头数落咱家,咱家都不在乎。” 说到此处,陈琳将赵祯的御笔递给了寇季。 “官家赐给寇忠的。” 寇季捧过了赵祯御笔,仔细一瞧,苦笑道:“官家凑什么热闹啊。” 陈琳坦言道:“官家也是怕你被别人骂的太惨。” 寇季回头瞧了一眼灵堂,“我要是怕人骂,就不摆这个灵堂。” 陈琳反问道:“官家就怕人骂了?” 寇季撇嘴道:“他不是不怕人骂,是没人敢骂他。骂我寇季不会受到任何伤害,骂他,会掉脑袋。” 陈琳坦言道:“所以官家凑一凑热闹,对你只要好处,没有坏处。”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陈琳也没有再说话,他迈步进了灵堂,给寇忠上了几炷香。 出了灵堂以后,陈琳询问,“堂上的那个,是你给寇忠找的儿子?” 寇季直言道:“是他自己找的传承香火的子嗣。我原想着从我那些弟弟中挑选一个,为他披麻戴孝的。但是他似乎吓到了,就果断自己找了一个。” 陈琳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问道:“有问题?” 陈琳狐疑的道:“他要没被吓到,没自己找一个。你会不会从你那些弟弟当中,挑选一个给他披麻戴孝。” 寇季坦言道:“我寇季也是要脸面的人,我既然做出了承诺,一定会兑现。” 陈琳思量了一下,道:“咱家死了以后,你能不能也从你那些弟弟中挑选一个,给咱家披麻戴孝?”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让寇天赐去给你披麻戴孝,你敢受吗?” 陈琳吓了一跳,急忙道:“当咱家没说。” 陈琳死了以后,寇季要是真的让寇天赐去给陈琳披麻戴孝,陈琳能吓的活过来。 寇天赐那是赵祯的干儿子,宝庆公主的驸马,算是陈琳的主家。 寇天赐披麻戴孝,陈琳可受不起。 寇季吓唬了陈琳一下以后,道:“我那些弟弟你也别想。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你死了以后,我可以给你挑一个孤儿,过继到你名下,给你披麻戴孝,帮你陈家传承香火。”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道:“此事等咱家快死的时候再说。” 陈琳身为赵祯的忠仆,他怕寇季借着帮他过继儿孙的事情要挟他,所以没有答应此事。 寇季猜到了陈琳的心思,但却没有戳破此事。 寇季陪着陈琳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让人送陈琳离开了寇府。 陈琳走后,有关于赵祯赐给寇忠‘忠仆’二字的事情,也如同一阵风一样传了出去。 一夕之间,那些批判、指责寇季的谣言,纷纷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赞叹寇季重情义,赞叹赵祯欣赏忠良的美誉。 寇忠在寇府停灵数日后,寇季便吩咐仆人抬着寇忠的尸骨出了汴京城,将寇忠葬在了汴京城外的一处高山上。 那一处山,寇季特地找人看过,是一块风水宝地。 寇准一脉的先祖的祖坟迁移过来以后,便会埋在山上。 寇准死了以后,也会埋在山上。 那一处高山,以后将会成为寇氏的新祖坟。 之所以选在山上,而非平地上,就是为了避免黄河决堤,将坟墓给泡了。 寇忠葬下以后,汴京城里有关于寇忠引起的风波,就渐渐的消散了。 没过一些日子。 寇准、寇礼、寇季,一起离开了汴京城,前往了华州,祭拜了寇氏先祖以后,将他们的尸骸尽数迁移到了汴京城外。 有陆铭提前打点,寇准和寇季到了以后,只是简单的祭拜了一番,然后就拉着装有先祖的尸骸回到了汴京城。 期间,华州的那些族老,也曾拦下寇准和寇季,再次索要好处。 寇准懒得搭理他们,就将此事交给了寇季。 寇季对于那些族老们提出的要求,那是有求必应。 只要那些族老能提出来的,寇季几乎都办了。 包括他们提出的让族中一个十分被看好的中年人在陕西府担任要职的过分要求,寇季也答应了。 等到寇季将寇氏先祖的骨骸运回了汴京城,安稳下葬以后。 寇季果断将端州知州包拯,调任到了华州去担任知州。 在包拯赶去上任之前,寇季还特地派人去告诉包拯,让包拯放开手脚做事,不必在意任何人的态度。 包拯又不是什么蠢人,自然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以寇季叮嘱,华州寇氏的人一旦犯了错,他绝对不会手软。 寇府的私事处理妥当以后。 已经到了年底。 黑汉王朝和辽国征讨西州回鹘的战事接近了尾声。 一封封有关西州回鹘战事的奏报,频频进入到了汴京。 资事堂内。 赵祯将一份奏报递给了陈琳,吩咐陈琳递给了吕夷简以后,沉声道:“黑汗王朝和辽国攻打西州回鹘的战事,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 他们合兵攻下了高昌以后,就一起赶往了鬼谷口,准备从两面夹击西州回鹘北廷王帐别失八里。 我大宋派过去的一万兵马,在阻挡黑汗王朝和辽国攻打西州回鹘的战事的时候,起了重大的作用。” 吕夷简在仔细审阅过了奏报以后,点头道:“游击将军高义、监军张方平,能够凭借着一万人,以及一些火器,阻挡住近八十万兵马半个月时间。 可见他们二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祯点点头道:“朕知道高义,此前在河西的阳关一战,高义崭露头角,朕便记住了他。张方平又是何人?此次他们能抵挡住八十万黑汗和辽国联军,多亏了张方平提前设计了一个圈套,引黑汉王朝和辽国的前军进入了鬼谷口,坑杀了三万多人,震慑住了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使得他们在鬼谷口耽误了半个月时间。 可以说张方平此人,在此次鬼谷口一战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如此人才,朕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赵祯此话说完以后,王曾缓缓拱手道:“张方平此人,乃是天圣八年的异等科的茂才,此前在睦州担任判官。 臣是听应天府知府宋绶提起此人,有心一试,所以才跟寇枢密商量了一番。 将他安置在了去西州回鹘驰援的军中,考验了一番。” 赵祯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倒是经受得住考验,算得上是位良才。等他还朝以后,授他一个知州,再磨练磨练。 王爱卿和应天府知府宋绶,举才有功,赐钱十万。” 王曾拱手道:“多谢官家赏赐。” 赵祯又道:“高义在此次鬼谷口一战中,受伤不轻。等他回朝以后,授他陕西府镇府将军,让他好好的待在地方养几年。” 吕夷简、寇季齐齐应允了一声。 “喏……” 高义是禁军所属,调遣到地方上担任武官,就需要枢密院和内廷一起般。 赵祯独断了此事,没给吕夷简和寇季商量的机会,所以他们二人只能应允。 张知白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沉声道:“西州回鹘可汗,真是一个蠢货。我大宋几乎拼光了一万将士的性命,为他争取了逃脱的时间。 他居然没有直接逃往我大宋,而是在逃亡的半途,停留在了伊州,准备再做一搏。” 吕夷简冷哼道:“他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却白费了我大宋近一万将士的苦功和性命。” 赵祯皱起了眉头,没有言语。 寇季沉声道:“他好歹是一方之主,在没有彻底被打败之前,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做亡国奴。他在逃亡半途,留在伊州,准备再做最后一搏,可以理解。 但我大近一万将士付出了血的代价,为他争取了逃亡的时机,他却不好好珍惜,那他就有必要给我大宋一个交代。” 赵祯盯着寇季,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寇季直言道:“我随后会下令给种世衡,让他率领五万镇西军,去伊州问一问西州回鹘可汗。” 吕夷简皱起了眉头,道:“此举会不会有些危险?若是种世衡率领着镇西军到达了伊州,辽兵又刚好杀到了伊州城下呢?” 寇季分析道:“西州回鹘可汗,既然要在伊州做最后一搏,那么他一定会在辽兵必经的纳职和益都部署兵力。 西州回鹘的兵马能低于黑汗王朝百万兵马数十年,还是有些能力的。 纳职和益都是黑汗王玉素甫送给辽国的。 所以攻打纳职和益都的兵马,应该都是辽国的兵马。 西州回鹘兵马肯定没那个实力击溃辽国的兵马,但是挡住辽兵十天半个月,还是可以的。 种世衡率领着镇西军去一趟伊州,可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吕夷简沉声道:“可我们将消息传给种世衡,也需要不少时间。” 寇季皱眉道:“河西的官道已经修通。从汴京城出发,用八百里加急,昼夜不歇的话,最短应该是五日。剩下五日时间,种世衡率军轻车简从的赶去伊州的话,应该能往返一趟。” 王曾追问道:“万一种世衡在伊州遇到了辽兵呢?” 寇季沉吟道:“那也不用怕。辽国派遣到西州回鹘的兵马有二十万。在拿下西州回鹘的过程中,应该损伤了不少。再分派一些守卫他们攻克下的西州回鹘的城池。能派遣到伊州战场上的兵马,应该不会超过六万。 五万镇西军,对阵六万辽兵,可站而胜之。” 吕夷简和王曾闻言,皆皱着眉头。 寇季见此,又补充了一句,“镇西军已经有一半的将士,更换上了火器。” 吕夷简和王曾一愣,对视了一眼,盯着寇季追问。 “可配备有火炮?” 寇季点头道:“各军中的火炮是最先配备齐全的,镇西军也是如此。镇西军有炮兵三千,其中一千人掌将军炮,每五人掌一门将军炮;两千人掌震天炮,十人一门震天炮。 其中每一门将军炮,还配备了辅兵十人。 眼下禁军当中,只有掌将军炮的炮兵,配备着辅兵。” 寇季口中的将军炮,便是经过了进一步优化的红夷炮,震天炮是没良心炮。 赵祯在见识了火炮威力以后,果断给两种火炮赐予了新的名字。 所以军中火炮,如今改用了新名。 红夷炮虽然为了方便运输,加装了轮子,可红夷炮十分沉重,运输起来还是多有不便,所以寇季在设立炮兵的时候,特地给他们配备了辅兵。 吕夷简和王曾不关心火炮的运输问题,也不关心火炮的名字问题。 他们只关心镇西军中是否配备了火炮,火炮的数量是不是足够多。 听到了寇季的回答,他们也放松了一口气。 火炮的威力,他们是见识过的。 他们知道火炮在战场上,有改变战场格局和以少胜多的威能。 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给镇西军中配备了数量超过了百数的火炮以后,他们就不再担心种世衡率领着镇西军到了伊州,碰到了辽兵以后,会吃败仗。 “既然镇西军中配备有足够的火炮,那就让种世衡走一趟伊州。” 吕夷简和王曾知道了种世衡手里有足够的实力跟辽兵干一场以后,纷纷出声赞同寇季的想法。 张知白在一边沉吟道:“老夫倒是不担心种世衡率领着兵马到了伊州以后会碰上辽兵。我大宋兵马经过了几次梳理以后,战斗力大大提高。 在兵马数量差距不是太大的情况下,即使没有火炮相助。 我大宋禁军也能跟辽兵一战。 老夫担心的是,西州回鹘可汗,不愿意轻易向我大宋服软。” 寇季冷声道:“我既然派遣种世衡带着兵马过去了,那就没打算跟他好好说话。他若是识趣,见到了我大宋兵马以后,就带着钱财和人,跟着我大宋的兵马回来。 他若是不识趣,那我就让种世衡灭了他和他的人,将那些钱财带回来。” 吕夷简和王曾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张知白心中苦笑了一声,感叹道:“你寇季对外人,永远都是这么狠。”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我们又不是善人,我大宋的儿郎也不是天生地长的。我们付出了代价,就应该得到回报。 对方若是不给回报,那我们就只能砸了他们的碗,从他们碗里生抢。” 张知白苦笑着摇头,却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西州回鹘可汗,浪费了大宋给他争取的逃亡的机会,非要作死一次。 那他就死不足惜。 寇季派遣种世衡过去如何处置他,张知白都觉得是应该的。 张知白之所以苦笑,是觉得寇季行事过于蛮横,过于霸道。 如此性子行事,迟早会弄的大宋没有朋友的。 赵祯果断道:“那就传令给种世衡。” 寇季拱手道:“喏……” 商定妥当此事以后,赵祯吩咐众人散了。 寇季出了皇宫,便赶到了枢密院,写了一份文书,加盖了半枚兵印,然后又派遣人将文书送到宫里,让赵祯加盖了另外半枚兵印。 兵印齐全以后,寇季吩咐人将文书送去了河西。 在距离汴京城千里外的河西府治下的沙州边陲。 种世衡吩咐镇西军大将军,集结了镇西军五万兵马,陈兵边陲,严阵以待。 战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一顶顶帐篷犹如钉子一般扎在地上。 辕门口的将士,一个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守在门口。 李迪如同老农一般,双手捅进了袖口里,怀抱着一根牧羊鞭,驱赶着一群羊,往辕门内走去。 在李迪身后,杜衍带着一帮子衙役、衙兵,推着一辆辆独轮车,车上装满了羊皮袋子,皮袋子里装满了干果。 李迪驱赶着羊群到了辕门口,被守门的将士拦下。 李迪也没有仗着身份硬闯。 只是吩咐守门的将士进去通禀了一声。 没过多久。 种世衡穿着大氅,领着亲兵,匆匆就赶到了辕门口。 见到了李迪以后,匆匆迎上前,道:“大冷天的,您老不在府里的暖炕上趴着,跑到此处来做什么?” 李迪将牧羊鞭插到了腰间,抚摸着雪白的胡须,嘀咕道:“老夫还没问你,你倒是先问起了老夫。大冷天的,你不在镇西军军营里带着,带着镇西军跑到沙州来干什么?” 种世衡苦笑了一声,坦言道:“我之所以让镇西军集结在此处,一是为了防止黑汗王朝的兵马和辽国的兵马在打败了西州回鹘以后,冒犯我大宋边陲。 二是为了等官家兵发伊州的旨意到达以后,能够快速的赶往伊州。” 李迪疑问道:“你怎么就料定官家会下达旨意,让你兵发伊州。” 种世衡笑着道:“官家的心思我是不敢猜。可寇枢密的心思,我还是能猜测一二的。寇枢密是那种不喜欢吃亏的人。 此次我大宋派遣了近一万将士驰援西州回鹘,为的就是给西州回鹘可汗争取逃脱的时间。 可那老小子,逃到了半路居然停下了。 还打算在伊州跟辽兵做最后一搏。 他一败,手里的钱和人,全归了辽人了。 我大宋损失了近一万将士,却什么也没捞到。 寇枢密能甘心? 以寇枢密的性子,肯定会让我在辽兵没有赶到伊州之前,先杀到伊州去,将西州回鹘可汗手里的钱和人讨过来。” 李迪捏着下巴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对祖孙都是不吃亏的主儿。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种世衡闻言,哈哈一笑道:“您恐怕也是猜到了西州回鹘可汗的所作所为传到了汴京城以后,汴京城会有何反应。 所以在我集结兵马的时候,你什么也没说。” 李迪撇撇嘴,没有言语。 种世衡继续道:“只是您送这些羊过来犒赏将士,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呸……” 李迪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道:“犒赏将士?那是官家才能干的事情。老夫为官多年,岂会干犯忌讳的事情。 老夫送羊和一些干果过来,纯粹是可怜那些即将要出征的娃娃们。 想让他们在出征之前,美美的吃一顿羊肉,喝一碗羊肉汤。 然后再带一些干果路上吃。” 种世衡质问道:“那跟犒赏将士有什么区别?” 李迪瞪起眼,“老夫的东西,你们不能白吃。到了伊州,捞到了好处,你可得给河西留点。” 种世衡微微皱眉,“如今禁军军纪极严,未经枢密院许可,私自分发缴获,可是重罪。” 李迪不屑的道:“老夫又不要西州回鹘的钱财和牛羊马匹。” 种世衡狐疑的道:“那你要什么?” 李迪撇撇嘴道:“老夫寻思着,西州回鹘覆灭以后,西州回鹘的女子肯定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老夫这人别的长处没有,就是心善,看不见可怜人。 你要是有余力,把她们都带回来。 老夫在河西给她们找个男人,帮她们暖暖被窝,省得她们冻死在外头。” 种世衡闻言,嘴角抽搐了起来。 李迪见此,瞪着眼看向种世衡,道:“怎么,你也想发善心?” 种世衡果断摇头,道:“我可听说,沙州那些百姓,如今一人娶了三个妻妾。再给他们找妻妾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李迪翻了个白眼道:“沙州的那些汉子,是不缺婆娘。可瓜州、肃州、西凉等地移居过来的汉子,缺婆娘却的紧。 再不给他们找个婆娘,他们估计要去租妻了。 若是租妻之风在河西盛行,寇季那小子,还不得挖苦死老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1章 兵临! 租妻在后世是一种十分罕见的事情。 但是在古代,却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古人多穷苦,其中不乏娶不起妻的。古人又重视香火传承,所以就催生出了租妻的事情。 娶不起妻的男丁,在到了一定年龄,需要传宗接代的时候,就会找一个中人,花一笔钱,租下别人的妻室或者小妾,迎回家中,为自己传宗接代。 时间一般是三年,三年之后,男丁租下的妻妾就要返回原有的丈夫家中,一刻也不会多待。 若是男丁和他租下的妻妾在三年之中处下了感情,也可以通过中人从中协商,再花一笔钱财,将他租下的妻妾彻底变成自己的妻室。 无论是在寇季眼中,还是在李迪眼中。 租妻都是一种悲哀。 河西初定的时候,留在河西境内的一些西域人,保留着共妻的恶习,父亲留下的妻妾,儿子会继承,儿子留下的妻妾,孙子会继承。 如此往复,直至女子死亡以后才会终结。 寇季在发现了此恶习以后,可是抡起了屠刀,在河西境内砍了一大批人,才止住了如此恶心。 寇季坐镇河西期间一手扼杀了河西境内共妻的恶习。 李迪坐镇河西期间,若是冒出租妻的恶习,寇季不挖苦他才怪。 种世衡是读书人出身,对租妻的恶习也十分厌恶,所以在听到了李迪提到了租妻以后,脸色微微一正道:“我大宋如今威压四海,我大宋的百姓没理由娶不上妻室。此事我没看到,我可以假装不知道,可我看到了,就没理由置之不理。 李公放心将此事交给我。 此去伊州,我一定将伊州的那些女子带回来。” 李迪听到了种世衡的话,哈哈大笑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的羊和干果没送错人。” 说话间,李迪已经催促着身后不远处的杜衍将装有干果的独轮车尽快推到了辕门口。 种世衡也没客气,笑纳了李迪送来的所有羊和干果,但却没有邀请李迪进入军营。 诚如种世衡所言,如今的禁军军纪十分严苛。 禁军军纪中有明文规定,非禁军所属,一律不得踏入禁军驻扎的营地,谁也不例外。 哪怕是朝堂上的三宰也是如此。 李迪虽然有身份、有资历。 可种世衡也没办法邀请他进入到军营里一起喝一碗羊肉汤。 辕门口。 杜衍眼看着镇西军将士将最后一车干果推进了辕门以后,一脸迟疑的对一旁抱着牧羊鞭打哈欠的李迪道:“李公,让朝廷的禁军出去抢女子,传出去以后,对我们的名声会十分不利。” 李迪瞥了杜衍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杜衍,你到河西多久了?” 杜衍愣了一下,沉声道:“快八年了。” 李迪侧头看向了杜衍,叹了一口气道:“你在河西待了八年了,还没有学会什么是为官之道。你这辈子的仕途,也就止步于此了。” 杜衍脸色一变。 李迪自顾自的道:“你一直留在河西也好,等老夫驾鹤西去以后,你可以接替老夫的位置,继续坐镇河西。” 杜衍微微咬了咬牙。 李迪见此,哼了一声,道:“怎么,不甘心?” 杜衍没有说话。 李迪讥讽的道:“不甘心就憋着……你杜衍做官做了也有几十年了,在河西待了也有八年了,到现在还没有参透为官之道。 名声? 名声有百姓重要吗? 我们当官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不是为了自己。 要是只求名声的话,那还做什么官? 去文昌学馆教书好了。 教一个桃李满天下,美名一定可以传遍天下。 既然做了官,那名声就是最无关紧要的。 做官,首要的是维护朝廷。 其次是维护百姓。 名声比起朝廷和百姓,微不足道。 我们只要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中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哪怕被人成为屠夫、刽子手,那也甘之如饴。 做官最怕的就是本末倒置。 一味的追求名声,却忘了自己做官的根本。 那就不配为官。 这一点,寇季比你看的要清楚。 所以寇季现在是我大宋枢密使。 而你杜衍,却只能在河西吃沙子。” 杜衍脸色难看的低下头。 李迪见此,叹了一口气,“老夫心里清楚,似我们这种人,内心深处都有自己做官的坚持,轻易不会动摇。老夫不想改变你的坚持,只想让你在闲暇之余,多看看百姓。 多为百姓做一点事,也比你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要好。” 杜衍显然不愿意跟李迪讨论这个问题,所以依旧闭口不言。 李迪见此,也没有再多言。 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能不能悟,那就看杜衍自己了。 大宋如今一日一变,变化的中心就在赵祯和寇季身上。 他们不仅掌控着大宋的大权,也掌控着大宋的一切变化。 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踏踏实实为百姓、为朝廷做实事的人。 而不是那种为自己追求名利的人。 不符合他们心意的人,一辈子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入不了他们的眼,就进不了中枢。 就算想尽办法、费尽心思进了中枢,也不会有太多话语权。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别看吕夷简三人在朝堂上威风凛凛的,但他们其实已经没有太多话语权了。 他们三人现在,顺着赵祯和寇季的心思说话,那他们说的话就好使。 他们若是跟赵祯和寇季对着干的话,那他们说的话就一点儿也不好使。 再过几年,他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会减弱。 朝廷路改府制,确实没有动官员、世家大族的利益。 但官员和世家大族也没有从中得利。 真正在朝廷路改府制中得利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赵祯,一个是寇季。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盯着各府的知府、监察使、镇府将军的位置。 却没有人在意,府辖下的各州,多了一些新面孔。 那些从天圣馆里走出来的寇季的门生,如今都悄无声息的散布到了大宋遍地,成为了一州知州。 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人杰。 他们注定会在地方上站稳脚跟,然后逐渐的进入到权力的中心。 再过一些年,他们中间一部分人会出任知府,一部分人会调遣回京。 等到他们在朝堂上发声的时候。 朝堂上就只剩下两个声音。 一个叫赵祯,一个叫寇季。 如此情况下,不顺着赵祯和寇季的心思做官,下场能好到哪去? 就在李迪胡思乱想之际,种世衡已经吩咐镇西军的将士们搬下了独轮车上的干果等物,将独轮车送还到了辕门口。 李迪跟种世衡告了一声别,吩咐杜衍带着人,推着独轮车,离开了军营所在的地方。 是夜。 镇西军军营里灯火通明,羊肉的香味随着风,飘向了河西各处。 镇西军将士们饱餐了一顿羊肉,又每人分到了一小皮口袋的干果,顺便也记住了种世衡传达的杀男不杀女的军令。 镇西军在沙州边陲驻扎了五日。 三骑快马,由东而来。 马背上的将士身背着信旗,顶着风沙,一路奔到了辕门口,一头扎进了辕门。 辕门口的镇西军将士并没有阻拦。 如今的大宋朝,敢强闯禁军军营的,只有背负着军令的八百里加急。 辕门口的镇西军将士在八百里加急将士策马进了辕门以后,立马从防守姿态,变成了戒备姿态。 八百里加急将士策马冲进了辕门一口,一路马不停蹄的奔到了中军大帐前, “枢密院急令,着同知枢密院事种世衡,率领镇西军全军,即刻西进,兵发伊州!” 八百里加急将士在中军大帐前高喝。 种世衡快速的出现在了中军大帐外,他一边往八百里加急将士身边走,一边吩咐镇西军大将军集结全军。 等到种世衡走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将士身边,拿过了枢密院的军令,仔细阅读完了以后。 全体镇西军,已经快速的集结在了一起。 种世衡早就料到了朝廷会兵发西州回鹘,所以早做了准备。 此去西州回鹘,可以说是争分夺秒,早一刻,就少一分风险。 所以种世衡尽可能的缩短了一些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镇西军全军上下集结完了以后,种世衡立马下令全军开拔。 五万将士,在种世衡的率领下,出了军营,快速的往西州回鹘境内的伊州奔去。 他们为了节省时间,没有带营帐,也没有带辎重。 只带了一些简单的口粮。 为的就是节省行军的时间。 骑兵在前,火枪兵居中,炮兵压阵。 五万兵马,昼夜不歇的冲向了伊州。 沙州边陲,距离伊州,有两日半的路程。 镇西军只花费了一日半,就抵达了伊州。 若不是有炮兵拖累的话,时间还能再缩短一些。 种世衡率领着镇西军到了伊州以后,命令全军在伊州外养精蓄锐。 他一面派遣了斥候前去探查辽兵的动向,一面派人去伊州城内跟西州回鹘可汗交涉。 斥候在出去了一日时间以后,回到了临时军营中,告知种世衡,辽兵已经抵达纳职,正在攻打纳职。 种世衡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放宽了心。 辽兵还在攻打纳职,随后还要攻克益都,没有三五日时间,是不可能抵达伊州。 留给种世衡的时间很充裕。 只要他速度足够快,辽兵抵达伊州的时候,他已经带着所有人退回了沙州。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跟辽兵起冲突。 前去伊州城内跟西州回鹘可汗交涉的使臣,在伊州城内逗留了足足一日。 从伊州城返回到临时军营内以后。 种世衡不满的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耽误一刻,很有可能就要为此付出数十、甚至数百将士的性命?” 种世衡身居中军大帐内,周遭都是披甲持刃的将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威慑力十足。 前去交涉的使臣,听到了种世衡的话,苦着脸,躬身道:“下官也不想在伊州城内逗留一日。下官入了伊州城,那西州回鹘可汗,左右推脱着不肯见下官。 下官最终还是以开战相要挟,才见到了西州回鹘可汗。” 种世衡闻言,皱眉道:“那个老小子怎么说的?” 使臣苦着脸道:“他说我大宋若是愿意帮他守住伊州、益都、纳职三城的话,他可以献上西州回鹘积累的一半的钱财给我大宋。” 种世衡冷哼了一声,“他倒是打的好算盘!” 使臣苦笑着没有说话。 种世衡追问道:“让他跟我们回沙州的事情,他怎么说?” 使臣坦言道:“他左右推脱着,没有答应。” 种世衡微微眯起眼,“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种世衡缓缓起身,朗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五万镇西军,随着种世衡一声令下,压向了伊州。 西州回鹘可汗原以为,大宋即便是跟他翻脸,他也能凭借着自己手里的兵马抵挡一二,一直跟大宋兵马耗到辽兵抵达的时候,然后坐看他们两虎相争,自己从中捡便宜。 可当五万镇西军杀到了伊州城下的时候。 他才发现,他错了。 他的兵马在镇西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百门火炮齐射,在伊州城城墙上射出了一大片豁口的时候。 伊州城内的西州回鹘兵马就乱了。 西州回鹘兵马,在接连遭遇了黑汗王朝和辽国兵马的重击以后,心中早已被恐惧填满。 在镇西军炮火轰鸣声中,他们生不出半点敢战之心。 西州回鹘可汗组织了一批十分忠诚于他的亲兵,策马冲出了伊州城,想要压制镇西军进攻的势头。 只是那些亲兵冲出了伊州城外,冲进了火枪的射程以后,就被一轮轮的枪响毙于马下。 西州回鹘可汗派遣的亲兵被尽数击毙以后,镇西军就顺势冲进了伊州城。 伊州城内的西州回鹘兵马纷纷跪地请降。 西州回鹘可汗,领着自己的王妃、子女,在伊州城内的临时行宫门口,向种世衡表示了臣服。 种世衡代表朝廷,接纳了他的投降。 在西州回鹘可汗投降以后。 种世衡吩咐人,将伊州城内所有的西州回鹘的男丁编成了俘虏。 然后驱使着俘虏们,搜刮干净了伊州城内的所有财货、牛羊马匹、人口。 最后,种世衡带着伊州城内的一切,连夜离开了伊州城。 一日半后,萧匹敌率领着一支三万人的兵马,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伊州城外。 望着被清理一空的伊州城,萧匹敌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得知了宋兵出现在了西州回鹘境内以后,我便留下了大军攻打益都和纳职,自己带着一支偏师赶往此处。本以为会拦下宋兵,却没想到还是来晚了。” 萧匹敌跨坐在马背上,下意识的握起了拳头,愤恨的道:“我们辛辛苦苦打了数月仗,最终占便宜的居然是宋人。 西州回鹘数百年的积累,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宋人得去了。 岂有此理。” “将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跟随在萧匹敌身边的文臣小声的劝诫了一声,“黑汗王在高昌没缴获到多少财物,在西州回鹘北廷别失八里,也缴获到多少财物。 黑汗王虽然十分大方的将益都、纳职、伊州交给了我们。 但是西州回鹘可汗手里的那些钱财,他却并没有明言交给我们。 西州回鹘百年积累,必然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黑汗王必然惦记着那笔财富。 将军现在要做的就是派人将宋人劫掠了伊州的事情告诉黑汗王。 免得黑汗王以为我们独吞了西州回鹘百年积蓄,跟我们起冲突。” 萧匹敌咬咬牙,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顺便提醒一下黑汗王玉素甫,我辽国答应他的承诺已经兑现,他答应我们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比起西州回鹘,大宋更加富庶。 攻入大宋,得到的远比在西州回鹘得到的多百倍、千倍。” “下官明白。” 文官答应了一声,带着一行人,离开了伊州城外。 萧匹敌就带着三万人马在伊州城外驻扎了下来。 种世衡满载而归,一入沙州边陲,李迪就带着人出现在了在了边陲上。 见到了种世衡以后,李迪并没有询问种世衡是否将西州回鹘那些可怜的女子带回来,而是有些担忧的问道:“有没有将士受伤,伤了多少?此番从黑汗王朝和辽人手里夺食,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军中的大夫恐怕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受伤的将士,你将受伤的将士交给老夫,老夫已经吩咐人在沙州和瓜州准备了不少空屋,给将士们养伤。” 种世橫吩咐镇西军大将军带着人入境,他跳下了马背,走到了李迪面前道:“李公不必担忧,将士们有人受伤,但是数量不多。” 李迪听到此话,松了一口气。 种世衡沉声道:“不过此次从黑汗王朝和辽人手里夺食,他们一定会恼羞成怒。辽人和黑汗王朝有携手共击我大宋的心思。 他们很有可能会以此为借口,陈兵于我大宋边陲。 所以,往后的日子,我们可能会过的很艰难。 伤兵和地方百姓,我照应不上,到时候就要有劳李公了。” 李迪听到此话,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眼下还在冬日,辽人和黑汉王朝的人应该不会动手。因为辽皇耶律隆绪没办法率领着辽国其他兵马,对我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不过我们也不得不防,万一敌人不按照常理做事,最后吃亏的就是我们。 老夫回头会下令,将沙州的百姓暂时移到瓜州去,腾出沙州给你做战场。 营地里的伤兵,你可以一并交给老夫带过去。 有老夫在你身后坐镇,你可以放开手脚去对付黑汉王朝和辽国的人。 只要老夫还活着,老夫就不会让后方任何事绊住你的脚。” 种世衡对李迪躬身一礼,道:“那就有劳李公了。” 李迪躬身还礼,“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 二人说完话,便开始清点起了缴获。 钱财清点清楚以后,种世衡命人装箱,交给了李迪,让李迪派遣地方兵和民夫将钱财运到西凉城的一字交子铺。 牛羊马匹、粮食,经过清点以后,存放在了沙州。 招降的俘虏,其中能组织成兵马的人,被种世衡留了下来,剩下的一并交给了李迪。 如何分化、管理那些西州回鹘的人,李迪经验丰富。 至于西州回鹘可汗,则被李迪和种世衡二人派人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汴京城去。 由于西州回鹘可汗是主动投降大宋的,而不是主动投奔大宋的,所以此前朝廷商定好的那一套对待发的方式自然不适用。 一切处理妥当以后。 种世衡率领着镇西军开始在沙州边陲布防。 部署了一半。 黑汗王朝和辽国的大军就出现在了沙州边陲。 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兵马出现在沙州边陲的时候,沙州边陲上所有人看着都头皮发麻。 黑汗王朝的兵马七十万,辽兵十万。 足足八十万兵马,遮蔽了一片大地。 种世衡在黑汗王朝和辽国八十万联军出现在沙州边陲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一处高地上。 望着那黑压压的大军,种世衡沉声道:“不等开春,八十万兵马就压了过来,他们是想提前动手。” 黑汗王朝的兵马,奉行的是以战养战的战略。 没有战事,他们全军出动,就是在找死。 因为他们的辎重、口粮,都在敌营里。 所以黑汗王朝大军一旦出动,必有战事发生。 如今黑汗王朝将七十万大军压在了大宋边陲上,摆明了是要在辽皇耶律隆绪率领辽兵南下攻打大宋之前,率先对大宋动手。 “敌人的举动跟官家和寇枢密预料的不同,派人即刻将消息传回汴京城。让寇枢密速速调遣兵马来援。同时派人去元山、青塘传信,让他们出一支兵马过来驰援我们。” 种世衡在确认了黑汗王朝的目的以后,神色凝重的吩咐身边的人去求援。 种世衡不仅向朝廷求了援,也想青塘和元山两个盟友求了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2章 可以逆转西方战局的关键人物 求援的奏报,很快就传回了汴京城。 赵祯在拿到了奏报以后,足足愣了许久,然后吩咐陈琳去召寇季、吕夷简等人入宫。 寇季是第一个入宫的,到了资事堂,赵祯神色复杂的将种世衡求援的奏报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了奏报,扫了一眼后,略微一愣,然后快速的拿起了奏报,仔细的阅读了起来,阅读完了以后,拿着奏报,久久也没有开口。 吕夷简第二个入宫,入宫以后见到赵祯和寇季坐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狐疑的瞅了二人许久。 寇季顺手将奏报递给了吕夷简。 吕夷简下意识的拿过了奏报翻看了起来,看完以后,反应跟寇季差不多。 随后,王曾、张知白、李昭亮三人相继入宫。 入宫以后传阅了一番种世衡的奏报。 看完以后,反应也跟寇季差不多。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了许久。 赵祯忍不住开口道:“你们说说,黑汗王玉素甫是什么意思?放着大好的东西夹击的大势不用,非要率先进攻我大宋。 他是觉得,黑汗王朝的兵马,足以跟我大宋的兵马抗衡吗?” 吕夷简沉吟道:“他应该是这么想的,不然也不会不等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兵马南下,就想提前发动攻势。” 王曾迟疑道:“辽皇耶律隆绪要率兵南下,最不起码也要等到明年三月。在这三个半月内,我们要是击溃了黑汗王朝的兵马,那辽皇耶律隆绪会不会放弃攻打我大宋?” 张知白皱眉道:“黑汗王朝和辽国的兵马加起来有八十万之多。我们在河西有禁军五万,地方兵马三万,总共加来才八万。兵力方面有十倍的差距,根本不可能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 我们其他地方的兵马调遣到沙州,少则得半个月,多则得三五个月。 所以我们很难在明年三月前,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 就算我们击溃了黑汗王朝的兵马,辽皇耶律隆绪也不会放弃进攻我大宋的。 因为他此次进攻我大宋的目的,是为了为他儿子耶律宗真成长换取时间。 所以即便没有黑汗王朝,他也会率领兵马跟我大宋一战。” 众人赞同的点点头。 寇季在张知白话音落地以后,沉声道:“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攻打我大宋,已经成了定局,所以现在说这些,没有半点意义。 黑汗王朝提前发起进攻,对我大宋而言,有益也有害。 益处就在于,黑汗王朝提前向我大宋发起了进攻,只要我大宋挡得住黑汗王朝的进攻,并且拖住黑汗王朝的脚步,那么随后辽国耶律隆绪率兵攻打我大宋的时候,东西夹击的压力,就会锐减许多。 害处就在于,黑汗王朝提前发起了进攻,跟我们之前的部署存在着出入。我们并没有及时在沙州边陲部署足够多的兵马。所以很难将黑汗王朝和我大宋的战事,挡在国门之外。 在我大宋调兵遣将期间,黑汗王朝的兵马必然压着我大宋打,所以我大宋在战争之初,肯定要吃一些亏。 必要得时候,还得将黑汗王朝的兵马放进来打。” 王曾在寇季说完此话以后,脸色难看的道:“一旦黑汗王朝的兵马入境,那河西境内的良田、树林、果林,很有可能会被毁的干干净净。 李迪在河西境内多年经营会毁于一旦。 李迪的心情恐怕会不好受。” 吕夷简皱眉道:“良田、树林、果林被毁,还能重建。可要是人没了,那什么都没了。” 王曾沉声道:“李迪今年七十多了。他还能再在河西待几年,谁也说不准。一旦他经营的东西被毁,他很有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恢复的场面了。” 王曾此话一出,资事堂内所有人陷入到了沉默。 许久以后。 寇季开口道:“随后我会赶去河西,跟李公详谈一番。李公心在社稷,他应该会明白,河西的那些良田、树林、果林被毁,是迫不得已。” “哎……” 王曾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国朝大事面前,个人的心情,根本不算什么。 寇季见无人开口,继续道:“黑汗王朝既然抢在辽国动手之前,就有对我大宋发起进攻的意思,那么我大宋就必须马上做出应对。 依照此前的部署,黑汗王朝的兵马一旦兵临我大宋边陲,那么永兴军即刻得调遣到沙州去,驰援镇西军。 整个北方的地方兵马,也必须尽快赶到沙州去。 邕州的永字头禁军,随后也得赶到西域战场。 大理境内新建的禁军,调遣到建昌府。 一面震慑国内的宵小,一面威慑青塘。 青塘若不出手则罢,出手的话,新建的禁军就会杀入青塘,给青塘一个迎头痛击。 此外,黑汗王朝既然对我大宋发起了进攻。 那么开春以后,辽皇耶律隆绪必然也会率领着兵马南下。 我大宋东北的两静两永,应该即刻拔营,赶往宋辽边陲坐镇。 东北的地方兵马,也应该即刻赶往边陲。 此外,驻扎在登州的镇东军,也应该沿海而上。” “镇北军呢?” 张知白疑问。 寇季道:“镇北军继续坐镇北疆,以防辽皇耶律隆绪会派遣兵马偷袭我大宋北境。” 吕夷简沉声道:“如此一来,我大宋除了坐镇雷州的镇南军以外,其他的兵马都调动起来了。” 寇季点头道:“我们目前面对的强敌有两个,随后可能会变成三个,所以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吕夷简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吕夷简还是懂得的。 马上要掀起的是前所未有的国战。 大宋不能留手,一旦留手,很有可能就会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所以必须全力压上。 赵祯在寇季说完话以后,开口道:“大战掀起以后,四哥会赶到河西去坐镇,朕会前往真定府。朕在临走之前,回立赵润为皇太子。 吕爱卿、王爱卿、张爱卿,你们三人负责监国。”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闻言,对视了一眼。 吕夷简主动请缨道:“臣去真定府吧。” 赵祯沉声道:“朕意已决。” “官家……” 吕夷简三个人变得有些紧张。 王曾一脸郑重的道:“官家,如今种世衡在沙州,随后狄青也会去沙州。朱能坐镇在大理,要防着大理,防着青塘,所以没办法调离。 寇枢密随后也要去沙州。 赶往真定府的,就只有李昭亮和王凯。 所以坐镇真定府的差事,还是交给吕夷简的好。” 言外之意。 一旦大宋东西两面战事一起展开。 沙州那边,兵多将广。 而真定府那边,兵马倒是足够多,也足够强壮,但是将领却不够广。 李昭亮和王凯虽然是将才,但却并不是帅才。 冲锋陷阵还行,掌控全局,有些欠缺。 所以赵祯去真定府坐镇的话,会很危险。 李昭亮听到了王曾间接的贬低他,略微撇了撇嘴,没有多言。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此前大宋征讨西夏的时候,他独自领兵遭受到了重创,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没有为帅的才能。 赵祯若是真将身家性命交托给他的话,他不一定保得住。 为了避免成为整个大宋的罪人,他可不敢逞英雄,跳出去反驳王曾的话。 赵祯在听到了王曾的话以后,沉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朕才要亲自去坐镇。唯有如此,才能激励军中的士气。” 张知白正色道:“官家的安危,牵扯到整个大宋的安危,臣不赞成官家去冒险。” 赵祯郑重道:“三位爱卿宽心,朕是去真定府坐镇,不是去朔州等危险的地方坐镇,所以没有性命之忧。战事朕会交给李昭亮和王凯,朕不会插手。 朕就是坐镇在后方,告诉前方的那些将士,朕跟他们在一起。 他们若败,朕便会有性命之忧。 朕登基以后,对将士们还算是照顾。 朕相信,将士们会为了朕的命,跟辽人血拼到底。” 吕夷简三人闻言,依旧摇头。 他们态度十分坚决,就是不愿意让赵祯上战场。 赵祯不得不求助的看向了寇季。 赵祯此去战场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激励士气那么简单,他还要借着此引出辽皇耶律隆绪,为刘亨偷袭辽国做铺垫。 所以他必须去。 寇季感受到了赵祯求助的目光,略微思量了一下,开口道:“三位,此次我大宋跟辽国的战事,旨在御敌于国门之外,而不是击溃敌人,拿回燕云十六州。 所以重在守,不在攻。 官家去了真定府以后,只需要待在真定府即可,不需要去其他地方。 所以官家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吕夷简三人闻言,一脸愕然。 吕夷简急忙追问道:“我大宋此次不一举拿下燕云十六州?” 寇季缓缓摇头,“两面开战,数百万兵马鏖战。我们击溃敌人之余,能反攻一方,就已经不错了,两面一起反攻,根本不可能。 辽皇耶律隆绪是一头病虎,只要我们抗住了辽国此次的进攻,以后的辽国便不足为惧。 黑汗王玉素甫和青塘赞普角厮罗不同。 他们是两头强健的狼王。 我们此次打趴下了他们,若是不能趁机反攻他们。 等到他们恢复过了元气,我大宋再想反攻,付出的代价会更大。 所以此次我们若是成功的挡住了敌人,要反攻的话,也得反攻青塘和黑汗王朝。 等我们收拾了青塘和黑汗王朝,腾出手以后,再收拾辽国也不迟。” 吕夷简三人听完了寇季的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寇季见此,继续道:“如此谋划的话,我们取胜的把握会更大一点。两静两永,二十万禁军只是防着辽兵的话,损失会很小。 反攻辽国的话,损失会很大。 有可能会落败。 若是等我们拿下了青塘和黑汗王朝,在集中兵力反攻辽国的话。 我们可以派遣更多的兵马反攻辽国。 到时候损失会变小。 收复燕云如同探囊取物。” 吕夷简听到了寇季这话,沉声道:“你的想法老夫赞成,可是官家不该离开汴京城,更不该去兵家险地。” 寇季盯着吕夷简道:“官家赶往真定府,也是为了激励士气。你是监过军,上过战场的人,你应该明白。多将士们而言,多一些士气,就会多一些取胜的把握。 我大宋此次两面对敌,任何一方都不能落败。 所以,能做争取一些士气,就必须多争取一些。” 吕夷简闻言,陷入到了沉默中。 王曾咬牙道:“官家不能去。东北方大局无人主持,老夫可以去请人。” 寇季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王公是想去文昌学馆,请曹公出山?” 王曾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曹玮入伍期间,战功赫赫。多次主持我大宋对外的战局。请他出面去东北方主持大局,应该可保万无一失。 如此一来,官家就不需要去真定府坐镇了。” 寇季眉头紧皱。 李昭亮亦是如此。 李昭亮盯着王曾道:“曹世叔征战多年,身上明暗伤无数。早在我大宋派兵去征讨朔州等地的时候,他就已经露出了疲态。 如今过去了这些年,曹世叔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如今全凭一口气吊着。 他出汴京城,必死无疑。” 吕夷简沉声道:“为官家而死,死得其所。” 李昭亮有些恼了,“我怕他到不了真定府,就会死在路上。难道三位要让他效仿折惟忠,以尸骸镇边陲吗? 我大宋难道没人了?非要逼着一个将死之人去送死? 我大宋难道没人了?非要让一个忠良流干了血以后,还要将尸骸献出去?” 吕夷简听到此话,脸色难看的闭上嘴。 赵祯敲了敲桌子,道:“够了,朕意已决。亲自前往真定府坐镇,你们无需再劝,也无需再论。” “官家?!” 吕夷简三人沉声叫道。 赵祯皱着眉头,沉声道:“三位爱卿,劳苦功高,朕心里敬着三位。所以很少给三位脸色看。但并不代表朕不会给三位脸色看。 三位爱卿不要逼着朕给你们脸色看。 折惟忠为我大宋,以尸骸镇边陲,被引为一段佳话,在民间广为传颂。 朕却觉得这是耻辱。 朕还活着,就不该让忠良拿尸骨去帮朕守江山。 此类的事情,发生一次,朕已经觉得愧对忠良。 要是在发生一次,朕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说到此处,赵祯缓缓起身,“就算我大宋需要用尸骸去镇边陲,那也应该用朕的,而不是忠良的。” 吕夷简三人听到此话,心里五味杂陈。 寇季起身,朗声高喊了一句,“官家圣明!” 吕夷简三人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祖孙两个都不是好人!” 吕夷简三人心里齐齐埋怨。 老的糊弄皇帝上战场,小的也是如此。 吕夷简瞪着寇季道:“你什么时候去河西?” 吕夷简觉得,得尽快将寇季支出汴京城。 寇季一走,他们再劝诫劝诫赵祯,兴趣能改变赵祯的态度。 寇季猜出了吕夷简的心思,却没有戳破。 在吕夷简等人眼里,赵祯去真定府十分危险,因为东北方的战事,无人主持大局,单凭李昭亮和王凯支撑的话,很有可能会出现败势。 但寇季却知道,赵祯手里还有一张牌可以用。 牌面下写着高处恭三个字。 高处恭虽然比曹玮年长,但身子骨却比曹玮要硬朗。 再活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有高处恭在东北方主持大局,加上赵祯坐镇的话,应该可保万无一失。 这也是为何寇季将种世衡、狄青、朱能、陈尧咨全部压在了西方战事上的原因。 面对吕夷简的疑问,寇季笑了笑道:“我可能还得几日。” 吕夷简瞪眼道:“敌人八十万大军都杀到门口了,你还等什么呢?” 寇季笑道:“一会儿,我就会去枢密院,出一份调兵文书给狄青,命令狄青带着永兴军去驰援种世衡。狄青手里的永兴军,加上种世衡手里的镇西军,应该能抵挡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一些日子。” 吕夷简喝道:“老夫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去?” 寇季耸了耸肩膀道:“我又不通兵事,去早去晚有区别吗?就算我去了西域,我也不会先去沙州。我会先去青塘,敲打一下角厮罗。 最好能打消角厮罗趁机占便宜的想法。 如此,我大宋应对起敌人来,也会容易一些。” 吕夷简又瞪了寇季一眼,没有再开口。 散朝以后。 寇季匆匆赶回了府上。 入了府门,便询问陆铭。 “那些大食人什么时候到汴京城?” 陆铭躬身道:“可能还需要十日。” 寇季皱眉道:“派人去告诉他们,五日之内到不了汴京城,我便不再理会他们。” 陆铭答应了一声,快速下去吩咐人传令。 就在不久之前,从交趾传回了曹利用击溃大食人,彻底征服了交趾的消息。 寇季立马派人去查探大食人的消息。 经过一番查证以后,寇季得到消息,以格格巫为首的大食人,早在曹利用攻克了大半个交趾的时候,就悄然退出了交趾,抵达了邕州。 他们留下了马木留客,以及一些忠诚的信徒,领导着交趾的那些兵马跟曹利用作战。 他们则躲在邕州,谋划起了后路。 交趾彻底被曹利用攻克以后,他们自然藏不住了。 寇季在挖出了他们以后,吩咐陈尧咨去警告了他们一番,勒令他们前往汴京城。 以格格巫为首的大食人,知道他们在大宋境内没办法跟寇季作对,只能收拾收拾东西,赶往汴京城。 寇季不急着离京,就是为了见他们。 他们在黑汗王朝和元山部交界出,还藏着一支强兵。 寇季觉得有必要利用一番。 事实上在交趾的战事中,大食人的损失并不大。 他们从头到尾投入的兵力,只有三千马木留客骑兵。 在交趾境内搅风搅雨用的都是从交趾当地发展的信徒。 所以他们在交趾,也只是损失了三千马木留客骑兵而已。 在此期间,他们并没有再向大宋奏请,调遣兵马过境。 所以他们从巴格达带来的那些兵马中,大部分依然悄无声息的潜藏在黑汗王朝和元山部的交界处。 那些兵马的数量虽然不多,但是在大宋对战黑汗王朝的战事中,却有妙用。 黑汗王朝从本质上论,是属于哈里发统治下的附属国。 虽然黑汗王朝已经脱离的哈里发的统治,黑汗王已经选择了自立。 但是黑汗王朝,依旧采用着宗教的那一套统治百姓和战士。 而且黑汗王玉素甫的亲卫骑兵,依旧是巴格达内赐下的马木留客。 格格巫在宗教内是有十分的人,他若是带着人出现在了战场上,必然能影响黑汗王朝的一些兵马。 即便,他不愿意插手战事。 寇季也能劝他带人去黑汗王朝的疆土内搅动风雨,扯一扯黑汗王玉素甫的后退。 反正黑汗王玉素甫,为了征讨西州回鹘和大宋,带走了国内百万兵马,几乎抽空了黑汗王朝境内的九成兵马。 格格巫带着人去黑汗王朝疆土内搅动风雨,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拦。 格格巫需要一个地方传教,需要掌控一个以宗教为主的国家,为宗教延续香火。 黑汗王朝绝对比任何地方都适合他。 他到了黑汗王朝境内,都不需要刻意的去传教。 他只需要想个办法,想黑汗王朝境内的百姓证明自己高人一等的身份即可。 只要他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就能轻而易举的在黑汗王朝内,窃取黑汗王玉素甫的权柄。 无论格格巫能否成功的在黑汗王朝内窃取黑汗王玉素甫的权柄,都将会对大宋和黑汗王朝的战事,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一旦格格巫进入到了黑汗王朝,开始窃取起了黑汗王玉素甫的权柄。 那战争的形势就会逆转。 后院起火,黑汗王玉素甫救不救? 不救,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个被发配在外的逃亡之君。 救,那也得大宋愿意放你离开战场才行。 大宋缠着,不让你走,你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院的火越烧越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3章 引大食人入局 寇季在汴京城内等了五日,格格巫一行大食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汴京城内。 几年不见,曾经那个青葱的少年成熟了不少。 面对寇季的时候,少了几分倨傲,多了几分恭谨。 寇府,暖房内。 寇季端坐在软椅上,仔细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青年。 青年规规矩矩的向寇季行了一个汉礼。 寇季见此,笑了,“别来无恙?” 格格巫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恭谨的道:“托寇枢密的福,一切都好。” 寇季点了点头,笑道:“几年不见,你已经能熟练的说我们汉话,也能熟练的用我们汉礼,看来你在这方面下了不少苦功。” 格格巫淡淡的笑道:“人在大宋,自然得学会说汉话,施汉礼。大宋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国家,若是不懂大宋的语言和礼节,将会在这片土地上寸步难行。”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那你可要好好学,我大宋的文化博大精深,你若是不下苦功,即便是你认识了我大宋所有的文字,也不一定能懂它们连起来以后的意思。” 格格巫点头道:“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寇季感慨道:“你去交趾观战,我以为一年半载便会回来,却没想到你一去就是数年。” 格格巫坦白道:“大宋的战争,跟我们巴格达的战争有很大的区别。光是凭借双眼去看,很难发现其中的关键,唯有亲自参与到其中,才能了解到大宋战争的关键所在。” 格格巫心里清楚,他在交趾所作的一些瞒不过寇季,所以并没有在寇季面前遮遮掩掩的,而是坦白的告诉了寇季,他参与了交趾的战事。 寇季见格格巫如此坦白,也没有卖关子,“听说你败给了一个名不经传的海贼?” 格格巫叹了一口气,盯着寇季幽幽的道:“他们恐怕不是海贼,他们有大宋独有的火器。据我所知,大宋的火器从不出售给外人,所以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身份。” 寇季哈哈一笑,没有解释此事。 寇季既然派人去给曹利用造了火炮,就没想过此事能瞒过格格巫。 他就是要借此告诉格格巫,在大宋的地盘上,以及大宋惦记上的地盘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 没经过大宋的允许,做出任何违背大宋利益的事情,都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寇季没有跟格格巫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问道:“经过了数年的鏖战,你有什么感悟?” 格格巫沉吟了一下,道:“大宋的战争充满了智慧。巴格达内的诸王,还在凭借着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称雄,大宋已经懂得了如何通过智慧在战场上取胜。 寇枢密让我学习大宋的兵法是对的。 我在交趾鏖战了多年,仍然没有看懂大宋战争里的智慧。 所以我希望能在大宋的都城,寻找一位懂得兵法的先生,教授我兵法。 为此,我可以付出一些的代价。” 寇季笑道:“此事不急,你知道我要什么,只要你将我要的东西给我,我自然会派人传授兵法给你。你应该已经看过不少兵法方面的书籍,但是始终都难以参透其中的深意对不对?” 格格巫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寇季笑着继续道:“你在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兵法谋略一类的书籍,要么太浅薄,毫无用处,要么太深,你根本看不懂。 此外,一些关键的东西,是我大宋的将军们代代相传的,你在市面上不可能见到,更不可能买到。 而大宋的将军们,如何都掌握在我手里。所以你要学习我大宋的兵法,必须过我这一关。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没有我点头,你不可能在我大宋学到半分的兵法精髓。” 格格巫似乎早就料到了此事,所以在寇季说完话以后,他脸上没有太多为难和失望的神色。 他盯着寇季道:“我回头就派人回巴格达,将你要的东西给你送过来。” 寇季摆手笑道:“不急,此事可以从长计议。我现在更想知道,我大宋的兵马在你眼里是强是弱?” 格格巫正色道:“配备上了火器的大宋兵马,在我眼里,是天底下最强的兵马。大宋有能力和实力打到巴格达。如果寇枢密想亲自前往巴格达,一睹巴格达智慧馆的风采的话,我可以为你带路。” 寇季听到此话,愣了一下,失笑道:“你就不怕引狼入室?” 格格巫沉声道:“巴格达对大宋而言,太过遥远。大宋打下了巴格达以后,也不可能长期的占据巴格达。我和哈里发可以代替大宋掌管巴格达,每年我们可以派遣使节,送上大量的奴隶和金银到大宋。” 寇季听到此话,绕有深意的看了格格巫一眼。 看来格格巫对大宋的文化已经了解的很深了,他知道宋人很少在意中原外的土地,也知道中原王朝更习惯于在鞭长莫及的疆土上,扶持一个听话的人。 格格巫愿意做那个听话的人,只是大宋要为其充当打手。 “我大宋现在无力征讨巴格达,因为我们眼下有两个强敌要对付。其中一个是辽国,另一个就是你熟悉的黑汗王朝。” “黑汗王朝?喀喇汗?” 格格巫有些意外的道。 寇季缓缓点头。 格格巫皱眉道:“喀喇汗的目光一直盯着西方,为何会突然将目光放在东方?” 寇季坦言道:“因为辽皇耶律隆绪邀请了黑汗王玉素甫,一起攻打我大宋,想要瓜分我大宋。黑汗王玉素甫以前或许并不知道我大宋富庶,并不在意我大宋。可如今辽皇耶律隆绪告诉了他,我大宋十分富庶,并且愿意跟他一起,集结数量庞大的兵马,从东西两侧夹击我大宋。 黑汗王玉素甫没有拒绝的道理。” 格格巫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寇季继续道:“黑汗王玉素甫已经集结了百万兵马,抵达我大宋的边陲沙州。黑汗王朝以前是你们巴格达的附属国,你身为巴格达内的神使,应该知道黑汗王朝的一些详情。 我想知道,我大宋需要多少兵马,才可以打败黑汗王玉素甫的百万大军。” 格格巫沉吟了一下,道:“最少三十万!喀喇汗玉素甫手里虽然有百万大军,可能跟大宋兵马一教高下的精锐,应该只有三十万左右。 所以大宋必须调遣三十万的精兵,才能跟喀喇汗玉素甫一教高下。” 寇季盯着格格巫道:“我准备了十五万精兵,十三万辅兵。” 格格巫眉头一下皱成了一团,“只有十五万精兵的话,大宋想要取胜,会变得很艰难。” 寇季笑道:“是会耗费一些时间,但最终我大宋会获胜。” 格格巫疑惑的道:“双方兵力差距十分大,寇枢密凭什么认为大宋会获胜?”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大宋派遣十五万精兵驻扎在边陲,跟黑汗王朝的兵马对持,耗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会对我大宋产生半点影响。 我大宋有百姓数千万,要供养一支十五万的精兵,轻而易举。 即使十五万精兵,在战斗的过程中消耗殆尽,我大宋也能派遣另一支十五万精兵驻扎在边陲。 如此往复,源源不断。 黑汗王朝就不同。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的百万兵马,是黑汗王朝所有的兵马。 黑汗王朝内的臣民,难以供养他们。 他们用的是以战养战的法子。 只要我大宋能挡得住他们的兵锋,跟他们耗下去。 他们最终会被耗死。” 格格巫上过战场,知道寇季话里的意思。 事实上不光是黑汗王朝的兵马用的是以战养战的法子。 名义上归巴格达内的哈里发掌控的王朝兵马,大多用的都是以战养战的法子。 如此的战斗方式,在西方自然无望而不利。 但是在东方,却十分吃亏。 格格巫之前在交趾,用的就是以战养战的法子。 在前期对战安南军、交趾军的时候,以战养战的法子十分适用。 但是对上了曹利用的兵马以后,以战养战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 曹利用的兵马吃了亏以后,稍作整顿,就会卷土重来。 可格格巫的兵马在经历了大败以后,就会出现巨大的颓势。 格格巫想要卷土重来,根本不可能。 因为他们是以战养战,不能在战场上取胜的话,兵马就难以维持生计。 后续乏力,根本难以卷土重来。 寇季直言要跟黑汗王朝的兵马打消耗战,算是戳中了以战养战法子的软肋。 寇季声称,大宋要跟黑汗王朝的兵马耗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可格格巫心里清楚,寇季真要跟黑汗王朝的兵马打消耗战的话,只要寇季能做到不让黑汗王朝的兵马从战争中获取一点儿战利品,那么不出一年半,黑汗王朝的大军,就会土崩瓦解。 若是真的耗上十年、二十年的话。 那大宋还是那个大宋,但黑汗王朝会从世界上消失。 寇季见格格巫陷入到了沉思中,便笑着道:“所以,战争的胜利最终是属于我大宋的。你在大宋待了也有几年了,应该知道一些我的脾气。 我向来不会轻饶那些冒犯我大宋的敌人。 所以,一旦我大宋和黑汗王朝开战,我不仅会打败他们,还会拖着他们,将他们彻底埋葬在我大宋的疆土上。” 格格巫闻言,瞳孔微微一缩,“你要全歼喀喇汗国百万兵马?!” 寇季笑道:“不可以吗?难道你觉得我大宋没有那个实力?” 格格巫迟疑了一下,“有倒是有,只是……” 寇季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盯着格格巫道:“只是全歼百万兵马,有些骇人听闻?” 格格巫缓缓点头。 寇季正色道:“我说过,我想来不会轻饶任何一个冒犯我大宋的敌人。黑汗王朝既然敢冒犯我大宋,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格格巫有点被寇季的话震慑到了,他迟疑道:“所以,你急急忙忙让我回汴京城,是想让我帮你?” 寇季点头道:“名义上,黑汗王朝可是归属于你们巴格达的。黑汗王朝境内的百姓,信奉着跟你一样的神。你若是愿意帮我的话,我大宋应该会更快的取胜。” 格格巫一脸犹豫。 站在他身边,苍老的已经直不起腰的哈图克,突然咳嗽了一声。 格格巫一愣,盯着寇季道:“我可以派人帮你在喀喇汗兵马中散布你是神使的消息,喀喇汗兵马中一些忠实的信徒,很有可能会偏向于你,但我没办法亲自去帮你。 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自保。 你也不会允许我在你大宋招揽人手。” 寇季皱起了眉头,“你不愿意亲自出手帮我的话,那你想要学习兵法的愿望恐怕要落空。” 格格巫沉声道:“我可以派人将巴格达智慧馆里剩下的三分之二的书籍搬过来送给你。只求你能允许我学习大宋的兵法。” “三分之二吗?”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一脸不悦的道:“如果你真的能将巴格达智慧馆里剩余的三分之二的书籍搬过来送给我。那我可以考虑让人传授你兵法。 但除了那些书籍外,你必须奉上足够的束脩。” 格格巫果断道:“到时候我会奉上学费。” 寇季闻言,便不在多言,他吩咐陆铭道:“送他们下去休息。” 陆铭答应了一声,对格格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格格巫对寇季一礼,带着哈图克离开了寇季面前。 格格巫走后。 寇季脸上浮起了浓浓的笑意,“姜还是老的辣,此话果然不假。格格巫还没有发现我大宋和黑汗王朝开战的关键所在,老哈图克倒是先发现了。 如此一来也好,省的我再多费唇舌。 我要是说的太多,说的太明显的话,难免会被理解成别有用心,反倒是不美。”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道:“该下的棋也下完了,是该动身去河西了。” 说到此胡,寇季起身前往了后院,去见妻儿。 他马上就要去河西了,此一去,还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返京,所以他应该好好陪一陪妻儿。 就在寇季前往后院的时候。 格格巫已经带着哈图克出了寇府。 他们在陆铭的带领下,赶往了汴京城内的一处宅院。 到了宅院,送走了陆铭以后,格格巫忍不住开口询问哈图克,“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你应该明白寇季手里掌握着怎样的力量? 他明面上掌握的力量不必多说。 他暗中掌握的力量,十分强大。 若是我们能博得他的好感,或许能借助他的力量,重返巴格达,重新帮哈里发夺回属于他的权力。” 哈图克十分谦卑的对格格巫一礼,“宋人有句话,叫做求人不如求己。您只看到了寇季的强大,却忽略了此次大宋和喀喇汗国大战,带给我们的机会。” 格格巫疑惑的看向哈图克。 哈图克沉声道:“喀喇汗王率领着百万大军攻打大宋,大宋明显要跟喀喇汗王死战到底。如此一来,喀喇汗国内,可就没有多少兵马守护。 喀喇汗国虽然已经脱离了哈里发的掌控,可是喀喇汗国的臣民,信奉的依然是我们的神。 我们还有一支兵马,藏在喀喇汗国的边陲。 只要我们带着兵马趁虚而入,拿下喀喇汗国的国都。 再向喀喇汗国臣民证明您尊贵的身份。 喀喇汗国上下,一定会臣服于您的脚下。” 格格巫眼睛一下就亮了,“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一国。只要我们学习宋人的领兵之道,再从寇季手里获得火器的锻造之法,我们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打回巴格达,重新将哈里发奉上宝座。” 哈图克郑重的道:“也许到了那个时候,您就是新的哈里发。” 格格巫听到此话,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 格格巫道:“寇季我们还是得帮,得不遗余力的帮。唯有帮助寇季,让寇季拖住喀喇汗王,我们才有机会在喀喇汗国内做我们想做的一切。” 哈图克郑重的点头。 格格巫双眼发亮的道:“我们在交趾鏖战了多年,也没能打下一国。如今却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一国。” 哈图克道:“宋人说过,造化弄人。” 格格巫摇头道:“不是造化弄人,而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挑错了地方。大宋是强大的,大宋的君臣也是霸道的。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动他们盘子里的肉。 交趾应该是他们早就盯上的肉。 所以我们从入交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失败。 喀喇汗国不同,它距离大宋很远。 对大宋而言,那是一处鞭长莫及的地方。 大宋不会惦记,所以我们谋取喀喇汗国的话,大宋应该不会出手。 只要大宋不针对我们,我们就能顺利的拿下喀喇汗国。” 哈图克没有言语,躬身在格格巫身边站着。 格格巫自言自语了一会儿,郑重的对哈图克道:“哈图克,我们不能留在大宋的都城,我们应该尽快的赶去喀喇汗国边陲。” 哈图克沉声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走。寇季还在汴京城,他会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必须等他离开了汴京城以后,我们才能离开。” 格格巫闻言一愣,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说到此处,格格巫看向了哈图克道:“虽然我们不能离开汴京城,但我们可以派人去给远在喀喇汗国边陲的兵马传令,让他们派出一些人手去喀喇汗国内刺探一下虚实。” “此事我马上去办。” “……” 就在格格巫为自己以后的大业做准备的时候。 寇季正在跟寇天赐谈论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寇府。 后院。 阁楼。 寇季打发了寇卉以后,寇天赐一脸凝重的进入到了阁楼内。 寇季见寇天赐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叹了一口气,道:“又闯祸了?” 寇天赐缓缓摇头。 寇季坐直了身子,盯着寇天赐惊奇的道:“那就是知道了我要去河西,所以舍不得我?” 寇天赐愣了一下,疑问道:“爹,您要去河西?” 寇季脸一下就黑了。 他重新躺在了软榻上,懒洋洋的盯着寇天赐,道:“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关心你爹。”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问道:“爹你去河西做什么?” 寇季打了个哈欠道:“玩……” 寇天赐眼前一亮,问道:“能不能带上我。”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不能!” 寇天赐一脸黯然。 寇季撇撇嘴道:“说说吧,找我何事。” 寇天赐听到此话,脸上再次浮现出了凝重的神色,他盯着寇季,郑重的道:“我想从府上拿一笔钱。” 寇季淡然的道:“想要多少,自己去账房取,别烦我。” 寇天赐认真的道:“可帐房先生说了,要支取十万贯以上的钱财,需要您和娘点头才行。娘那边我不敢去,所以我只能找您。” “噗……” 寇季瞬间将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瞪着寇天赐道:“多少?!” 寇天赐郑重的道:“十万贯!” 寇季重新坐直了,盯着寇天赐道:“你知不知道十万贯有多少?你又知不知道十万贯能从汴京城内买多少东西回来?” 寇天赐愣了一下,道:“大概知道一些。” 寇季瞪起眼道:“既然你知道,那你还敢张口?” 寇天赐正色道:“我有急用!” 寇季屈指敲打着桌面,淡淡的道:“以你的身份,汴京城应该没几个人敢对你动坏心思。你若惹了麻烦,别人要么会主动认怂,要么会主动找上门,不可能让你花钱了事。 汴京城内那些价值超过十万贯的东西,都掌控在权贵们手里。 你要是看上了其中某一样,他们不是主动送上门,就是派人过来给我通个气。 所以,只要你身在汴京城,应该碰不到需要花费十万贯钱的事情。” 寇天赐听到这话,急忙道:“我真的有急用!” 寇季盯着寇天赐道:“十万贯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需要一个理由。” 寇天赐一脸认真的道:“我要救人。” 寇季眉头一挑,“什么人?”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一群可怜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4章 胆正的种世衡 寇季一愣,追问道:“汴京城里有什么可怜人,需要你去可怜?不会是烟花柳巷的那些女子吧?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你没有成婚之前,去烟花柳巷招惹那些女子,就是在给她们招祸。” 寇天赐沉声道:“不是她们!我也从没招惹过她们!” “那是谁?” 寇季疑问。 寇天赐犹豫再三,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牌子。 寇季看到了那牌子以后,微微一愣。 “官家赐给你的牌子?” 寇天赐郑重的点头。 寇季狐疑道:“不是说没有什么用吗?” 寇天赐点头道:“以前是没什么用,可我最近发现,汴京城内有那么一群人,见到了这块牌子以后,会对我唯命是从。” 寇季眉头一挑。 “如此说来,官家给你的这块牌子不一般啊。” 寇季随口问了一句,“那些人是什么人?” 寇天赐缓缓摇头,道:“我问了,他们不肯说。” 寇季一愣,问道:“你见过他们?” 寇天赐坦白道:“我在发现了有人见到这块牌子,对我唯命是从以后,就吩咐他带我去找其他人。最后在西瓦子市的一座破烂的大宅子里,见到了他们。 他们年龄都很大,最大的有八十多岁。 最小的也有六十多岁。 大部分人都没有儿女,一个个过的很可怜。 我问他们为何见了这块牌子,会听命于我,他们不肯说。 我见他们过的可怜,许多人生了病都没钱医治,所以想从府上那一些钱去接济他们。” 寇季思量道:“官家既然把牌子给了你,那就说明他将那些人交给了你。那些人若是有大能耐,官家应该不会舍弃他们。 那些人身份若是见得了光,官家应该会管他们生老病死。 如今官家不仅舍弃了他们,还不管他们的生老病死,那就说明那些人不仅见不得光,而且还没有半点价值可言。 他们有可能在汴京城存在了几十年了,但从没有流露过痕迹,也不被外人所知。 见到了一块牌子,还能唯命是从。 那他们很有可能出身于行伍,而且还是十分忠勇的人。 既是忠勇,必然为我华夏流过血。 纵然年迈了,没有半点用处,也该善待。” 说到此处,寇季盯着寇天赐道:“你从府上支取十万贯钱财去帮他们,我不阻拦。不过你年龄太小,拿了钱也不一定能将事情办妥当。 之前削减府上生意的时候,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外事掌柜,不肯离开,如今都留在府上。 我回头挑两个机灵的跟着你。 有他们帮忙,你应该能将事情办妥当。” 寇天赐闻言,笑道:“多谢爹!” 寇季淡然道:“你先别急着谢我,你急着改善他们的生活和生存的处境,必然是动了以后用他们的心思。他们皆是行伍中人,能为你做的就是帮你挡刀,或者帮你流血。 他们年龄那么大了,你就别再折腾他们了。 就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寇天赐闻言,小脸有点耷拉。 寇季盯着寇天赐继续道:“以我们父子的身份,可以用很多人,也可以让很多人为我们去死。但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就是因为人有人性。 我们父子纵然有身份,但也不能失去人性,更不能视人命如草芥。 违背常理,违背道德,违背人伦的事情,我不会做,你也不能做。” 寇天赐板着小脸,低声道:“知道了……” 寇季点点头道:“等你需要用人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人。在此之前,你就别给我动歪心思。那些人,就当他们是平凡的老者,偶尔过去跟他们聊聊天,听他们讲讲过去的故事足矣。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哦……” 寇天赐小声的应允了一声,离开了阁楼。 寇季在寇天赐离开以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陆铭?!” “小人在!” “跟着天赐,去查一查那些老人都是什么身份。” “……” 虽然寇季已经确定了那些人是因为寇天赐手里那块牌子,才接近寇天赐的。 但是为了寇天赐的安全,寇季还是有必要摸一摸那些人的底。 陆铭离开以后,寇季就下了阁楼。 到了后院陪向嫣。 得知寇季又要远征,向嫣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寇季此前去西夏,遭遇了刺杀,险些丧命。 向嫣是真怕寇季此去河西,再遇到什么危险。 寇季拉着向嫣的手坐下,低声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忧,都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了解我。此去西域,没多少危险,真要有危险,我也不会去。” “话虽然这么说,可妾身还是担心你。” 向嫣叹了口气道。 寇季失笑道:“你有空担心我,还不如多担心担心天赐。天赐如今长大了,到了能闯祸,敢闯祸的年纪了。我不在汴京城的日子里,你多看着点他,别让他闯出了什么大祸。”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他才多大,能闯出什么大祸。” 寇季笑着道:“人心复杂着呢。他就算不愿意闯祸,有人也会借着他的身份算计他,将麻烦栽到他头上。” 向嫣闻言,顿时板起了脸,“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算计我寇府的人。” 寇季坦言道:“我在汴京城的时候,自然没人敢算计寇府。可我不在的时候,那就未必了。官家回头离京以后,一些人说不定会跳出来。 我此前去西夏,官家此前离京,别人就欺负到了你头上,难道你忘了?” 向嫣脸色微微一变,道:“以我寇府如今的权势,还真有人敢算计我寇府?” 寇季笑道:“大的算计自然没人敢,但是小算计,肯定会有的。他们未必敢坑害我寇府,但是借着我寇府去谋取一些利益的事情,他们还是敢做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的斗争,永远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寇府如今家大业大,有人趁着寇季不在的时候,算计寇府,占寇府便宜,或者是借着寇府的威名出去占便宜,都有可能发生。 寇季也不知道自己此去河西,得逗留多久,所以他需要好好叮嘱向嫣一番。 让向嫣盯着寇府内外的人。 免得被人算计,免得被人钻空子,污了寇府的名声。 向嫣郑重的道:“妾身会好好盯着的。” 寇季点头道:“恩!遇事不决就去请教祖父。别看祖父年迈,诸事不管。他真要是开口,半个朝堂的人都得听着。” 向嫣听到此话,笑了,“祖父可是我们家的活祖宗。有他老人家在,没人敢冲我寇府呲牙。” 寇季闻言,也笑了。 寇季陪着向嫣说了一些贴心话,叮嘱了向嫣一些事情。 正准备温存一下的时候。 陆铭出现在了房门外,禀报了一声。 寇季只能暂时离开了向嫣,带着陆铭到了书房。 一入书房。 陆铭就开口道:“少爷,小少爷去见的那些人,小人见过了。但那些人的身份和来历,小人什么也没有查到。” 寇季略微皱了一下眉,“不着急,派人盯着他们,慢慢查,迟早会摸清他们的身份。” 就在寇季说完这话以后,寇府的门子拿着一封信,出现在了寇季的书房外。 “少爷,有人悄无声息的放了一封信在府门口,上面写着,让您亲启。” “拿过来我瞧瞧。” 门子将信递给了寇季。 寇季拆开了信,仔细的阅读了一番后,随手将信扔到了火盆里,然后对陆铭道:“不用查了。” 陆铭一脸愕然。 寇季坦言道:“人家猜到了我们会查他们,所以特地送了一封信给我,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不过他们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不能告诉你。” 陆铭闻言,点了点头,退出了书房。 寇季在陆铭走后,长叹了一声,“原来是一群可怜的孤魂野鬼,难怪官家会毫不客气的将他们甩给天赐。” 昔年宋太祖皇帝赵匡胤陈桥兵变的时候,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汴京城。 那些人便是昔年汴京城内的守门将士。 他们虽然在赵匡胤进入到汴京城的时候投了,但却没有接受赵匡胤许下的高官厚爵。 而是选择了潜藏在汴京城内,成为了一支暗中守卫着汴京城的兵马。 大宋到现在,历任三位官家,无一人动用他们。 他们如今已经垂垂老矣。 对赵祯而言,他们就是鸡肋。 所以赵祯才会大方的赏赐给寇天赐。 无人提起他们,无人在意他们,是因为他们曾经拥有的是前周的番号。 而在大宋,他们并没有正式的番号和名分。 所以,没人将他们当成大宋的兵马。 “搞不懂他们的想法……” 寇季有些搞不懂那些人的想法。 若是心念前周,完全可以在赵匡胤陈桥兵变的时候,跟赵匡胤血拼一场,留一个忠臣良将的美誉传世。 若是心里没有前周,为何在投降以后,不接受赵匡胤的高官厚爵呢? 寇季想不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也就懒得再想。 反正他们没有能力危害到寇天赐,也没有能力危害到大宋社稷。 寇季完全不用在意。 搞清楚了那些人的来历以后,寇季也就可以放心的让寇天赐跟他们接触。 他也不用时时刻刻的惦念此事。 入夜以后。 寇季便跟向嫣一起,打点起了行囊。 寇季此次赶往河西,不知道要待多久,所以有很多东西要带。 忙忙碌碌的收拾了半晚上,足足收拾了十几大车的东西。 收拾完了以后,跟向嫣温存了一下,天色便亮了。 寇季没怎么休息,就坐上了马车,踏上了前往河西的路。 跟之前去河西不同。 寇季此次是轻车简从,没带多少人,也没带多少东西。 所以一行只有两百多人。 在人来人往的汴京城,并不怎么引人注目。 出了汴京城,一路西行。 到了五里外的一处草棚前。 寇季吩咐人停下了马车。 草棚里。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着一身便衣,坐在其中。 寇季入了草棚,施礼过后,便坐了下来。 赵祯在寇季坐定以后,对寇季道:“朕知道四哥喜欢吃奇珍,所以在四哥临行之际,特地吩咐御膳房做了一桌上好的奇珍,为四哥践行。” 赵祯挥挥手。 陈琳带着六个宦官,提着巨大的食盒出现在了草棚里。 食盒打开。 一股热气奔腾而出。 陈琳吩咐着宦官,将一道道的美食摆在了寇季面前。 都是寇季没吃过的一些东西。 一个个看着十分不凡。 赵祯算是破天荒的奢侈了一次。 寇季也没有客气,抄起了筷子就吃了起来。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坐陪在一旁,频频举杯请寇季痛饮。 酒过三巡。 张知白一脸正色的道:“此去河西,路途遥远,寇枢密珍重。” 寇季点头一笑,举起酒杯请张知白痛饮了一杯。 王曾在寇季和张知白痛饮过后,举起酒杯道:“待寇枢密凯旋,老夫亲自为你牵马。” 寇季失声一笑,陪着王曾喝了一杯。 随后,吕夷简也举起了酒杯,神色凝重的道:“贼兵犯境,势力庞大,寇枢密要小心应对。我大宋半壁江山的安危在寇枢密手里握着,寇枢密应该清楚其中的轻重。” 寇季点点头,陪着吕夷简也喝了一杯。 赵祯最后举起了酒杯,对寇季道:“西疆一切,朕就托付给四哥了。西疆所有兵事,有四哥一言决断,朕不会过问。 朕所求不高,能将贼兵挡在我大宋之外即可。 若无余力还击,便再等时机,且不可冒险。 西疆的疆土,朕固然惦念,但朕更在意四哥的安危。” 寇季点点头,举起酒杯陪着赵祯痛饮了一杯。 痛饮过后,赵祯放下了酒杯,吩咐陈琳道:“取天子剑,取王命令箭,取王命令旗,取蟒袍……” 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人闻言,皆有些动容。 赵祯赐下天子剑、王命令箭、王命令旗,四人都能理解。 可蟒袍是怎么回事? 赵祯要给寇季封王? 还是暗示寇季,打赢了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就给寇季封王? 寇季四人一脸疑惑。 赵祯却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将一样一样的东西赐到寇季手里。 寇季谢恩以后。 赵祯叮嘱道:“此去河西,二品以下,四哥皆可先斩后奏。” 言外之意,寇季此去河西,就是河西境内最大的。 因为河西境内,以及随后调往河西的官员里面,没有超过二品的。 “喏……” “朕亲自为四哥着蟒袍。” “……” 赵祯拒绝了吕夷简三人的劝阻,亲自为寇季穿上了蟒袍,送寇季踏上了征程。 在寇季的队伍消失在赵祯四人眼中的时候,一片片雪花,飘然而下。 当年征讨河西的时候,寇季就是踏着雪,赶往的河西。 如今再赴河西,又是踏着雪。 汴京城下雪的时候。 河西也在下雪,雪远比汴京城要大,还伴随着寒风。 种世衡站在寒风中,任由雪片飘落在身上,也无动于衷。 他双目直直的盯着沙州边陲外,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军营。 “使臣回来了吗?” 种世衡盯着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的军营看了许久,侧头询问身边的亲兵。 亲兵紧了紧身上的皮袄,沉声道:“还没回来。” 种世衡皱起了眉头,低声道:“也不知道他能拖多久。” 亲兵抿着嘴没有言语。 辽兵出现在沙州边陲以后,没有丝毫掩饰。 种世衡在发现了这一点以后,立马派遣了使臣过去问责。 辽国在经历了铜台关一战后,成为了大宋的番属。 一个属国的兵马,出现在大宋边陲,大宋可以视他为挑衅,派人去问责。 虽然明知道辽国要跟大宋翻脸,但种世衡还是依照着程序,派人去问责。 目的就是为了多拖延一些时日。 每拖延一日。 就能为援兵争取一日行军的时间。 每拖延一日。 就能为沙州、瓜州等地的百姓争取一日后退的时间。 种世衡在将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抵达沙州边陲的消息递上去以后,很快就得到了朝廷的回复。 朝廷给种世衡的命令很简单。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退。 保存实力,牵制敌人,为援军争取抵达战场的时间。 千万别跟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正面抗衡。 朝廷可以允许种世衡退到玉门关、阳关一线,借关而守。 而种世衡要退到玉门关、阳关一线,就必须放弃沙州、瓜州等地。 种世衡心里清楚,没有援军帮忙,没有地利优势,他率领的五万兵马,根本挡不住对面的八十万大军。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往后退的准备。 但在退之前,他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让李迪带着人,将沙州、瓜州的东西搬空。 种世衡坐镇西北多年,见识过以战养战的法子。 他深知以战养战的弊端。 所以他不会留下一粒粮食资敌。 种世衡站在一座汉代留下的残破的烽火台上,盯着敌人看了许久,才回到了军营中。 傍晚的时候。 种世衡派遣去敌营的使臣返回了沙州。 使臣见到种世衡的第一句话就是。 “敌人要进攻了!” 黑汗王朝和辽国兵马,已经在沙州边陲陈兵多日。 他们从西州回鹘抢夺的粮草、牛羊,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若是再不发起进攻,他们就得饿肚子。 种世衡得知了敌人要进攻以后,立马吩咐全军戒备。 同时派人去找李迪过来。 李迪急匆匆赶到了军营以后。 种世衡追问李迪,“百姓们撤完了没有?” 李迪沉声道:“百姓们已经撤的差不多了。但府库里才运出去一半,还有五百万担粮食,以及一百万担的干果,还没有运出去。” 种世衡沉默了一下,低声道:“烧了吧。” 李迪心头一痛,追问道:“敌人马上就要进军?” 种世衡缓缓点头。 李迪咬了咬牙,盯着种世衡道:“老夫现在就带人去运粮,能运多少运多少。敌人一旦露头,你就吩咐人去烧粮和干果。” 沙州多年积累,才积累出了一大批存粮。 沙州百姓们手里也积累了不少存粮。 百姓们在撤退的时候,自己的粮食都运送不完,就更别提去帮忙运送府库里的粮食。 李迪手里的人手有限,除了运送种世衡在伊州城内缴获的大批牛羊马匹和金银以外,还要分派出人手去驱赶沙州养的牛羊马匹,剩下的能运输粮食和干果的人,少之又少,不可能及时将所有粮食和干果运送出去。 镇西军如今要防着敌兵,还要扫清随后撤退的路线,根本没办法去帮李迪运送粮食。 所以,粮食运送不完,就只能烧毁。 就在李迪咬着牙,准备离开营地的时候。 突然有人来报。 “李公,种同知,元山部大将带领着一万人马前来驰援。” 种世衡和李迪听闻此言,皆一脸喜色。 “快!带着他们去运送粮草!” “顺便从西州回鹘的俘虏军中挑选两万人,跟随他们一起去运送粮草!有他们盯着,我们也能放心的让西州回鹘的俘虏军去后方!” “……” 元山部兵马出现,犹如及时雨。 彻底解决李迪遇到的困难。 李迪带着元山部的兵马,以及西州回鹘的两万俘虏,连夜开始往外运送粮食和干果。 种世衡起初还有些担心,担心元山部的人趁火打劫,所以带了一支兵马在暗中盯着。 可当他发现,元山部兵马在接到了运送粮草的任务以后,毫不犹豫的卸了甲,帮着李迪开始运送粮草以后,他便知道,元山部的兵马是真心实意来帮忙的。 因为对任何一支兵马而言,身上的盔甲都是保命的本钱。 当一支兵马可以在外人面前主动卸下盔甲的时候,那就说明他们将命托付给了外人。 能把命交托给大宋的元山部兵马,种世衡没理由怀疑他们。 所以他果断放弃了盯梢。 不仅如此,他还派人去告诉了元山部的领兵大将,让元山部领兵大将盯着点那些西州回鹘的俘虏兵,一旦那些俘虏兵有任何异动,元山部兵马都可以先斩后奏。 将后方的事情交托给了李迪和元山部的兵马以后,种世衡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战场当中。 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在天明的时候,快速的集结了起来。 响亮的牛角号声在寒风的吹拂中,削弱了不少。 但种世衡依然听的清清楚楚。 “杀过去!” 面对强敌,种世衡并没有选择一味的防守。 在敌人整军的时候,种世衡就吩咐一营镇西军将士,率领着三万西州回鹘的俘虏军,杀向了敌人。 火炮在一营镇西军将士和三万西州回鹘俘虏军杀向敌人的时候,嘶吼了起来。 有对着敌营的,也有对着那三万西州回鹘俘虏军的。 火炮并不能射到敌营内,但火炮的嘶吼能惊乱敌营里的马匹,为敌人造成短暂的混乱。 火炮也没有射杀任何一个西州回鹘俘虏军的性命,它只是一种震慑,就像是督战官手里的刀一般,逼迫着三万西州回鹘俘虏军去跟敌人血拼。 敌营里。 当喊杀声响起的那一刻。 黑汗王玉素甫是震惊的,辽国大将萧匹敌也是震惊的。 八十万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的将士们,也是震惊的。 兵力如此悬殊之下,他们都觉得,敌人除了在他们的追逐下狼狈逃窜以外,不会有第二种反应。 可现在,战争才刚刚开始,敌人就给他们上了一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5章 以卵击石? 三万人对八十万人正面发起冲锋,就像是鸡蛋飞奔起来狠狠的撞向了体积比自己大许多倍的石头。 “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黑汗王玉素甫的汉话并不标准,所以他说出这话以后,萧匹敌连懵带猜才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萧匹敌感慨道:“很少有人能有这份勇气。而且种世衡此举大有深意。” “勇气?” 黑汗王玉素甫讥讽的笑道:“本汗没有看到什么勇气,只看到了愚蠢。” 萧匹敌觉得跟黑汗王玉素甫讨论勇气的问题有些愚蠢。 因为黑汗王朝的兵马身上看不到勇气,他们习惯了以多欺少,也习惯了群狼噬虎。 “种世衡是一个知兵之人,他很清楚,三万兵马,根本阻挡不了我们的脚步。所以,现在冲向我们的三万兵马,很有可能是弃子。 他很有可能要退,或者已经退了。” 萧匹敌沉吟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黑汗王玉素甫冷笑道:“本汗率领七十万兵马压境,兵力是他十几倍,他当然得退。但是,他能不能顺利的退走,还得问一问本汗答不答应。” “你拦不住!” 萧匹敌略微叹了一口气道。 黑汗王玉素甫面色一冷,“你在小逊本汗?” 萧匹敌摇头,“不敢!” 黑汗王玉素甫冷哼一声,“本汗就让你看看,本汗是如何抓到你们辽人也奈何不了的种世衡的。” 说到此处。 黑汗王玉素甫对身边的近臣下令,“全军出击,给本汗压上去,活捉种世衡。” 黑汗王玉素甫身边的近臣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只是比起以往,此次的军令传达起来有些艰难。 因为兵能听懂黑汗王玉素甫下达的命令,可马不能。 马是黑汗兵最主要的战斗力。 坐在马背上,黑汗兵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兵卒,脱离了马背,他们只能算是半个兵卒。 马匹在炮火的轰鸣声中,不安的用蹄子扬着脚下的沙土。 黑汗兵在得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的命令以后,一个个纷纷跨上了马背。 只是马匹并没有如同以往,一窝蜂的冲出去,如同波涛汹涌的洪流涌向敌人。 马匹或站在原地不动,或频频后退,或扬起前蹄,将马背上的黑汗兵掀翻在地,还有一些拖着黑汗兵在人群中盲目的狂奔。 依照黑汗王玉素甫的军令,冲杀出去的黑汗兵只有一小部分。 他们胯下的马儿,应该是马匹中的异类,不怎么害怕火炮的轰鸣声。 黑汗王玉素甫见此,眉头皱成了一团,脸色十分难看。 他刚在萧匹敌面前夸下海口,手下的兵马就流露出了如此不堪的一面,让他觉得面上无光。 萧匹敌瞧着那有些混乱的黑汗兵,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黑汗兵数量倒是不少,可质量有点差强人意。 指望黑汗兵在大宋撕开一个口子,辽国跟在后面捡便宜,根本不可能。 面对宋人的硬仗,还是要他们辽人来打。 只希望青塘赞普角厮罗不要那么怂,关键时候能跳出来给大宋致命一击。 如此,他们辽人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战场上。 冲杀出去的黑汗兵虽然只是少数,但却也过了万数。 上万骑兵,没有章法,没有规矩,如同土匪流寇一般,挥舞着手里的弯刀,一窝蜂的冲向了镇西军和西州回鹘俘虏军。 有马匹带头,而且数量不少。 其他的马匹也就稍稍安定了一些,然后在黑汗兵的催促下,顺从的冲了出去。 它们虽然依旧惧怕火炮的轰鸣声。 但天性促使着它们,跟着头马,一起奔跑,奔向同一个方向。 当所以马匹都奔向了同一个方向的时候,黑汗王玉素甫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萧匹敌脸上的神色则十分复杂。 作为一个用惯了兵法谋略的将军,他看黑汗王朝兵马的作战方式,只有四个字,那就是惨不忍睹。 没有章法,进退无矩。 没有布局,也没有派兵。 如此兵马,无论扔到东方的任何一处战场上,都会被压着毒打一顿。 哪怕是辽人眼里公认的最弱的高丽兵马,也能将他们压着打。 可一切一切的缺陷,在数量面前,就变得不那么醒目了。 他们是没有章法、进退无矩,可他们数量多。 多到丧心病狂。 数十万兵马一起冲锋,如波涛、如浪潮,如蝗虫过境,汹涌澎湃。 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冲垮面前所看到的一切,所以他们无惧任何阴谋诡计,也不需要任何排兵布阵。 他们只需要冲锋,再冲锋,拼尽全力的冲锋,用最快的速度冲锋。 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即便是不会被他们砍死,也会被他们的马蹄碾碎。 数十万兵马一起冲锋,形成的大势,足以摧毁一切敌人。 一些胆怯的敌人,看到了他们冲锋的势头以后,甚至会心生出绝望。 明明是一帮子如同土匪一样的兵马,却凝聚出了正规兵马也很难凝聚出的大势。 萧匹敌很难理解。 所以神色才会变得格外复杂。 但他却一点儿也不崇拜黑汗王朝兵马的作战方式。 在他眼里,如此的作战方式,可以用四个字评价。 奢侈、愚蠢。 数十万兵马一起冲锋,居然能凝聚出摧毁敌人心神的大势,可其中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 其一,用大炮打蚊子,固然声势浩大。 可一炮轰死一只蚊子,是不是过于奢侈,过于浪费? 大炮既然是战争利器,就该合理的利用,就该在关键时候拿出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而不是随便遇到什么敌人,都以大炮对待。 其二,黑汗兵清一水的骑兵,在草原上自然可以无望而不利。 可一遇到关隘、山峦、河流等自然天堑,就只能望而却步。 往往一重关、一座山、一条河,就能让你一辈子也迈不过去。 其三,兵力浪费高大九成,而且在冲锋的过程中,很容易自己人伤到自己人。 骑兵不似步卒,一旦发起了冲锋的势头,势头不减就很难停下来。 骑兵数量越多,冲锋的势头就越难停下。 一些夹在大军中间的骑兵,在冲锋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只有一死。 其四,机动性太差。 骑兵以灵活为主,可黑汗王朝的骑兵,放弃了灵活的优势。 数十万兵马一起冲锋,勒马、掉头,十分艰难。 往往发起了冲锋,就必须闷头冲下去,一旦停下脚步,很有可能就会被后面冲上来的骑兵冲到,踩成肉泥。 萧匹敌之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黑汗王朝骑兵的问题所在,是因为黑汗王朝骑兵现在所用的战术,是他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就是因为知道大批量骑兵正面冲锋的弊端,并且吃过大亏,所以辽人在推行汉化之前,就开始学习汉家兵法。 辽人之所以给那些从大宋招降过去的武将特别高的待遇,就是因为辽人尚武,且在汉家兵法面前吃过亏,所以才用极高的待遇,请人回去教导他们。 萧匹敌突然觉得,中原人称呼他们为蛮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他现在觉得黑汗王朝的人,也是蛮子。 萧匹敌能看到黑汗王朝兵马的优劣,种世衡一样能够看到。 种世衡其实可以在战争打响之前,就率领着兵马退出沙州,退到瓜州,借助大山和大河抵御黑汗王朝的兵马。 但他并没有如此做。 他选择了留下来,选择了亲自看一看黑汗王朝的兵马是如何打仗的。 为此,他不惜赌上了两千镇西军的性命和三万西州回鹘俘虏的性命。 如今,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数十万骑兵冲锋的宏伟壮观场面。 也看到了数十万骑兵冲锋的优劣。 “蛮夷就是蛮夷,几百年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种世衡十分中肯的评价了一番黑汗王朝的兵马。 然后在那铺天盖地,犹如蝗虫一般涌过来的黑汗兵和他派遣出的兵马装在一起的时候,果断下令,“将分配到手榴弹的西州回鹘俘虏驱赶出去。” “喏……” “民夫、辅兵,帮着炮兵尽快撤出战场,赶往瓜州。” “喏……” “火枪兵在炮兵撤出战场的时候,三段齐射,射完以后,立马撤出战场,退往瓜州。” “喏……” “刀盾兵紧随其后,骑兵压阵,所有兵马撤出战场以后,放火焚林!” “……” 种世衡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镇西军上下都动了起来。 沙州一马平川,在沙州跟黑汗王朝的骑兵作战,绝对是最愚蠢的选择。 所以种世衡在试探了黑汗王朝兵马的深浅以后,果断下令撤军。 中间没有半点犹豫。 种世衡手里虽然有强悍的火器,但却没有头铁的选择跟黑汗王朝的兵马正面刚。 十数倍的人数差距,可不仅仅是火器能够弥补的。 镇西军在经过精简以后,战斗力成倍数增长,有火器相助,战斗力更强。 面对十万,乃至二十万的敌人,镇西军都敢一战。 可面对八十万之敌,镇西军就必须退避三舍。 那可是八十万吃肉长大的狼,不是八十万羊。 纵然是八十万羊,汹涌的冲向镇西军,也会对镇西军造成重创。 战场上。 第二批西州回鹘俘虏军被驱赶了出去。 黑汗骑兵的冲锋势头已经形成,第二批西州回鹘俘虏军,面对黑汗骑兵那汹涌澎拜的冲锋,根本就提不起半点斗志,更不敢上前。 最后还是镇西军的火枪兵,用火枪击毙了一批人,才迫使着西州回鹘的俘虏军绝望的嘶吼着,冲向了黑汗骑兵。 炮兵在第二批西州回鹘俘虏军冲上了战场以后,就快速撤出了战场。 将军炮、震天炮,丢上了四马拉的大车,捆绑结实以后,赶着就跑。 炮兵撤出了战场以后。 火枪兵接替了阵地。 上万火枪兵,排成了三排,一轮一轮的射击。 一人一枪,打完就跑,不贪战,也不恋战。 刀盾兵和骑兵在火枪兵撤出了战场以后,紧随其后撤出了战场。 随后就是一把大火,点燃了周遭的所有树林。 那浇灌上了火油的树木,一点就着,风一吹就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火墙。 “砰砰砰……” 密集的爆炸声在火墙形成以后,响彻在了战场上。 西州回鹘俘虏军被逼上了战场,面对那汹涌澎拜的黑汗兵,他们充满了绝望。 作为西域一国之兵,作为马背上长成的战士,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数十万骑兵冲锋意味着什么。 没有任何生还的余地,也没有任何投降的余地。 因为数十万骑兵一旦展开了冲锋的势头,自己也约束不了自己。 他们没办法纳降,也没办法饶谁不死。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的夹紧马背,不让自己掉下去。 西州回鹘俘虏军,正是因为知道了不可能生还,所以被迫成为了大宋派遣出去的死士。 一个个拉响了手榴弹,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冲着黑汗王朝的兵马冲了过去。 “停止冲锋!” 黑汗王玉素甫在火墙升起的那一刻,果断下令。 大宋派遣出来送死的镇西军是有限的,西州回鹘的俘虏军也是有限的。 所以即便他们手段层出不穷,即便他们如同死士一般跟黑汗兵搏斗,黑汗王玉素甫也无动于衷。 只要杀光了敌人,敌人一切手段可以迎刃而解。 但是那一道火墙,那一片火林却不同。 在风火势头最猛的时候,多少兵马冲进去,也得葬身其中。 虽然代表着黑汗王军令的号角声响起,黑汗骑兵逐渐约束了冲锋的脚步。 但骑兵的冲势,需要缓冲好一段距离才能停止。 所以最先冲到火墙边上的黑汗骑兵,还是被迫被簇拥进了火林当中。 惨叫声从战争开始以后,就没有结束过。 黑汗骑兵被迫冲进了火林以后,惨叫声就变得更大了。 “此战,损失惨重!” 萧匹敌在黑汗骑兵止住了冲锋势头以后,忍不住开口道。 最先冲向黑汗王朝兵马的镇西军和西州回鹘俘虏军,其实并没有给黑汗王朝的兵马造成多大伤害。 顶多二换一,或者三换一而已。 但是随后的西州回鹘俘虏军死士和火林,给黑汗王朝的兵马造成了重创。 西州回鹘俘虏军死士,并没有炸死多少黑汗王朝的兵马。 但却炸伤了数量庞大的黑汗兵和马匹。 在战场上,伤势稍微严重一点的兵马,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而被迫涌进火林的黑汗兵,至少有万数。 黑汗王朝的兵马,从没有遭遇过如此战事。 准确的说,是从没有见到过鸡蛋碰石头,也从没有见到过鸡蛋将石头磕出伤痕的。 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的骑兵一旦集体发起冲锋以后,没有敌人能够阻挡住他们的脚步。 但今天,敌人不仅阻挡住了他们的脚步,还痛击了他们一番。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的话,脸色阴沉的道:“你应该明白,本汗最不缺的就是兵马。本汗帐下,所有男子,都能上马为兵。 宋人可以西州回鹘人为兵,本汗也可以。 所以,这点损失,对本汗而已,不算什么。” 萧匹敌不明白,黑汗王玉素甫明明心疼的脸都快阴沉的能滴出血了,为什么还要死鸭子嘴硬。 萧匹敌略微思量了一下,道:“黑汗王,您或许应该了解一下宋人的兵法。外臣帐内有一位熟读宋人兵法的臣子,您需要的话,外臣可以先将他借给您。” “不必!我黑汗铁骑,足以摧毁挡在本汗面前的任何强敌。” 黑汗王玉素甫固执的道。 萧匹敌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笑道:“黑汗王言之有理,是外臣失言了。” 黑汗王玉素甫指着远处依旧在熊熊燃烧的树林,沉声道:“等林中的火焰熄灭,本汗便兵进大宋。到时候,本汗要屠空大宋,为我黑汗的勇士复仇。” 萧匹敌皱了一下眉,劝诫道:“黑汗王,依照您和我朝陛下的盟约,黑汗和我大辽,应该明年春日再进军大宋才对。 您如今一意孤行,我朝陛下那边,恐怕难以应对。 也很难和您形成东西夹击之势。” 黑汗王玉素甫瞥了一眼萧匹敌,“那你得催催你辽国君主,让他尽快发兵。他若是发兵迟了,本汗将大宋纳入到了我黑汗的疆土,他要是再来,那他就只能跟本汗成为敌人了。” 萧匹敌眉头皱成了一团,提醒道:“宋国可远比您想象的要难对付。您还是谨慎一些好。” 黑汗王玉素甫冷哼道:“刚才跟本汗对阵的,可是宋国的精兵?” 萧匹敌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宋国的精兵!” 黑汗王玉素甫冷笑道:“宋国的精兵见了本汗的兵马,尚且要逃遁,你觉得宋国境内,还有什么能挡得住本汗的兵马。” 萧匹敌沉声道:“刚才那只是宋国的一支精兵。如此精兵,宋国还有许多。” 黑汗王玉素甫反问,“有一百万吗?” 萧匹敌有些语塞,“以前有……” 黑汗王玉素甫不屑的道:“那就是说,现在没有了?” 萧匹敌郑重的道:“宋国兵马数量少了,可战斗力却变强了。” 黑汗王玉素甫讥笑道:“到底是宋国兵马变强了,还是你辽国兵马变弱了?本汗虽然远居西方,但也听说过你们东方的战事。 以前宋国兵马百万的时候,几乎被你们辽国压着打,对你们辽国俯首称臣。 可现在宋国兵马减少了,反而压着你们辽国打,逼的你们辽国俯首称臣。 你们总是觉得敌人变强了。 总是将错归到敌人头上。 你们就没从自己身上找一找原因。 看看是不是自己变弱了?” 萧匹敌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黑汗王玉素甫说的不错。 大辽之所以败给宋国,不仅仅是因为宋国变强了,很有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大辽的兵马变弱了。 萧匹敌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契丹贵族们在上京城内纸醉金迷的生活。 又回想了一下契丹贵族对宋国文人墨客的推崇。 似乎,契丹贵族变得有点像是宋国以前的那些贵族了。 民间的勇士们,还在为马背上称雄奋斗。 可上京城内的那些贵族,似乎已经开始比起了诗词歌赋、比起了府上养的宋人、比起了走马架鹰斗蛐蛐。 那些贵族,已经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了,失去了斗志。 大辽应该是在他们影响下,变弱了。 一时间,萧匹敌看向黑汗王玉素甫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同了。 在此之前,他对黑汗王玉素甫的评价很简单。 莽、彪、蠢、狂妄、自大。 可现在萧匹敌觉得,他又必要重新认识一下黑汗王玉素甫。 可黑汗王玉素甫,既然是一个有智慧的人,为何会在战场上表现的那么不堪? 萧匹敌有点想不通。 他怀疑黑汗王玉素甫有可能是在藏拙。 可寇季如果在此的话,一定不会如此怀疑。 寇季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萧匹敌,黑汗王玉素甫之所以在战场上表现的如此不堪,纯粹是受到了西方战争的影响。 在西方战争中,智慧仅仅只是战争中的一部分。 但在东方战争中,智慧有可能是战争的全部。 萧匹敌意识到了黑汗王玉素甫很可能是一个有智慧的人,所以果断开口道:“黑汗王要率先攻打宋国,外臣自然不敢阻拦。外臣觉得,我们既然有足够的兵力优势,是不是该兵分三路?” 黑汗王玉素甫侧头看着萧匹敌,淡然道:“我们不是正在讨论你们辽国变弱的事情吗?” 萧匹敌干巴巴道:“外臣承认,富足的生活已经让我们辽国的一些贵族,忘记了我辽国立足的根本,导致我辽国的兵马变弱了一些。 但这并不影响我辽国和黑汗结盟。” 黑汗王玉素甫盯着萧匹敌继续问道:“宋国的精兵见了你辽国兵马会主动舍弃城池逃跑吗?” 萧匹敌愣了一下,苦笑道:“不会!” 黑汗王玉素甫坦然道:“但是他们见到我黑汗骑兵以后逃了。所以你不该指示本汗如何打仗。 我承认骑兵一起冲锋是有一定的缺陷。 但至少没有兵马能跟我数十万黑汗骑兵正面一战,不是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6章 再入青塘 萧匹敌突然觉得,他和黑汗王玉素甫聊战争,绝对是一个愚蠢的不能再愚蠢的行为。 萧匹敌果断放弃跟黑汗王玉素甫聊战争,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道:“汗王的铁骑,自然是战无不胜。世上罕有能跟汗王铁骑正面抗衡的兵马。” “呵……” 萧匹敌原以为,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自己拍马屁的话,会坦然受用,却没料到黑汗王玉素甫只是嘲讽的一笑。 萧匹敌狐疑的看向了黑汗王玉素甫。 黑汗王玉素甫深沉的道:“有……有很多……在西方……” 萧匹敌愣了一下,准备开口发问。 但黑汗王玉素甫似乎没有继续跟他聊下去的意思。 黑汗王玉素甫在他刚要张口的时候,大声喝斥,“将兄弟们的尸骸收敛,送他们去真神的怀抱!我们是真神的仆人,我们不可战胜!” “吼吼吼……” 黑汗王玉素甫身边不远处的黑汗兵犹如野兽一般的怒吼了起来。 随后,怒吼声席卷了整个战场。 萧匹敌深深的瞥了黑汗王玉素甫一眼,也瞥了黑汗兵一眼。 刚才黑汗兵遭遇了重创,黑汗兵士气有些低落,可黑汗王玉素甫将真神搬出来以后,黑汗兵的士气开始快速的恢复。 宗教和信仰控制的兵卒,果然与众不同。 以后有必要提醒陛下,防止宗教接触到辽国的权力。 黑汗王玉素甫没有在意萧匹敌的心情,他吩咐人收敛了战场上黑汗兵的尸骸,又命令黑汗兵焚烧了战死的镇西军和西州回鹘的尸骸。 焚烧尸骸的大火持续了一日,林间的火焰也持续了一日。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扬言称,种世衡要退的话,要经过他的同意。 可真当种世衡率兵退了,他也只能瞪着眼看着。 那一片燃烧的火林,在没有彻底熄灭前,黑汗骑兵很难跨越。 林间的火焰熄灭以后,黑汗王玉素甫调遣了一部分从西州回鹘征发的奴隶掘土在林间铺设出了一条道路。 然后他率领着兵马,踏着那一条道路,进入到了沙州境内。 沙州百姓开垦出的整齐的田亩、整齐的林地、以及林地边上那风格迥异的屋舍,都十分吸引黑汗王玉素甫的目光。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大军漫步在田间地头,由衷的感慨道:“这是一片真神的光芒从未照耀过的地方。身为真神的使者,本汗应该让它们沐浴在真神的光辉下。” “外臣觉得,汗王还是应该先去城池内看一下,看看宋人有没有给你留下足够的粮食。” 萧匹敌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黑汗王玉素甫只顾着关注那跟西方不同的田亩、林地、屋舍,并没有关注到沙州境内已经没有半点人马能吃的东西。 宋人明显在坚壁清野。 这是他们对付西夏人,对付辽人惯用的战术之一。 如此战术,对如今的大辽,已经起不了多少作用。 但是对以战养战的黑汗兵,却是十分致命的。 黑汗王玉素甫在萧匹敌的提醒下,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他微微皱了皱眉,率领着兵马赶往了沙州城。 沙州城是繁华的。 虽然沙州城重新营造的时间不长,但沙州城是大宋沟通西域各地的商业重地。 大宋的商人、西域的商人、以及流窜在西域各地的小部族、马匪,都会赶到沙州城完成巨额买卖的交割。 一些商人甚至定居在了此处。 在商人的带动下,沙州城仅仅用了短短数年,就发展到了一个十分繁华的地步。 在西域绝大多数人眼里,沙州城几乎就是人间天堂。 之所以会出现几乎,是因为沙州城城主的缘故。 黑心的沙州城城主,对西域的商人并不是十分友好,在商人们入城的时候,他总是要收取高昂的商税。 若是沙州城的城主换一个人,换一个对西域商人友善一点的人,那沙州城就是西域人眼中真真正正的人间天堂。 只是,如今这座被誉为西域的人间天堂的城池里面空无一人。 也没有半点活物的踪迹。 黑汗王玉素甫脸色略微有些阴沉,他吩咐身后的黑汗兵,“去,将里面还活着的人给本汗抓出来。” 黑汗兵策马狂奔进了沙州城,在里面狂奔了一圈以后,回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面前。 “尊贵的汗王,里面什么也没有……” “粮食……” “没有粮食,所有的屋舍内都是空荡荡的。” “呼……吸……” 黑汗王玉素甫做了一个深呼吸,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沉声道:“继续搜索,搜索整个沙州全境,再派人去给本汗追查宋人的动向。” 黑汗兵闻言,捶胸施礼以后,开始继续搜寻。 黑汗王玉素甫盯着空荡荡的沙州城,冷声道:“宋人既然不愿意让本汗在一处城池久留,那本汗就去宋国的下一座城池。” 萧匹敌迟疑了一下,沉声道:“下一处城池,可不好打。” 黑汗王玉素甫皱着眉头看向了萧匹敌。 萧匹敌坦言道:“下一处城池,是瓜州城,瓜州境内的地势十分复杂。有山、有河,还有无数的沟。并不利于骑兵作战。” 黑汗王玉素甫盯着萧匹敌道:“不是还有你们辽兵吗?” 萧匹敌一愣。 黑汗王玉素甫追问道:“难道本汗遇到困难的时候,你们辽兵不打算帮忙?” 萧匹敌迟疑了一下道:“我大辽跟黑汗如今是盟友,黑汗遇到了困难,我大辽自然会帮忙。” 黑汗王玉素甫点头道:“那就是了,一旦本汗手下的兵马受挫,你们辽兵顶上就是了。你们十万辽兵,不会打不过五万宋兵吧?” 萧匹敌突然有种被黑汗王玉素甫算计了的感觉,面对黑汗王玉素甫如此疑问,萧匹敌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能。” 黑汗王玉素甫淡然一笑,“那我们就整顿一日,明日兵发瓜州。” 顿了顿,黑汗王玉素甫补充了一句,“在此之前,我们应该派人回西州回鹘去,搜刮干净西州回鹘内的所有粮食。” 萧匹敌赞同的点头。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在沙州城内休整的时候,种世衡已经带人退到了瓜州。 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以后,种世衡立马依照瓜州的地形开始排兵布阵。 虽然朝廷给种世衡的军令是,必要的时候可以退到玉门关和阳关,借着雄关抵御敌人。 但是种世衡觉得,可以在瓜州打一场。 瓜州的地形十分复杂,不利于骑兵冲锋。 黑汗王朝的骑兵,很难在瓜州境内发挥他们巨大的优势。 也很难形成那种如同洪水一样的冲锋的势头。 种世衡可以借着瓜州有利的地形,给黑汗王朝的兵马一个痛击。 至于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的事情,种世衡没想过。 他现在手里的兵马只有不到五万的禁军,外加上三万的地方兵。 对战敌方近八十万的兵马,根本不可能。 他没想过出奇制胜,打出近八万干翻近八十万的战绩。 他带兵喜欢稳中求胜。 朝廷既然给了他退守的命令,那他就没必要去冒险。 相比起来,狄青就更喜欢出奇制胜。 在攻打大理腾冲府的时候,狄青就是亲自率领了一支奇兵,去攻打的腾冲府的一处军营,为大军打开了进入腾冲府的门户。 就在种世衡在瓜州境内做布置的时候。 寇季已经抵达了西宁州。 在西宁州知州府吃了一顿便饭,寇季领着人,跨马进入到了青塘境内。 在寇季跨马进青塘不久后,他进入到青塘的消息,已经送到了角厮罗的案头。 角厮罗在得知了寇季进入到青塘以后,果断吩咐安子罗率兵去迎。 所以寇季进入到青塘不久,安子罗就带兵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再次相见,二人都变了许多。 安子罗身上的儒雅气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粗犷气息。 安子罗蓄了胡子,还是一脸的大胡子。 说话的声音的粗了不少。 “安兄!” 寇季策马到了安子罗面前,一脸感慨的施礼问候。 安子罗正正经经的回了一礼,“寇枢密有礼,我王已经在青塘城内备下了宴席,请寇枢密到青塘城一叙。” 寇季闻言,略微一愣,心中叹了一声。 生疏了吗? 寇季点了点头,策马前行。 安子罗带着兵马,跟随在寇季身边。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安兄可是在怪我?” 安子罗淡然道:“岂敢……” 寇季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我没办法救。” 安子罗不咸不淡的道:“皇帝陛下亲自下的令,寇枢密自然不敢违背。” 安子罗摆明的是不打算再跟寇季兄弟相称。 寇季也懒得热脸去贴冷屁股。 寇季一边策马前行,一边随口道:“辽国可有派遣使节入青塘?” 安子罗沉吟了一下,淡淡的点了点头。 寇季感慨道:“黑汗王朝和辽国携百万大军攻打我大宋,我大宋的处境可以说是岌岌可危。青塘若是趁机出手的话,确实能分一杯羹。” 寇季盯着安子罗笑道:“这对你们青塘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旦我大宋挡住了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青塘可就没有机会了。” 安子罗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言语。 寇季沉吟了一下,也就没有再开口。 二人策马,星夜兼程的赶到了青塘城。 就在寇季进入到青塘城的时候。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着近八十万兵马,抵达了瓜州边陲。 近八十万兵马陈兵瓜州边陲,黑压压的一群,看着确实骇人。 只是瓜州境内的兵马,并没有人怕他们。 因为挡在他们面前的有一条大河。 他们需要渡过了大河才能进入到瓜州境内。 大河对岸,镇西军的炮兵和火枪兵,早已严阵以待,等待他们渡河。 渡河,成为了黑汗兵和辽兵进入到瓜州的第一大难题。 萧匹敌在仔细观察了对面的镇西军的布置以后,对黑汗王玉素甫道:“汗王,我们应该兵分三路……” 镇西军陈兵河边,以火器应敌,让萧匹敌想到了昔日辽国燕王萧孝穆在黄河边上那一战。 那一战中,大宋就是凭借着少量的兵马,用火器,痛击了燕王萧孝穆率领的辽国大军。 也是那一战,大宋扭转了整个大宋西北的战局。 其战果不仅影响到了大宋和辽国在雁门关和铜台关的战事,也影响到了大宋对西夏的战事。 可以说,那一战,对当初整个战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今,大宋再次陈兵河边,以火器应敌。 萧匹敌觉得自己有必要劝诫黑汗王玉素甫分兵。 宋国河西境内的兵马数量有限,仅有五万镇西军,以及一些战斗力不强的地方兵马。 几十万兵马跟宋国的几万兵马在一处死磕,实在是得不偿失。 不仅浪费兵力,还浪费时间。 更重要的是,一旦被别人抓住机会,利用地形优势,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那黑汗王朝的兵马很有可能就要退出战场。 眼下大辽的兵马还没有南下,还没有跟黑汗王朝的兵马形成南北夹击的大势。 所以黑汗王朝的兵马可不能退出战场。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再次提起了分兵,眉头拧成了一团。 “分兵?分兵以后,我黑汗骑兵的战斗力将会大大的锐减。” 萧匹敌沉声道:“如今宋国河西境内的兵马,都在瓜州境内,沙州到阳关一线,没有重兵驻扎,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汗王若是分派一支骑兵出去,沿着沙州通往阳关的道路打过去,很快就能打到阳关下。 若是能占据阳关,那黑汗兵马进入大宋的门户就会被彻底打开。 到时候汗王完全可以不例会瓜州境内的宋兵,长驱直入的进入到大宋。” 黑汗王玉素甫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萧匹敌再劝,“汗王手下有近七十万的骑兵,分派出去五六万,根本不会对汗王兵马的战斗力造成多达的影响。 若是汗王反派出去的兵马能够占据阳关。 不仅能为汗王打开通往大宋富庶之地的门户,也能帮汗王抢夺到大量的财物和粮食。 河西之地,可是宋国了一处大粮仓。 阳关后面,肃州、甘州、西凉城等地,有数百万亩良田。 哪里积攒的粮食,多达数千万担。 更重要的是,整个河西境内的兵马,如今都屯驻在瓜州。 汗王分兵出去,犹如进入到了无人之境。 可尽情的掠夺。”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此处,动心了。 因为他现在需要粮食,他麾下的兵马也需要粮食。 前往西州回鹘境内搜刮粮食的兵马,如今还在路上,在他们将粮食运送过来之前,黑汗王玉素甫需要自己解决军中缺粮的问题。 黑汗兵出征,可是不带辎重的。 所以他们所需要的一切,都要从敌人手里缴获。 此前种世衡搬空了沙州境内的所有粮食,让黑汗王玉素甫感受到了一丝的危机感。 如今他需要足够的粮食,来消除自己心头的危机感。 诚如萧匹敌所言,五六万的骑兵,对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黑汗王玉素甫沉吟道:“分派出去五六万的兵马偷袭阳关,倒是可行,但不能全是我黑汗骑兵。你们辽兵需要出一万人,本汗在派遣两万黑汗兵和两万西州回鹘的奴隶兵。 一起组成五万骑兵,去偷袭阳关。” 萧匹敌听到此处,心中苦笑连连。 黑汗王玉素甫,这是非逼着他出力不可。 萧匹敌略微细思了一下,点头应允了此事。 让黑汗王玉素甫自己领着兵马去蛮干的话,搞不好会被宋军耍的团团转。 他派遣兵马从中干预一二,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在辽皇率领重兵南下的时候,让黑汗王朝的兵马搅乱整个河西,吸引足够多的宋国兵马。 最好能引青塘人入局。 黑汗王玉素甫见萧匹敌答应了此事,当即派人去调遣兵马。 没过多久以后,一支五万的骑兵,脱离了大军,沿河而下,准备去攻打沙州到阳关一下。 五万骑兵离开,自然瞒不住瓜州城内的种世衡。 当斥候将此事并报给种世衡的时候,种世衡嘴角抽搐了许久。 惹得坐在一边的李迪吐槽道:“你是羊癫疯犯了?”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道:“黑汗王玉素甫分派出去了五万兵马往阳关方向而去,真是一步妙到不能再妙的妙棋了。” 李迪赞同的点头笑道:“阳关可是一处埋骨的好地方,貌似偷袭阳关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种世衡笑着点点头,问道:“瓜州的百姓撤退的如何?” 李迪低声笑道:“已经尽数撤到了玉门关后了,在他们撤退之前,老夫还吩咐他们将瓜州境内的所有树木都给砍了,只留下了半尺高的树桩子。” 半尺高的树桩子,对骑兵冲锋,约束很大。 骑兵通过树桩子遍布的地域的时候,只能放慢脚步缓行。 种世衡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李公睿智,李公高义。” 李迪勉强的一笑,没有说话。 自己亲自将自己经营了多年的林地尽数毁了,他心里其实十分不好受。 但大敌当前,他绝对不会妇人之人。 对于阳关那边战事,种世衡和李迪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们巴不得黑汗王朝的兵马分兵去攻打阳关,最好多去一些呢。 瓜州城外的大河边上。 黑汗王玉素甫在分兵出去以后,立马下令麾下的兵马开始渡河。 河水并不深,最深处也仅仅到人胸膛处。 所以黑汗兵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木筏子、船只。 他们只需要趟着河水直接过就行了。 黑汗兵遇到了江河湖,大多数都是直接趟的。 因为黑汗王朝地处内陆,境内又没有什么大江大河,多是小河,水流并不湍急。 所以无需借助船只渡河。 黑汗兵过水。 河对岸的镇西军自然不客气。 火炮和火枪一起齐射。 战事正式打响。 在枪炮的轰鸣声中,一个个的黑汗兵,在河水中漂浮了起来,成为了河水上的一具浮尸,飘飘荡荡的往河下游飘去。 黑汗王玉素甫眼看着火枪和火炮射杀着黑汗兵,眉头皱成了一团,声音十分沉重的道:“之前在沙州边陲,本汗还没有感受到火器有多厉害,可如今在此处,本汗算是见识到了火器的厉害之处。 对于步卒而言,它们可是真正的大杀器。 本汗现在有点明白,你辽国为何打不过宋国了。” 萧匹敌仅仅的盯着战局,并没有说话。 渡河的黑汗兵数量不少,但是没有一个爬上岸的。 密集的枪炮掩盖着河面,黑汗兵很难从其中穿行过去。 仅仅几个时辰,数千黑汗兵就倒在了河面上。 到底是全死了,还是有重伤的,谁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几乎全都浮在了河面上,飘荡去了河下游。 后续的黑汗兵,眼见前面渡河的黑汗兵,没有一个成功渡河的,一个个心生胆怯,纷纷后退。 黑汗王玉素甫见此,眼中闪过一道怒色,但却没有发作,只是吩咐人收兵。 今日的战事暂且告一段落。 河对岸的镇西军,在黑汗兵退了以后,一片欢呼。 黑汗兵则是一脸的败军之相,只不过回到了军营里以后没多久,他们就忘记了战败,忘记了忧伤,载歌载舞的闹腾了起来。 白天作战的时候,死了那么多人,似乎已经跟他们没关系了。 那些人已经回归到了真神的怀抱。 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在黑汗兵载歌载舞的时候,有人混迹在其中,不断的告诉他们,巴格达内的圣城,出现了新的神谕。 宋国之内,有一位真神遗落在民间的神使。 他的名字叫做寇季。 对此,黑汗兵是不信的。 因为他们中间没有人去过巴格达,也没有去过圣城。 没有在拿充满了蜜和牛奶的天空之城待过。 悄悄宣传寇季是神使的人,并没有因此放弃,而是不遗余力的将此事告诉给更多的黑汗兵。 因为负责宣传寇季是神使的人,十分懂得人心。 他很清楚,现在这些黑汗兵不相信寇季是神使,那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少。 当所有的黑汗兵都知道寇季是神使的时候,那寇季在黑汗兵心中,就是真正的神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7章 角厮罗的算盘 格格巫的人,在卖力的帮寇季宣传寇季是神使的事情。 而寇季本人,在安子罗的陪伴下,抵达了青塘的都城青塘城。 一别经年。 寇季再入青塘城,发现青塘城比以前大了足足三倍,盘踞在青塘城外的兵马、牛羊也多了许多。 寇季入青塘城的时候是夜间,所以青塘城的街道上并没有多少人。 但是青塘城各处街道,都灯火通明。 若不是那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歌声不断的从寇季耳边飘过,寇季都不敢相信,此处是青塘城。 青塘城如今的繁华,远超此前寇季见过的那一座青塘城太多太多。 青塘王角厮罗,也跟此前寇季见过的大有不同。 在寇季抵达了青塘城门口的时候,青塘王就坐着他那独有的车架,出现在了青塘城门口。 再次见到青塘王角厮罗,寇季觉得他威严了不少,也年迈了不少。 他身上的那股威严,压的他周遭的那些随从和官员不敢抬头。 要知道,寇季上次进入青塘城的时候,也是角厮罗亲自迎接的,而当时陪伴在角厮罗身边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可是仰着头的。 由此可见。 角厮罗权势必然是得到了极大的增加。 角厮罗的威严很胜,但却压不倒寇季头上。 寇季见到角厮罗,就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友,笑呵呵的看着他。 角厮罗对汴京城的方向遥遥一礼,“官家一切安好?” 寇季笑道:“官家一切安好。” 说完此话,寇季拱手道:“青塘王别来无恙?” 角厮罗笑道:“托官家鸿福,我青塘一切都好。” 寇季略微一愣,盯着角厮罗笑道:“你说的也对,青塘这些年可没少凭借着我大宋的匠人和货物扩充兵马。青塘能有今日,我大宋也有一份功劳在啊。” 角厮罗脸上的笑容有点僵,对寇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寇季在角厮罗邀请下,坐上了一驾十分奢华的马车。 角厮罗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人驱赶着马车,前往了青塘王宫。 青塘城变了许多,可青塘王宫并没有变化,依旧是以前那般模样。 就是门口的侍卫多了一些。 入了青塘王宫。 角厮罗的妃嫔群已经汇聚在了宫殿门口。 望着那庞大的嫔妃群,寇季忍不住道:“青塘王艳福不浅啊。” 角厮罗淡然一笑,“大多数都是吐蕃各大族族长的女儿。” 寇季缓缓点头,明白了角厮罗话里的意思。 角厮罗在派人征服了吐蕃诸族以后,将他们的女儿纳入到了王宫当中,成了他的嫔妃。 算是给了一个巴掌以后,顺便给的一个甜枣。 也顺便将曾经的外人,变成了自己人。 联姻,无论是在大宋,还是在青塘,又或者是辽国,都是最好的利益捆绑手段。 虽然大多数时候没什么用。 但有总比没有强。 角厮罗迎着寇季入了青塘王宫,便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晚会。 吃喝玩乐闹腾了大半晚上,直到深夜才结束。 晚会结束以后,宫殿里就剩下了寇季、角厮罗、安子罗,以及一个寇季从没有见过的中年人。 角厮罗请寇季再饮了一杯,才聊起了正事。 寇季放下了酒杯,笑道:“青塘王对黑汗王朝和辽国共击我大宋的事情怎么看?” 角厮罗面色微微一沉,“黑汗王朝和辽国敢犯天朝上邦,纯粹是取死。” 寇季哈哈一笑道:“青塘王,现在能坐在此处的,都不是什么蠢人,青塘王何必说那些客套话呢?” 角厮罗正色道:“本王说的是实话。天朝禁军之强,是有目共睹的。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冒犯天朝,必然会遭到天朝禁军痛击。” 寇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 就听角厮罗继续道:“但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数量不小,天朝纵然要痛击他们,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 寇季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盯着角厮罗道:“眼下只有黑汗王朝的大军犯我大宋,辽国的兵马,恐怕等明年开春以后,才会出现在我大宋边陲。 青塘王觉得,我大宋能否在辽国兵马出现在我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 角厮罗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大宋能否在辽国兵马出现在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兵马,关键不在黑汗王朝兵马身上。 关键在青塘身上。 青塘若是悍然出兵,插手一下大宋和黑汗王朝的兵马,那么大宋想要在辽国兵马出现在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就会很难。 青塘若是不插手,那大宋很有可能会在辽国兵马出现在大宋边陲之前击溃黑汗王朝的兵马。 所以,别看黑汗王朝兵马数量多,他们能否在河西站住脚,能否在东方战场上站住脚,关键还在青塘,而非他们本身。 寇季见角厮罗没有言语,就继续开口道:“我听闻此前辽国派遣了使节到了青塘,不知道辽皇耶律隆绪跟青塘王都商量了一些什么?” 角厮罗笑道:“辽皇耶律隆绪邀本王一起共击天朝,但本王并没有答应。” 你恐怕也没有拒绝吧? 寇季心里嘀咕了一声,疑问道:“青塘王为何不答应?在我看来,这对青塘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青塘境内如今已经被青塘王一统,青塘王想要进一步扩张疆土,就不可避免要跟我大宋一战。 毕竟,青塘无论从那边扩张疆土,都不可避免的会跟我大宋产生冲突。 青塘王刚在也说了,我大宋禁军十分强横。 单凭青塘一部,恐怕很难在我大宋手里讨到好。 若是青塘王答应了辽皇耶律隆绪的邀请,三方一起攻打我大宋,我大宋可未必抵挡得住。” 角厮罗满脸笑意的道:“寇枢密说笑了。我青塘乃是大宋的番属,近些年借着大宋的支持,才壮大了一些。若非大宋支持,我青塘说不定还是以前那个贫瘠的青塘。 本王受官家隆恩,绝对不会忘恩负义。” 寇季闻言,笑容灿烂的道:“如此说来,青塘王对官家忠心耿耿?” 角厮罗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寇季坦言道:“即使如此,如今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侵犯我大宋,我大宋在西境的兵力略微有些薄弱。青塘王手里兵强马壮,可否借我大宋十万兵马,让我大宋用于抗击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 “哈哈哈……寇枢密说笑了。” 角厮罗十分谦逊的道:“比起天朝,我青塘算什么兵强马壮。我青塘近些年虽然积攒了一些兵马,可如今都防着元山部的人。” 说到此处,角厮罗揉着眉心头疼的道:“元山部是寇枢密一手扶持上来的。寇枢密应该知道,元山部首领元山是什么人。 他以前是个马匪,当了一部首领以后,匪性也难改。 他手下的兵马跟他是一个德行。 经常犯我青塘边陲。 我青塘和元山部,皆是天朝的番属,皆跟天朝签有盟约。 天朝对元山部又照顾有加。 碍于天朝的颜面,我青塘不能反击元山部,所以只能派遣重兵,陈兵边陲,防着元山部的人侵犯我青塘。 所以,我青塘如今没有多余的兵力借给寇枢密去抵御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 寇季听到角厮罗此话,心里在骂娘。 若是换一个人到青塘来,一定会相信角厮罗的鬼话。 可寇季不会信。 为何? 因为元山部上上下下都是寇季的人。 元山部有没有找青塘麻烦,寇季还能不知道? 元山部在立部的时候,就跟青塘签订了盟约。 近些年,元山部一直履行着跟青塘签订的盟约,从没有派人犯青塘边陲分豪。 反倒是青塘境内的兵马,经常会出现在元山部境内去劫掠一些小部族。 所以,角厮罗所说的那些鬼话根本瞒不住寇季。 他之所以如此说,就是不愿意派遣兵马帮大宋对付黑汗王朝和辽国的人。 其目的十分明显。 角厮罗已经动了跟辽国、黑汗王朝一起对付大宋的心思。 所以他要留着兵马,随时准备对大宋一击。 他没有跟黑汗王朝一起动手,是因为他清楚,青塘和黑汗王朝的兵力联合起来,并不足以对付大宋。 他在等辽国的大军入局,也在等更多想要从大宋身上吃肉的部族入局。 他之所以现在还在跟寇季虚与委蛇,是因为在没有跟大宋彻底刀兵相见之前,不愿意跟大宋翻脸。 因为大宋万一在辽国以及其他势力入局以前,就轻易的击败了黑汗王朝的兵马。 那青塘再入局,就没有多少取胜的把握。 到时候偷鸡不成,很有可能还得丢一把米。 也许不仅仅是丢一把米。 所以在局势没有彻底明朗之前,角厮罗不会入局。 寇季了解了角厮罗的心思,也就懒得再跟角厮罗嚼舌根子,“既然青塘王手里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借给我大宋,那我这一趟青塘,算是白来了。” 角厮罗笑着道:“寇枢密此言差矣。虽然我青塘没办法借给天朝兵马,但是献给寇枢密的厚礼,还是能拿出来的。” 寇季闻言,也没有客气,笑着道:“那就多谢青塘王了。” 二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 角厮罗吩咐人带寇季下去休息。 寇季一走。 角厮罗一脸感慨的道:“他已经知道了我青塘想对大宋动手。” 安子罗没有言语。 反倒是坐在他不远处的那位中年人,长出了一口气道:“他到我青塘,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赞普会不会在此次大战中出手。 赞普若是不出手,他必然会借我青塘的兵马去帮大宋抵御黑汗王朝的兵马。 赞普若是出手,必然不会借给他兵马。 所以,此事是瞒不住的。 他只需要用借兵做借口,就能轻易的试探出赞普的心思。” 顿了顿,中年人又补充道:“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那就是此次黑汗王朝和辽国呈东西夹击之势攻打大宋,对我青塘而言,是唯一的机会。 我青塘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以后就只能世世代代在大宋面前俯首称臣。 赞普一统青塘,厉兵秣马,已经露出了雄主之姿。 必然不甘心屈居于人下,也必然不甘心世世代代臣服于大宋。 所以,赞普肯定会出手。” 角厮罗一愣,问道:“你是说,即便是他不用借兵的借口试探我,也知道我会出手。” 中年人缓缓点头,道:“但凡是有点野心的人,面对如此局势,都会忍不住出手,更何况是赞普。” 角厮罗沉吟道:“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跑到我青塘来。” 言外之意。 寇季明知道他会出手,却又专门跑来的青塘试探他,是不是多此一举? 中年人笑道:“他是能料到赞普会出手,但他并不知道赞普何时出手,如何出手。他此来青塘,除了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以外,更重要的是为了试探赞普会何时出手。” 角厮罗皱眉道:“我都不知道我何时出手,他又能试探出什么。” 中年人坦言道:“至少他试探出了赞普不会现在出手。” 角厮罗迟疑道:“什么意思?” 中年人毫不客气的道:“赞普若是现在出手的话,那他一定不会将赞普当成对手。可能等他走了以后,大宋就会有一位大将军,率领着五万禁军出现在我青塘境内。 赞普若是不出手,那他也会按兵不动,并且会暗中防备着赞普。” 角厮罗不解的道:“照你的说法,我现在出手,远比以后出手要容易?” 中年人点头道:“容易是容易,可是没好处。赞普现在出手,只会将更多的宋兵吸引到此处。最终得便宜的是辽皇耶律隆绪。 赞普以后出手,虽然会困难一些。 但有辽皇耶律隆绪帮赞普吸引大宋的兵马,赞普要对付的大宋兵马数量反而不会太多。” 角厮罗闻言,缓缓点头,盯着中年人道:“万先生,我能得你相助,实在是佛陀保佑。若是没有你帮我谋划,我恐怕早就将兵马派遣出去了。” 万先生淡然笑道:“赞普说笑了。臣这点微末的道行,在大宋根本上不了台面,也只有赞普肯收留臣这个无用之人。” 角厮罗缓缓摇头,“万先生此言差矣。万先生怎么能是无用之人呢?在我眼里,万先生助我,我就犹如多了一臂。” 万先生听到此话,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言语。 互相吹捧而已,过犹不及。 角厮罗见此,也没有再吹捧万先生,略微沉吟了一下后,角厮罗看向了安子罗道:“派遣去元山部的使节,走到哪一块了?” 安子罗声音浑厚的道:“已经进入到了元山部境内。” 角厮罗侧头看向了万先生,问道:“万先生,你觉得元山部会不会答应跟我们一起共击大宋?” 万先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依照宋人的想法,元山部是宋人一手扶持起来的,肯定不会反叛大宋。而元山部首领元山,年年向大宋献上丰厚的贡品,向大宋表示他的忠诚,所以他反叛大宋的可能性很小。 可大宋再扶持起了元山部以后,并没有派遣兵马在元山部附近驻守,也没有经常派人去敲打一二。 依照西域人的想法,元山部在借着大宋发展起来以后,必然不甘心再被大宋压榨,如今有反攻大宋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错过。 赞普派人去联络元山部,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为何还要问臣?” 有道是白眼狼,喂不熟。 大部分的西域人皆是如此。 大宋固然扶起了元山部,可元山部年年向大宋献上丰厚的贡品,时间长了自然会不堪重负。 元山部上上下下必定有怨言。 西域人大多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靠的是劫掠过日子。 他们心里没有多少仁义。 唯一的追求就是吃饱饭,过舒服。 如今大宋频频从元山部拿走丰厚的贡品,搞得元山部内的一些贵族吃不饱、过不舒服,心里肯定会生出不满。 有反出大宋,并且咬大宋一口的机会,他们应该不会错过。 毕竟国与国之间,势力与势力之间,没有什么情义可讲,有的只有利益。 就拿大宋的太祖皇帝来说。 他是郭威和柴荣父子一手提拔起来的。 可到了要翻身做皇帝的时候,你看他讲没讲情义? 角厮罗正是以西域人的性情衡量元山部的首领元山,所以觉得元山可能会答应跟他一起攻打大宋,所以派遣出去了使节去说服元山。 角厮罗听到了万先生的话,感慨道:“寇季说的不错,此次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攻打大宋,是我青塘唯一的一次机会。 绝对不能错过。 我之所以关心元山的回复,也是希望元山能够赞同我的话,跟我青塘一起攻打大宋。 元山部若是肯出面的话,也能帮我们分担一部分压力。” 万先生思量了一下,点头道:“元山部虽然远远没有我青塘富庶,也没有我青塘兵强马壮。可元山部借着巴结大宋,从大宋手里得到了不少好军备,凭借着那些军备,他们建立起了一支万人的铁骑。 那一支万人铁骑,能挡我青塘十万精兵。” 角厮罗点点头道:“我请元山部入局,就是看重了元山部那一支铁骑。元山部若是没有那一支铁骑,我也不会费心拉他们入局。” 万先生缓缓点头。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安子罗突然开口,“寇季既然明知道我青塘会入局,也知道大宋之后要面对的危局,为何臣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慌乱,甚至还有些有恃无恐意思?” 角厮罗和万先生闻言皆是一愣。 角厮罗看向了万先生,万先生迟疑道:“寇季大概是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吧。寇季此人,最擅长布局,也擅长掌控一切。 从他出仕到现在,所布的局,所掌控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出过岔子。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安子罗凝眉道:“那就是说他有办法应对我青塘出兵?” 万先生笑道:“他必然会布下一些手段,防着我青塘。只是如今大宋西境最强橫的镇西军、永兴军,两支兵马已经被调遣到了河西。 整个大宋西境的地方兵马,也尽数被调遣到了河西。 如今防着我青塘的,只有大宋新建的坐镇大理的六万兵马。 那六万兵马,要防着我青塘,也要防着我大理。 事实上他只能防着大理。 因为我青塘一旦发兵,他们赶赴我青塘战场作战的话,大理境内那些刚臣服于大宋的乌蛮族人,必定会揭竿而起,从大宋手里重新夺回属于他们的大理。 所以,一旦坐镇大理的六万兵马离开,到时候大理必乱。 所以他们不可能离开大理,即便是离开,时间也不敢太长。 所以,整个西域,已经没有兵马能够挡住我青塘。 寇季顶多会布置一些类似于他在得胜川击溃黄头回鹘兵马的手段。 但绝对没办法调遣足够的兵马来跟我青塘鏖战。” 说到此处,万先生看着角厮罗笑道:“而且我青塘已经远非昔日的青塘。如今我青塘控弦之士多达五十万之巨。 大宋一两支禁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所以即便寇季有所布置,也挡不住我青塘的兵锋。 如今我青塘要做的,就是静等时机。 等大宋和黑汗王朝的兵马鏖战出一个结果。 等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兵马南下。” 角厮罗闻言,感慨道:“就怕黑汗王朝兵马,不等辽皇耶律隆绪率兵南下大宋,就败在大宋手里。” 万先生沉吟了一下,道:“黑汗王朝数十万骑兵,应该不会败的太快。就算败了,以黑汗王玉素甫骄傲的性子,也会黑汗王朝境内,再征调一批兵马加入。 就算黑汗王玉素甫再次征调的兵马败了,辽国详隐萧匹敌手里还有二十万辽国境内。 辽兵可没那么容易败。” 说到此处,万先生看着角厮罗道:“就算他们都败了,对于我们也没有多大影响,我们可以不出手。 我们只要不出手,就不会得罪大宋。” 角厮罗听到此处,声音爽朗的笑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8章 当我狄青坐镇的阳关是纸糊的? 在角厮罗看来,青塘拥有五十万的控弦之士,已经能跟大宋一教高下。 青塘五十万控弦之士,可不是黑汗王朝那种脱离了马背,就不会战斗的黑汗兵。 青塘五十万控弦之士,乃是真真正正的精兵。 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挑选出来的。 马上马下,皆是精兵。 此外,通过大宋的技术支持,青塘也锻造出了一批十分精良的兵甲。 精兵配备上精良的兵甲,战斗力那是成倍数增长。 角厮罗觉得,论单兵作战能力,青塘的控弦之士,绝对不弱于大宋的禁军。 现在,两军之间最大的差距,就是火器。 “没有火器相助,对上了大宋的禁军,我们会损失惨重。” 角厮罗笑过以后,沉吟着道。 提到了火器,安子罗、万先生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的收敛了起来。 万先生沉声道:“近些年我们明里暗里,从大宋弄到了不少火器,也派匠人将其拆开仿造了一番,可我们仿造出的火器,跟大宋的火器始终有些差距。” 安子罗皱着眉头道:“我们仿制出来的那些还算不上是火器。” 角厮罗和万先生闻言,齐齐叹了一口气。 青塘在拿到了大宋的火器以后,花费了巨大的代价,仿造了一番。 只是能仿造出火器的形,却仿造不出火器的神。 他们仿造的火器根本没办法用,一用就炸裂。 大宋的火器几乎很少炸裂,除非是用了许久,出了问题。 万先生沉吟了一下道:“或许寇季在创出火器的时候,就知道火器是一个战争利器,所以他提前布置了许多防止仿造的手段。 我们要真正造出火器,恐怕还需要从宋人那边得到真正的火器锻造技艺才行。” 角厮罗沉声道:“制造火器的事情,暂时放一放,等有机会从宋人那边得到真正的火器锻造技艺以后,我们再制造火器。 没有火器相助,我青塘兵对上了大宋禁军,固然会损失惨重。 但想从大宋身上剜肉,哪有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万先生点点头道:“有黑汗、辽国牵制大宋,我们即便要付出代价,不会太高。” 角厮罗点头感叹道:“若不是黑汗和辽国一起牵制大宋,我也不敢对大宋动手啊。” 大宋有多强,黑汗不了解,辽国也是一知半解。 青塘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大宋的将士们配备上了火器以后,称之为列国最强,也不为过。 若不是黑汗王朝和辽国对大宋一起出手,形成了东西夹击的势头,角厮罗一定会强按下自己心头的那一点野心,乖乖的给赵官家当顺民。 “寇季离开以后,举国备战。” 角厮罗感叹过后,声音沉重的道:“此战若胜,天下之地,任由我青塘取允。此战若败,安将军便带着我的长子一路往西行,去黑汗王朝攻城掠地,为我青塘再开一片基业。 我会跟青塘城共存亡。” 安子罗脸色凝重的对角厮罗一礼。 角厮罗、万先生、安子罗在密议的时候,寇季已经在青塘的内侍引领下,到了角厮罗为他安排好的住处。 一座圆顶形的寝殿,里面收拾的很干净,没什么人。 寇季到了以后,寝殿门口的侍卫们尽数撤走。 寇季的人接替了寝宫的守卫。 寇季迈步进了寝殿,找到了床榻以后,躺了上去。 盯着圆形的穹顶瞅了一会儿,寇季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角厮罗倒是打的好算盘……” 寇季仅仅说了半句话,便不再多言,躺在床榻缓缓了进入到了梦乡。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寇季便带着人到了角厮罗所在的宫殿内向角厮罗辞行。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寇季懒得跟角厮罗继续虚与委蛇。 角厮罗估计也不愿意让他继续在青塘城内多留。 所以寇季不想留下惹人嫌。 角厮罗知道寇季要离开,拉着寇季说了一大堆的客套话,然后派遣了一队兵马,将寇季护送出了青塘。 寇季出了青塘,便一路往河西赶去。 在寇季赶去河西的路上。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正率领着重兵猛攻瓜州。 数日时间。 黑汗王玉素甫派遣黑汗兵发起了数次渡河的战争,皆以失败告终。 在火炮和火枪的掩盖下,黑汗兵很难冲到河对岸。 即便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冲到了河对岸,也会被河对岸遍布的雷区炸的狼狈逃窜。 耗费了数日,也没能跨过大河,军中将士驱赶的牛羊已经快要耗尽,黑汗王玉素甫终于无法在平静的对待瓜州的战事。 黑汗王帐。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在思量渡河的法子。 萧匹敌通禀了一声后,迈步进入到了黑汗王帐。 见黑汗王玉素甫一脸阴沉的坐在哪儿。 萧匹敌施礼道:“汗王可是在为渡河的事情头疼?” 黑汗王玉素甫瞥了萧匹敌,“明知故问……” 黑汗王玉素甫的语气有些不太友善。 萧匹敌却没有在意。 萧匹敌对黑汗王玉素甫道:“不如再分派出去一支兵马如何,从瓜州北面绕过去。” “不行!” 黑汗王玉素甫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瓜州北面可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沙漠。 那一片沙漠有多大,黑汗王玉素甫心里清楚。 别说是分派出去一支兵马,就算是他将全部的兵马带过去,也仅仅只能填满那片沙漠的一角。 骑兵进入到其中,若是迷了路,九成九会葬身在沙漠中。 萧匹敌见黑汗王玉素甫果断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就知道黑汗王玉素甫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兵马去沙漠里涉险。 萧匹敌沉吟了一下道:“可是汗王如果不分兵的话,军中的将士恐怕就没东西吃了。” 黑汗王玉素甫眉头皱成了一团。 萧匹敌能看到的事情,他岂会看不到。 他不仅知道军中的将士已经快没东西吃了,他还知道军中的将士要是没东西吃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即便如此,黑汗王玉素甫还是不愿意让军中的将士去沙漠里冒险。 “那就不惜一切代价,攻入到瓜州。” 黑汗王玉素甫声音沉重的说出此话,他目光直直的盯着萧匹敌道:“你不是说宋人十分富庶,他们手里有吃不完的粮食吗?” “不惜一切代价?” 萧匹敌眉头一挑。 黑汗王玉素甫问道:“本汗若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话,能否渡河?” 萧匹敌沉声道:“汗王若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话,外臣到有一法可以渡河。” 黑汗王盯着萧匹敌,沉声道:“说!” 萧匹敌咬牙道:“将数十万兵马一起压上去,分别从各处渡河。我们麾下的兵马数量,远比宋军的兵马数量要庞大十几倍。 一起渡河的话,宋军自然拦不住。” 镇西军数量有限。 黑汗兵若是只从一处渡河的话,他们自然能拦住。 可黑汗兵一窝蜂的从各处渡河的话,镇西军只能拦住其中一小部分。 “那就将所有的兵马一起压上去!” 黑汗王玉素甫果断道。 其实黑汗王玉素甫也曾想过将所有的兵马一起压上去。 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将所有兵马压上去,是担心宋兵在对岸其他地方还有伏兵。 毕竟,河对岸目前盯着他们黑汗兵的宋兵,仅仅只有一万之数。 还有四万宋兵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头。 骑兵在渡河的时候,很容易成为靶子。 对面有十分犀利的火器,一旦在河对岸铺开,形成一道网。 骑兵迎上去跟送死没区别。 黑汗王玉素甫之所以盯着一处打,就是为了用极小的兵力,将一处啃烂。 然后再派遣大军沿着这一处快速的渡河。 只不过,事到如今,这一处他怎么撕也撕不开,就不得不派遣所有的兵马,一起压上去。 黑汗王玉素甫的命令很快传达到了所有黑汗兵耳中。 数十万黑汗兵,一起压到了河边。 河对岸。 种世衡站在一处高地上,看到了数十万兵马一起压了上来,咧开嘴笑了,“折腾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要走这一步。” “传令下去,让其他各处的镇西军将士戒备,准备应敌。” “……” 随着种世衡的命令传达下去,躲在河岸边两三里外的镇西军将士,以及河西的地方兵,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岸边。 足足六万多的将士,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河岸边,并没有露头,一个个静静的等着黑汗兵渡河。 “呜呜呜……” 沉重的号角声响起。 数十万黑汗兵,分成了上百股,从河面的上百处地方渡河。 枪炮声在黑汗兵渡河的时候迅速的响起。 沿着原路渡河的黑汗兵,遭到了镇西军的痛击。 其他各处渡河的黑汗兵,则并没有遭遇到枪炮的伤害。 渡河渡到了一半。 突然从对面的河岸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宋兵将士。 他们猛然间在河岸边上露头,吓了渡河的黑汗兵一跳。 “嘿嘿嘿……等你们好些天了……” “上家伙……” “……” 镇西军中的火枪和火炮数量有限,并不是每一个将士都有。 那些前来辅助作战的地方兵,连火器都没摸过。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阻止黑汗兵渡河。 弓弩、床弩、重弩、投石车、百虎齐奔、火弩流星箭等等器械,一口气全被他们搬到了河岸边上。 “咚咚咚……” 伴随着战鼓声敲响。 箭矢、弩枪、巨石、带着火尾的箭矢,密密麻麻的射向了河面上的黑汗兵。 黑汗兵如同下饺子般栽倒在了水里。 一朵朵血花在水中绽放。 河水渐渐的被染成了红色。 黑汗王玉素甫见到了近万黑汗兵一照面就被宋军射杀在了水里,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咬牙切齿的嘀咕了两句。 黑汗王玉素甫怒吼道:“退!” 萧匹敌听到此话,脸色一变,“汗王,敌人虽然箭矢密集,但是只要我们顶着压力,一定能冲过去。我们的兵力远远超过了敌人。 敌人杀不完。” 黑汗王玉素甫瞪着眼,喝道:“不是你的兵马,你不心疼!” 萧匹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黑汗王玉素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略微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手下的兵马全部是骑兵。面对宋兵密集的箭矢阵,根本抵挡不住。 我记得你手里有一支盾兵,等第二次冲锋的时候,让他们打头阵。” 萧匹敌听到了黑汗王玉素甫此话以后,终于明白黑汗王玉素甫为何在看到了对面宋兵伏兵以后,果断下令退兵。 这是惦记上了他带着的盾兵了。 准确的说,是在逼他出力。 萧匹敌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他带的那些盾兵,可不仅仅是盾兵,还是一群匠人。 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为了锻造攻城器械。 宋辽两国鏖战了多年。 萧匹敌很清楚,宋国兵马最擅长的就是防守的战事。 若是没有匠人锻造攻城器械,他们面对宋兵重兵把守的城池,就只能望而却步。 总不能指望一帮子骑兵跨着马去攻城吧? “汗王,外臣手下的盾兵有重用!” 萧匹敌沉声道。 黑汗王玉素甫冷哼了一声道:“过不了河,你手下的盾兵纵然有天大的用处,又有什么用?” 萧匹敌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良久以后,萧匹敌坦言相告,“宋军最善于守城,而外臣手下带的那些盾兵,正是锻造攻城器械的匠人。” 黑汗王玉素甫皱眉道:“匠人?不会是你不愿意出兵,故意说出的推辞之语吧?” 萧匹敌沉声道:“汗王可以验证他们一二。” 黑汗王玉素甫觉得萧匹敌不像是在说假话,当即沉思了一下,“那就让他们交出盾牌,交给本汗手下的兵马。” 萧匹敌果断点头答应了此事。 当即。 黑汗兵退到了河岸边,河对岸的宋兵也停止了攻击。 黑汗王玉素甫吩咐萧匹敌收缴了辽兵手里的盾牌,分发给了手下的黑汗兵。 然后命令撑着盾牌的黑汗兵在前,其他黑汗兵在后,继续渡河。 为了一次跨过大河。 黑汗王玉素甫亲自率领着自己帐下的七百马木留客督战。 黑汗兵再次开始渡河。 冲在最前面的黑汗兵,有盾牌做防护,勉强顶住了河对岸宋兵的密集的箭矢。 种世衡见此,下令所有投石车,开始投捆绑成一束的手榴弹。 一轮轮密集的手榴弹束投掷在了河中以后。 河中升起了一道道喷泉。 喷泉喷出的水中,还冲着黑汗兵的尸骸。 黑汗王玉素甫铁了心要渡河,所以对那些伤亡充耳不闻。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些撑着盾牌从各处渡河的黑汗兵。 有盾牌相助,黑汗兵不用害怕箭矢的威胁。 除了火炮和火枪陈设的那一处以外,其他地方就只有投石车和重弩和床弩能威胁到举着盾牌的黑汗兵的性命。 当第一个黑汗兵举着盾牌踏上了河对岸以后。 黑汗王玉素甫和种世衡心头都是一阵。 黑汗王玉素甫几乎毫不犹豫的喊道:“所有人全速渡河,给本汗击垮宋军!” 黑汗兵更加汹涌的往河对岸涌去。 种世衡望着那渡河的黑汗兵,略微叹了一口气,“兵力差距太大,地雷炮也不够,根本做不到给河岸边全部布上地雷炮。 不然这勒河,便是所有黑汗兵的葬身之处。” “留下五千地方兵断后,其他人退。” 种世衡再次下令退兵。 待到黑汗兵渡河,组织在一起,组成了骑兵冲锋阵型以后。 种世衡已经带着兵马退往了山上。 黑汗兵面对的,只有五千被留下断后的地方兵。 地方兵根本没有跟黑汗兵正面抗衡。 在黑汗兵正式组成了阵型以后,他们开始往四面八方逃窜。 种世衡交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 那就是尽可能拖住敌人行军的脚步,然后保证自己活着。 “追!” 黑汗王玉素甫被人抬着过了河,望着四处逃窜的宋兵,恶狠狠的下令。 此次渡河,黑汗王朝损失的兵马,几乎快赶上了沙州边陲那一役。 然而,宋兵方便的损失,比起沙州边陲那一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派遣兵马追击四处逃窜的地方兵的时候。 种世衡已经退到了瓜州城外的山里。 在山里,种世衡又准备了一处阻敌的战场。 黑汗王朝的兵马数量太过庞大,种世衡根本没办法率领兵马跟他们正面抗衡,所以他采取了一层一层剥皮的方式,削弱着黑汗王朝的兵力。 种世衡不仅在山里准备了阻敌的战场,还在瓜州城内设立的阻敌的战场。 此外,瓜州城外那一片被李迪砍光的树林,也是种世衡设立的战场之一。 一处一处的削弱下去。 种世衡有信心在黑汗王朝的兵马抵达玉门关的时候,将他们削弱到六十万。 就在种世衡这边的战事刚刚落幕的时候。 阳关的战事爆发了。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分派出去的骑兵,一路长驱直入的冲到了阳关。 然后十分勇猛的冲进了一个巨大的口袋阵。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近十一万兵马已经将他们团团围困。 狄青带着面具,跨坐在马背上,盯着包围圈里的黑汗兵和辽兵,低声道:“你们是看不起我吗?一点掩饰也不做,就横冲直撞的往阳关冲? 当我坐镇的阳关是纸糊的?” 狄青早在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抵达沙州边陲的时候,就接到了驰援河西的军令。 他率领的永兴军坐镇在西宁州,一路星夜兼程的赶到阳关,也不过三日时间而已。 所以在黑汗王朝和辽国的联军出现在瓜州边陲的时候,他就已经赶到了阳关。 种世衡之所以对黑汗王朝和辽国分派出去的兵马置之不理,就是因为他清楚,有狄青坐镇阳关,黑汗王朝和辽国分派出去的兵马,根本破不了阳关。 狄青率领着永兴军到达了阳关以后不久,陕西府和西平府的地方兵也相继到了阳关。 狄青在得知了种世衡传信,得知了有一支人数在六万的黑汗兵和辽兵前来攻打阳关的时候,费心做了一番准备,准备跟黑汗兵和辽兵在阳关好好一战。 只是他派遣出了斥候,仔细探查了一番黑汗兵和辽兵的进兵动向以后,就发现,对方似乎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对方一路长驱直入,没有做任何掩饰的快马加鞭的冲向了阳关。 狄青就顺手在阳关门口做了一个口袋阵。 然后,敌兵就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口袋阵。 一场兵力超过了十万的大战,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 狄青盯着包围圈里的敌兵看了许久以后,沉声下令,“愿降的,砍去两根小脚趾,收编为奴兵。不愿意降的,杀。” 砍脚趾,是狄青在大理的时候学到的一种掌控俘虏的办法。 砍了两根小脚趾,用火一烫,基本上就断绝了俘虏串联在一起逃脱的可能。 随着狄青一声令下。 近十一万兵马往前一逼。 黑汗兵和辽兵中间的大部分人果断降了,仅有少数不知死活的死硬分子,选择了负隅顽抗到底。 最终他们的尸骸就成了阳关前所有花草树木的化肥。 狄青在将士们的欢呼声中,押解着五万的俘虏,缓缓的进入到了阳关。 就在狄青押解着俘虏进阳关的时候,寇季也策马进了阳关。 二人一个从东门而入,一个从西门而入。 一直到了关内,才碰头。 狄青见到了寇季,又高兴又激动,他跳下了马背,在众目睽睽治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寇季的马前。 “兄长!” 寇季笑着打量了一番狄青,道:“我们应该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狄青郑重的点头。 寇季笑道:“你长大了不少。” 狄青依然郑重的点头。 寇季失笑道:“别那么拘谨,我又不是曹宝臣,在我面前,不需要努力维持那一副稳重成熟的面孔。” 狄青突然勾起了嘴角,灿烂的一笑。 寇季点点头,笑道:“这就对了。你还没到三十,不应该活的像是个小老头一样。”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狄青身后那庞大的俘虏队伍,有些意外的道:“打胜仗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19章 少爷,您坐江山不? 狄青点头笑道:“他们过于托大,从沙州离开以后,一路长驱直入的跑到了此处。我也没怎么打,就是布了一个口袋阵,他们就主动钻进来了。” 寇季点点头,道:“数量倒是不少。够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心疼一阵子了。” 寇季策马上前,永兴军将士和地方兵主动让开了道路,任由寇季同行而过。 寇季虽然没有表露身份,但永兴军将士和地方兵都已经猜出了他是谁。 世人皆知,狄青有两个兄长。 其中一个如今在保州当土财主,另外一个乃是大宋军方第一人。 在阳关,在万军丛中,能引得狄青主动下马凑过去的,唯有大宋军方第一人。 但凡是军中将士,谁敢在这位大佬面前说一个不字,谁又敢挡他的路。 寇季一直策马到了俘虏兵们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俘虏,淡淡的道:“辽兵全斩了,脑袋派人送去给萧匹敌,尸骸拖出去肥地。 黑汗兵全留着,等西凉城来人,将他们全部拉去挖矿。” 狄青一脸愕然,不明白寇季为何只下令斩了辽兵,却没有斩黑汗兵。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吩咐军中的将士,果断的执行了寇季的命令。 上万的辽兵,因为寇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身首异处。 阳关内的大宋将士们,算是见识到这位魔王的魔性和凶性了。 自从寇季收复的河西以后,大宋内外就盛传着寇季的凶名,直言寇季是魔王。 但大多数百姓并不相信此事。 因为寇季在大宋境内,好名声颇多。 所以没几个人相信寇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所以一些新加入到军中的将士,并不相信寇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可如今看到了寇季眼睛眨都不眨的就将上万辽兵送上了断头台,他们总算是信了。 他们不仅信了寇季是个魔头,也见识到了大宋枢密使的权柄。 寇季在吩咐狄青处理了附录中的辽兵以后,并没有在关城内的街道上多待,而是先行一步去了关城内住的地方。 狄青将俘虏们安置妥当以后,端着一桌并不丰盛的酒菜,出现在了寇季房里。 狄青将酒菜放在了桌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眼下正值冬日,又在军中,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兄长……” 寇季不等狄青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行了吧。你兄长我,又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真正难伺候的主,碍于我的面子,也不会在你这里耍威风。 你以后不用做这种讨好人的事情,也无需去讨好谁。 只要我活着,就没人会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为难你,你踏踏实实的打你的仗就行。” 狄青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巴结人,所以就苦笑了一声。 他现在虽然已经在战场上展露头角,但他还不是史书上那个成熟稳重的大将军狄汉臣。 一些心思很容易显露在脸上,很容易被看穿。 寇季请狄青坐下,淡淡的道:“回头我调遣一个人到你军中,你帮我磨一磨,回头我要用。” 狄青疑问道:“什么人,如何磨?” 寇季瞥了狄青一眼道:“调遣到了军中还能怎么磨,当然是扔到军中去吃苦。不行你就吊起来抽。” 狄青迟疑了一下,道:“兄长要用的人,必然不凡,吊起来打,是不是不太合适?” 寇季淡然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他欠你的,也欠大宋所有武人的。” 狄青一脸疑惑。 寇季却没有多做解释,他提起了筷子,一边吃着狄青送来的饭菜,一边问道:“给我讲一讲河西的战事。” 狄青闻言,赶忙将最近发生在河西的战事给寇季讲解了一番。 寇季听完了狄青的讲解,放下了筷子感叹道:“黑汗王玉素甫真够彪的。他这么打仗,到最后,不是被种世衡玩死,就是被你打死。” 如果兵马数量多,可以在战场上横行无忌的话。 那大宋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把辽国给锤爆了。 兵马数量,在东方战场上有作用,但却不是绝对的。 东方的战争,跟西方的战争存在着很大的差矣。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重兵到了东方,还沿用着西方那一套作战方式,跟找死几乎没什么区别。 狄青不明白寇季的想法,他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疑问道:“这样一来不是很好吗?黑汗兵的作战方式是就食于敌,只要我们坚壁清野,不断的拖着他们。 要不了一个月,就能拖垮他们。 到时候我们就能轻而易举的击败他们。 前后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打完了他们,我们刚好可以赶去雁门关一些打辽人。” 寇季笑眯眯的对狄青道:“河西的战事,远远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黑汗王朝只是一条摆在明面上的蠢狼,在暗地里,还有无数聪明的狼在静静的等待时间。 我们既然开始出手打狼了,就应该将所有的狼一网打尽,没理由打一半,留一半。 等我们打完了所有的狼,再去打辽国也不迟。” 狄青听到了寇季的话,若疑所思,“兄长的意思是,青塘人是藏在暗处的狼?” 寇季反问道:“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狄青沉吟道:“看是能看出来,可我们如果快速的击溃了黑汗王朝的兵马的话,青塘人未必敢动手。” 寇季笑道:“所以我们打狼的速度得缓一缓,最好等所有的狼全部浮现出来以后,我们再下重手。” 狄青迟疑道:“青塘窥视我大宋已久,迟迟不肯表露,就是畏惧我大宋的强悍。要引他们出手,恐怕得等到明年三月辽兵南下的时候。 我推断,辽兵不南下,他们绝对不会出手。” 寇季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 狄青微微皱眉道:“但是等到辽人南下,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局势对我大宋就很不利。” 寇季笑道:“前提是他们要能形成东西夹击之势才行。他们压着我们打,那才叫势。我们压着他们打,那就不叫势。” 狄青迟疑道:“兄长有把握将黑汗王朝的人留到辽人南下的时候,再压着打。” 寇季盯着狄青,提醒道:“黑汗王朝的兵马习惯了以战养战的方式。在没有从战场上获得巨大的缴获的时,我们托的时间越长,对他们越不利。 所以等拖到了明年开春,黑汗王朝的兵马就已经不足为惧了。 我们真正防备的是青塘人。 你别看青塘表面上对我大宋恭恭敬敬的,其实青塘暗地里积攒的力量,已经到了可以跟我大宋扳手腕的地步了。” 黑汗王朝兵马数量固然多,但缺点十分明显。 只要逮住了黑汗王朝兵马的缺点往死里戳,黑汗王朝的兵马迟早会被戳死。 青塘兵马就不同。 青塘脱胎于吐蕃,早在吐蕃鼎盛的时期,就已经学会了如何跟中原作战,也学会了如何用智慧作战。 代代相传下来,青塘兵马自然懂得如何跟大宋兵马作战。 青塘兵马可不像是黑汗王朝的兵马,下了马背就成了半残。 青塘兵马,马上马下都是悍卒。 所以青塘兵马不好对付。 狄青沉吟道:“所以随后要拖着黑汗王朝的兵马,等待青塘人出手?” 寇季缓缓点头。 狄青迟疑了一下,“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寇季笑道:“你问……” 狄青疑惑道:“刚才在城内,兄长为何只杀辽人,不杀黑汗人?” 寇季坦言道:“不杀黑汗人,是因为黑汗人还有用。” 见狄青仍然一脸疑惑,寇季就解释道:“一旦青塘人对我大宋动手,那我大宋一定会给青塘一个迎头痛击。打败了青塘以后,青塘境内的人势必对我大宋抱有敌意。 我们想要将青塘纳入大宋的版图,很艰难。 但我们若是先派遣黑汗兵进入到青塘犁一遍地,我们再率领重兵进入到青塘,赶走黑汗兵,就能轻而易举的收拢青塘人的心。” “青塘人有那么蠢?” “不是青塘人蠢,是因为面对残暴的黑汗人和温和的宋人,青塘人更愿意被我们统治。” “……” 狄青盯着寇季道:“我们如今还没有将黑汗王朝的兵马打败,兄长就已经开始考虑如何收复青塘了,是不是太快了?” 寇季摇头道:“不快不快……我不怕他青塘出手,就怕他青塘不出手。青塘若是出手,我一定会让他们见识到我的厉害。 青塘若是不出手,我们要兵进青塘的话,恐怕还得等我大宋和辽国的战事结束以后才行。 辽国地域辽阔,我大宋一旦兵进辽国,不会因为拿回了燕云十六州就会满足。 到时候势必要打到辽国上京城。 我大宋虽然兵强马壮,但是要打到辽国上京城,没个两三年恐怕不行。 所以如果青塘这一次不露头的话,我们恐怕到了两三年后,才能兵进青塘。 到时候少不了要跟朝堂上一些老家伙费一番唇舌。” 狄青听完了寇季一席话,彻底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当即。 狄青说到:“既然兄长有心引青塘人上钩,那我们放缓消灭黑汗王朝兵马的脚步就行。” 寇季点头道:“你回头派人去瓜州,告诉种世衡,黑汗王朝的兵马数量,他可以随便消耗。但是粮食适当的时候可以留给黑汗王朝兵马一点点。 不能让他们吃饱,但也不能让他们饿死。 一人一天能喝一碗稀饭就行。 黑汗王朝的兵马我们留着还有大用,不能把人吓跑了,更不能把人全弄死了。” 狄青失笑道:“黑汗王朝数十万兵马,在别人眼里那都是洪水猛兽。怎么到了兄长眼里,就像是家里养的羊一般。” 寇季跟着笑了,“你去问问角厮罗,再去问问萧匹敌,看看在他们眼里,黑汗王朝的兵马是什么。” “大概……也是羊吧。” 狄青迟疑了一下说道。 寇季点头道:“他们凑成一堆,组成势不可挡的冲锋阵,确实有点狼的样子。可是脱离了冲锋阵,他们跟羊就没区别。 到了我大宋的地头,不懂得用我大宋的方式作战,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狄青又陪着寇季说了会儿话,然后退出了房间,派人去向种世衡传达寇季的命令。 瓜州城内。 又一次削弱了黑汗王朝兵马以后,种世衡率兵退到了瓜州城内。 刚刚歇下。 阳关的战报,以及寇季的命令一同送达。 看完了阳关的战报,种世衡的评价很简单,“这么憨的黑汗兵,都不够杀啊。” 随手将阳关的战报扔到了一边。 种世衡看起了寇季送来的命令,看完了寇季的命令以后,种世衡皱起了眉头。 “留一些粮食给黑汗兵?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去找李公过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种世衡吩咐了一声,有亲兵出了瓜州城临时中军大帐,去了瓜州城衙门,请来了李迪。 李迪到了临时中军大帐。 种世衡立马将手里的命令递给了李迪。 在李迪翻阅命令的时候,种世衡疑问道:“李公怎么看?” 李迪看完了寇季的命令以后,并没有回答种世衡,而是反问道:“种同知怎么看?” 种世衡没有隐瞒,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寇枢密应该是想钓鱼。” “青塘?” “对,青塘。 只是钓鱼的风险有些高。其一,青塘可不是一条小鱼,而是一条大鱼,鱼一旦被钓上来,若是杀不了,就会反噬其身。 其二,容易养虎为患。 黑汗兵虽然实力不堪,但是数量庞大。 我们若是不将他们削弱到十分虚弱的地步,很难一举将其歼灭。” 种世衡一番话说完,李迪细思了起来,思量了许久以后,开口道:“老夫常年居住在河西,倒是了解青塘王这个老邻居。 他手上的兵马可远远比明面上显露出来的要多。 而且实力不俗。 眼下我大宋整个西境的兵马几乎都调遣到了河西,防着青塘的兵马并没有多少。 青塘王一旦出手,形式会对我们十分不妙。 但是,老夫也了解寇季。 寇季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更不会去做没把握的事情。 他既然敢这么干,就一定有所依仗。 所以,我们还是弄清楚了寇季的依仗以后,再商讨此事。” 种世衡摇头道:“寇枢密若是愿意说的话,早就跟我和盘托出了。如今他什么也没有说,显然是不愿意告诉我其中的详情。” 李迪思量了一下道:“如今瓜州的百姓和粮食已经全部运到了玉门关后。老夫留在此处也没有多少作用。老夫就跑一趟阳关,去帮你问问,看看寇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种世衡对李迪一礼,“那就有劳李公了。” 李迪呵呵笑道:“不必客气,老夫就是一个劳碌命。” 商讨好了此事以后,李迪也没有再瓜州多留,他叫了几个汉子,护着他,坐着一辆牛车,晃晃荡荡的赶往了阳关。 在李迪离开了瓜州后不久。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着兵马杀到了瓜州城下。 瓜州城外芨芨台子山一役,种世衡又狠狠的坑了黑汗王玉素甫一把。 黑汗兵在芨芨台子山,死伤的倒是没多少,没超过万数。 但是受伤的却超过了四万人。 前后三场战事,黑汗军营中增添了十万多的伤兵。 黑汗骑兵,皆是轻骑兵,机动性很强。 可是多了十万多伤兵拖后腿以后,速度就变的慢了下来。 十万多伤兵中,其中大多数暂时丧失了战斗能力。 他们除了养伤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若不是因为军中最近冒出了一些谣言,称宋国枢密使寇季是神遗留在东方的神使,黑汗王玉素甫害怕抛弃了伤兵,会引起军中变动,使得兵马哗变,投了敌,他早就依照以前的作战风格,将伤兵丢到一边,任其自生自灭了。 黑汗王玉素甫没办法抛下伤兵,只能带着这些累赘上战场。 被累赘拖累的感觉,实在是让他觉得难受。 所以他率军到了瓜州城以后,对瓜州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他将一切的过错都怪罪到了宋人头上。 他要让宋人承担他所有的怒火。 瓜州城一战,鏖战了足足一日。 最终以种世衡带着兵马撤退告终。 随后便是树桩子滩、七道沟、锁阳城。 种世衡将瓜州境内复杂的地势运用到了极致。 借此疯狂的消耗着黑汗王朝的兵马。 就在种世衡疯狂的消耗黑汗王朝的兵马的时候。 阳关内的寇季,突然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署名,但是送信的人寇季却认识。 寇季让送信的人坐在屋内的一边自己倒茶喝,他拆开了信,大致了阅读了一番。 然后一脸古怪的放下了信,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角厮罗还真是聪明绝顶。” “少爷,您是在讽刺角厮罗吗?” 正在自斟自饮的汉子放下了茶杯,笑嘻嘻的盯着寇季问道。 寇季橫了他一眼,“你知道信里的内容?” 汉子嘿嘿一笑,“角厮罗派人大张旗鼓的进入了咱们元山城,送了好些东西给元山首领。其中就有十六个美人。 元山首领赐了一个给小人。 小人折腾那小美人的时候,随口问了一番,她便什么都说了。” 寇季瞪了汉子一眼,沉吟道:“一个被当作礼物送出去的女子,都知道消息,看来角厮罗根本没打算掩饰。” 汉子贼贼的一笑,“角厮罗那厮居然邀请我们兄弟,对付少爷您,也不知道他是咋想的。他就不怕我们兄弟先答应了他,然后在他出兵的时候,背地里狠狠的捅他一刀子吗?” 寇季淡然道:“他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才会邀请元山一起出手对付大宋。毕竟大宋如今两面应敌,再多两个强敌的话,很有可能就会陷入到万劫不复。 元山若真是一个纯正的西域人的话,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坐大的机会。” 汉子闻言一愣,狐疑的道:“少爷,照你的说法,元山若是真的和角厮罗携手一起对付大宋的话,大宋很有可能会落败。” 寇季瞥了汉子一眼,“你觉得有人能在我手里翻起大浪吗?” 汉子干巴巴一笑,“那要是少爷您不插手呢。” 寇季感叹道:“那大宋说不定要丢掉半壁江山。” 汉子眼珠子一转,左右瞧了一眼,低声道:“要不少爷您就把那半壁江山给坐了?” 说到此处,汉子脸色一正,拍着胸膛道:“兄弟们就认少爷您。只要少爷您开口,兄弟们就算是全部战死,也帮您把那半壁江山夺到手。” 寇季微微眯起眼,“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 汉子笑嘻嘻的道:“兄弟们所有人的意思。” 寇季瞪了汉子一眼,“以后别再我面前说这种浑话,不然打死你。回去告诉其他的兄弟,让他们熄了这个心思。 真要让我坐江山,那也该出去抢一座江山给我坐。 而不是窝里横。” 汉子一愣。 寇季继续道:“你刚才说的法子不错。你回去告诉张元,让他答应了角厮罗。等到你们一起出兵的时候,你们就背后去给角厮罗一个狠的。 到时候具体打哪里,我会告诉你们。” “明白了!少爷!” “滚吧!” “好的,少爷!” 汉子笑嘻嘻的退出了房内。 寇季随手将张元送来的信扔进了火盆里,微微眯起眼。 “一个个的在外面待久了,习惯了自己做主,对皇权都没有畏惧了。劝我坐江山的话都敢往出说,黄袍加身的日子恐怕不远了。 此次覆灭青塘以后,得给他们换一个地方了。 不然他们真要是将黄袍披到了我身上,那乐子可就大了。” 寇季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头疼。 对于汉子说出此话,寇季并不觉得意外。 久居皇权之下,才会被皇权震慑,说话谨言慎行的。 脱离了皇权,一个个自己占山头,自己当家作主。 心里自然对皇权没有多少敬畏。 在他们心里,请自己老大坐江山,跟请自己老大坐山大王的位置没区别。 “曹利用那边恐怕也差不多……曹利用也算是近距离接触过皇权,知道皇权就那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0章 炎黄子孙,有守土之责 距离皇权最近的人,大多数对皇权没有敬畏心。 因为他们知道皇权的根本是什么,也看到过皇权背后藏着的那些蝇营狗苟。 他们在朝做官的时候,会维护皇权的威慑力。 因为他们的权柄是从皇权中分流出来的。 可一旦脱离了朝堂,皇权在他们眼里,也就那样。 像是曹利用这种在域外称王称霸的人,对皇权就更不会有半点敬畏心,甚至还会生出领兵打回大宋,挑衅一下皇权的心思。 元山部的人,只是劝诫自己去占据半壁江山。 换成曹利用的话,大概会直接起事,一下子将寇季逼到墙角。 寇季觉得自己在此次战事了结以后,得想办法跟张元和曹利用两个人谈谈。 他没有造反的想法,他也想劝诫曹利用和张元二人别生出造反的想法。 “呼……” 寇季有了决定,呼了一口气,不再思量此事。 狄青恰巧在此事端着酒菜到了寇季房里。 寇季见此,失笑道:“你一个大将军,亲自给我送饭,有点不太合适。” 狄青将酒菜放到了寇季身边不远处的桌上,笑着道:“您是我兄长……”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狄青一句话,怼的他没话讲。 论身份的话,狄青堂堂一个大将军,亲自给寇季端茶递水,确实有点不合适。 论私情的话,寇季是狄青的兄长,狄青为兄长端茶递水,十分合乎情理。 寇季坐到了桌边,吩咐狄青一起坐下,二人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寇季尝了一口菜,放下了筷子,道:“种世衡那边打的是热火朝天的,阳关这边却没动静。萧匹敌是还没收到我们送过去的人头,还是已经收到了人头,感觉到了压力,放弃了攻打阳关?” 狄青跟着放下了筷子,沉吟道:“应该是还没收到……六万兵马被我们轻而易举的给生擒活捉了,对方多少也得表一下态。”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也对,六万兵马的损失,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伤筋动骨了,他们必然会表态。” 狄青问道:“再过几日,种同知那边应该就会退到玉门关。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看到了玉门关那座雄关以后,会不会兵分两路?” 寇季笑着瞥了狄青一眼,“你是怕他们不分兵,你这边没仗打?” 狄青坦言道:“我领着十一万兵马坐镇阳关,就打了一场仗,还没怎么打。他们若是不分兵来打阳关的话,那我这一趟河西,就算是白来了。” 寇季哈哈笑道:“放心吧,他们到了玉门关以后,一定会分兵。” 狄青疑惑的看着寇季道:“兄长为何如此肯定?” 寇季道:“他们率领重兵到了玉门关,啃不下玉门关,自然要分兵过来攻打阳关。如果他们到了玉门关还不分兵,那他们打什么仗?” 狄青沉吟道:“黑汗王玉素甫此人,似乎更喜欢率领着重兵攻打一处……” 寇季笑道:“黑汗王玉素甫不懂怎么跟我大宋打仗,萧匹敌却懂。到了玉门关,久攻不下的话,萧匹敌必然劝诫黑汗王玉素甫分兵。” 狄青舔了舔嘴角,有些兴奋的道:“兄长觉得,黑汗王玉素甫会分派出多少兵马?”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狄青道:“你觉得呢?” 狄青笑容灿烂的道:“八万多一点儿。” 寇季点头笑道:“萧匹敌率领的八万多辽兵。”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黑汗王玉素甫打仗的手段,在他们眼里,毫无章法可言。 就是一个字,莽。 莽夫打仗的手段,他们能轻易看穿。 他们二人都猜到了,随后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率军到了玉门关下以后会怎么做。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到了玉门关下,久攻不下的话,萧匹敌必然会劝诫黑汗王玉素甫分兵。 而黑汗王玉素甫,必然不会答应。 因为此前分过一次兵,分出的六万兵马,赶到了阳关,连一点儿水花也没有掀起,就被尽数剿灭。 黑汗王玉素甫不会再冒险。 萧匹敌在被黑汗王玉素甫拒绝以后,必然会向黑汗王玉素甫提议,由自己率领辽兵来攻打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九成九会答应。 因为辽兵前来攻打阳关,赢了,对他而言是喜事一件,输了,他也不会心疼。 寇季和狄青就是摸头了黑汗王玉素甫的打仗的手段和心思,所以才会断定,随后萧匹敌去率领八万多的辽兵来攻打阳关。 畅快的大笑过了一场以后,寇季对狄青道:“随后玉门关那边的压力会很大。种世衡那边的兵力有限,所以我准备调遣西平府的地方兵,前去驰援。 你手里少了西平府的地方兵,能不能挡得住萧匹敌率领的八万多辽兵?” 狄青闻言,盯着寇季郑重的道:“五万永兴军,足以抵挡辽国精兵十万。”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寇季调遣西平府的地方兵去驰援种世衡,也是有考量的。 西平府治下的清涧城,是种世衡以前的老窝。 种世衡在清涧城内待了大半辈子,所以他了解清涧城里的百姓,也了解西平府内的百姓。 同样的,西平府内的百姓,也了解种世衡。 双方知根知底的,打起仗来,事半功倍。 狄青这边也差不多。 狄青率领的永兴军,以前坐镇的就是陕西府。 可以说永兴军中大部分的将士都出身于陕西府。 陕西府的地方兵配合永兴军作战,也是事半功倍。 商量完了调兵的事宜以后,寇季写了一道调令,交给了狄青。 狄青拿着调令,到西平府地方兵驻扎的兵马大营里宣读了寇季的命令。 西平府地方兵立马开拔,赶往了玉门关。 就在西平府地方兵离开阳关的时候。 李迪坐在车辕上,晃晃悠悠的赶到了阳关。 阳关乃是军事重地。 李迪没有手令等物,没办法直接进入到阳关。 李迪吩咐人向寇季通禀了一声后。 寇季跨着马,出现在了阳关门口。 李迪坐在车辕上,笑眯眯的看着寇季。 寇季瞧着李迪那苍苍白发,以及苍老的面容,心里叹了一口气,道:“看到你,我突然想到了苏武。” 李迪略微愣了一下,咧嘴笑道:“苏武是在匈奴人的地方牧羊,老夫是在咱们自己的地方牧羊,区别可大了。” “一别经年,我以为你这个老家伙已经死了。” 寇季毫不客气的开口。 跟随在李迪身边的人听的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他们以为李迪会发怒。 却没料到,李迪嘿嘿一笑,“老夫也想死啊。可是没在你坟头烧一炷香,阎王他不收我。” 说话的工夫,寇季已经跳下了马背,踱步到了李迪面前。 距离近了,寇季才看到了李迪脸上的老人斑,许是在河西待久了,吹多了风沙,李迪脸颊上还有两团血红。 寇季瞧着有些揪心,忍不住道:“老家伙,回汴京城享福吧。以你对大宋的功劳,你就算天天去皇宫里蹭官家的饭吃,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李迪笑着摇摇头,“老夫真要是回了汴京城,那就不是去享福的,而是遭罪的。汴京城的人,那有河西的人淳朴。 老夫在河西待着可比在汴京城待着舒坦。”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老了!” 李迪盯着寇季笑道:“你小子也成熟了不少。” 说到此处,李迪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说起来,你小子也是厉害。以前的大宋,就没有文人不能去的地方。自从你小子当上了枢密使以后,禁军所在的地方,就成了文人的禁地。 即便是以老夫的身份,没有手令,也进不了这禁军把守的阳关。” 寇季坦言道:“读过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是兵法大家的人,绝对不能出现在禁军当中。” 李迪点点头道:“也对,以前文臣读过几本兵书,就觉得自己文武双全,总是对兵事指手画脚的。弄的我大宋被四邻欺压。 如今武臣在你的帮助下站起来了,能自己做主了。 打的四夷臣服。 即便是如今百万兵马谋我大宋,也能轻松应对。” 顿了顿,李迪唏嘘的道:“若是放在以前,黑汗王朝和辽国百万大军东西夹击我大宋,恐怕我大宋半壁江山就没了。 你小子是对的。 兵事就应该交给武臣。 文臣就应该好好牧民。 互相干涉,下场都不太好。 相辅相成才能走的更远。” 说到此处,李迪盯着寇季,道:“不过,武臣一旦坐大,祸害无穷。”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幽幽的道:“文臣一旦坐大,祸害百年。” 李迪听到此话,气的直瞪眼,“胡说八道!” 寇季瞥着李迪道:“我胡说八道?你们文臣主政的那几十年,我大宋被四邻压着打,险些迁都。百姓们穷的叮当响,被迫落草为寇,或者频频造反。 唯一获得好处的,只有你们文臣。 你们养肥了辽国、养肥了西夏,甚至青塘也逐渐被你们养肥。 若是再让你们文臣主政几十年,那西夏就会有实力跟大宋分庭抗争,青塘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西夏。 辽、夏、青塘三方一起攻宋的话。 大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北方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人,然后一帮子人跑到南方去自爱自怜。 重整河山,根本不可能。 因为只要是你们文臣主政,就永远不可能起死回生。 最终,我中原大地,只会成为别人肆意践踏的乐园。” 李迪气的喘着粗气,刚要反驳,就听寇季继续道:“江山是刀兵拼出来的,也得用刀兵去守。文臣坐大,压抑武臣,跟自废手脚没区别。 更关键的是,文臣不善于应对外敌,却善于欺负百姓。 百姓们造反,一定会被文臣春风化雨,处理的干干净净。 此前我大宋一禁三辅,全部坐镇在我大宋境内,镇压的就是百姓。 所以哪怕我大宋立国到如今,发生了几十次造反的事情。 我大宋江山依然屹立不倒。 民间造反推翻朝廷的事情,被你们降到了最低。 可是外人踏足我中原的事情,却被你们拔到了最高。” 李迪听到此处,脸色十分难看,但他却没有开口,因为他看到了寇季还有话要说。 寇季在李迪注视下,唏嘘的道:“民间百姓推翻了朝廷,再立新朝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率领着重兵,践踏我中原大地。 毁我宗祠,烧我祖庙。 将我中原的百姓当成奴隶奴役。 当成羔羊啃食。 两脚羊,李公应该知道出自于何处。 我们身为人臣,自然要帮皇室守住花花江山。 我们身为炎黄子孙,更应该守住祖宗留下的这片土地。 这肉,是祖宗们留下的,是我们的祖地,所以即便是让它烂在锅里,也不能让外人吃了。” 李迪咬牙道:“我文臣可革新弊政!重振江山!” 寇季失笑道:“这话,李公你自己信吗?文臣主政,获益最大的便是文臣。自己就是最大的弊政,你们能自己要了自己的命? 你李公高义,为了大义,可以舍弃一切。 可朝野上下能有几个人,有你李公这般大义的? 你李公、张公,王公勉强也算一个。 还有吗? 你在汴京城的时候,只不过是动了一下那些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虚职,便被口诛笔伐,险些丧命。 而我和官家,提起了刀枪,大开杀戒,几乎杀干净了皇亲国戚。 你再看,谁能伤我性命? 谁又敢伤我性命? 所以,任何时候,刀枪都不能丢,更不能自废武功。” 寇季摊开手道:“文臣比武臣更有脑子,更有手段。所以武臣该坐大一点,才能维持文武平衡。” 李迪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道:“几年不见,你小子嘴皮子越发利索了。老夫说不过你,不说此事了。速速带老夫入关,老夫赶了几天的路,没吃好没睡好。 你速速将好吃的好喝的送上来。” 寇季哈哈一笑,“李公不再反驳,可是赞同了我的想法。” “滚!” 李迪破口骂道:“下次你再敢说如此诛心之语,老夫一定上奏朝廷,参奏与你。” 寇季没有理会李迪的谩骂,反而笑着将李迪迎进了阳关。 李迪其实有很多可以反驳寇季的话说。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 寇季那一句‘我们身为炎黄子孙,更应该守住祖宗留下的这片土地’,以及肉烂在锅里的话,对李迪触动很大。 李迪觉得,寇季的话有道理。 炎黄子孙,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肩负起了守土之责。 寇季迎着李迪入了阳关,在关城内自己住的大宅里,为李迪摆了一桌酒菜,他和狄青二人坐陪。 李迪毫不客气的甩开膀子大吃大喝了起来。 他不仅自己吃,还吩咐那些跟随他而来的侍卫们一起吃。 那些侍卫们可不敢跟寇季坐在一桌,他们分了一些菜以后,拿到了外面去吃。 李迪见此,气的直骂,“狗肉上不了席面!” 李迪吃饱喝足以后,就摆出了一副要谈大事的架势。 寇季深深的瞥了一眼李迪吃过以后的酒菜,摆了摆手让人将残羹剩饭撤了下去。 李迪看似甩开了膀子大吃大喝了一场,只是没吃多少。 不及寇季的四分之一,不及狄青十分之一。 寇季从李迪饭量上可以轻易的判断出,李迪是真的老了,吃不动了。 寇季依稀记得,初见李迪的时候,李迪精神头十足,一个打他三个都没问题。 现在,李迪恐怕扳手腕都扳不过他。 寇季在残羹剩饭撤下去以后,对李迪笑道:“李公此次前来阳关,所谓何事?” 李迪感叹道:“你要养虎为患,种世衡心里没底,所以请老夫过来问问。” 寇季笑着道:“是因为我吩咐他给黑汗兵留一些粮食的事情?” 李迪点点头,看向寇季,狐疑的问道:“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寇季反问道:“李公猜不到吗?” 李迪迟疑道:“猜倒是能猜到,你小子是想养着黑汗兵,一直养到辽国兵马南下的时候,借着引青塘出手。 可你就不怕玩脱了? 黑汗兵数量可不少,即便是要养,也得将他们的数量削弱到一定程度才行。 不然,一旦青塘兵发难。 两面应敌。 河西的这些兵马未必抵挡得住。” 寇季笑着道:“邕州的禁军已经在赶往河西的路上了。” 李迪一愣,皱眉道:“算上邕州的禁军,也不过十五万禁军,能挡得住黑汗王朝几十万大军,还有青塘几十万大军?” 寇季继续笑道:“不仅邕州的禁军,还有开封府、川府、嘉宁府等各地的地方兵马。随后都会赶到河西战场。” 李迪沉吟道:“兵力若是足够,黑汗王朝的兵马倒是好对付。可青塘的兵马,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官家和你应该都在青塘安排了人,所以你肯定清楚青塘兵马的实力和数量。 没个二十万禁军,未必能够抵挡得住青塘的兵马。” 寇季笑了笑,坦言道:“今晨,元山部来了人。告诉我青塘王角厮罗邀请元山,一起共谋我大宋。” 李迪一瞬间眼睛瞪的大大的。 “角厮罗疯了?找元山部来对付我大宋?” 寇季笑道:“他可没疯,他只是觉得,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元山部会背叛我大宋,跟他合兵,共击我大宋。” 李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别人不了解元山部,但他却了解。 他在沙州坐镇了近十年了,跟元山部的人打交道也有十年了。 他深知元山部对大宋有忠诚。 角厮罗找了一条大宋的忠犬来共击大宋,咋想的? 觉得自己的人格魅力大,还是觉得忠犬不会在关键时候反咬一口? 利益驱使? 元山部的人在乎利益吗? 元山部每年都会献上一大笔钱财给大宋。 他们要真在乎利益,他们干嘛将钱财献给大宋? 还有,共击大宋,夺取大宋的疆土? 他们是疯了,跑来招惹大宋这个强敌? 如今黑汗王朝的大部分兵马都在河西、西州回鹘也没留下多少强兵。 元山部真要是想抢地盘,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不香吗? 一万铁骑趁着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空虚的时候冲进去,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疆土,还不是任他们收割? 在占据了西州回鹘或者黑汗王朝的疆土以后,反过来还能帮着大宋一起剿灭黑汗王朝的兵马,卖大宋一个好,还能从大宋获得更多的支持。 从利益上讲,元山部去攻打西州回鹘或者黑汗王朝的疆土,远比攻打大宋要划算。 元山部首领元山又不是什么蠢人,他难道不会权衡利弊? 李迪想到此处,忍不住嘀咕道:“元山部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疆土,都比攻打我大宋要占便宜。 元山除非是脑子出问题了,不然不可能答应角厮罗。” 寇季笑着道:“那也说不定,墙倒众人推。如今群狼噬虎,元山部若是趁机扑出来咬一口,也未必不可能。 毕竟,比起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我大宋更加富庶。” 李迪鄙夷的道:“他们一个个自己不懂得经营自己的疆土,弄得自己国内的百姓贫苦不堪,反倒惦记上了我大宋的富庶。” 说完这话,李迪瞪着寇季道:“你就那么想让元山部攻打我大宋的?” 寇季坦白道:“因为我已经示意元山,让他答应角厮罗的请求,跟青塘一起共击我大宋。” 李迪愣了。 许久以后,他盯着寇季道:“你这是在青塘下套?” 寇季笑着点头。 李迪迟疑道:“万一……万一元山部顺水推舟,假戏真做呢?” 寇季扯谎道:“我告诉了元山,等到此次战事平息以后,会派遣兵马,跟元山部一起征讨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 到时候元山部占领的疆土,都是他们的。 有我大宋帮忙,他们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话,应该会十分顺利。” “慷他人之慨?元山能信?” “我大宋可从没有失信于他。再说了,他要是真的帮助青塘坐大,青塘会放过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1章 老鼠掉进了米缸 “这倒也是……” 李迪缓缓点头说。 寇季继续笑道:“我大宋对待元山部,一直是友善的。而青塘对待元山部,一直充满了敌意。所以帮谁,元山心里清楚。” 李迪沉吟道:“如果元山部的兵马,在跟青塘兵马一起共击我大宋的时候,临阵倒戈,给青塘致命一击。那倒是能对青塘造成巨大的重创。 青塘一旦重创,我大宋只需要付出极少的兵力,就能击退青塘兵马。” 寇季缓缓点头。 李迪思量道:“可是角厮罗此人很聪明,就怕到时候他防着元山,元山未必能偷袭成功。” 寇季点头道:“他防着元山是必然的,两部联军,相互提防,十分寻常。但是他派遣重兵防着元山部的可能性不大。 他派人去邀请元山,就说明在他心里。 元山是能在利益的驱使下,跟他一起攻打我大宋。 所以他心里不会对元山有多少怀疑。 只要元山一路上不轻举妄动,忍耐到关键时候再动手。 那就一定会偷袭成功。” 李迪若有所思的道:“我们到时候是不是应该交出去一些投名状,让元山拿去取信角厮罗。” 寇季笑着摇头道:“不用,太过刻意反而会被角厮罗看出破绽。” 李迪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安排了元山对付角厮罗,那你钓鱼的风险就会小一些。” 顿了顿,李迪疑问道:“说起来,你为何不让元山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呢?元山若是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的话,那么出现在河西境内的黑汗兵必然退。” 寇季感叹道:“角厮罗狼子野心,黑汗王玉素甫也是一个喜欢拓土的人。我让元山去攻打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只能暂时缓解河西的战事。 要不了多久,黑汗王朝必然会卷土重来。 青塘一直引而不发,对我大宋而言也是一个麻烦。 还不如一起引出来,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而且……”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笑着道:“我在黑汗王朝,也布置了一手。” 李迪一愣,有些惊愕的道:“合着……能算计的你都算计了。” 寇季点头笑道:“我既然敢将他们全部引出来,自然是做了诸多布置。若是没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我也不会引他们出来。” 李迪长出了一口气,“老夫就知道你小子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寇季笑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干嘛又跑到阳关来问呢?” 李迪哼了一声,“是老夫要问吗?是种世衡那小子心里没底,求老夫来的。” 寇季笑而不语,没有戳穿李迪的谎言。 李迪真要是不担心此事,绝对不会赶到阳关来。 种世衡心里没底,李迪会帮他分析一番,让他宽心,绝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见寇季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李迪脸不红心不跳的道:“既然你有把握在河西扫平一切的敌人,那老夫就不管河西的战事了。 此次战事了结以后,你得交给老夫三十万俘虏。” 寇季一愣,哭笑不得的道:“三十万俘虏,您老还真敢开口。此战过后,能不能俘虏三十万人,都是问题,更别提交给你三十万俘虏了。” 李迪蛮横的道:“那老夫不管。为了帮你们打赢这场仗,老夫也是下了血本了。不仅河西的粮食敞开了让你们吃。河西的汉子也任由你们征调。 此外,老夫在沙州、瓜州经营了十年,栽种的树木、营造的屋舍、培育的果林、开垦的良田,几乎都被毁了。 等敌人败了,老夫又得带着人重新经营沙州和瓜州。 到时候要营造屋舍、栽种树木、培育果林,需要大量的人手。 此外,为了尽快恢复沙州和瓜州两地的农桑,老夫还需要人手开渠引水。” 寇季沉吟道:“三十万俘虏,你管得过来吗?一个管不好,可是要闹动乱的。” 李迪盯着寇季道:“你此后不是要征讨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吗?有大军在一边镇着,他们敢乱来?” 寇季坦言道:“要征讨西州回鹘和黑汗王朝,也得等到我们打赢了辽人才行。此次将黑汗王朝、辽国、青塘三方兵马击溃以后,我就会带着一其中一部分兵马赶往真定府,去打辽人。” 李迪愣了一下,沉吟道:“不趁机将他们一举拿下?” 寇季摇头道:“没那个时间。” 李迪叹气道:“那太可惜了。” 寇季笑道:“一点儿也不可惜。我还有其他布置。”、 李迪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用一些光明正大的手段吗?” 寇季摊开手道:“光明正大的手段,打不过啊。” 李迪被怼的说不出话。 你是如何将耍手段的事情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李迪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不是只带一部分人赶往真定府吗?那河西境内肯定还会剩下兵马,到时候让他们坐镇在瓜州和沙州。”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也行……但三十万实在太多。我最多只能给你十万。” 李迪撇撇嘴,“十万就十万吧……” 先将能讨到手的拿到手再说。 战事结束以后,寇季手里的俘虏足够多的话,他还可以想办法继续要。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给老夫找个地方,老夫要歇息。” 李迪大大咧咧的说着。 寇季让狄青给李迪准备了一个房间,让人带着李迪下去歇息。 李迪吃饱了喝足了,到房里以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远在锁阳城的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却怎么也睡不着。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的脸色都十分阴沉。 在他们面前,是一排排的独轮车,独轮车上摆满了人的脑袋。 大致扫了一眼,足足有万人之多。 “前去攻打阳关的人败了?!” 黑汗玉素甫咬着牙沉声道。 萧匹敌愤恨的道:“阳关的守将将我辽人的脑袋全部砍下来送给我,是在向我示威!” 黑汗王玉素甫瞥了萧匹敌一眼,咬牙道:“本汗从沙州到此处,前前后后打了数仗,损失的兵力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本汗打西州回鹘的时候都没有损失这么多兵马! 宋人真该死!” 萧匹敌看向了黑汗王玉素甫,沉声道:“汗王若是早听外臣的,分兵的话,就不会损失这么多兵力。” 黑汗王玉素甫恼怒的道:“本汗就是听了你的话,派遣了五万兵马去攻打阳关。如今五万人马是怎么没的,本汗都不知道。 本汗若是早听你的,将所有的兵马分成三路话。 恐怕早就被宋人分别击破了。” 萧匹敌咬着牙没有再开口。 黑汗王玉素甫根本不了解东方的战争,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他觉得辽皇找上黑汗王玉素甫结盟,一起共击大宋,就是一个错误。 辽皇当初若是找上青塘王角厮罗一起共击大宋的话,也许现在已经打到了西凉城了。 黑汗王玉素甫见萧匹敌没有再开口,便没有再搭理萧匹敌。 他吩咐近臣下去传令,命令全军开拔,赶往玉门关。 萧匹敌只能吩咐辽兵跟上。 不过在全军开拔之前,他派遣了一位跟随他的文臣,赶去了青塘。 此前辽皇已经派遣使臣接触过了青塘王,邀请青塘王和辽国、黑汗王朝一起共击大宋。 青塘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那就说明青塘王已经动心了,如今在静等时机。 青塘王等的是什么时机,萧匹敌很清楚。 不过,黑汗王朝的兵马,明显不靠谱。 萧匹敌想尽快拉青塘兵马下水。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着六十万兵马,以及近十万的伤兵,浩浩荡荡的压向了玉门关。 倒还真有几分黑云压城的感觉。 到了玉门关以后,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就看到了玉门关门户紧闭,关城上旌旗林立。 火炮、火枪、弓弩、床弩、百虎齐奔等纷纷架在城头上。 无论是黑汗王玉素甫,还是萧匹敌,都感觉到了眼前这座雄关,恐怕不付出点代价的话,很难跨过去。 关城上。 种世衡眯着眼盯着城下黑压压的大军,“可惜了战场太小,战场若是再大一些的话,我肯定能一层一层的将他们的兵力拔干净。 如今只能借着关城而守,慢慢的消耗他们的兵力了。” “……” 关城下。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在观看了玉门关的布防以后,齐齐皱起了眉头。 种世衡不亏是成名的宿将,他将玉门关上的关防布置的滴水不漏。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观察了半天,都没能找到关城上的破绽。 “找不到破绽,就只能强攻了!” 萧匹敌在观察完了玉门关以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黑汗王玉素甫看着萧匹敌道:“你不是带了许多匠人吗?还不让他们快点营造攻城器械。” 萧匹敌沉声道:“敌人将我们一路上能见到的树木伐了个干干净净。我们要营造攻城器械的话,只能派遣兵马跑到百里外去伐木。 中间恐怕要耽误那么一日。” 黑汗王玉素甫沉声道:“本汗耽误的起。”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在锁阳城里,缴获了一些宋人没有来得及烧毁的粮食。 如今有了一点点口粮,他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所以说话硬气了不少。 萧匹敌听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的话,没有再多言,当即派人去百里外伐木。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为攻打玉门关做准备的时候。 一行人顶着寒风,跨坐在骆驼背上,出现在了黑汗王朝的边陲。 他们看着黑汗王朝的百姓们互相问候的时候用出的熟悉的礼节,目光慢慢的变得火热了起来。 火焰在他们眼中熊熊燃烧,似乎能燃烧整个黑汗王朝。 为首的青年缓缓摘下了挡风沙的面纱,张开了双臂,深吸了一口气,“我仿佛回到了巴格达!” 冰冷的寒风顺着青年的鼻孔,进入到了胸腔,却难以撼动青年胸膛里的火热半分。 青年张开双臂,抱着虚空,闻了许久的冷空气,才放下了双臂,笑着道:“对于我们而言,这里就是圣地!” “神子,圣地在巴格达。” “不,我们的圣地在此处。” “……” 哈图克越过了骆驼背,到了青年身旁,谦卑的道:“神子,接下来我们去何处?” 格格巫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哈图克道:“之前派到此处探查的人,有没有带回来什么消息。” 哈图克点头道:“有……此地的百姓还沐浴在神的光辉下。” 说到此处,哈图克顿了一下,低声道:“只不过他们对那些奴隶兵似乎更加敬重。” 格格巫淡然笑道:“黑汗王玉素甫将那些奴隶兵留在身边,当成了近卫,他治下的臣民自然敬重奴隶兵。 我并不在意此事。 只要此地的臣民还沐浴在神的光辉下,我们就能将此地征服,让此地成为我们的圣地,我们的神国。 当我们征服的地方足够多,麾下的兵马足够强壮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返回巴格达,回归神的怀抱。 让伟大的哈里发,继续统治神沐浴下的诸国。” 哈图克听到此话,没有言语,只是谦卑的低下头。 格格巫沉吟道:“哈图克,你说我们是去此地的城主府,由此地的城主引我们入黑汗王朝的都城,还是直接赶去黑汗王朝的都城?” 哈图克垂着头道:“黑汗王玉素甫虽然率领大批的兵马去攻打宋国,但黑汗王朝境内,还有一些兵马。 他们分散在各地,并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他们若是集中在一起的话,我们很难抗衡。 所以我们应该先前往城主府,让城主引您入黑汗王朝的都城。 在我们前往黑汗王朝都城的时候,我们可以试探黑汗王朝境内其他兵马的忠诚。” “马木留客也不行?” 格格巫质问。 哈图克赶忙道:“马木留客是我们最后的力量,不能损伤过多。万一宋人没有牵制住黑汗王玉素甫,马木留客就是能保护您的唯一的力量。” 格格巫有些遗憾的道:“好吧!那我们只能去一趟城主府了。” 当即。 格格巫和哈图克带着一行人,缓缓的进入到了黑汗王朝。 在进入到黑汗王朝第一座城池的时候。 格格巫和哈图克一行人被人拦下。 “什么人?” 守在城池门口的守卫,端着长枪,拦下了格格巫一行。 格格巫端坐在骆驼背上,没有言语。 哈图克冲着守门的守卫咆哮道:“是谁?给你们的权柄,让你们阻挡一位来自于巴格达的神子? 难道,你们不怕哈里发的审判吗? 难道,你们不怕真神降下责难吗?” 守卫们对视了一眼,迟疑许久,对坐在骆驼背上的格格巫道:“尊贵的客人,我们需要验证你们的身份。” “你们这些卑微的爬虫,你们应该跪在地上,亲吻神子的靴子。” 哈图克继续破口大骂。 守卫们却没有哈图克,他们快速赶回了成立,去请城主来辨别格格巫一行的身份。 守卫了如了城池不久以后,一个大腹便便的人,坐着马车,出现在了城门口。 “是谁在冒充尊贵的神子?” 大腹便便的城主,没有下马车,就开口质问。 下了马车以后,看到格格巫那数量有些多的队伍,神情微微一愣。 他略微有些狐疑的道:“尊贵的客人来自何处?” 哈图克没有开口,格格巫坐在骆驼背上,淡淡的道:“我来自圣城,代表哈基姆,前来此处,向你们做教法说明。” 城主听到此话,浑身一震。 因为格格巫说了一个了不得的名字。 哈基姆,现任哈里发的名字。 在黑汗王朝,仅有少数人知道。 但没有人敢在公众场合直呼其名。 格格巫赶在公众场合直呼其名,那就说明格格巫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您是?” “我住在天空之城……” 格格巫此话一出,城主将腰压到了极低的位置。 但他却没有开口。 他需要格格巫拿出足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格格巫见此不悦的哼了一声。 十个十分具有特色的骑兵,出现在了城主面前。 城主抬头略微瞧了一眼。 十分果断的扑到了格格巫面前,谦卑的向格格巫施礼。 “尊贵的神子,您的仆人阿穆尔,向您问安。” 随着格格巫哼声显出身形的,是十个马木留客骑兵。 马木留客骑兵虽然是奴隶兵,但并不代表谁都能拥有。 黑汗王玉素甫身边,也不过只有七百马木留客骑兵而已。 马木留客,足以证明格格巫的身份。 格格巫在城主施礼以后,便不在多言。 哈图克盯着城主冷声道:“你的仆冒犯了神子,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城主点点头,二话没说,到了城门口,让人摘了那几个此前守门的守卫的脑袋,献给到了格格巫面前。 随后,格格巫在城主的恭迎下,进了城主府。 一场以说明教义为名,实则谋朝篡位的阴谋,就此彻底展开。 远在玉门关的黑汗王玉素甫,尚不知道有人进入到了黑汗王朝,开始疯狂的挖他墙角。 他在萧匹敌做好了攻城器械以后,就吩咐手下的兵马,对玉门关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只不过,骑兵攻城的法子很糙,没有章法。 城头上的宋兵杀起他们,一点儿也不费劲。 黑汗王玉素甫唯一能有依仗的,就是兵力优势。 他想借着兵力优势,耗光城头上的宋兵的箭矢,然后再一拥而上,破了玉门关。 只是,城头上宋兵的箭矢,就像是多的用不完。 他足足派遣攻打强攻了两日,也没能爬上玉门关的城头。 他根本不知道,抵御黑汗兵的宋兵,只有七万人,关城内还有三万人在严阵以待。 更重要的是,从玉门关内一直往东,绵延十数里,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帐篷。 帐篷里住的都是从瓜州和沙州扯出来的百姓。 此刻,他们都在沙州和瓜州地方官的带领下,正在为玉门关上的将士们制作箭矢、挖掘石块、养护伤兵。 可以说流露在黑汗王玉素甫眼中的,只是冰山一角。 黑汗王玉素甫派遣了兵马,攻打了两日,折损了一万多黑汗兵,也没能撼动玉门关分豪。 萧匹敌不得不再次找上了黑汗王玉素甫,提出了分兵。 中军大帐里。 黑汗王玉素甫终于忍不住自己的臭脾气了,他恼怒的喊道:“分兵分兵,你就知道分兵,除了分兵,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 萧匹敌脸色难看的对玉素甫道:“汗王,我们派遣兵马攻打了两日,也没有撼动玉门关分豪,足可见玉门关根本不是轻易就能拿下的。 数十万兵马在这里耗着,根本就是在浪费兵力。 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留在此处攻打玉门关,一路赶去攻打阳关。 无论那一处关城破了,我们都能长驱直入的杀到西凉城。” 黑汗王玉素甫恼怒地道:“万一两处关口都打不破呢?” 萧匹敌沉声道:“那就再分派出去一路,沿着沙漠过境,绕过两座关口。” 黑汗王玉素甫果断拒绝道:“本汗告诉过你,不许再提沙漠。” 萧匹敌沉吟了一下,道:“也可以从元山部和青塘借道过境。” 黑汗王玉素甫再次拒绝,“不行!” 萧匹敌有萧匹敌的提议。 黑汗王玉素甫有他的顾虑。 短短十数日,他已经见识到了东方人的狡猾。 分兵出去,危险极大。 从萧匹敌口中的元山部和青塘借道,风险也大。 你从人家地盘过境,就不怕人家早就跟宋人串通好,设下埋伏,狠狠的坑你一次? 黑汗王玉素甫在和西州回鹘鏖战的时候,也是跟元山部的人打过交道的,双方并不友好。 而且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知道曾经在元山部境内,宋人设了伏兵,一口气干翻了黄头回鹘十几万大军。 此前派遣去攻打阳关的人,八成就是中了宋人的埋伏。 不然不可能悄无声息就被宋人拿下。 至于从沙漠过境,黑汗王玉素甫从头到尾都是拒绝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2章 深入骨髓奴性 萧匹敌见黑汗王玉素甫死活不答应分兵,大致也猜测到了黑汗王玉素甫心中有顾虑。 “汗王若是怕分兵出去,会被人逐个歼灭的话,外臣可以率领麾下的兵马前去攻打阳关。” 萧匹敌提议。 眼下的战况,不分兵的话,难以破局,最终的结果就是被人耗死在玉门关前。 黑汗王玉素甫执意要率领着黑汗兵留在玉门关,不肯再分兵出去,那萧匹敌就只能自己率领着辽国的兵马去攻打阳关。 黑汗王朝和辽国如今是盟友。 黑汗兵打不开局面,他帮黑汗兵打开局面,能起到同样的效果。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的提议,略微思量了一下。 黑汗王玉素甫也知道将大军屯驻在玉门关不对,可他已经习惯了带着重兵,以大势压人,分兵出去借着智谋取胜,他有点把控不住。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宋人会趁机逐个击破,使他大面积的损兵折将。 如今萧匹敌想要自己带兵去攻打阳关,不动用黑汗兵,黑汗王玉素甫觉得可以一试。 反正不论成败,损失的兵马,都不是他的人,他不会心疼。 萧匹敌若是能带领辽兵攻破阳关的话,那他到可以顺势分兵,进一步的扩大战果。 心里有了盘算。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低声道:“你既然执意分兵,本汗也拦不住。你要带兵去攻打阳关,那便去。你要是拿下了阳关,往后的战事,本汗都可以听你的。 你若是拿不下阳关,往后的战事就要听本汗的。” 萧匹敌见黑汗王玉素甫答应了,略微有些意外。 仔细思量了一下后,大致明白了黑汗王玉素甫的心思。 之前黑汗王玉素甫听从了他的建议,分兵出去五万,去攻打阳关,那五万兵马去了阳关以后,犹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踪影。 黑汗王玉素甫必然是被打心疼了,所以变得谨慎了起来。 萧匹敌通过此时,大致也明白了黑汗王玉素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黑汗王玉素甫心里,自己的东西,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失去了,他不会心疼。 若是脱离的他的视线,悄无声息的没了,他会心疼,会变得很谨慎。 就像是一个赌徒,怀揣着几十万贯去赌,自己在赌桌上输出去十几万贯他不会心疼,但是分出去一些让别人去赌,赌的一文不剩,他会很心疼,很谨慎。 至于别人拿着别人的钱财去赌,赌赢了大家一起占好处,赌输了他又不会损失什么,所以他不在意。 将黑汗王玉素甫比喻成一个赌徒,或许不恰当。 但心思差不多。 萧匹敌了解了黑汗王玉素甫的心思以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他有一点点能理解黑汗王玉素甫的心思。 若是一个黑汗人,过来教他如何打仗,然后劝解他分兵,分兵出去以后,一点儿水花也没有,就全军覆没,他也不会再听对方的。 甚至还会砍了对方,将对方的脑袋挂在旗杆上,将战败的所有罪责都推到他头上,借此洗干净自己。 但他理解归理解,却不会跟着黑汗王玉素甫一条路走到底。 在黑汗王玉素甫答应了分兵以后,他跟黑汗王玉素甫商量了一下细节,带着八万多辽兵扬长而去,直奔阳关。 八万多辽骑离开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玉门关上的瞭望手看的清清楚楚。 在瞭望手看到了辽骑往阳关方向而去以后,立马将此事报给了种世衡。 玉门关关城上。 城门楼子内。 一个校尉躬身将辽兵前往阳关的事情告诉了种世衡。 种世衡放下了手里的一卷杂书,笑着道:“你是说城下的黑汗王朝和辽国联军分兵了?” “是的,种帅。” “前去阳关的只有辽兵?” “是……” 种世衡摇头一笑,重新拿起了杂书,一边翻阅,一边笑着道:“黑汗王玉素甫还真是小家子气。分给萧匹敌十万黑汗兵又何妨? 反正留在他手里也是浪费……” 说到此处,种世衡头也不抬,随手一指,“去,派人快马加鞭去阳关,将此事告诉狄青,让狄青准备好酒席招待客人。” 校尉答应了一声,准备下去传令。 刚走了没几步。 种世衡突然放下了杂书,道:“回来……” 校尉赶忙回身,躬身站着,静等种世衡吩咐。 种世衡淡淡的道:“后面那句话就不用传了。” 校尉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种世衡。 种世衡撇嘴道:“如今寇枢密在阳关坐镇,我有那个资格教他做事吗?” 校尉恍然大悟。 种世衡摆了摆手。 校尉退出了城门楼子,派人去传令。 传令的人策马奔出了阳关以后,没过半日,人就到了阳关。 辽兵即将抵达阳关的消息,也送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在看完了消息以后,对站在一旁的狄青道:“果然不出你我所料,玉门关那边分兵了,前来阳关的全是辽兵。 领兵的应该是萧匹敌。” 狄青询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押一万黑汗兵上去,让他们顶在前面,让我们的人在后面督战。” 狄青迟疑道:“黑汗兵可不经打……” 寇季淡然笑道:“就是因为不经打,才派他们上去。若是我们的人守城的话,辽兵恐怕连关城前的壕沟都跨不过来。” 永兴军中可是配备了火炮和火枪的。 若是火炮和火枪顶在城头上,再加上百虎齐奔、火弩流星箭、床弩、重弩等弓弩配合作战,辽兵会被压的不敢冒头。 “萧匹敌可比黑汗王玉素甫会打仗,他要是在阳关占不到便宜,一定不会死磕阳关,八成会继续绕下去。让他去别的地方溜达,不如将他放在我们眼皮底下盯着。” “如此一来,我们可能会变得很被动。” “被动就被动吧。我们退关而守,目的是为了钓出青塘,青塘那条大鱼没出手,我们就不出手。” “……” 狄青明白了寇季的意思,当即下去排兵布阵。 寇季并没有跟出去,而是吩咐厨房做了一些好吃的,带着去看李迪。 具体的大的战略,他会布置,但是战事,他绝对不会插手。 狄青早已在城头上做好了布置,只等敌军到来。 如今寇季要让黑汗兵先顶上去,狄青的布置要稍微做一些调整。 狄青稍作调整以后,一万黑汗兵被押解上了城头。 等黑汗兵上了城头以后,狄青将他们分成了数百股。 分别安插在每一个垛口上。 为了防止他们偷懒,为了防止他们叛乱,站在他们身后的是数量远超他们两倍的禁军将士。 禁军将士皆是步卒,身穿着铁甲,手握着钢刀,身上背着火枪。 狄青在布置好了黑汗兵以后,并没有急着给他们刀枪箭。 而是先吩咐人煮了一些羊肉汤,每人给他们分了一碗。 在他们喝完了羊肉汤以后,狄青让人给他们翻译,告诉他们,打赢了有肉吃,打输了、或者临阵逃脱,就是死。 翻译的人将狄青的话尽数翻译给了黑汗兵。 黑汗兵听到了狄青的话,有些骚动。 只是狄青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狄青在翻译说完话以后,摆了摆手。 两万禁军将士,齐齐抽出了钢刀,对准了他们的后背。 黑汗兵在肉和钢刀的威胁下,屈服了。 他们纷纷站在垛口处,摆出了一副要应敌的架势。 狄青当即吩咐人给他们配发了刀枪、床弩、重弩、百虎齐奔等物。 并且吩咐人教他们如何操纵床弩、重弩、百虎齐奔。 狄青之所以没给他们配备弓弩,就是害怕他们反噬。 床弩、重弩、百虎齐奔一旦架在了城头上,对准了城外,想要掉头对准城内,需要耗费一些时间。 一旦他们做出了用床弩和重弩等物反噬的举动,他们背后的禁军将士,就会毫不犹豫的砍了他们。 至于那些黑汗兵俘虏们像拿着刀回过头伤人,根本不可能。 他们手里拿的是地方兵马用的普通的刀枪,根本砍不穿禁军将士的盔甲。 狄青不了解黑汗王朝,更不了解黑汗王朝的兵马,所以布置的很谨慎。 事实上,真正的黑汗王朝的人,绝对不会如此严防死守俘虏兵。 因为在黑汗人眼里,被俘虏了,就是对方的奴隶,对方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基本上不会反抗。 他们在严苛的等级制度下活了几百年,奴性已经深入骨髓。 一时半刻根本改不过来。 狄青在给黑汗人分配了武器以后,就严防着他们。 即便是他们已经十分顺从了,狄青还是没有粗心大意。 黑汗人只能一个个面对着关城外,如同标枪一样站着,冷风吹的他们浑身打哆嗦,他们也不敢乱动。 狄青见此,吩咐人去弄了一批地方兵换下来的烂皮袄扔给了他们。 黑汗人在拿到了烂皮袄以后,激动的流泪。 因为他们觉得,他们遇到了一个仁慈的奴隶主。 狄青不懂人家的心情,黑汗人害怕身后的禁军将士,也没敢说话。 狄青见人家泪流满面的,还以为人家想家了。 若是狄青知道他们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们,他之所以给黑汗人皮袄,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为大宋卖命。 如果黑汗人知道了狄青给他们皮袄,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卖命,那么他们依然会热泪盈眶。 因为在黑汗人心中,为奴隶主卖命是应该的。 奴隶主给他们东西,那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他们应该跪下来,亲吻狄青的靴子。 黑汗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在阳关城头上占了足足两个时辰。 萧匹敌才带着辽兵赶到了阳关关外。 到了阳关关城外以后,萧匹敌并没有急着叩关,因为他手里并没有足够的叩关军械。 萧匹敌派人在关外扎下了大营。 然后派遣人前去砍伐树木,制作攻城的器械。 阳关外的树木,被砍伐了个干干净净。 所以萧匹敌要做攻城器械,就需要派人到很远的地方去砍伐树木。 狄青见萧匹敌率领的辽兵,并没有像是之前那一群铁憨憨,一窝蜂的往阳关下冲,就猜测到了辽兵不会今日攻城。 但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依然坐镇在城门楼子上,紧紧的盯着城外的辽军。 一晃,就到了夜半。 狄青吩咐人带着那些黑汗人先离开了城头,让永兴军重新接掌了关防,然后他跑到了关城内去找寇季。 狄青找到寇季的时候,寇季和李迪二人,正点着火炉,烧着砂锅涮肉吃。 “一起吃……” 寇季看到了狄青,就邀请狄青坐下来一起吃。 狄青也没有客气,坐到了一边,拿了一副碗筷,开始涮肉。 吃了几片嫩肉。 狄青放下了碗筷,道:“萧匹敌并没有急着攻城……” 寇季一边吃着涮肉,一边道:“他又不是之前那批不懂作战的憨子,自然不可能急着攻城。你吩咐人将阳关外的树木砍了个干干净净。 他要造攻城器械,就得到很远外的雪山(祁连山)下去伐木。 等到他伐够了木料,做好了攻城器械,恐怕就到明日傍晚了。 所以明日,他大概也不会攻城。” 李迪缓缓放下了碗筷,沉吟道:“萧匹敌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为了避免他夜间偷袭,还是要津神戒备才行。” 狄青郑重的道:“我已经将永兴军分成了两拨,昼夜更替着守着城头,绝对不会让萧匹敌有机可乘。” 寇季放下了碗筷,有些不悦的道:“我说你们说话就说话,放下碗筷做什么?在跟我显摆你们动礼仪吗?” 狄青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道:“兄长言重了……” 李迪抚摸着胡须,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乃是知礼之人,哪像是你……” 寇季重新拿起了碗筷,鄙夷的道:“假正经……有种你别吃……” 李迪果断道:“那可不行……” 说完话,李迪重新拿起了碗筷,跟寇季一起吃起了涮肉。 狄青也重新拿起了碗筷加入到了涮肉的争夺当中。 这次,三个人一边吃涮肉,一边说话。 刚才狄青和李迪放下碗筷说话,纯粹是习惯使然。 在狄青眼中,寇季是兄长,跟兄长说话,自然要守礼。 李迪虽然是寇季的长辈,可如今在官面上的身份,比寇季低一线,下意识的就守起了礼仪。 在李迪心中,寇季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后辈了。 寇季如今的权柄,比他李迪巅峰时期,还要大不少。 李迪多多少少要守一些礼仪。 虽说赵祯在李迪坐镇河西期间,也曾三番五次的给李迪加了一些身份。 但身份再高,也比不上手握天子剑的寇季。 然而,寇季是一个喜欢跟亲朋好友平等相处的人。 所以他在看到了这一点后,开口讲了出来。 狄青和李迪见此,自然就放开了许多。 狄青一边吃着涮肉,一边对寇季道:“兄长,今日我押解那些黑汗人上城头,他们表现的很怪。” 寇季疑问,“怎么个怪法?” 狄青坦言道:“依照常理,我们派遣俘虏上去打头阵,俘虏拿到了刀兵以后,多多少少会反抗一下。可那些黑汗人今日拿到刀兵以后,出奇的顺从,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反抗的。 不仅如此,我见他们在城头上吹冷风,冻的直哆嗦,派人给他们送了一些地方兵淘换下的皮袄,他们一个个居然泪流满面。” 寇季听到了狄青的话以后,略微思量了一下,笑了,“看来那些黑汗兵在黑汗王朝的地位并不高。” 李迪有些好奇的问道:“此话怎么讲?” 狄青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黑汗王朝,是一个等级分明、等级严苛的国邦。他们一直沿用着奴隶制度,奴性已经深入了低层百姓的骨髓。 再加上宗教为了巩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不断的通过宣讲,告诉他们,他们受苦是应该的。 外加上严苛的律法约束。 他们已经习惯了被人统治、被人奴役、被人欺压。” 李迪若有所思的道:“就像是先秦时期的奴隶?奴隶等同于货物,可以买卖,也可以赠送,掌握在谁手里,就为谁卖命?” 寇季笑着道:“有一点不同。先秦时期的奴隶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们没有,他们脑子里只有宗教。” 李迪瞳孔微微一缩,盯着寇季沉声道:“老夫有点明白你和官家为什么要下狠手整治那些出家人了。”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出家人对大宋的危害,更多的是在土地和钱财上的。 掌权者绝对不可能让神权驾临在君权之上。 任何企图让神权驾临在君权之上的人,必然会被朝野上下的所有人一起针对。 所以在大宋,神权不可能驾临在君权之上,更不可能成为一种主流的思想,去祸害百姓。 能危害大宋人想法的,是那些腐儒的腐言腐语。 那些腐儒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为了巩固自己的钱财,曲解着圣人言论,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百姓,祸害着百姓。 狄青不太了解这些,也不愿意了解这些,他在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疑问道:“所以他们在被我们俘虏了以后,就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奴隶,愿意任由我们趋势?” 寇季笑着道:“差不多吧。但该防还是得防着的。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奴隶,就放松对他们的警惕。” 狄青若有所思的点头。 寇季继续道:“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更好的管束他们。你可以在他们作战的时候,依照他们的战功,适当的挑选一些有战功的人,将他们任命为奴隶头目。 那些奴隶头目,会知道如何帮我们管束好他们的。 等战事打完了,我们将他们分派到地方去做苦力的时候,那些奴隶头目也可以利用。”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狄青,提醒道:“适当的给那些奴隶头目一些赏赐,他们会更加努力的为你卖命,也会对你无比的忠诚。” “明白……” 议论完了此事以后,三人吃光了涮肉。 在院子里溜溜弯,夜已经深了。 寇季辞别了狄青和李迪,独自回到了房内。 回到房内,洗漱过以后,寇季坐在床边,笑着嘀咕道:“原以为黑汗王朝脱离了巴格达掌控以后,多多少少会改变一些政策,加深对国民的统治。 没想到还沿用着巴格达的那一套。 如此一来,格格巫带着人去黑汗王朝,就像是耗子进了米缸。 黑汗王玉素甫的王权,怕是估计是要丢了。” 调侃了一下黑汗王玉素甫。 寇季躺在被窝里睡下了。 翌日。 清晨。 阳关外刮起了冷风。 点点雪花顺着寒风飘落。 雪不大,但风极寒。 狄青顶着寒风,上了阳关关城。 然后调遣了黑汗人重新上了城头,守卫起了关城。 有了昨晚跟寇季的谈话,狄青就有了跟黑汗人交流的心思。 于是乎,狄青一整天都带着翻译,行走在黑汗人中间。 经过一番了解。 狄青发现,黑汗人的想法,跟寇季所说的,像差不多大。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沦为了奴隶。 并且原以为奴隶主做事,以求奴隶主能赏赐给他们一些食物。 大宋没有饿着俘虏的习惯。 因为凡事需要挨饿的俘虏,基本上都被送去了阎王殿。 留下的,都是有用的。 黑汗人顶风冒雪的守城,确实有些辛苦。 所以狄青大方的赏赐给了那些守城比较认真的黑汗人一人一块带肉骨。 诚如寇季所料,一整天,辽兵都没有叩关,而是在关外加紧在赶制攻城器械。 所以,阳关内外的人。 渡过了祥和的一天。 翌日。 天麻麻亮的时候。 辽兵的号角声吹响了。 寇季听到了号角声,极不情愿的从暖炕上下来,穿戴上了衣服,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了狄青穿戴着盔甲,匆匆往外奔去。 寇季出门的时候,只看到了狄青一个背影。 李迪抱着一个暖手炉,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辽兵开始叩关了?” 寇季点头道:“号角声连成了一片,应该是八多辽兵一起出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3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号角声的多寡和战鼓声的多寡,都能判断出敌军进军数量的多少。 不过为了防止对方耍诈,主持战事的将军,都会在战事开始之前,派遣瞭望手和斥候,探明对方的兵力。 寇季只是通过了号角声推断出萧匹敌率领着八万辽兵一起攻城。 狄青却是亲眼看到了八万辽兵黑压压的压到了阳关关前。 八万辽兵,摆出了整齐的军阵,一步一步的向阳关推进,看着颇有威势。 辽国几乎所有的将军学习的兵法谋略,都脱胎于中原,所以辽兵在摆军阵、攻城的时候,跟宋军很相。 城头上的禁军将士,瞧着城外的辽兵,无动于衷。 黑汗人瞧着城外的军阵,心里略微有些发怵。 他们见惯了一窝蜂似的攻城场面。 却从没见过辽兵这种保持着整齐的军阵,往前推进的攻城场面。 那摆着军阵攻城的辽兵厉不厉害,黑汗人不知道。 但是辽兵摆出的那种整齐的军阵,卖相确实不错,有点吓唬住了城头上的黑汗人。 狄青站在黑汗人背后,见黑汗人频频回头,眼中露出了惧意,就猜到了黑汗人有可能被对方的军阵吓唬到了。 “擂鼓!” 狄青高喝一声,百面大鼓一起被敲响,沉闷厚重的鼓声,给了黑汗人一些安全感。 一鼓过半。 禁军将士以刀柄捶打胸膛,发出了整齐划一的金铁碰撞声。 “虎!” “虎!” “虎!” “……” 高亢的吼声突然在黑汗人耳畔炸响。 吼声催发出了彪悍的气息。 黑汗人听着心神俱震。 辽兵带给他们的惧意,一瞬间就一扫而空。 因为他们知道了,他们的奴隶主派遣了一支更强悍的兵马在他们背后站着。 此战,他们不会输,也不一定会死。 “噢!” 黑汗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禁军将士喊完以后,乱糟糟的喊了起来。 似乎在通过吼声为自己壮胆。 也似乎在回应禁军将士的呐喊,向奴隶主表达他们的忠诚。 狄青见此,哭笑不得。 禁军将士刚刚凝聚出的气势,瞬间被他们破坏了一个干干净净。 偏偏,狄青看出了黑汗人的心思,所以没办法去责怪他们。 寇季和李迪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城头上,亲眼目睹了禁军将士的呐喊和黑汗人的乱喊。 李迪听着那些黑汗人乱喊,皱着眉,低声评价了一句,“一群乌合之众……” 寇季没有评价那些黑汗人,而是走向了狄青。 狄青见到了寇季和李迪二人,赶忙迎上前。 “兄长……李公……” 寇季不等狄青施完礼,便摆手道:“你不必管我们两个,就当我们两个从没有出现过。” 说到此处,寇季疑问道:“你什么时候把虎字军那一***到了永兴军来了?” 若是寇季记得没错的话,以虎为号,呼喊虎字,是虎字军最喜欢做的事情。 狄青笑着道:“手下有一些亲兵,在虎字军整编以后,就一直跟着我。他们在整顿、训练兵马的时候,喜欢用虎字军那一套。 久而久之,就成这样了。”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在辽兵正式对阳关发起进攻的时候,寇季和李迪离开了城墙。 二人跑到城头上晃荡,也是临时起意。 为了不影响狄青指挥作战,二人很识趣的在开战的时候就下了城墙。 从头到尾,二人都没有对城墙上的兵事做任何指点。 此事放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以前那些监军,或者坐镇大军中的重臣,在开战前,总要显摆一下自己。 不是对兵事指手画脚,就是拉几个人出来杀了祭旗,以此向将士们炫耀自己的权柄。 寇季和李迪下了城头,辽兵的箭矢就飘上了阳关。 之所以用飘,是因为箭矢在射出去以后,受风力影响,准头没那么足。 辽兵射出的箭矢很密集,也很多。 黑汗人趴在垛口上,举着盾牌,抵挡着辽兵的箭矢。 箭矢如雨,劈里啪啦而下,没过多久,黑汗兵手里的盾牌上,就插上了许多箭矢。 狄青见此,微微皱眉,准备吩咐黑汗人反击。 可不等他开口,黑汗人就在辽兵弯弓搭箭射第二轮的空隙的时候,操控着百虎齐奔、床弩、重弩,射向了辽兵。 狄青见此微微有些愣。 思量了一下后,明白黑汗人的做法。 黑汗人虽然现在沦为了俘兵,沦为了奴隶,可他们是兵卒出身,多少有一些当兵卒的本能。 西方攻城的时候也有箭矢雨。 所以黑汗人知道箭矢雨来临的时候要避其锋芒。 也知道在锋芒过后,要找准机会反击。 黑汗人和辽兵,用弓弩、床弩等器械,你来我往的杀了起来。 喊杀声瞬间弥漫了整个阳关。 辽兵顶着弩枪、箭矢杀到了城头下,斩断了吊桥,开始攻城。 各种攻城器械一股脑的全部用在了阳关上。 辽兵推着攻城凿奋力的在城门上捶打。 城门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木坑。 城门口,是一片用石头垒起的石墙,石墙估摸着有四丈厚。 辽兵想要凭借攻城凿凿开阳关的大门,根本不可能。 寇季早就决定了要跟黑汗王朝的兵马和辽兵耗一两个月,静等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辽兵南下,静等着青塘出兵,才会反攻。 狄青在知道了此事以后,就果断吩咐人掘石堵门。 反正要在阳关里一直守着,又不会出去反击,那门户堵实了,也不会对战事有什么影响。 辽兵不知道他们攻打的阳关大门早已被石墙堵死,依然在奋力的锤击。 其他的辽兵扛着云梯、推着攻城车,一个劲的往城头上爬。 黑汗人在宋兵的指导下,将滚木、礌石、金汁等物,一股脑的推下了城。 由于滚木、礌石、金汁储备的足够多。 所以黑汗人不用节省。 数量庞大的滚木、礌石、金汁下了城头,对辽兵攻城造成了巨大的阻碍。 辽兵一连发起了四五次冲锋,都没冲上城头。 萧匹敌一直在后面关注着战事,在没有看到火炮和火枪出现以后,拧起了眉头。 萧匹敌招来了一个亲兵,吩咐亲兵去探查情况。 探查了许久以后,亲兵回来汇报。 “将军,前方的将士们称,跟他们对敌的都是黑汗人,至今没有看到宋兵的踪迹。” 萧匹敌听完了亲兵的汇报以后,坐在马背上愣了好久。 他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黑汗王玉素甫其实很早以前就跟大宋结盟了,此次答应跟辽国结盟,纯粹是为了借辽国之力剿灭西州回鹘,然后再跟大宋一起瓜分辽国? 毕竟,城头上那些黑汗人,落到宋人手里可没几天。 几天时间,宋人就将他们驯化了? 不太可能。 可城头上的黑汗人对付他们辽兵,可是格外的卖力。 那滚木、礌石、金汁,折腾的攻城的辽兵惨叫声四起,他隔着两里地都能听到。 足可见黑汗人是真的在为大宋出力。 他们要是放水的话,辽兵不可能那么惨。 这个想法在萧匹敌脑海里盘旋了许久,最终被萧匹敌甩出了脑海。 若是黑汗王玉素甫真的提早跟大宋结盟的话,他不可能在沙州和瓜州损失那么多兵力。 那可是近二十万兵马,不是二十万牛羊。 黑汗王玉素甫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拿二十万兵马的性命给他挖坑。 那么黑汗人帮着宋人破城,必然有其他原因。 萧匹敌没去过黑汗王朝,不知道黑汗王朝底层百姓的奴性深入骨髓,所以不知道黑汗人在投降以后,会自动带入到奴隶的角色当中。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觉得可能跟近期黑汗兵中兴起的传言有关。 传言称,寇季是黑汗人信奉的真神的神使。 真神的神使,自然能驱使真神的信徒。 黑汗人对真神的信仰有多狂热,萧匹敌是知道的。 因为他在黑汗军营里看到过许多带有宗教色彩的东西。 “阳关对大宋而言,至关重要。大宋没必要冒险,派遣黑汗兵守关。万一黑汗兵临阵反水,阳关一破,后面可就是一马平川了。 坐镇阳关的是大宋新兴的将领狄青,他虽然喜欢以奇制胜,可他绝对不会拿大宋的疆土开玩笑。 除非他率领着大宋精锐去了其他地方,留下了一部分人驱使着黑汗人阻挡我们的脚步。” 在一座大宋的关城上,不见任何大宋兵马阻敌,萧匹敌难免胡思乱想。 萧匹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下令,“下令全军,不惜一切代价给我进攻。宋兵若是露头,立马退。宋兵若是不露头,那我们就一鼓作气杀进阳关去。 些许黑汗兵,还不是我辽兵的对手。” 萧匹敌下了强攻的命令以后,辽兵前赴后继的往城头上扑,哪怕是损失惨重,也往城头上爬。 城头上的黑汗人阻挡的辽兵时间长了,难免陷入疲惫,毕竟人数差距太大。 而推动滚木、礌石、金汁,以及操控重弩、床弩,都是一个体力活。 辽兵趁着黑汗人攻势弱的时候,一股脑的往城头上涌。 黑汗人疲于应敌,打退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却没有拦住。 辽兵在攀上阳关城头上的垛口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喜悦之情,只是喜悦之情在脸上没挂多久,就瞬间变成了惊恐。 因为他们攀上城头以后,看到了那数量庞大的大宋禁军,披甲持刃,静悄悄的站在黑汗人身后。 “娘哎……” 辽兵着实是被吓到了,忍不住彪出了一句汉话。 有人被吓的从云梯上掉下去了,还有顺着等攻城车往下滚的。 总之,没有一个敢冲上城头去,跟大宋禁军贴身厮杀。 不是他们没那个胆子,而是他们没有做好准备,不想上去送死。 消息传到了萧匹敌耳中以后,萧匹敌果断下令鸣金收兵。 辽兵退了。 狄青立马吩咐人带黑汗人下去休息,然后吩咐地方兵登上城头打扫战场。 地方兵登上城头以后,立马清扫起了战场,同时开始给城头上补充滚木、礌石、箭矢等物。 城外的辽兵大营里。 萧匹敌率领着辽兵入营以后,带着几个从将回到了中军大帐。 坐定以后,吩咐亲兵剥了一只羊,萧匹敌一边烤羊肉,一边对从将们道:“起初看到了黑汗人在守阳关,我还以为宋兵精锐去了别处。 没想到他们依然在阳关。 他们既然人在阳关,却又不肯亲自动手跟我们对阵,反而借助黑汗人的手。 他们大概是为了借此削弱我们的兵力。 我们若是继续强攻的话,肯定讨不到好。” “将军,卑职听手下的将士们说,城头上的宋军数量并不多。也许他们是故布疑阵呢?” 一个从将沉吟着说。 萧匹敌思量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有可能……毕竟对现在的宋国而言,黑汗王朝的兵马,才是他们需要面对的大敌。 只要他们击溃了黑汗王朝的兵马,反过手来对付我们,就轻而易举。” 从将问道:“若是真如将军所言,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萧匹敌沉吟道:“两手准备,派个人去西州回鹘,让留守在西州回鹘的阿野古,从我们占据的西州回鹘的领地内,征发男丁,然后派遣两万人马,将那些男丁押解过来。 宋兵真要是打算跟我们打消耗战的话,那么我们就用西州回鹘的人跟他们耗下去。 此外,整顿兵马,明日再次强攻阳关,探一下阳关内的虚实。 若是宋兵真的跟我们故布疑阵的话,那我们就破了阳关,引黑汗兵入阳关,在宋国境内大肆攻城掠地。” “若不是呢?” 有从将发问。 萧匹敌低声笑着道:“若不是,那我们就跟宋兵耗下去。” 从将皱眉道:“可是耗的时间越长,对此处的战事就越不利。毕竟宋人背后便是宋国,他们的援兵可以源源不断的涌过来。” 萧匹敌闻言,哈哈大笑。 从将一脸疑惑。 萧匹敌笑过以后,摇头道:“那你就错了。此处的战事利于不利,对我们而言,都无关紧要。因为我们的战场不在宋国的西面,而在宋国的东北面。 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引黑汗王朝的兵马入宋,借此吸引宋国大部分兵力到此处,为我大辽攻打宋国奠定基础。 所以此处的战局是胜是败,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陛下领兵南下之前,牵制住宋国的兵力。 黑汗王玉素甫过早的领兵入宋,打乱了陛下顶下的东西夹击宋国的谋略。 黑汗王玉素甫过早的被灭,陛下那边要攻打宋国的话,恐怕要面对更庞大的宋国兵马。 所以,我们现在真正要做的,就是拖住宋军,一直拖下去,拖的时间越长越好。 宋国往西境投入的兵力越多越好。 最好能拖到青塘出手。 青塘一旦出手,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从将闻言,一脸恍然,“在黑汗王玉素甫王帐里待久了,受他的影响,卑职险些忘了我们到此处的初衷。” 又有从将笑道:“我们既然不怕跟宋兵拖时间,那干脆就耗着得了。” 萧匹敌摇头道:“那也不行……如果阳关可以攻破的话,我们还是要破了阳关。破了阳关以后,我们就能长驱直入,踏破西凉城,进入到大宋的永兴军路等地。 到时候我们化整为零,在大宋境内肆意的流窜,肆意的烧杀抢掠,能逼迫大宋派遣更多的兵马赶到西面。 此举对陛下攻打大宋更有利。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耗得起,黑汗王玉素甫可耗不起。 他此前虽然在锁阳城缴获了一些宋兵的粮草,可是数量并不多。 数十万兵马勒紧了裤腰带吃,三天就吃的干干净净。” “黑汗王玉素甫不是派人去西州回鹘征粮了吗?西州回鹘的粮食运送到了玉门关以后,勉强能支撑黑汗兵吃一些日子。” 有从将道。 萧匹敌闻言,叹了一口气,道:“黑汗王玉素甫在攻破了高昌以后,便把大批的金银财宝和牛羊马匹送回了黑汗王朝。 所以他在西州回鹘内征粮的话,征不到多少粮食。 除非他派人回黑汗王朝内取粮。 而且黑汗王玉素甫不是一个喜欢啃硬骨头的人。 他要是啃不下玉门关,八成就要起别的心思。 所以我们可以耗着,也可以打。 关键要看我们的需要。” 从将们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萧匹敌笑着道:“我们耗也不能干耗着,还是要派遣兵马攻打阳关的。既然是跟盟友一起作战,多少要做出一个样子给盟友看。 黑汗王玉素甫啃不下玉门关,见我们在此处厮杀,也不好意思轻易退兵。 到时候我再去跟他说一说,将我们从西州回鹘缴获的牛羊和粮食分给他一半,他一定会继续打下去。 最好能打急眼,从黑汗王朝再调遣一部分兵马前来支援。” 从将听完了萧匹敌的话,纷纷称赞萧匹敌睿智。 萧匹敌摇头笑道:“说实话,若是黑汗王玉素甫从一开始,就听我劝诫,兵分三路,攻打宋国的话,战事也不会打成这样子。 我也不会背地里算计他。 如今战事打成了这个样子,为了陛下能够顺利的出兵,为了能引出青塘,我只能在背后算计他了。” 从将听完此话,纷纷点头。 人都死自私的。 萧匹敌等人一众辽将也不意外。 他们更在意辽国的利益。 他们若是能顺利的牵制住宋国的大军,为辽皇耶律隆绪攻打宋国争取有利的条件的话。 那他们就是辽国的大功臣。 辽皇耶律隆绪在宋国攻下的城池越多,他们的功劳越大。 他们若是不能顺利的牵制宋国大军,使得辽皇耶律隆绪南攻宋国失利的话。 那宋国一旦回过劲,反攻辽国,辽国很有可能会失去很多。 他们很有可能会成为辽国的罪人。 所以他们违背道义,算计盟国,心里一点耻辱感也没有。 只要辽国能因此占便宜,他们就算亲手将盟国所有的人送上断头台,他们也不会有半点耻辱感。 重情重义重信,那是各部挑选出的那些铁憨憨们最在乎的。 他们这些已经身居于辽国朝堂之上,甚至在朝堂之上坐上了高位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 辽人汉化,固然能更好的消化辽国的宋人,能更好的吸纳和利用宋国叛逃出去的人才。 但同样的,辽人汉化以后,在那些叛逃出去的宋人影响下,变得更重利,更重名。 整个辽国上层,越来越像是宋国以前的那帮子文武大臣。 若不是契丹八族中,仍旧有一些人坚守着契丹人该有的野性,该有的生存方式。 恐怕整个辽国上层,早就被彻底汉化了。 外来的东西,总是有很多适应自己的,有很多不适应自己的。 能够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国邦,并不多。 选择一股脑将所有外来文化吞进肚子的,可是会拉肚子的。 就在萧匹敌和手下的从将商量着算计黑汗王玉素甫的时候,狄青正带着人给黑汗人封官。 也不算是官,因为没有正式的名分,甚至没有脱离俘虏身份。 狄青就是从白天作战的那些黑汗人中间,挑出了一些作战勇猛的,提拔他们当俘虏中的小头目。 最大的头目可以管理百人,最小的头目可以管理十人。 但是没有超过百人的。 二百五十人以上的头目,几乎都是由狄青精挑细选出的宋人担任。 狄青可不光会借着黑汗人治黑汗人,还懂得给里面掺沙子。 这一招是他在大理安民的时候,跟着那些黑心的地方官学的。 狄青安排妥当了黑汗人,心情却不太好,回到了住所以后,直奔寇季所在的院子。 见到了寇季,也不说话,就一个人沉默的坐在一边。 寇季见狄青情绪不对,疑问道:“发生了何事?” 狄青犹豫了许久,沉声道:“地位真的能让人忘记姓氏,忘记血脉吗?” 寇季听到了此话,略微一愣,“你去给那些黑汗人封头目了?” 狄青缓缓点头。 寇季再问,“看到了他们为了向你表忠心,残暴的对待其他族人了?” 狄青再次点头。 寇季好奇的问道:“你在大理没有见到过类似的事情?” 狄青缓缓摇头。 寇季思量了一下,嘀咕道:“是我问错了话,你在大理应该见不到。大理境内那些各部族族人,还是很团结的。轻易不会残害自己的族人表忠心。有时候他们远比我们宋人更团结,所以打下大理容易,消化大理难。” 嘀咕了一番后,寇季盯着狄青道:“其实为了向上位者表忠心,拿自己开刀的事情,并不罕见。在我大宋,类似的事情也比比皆是。 你常在军伍中,应该见不到,但听总能听到吧? 此事对你而言,没什么新奇的,你何故闷闷不乐。” 狄青迟疑了一下,道:“我是听说过,可第一次见,总有些不适应。更重要的是,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们的族人也会变成那样?” 寇季反问。 狄青缓缓点头。 寇季沉默了一下,对狄青道:“仁义礼智信,是我们的祖先传承给我们的美德。只要美德不失,我们的族人不会变成那样的。 即便是有,也是少数。 大多数人心里始终会存着一份善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4章 心生退意(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今晚一更) 狄青在寇季的安慰下,重新振作了起来。 他也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更不是那种仁慈的人。 有道是慈不掌兵。 狄青身为一个掌兵之人,前前后后打了不少胜仗,杀死的敌人加起来,恐怕超过了十万数。 杀了超过十万数人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仁慈之人。 他之所以从黑汗人俘虏营回来以后,情绪不对。 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伤感。 作为一个心怀国家、心怀百姓的人,看到了黑汗人为了讨好自己,对其他族人下狠手,很容易往自己的族人身上联想,一想就会生出伤感和担忧。 狄青重新振作起来以后,对寇季道:“兄长,我去城头上巡视一番,防止辽人夜间偷袭。” 寇季点了点头,任由狄青离开。 狄青迈步往门外走,李迪就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望着狄青的背影,李迪好奇的问道:“那小子怎么了?” 问话的工夫,李迪已经坐在了寇季面前,取了一壶果酒,给自己斟了一杯,顺势将酒壶推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拿起了果酒,闻了一下味,放弃了陪李迪喝果酒的想法,感叹道:“他刚去了黑汗人的俘虏营,提拔了一些小头目。” 李迪略微一愣,哈哈一笑,“肯定是看到了黑汗人残害自己的同袍了,心里生出了伤感。” 寇季点了点头。 李迪赞叹道:“老夫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看人的眼光是真准。随手从牢里救了一个即将刺配的人,便是一个心怀家国的人。 如此人物,以后即便是不能位极人臣,也能名留青史。” “位极人臣?” 寇季嘀咕了一下,摇头道:“估计不太可能。” 李迪狐疑的道:“有你提拔,为什么不可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他位极人臣了,那我坐那儿?” 李迪一下子被怼的说不出话。 在寇季圣眷不衰的情况下,狄青若是位极人臣,那寇季就只能封王,或者是坐上垂拱殿内那一张唯一的宝座。 无论是封王,还是去坐那张宝座,都不是李迪愿意看到的。 也不是朝野上下所有人愿意看到的。 李迪沉默了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跟你生在同一朝,实在是悲哀。” 言外之意。 有寇季在朝堂上镇着,其他人很难坐到位极人臣的位置上。 寇季听到此话,又翻了个白眼,“他得庆幸跟我生在同一朝,不然他能被你们这帮子文臣给欺负死。” 李迪一愣,苦笑着摇头,“你说的也对,你没有出现在朝堂上之前,朝堂上那帮子人,根本不给武人出头的机会。即便是给他们机会,也会将他们架在火上烤。” 寇季撇嘴道:“你貌似也是那帮子人中间的一员。” 李迪瞪起眼,“你怎么能拿老夫跟那群迂腐之辈相提并论?” 寇季冷冷的一笑,没有说话。 李迪提起了酒壶,在寇季面前重重的一放,瞪直了眼,没好气道:“喝酒!” 寇季有些嫌弃的将酒壶推开,“不喝,酸的。” 李迪抢过了酒壶,“爱喝不喝……” 寇季和李迪二人斗了一会儿嘴,李迪喝完了一壶果酒,二人各自回房歇下。 狄青踏着夜色,在城头上晃悠了一圈,最后吩咐人搬了几床被子,干脆在城门楼子内住下。 翌日。 天明以后。 萧匹敌率领着辽军,再次逼到了阳关关城下。 狄青立马调集了黑汗人上城墙守城。 战事一起,便进入到了最惨烈的阶段。 辽兵发了疯似的往城头上涌。 狄青这边只是调遣黑汗人守城,所以数次被辽兵攻上了城头。 一万黑汗人,鏖战了半日,便被打没了,死了近三千多,伤了六千多。 狄青再次调集了一万黑汗人登上了城墙,继续守城。 战事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新调遣上来的一万黑汗人也打没了。 最后狄青并没有调遣第三批黑汗人上城头守城,而是吩咐陕西府的地方兵接替了黑汗人守城。 火炮在陕西府的地方兵守城的时候被推了出来。 火炮一出。 辽兵立马感觉到了压力。 萧匹敌果断下令退兵。 战场在入夜以后归于了平静,只剩下了一地的尸骸,在寒风中静静的躺着。 萧匹敌此次攻打阳关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探阳关内的虚实。 如今,大宋精锐禁军没出,仅仅是一些地方兵,借助着火炮,就把他们按在地上打,这让萧匹敌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入夜以后。 辽营中军大帐内。 一切亦如昨夜。 萧匹敌坐在大帐当中,一边用刀子划着羊肉吃,一边沉声问道:“战损如何?” 从将郑重的道:“战损已经过万。” 萧匹敌扔下了刀子,皱起了眉头道:“战损过万,还是没有探清楚阳关内宋兵的实力。阳关内的宋兵精锐,到底是两万,还是五万,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们若是只有两万,另外三万人去了别处,那必然会对战局有所影响。” 从将沉声道:“要不,明日再强攻一场,争取将对方所有的兵力全部逼出来。” 萧匹敌缓缓摇头,“不妥……我们入了宋国河西以后,前前后后战损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两万,已经超过我们总兵力的五分之一,不能再耗下去了。 随后的战事,我们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今日一战,我们虽然没能试探清楚阳关内宋兵的虚实,但我们却砸破了阳关的城门,看到了城门口那高高垒起的石墙。 宋人用石墙堵死了阳关的门户,那就说明他们选择死守到底。 如此,刚好顺应了我们的心意。 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陪着宋人耗下去就是。 我已经派人赶往西州回鹘去押解西州回鹘的百姓。 等西州回鹘的百姓到了,我们就用西州回鹘的百姓跟他们对敌。” 从将沉吟道:“阳关这边,宋兵决定了死守。可玉门关那边,恐怕不会死守。眼下我们没有探听清楚坐镇在阳关的宋国精锐动向,他们若是悄悄的前往了玉门关,很有可能会跟黑汗王玉素甫大战一场。 若是黑汗王玉素甫败了,对我们而言,可是十分不利。 我们要不要派人去跟黑汗王玉素甫提个醒?” 萧匹敌思量了一下,点头道:“是该派人去给黑汗王玉素甫提个醒。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忧。坐镇在阳关内的宋国精锐,真的去驰援玉门关,真的要跟黑汗王玉素甫大战的话,也不可能选在玉门关关外。 黑汗王玉素甫最不怕的就是在玉门关关外跟宋兵对垒。 他那数十万的骑兵一起奔跑起来,踩都能踩死宋兵。 宋兵除非拿出不小于三十万之数的兵马,不然不可能正面击溃黑汗王玉素甫。 所以,宋兵要击溃黑汗王玉素甫的话,就只能将黑汗王玉素甫引到别处。 我们派人去提醒黑汗王玉素甫,宋兵有可能增援玉门关的同时,顺便提醒他,要小心提防宋兵的请君入瓮之计。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在阳关吃了个亏,轻易不会上宋兵的当。” 从将听完了萧匹敌的话,缓缓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翌日。 萧匹敌并没有率领着兵马攻城,而是派人去提醒黑汗王玉素甫。 辽兵陈兵在阳关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让狄青心里有些生疑。 狄青猜不透辽兵在卖什么关子,所以去请教李迪和寇季。 阳关。 大院内。 狄青陪着李迪和寇季坐在火炕上,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辽兵一连猛攻了两天,按理说今天也应该猛攻才对。 可我在城头上守了大半天,也没见辽兵有什么动静。 辽兵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李迪沉吟着摇摇头。 他也猜不出辽兵要干什么。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猜不透就再看看,辽兵只要是有算计,肯定会漏出马脚的。你让手底下的人继续戒备着就行。” 狄青点头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此后,一连三日。 辽兵都驻扎在阳关外一动不动。 反倒是玉门关那边,天天都有大战发生。 寇季三人思量了三日,终于思量到了辽兵的目的。 三人再次聚在也大院内的火炕上。 寇季盘膝坐着,沉吟道:“辽兵的目的应该跟我们差不多,他们也在拖时间。” 李迪抚摸着胡须点头道:“辽国的最终战场在真定府那边,他们即便是在河西打出再大的优势也无用。因为一旦青塘人出手,最终瓜分河西这边利益的,很有可能就是黑汗王朝和青塘,辽国分不到多少利益。 辽国派遣兵马驰援黑汗王朝,其目的也是为了让黑汗王朝在河西打开局面,牵制住我大宋的大部分兵力,为辽皇耶律隆绪南征,争取一些有利的条件。 所以辽兵在河西打不打得赢战事不重要。 他们只要牵制住我大宋的兵力,一直牵制到辽皇耶律隆绪领兵南下的时候,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狄青迟疑道:“如此一来,黑汗王玉素甫岂不就被装进去了?”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示意李迪来解释此事。 李迪瞪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纯粹的盟友。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为了战事能够取胜,出卖盟友,那是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 此前我大宋和辽国定下盟约以后,辽人还不是频频犯边?” 狄青点头道:“这我倒是知道。我只是在想,黑汗王玉素甫知道自己被装进去以后,会不会翻脸?” 寇季和李迪一愣。 寇季思量着道:“应该不会。萧匹敌应该有法子获取黑汗王玉素甫的信任。除非我们一举击溃黑汗王玉素甫的兵马,让黑汗王玉素甫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被装进去,他才会跟辽国翻脸。” 李迪捏着胡须笑道:“还是不翻脸的好,毕竟辽国现在想要的,也是你寇枢密现在想要的。” 萧匹敌想拖下去,寇季也想拖下去,两个人目的是一致的。 只是想法不同。 寇季笑着道:“那我们就顺水推舟。” 李迪笑着点点头。 狄青也跟着点点头。 点头过后,李迪笑道:“再过几日,就是年节了。辽兵拖着不攻城,我们刚好可以好好的过一个年节。” 狄青感慨道:“玉门关那边想过年节,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寇季思量道:“那也未必,眼下各地的地方兵,以及赶到了河西,如今正在往玉门关和阳关赶。随后我将他们全部调遣到玉门关,让种世衡率领着他们,给黑汗兵一个迎头痛击。 黑汗兵应该能消停两日。 他们也能过一个好的年节。” 李迪满意的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我瓜州和沙州养的那些牛羊,也就不用赶到西凉城去贩卖了。” 说到此处,李迪笑眯眯的盯着寇季道:“军中过年节,用了我们瓜州和沙州的牛羊,不会不给钱吧?” 寇季沉吟道:“我奏请官家,给瓜州和沙州减免三年赋税如何。” 李迪瞪起眼,喝道:“你想得美。” 此次瓜州和沙州遭受了兵灾,依照朝廷的惯例,在战后必然会见面瓜州和沙州三年赋税,让瓜州和沙州休养生息。 所以寇季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李迪自然也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寇季失笑道:“行了行了,我就随口一说,您老不用动怒。此次战后,军中用了你瓜州和沙州多少粮草、牛羊,你一并报一个数字给朝廷,到时候朝廷会依照市价给你算钱。” 李迪一愣,追问道:“汴京城的市价……” 寇季摇头道:“不可能!西宁州或者西凉城的市价,你选一个。” 李迪想都没想就道:“西宁州,西宁州的市价高一些。” 寇季哈哈一笑。 李迪迟疑着问道:“朝廷真的会那么大方?” 寇季感慨道:“朝廷近些年可是积攒了不少浮财,目的就是为了用于战事。朝廷想要打胜仗,不大方点怎么行?” 李迪感叹道:“如今的朝廷,国库充盈,兵强马壮,真好。” 遥想当年,大宋的国库空的能跑耗子,李迪为了给国库里捞钱,没少得罪人。 四边的兵马也很糜烂,一直被人压着打。 如今,大宋国库里塞的满满的,四边的兵马不再是被人压着打,而是压着别人打。 如今的大宋,才有资格称之为天朝上榜。 寇季见李迪一脸感慨的,便笑着道:“以后会更好。” 李迪哈哈大笑,“里面有老夫一份功劳。” 寇季点头道:“那是当然,你的功劳没有人可以抹杀。” 随后,三个人一起放声大笑。 一夜无话。 翌日。 三个人就各司其职。 寇季在院子里给其他地方兵写调令,狄青巡查着城防,李迪则带着人为年节忙碌了起来。 寇季答应了事后朝廷会跟李迪结钱,李迪也痛快的让瓜州、沙州的百姓将自己的粮食、牛羊、干果送进了军营。 不只是阳关的兵马有,玉门关的兵马也有。 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牛羊、干果运进了关城,将士们心里也高兴。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即使身在边关,也能过一个丰厚的年节。 当然了,其中也有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 有地方兵赶到了玉门关以后,见到玉门关里牛羊遍布,便觉得玉门关的将士们整日里都以酒肉为食,他们一路上行军,啃干粮和冷水,十分不公平。 他们喝了点自己带的酒,领着百十个人闹了一场。 闯进了关押牛羊的圈里,抢了一些羊。 然后,他们被围了。 若不是种世衡及时出现,他们估计能被活活殴打致死。 种世衡没有处置他们,只是向其他的将士解释了牛羊的来历和用途。 随后派人送了一份文书给寇季。 寇季拿到文书以后,二话没说,派遣了自己的亲卫,拿了一支令箭,快马赶到了玉门关,将那几个人的脑袋挂在了旗杆上。 同时给朝廷去了文书,奏请赵祯将那些闹事的将士家中担任官职的长辈和后辈一起开革。 此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在意。 反倒是腊月二十八的战事,更值得人关注。 腊月二十八那天,种世衡依照寇季的命令,派遣了一支兵马,借着夜色溜出城,在黑汗军营里大闹了一场。 焚毁了一部分黑汗王玉素甫命令人从西州回鹘搜刮的粮草。 黑汗王玉素甫大怒,在天明以后,率领着所有兵马,跟种世衡在玉门关大战了一天一夜。 整个玉门关,连同玉门关辖下长达十数里的城墙上,都有兵马在鏖战。 双方死伤的兵马高达八万。 其中宋兵死伤过了两万。 黑汗兵死伤达到了六万。 一战过后,黑汗王玉素甫再也没有率领兵马攻打玉门关。 显然是被打疼了。 战后。 玉门关、阳关,正式进入到了年节当中。 除夕当夜,两座关城内灯火通明。 牛羊肉的香味充斥着关城内外。 阳关内。 李迪命人摆下了流水席。 从阳关城内的一头,摆到了另一头。 肉和馒头管够,酒每人只有二两。 即便是黑汗人也跟着占了一些光,得到了一些肉汤,还有馕。 寇季、李迪、狄青三人坐在城中的十字道上,陪着将士们一起乐呵。 将士们吵吵闹闹玩乐了一夜。 吵闹声也响了一夜。 无论是玉门关外的黑汗王玉素甫,还是阳关外的萧匹敌,都没有趁机偷袭。 因为他们都清楚,城内的宋人都不会给他们空子钻。 趁着宋人庆贺年节的时候攻城,很有可能会被城内的所有宋人记恨,甚至遭受到严重的报复。 当然了,更关键的是他们没那个心情报复。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七十万兵马进入到大宋,前前后后不到一个多月,折损了近三十万的兵力,损失十分惨重。 在腊月二十八遭遇了惨败,再加上粮草被焚毁了大半,黑汗王玉素甫就心生出了退意。 因为他觉得,他要是继续再跟宋兵耗下去的话,不等辽皇耶律隆绪率兵南下跟他形成东西夹击的势头,他手下的兵马就先被宋兵给消耗干净了。 他答应了辽皇耶律隆绪,一起攻打大宋,是为了占便宜来的,可不是为了吃亏的。 如今兵马耗损了七分之三,已经超过了他心里能承受的预期,他自然就不甘心再待下去。 他觉得他可以先退回去,消化了西州回鹘,明年秋日的时候,再率领百万兵马杀过来。 到时候他一定会做好充足的准备。 就像是以前打西州回鹘一般,打不过了回去歇歇,能回头有时间了再打。 慢慢打,不着急。 没必要死磕。 黑汗王玉素甫心生出了退意以后,便派遣人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萧匹敌。 萧匹敌知道此事以后,二话没说,带了几个人,匆匆赶到了玉门关,面见了黑汗王玉素甫。 萧匹敌见到黑汗王玉素甫的时候,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黑汗王玉素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脸深沉的黑汗王玉素甫。 “汗王!” 萧匹敌进入到了黑汗王的中军大帐,见到了黑汗王玉素甫以后,快步走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面前,急声呼喊了一声。 黑汗王玉素甫似乎喝了点酒,脸上有两团殷红,听到了萧匹敌的呼喊声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看向了萧匹敌。 “萧将军……” 萧匹敌向黑汗王玉素甫施礼过后,沉声道:“汗王可是要退兵?” 黑汗王玉素甫皱了皱眉头,不悦的道:“本汗只是率领着兵马回去,休整一番。待到本汗休整好了,便会卷土重来。” 萧匹敌郑重的道:“汗王,眼下是攻打宋国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我们这些在宋国周边的国朝,就只有挨打的份。 您若是现在退兵,那我辽国南侵宋国的战事必败。 宋国的兵锋有多强横,您也看到了。 宋国一旦灭了我辽国,身边就剩下黑汗王朝一个威胁了。 到时候他们必然不会放过黑汗王朝。” 顿了顿,萧匹敌又道:“宋国掌权者,还有掌兵之人,都是睚眦必报的人。此前宋国掌权者当着宋国百姓面许诺,外敌伤宋国一人,宋国必诛之。 毗邻青塘的大理,刚刚被宋国剿灭。 大理之所以被灭,就是因为大理人伤害到了几个宋人。 汗王,您想想,进入宋国以后,伤害到的宋人,可不是几个,而是几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5章 复立奴隶法?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的分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率领着兵马进入到了宋国的河西以后,倒是没屠戮什么平民百姓,因为没有机会。 宋国兵马在他率兵入境以后,果断的施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偌大的瓜州、沙州,一根羊毛也没有,更被提平民百姓。 但他在跟宋国对战的时候,倒是弄死了宋国不少的兵马。 依照萧匹敌的说法,他算是跟宋国结下了死仇,宋国一旦腾出手,必然会灭了黑汗王朝。 只是,黑汗王玉素甫手里的粮草已经被焚毁了大半,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他已经没有再战下去的心思。 所以,即便是萧匹敌的话影响到他,他依然没有改变退兵的心意。 “伤其一人,必诛之?宋人还真是狂妄自大。他们不进我黑汗王朝的疆土便罢了,若是进了我黑汗王朝的疆土,本汗便叫有来无回。”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冷哼了一声。 萧匹敌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汗王!宋国兵锋之盛,你我是有目共睹的。汗王真的觉得,你黑汗王朝的兵马,能挡得住宋国兵锋入境?” 黑汗王玉素甫冷着脸,“本汗帐下雄兵百万,岂会奈何不了一个小小的宋国。” “小小的宋国?” 萧匹敌盯着黑汗王玉素甫,掷地有声的道:“汗王有兵百万,宋国亦是如此。汗王帐下的百姓有两百多万帐,宋国的百姓有四千多万户。 汗王帐下的男丁,勉勉强强也就两百七八十万而已。 宋皇坐下的男丁,有四千八百万之巨。 汗王召集百万雄兵,几乎抽空了半个黑汗王朝的男丁。 可宋皇召集百万雄兵,只需要在其坐下一府之地内,抽调男丁便足以。 汗王的百万雄兵没了,黑汗王朝会伤筋动骨。 可宋皇百万雄兵没了,宋皇可以下旨再抽调百万雄兵。 国力如此悬殊,汗王安敢小逊宋国?” 说到此处,萧匹敌遥指辽国所在的方向,“我皇帐下有百姓一千三百万帐,男丁有一千六百万之巨,我皇应对宋国,尚且小心翼翼。 汗王安敢小逊宋国?” 萧匹敌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我皇若败,一千三百万帐的百姓,很有可能有一千万帐就会归宋国统治。依照宋国掌权者的习惯,届时侵入到你黑汗王朝的兵马中,很有可能就有我辽人,我辽人很有可能还是先锋。 我帐下二十万兵马的战力如何,汗王心里清楚。 若是他们数量超过百万,侵入到黑汗王朝,汗王能当否?”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此话,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黑汗王玉素甫跟萧匹敌,以及萧匹敌麾下的兵马相处时间也不短,知道萧匹敌麾下兵马的实力。 毫不客气的说,萧匹敌麾下的兵马数量无需突破百万,只要有五十万,就能将他手底下的百万黑汗兵压着打。 萧匹敌麾下的兵马数量真要是突破了百万,那能轻而易举横扫黑汗王朝。 萧匹敌咬着牙道:“此战,是关乎国运的一战,不仅关乎着我辽人的国运,也关乎着你黑汗人的国运。所以不能退,更不能败。 退了、败了,我们会国破家亡,我们的后人会被人奴役。 而你我的脑袋,也会被人砍下来,送到宋皇陛前,任由宋皇当蹴鞠踢。” 黑汗王玉素甫阴沉着脸,仰起头盯着萧匹敌,声音有些生硬的道:“是你们将本汗拉入到这场战事当中,你们若是不将本汗拉入到这场战事当中,本汗或许可以和宋皇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 萧匹敌质问道:“汗王觉得,在这西域,宋皇拿下一个小小的河西,就会满足?宋皇有效仿汉唐时期那些千古一帝的雄心,他岂会让汉唐时期掌控的那些疆土,落到别人手里? 汗王难道忘了,在西州回鹘境内看到的那半块唐碑?” 黑汗王玉素甫咬着牙,垂着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萧匹敌见此,就知道黑汗王玉素甫已经被他说服,只是还有顾虑,所以没有开口答应继续留下来。 萧匹敌直言道:“外臣知道,汗王是因为缺少粮草,才不得不退兵。” 萧匹敌给了黑汗王玉素甫一个台阶,黑汗王玉素甫顺势而下,沉声道:“兵马消耗过多,本汗可以继续从国内征调,可没有粮草,本汗根本没办法跟宋人耗下去。 本汗从西州回鹘缴获到的大批的金银和粮草,已经尽数运回了国内,如今恐怕已经被分配一空。 本汗想要将那些金银和粮食拿回来,就得亲自回国,从那些贵族手里讨要。 除了本汗,其他人可没办法从那些贵族口中扣一粒粮食出来。” 萧匹敌郑重的道:“外臣也猜到了汗王的顾虑,所以外臣决定,将我辽兵在西州回鹘内缴获到的六成粮草和牛羊暂借给汗王。 随后汗王杀入宋国,抢夺下了足够的粮草和金银以后,可以还给外臣。 外臣也好跟我皇有一个交代。” 萧匹敌只说借,没说给,就是为了消除黑汗王玉素甫的顾虑。 他若是大方的说将在西州回鹘境内缴获到的六成粮食给黑汗王玉素甫,那黑汗王玉素甫必然会怀疑他的用心。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萧匹敌说愿意给他借粮,心中有一些迟疑。 萧匹敌见此,继续道:“我辽国和黑汗是盟国,攻讨宋国,是我们共同的目标。离开了黑汗,我辽国不可能攻入宋国,离开了我辽国,汗王也没办法攻入宋国。 所以该支持汗王的时候,我辽国自然不会吝啬。”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此话,脸色好看了不少。 萧匹敌之前可是言辞灼灼的称,辽皇帐下有一千多万帐的百姓,比黑汗王朝厉害了不知道多少。 如今却说辽国离开了黑汗不行。 暗中捧了黑汗王玉素甫一把,黑汗王玉素甫心里觉得十分舒坦。 黑汗王玉素甫瞥了萧匹敌一眼道:“那你就将你在西州回鹘境内缴获的粮食暂借给本汗,等本汗攻入到了宋国,一定会加倍奉还。” 萧匹敌听到此话,急忙问道:“汗王决定留下了?” 黑汗王玉素甫反问道:“不然呢?难道等宋国坐大,反攻我黑汗?” 萧匹敌果断道:“汗王英明。” 黑汗王玉素甫不屑的摆摆手道:“别在这里跟本汗讲这些虚的。本汗随后会派人回到国内,再征一批兵马过来。 到时候本汗会跟宋人,在玉门关死磕到底。 你在阳关那边也不能懈怠。 本汗在玉门关吸引了宋国不少兵力,阳关那边宋兵的数量恐怕不多。 你得尽快破了阳关。” 萧匹敌郑重的道:“外臣回头再从西州回鹘调五万兵马过来,合兵一处,为汗王破开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缓缓点头道:“半个月!半个月内,你破不了阳关,你就来此处吸引宋国重兵的注意力,本汗带人去破阳关。” 萧匹敌神情微微一僵,道:“外臣争取在半个月内,为汗王破开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满意的点点头,道:“以后别在本汗面前那么放肆了。” 萧匹敌陪着笑脸道:“外臣一时冒犯,还请汗王恕罪。” 二人又说了一些场面话,黑汗王玉素甫邀请萧匹敌一起吃了一顿便饭。 萧匹敌在黑汗兵营里歇息得了一夜,便快马赶回了阳关。 两日后。 萧匹敌派遣去西州回鹘境内押解西州回鹘百姓的人回到了阳关,带了足足十万多西州回鹘的百姓。 此外还带了许多粮草和牛羊。 萧匹敌给自己留下了一部分,派遣将剩下的大部分送去给黑汗王玉素甫。 黑汗王玉素甫拿到了粮食和牛羊以后,终于放下了撤退的心思,派人回黑汗国境内,再征一批兵马。 黑汗王玉素甫决定,要用百万兵马,硬破了玉门关。 此后一段日子,三方相安无战事。 萧匹敌在抽调西州回鹘境内坐镇的辽兵,同时也在抽调在西州回鹘境内所有的缴获。 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二人率领的兵马在不断增多,粮食也在源源不断的运入军营。 从二人的表现看,二人明显是准备跟种世衡和狄青大战一场。 阳关城头上。 寇季和李迪并肩而立。 瞧着城外源源不断进入到辽营的辽兵、牛羊马匹。 李迪忍不住感慨道:“他们准备跟我们大干一场。” 寇季淡然笑道:“勇气可嘉。” 李迪赞同的点头。 寇季回过头,看着阳关背后,那远比城外辽兵庞大近十倍的粮草运输队伍,以及前来驰援的地方兵,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大宋如今家底丰厚。 对方无论是跟大宋拼兵力,还是拼粮草,完全都不是对手。 整个大宋的禁军数量并不多。 但是地方兵的数量,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随着大宋路改府的政策彻底落实,地方兵的分配也做了进一步的梳理。 如今,地方上的府兵、州兵、县兵加起来,一府的兵力可达三万多。 其中一些军管区的兵力,更是超过了三万。 大宋路改府以后,有府多少? 十八个府,两个大的军管区。 十八个府的地方兵加起来,达到了五十多万。 两个大的军管区,除了有两大禁军坐镇以外,地方兵更是不计其数。 为了有效的统治军管区,军管区内的宋人,几乎都是半民半兵。 就这些,还是大宋现有的兵力。 前方战事若是吃紧,赵祯一声令下,从各地大肆征兵的话,随时都能征出一百万壮丁,奔赴战场。 甚至有可能更多。 在如今的大宋,当兵不再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事情。 在如今的大宋,当兵是可以发家,可以暴富的事情。 寇季河西一战,催生出了数万暴发户,十数万的大地主。 寇季西夏一战,催生出了数万暴发户,数十万大地主。 大理一战,辽国一战,虽然不是寇季主持的,但也催生出了许多暴发户和大地主。 朝廷在分发战利品时候的大方,是有目共睹的。 搏一搏,贫农便富农。 再搏一搏,富农变地主。 贫寒人家的子弟,如今削尖了脑袋想进入到军中,去战场上厮杀。 如此情况下,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跟寇季比拼兵力优势,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至于财力方面,黑汗王玉素甫和萧匹敌就更没办法跟寇季比。 大宋最穷的时候,财力尚且能压着周遭所有国邦。 如今大宋富得流油,财力方面几乎能将周遭的所有国邦按在地上摩擦。 至于粮食方面,更不用多说。 李迪待在阳关不走,就是为了软磨硬泡的将河西的存粮、牛羊、干果等物塞到军中消化了,可见河西的存粮已经超过了河西百姓和河西的商人能消化的数量。 河西各处粮仓若是敞开了让如今在河西境内的兵马吃,估计也够他们吃大半年的。 这还不算其他地方的存粮。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老倌,为了拿回燕云,不仅将国库塞满了,各地常平仓也塞满了。 如今三个老倌的门生天天在天下各处常平仓前转悠,就是为了避免地方上的官员将常平仓掏空,导致朝廷打仗需要用的时候没粮。 正是因为朝廷硬实力足够,朝廷才敢跟黑汗王朝和辽国一起开战。 正式因为硬实力足以碾压周边诸国,寇季才敢在这个时候钓鱼。 萧匹敌和黑汗王玉素甫调兵遣将、征调粮草持续了整整十日。 十日后。 萧匹敌和黑汗王玉素甫一起对阳关和玉门关发起了进攻。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自己的黑汗兵,实打实的在跟种世衡硬刚。 萧匹敌则派遣西州回鹘的兵马,跟狄青二人打起了消耗战。 战事一开始,就再也没有停歇过。 即便是休息,也不会超过五个时辰。 黑汗王玉素甫疯狂的攻打玉门关,萧匹敌也派遣着西州回鹘的兵马疯狂的消耗着狄青手里的黑汗人。 鏖战了五日。 黑汗王玉素甫没能啃下玉门关,萧匹敌也没能攻克阳关。 双方选择交换了一下阵地。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黑汗兵出现在了阳关以后,阳关确实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寇季立马将阳关内的黑汗人调遣到了玉门关,又将玉门关内的地方兵调遣到了阳关,继续跟对方打起了消耗战。 阳关和玉门关的战事打的如火如荼。 汴京城内却一片歌舞升平。 汴京城内所有人都知道河西境内正在发生大战,但是没有人为此担忧。 因为汴京城内的人都知道,寇季人在河西。 在汴京城所有人印象里,寇季从插手兵事的那一日到如今,就没打过败仗。 他主持的战事,每一场都是收获颇丰。 汴京城里的人觉得,此次寇季在河西大战,战后必然也会收获颇丰。 开年以后。 汴京城内的商人突然联合在了一起,通过各个渠道,向朝廷建议,复立秦汉时期的奴隶法。 其目的就是为了分润战争的红利。 朝廷在推行了长工制式契约以后,民间的豪门大户们立马跟自己的佃户更改了短契。 朝廷顺势将一百万赤贫的百姓迁到了大理,分了许多地给那些赤贫的百姓。 赤贫的百姓一跃变成了小地主。 豪门大户手里的佃户有些人心浮动。 豪门大户顿时慌了。 得知了黑汗王朝的黑汗王送了百万奴隶给寇季,豪门大户立马生出了瓜分寇季手里百万奴隶的念头。 于是他们纷纷出声,希望朝廷能够复立奴隶法,以便于他们可以瓜分寇季手里的奴隶,并把他们当成奴隶用。 复立奴隶法的声音形成了浪潮,在汴京城内不断的翻滚。 一些觉得不能以人为畜,以及一些觉得蛮夷也是人,应当教化一番,当成大宋百姓的声音,愣是没盖过复立奴隶法的声音。 一开始复立奴隶法的声音只是在民间传扬。 有朝臣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了一次以后,此事便成了朝堂上热议的话题。 一本本奏请复立奴隶法的奏疏递到了赵祯案头,赵祯看着有些头大。 说不能以人为畜的是朝臣,说要复立奴隶法的也是朝臣。 赵祯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点难。 寇季又不在,吕夷简、张知白和王曾三个老倌如今正为了大宋和辽国即将掀起的战事忙得不可开交,他想找个人商量一下都做不到。 随手将一本奏请复立奴隶法的奏疏扔到了龙案上,赵祯揉了揉眉心,“陈琳,朕不想看这些奏折了,你让人拿下去。你陪朕去蒙学转转。” 陈琳躬身答应了一声,吩咐人将赵祯案头的奏疏尽数拿开。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出了宫殿,往蒙学所在的位置走去。 宫里的蒙学设立在延福宫边上,因为延福宫是宫里最大的宫殿,周边的偏殿偏院多,足够孩子们闹腾,所以赵祯将蒙学设立在了延福宫。 赵祯到了蒙学所在的院子前,并没有进去,侧耳在门口听了一下,听到了孩子们玩闹的声音,就知道孩子们已经下课了,于是迈步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抬眼一瞧,脸顿时黑了。 院子里,寇卉在打人,被打的是曹佾的儿子。 赵润垂泪站在一边,一个劲的让寇卉别打了。 寇天赐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宝庆拽着他的衣袖,在他身后还站着几个李昭亮的幼子、朱能的重孙、杨文广的儿子。 寿庆坐在自己的案几前,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一边的战场上。 赵祯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蒙学内发生的一切。 必然是以某寇姓为首的黑恶势力,在欺负他儿子,以及他儿子的狗腿子。 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光是赵祯自己,就撞见了三次。 “咳……” 赵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寇天赐等人便回过头看向了门口。 一看到赵祯,赵润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的喊道:“我父皇来了,你们别打了!” 寇卉听到了赵润的喊声,松开了曹佾儿子,抬眼一瞧,还真是赵祯。 当即,她从曹佾儿子身上滚了下来,沾了一身的泥土,小嘴一撇,便哭出了声。 她不仅哭,还喊。 “皇伯伯,曹评打我……呜呜呜……” 曹佾有二子,分别是长子曹评和次子曹诱。 被选进宫陪赵润读书的,正是曹佾的长子曹评。 赵祯听到了寇卉恶人先告状,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前两次,他撞见寇卉打人的时候,寇卉也是这么干的。 曹评从地上爬起身,一脸委屈的想告状,但是迟迟没有开口。 因为他没办法像是寇卉一样又哭又喊。 上一次他学着寇卉的样子又哭又喊的,被赵祯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至今还记得赵祯骂他的话。 ‘你好歹也是将门出身,还比寇卉大两岁,打不过寇卉,你还有脸告状。’ 其实他很想告诉赵祯,他能打得过寇卉,打两个寇卉都不成问题。 奈何有某寇姓黑恶势力头目领着三个马仔在一边看着,他不敢对寇卉动手。 某寇姓黑恶势力头目一般不插手他和寇卉的争端,除非他打了寇卉。 黑恶势力的头目他倒是不怕,他怕的是黑恶势力头目身后跟着的那个姓杨的小子。 那小子叫杨怀玉,比他们所有人都大,比他们所有人都高,比他们所有人都能打。 他对上了杨怀玉,只有被按着打的份儿。 “父皇,是寇卉打的曹评!” 赵润见曹评不出声辩解,就替曹评出声辩解。 赵祯迈步进了院子,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寇天赐、曹评、杨怀玉等人齐齐向赵祯躬身施礼。 陈琳搬了个凳子放在了赵祯身后,赵祯坐下以后,哼了一声,道:“寇卉……” 赵祯刚喊了一下寇卉的名字。 寇天赐立马上前,施礼,“父皇……儿臣的爹爹在河西可好?您近期可否跟儿臣的爹爹通信,若是您跟儿臣的爹爹通信了,还请您帮儿臣转达,儿臣等人在家会乖的,即便是被人欺负了,也会忍气吞声的,绝对不会给他添麻烦。” 寇天赐一番话说完,赵祯愣是说不出斥责寇卉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6章 骨中抽髓 寇季在前方鏖战,他在后方欺负寇季儿女的话,合适吗? 明显不合适。 赵祯瞪了寇天赐一眼。 寇天赐这小子已经学会了借力打力了,欠收拾。 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以及儿子的狗腿子受欺负,却不能替他们出头,赵祯心里不高兴。 赵祯不高兴了,寇天赐等人也就不好受了。 赵祯板着脸道:“朕也不问你们谁对谁错了,总之都有错。寇卉和曹评打架,有错,你们几个在旁边看着却不劝架,也有错。” 说到此处,赵祯问道:“《天圣字典》都有吧?” 寇天赐等人缓缓点头。 赵祯缓缓笑道:“每人抄一遍……” 一瞬间,寇天赐等人瞪大了眼珠子,看赵祯就像是看魔鬼一般。 《天圣字典》收录了一万多字,加上注释的话足足有百万字。 抄一遍,会死人的。 赵祯见到寇天赐等人如同看魔鬼一般的看着自己,满意的笑了,“寇天赐……抄两遍……” 寇天赐听到此话,急忙道:“父皇,儿臣……” 不等寇天赐把话说完,赵祯就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天赐,道:“天赐儿,你也长大了,你应该明白圣谕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寇天赐一脸苦涩,将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 赵祯满意的摆摆手道:“都去抄写吧。” 寇天赐等人垂头丧气的往自己的案几前走去。 赵祯对陈琳道:“回头告诉教授他们的先生,让先生们减少他们的课业。” 陈琳答应了一声。 赵祯欺负完了一群小家伙,心情舒畅了不少。 大笑着离开了蒙学所在的院子。 赵祯一走,寇天赐等人瞬间围上了赵润。 赵润看着案几前围满了人,包括他的两个妹妹,他苦着脸,低声道:“我……我回头让我宫里的人帮你们抄。” 寇卉十分霸气的拍着桌子道:“这还差不多……” 曹评忍不住道:“你们别这么欺负他……” 寇卉瞪起眼,瞪着曹评道:“又想挨揍?!” 曹评瞥了一眼苦着脸的赵润,咬牙道:“打就打,谁怕谁。” 寇卉挥舞起了小拳头。 曹评则忌惮的看向了寇天赐和杨怀玉,“有种你们别帮忙……” 杨怀玉握了握拳头,不屑的道:“你就会欺负人家女孩儿,有胆子跟我打一场。” 曹评果断摇头,“打不过……” 寇天赐没有搭理曹评,而是拍着赵润的肩头提醒道:“让你宫里的人给寇卉、宝庆、寿庆抄的时候,用左手写。 给怀玉他们写的时候潦草一些。 给我写的时候,要用飞白。 提醒他们机灵一点,不然回头父皇看出了破绽,再次罚抄的话,他们又得遭殃。” 赵润苦着脸重重的点头。 寇天赐继续道:“我爹常说,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你用他们,一定要赏赐他们一些东西,他们才会更卖力的帮你。” 赵润苦哈哈的道:“可是……可是我没出阁,没有私库,月例也在母后手里,拿什么赏赐他们?” 寇天赐拍了拍赵润的肩头,“我回头给你带。” 赵润这才点了点头。 寇天赐几个人在商量着应对赵祯给出的难题的时候,赵祯和陈琳在去资事堂的路上。 陈琳跟随在赵祯身后,哭笑不得的道:“抄一本……《天圣字典》……对他们而言是不是太重了?”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重吗?朕怎么不觉得?” 陈琳苦笑了一声。 赵祯笑着道:“朕就是要消磨他们那股闹事的劲头,也让他们记着朕。” 说到此处,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眼下已经快到一月底了,辽国那边的雪快化了。辽皇耶律隆绪快要领兵南下了。 朕也该带着兵马去会一会他了。 此一去,还不知道要鏖战多久。 朕不给那些小家伙们找点麻烦,朕怕他们忘了朕。” 陈琳迟疑道:“话虽如此,可《天圣字典》足足有百万字,他们把所有的时间拿来抄书的话,可就没时间读书了,到时候耽误了课业,难免有些得不偿失。” 赵祯瞥着陈琳,淡淡的道:“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自己抄?以他们的身份,抄书还需要自己动手?” 陈琳眉头一挑,“他们还敢违背圣意?” 赵祯不在乎的道:“违背了又如何,朕还能砍了他们?朕就是砍自己,也舍不得砍他们。” 陈琳苦笑了一声,道:“官家还是那么仁慈。” 赵祯摇了摇头道:“朕一点儿也不仁慈。朕舍不得砍他们,但是帮他们做事的人,朕却舍得砍。你回头派人盯着点伺候润儿的宫人。 发现了他们帮润儿抄写《天圣字典》以后,就将其收缴。 同一个宫人,被逮住超过三次,就杖毙。” “官家……这……” 陈琳有些迟疑。 赵祯淡淡的道:“朕像是润儿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观政了。朕像是天赐儿那么大的时候,已经成婚了。朕的经历,他们不需要重复一遍。 但是身处皇家,所需要肩负的责任,他们该知道了。 身处皇家,所作的每一个决定,会引发的后果,他们也该知道了。” 陈琳愕然的瞪起眼,道:“官家何苦拔苗助长呢?” 赵祯淡然一笑,“朕此前说过,为守我大宋社稷,甘愿以性命相搏,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朕此去真定府,固然不会涉足战场,更不会插手战事。 但辽人要南侵,要跨过真定府,就先迈过朕的尸骨。” 陈琳吓的差点没跪倒在地上,“官……官家……” 赵祯豁出去了,嘴里说的话也就变得再无禁忌,“朕的皇祖父昔日在高梁河一逃,丢尽了皇室的颜面,断了我大宋的脊梁。 如今四哥撑起了民间的脊梁,撑起了大宋的脊梁,可是皇室的脊梁,还是弯的。 朕此去真定府,就是要撑起皇室的脊梁。 此战若胜,我皇室的脊梁便能立起来。 若败,朕便用朕的尸骸,为皇室撑起脊梁。” “官家?!” 陈琳已经跪在地上了,脸上尽是恐慌。 赵祯见此,叹了一口气,“朕也就随便一说,你害怕什么。四哥布置了那么多,朕布置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败? 朕只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然后才能殊死一搏。” 陈琳咬着牙道:“官家真要是有性命之忧,请用奴婢的尸骸挡刀。” 赵祯笑骂道:“去!朕丢不起那个人!” 陈琳一脸凝重的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赵祯笑着道:“朕知道该怎么应对百官们奏请复立奴隶法的事情了。你让人放风声出去,告诉那些豪门大户,朕不可能复立奴隶法。 奴隶法被废止了百年,就说明奴隶法已经不适合存在于我大宋。 此战我大宋若是真的获得了大批的俘虏,朕可以将他们降为军管民,分发给他们。 但他们也必须付出代价。 要么交出一些良田给朝廷,要么交出佃户给朝廷。 朕不占他们便宜,他们也别想占朕便宜。” 陈琳听到此话,脸上凝重的神情缓和了一些,问道:“不明发邸报吗?” 赵祯反问道:“为何要明发邸报?万一朕改了主意,那岂不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先让他们传着,有那些俘虏吊着他们的胃口,朕离京以后,他们也不至于乱来。 至于到时候如何分配那些俘虏,朕和四哥商量过后再做定夺。” 见陈琳仍旧跪在地上,赵祯没好气的道:“行了,别跪着了。朕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真要是有性命之忧,朕允许你先死。” 陈琳闻言,郑重的对赵祯一礼,“多谢官家厚赐。” 赵祯闻言,有些无趣的道:“让你先死,你还高兴的不行。这要是换成了四哥,肯定跟朕翻脸。” 陈琳正色道:“寇枢密绝对不敢,有道是君要臣死……” 陈琳话说了一半,就被赵祯打断了,“行了,这话也就骗骗百姓而已。之前惩治皇亲国戚的时候,朕都没让他们死,他们就跟朕翻脸了。 自己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陈琳突然被怼的说不出话。 他突然间觉得,赵祯成熟了以后,有点不好伺候了。 赵祯领着陈琳回到了资事堂,有宦官匆匆进了资事堂,递给了陈琳一封密奏。 陈琳拿到了密奏,瞳孔一缩,没敢多言。 密奏上的纹路是潜藏在辽国的密探独有的。 陈琳快速的将密奏送到了赵祯面前,赵祯拿到了密奏以后,拆开了密奏,仔细阅读了一番后,脸色一沉,“辽皇耶律隆绪,携六十万辽国精兵南下,几乎抽空了辽国所有的精兵。 他真的要跟朕战一个鱼死网破。” 赵祯放下密奏,沉声道:“召吕夷简、王曾、张知白觐见。” 陈琳快速的答应了一声,派人去传令。 没过多久以后,吕夷简三人匆匆出现在了资事堂。 三人施礼过后,吕夷简急忙问道:“辽人南下了?” 赵祯缓缓点头,“辽皇耶律隆绪准备了六十万精兵,要跟朕战一个鱼死网破。” “六十万?!” 吕夷简三人听到这个数字,瞳孔也是一缩。 辽国的六十万精兵,可不是黑汗王朝那所谓的百万兵马能比的。 黑汗王朝的黑汗王玉素甫,再征百万兵马,凑两百万兵马,估计才能跟辽国六十万精兵一战。 由此可见,辽国兵马战斗力之强。 虽说配备了火器的大宋禁军,比辽国兵马更强。 可辽国兵马的数量,却比大宋东北境禁军的数量多。 足足多出了三倍。 吕夷简三人此前预估,辽皇耶律隆绪很有可能会率领五十万精兵南下,多少会为耶律宗真留下一些家底。 可没想到辽皇耶律隆绪居然如此疯狂,居然抽空了辽国境内所有的精兵。 “比我们的预料的数量足足多出的十万,我们该如何应对?” 王曾沉声发问。 赵祯沉声道:“朕原本打算只带上天武军,不过现在看来,还要带上一万捧日军。” 吕夷简忍不住问道:“一万捧日军能挡辽国十万精兵?” 赵祯低声道:“挡是能挡住,只是挡不了多久。” 张知白迟疑道:“那该调何处兵马?坐镇北境的镇北军,还是坐镇大理的新军?” 王曾皱着眉头摇头道:“镇北军不能调动,杨文广率领镇北军坐镇北境,就是为了防止辽国的西南路西北路十二班军。 新军坐镇大理,一面防着青塘,一面防着大理百姓,也不能调动。” 吕夷简沉声道:“已经没有精兵可以调遣了。” 张知白忍不住问道:“现在征兵还来得及吗?” 王曾沉吟道:“来是来得及,但新兵上了战场,恐怕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 吕夷简三人眉头皱成了一团。 赵祯却已经有了打算,“交趾使节可还在京城?” 吕夷简三人一愣,齐齐看向了赵祯。 赵祯道:“去告诉交趾使节,朕答应他们内附,也答应了他们到我大宋境内,招我大宋贫寒百姓入交趾做工。 但为了表明诚意,此次我大宋和辽国开战,交趾必须出五万精兵,沿海北上,牵制辽国一部分兵力。 他们打哪儿,朕不管,朕只需要他们帮朕牵制住辽国一部分兵力足以。” 吕夷简沉声道:“官家,交趾乃是外番,不能轻信。更不能将兵事寄托在交趾身上。” 王曾和张知白赞同的点点头。 赵祯坦言道:“三位爱卿恐怕不了解新的交趾王,也不了解交趾的现状。此前朕的四哥谋划交趾,让交趾打了数年乱战,如今交趾境内的男丁,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交趾王急需引进男丁,壮大交趾。 交趾三面,一面临海,另外两面皆被我大宋所控。 能为交趾提供男丁的,只有我大宋。 交趾王为了引进男丁,不惜内附我大宋,甚至开出条件,愿意跟我大宋共治交趾。” “共治?!”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 赵祯点头道:“交趾王允许我大宋派遣官员进入到交趾境内开府建衙。” 吕夷简三人一脸难以置信的道:“他……他愿意成为我大宋的藩镇?!” 赵祯提醒道:“准确的说,是藩王。” 吕夷简三人思量了一会儿。 吕夷简凝重的道:“交趾王提出此事,恐怕另有盘算,官家不能轻信。” 赵祯点头道:“朕自然不会轻信。但是朕通过此事可以看出,交趾现在急需男丁,交趾王为了从我大宋引进男丁,愿意付出一切。 他为了我大宋的男丁,可以跟我大宋共治交趾。 那他为了我大宋的男丁,就能真心实意的出兵帮我大宋。 我大宋又不需要他们血战,只需要他们派人到辽国沿海的地方去骚扰辽人,他肯定不会拒绝。”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觉得赵祯说的有道理。 只是派遣一支兵马去骚扰,又不是死战,交趾王确实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若是大宋遇到了不用出死力,还能获得巨大好处的事情,满朝文武恐怕都不会拒绝。 吕夷简三人略微思量了一番以后,吕夷简沉声道:“交趾人可用,但不需要过度仰仗。” 赵祯缓缓点头,道:“朕知道其中的轻重。” 王曾沉吟道:“交趾王为了从我大宋引进男丁,居然肯付出如此代价,那就说明交趾王是一个十分有野心的人。 臣就怕再养出一个西夏来。” 王曾此话一处,吕夷简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张知白一脸沉吟,似乎在思量什么。 赵祯没有说话。 张知白思量了许久以后,开口道:“此事到不用太过担心。西夏之所以能够坐大,存粹是因为夹在我大宋和辽国之间左右逢源之故。 交趾却没办法左右逢源。 此外,交趾王要从我大宋迁移百姓过去,而且还要的是男丁。 那就说明交趾境内现在大部分都是女流。 我大宋一向都是男丁掌家,到了交趾以后,必然也会掌家。 他们在掌家以后,也就掌控了交趾民间的言论。 他们皆是从我大宋迁移过去的,交趾又有内附我大宋之名。 所以遇到了问题,他们一定会心向我大宋。 等他们渗透进了交趾的方方面面,交趾王想要反出我大宋,就得问一问他们的意思。 此外,我们在迁移百姓的时候,也可以多迁移一些读书人过去,在交趾境内兴教化。 只要我们吩咐那些读书人,在兴教化的时候,多说一些对我大宋有利的,多教授交趾百姓忠君爱国之道。 交趾王纵然有心在坐大以后跟我大宋作对,恐怕也很难。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我大宋如今借交趾之力,渡过了眼前的难关,随后四野之内,便再无人能挡我大宋兵锋。 到时候交趾王真要反出我大宋,我大宋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兵力,教他做人。 交趾地方就那么大点,交趾王就算费尽心思将交趾弄的兵强马壮,比黑汗又如何?比辽国又如何? 我大宋如今面对黑汗和辽国两国联军,尚且游刃有余。 难道腾出手以后,还有担心一个小小的交趾?” 吕夷简和王曾闻言一愣,仔细思量了一下以后,觉得张知白说的十分有道理。 交趾地方不大,就是再发展,也比不上辽国和黑汗。 大宋如今两面受敌尚且不怕。 等到以后一家独大的时候,还用怕交趾?! 是交趾怕他们才对。 到时候有民间的教化做基础,大宋天兵一道,交趾恐怕就真真正正的变成了大宋之地。 在交趾王惦记大宋男丁的时候,借用一下交趾之力,顺势在把自己人按插进去,为以后拿下交趾奠定基础,可以说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吕夷简和王曾分析过以后,齐齐拱手道:“臣赞成从交趾借兵。” 说到此处,王曾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官家不能太依赖交趾兵,还得再备后手才行。” 赵祯笑着道:“辽兵虽然比你我君臣预估的多了十万,但朕又不会跟他正面抗衡,所以三位爱卿也不必担心。 朕此去真定府,也是以防为主,而不是以功为主。 从交趾借兵,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说到此处,见吕夷简三人仍旧皱着眉头,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朕原本不打算告诉三位爱卿的,如今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朕就告诉三位爱卿。 其实辽皇耶律隆绪抽空了辽国境内所有的兵力南下,对我大宋而言,有益无害。”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 赵祯幽幽的道:“朕其实布置了一道后手,只是一直没告诉别人。朕可以告诉三位爱卿,但是三位爱卿记得保密。 若是泄露出去,三位,还有三位家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按理说,一般碰到了类似的问题,吕夷简三人就算有心想听,也不会选择听下去。 但如今事关国运之战,吕夷简三人还是选择听了。 赵祯盯着吕夷简三人道:“刘亨带着五万兵马,已经到了大钦岛。朕和辽皇耶律隆绪在真定府外开战的时候,就是他自秦皇岛踏入辽国之时。 此前朕给他的旨意是,让他带着兵马去上京城晃荡一圈,吓唬一下辽皇耶律隆绪。 如今辽皇耶律隆绪将辽国境内的精兵抽调空了。 朕想着,刘亨怎么着也得打进上京城里去看看。 若是能侥幸抓到耶律宗真。 你们说说,辽皇耶律隆绪拼死跟我大宋一战,还有意义吗?” 吕夷简三人听到此话,一脸目瞪口呆。 赵祯见到吕夷简三人目瞪口呆,哈哈大笑了起来。 吕夷简三人在赵祯大笑声中回过神。 吕夷简感慨道:“好一招釜底抽薪!” 王曾抚摸着胡须感叹道:“什么釜底抽薪?!这叫骨中抽髓。真要是能活捉了耶律宗真,以辽皇耶律隆绪的身子骨,恐怕得暴毙在两军阵前。” 张知白苦笑着道:“官家既然有如此布置,又何必找交趾借兵呢?” 赵祯淡然道:“总得给辽皇耶律隆绪一个我大宋疲于应敌的感觉吧?再说了,多备一些兵力也没有坏处。” “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 “我们能算计辽人,辽人也能算计我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7章 曹皇后是真厉害!! 赵祯眼看着吕夷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三个人还一脸忧心忡忡,听到自己布下了足以改变整个战局的后手以后,一个个立马换了一副面孔。 三个人如今对真定府外即将要爆发的战事颇有信心,赵祯也放心了不少。 他此去真定府,少则半载,多则经年,朝野上下一应事务几乎都交给了他们三个。 他们三个要是怀着一副忧愁的心思治国,怕是要出乱子。 “王爱卿,跟交趾借兵的差事,就交给你了。” 赵祯缓缓开口吩咐。 王曾躬身一礼,“喏……” 赵祯又对吕夷简和张知白吩咐道:“各地兵马是否已经抵达真定府,所需的粮草是不是也如数运送到了真定府?” 大宋兵制革新以后,大宋兵马的机动性变强了不少。 以前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粮草运送到了地方以后,主帅才会率领兵马抵达战场。 如今不同,在主帅没有到达战场之前,兵马和粮草会率先赶到战场,军中将军会按照朝廷分配的战场,布下抵御敌人的阵型。 主帅到了以后,再根据战场的情况重新排兵布阵。 如此做的好处便是,一旦遭受到了入侵的战事,朝廷的反应快慢,并不影响前方将士将敌人挡在国门之外。 以往,发生了入侵的战事,奏报到了朝廷,朝廷反应过来,调遣兵马赶到战场的时候,敌人已经夺下了数城。 如今不同,一旦发生了入侵的战事,边陲作战的禁军会立马坚壁清野,将敌人挡在国门之外,随后而来的将士会徐徐加入到其中。 敌人想要趁机攻城掠地,根本不可能。 敌人想要从大宋掠地,只能跟大宋硬碰硬。 断绝了一些奇袭、偷袭的可能。 吕夷简拱手道:“回禀官家,李昭亮来报,四支禁军,八支地方兵,已经尽数抵达真定府战场。真定府附近八府常平仓的粮食,也尽数运送到了雁门关和铜台关两处。 如今李昭亮率兵坐镇铜台关,王凯率兵坐镇在雁门关,其他的兵马陈兵在边陲,严阵以待。” 赵祯缓缓点头,“朕也该准备准备,准备前往真定府了。” 吕夷简三人听到此话,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三人是不赞成赵祯上战场的。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 赵祯就淡淡的道:“有些话,三位爱卿就不要说了。朕意已决,无人可以更改。” 吕夷简三人一脸苦涩。 赵祯继续道:“朕随后会传令天武军和捧日军,明日拔营出征。朕走之前,会留下一道旨意给陈琳。朕走之后,陈琳会代替朕宣了那一道旨意。 朕在真定府期间,谁监国,谁辅政,上面都有写。”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苦着脸低下头,齐齐应允了一声。 赵祯在他们应允过后,继续道:“朕此次北上,是为了打仗,不是为了郊游,所以一些仪仗能省就省,地方官员也不用兴师动众的来迎朕。 一些不必要的花费,也就一并削减了。 如今我大宋两面开战,正是用钱的时候,朕多省一文,将士们就会多一文抚恤钱。” 不等吕夷简三人开口,赵祯自己先主动将自己前去真定府的开支砍了一大半。 皇帝做到了赵祯这个份上,吕夷简三人还能说啥? 只能恭恭敬敬的一礼,高呼,“官家英明……” 赵祯说完了正事,便打发了吕夷简三个人下去做事,他起身赶往了皇后的寝宫。 赵祯赶到皇后寝宫的时候,皇后正捧着肚子在宫里漫步。 皇后很明显是有了身孕。 不仅是皇后,还有小张氏,以及两个新采选的美人,也都怀了孕。 以前有人暗害皇嗣,所以皇家子嗣难昌。 再加上赵恒和赵祯父子嗑仙丹的缘故,子嗣就更少。 如今赵祯在寇季诊治下,丹毒已经拔除的干干净净,加上他常年习武,身子健壮,夜间又辛勤耕耘,皇家子嗣就如同地里的庄稼一般,一茬茬的冒了出来。 此外,曹皇后诞下赵润,稳稳的占据了嫡长皇子的名头,太子可期,帝位可期。 曹皇后一边护着赵润,一边镇着六宫,六宫里的那些嫔妃们也不敢打皇嗣的注意。 别看曹皇后平日里对着谁都是笑呵呵的,实际上也是一个狠人。 真要是有宫娥和嫔妃坏了宫里的规矩,她毫不手软。 她不像是赵祯那般,有宫娥或者嫔妃犯了错,就悄悄吩咐陈琳将人杖毙,然后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埋了。 她在杖毙宫娥和嫔妃的时候,会将宫中所有的宫娥和嫔妃集中在一起,前来观刑。 为了起到震慑效果,每次她都让贴身女官亲自出手,打的受刑的宫娥和嫔妃血刺呼啦的。 宫里如今除了李太后外,其余的人都怕她。 有她坐镇六宫,护着皇嗣,没人敢对皇嗣下手。 赵祯见曹皇后捧着肚子在寝宫里漫步,赶忙迎上前,一边扶向曹皇后,一边埋怨道:“有孕在身,就好好养着,不要乱走动,小心动了胎气。” 曹皇后听到了赵祯的话,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又不是什么无知的妇人,孕妇有孕在身,还是要多活动活动的。 真要是躺着不动,那才会出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反驳赵祯的话。 因为她听着赵祯的话,心里暖暖的。 曹皇后对赵祯一礼,然后任由赵祯扶着她坐下。 坐定以后,赵祯先陪着曹皇后说了一会儿贴心话。 临了了,赵祯不着痕迹的说了一句,“朕将册封润儿为皇太子的诏书留给了陈琳,朕领兵出征以后,陈琳会宣读。” 曹皇后听到此话,愣愣的盯着赵祯。 赵祯淡然一笑。 曹皇后脸色却十分难看,她缓缓起身,在赵祯愕然的目光中,跪在了赵祯面前,“官家若是觉得臣妾是歹毒的妇人,只管赐死臣妾便是。 官家若是要贬了臣妾,臣妾不答应。 臣妾入宫至今,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官家的事情。 皇后的名头,臣妾当得起。 臣妾不愿意做废后,更不愿意让润儿认她人做大娘娘。” 将门出来的闺女,就是硬气。 换做其他人,可不敢在赵祯面前说这话。 赵祯愣愣的听完了曹皇后的话,哭笑不得的上前扶起了曹皇后,“皇后何出此言?” 曹皇后神情有些黯然的道:“妹妹们都有身孕,官家在这个时候立润儿为皇太子,不就是在告诫臣妾,别起什么歪心思吗?” 赵祯苦笑着摇摇头,“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此去真定府,少则半载,多则经年。朝堂上总得有个皇家人监国才行。 朕总不能放着自己的皇儿不用,去外面请一个宗室子回来吧? 再说了,润儿是朕的嫡长子。 立他为皇太子,满朝文武都会赞成。 他成为皇太子,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说到此处,赵祯有些感慨的道:“我赵家这江山,一直传的不太平。朕希望从朕这里开始,能太太平平的传下去,不要再起那么多波澜。” 曹皇后沉声道:“臣妾错怪了官家,臣妾向官家赔罪。” 赵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曹皇后继续道:“但官家现在立润儿为皇太子,臣妾不答应。” 赵祯一脸愕然的盯着曹皇后。 曹皇后正色道:“润儿乃是官家的嫡长子,要做太子,也得堂堂正正去做。官家要立太子,更应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宣读诏书。 如此才算得上堂堂正正。 更重要的是,官家在去真定府前,立皇太子,难免有些不吉。 所以臣妾希望官家可以改立润儿为王,等官家从真定府班师回朝以后,再立润儿为皇太子也不迟。” 赵祯一脸惊愕的盯着曹皇后,“别人生怕抢不到,你却往外推辞?” 曹皇后郑重道:“臣妾并不是推辞。臣妾只是觉得,官家既然希望我大宋江山可以太太平平的传下去,那就应该堂堂正正的立太子。 不应该如此仓促。” 赵祯略微思量了一下,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朕才发现,确实有些仓促。”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朕就改立润儿为王。等朕班师回朝以后,再立其为皇太子。” 说到此处,赵祯有些迟疑,“只是王爵监国,会不会有些太单薄?” 曹皇后没有言语。 赵祯疑问道:“为何不说了?” 曹皇后坦言道:“润儿是臣妾所生,润儿是否被立为太子,臣妾还能说两句。可是监国的事情,臣妾不敢妄言。 臣妾时时刻刻都记着官家那句‘后宫不得干政’的话。” 赵祯听到此话,缓缓点头,没有再去追问曹皇后什么。 他深知后宫干政的危害,所以定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他不可能自己坏自己的规矩。 赵祯思量了一下,笑着道:“镇不住百官,那就找个人帮着镇。” 赵祯说到此处,没有往下说,曹皇后也没有问。 赵祯在曹皇后处待了一夜。 翌日。 起床以后,赵祯又先后去了其他几个怀孕了嫔妃处看了一番。 然后在曹皇后伺候下,披上了一身十分骚包的盔甲,配上了剑,带着八百御龙直、一千御林卫,在曹皇后相送下,出了皇宫。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率领着满朝文武在宫门口等着。 其中一部分官员会留在汴京城,跟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一起治国,还有一部分官员会跟着赵祯北上。 赵祯出了皇宫没有言语,领着满朝文武出了汴京城。 汴京城外。 天武军、捧日军,六万将士汇聚在一处。 赵祯到了以后,他们齐齐躬身施礼,场面十分壮观,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看着振奋不已。 赵祯点了将,宣了出师文。 领着六万将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汴京城。 六万将士离京,跟以往不同。 身后并没有庞大的辎重队伍跟着。 仅有少量的军备辎重。 朝廷兵制革新以后,各地方兵马不仅有缉拿捕盗的职责,也有看管常平仓的职责,有他们看管常平仓,常平仓出岔子的不多。 朝廷在出兵的时候,会根据各地常平仓里的存粮情况,给各地分派一系列供应粮草的任务。 朝廷兵马过境,每到一处驿站,地方官员都必须将他们所需要的粮草运送到驿站。 耗费了多少粮草,带走了多少粮草,各地户曹和朝堂上的户部、兵部会核查。 此外,为了避免地方上一些腐败分子,倒卖了常平仓的粮草,导致大军没有粮草供应。 在出征之前,朝廷会派遣八批官员,沿途去督粮。 没粮的加紧调粮,有粮的要再三叮嘱。 有不少人觉得朝廷此举太过麻烦,还不如以前直接带辎重上阵轻松。 但赵祯、寇季、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真正掌控着大宋大权的人,都不觉得麻烦。 因为让地方官员将常平仓粮食运送到驿站,没有多少路程,消耗也没多少。 一路上用到的官员多,但是用到的百姓却很少。 朝廷不用因此征召太多的民夫。 要知道,以前朝廷每次大战,发多少兵,至少要准备相同数量的民夫,有时候要征两倍的民夫。 民夫服徭役不用给钱,可是一日三餐得供着。 朝廷打多久的仗,民夫就得跟多久。 一场战事打下来,民夫耗费的粮草,有可能比兵马多。 事情分摊到了地方以后,朝廷只需要给一个地方的民夫管一天饭就行。 中间节省出的民力、财力,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赵祯带着人潇洒的离开了汴京城。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苦着脸带着文武百官回到了皇宫。 赵祯临走之前可是提醒过他们,他留下了一道重要的旨意。 吕夷简三人带着百官入宫以后,陈琳已经在垂拱殿内等着了,见到了吕夷简三人,也没有客气,“三位,咱家可是恭候三位多时了。 咱家还想尽快宣完了旨意,骑着快马去追官家呢。” 吕夷简三人盯着陈琳。 吕夷简沉声道:“事不可为,立马带着官家跑。此去真定府的五十万兵马没了,老夫三人不会说什么。官家要是掉一根汗毛,老夫三人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扒了你的皮。” 两塞两永,二十万兵马,八府地方兵,二十四万左右,赵祯自己率领着六万兵马,合计五十万兵马。 五十万兵马的生死,吕夷简一点儿也不在意。 因为在吕夷简心里,五十万兵马对大宋而言,不及赵祯一个人重要。 陈琳郑重的点头道:“咱家知道轻重……” 虽然赵祯曾经在陈琳面前许下了豪言壮语,但真的遇到了危险,陈琳就敢抗旨不尊,先将他救下来。 吕夷简三人见陈琳点头答应了要保护赵祯的安全,当即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宣旨吧……” 王曾吩咐了一句。 吕夷简三人领着百官分班站好,陈琳拿着旨意,走到了殿中。 “诏曰……晋嫡长皇子赵润,为寿王……自即日起监国理政……” “诏曰……加太师寇准为总摄国政……” “制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吕夷简、参知政事王曾、参知政事吕夷简三人,辅政……” “……” 圣旨一共有三道。 不同意思的圣旨,有不同的规格,加盖的印玺也各不相同。 赵祯册封了赵润为寿王,命其监国,为了加重他监国的分量,再次启用寇准为总摄国政。 只不过在启用寇准的旨意中,并没有提到让寇准入宫参政。 也就是说寇准总摄国政的身份只做震慑只用。 吕夷简三人辅政,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陈琳宣读完了圣旨以后,满朝文武有些浮动。 倒不是他们对赵祯再次启用寇准有什么怨言。 而是他们对赵祯没有册立赵润为皇太子,有些微词。 吕夷简三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陈琳见此,多嘴说了一句,“官家此前有意加封寿王为皇太子,但是经过皇后劝诫,打消了主意。皇后言称,皇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即便是要立,也要堂堂正正。 而不是仓促之间立下。” “皇后冒失了……”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声,摇着头,一脸感叹。 似乎曹皇后做了什么蠢事一般。 但吕夷简三人却一脸愕然,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惊愕。 别人觉得曹皇后冒失了,但吕夷简三人却觉得曹皇后是真的厉害。 皇太子好立,却难坐。 特别是官家出征在外的时候,皇太子的位置就更难坐。 官家若是在外遭遇了败仗,有人顺势传一些妖风出来的话,一些人再顺势恶意的推皇太子上位的话,官家班师回朝,皇太子就得凉。 此外,宫里如今有身孕了人一共有四人。 官家若是在汴京城的话,那倒是没什么。 官家若是不在汴京城,除了曹皇后以外,其他三个怀有身孕的嫔妃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不管是不是曹皇后干的,曹皇后都难辞其咎。 她是六宫之主,六宫若是出了问题,她逃脱不了责任。 若是因为她的过错,牵连到了赵润。 赵润被立了皇太子,也会被罢。 皇太子一旦被罢,再复立,比登天还难。 寿王就不同,被罢了就被罢了,根本不影响以后立储。 官家给自己儿子赏王爵,可不就是想给就给,想收就收的,如同闹着玩似的吗? 王爵和皇太子,在朝堂上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 在这个时候晋为寿王,远比晋升为皇太子,对赵润更有力。 只要他不晋升为皇太子,他就不会像是靶子一般被人针对。 反正他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只要他不出错,赵祯要立皇太子,首选必须是他。 所以他没必要急于一时。 往长远的想,赵祯如今身强力壮的,现在当皇太子,可不是一件好事。 史书上无数的例子证明了,在皇帝身强力壮的时候立下的皇太子,没有能顺顺利利继承大统的。 总之,赵润现在当皇太子,对他极其不利。 所有吕夷简三人在赵润出声以后,从没有向赵祯提过立储的事情。 并不是他们三人准备等赵祯子嗣多了以后再选,而是他们觉得,赵润占据着绝对的先天优势,没必要急于一时。 太宗年间最早立下的两个皇太子,下场如何,朝野上下人人皆知。 他们三人不喜欢赵润步太宗年间的两位皇太子后尘,他们希望赵润可以平平安安的落实嫡长子继承制,为后世子孙做一个榜样。 如此,大宋以后的皇位继承问题上,就会少起一些波澜。 他们是为了保护赵润,所以从没有向赵祯提及册立皇太子的事情。 如今曹皇后在赵祯要册立赵润为皇太子的时候,拦了一手,可见曹皇后跟他们的想法差不多。 他们自然觉得曹皇后厉害。 太子之位,该争的时候,自然得争。 不该争的时候,万万不能争。 吕夷简三人心中赞叹曹皇后厉害之余,目光放在了满朝文武身上,见他们人心浮动。 吕夷简缓缓开口,“皇后此举,十分明智。只是朝堂上一些蠢货,恐怕看不清楚其中的深意,说不定会生出拥立其他皇子的想法。” 王曾不屑的道:“那也得后宫的嫔妃能生出第二个皇子再说。” 张知白在一旁幽幽的道:“宫里可是有四位贵人怀了龙种,若是没一个皇子,那就是老天无眼。” 王曾脸色一瞬间变得不好看了。 张知白说的没错。 宫里有四位贵人一起怀了龙种,剩下皇子的可能性十分高。 吕夷简沉声道:“无妨,只要寿王不乱来,有老夫三人保驾护航,他一定会稳稳的坐在皇太子之位上。” 王曾郑重的点头,“有曹皇后盯着,他不会乱来。” 说到此处,王曾顿了一下,“说起来,曹皇后和寿王呢?官家册封皇长子为寿王,他应该来此处的才对。” 王曾满脸疑惑的看向了陈琳。 陈琳低声道:“曹皇后和寿王去了文昌学馆……” 王曾一愣,“去文昌学馆?请寇准吗?!” “不是寇准!” 吕夷简已经失声叫了出来。 王曾也缓缓瞪起了眼,“他们……他们母子去……去请曹玮了?!” 张知白震惊的道:“皇后真是……厉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8章 从防守到进攻,仅需一人 能不厉害吗? 曹玮现在什么状态? 用李昭亮的话说,那就是行军行到半途,很有可能就会猝死。 曹皇后和赵润现在去请曹玮做什么? 必然是请曹玮出山帮赵祯一把。 曹玮出山以后能不能帮到赵祯不好说,但是他此去真定府战场,九成九会死。 曹玮为大宋江山社稷,死在两军阵前。 其功劳,必然被世人铭记,也必然被赵祯铭记。 赵润以后晋为皇太子,那就是十拿九稳。 纵然赵润犯了什么错,赵祯八成也会看在曹玮功劳的份上,宽恕他。 其他的嫔妃纵然生出了皇子,也没办法跟赵润比。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堪称军神的外祖父愿意为他们去死。 曹皇后虽然阻止了赵祯立赵润为皇太子,但是她却通过曹玮,将皇太子之位和赵润死死的绑在一起。 如此手段,怎能不叫人赞叹。 吕夷简三人虽然看出了曹皇后的手段,也惊愕于曹皇后的手段,但是却没有阻止。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三人就有请曹玮出山的意思。 哪怕曹玮此去真定府会死,他们也想让曹玮出山,为赵祯增添一道保障。 只是李昭亮拼命的拦着,他们三人才没有去找曹玮。 如今曹皇后带着赵润去找曹玮,算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思。 只要能确保赵祯安然无恙,曹皇后就算现在出现在府上,让他们在死的时候,死谏立赵润为皇太子,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反正他们从头到尾都是嫡长子继承制最坚定的拥护者。 “有曹玮出面,我们三人总算不用担心官家的安危了……” 吕夷简忍不住感慨道。 王曾皱眉道:“曹玮身子骨可不好……” 张知白果断道:“让人用软轿抬着他去真定府。” 吕夷简沉吟道:“会不会有人弹奏以人为畜?” 王曾冷声道:“那老夫就撕烂他的嘴。” 为了赵祯的安危,五十万兵马,王曾三人都不在乎。 用一顶软轿算什么。 整天喊着不能以人为畜,也没见民间那个豪门大户放松对佃户的压榨。 一个个借此搏名声,王曾三人懒得理会。 真要是影响到了国本,那就死不足惜。 吕夷简和张知白听到了王曾的话,赞同的点点头。 点头过后。 吕夷简感慨道:“曹玮一旦战死沙场,寿王的太子之位就无人可挡。” 张知白迟疑了一下,“寇季或许能挡一二。” 王曾冷哼道:“让寇季效仿曹玮,为某个皇子去死吗?寇季倒是敢死,但是谁敢担?” 寇季今非昔比,寇季的生死,足以左右国本。 寇季若是非自然死亡,那大宋可就乱了。 吕夷简沉吟道:“官家恐怕也不好担。” 王曾和张知白赞同的点头。 诚如赵祯此前对陈琳所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骗骗百姓的鬼话。 他要是下令让寇季去死,寇季顺了他的心意。 寇准应该会毫不犹豫的碰死在昭勋崇德阁前。 四边的兵马恐怕会杀进汴京城,请汴京城内所有人下去为寇季陪葬。 如今,统领大宋禁军的大将军,跟寇季交情都不浅。 不是寇季的门人,就是寇季一手提拔的。 寇季若非自然死亡,他们必然会领兵为寇季讨一个公道。 “不说此事了,官家离京,将一切政务交给了我们三人,我们不能怠慢。” 张知白说了一句。 吕夷简和王曾齐齐点头。 随后,三人遣散了百官,命令他们各司其职。 三个人回到了政事堂去处理政务。 就在三个人赶往政事堂的时候。 曹皇后已经带着赵润到了文昌学馆内。 曹皇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带着赵润悄悄的到了文昌学馆内曹玮的居所。 曹皇后到了曹玮的居所前以后,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外,对赵润吩咐了一声,“跪下!磕头!” 赵润惊愕的瞪大眼。 我,皇长子赵润,给人磕头? 母后你确定你没说错? 曹皇后瞪了赵润一眼,厉声道:“磕!” 赵润委屈巴巴的要跪下,却见曹佾从曹玮居住的屋舍内走了出来,神色复杂的道:“四叔说了,皇长子的大礼他受不起。但是你求他的事情,他答应了。” 曹皇后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 曹佾见此,叹了一口气道:“四叔还说了,我曹家的人,流血不流泪。” 曹皇后对着屋舍,恭恭敬敬的一礼,“侄女谨遵四叔教诲。” 曹佾缓缓点头,没有再多言,回到了屋舍内。 曹皇后红着眼,对赵润厉声道:“走!” 赵润顺从的跟着曹皇后出了文昌学馆。 出了文昌学馆的门,赵润有些忍不住问道:“母后,您带孩儿来此处,到底是为了什么?” 曹皇后眼眶湿润的道:“你既然没办法讨寇卉欢心,本宫就只能求四叔,为你舍一次命。你记住,你四外祖父若是此次命丧战场,便是为你舍的命。” 赵润傻傻的盯着曹皇后。 曹皇后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带着赵润离开了文昌学馆。 曹皇后离开文昌学馆以后,曹玮在曹佾搀扶下,出现在了屋舍外。 正月里,汴京城又干又冷。 曹玮一些旧伤不耐寒,所以浑身疼的厉害,不得不卧榻养病。 若不是曹皇后赶到文昌学馆请他出山,他恐怕要躺到开春以后才会出山。 “吩咐人去备一辆马车,送我去追赶官家……” 曹玮早就料到了有人会请他出山,所以已经打点好了行囊,他出了屋舍以后,对曹佾吩咐了一句。 曹佾迟疑了一下,问道:“四叔……真要去?” 曹玮瞥了曹佾一眼,“于公于私,我都得去。” 曹佾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去准备东西。 寇准不知道何时晃荡到了曹玮的屋舍前,看见曹玮身边的曹佾背着一个大包裹,骂骂咧咧的道:“一群不成器的东西,自己没本事,还要让老子为你们去送命。” 曹佾听到此话,苦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寇准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了曹玮,训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你一个病秧子,现在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跑到战场上去做什么,送死吗?” 曹玮苦笑了一声,“道理谁都懂,可事到临头,又有几个人放得下的?” 寇准不屑的撇撇嘴,“老夫放得下!” 曹玮没好气的道:“那是你孙儿厉害。自己镇压着满朝文武不说,手下能臣猛将更是无数。他以后的成就恐怕比你还高,你自然能放下。” 说到此处,曹玮唏嘘的道:“我就不同,我背后是整个曹家。曹家到了曹佾这一代,没几个成器的。曹佾勉强算是个人,可却不精通兵法谋略,只懂得在钱财上谋划。 我曹家立足的根本是战功,若是没有了战功,我曹家跟已经消亡的石家,恐怕没什么两样。 官家如今容不下吃闲饭的人。 我趁着还能动,得给儿孙多积攒点功劳才行。” 寇准有些意外的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帮赵润夺得太子之位?” 曹玮摇头笑着道:“一举两得的事情,说那么清楚干嘛。等出了文昌学馆的门,我就会对人说,我是为了给大宋出力,为了马革裹尸。 我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一定会名利双收。” 寇准指了指曹玮,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玮无论是为了儿孙,为了赵润,还是为了马革裹尸的心愿,都没办法细细去追究。 一个为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如今要为大宋去赴死,即便是他怀有私心,那又如何? 他终究为大宋献出了一切。 寇准瞪了曹玮一眼,骂骂咧咧的道:“老夫派人给你寻一顶软轿,让人抬着你去真定府,免得你死在路上。要死你应该死在真定府,你曹家祖坟在哪儿,刚好能埋进去,省事。 不像是老夫,埋一个仆人,还得将祖坟迁到汴京城。” 曹玮迟疑道:“你就不怕有人说你以人为畜?” 寇准瞪眼道:“那又怎样?他们还能吃了老夫不成?惹怒了老夫,老夫去调戏他老娘,你看他敢不敢跟老夫说一句硬话?” 曹玮闻言,哭笑不得。 到了寇准这个年纪,他就算舍下脸去干混账事,谁也拿他没办法。 年龄大就能为所欲为? 在大宋,年龄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寇准嚷嚷着要给曹玮找轿子,只是寇府的轿子还没送到文昌学馆,吕夷简三人帮曹玮准备的软轿就送到了文昌学馆山下。 曹玮听到了吕夷简三人给他送来了轿子,对寇准笑着道:“看来我去真定府,是众望所归。” 寇准破口大骂,“一个个都没安好心,一个个都不要脸。” 曹玮在曹佾搀扶下,对寇准深深一礼。 寇准心里有些不好受,想骂人,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低声嘟囔了一句道:“别死……老夫最近看朝堂上那些家伙不顺眼,老夫等你回来,跟老夫一起去东华门堵他们。 到时候一人跟他们要两个铜板,再放他们进东华门,不给就啐他们。 你可得活着回来护着老夫,老夫怕老夫闹的太过,会被人打死。” 曹玮闻言一愣,明知道寇准在说混帐话,但还是认真的回应道:“我可是武臣!” 寇准不屑的道:“武臣了不起?比老夫拿肩负枢密使重任的孙儿又如何?” 言外之意,他孙儿寇季都当枢密使了,文武在他眼里已经没区别了。 曹玮眼眶微微一红,“那您等我回来,跟您一起去东华门堵门。” 被文人压了一辈子,猛然被文人最敬重的第一大佬认可,曹玮心里真的十分酸楚。 大宋的武人终于站起来了。 不坏不坏…… 曹玮怀着复杂的心情下了文昌学馆,带着行囊,带着几个老兵,坐着软轿,晃晃悠悠的往真定府方向而去。 寇准在曹玮离去以后,坐在文昌学馆内骂了半天娘。 直言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人不当人子,把人往死里用。 在寇准看来,赵祯一走,汴京城内就是吕夷简三个人在做主。 他们若是不默许此事,曹玮根本离不了京。 若不是寇天赐即使出现,安抚了寇准,寇准说不定就冲进汴京城里去,让吕夷简多一个新爹。 就在寇准骂娘的时候。 赵祯率领着兵马已经出了开封府地界。 出了开封府,赵祯便下了马,改乘马车。 倒不是他喜欢享受,而是坐在马车内的安全系数,比骑在马上要高。 赵祯深知自己此去真定府,只是坐镇的。 所以他不愿意给将士们添乱。 赵祯刚坐上马车,一行三千人的队伍汇入到了他行军的队伍当中。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军中有不少将士看到他,露出了惊荣。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在官方给出的公文中,他已经死了。 可他如今活生生的出现了,还出现在了赵祯率领的兵马队列中。 那他此前的死,就有些耐人寻味。 但没有人去追问此事。 因为没资格问。 老头之所以没有掩饰自己,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那是因为他此次出现,肩负着重任,必然要跟昔日一些见过他的人见面,所以没办法藏头露尾。 赵祯也没有让他再藏头露尾,反而吩咐他光明正大的出现。 他是武勋,他是死是活,其他人没办法管,也没办法控制。 能管能控制的,只有赵祯一人。 老头到了赵祯军中,便丢下了自己带的人手,策马到了赵祯马车前。 “罪臣高处恭,参见官家……” 马车里,赵祯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近些年的功劳,已经足以消除你的罪孽。朕可以用你,但你不能为臣。” 高处恭一愣,明白了赵祯话里的意思,他郑重的道:“草民高处恭,参见官家……” “进马车里来说话。” 赵祯淡淡的说了一句。 高处恭答应了一声,躬身上了马车,进入到了马车内部,也不敢落座,只是躬身站在一边。 赵祯初登基的时候,在高处恭眼里就是个娃娃,高处恭只敬畏他坐下的龙椅,却不敬畏他。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 高处恭再见赵祯,不再敬畏他坐下的龙椅,反而敬畏起了他。 赵祯君威日重,帝王心术运用的越来越纯熟。 朝野上下如今敢不敬畏他的,估计也就是某寇姓祖孙。 其他人在他面前,真的是耗子见猫,乖巧的可怜。 赵祯上下打量了高处恭一眼,淡然道:“你老了不少……” 高处恭陪着笑脸道:“臣都八十多,距离九十只剩下一步之遥了,自然老了。” 赵祯点头道:“精神头倒是不错,曹玮若是有你这个精神头,朕也不用亲自赶往真定府。” 高处恭听到此话,果断道:“臣一点也不比曹玮差。” 赵祯失笑道:“你倒是会讲笑话,逗朕开心。” 不比曹玮差? 开玩笑的? 曹玮虽然没有什么灭国大功傍身,可从入伍到如今,未尝一败,其厉害程度可以想象。 他也就是生错了时候,他要是生在太祖年间,一点儿也不会比那些开国大将差。 要知道,从古至今,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宿将,未尝一败的,几乎都是名耀史册的大人物。 高处恭虽然也征战沙场数十年,可功绩比起曹玮,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高处恭听到了赵祯嘲笑,也不脸红,反而义正言辞的道:“草民八旬高龄,依然能为国一战。” 赵祯点头道:“年龄这方面,你倒是占绝对优势。” 高处恭咧嘴一笑。 赵祯摆手道:“行了,外面的兵马就交给你了。随后针对辽人的战事也交给你了。朕不会插手兵事,但朕必须提醒你。 此战,可平可胜,唯独不能败。” 高处恭疑问道:“那和呢?” 赵祯脸色一正,“我大宋和辽国之间,没有和。” 高处恭郑重的点头。 当即他退出了马车,去跟天武军和捧日军的将士们接触。 赵祯去岁就已经将征调他出山的旨意送到了他手里。 他忙活了两个多月,心里已经有了腹稿,知道前方的战事怎么打。 有高处恭领兵,赵祯也就闲下了。 他坐在马车里,静静的看起了奏疏。 当然了,他也不是一直坐在马车里。 他每天都会挑选一个时辰,策马在军中晃悠一圈。 让那些将士们看到他。 让那些将士们知道,他跟他们同在。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会有多大的影响,赵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因为他皇祖父和他父皇,用亲身经验告诉过他。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将士们能爆发出十二分的士气。 檀渊之战明证。 一个皇帝坐镇军中,不懂兵事,却随意插手战事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战局溃败。 太宗皇帝三次北伐便是明证。 所以,赵祯要做的就是,让将士们看到他,他却什么也不插手。 大军路过大名府的时候。 曹玮坐着软轿追了上来。 见到了高处恭在军中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 曹玮只是送给了他一个字,“滚!” 高处恭当即就红了眼,盯着被人从软轿内搀扶出来,脸色发白的曹玮,恨不得吃了他。 曹玮就像是没看到高处恭发红的眼,冷冷的道:“去你该待的地方待着。” 高处恭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硬气话。 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敢。 曹玮既然出现了,那主帅的位置,恐怕就没他的份了。 曹玮出任主帅,他必然是军中一将。 军中的将领跟主帅甩脸色,会死的很快。 有多快? 曹玮一旦正式接任了主帅的职位,立马可以杀了他祭旗立威。 赵祯得知曹玮到了,匆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赶到了曹玮身边,看着曹玮脸色惨白,病怏怏的站在那儿,赵祯一脸担忧的道:“爱卿在汴京城里养着便是,何故豁出性命来此?” 曹玮郑重的对赵祯一礼,“愿为官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祯上前托起了曹玮双臂,沉声道:“爱卿,你的身子骨可受不了劳累了。” 曹玮淡然一笑,“不碍事……臣就算是死,也得从辽皇耶律隆绪身上啃两块肉下来。” “爱卿……” 赵祯呼喊了一声。 曹玮继续笑着道:“上一次臣率军北征,只拿下了辽国五州之地,光复燕云,未竟全功,此次北伐,臣打算将之前的遗憾补回来。 我大宋人人皆有此一志,官家千万别让臣含恨而终。” 赵祯原本还想劝曹玮回去,可曹玮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祯只能将他留在军中。 赵祯对曹玮道:“你身体抱恙,骑马坐轿,恐怕都多有不便。还是上朕的马车,朕的马车宽敞,不颠簸。” 曹玮思量了一下,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此事。 他此次前往真定府,可不是真的去送死的。 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战辽人,复燕云的心思。 所以他不想被颠簸致死。 曹玮陪着赵祯上了马车,赵祯便下令让曹玮接掌了北伐主帅的位置。 曹玮掌了主帅之位,表现出的风格和高处恭大不相同。 高处恭此前想着,到了真定府以后,再排兵布阵。 可曹玮人在路上,便开始排兵布阵。 曹玮坐在马车里,躺在软榻上,一边布局,一边对赵祯讲解道:“官家,如今辽皇耶律隆绪和我们一样,还在路上,而我大宋的大军已经陈兵边陲,那么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粮草屯放在雁门关、铜台关,对我大宋随后防守的战事十分有利,可是对我大宋反攻辽国的战事,却十分不利。 所以,趁着辽皇耶律隆绪的兵马还没有越过长城。 可以先派遣王凯,率领静塞军,兵出朔州,去拿下辽国大定府。 然后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在大定府。 只要备足了粮草,有火器相助,他们就能稳稳的守住大定府。 守住了大定府,就等于打开了整个燕云北境的门户。 我们随后击溃了辽皇耶律隆绪,便可以从大定府出兵,反攻辽国。 此外,在我军和辽皇耶律隆绪鏖战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必然不甘心大定府被夺,他必然会派遣兵马去夺。 静塞军有五万精兵,辽皇耶律隆绪想从他们手里拿回大定府,少说也得派遣十五万兵马。 我们以五万牵制十五万,剩下的辽兵就是四十五万。 李昭亮率军兵出飞狐口,应该能牵制辽国十万兵马。 如此一来,我们中军要面对的辽兵,就剩下了三十五万。 我们十六万禁军,二十四万地方兵,可以在幽州跟辽皇耶律隆绪正面一战。” 一场防守的战役,在曹玮加入以后,瞬间变成了一场进攻的战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29章 兵临幽州 第830章兵临幽州 赵祯在曹玮面前,更像是个学生,认真的听着曹玮布局。 曹玮大致的给赵祯讲解了一番自己的布置以后,感慨道:“我大宋既然一次拿出了五十万兵力,就没有理由只守不攻。 高处恭也是个蠢货,五十万兵力交到他手里,他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 他就不担心,我大宋调动出五十万兵力跟辽兵抗衡,只守不攻,别人会觉得我大宋好欺负吗?” 赵祯听到此处,苦笑了一声,“此事怪不得高处恭,是朕给他下令让他只守不攻。爱卿你重病缠身,不宜上战场,朝堂上能指挥大军作战的人,如今都在河西。 真定府这边,没有能掌兵之人,朕就只能启用高处恭。 让他暂时掌兵,守着我大宋边陲。 待到河西那边腾出手,再反攻辽国。” 曹玮闻言,沉吟道:“河西那边的压力恐怕不小吧?” 曹玮是了解寇季的,寇季虽然不通兵事,但是擅长谋划,擅长布局。 寇季既然将种世衡和狄青两个帅才调遣到了河西,那就说明河西的战事远比真定府的战事更危险。 赵祯点头道:“河西那边有七十万黑汗兵和十万辽兵。对敌的禁军只有镇西军和永兴军,其他的都是地方上的兵马。 此前朕的四哥来信说,七十万黑汗兵在进入到了河西境内以后,被种世衡边退边战,耗费了足足三十万。 黑汗王玉素甫不得不从黑汗国境内又调遣了一支兵马前往玉门关驰援。” 曹玮微微皱眉道:“只有两支禁军,有些单薄了。” 大宋的兵制革新以后,禁军成了主要的对外的兵马。 真定府一线的战场,大宋派遣了足足五支禁军。 河西那边只有两支,自然显得单薄。 赵祯听到曹玮此话,沉吟了一下道:“此事是四哥定下的。” 曹玮叹了一口气道:“他也是怕您有危险,所以将大多数的兵马都留给了您。要不然,他出京的时候,该带上天武军的。 种世衡能在黑汗兵进入到河西境内后,边退边战,消耗了对方三十万兵力,那就说明黑汗兵战斗力很有限。 所以黑汗兵的数量再多,对我大宋也不会有多少威胁。 如今河西境内的兵马数量与日俱增。 种世衡和狄青却迟迟没有动手对付黑汗兵。 他们应该是在钓鱼。” 曹玮近些年虽然一直待在文昌学馆,但并不代表他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在教授学生的时候,不仅会拿一些过去的战例给学生们分析,偶尔也会拿一些现在的局势让学生们分析。 所以大宋的兵事,以及四边的敌人,他一直关注着。 种世衡和狄青有击溃黑汗兵的实力,寇季却压着不让他们打,不然是还有其他目的。 要么是在防人,要么是在钓鱼。 防人的话,寇季必然会留下一部分兵马,死死的盯着敌人。 可寇季如今在河西,并没有留下一部分兵马盯着谁。 那么他必然是在钓鱼。 河西境内如今值得大宋钓的鱼可不多。 “青塘吗?” 曹玮疑问。 赵祯缓缓点头道:“青塘狼子野心,近些年借着我大宋的支持,不断的扩充兵马,如今手下的兵马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十万。 四哥的意思是,将他们引出来一起收拾。” 曹玮沉声道:“河西只有两支禁军,对付黑汗兵和辽兵勉强可以,再多一支青塘兵的话,寇季恐怕就不好应对了。 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后手?” 赵祯郑重的点头。 曹玮疑问道:“什么后手?” 赵祯犹豫了一下,请曹玮附耳过来,在曹玮耳边低语了一番。 曹玮听完了赵祯的话以后,一脸古怪,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真的?” 赵祯点头道:“自然是真的,那些人朕都见过了。” 曹玮点头笑道:“如此一来,河西的战事就有意思了。寇小子在河西布了一个大局,老夫也不能落于人后。” 曹玮敲了敲马车车壁,陈琳掀开了帘子进入到了马车内,询问道:“曹公有何吩咐。” 曹玮沉声道:“派人再去给王凯传令,辽兵过儒州之前,拿不下大定府,提头来见。顺便去告诉高处恭,让他带着骑兵,率先赶往铜台关,然后率领着铜台关的兵马,前进五十里,将战场设在幽州城之外。 老夫要他耶律隆绪出得了长城,出不了幽州城。” 陈琳小心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的退出了马车。 随着曹玮的军令传达了下去,高处恭率领着骑兵,率先脱离的队伍,一路赶往了铜台关。 雁门关的王凯,恒山悬空寺内欣赏风景的李昭亮,先后拿到了曹玮的军令。 二人得知了军令来自于曹玮以后,几乎都没有任何迟疑,率领着兵马冲进了辽土。 王凯的目标是大定府。 李昭亮的目标是飞狐口。 战场从最先定下的真定府一线,推进到了辽国的疆土内。 待到赵祯和曹玮二人抵达真定府的时候。 王凯勇夺大定府,李昭亮智取飞狐口的捷报,相继传到了真定府。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还在路上。 大定府和飞狐口,并没有辽国重兵坐镇。 王凯和李昭亮率领禁军精锐奇袭,自然能轻而易举的拿下大定府和飞狐口。 拿不下才是怪事。 曹玮陪着赵祯看完了捷报以后,笑着对赵祯道:“官家,这真定府您怕是待不成了。” 赵祯笑着问曹玮,“爱卿觉得朕该去何处?” 曹玮笑道:“高处恭已经率军出了铜台关,官家就该移驾铜台关。” 战场既然已经延伸到了辽国境内,那赵祯原定的留在真定府内计划,自然也要跟着变化。 赵祯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反问道:“朕去铜台关合适吗?” 赵祯主要是担心他去了前线,会影响前线的将领们指挥作战。 曹玮笑呵呵的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官家又不打算指点兵事,在哪儿待着都一样。” 赵祯点头道:“那就好……” 有了新的去处,赵祯就没有在真定府多待,他稍微休息了一番以后,率领着兵马赶往了铜台关。 出了真定府以后,赵祯切实的感受了一翻百姓的热情。 虽然赵祯已经提前下令,让各地方官府不得恭迎,不得扰民,但他出了跨入到了保州以后,还是遇到了前来恭迎他的百姓。 百姓们都是自发的赶来迎接赵祯的。 一个个都把赵祯当成了自己家的亲戚,拿着一些自家产的礼物,纷纷拦路要送给赵祯。 在保州百姓们眼里,皇帝的神像在自家生祠里立着,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难得回一趟家,自然要好生招待。 一个个上了年龄的百姓拦在军前,天武军的将士也不敢硬冲,只能将此事告知给了赵祯。 赵祯得知了此事以后,吩咐陈琳扶着曹玮下了马车,一起去见那些百姓。 赵祯一出现,百姓们十分热切的看着他。 领头的几个老者,先是带着百姓们恭恭敬敬的向赵祯施礼。 三跪九叩的大礼。 按理说,赵宋的皇帝出巡,百姓们是不用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的。 赵祯到其他地方也很少受三跪九叩的大礼,但保州的百姓们非同一般,他们给赵祯立了生祠,给赵祯的神像供奉了香火,见到了赵祯,就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不可。 赵祯是硬着头皮受了近万百姓的大礼。 赵祯受了百姓们的大礼以后,百姓们当即将自己准备的礼物献给了赵祯。 东家一篮子鸡蛋,西家一串肉干。 东西大多都是自家产的,并不贵重,但是近万人人手一份,凑起来也是一份大礼。 赵祯拒不收受,百姓们却非要给。 不仅如此,百姓们还有一副你不收我就硬塞的架势。 最终,赵祯在曹玮劝解下,收下了那些礼物。 百姓们在赵祯收了礼物以后,也没有再拦着赵祯,因为他们知道赵祯此次路过保州,是有大事要办。 赵祯临走的时候,亲口向百姓们许诺,等他班师回朝的时候,一定会在保州待几日。 队伍出了保州以后。 赵祯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一篮子鸡蛋,感慨道:“朕没想到,朕在民间如此受欢迎。” 曹玮低声笑道:“保州的情况跟别处不同。昔年寇季在此监军,见保州百姓疾苦,借着您的旨意,在保州境内狠狠的杀了一批贪官污吏,给百姓们分了田,教给了百姓们致富的法子。 如今保州可是边陲之地少有的富庶之地。 一切都是您和寇季给的。 他们自然感念您的功德。” 赵祯沉吟道:“寇季还朝以后,就没有豪门大户惦记他们的田产?” 曹玮淡然笑道:“豪门大户没那个胆子。您的生祠在保州各处立着呢。陈公公也会时不时的派人到保州巡视一番。 豪门大户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然不敢在您头上动土。” 赵祯听到此处,失笑道:“陈琳这老货,倒是背着朕做了不少事情。”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马车内,听到了赵祯的话,干巴巴笑道:“奴婢也是帮着官家播撒一点福泽。” 赵祯瞥了陈琳一眼,“这差事你做的不错。” 说到此处,赵祯抱着怀里的鸡蛋,笑道:“说起来,朕还是第一次收百姓的厚礼。” 曹玮笑着道:“百姓都是淳朴的。官家赐给他们一口活命的粮食,他们就能为官家拼命。” “朕不要他们为朕拼命,朕要他们好好的活着。” “唯有将四周的敌人全部处理干净了,百姓们才能好好的活着。” “……” 赵祯和曹玮二人享受着百姓们的供奉,说着话,入了涿州。 涿州境内的百姓,远比保州境内的百姓要疯狂。 他们拦路挡驾的更多,献上礼物的也更多。 涿州百姓此前在辽人治下,过的像是奴仆。 曹玮收复了涿州以后,他们回归了大宋。 赵祯免过他们钱粮,给他们分过地。 寇季曾经派遣驻边的兵马帮他们修过桥、补过路。 如今涿州的百姓,总算能像是个人一样的活着。 他们是真正体会过水深火热的,所以对现在富足的生活,更加珍惜。 他们知道了大宋要跟辽国开战了,几乎是倾囊相助。 家里有的,几乎全部拿出来送到了军中。 他们的想法很单纯,哪怕是他们自己饿着,也要让兵马吃饱了,好将其他十一州夺回来,让其他十一州的百姓,能过上跟他们一样富足的生活。 他们此前在高处恭领兵过境的时候,想把东西送到高处恭手里。 高处恭不敢收。 如今赵祯过境,他们只能拦下赵祯,把东西送到赵祯手里。 赵祯一开始还以为涿州的百姓和保州的百姓一样,只是送上了一些薄礼,可他看到了涿州百姓送上的东西以后,他就知道事情可能跟他想象的不同。 他派遣陈琳简单的打听了一番后,才知道,涿州百姓几乎是倾家荡产的支持着他跟辽人大战。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没敢收涿州百姓一样东西。 不仅没收东西,还派遣官员下去给那些百姓们特地解释,告诉他们朝廷不缺粮食,告诉他们朝廷一定会拿回燕云十六州剩下的十一州。 赵祯如此做,主要是害怕百姓没把东西送给他,心里会不舒服。 赵祯和曹玮一路在涿州百姓夹道欢送下,到了铜台关,站在铜台关口。 赵祯冷不丁说出了一句话,“在朝堂上的时候,朕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跟人解释半分。如今没有收百姓的礼,朕居然还要派遣官员下去仔细解释一番。 朕是想多了,还是朕心软了。” 曹玮在一旁笑着道:“官家不是想多了,也不是心软了。官家只是觉得,如此重情重义的百姓,该善待。”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头笑道:“你说得对……” 曹玮略微向赵祯拱手一礼,道:“如今到了铜台关,臣也该跟官家分道扬镳了。官家就在铜台关坐着,臣去幽州城外会一会辽皇耶律隆绪。” 赵祯闻言,正色道:“朕派几个宫女跟着你。” 曹玮缓缓摇头,“军中不宜有女眷。” 赵祯沉声道:“你这身子骨,得有人伺候着,别人伺候着,朕不放心。” 曹玮思量了一下,道:“官家真要派的话,就派几个伶俐的宦官。” 赵祯闻言,立马看向了陈琳。 陈琳什么也没说,下去挑选了八个伶俐的宦官,让他们前去伺候曹玮。 曹玮带着八个宦官,以及四万天武军将士,赶往了幽州城外的战场。 赵祯则率领着一万天武军,一千御林卫,留在了铜台关。 曹玮赶到了幽州城以外后,就看到了十一万禁军将士,以及二十四万地方兵,已经驻扎在了幽州城外。 昔日辽皇耶律隆绪率领重兵攻铜台关,如今曹玮率领三十九万兵马攻幽州。 曹玮到了军中以后,高处恭乖巧的让出了中军大帐。 曹玮提着气,坐在中军大帐内,询问道:“辽皇耶律隆绪可到了幽州城?” 高处恭沉声道:“据斥候回报,还有两日。” 曹玮果断道:“去,率领四万兵马先去打一下幽州城,试试水。” 高处恭愕然的看着曹玮。 曹玮瞪起眼,“怎么,打个幽州城你都怕?耶律隆绪还没到,你就怕了,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到了,你还不吓的尿裤子?” 高处恭不满的道:“我岂会怕了耶律隆绪,我只是不明白现在打幽州城的用意。” 曹玮盯着高处恭,冷哼一声道:“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吗?” 高处恭没敢再还嘴,赶忙下去点兵,去攻打幽州城了。 四万兵马去攻打幽州城,自然是拿不下幽州城。 虽说辽皇耶律隆绪还没有率领着重兵抵达幽州城,可幽州城内驻扎的兵马也不少。 幽州城不仅是辽国五京中的南京,还是辽国的一处军事重地。 有八万多精兵镇守。 八万多精兵,几乎都是从燕云十六州各处抽调的精锐。 也几乎都是汉家子。 其中有叛将的后裔,也有燕云被割让出去以后,被辽国收服的一些汉将后裔。 战斗力不俗。 就是军备比大宋差一些。 曹玮派遣高处恭去攻打幽州城,有试探的意思,也有给辽皇耶律隆绪压力的意思。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五十万兵马南下,必然有一定的部署。 曹玮先是派遣王凯破了大定府,又派遣李昭亮夺取了飞狐口,如今又派人攻打幽州城,必然能逼迫辽皇耶律隆绪打乱一番此前的部署。 此外,大定府被攻克,飞狐口被攻破。 现在攻打幽州城,那就会给辽皇耶律隆绪一种幽州城也要被破的错觉。 辽皇耶律隆绪一定会加紧行军。 兵法有云,兵贵神速。 可一旦超过了一定的数量,速度太快也不是一件好事。 快就容易乱,乱就容易出错。 出错了就有空子可钻。 “可惜了,答应杨文广的承诺,恐怕是兑现不了了。” 曹玮在高处恭离开了中军大帐以后,有气无力的瘫坐在了座椅上,喃喃自语。 上一次攻打燕云十六州的时候,曹玮曾经答应过杨文广,在攻打幽州城的时候,调遣杨文广过来,让他打头阵。 可惜上一次没打到幽州城。 这一次打到了幽州城,杨文广人却在兴庆府,不在此处。 杨文广如今肩负着守护大宋北境的重任,曹玮可没办法将他调遣到此处。 上一次,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了辽国燕王萧孝穆偷袭了大宋北境。 这一次,难保辽皇耶律隆绪不会派遣兵马偷袭大宋北境。 毕竟,如今大宋北境外接壤的就是辽国的西北路和西南路。 杨文广要参加攻打幽州城的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曹玮心里清楚。 为的是迎回其祖杨业的尸骸。 “真的攻破了幽州城的话,老夫就厚着脸皮求官家一次,让官家帮你起出杨将军的尸骸,将其送回汴京城。如此也不算辱没杨将军。 我大宋的忠勇,就该我大宋的百姓来祭拜,而不是让辽人祭拜。” 曹玮自语了没多久。 高处恭已经点了四万兵马离开了军营,直奔幽州城而去。 高处恭虽然没有什么帅才,但是当一个先锋将军还是绰绰有余。 加上他这些年教授出的那些学生都进入到了军中,成了军中的基础军官,他在军中也有几分威信。 所以即便是跟麾下的兵马不熟,他也能借着那些学生,如意的掌控麾下的兵马。 高处恭率领兵马攻打幽州城,纯粹是一种试探。 所以没那么多弯弯绕好讲,拉出去,摆明了阵仗,直接打就是了。 炮火的轰鸣声在高处恭抵达了幽州城下以后就响起了。 百门火炮齐发,轰击着幽州城的城墙,城墙晃动,砖石零落。 城墙上坐镇的辽将,恨不得冲出幽州城,生吞了宋军。 狗日的太欺负人了。 大家一起玩刀枪剑戟不好吗? 非要整出火炮这种战争利器欺负人。 我辽兵刚摆好架势,驾好了床弩,你一炮过来,连人带弩,一起轰成了渣渣。 这还怎么打?! “弓箭手准备!” “给我射!” 辽将愤怒之余,立马下令让弓箭手还击。 在弓箭手开始跟宋军对射起来以后。 辽将立马派人去给辽皇耶律隆绪传消息。 “去,禀告给陛下,就说宋兵开始攻打幽州城了。” 传令兵策马奔出了幽州城,去向辽皇耶律隆绪禀报这个消息。 火炮和弓弩交叉互射了一段时间后。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正式攻城。 高处恭没有任何保留,四万兵马全部压了上去。 喊杀声瞬间弥漫了整个幽州城内外。 幽州城外的宋军大营里,将士们围绕在营边,盯着幽州城充满了战意。 一个个恨不得代替那些正在攻城的将士。 并不是他们好战,实在是寇季成为了军方第一大佬以后,给的赏赐太厚,由不得他们不好战。 一场大战下来,又是分地、又是赏钱的,一些地方还给发婆娘。 将士们都想上去拼一波。 拼输了,爹娘兄弟享富贵。 拼赢了,全家享富贵。 没理由不拼。 幽州城外的宋军们一个个充满了好战之心。 幽州城内则人心惶惶。 感谢‘出双入对是佳人、Alagorn’两千书币打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0章 一不小心,幽州城就……破了? 幽州城内。 除了一些从商户外,大部分都是真心实意投了辽国的汉家子。 在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三征辽国的时候,他们还期望过能回归。 可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三征辽国,皆以惨败告终。 宋真宗皇帝赵恒更是不堪,不仅不敢征辽,还被辽人打的龟缩不出,一个劲的求和上贡。 幽州的百姓便死了回归的心思,一门心思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辽人。 在宋真宗皇帝赵恒在位的时候,辽人真的比宋人吃香。 宋人到了辽境,辽人随意将其打杀了,宋国也不敢放半个屁。 辽人到了宋境,若是被人打杀了,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宋国不仅得交出罪魁祸首,还得拿出巨额的赔偿。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人到了辽境,像是个孙子。 辽人到了宋境,就像是大爷。 幽州的百姓因此,对自己是辽人的身份十分满意。 只是,赵祯登基以后,情况又不同了。 赵祯干翻了辽人,不仅从辽人手里拿下了五州之地,还迫使辽国反过来向大宋纳贡。 赵祯还十分霸道。 但凡是宋人离开了宋境,在外受到了欺负,宋国朝廷必然出面为宋人讨一个公道。 宋国的百姓只看到了宋国因为几个百姓在大理遇难,灭了大理,却不知道近些年在宋辽边陲,宋国因为宋国百姓受欺负的问题,找辽人讨要了多少次公道。 远的不说,就说去岁。 一个辽国老卒,赌钱输了个干净,穷的叮当响,就生出了歹心,勾结了几个人,策马南下去宋国境内打草谷。 抢了一些牛羊,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宋国的边军给围死了。 脑袋被砍了送到了幽州城。 一万兵马兵临幽州外,问幽州城城主要一个公道。 幽州城城主足足出了上千头牛,外加十万贯钱财,才平息了宋国的怒火。 如今在辽境,特别是边陲之地,宋人才是大爷,辽人才是孙子。 宋国百姓在边陲受了辽人委屈,可以找宋国兵马撑腰。 辽人在边陲受了宋人的气,敢跑到兵营里去找兵马撑腰,立马会被砍下脑袋,送去给宋人消气。 宋人如此强硬,是因为宋国比辽国强大。 宋国既然比辽国强大。 再征辽国,又岂会无功而返? 上一次拿了五州。 这一次是不是要拿回整个燕云? 宋国若是拿下了燕云,他们这些已经成了辽国顺民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指望辽人会救他们,倒不如指望宋国的大爷们砍脑袋的时候会下手轻点。 然而。 在大战期间,百姓的心思,上位者不会去在意。 上位者只在意战争的胜负。 高处恭率领着四万兵马攻打幽州城,开了头以后,就没有停歇。 由于只是试探,所有高处恭根本没有派遣兵马去强攻。 四万兵马压到了幽州城城下以后。 高处恭派遣出了盾兵,去放下吊桥,然后再派遣他们护着那些拿着火药的将士,直奔幽州城的城门洞子而去。 城头上辽兵准备的滚木、礌石、金汁,能用上的还真不多。 只有在城门洞子上面的辽兵才能用滚木、礌石、金汁对付下面渡过吊桥的宋兵。 奈何宋兵盾兵手里拿的盾牌够厚,加上上面锁槽,几个盾可以套在一起形成一个大盾。 一个石头砸在盾牌上面,十几个宋兵一起分担压力,根本对盾牌下的宋兵造不成多大危害。 宋兵冲到了城门洞子下,放了火药包,点燃以后就跑。 轰隆一声。 整个城墙都跟着颤抖。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攻了四次,四次以后,轰隆一声巨响。 “将军!城门炸开了!” 前去放火药的将士大声的呐喊。 高处恭等云雾散尽以后,仔细一瞧,城门上真的被炸了一个大洞。 高处恭有点懵。 曹玮给他的命令是佯攻,是试探,可没让他真的攻破幽州城,如今幽州城城门被炸开了,该怎么打? “快!快派人去将此事告诉曹帅!” 高处恭立马派人去将此事告诉了曹玮。 曹玮正在小酣,传令兵冲到中军大帐外以后,惊醒了他。 他将传令兵召进了军帐内,仔细问了一番以后,才知道高处恭在幽州城的城门上炸出了一个大洞。 曹玮知道此事以后,愣了许久。 原以为攻克幽州城,需要等辽皇耶律隆绪到了以后,可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破了幽州城城门。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强破了幽州城!” 曹玮仔细思量了一下占据了幽州城以后的得失,在得出了有利的结论以后,曹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一时间。 三十五万兵马如同潮水一般冲出了军营,杀向了幽州城。 高处恭在听到了军营里响起了全军出击的战鼓声的时候,就知道了曹玮的心思,不等传令兵到达,高处恭就大声的呐喊。 “杀进去!破幽州!” 高处恭一马当先,杀向了幽州城城门洞子。 一过吊桥,就跟前来阻击他们的辽兵撞在了一起。 高处恭也没客气,让手下的兵马集中了一批手榴弹,一口气全部丢进了辽兵中间。 阻击高处恭的辽兵被炸了一个人仰马翻。 高处恭跨着马,踏着辽人的尸骸杀进了幽州城。 随后就是一场长街大战。 幽州城内辽兵数量不少。 高处恭杀进了幽州城以后,便被拦下。 高处恭率领着兵马硬冲硬杀,城门洞子前的尸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了起来。 高处恭冲杀了没多久,幽州城另外两门也响起了爆炸声。 三十九万大宋兵马,犹如潮水一般涌进了幽州城。 幽州城告破。 幽州城城主率领着一些兵马边战边退,最后领着一批兵马沿着北门逃出了幽州城。 高处恭在冲开了辽兵阻拦以后,在幽州城内大肆杀伐。 凡是不投降的,凡是负隅顽抗的,都成了他刀下亡魂。 曹玮在战事结束了三个时辰以后,才进入到了幽州城。 幽州城外的城墙上,看不出多少战争的痕迹。 可是幽州城内,却成了血城。 曹玮一边吩咐人清扫幽州城内的尸骸,一边吩咐人召来了高处恭。 “怎么破的城?” 高处恭直言道:“炸开的。” 曹玮再问,“怎么炸开的?” 高处恭说不上来,只能唤来炸城门的将士。 那将士见到了曹玮以后,不等曹玮发问,就先请罪道:“卑职有罪,卑职不听将军号令,私自改动了火药的分量,恳请将军责罚。” 曹玮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盯着他质问道:“用了多少?” 将士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二十斤……” 曹玮缓缓点了点头,再问,“二十斤可以炸开城门?” 将士摇头道:“二十斤有些悬,三十斤肯定能炸开。” 曹玮侧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记下这个数字。对以后破城门有用。” 既然火药用量足够的话能炸开城门,那就没理由再用攻城凿一类的东西。 只要火药管饱,辽国境内的城门,还不是如同纸糊的一般。 辽国除了跟他打野战以外,貌似没有其他选择。 “下去吧……” “您……您不处罚卑职?” 曹玮淡然道:“是罪是功,自有军中的军法官找你核算。” 曹玮打发了那个炸城门的将士以后,对高处恭吩咐道:“派人搜索幽州城全城,将城内对我大宋怀有敌意的人,一并擒拿,随后奏请一下官家,看看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再派人重新给幽州城布防。 然后清理出幽州城辽皇耶律隆绪的行宫,附近几条街道的人全部清除。 然后请官家过来。 再派人去给辽皇耶律隆绪送一壶酒,就说我曹玮在幽州城摆好了酒宴,请他来赴宴。” 高处恭答应了一声,立刻去照着曹玮的吩咐去做。 曹玮在高处恭走后,让人扶着他进入到了幽州城内的城主府。 幽州城城主走的很仓促,许多东西都没有带,姬妾、儿女几乎全留在了府上。 曹玮吩咐人押着他们去了别处,腾出了城主府。 坐在城主府内的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曹玮独自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火器作战,曹玮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接触了,如何运用火枪和火炮,他大致也摸索出了一套兵法。 只是兵法明显有改进的地方。 足够量的火药能破开城门,他以前就没见过,也没有注意过。 如今足够量的火药炸开了幽州城城门,一下子奠定了幽州城之战的胜局,曹玮觉得他有必要再研究一番,好好的利用好火药。 “足够的火药能破开城门,那是不是足够的火药也能炸毁城墙呢?” 若是足够的火药可以炸毁城墙的话,那以后在战场上,城墙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老夫一直都知道,火枪和火炮的出现,能改变战场上的格局。只是这格局改变的明显有些大,想要适应的话,恐怕的需要很久时间。 幸亏火枪和火炮是出自于我大宋之手,若是出现在别人手里,那我大宋就有大麻烦了。” 就在曹玮思量着如何合理的将火炮、火枪、火药应用在战场上的时候。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五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顺州。 辽皇耶律隆绪刚进入到顺州歇下,一骑快马就冲进了顺州。 宋兵猛攻幽州城的消息出现在了辽皇耶律隆绪的案头。 辽皇耶律隆绪脸色苍白的侧躺在龙床上,身形十分消瘦,跟寇季初次见他的时候那魁梧的身躯完全不同,声音也远没有寇季初次见他的时候那么宏大,说话的时候很小,有气无力的。 辽皇耶律隆绪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根快要燃烧完了的蜡烛,烛火在不断的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他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比曹玮还要虚弱三分。 赵祯得到消息,称辽皇耶律隆绪快死了。 消息并不假。 辽皇耶律隆绪确实快死了,如今仅靠一口气撑着。 若是大宋没有拿下燕云五州之地,若是辽国没有向大宋俯首称臣的话,或许辽皇耶律隆绪早已放心的离开了人世。 他现在还活着,就是为了打败宋国,将辽国再次推上四海霸主的宝座,为他儿子留下一个强大的江山社稷。 “陛下,宋人已经兵临幽州,正在攻打幽州城。” 辽国北府宰相萧浞卜弓着腰,轻声对辽皇耶律隆绪道。 辽皇耶律隆绪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道:“朕知道了……” 萧浞卜没有多言,站在了一边。 辽皇耶律隆绪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龙床。 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出现在了辽皇耶律隆绪龙床前。 辽皇耶律隆绪此次南征,为了避免萧耨斤那个女人在上京城瞎搞,就特地带上了耶律宗真。 他最爱的皇后萧菩萨哥被萧耨斤那个女人给害死以后,为了他的儿子,他并没有处置萧耨斤那个女人。 萧耨斤因此,变得更加跋扈。 近些日子,萧耨斤那个女人得知了他快要死了,居然生出了让他废了耶律宗真,立勃已只为皇太子的心思,勃已只就是耶律宗真的弟弟耶律重元。 勃已只,有些懦弱,年龄又小,他要是当了皇帝。 大辽岂不是要落在那个女人手里。 辽皇耶律隆绪虽然敬重自己的母亲萧燕燕,可他心里却十分抵触女人执政。 萧燕燕活着的时候,他几乎就是一个吉祥物。 他自己受过那种被人掌控的滋味,就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再受那种滋味。 在他看来,辽国的皇帝,就应该立于万万人之上,在辽国皇帝的头顶,除了长生天,就不应该存在其他的东西。 为了避免萧耨斤那个疯女人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辽皇耶律隆绪必须带着耶律宗真。 不仅如此,他还带着一群他的心腹。 不给萧耨斤那个疯女人留下半点机会。 耶律宗真做到了耶律隆绪床前的以后,耶律隆绪一脸慈爱的道:“宗真,宋人在攻打幽州城,你怎么看?” 耶律宗真早已不是昔年那个小屁孩儿了,他已经十五岁了。 面对父皇发问,他思量了一下道:“应该派遣兵马前去驰援。” 耶律隆绪低声一笑,“为什么要驰援?” 耶律宗真沉声道:“宋国派遣近四十万兵马攻打幽州城,幽州城内的八万兵马,未必是宋国的对手。所以父皇应该派遣兵马驰援,避免幽州城落在宋人手里。 幽州城乃是我大辽五京之一,对我大辽汉化意义重大,若是丢了,对我大辽影响很大。” 耶律隆绪笑着点点头道:“那要是朕告诉你,即便朕不派人去驰援,宋人也拿不下幽州城呢?” 耶律宗真皱起了眉头,一脸思量。 耶律隆绪笑着解释道:“宋国此次对外宣称,领兵之人是高处恭。但朕从宋人排兵布阵中,看出了曹玮的影子。 高处恭此人过于保守,他若是领兵,断然不会将战场设在幽州城之外,更不敢派遣兵马夺下大定府和飞狐口。 唯有曹玮,才会将战场设在大宋之外。 也唯有曹玮,会在大战掀起之前,先将能拿到手的兵家必争之地,先拿到手。 此前我大辽和宋国一战,曹玮派遣人率先攻破铜台关,就是一个例子。” 耶律宗真沉吟道:“儿臣记得,曹玮从出仕至今,未尝一败,用兵十分谨慎。” 耶律隆绪点头道:“不错,他派人夺取大定府、夺取飞狐口,看似是出奇兵,实则是为了解决后顾之忧。大定府、飞狐口,皆是我大辽兵马可以挥兵南下的地方。 他若是不派兵占据这两处地方,他就不敢跟我大辽兵马在幽州城外一战。 他现在陈兵近四十万到幽州城外,应该是选定了幽州城做最终的战场。 所以轻易不会改变。 所以他派人攻打幽州城,顶多只是佯攻而已。” 耶律宗真闻言,思量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他为何要将战场选在幽州城外呢?为什么不选在顺州,或者其他地方?” 耶律隆绪笑着道:“幽州城外,有山有水,对大宋的步卒更有利,对我大辽骑兵冲锋并不利。不选在顺州,是因为顺州有一条大河。 水火无情,临林必火攻,临水必水攻。 朕若是借着大河攻他,他率领多少兵马,也不够看。 天灾之下,多少兵马都是飞灰。 他为人谨慎,自然不可能将顺州当成战场。” 耶律宗真听完了耶律隆绪的分析,认真的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若是寇季带人攻打幽州城呢?” 耶律宗真提到了寇季,耶律隆绪的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不少。 “寇季此人,朕说不好,也不好说。朕当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比你大不了多少的小子。朕知道他有才,但是朕也不是十分在意他。 朕若是知道,他有能重振河山,问鼎天下的能耐的话。 朕说什么也要将他留在我大辽。 无论是死是活。” 类似的话,耶律隆绪跟耶律宗真已经说过了数次了,耶律宗真已经听腻了。 他盯着耶律隆绪没有言语。 耶律隆绪猜出了他的心思,略微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寇季率领兵马来攻,朕会转攻为守,以逸待劳。” 耶律宗真一脸愕然,“为何?” 耶律隆绪感慨道:“因为寇季目前为止打出的那些耀眼的战绩。大多都是野战,大多都是他布置好了战场,等敌人来攻。 得胜川以千破万,黄河渡以万破十万,皆是如此。” 耶律宗真感慨道:“如此人杰,真想见见。” 耶律隆绪失笑道:“你怕是见不到了……以他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再以使臣的身份出使。” 说到此处,耶律隆绪盯着耶律宗真道:“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见到了他,那么千万别犹豫,一定要尽快宰了他。” 耶律宗真质问道:“为什么?他也许会为儿臣所用呢?” 耶律隆绪摇摇头,“但凡是能在宋国朝堂上坐上重位的,没有人会投靠我大辽。你祖母、朕,没少给那些投靠我大辽的宋人高官厚爵,为的就是吸引宋人当中那些真正有能耐的。” “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耶律宗真说道。 耶律隆绪点点头道:“可惜,你祖母和朕,买了一堆马骨,也没能吸引几个千里马。从我大辽开始汉化至今,没有一个身居宋国朝堂的重臣,投靠我大辽。 所以,寇季绝对不会为你所用。 所以你趁早熄了此心思。” 耶律宗真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 耶律隆绪笑着道:“别总惦记着宋国的人才,你得好好的挖掘挖掘我大辽的人才,我大辽也有不少英才可用。” 耶律宗真重重的点头。 旋即。 耶律宗真问道:“那父皇您还派人去驰援幽州城吗?” 耶律隆绪笑着道:“派,为什么不派。你都说了应该派兵马驰援,那朕就派遣一直兵马去驰援,顺便让他们帮朕收拾一下幽州城的寝宫,朕过去了住着也舒服。” 耶律宗真闻言,笑容灿烂。 耶律隆绪抬起手,抚摸着耶律宗真的脑袋,笑着吩咐道:“萧延留,你率领五万兵马赶去幽州城驰援。” 站在北府宰相萧浞卜身后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出列,施了一礼后,离开了耶律隆绪的钵体。 萧延留出去以后,耶律隆绪放下了抚摸耶律宗真脑袋的手,询问道:“朕派出去夺回大定府和飞狐口的人到地方了吗?” 萧浞卜施礼道:“回禀陛下,著骨里率领的兵马还有三日就到大定府。谢家奴率领的兵马应该已经抵达了飞狐口。” 耶律隆绪点头道:“西南路那边呢?” 萧浞卜沉声道:“张俭已经率领着武定军,抵达西南路。吴叔达率领着广德军也抵达了西南路。” 耶律隆绪点点头道:“朕这边一旦跟曹玮开战,你就吩咐张俭和吴叔达全力进攻宋国北境。” 萧浞卜郑重的点头,点头过后,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张俭和吴叔达不合,陛下您为何将他们派到一处。” 耶律隆绪淡然道:“不合才会争功。他们从北境攻宋,速度要快,越快对我们就越有利。他们若是不争不抢的,那朕干嘛派他们去北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1章 半斤和八两(今晚回来晚了,就一更……抱歉) 萧浞卜陪着笑脸道:“臣就怕他们两个只顾着争斗,会误了陛下的大事。” 耶律隆绪愣了一下,瞥了萧浞卜一眼,有气无力的道:“吴叔达胸中无容人之量,张俭却有。吴叔达会因为争斗,误了朕的大事,但是张俭不会。 所以此次朕派遣他们两个去西南路,以张俭为主。” 萧浞卜明白了耶律隆绪的用意,笑着赞叹道:“陛下圣明……” 耶律隆绪皱了一下眉头,不满的道:“别学宋人那一套。朕不喜欢。” 萧浞卜赶忙弯下了腰,做出了一个等待训斥的姿态。 耶律隆绪却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无力的挥挥手,“你先带太子下去完成今天的课业,朕有些困了。” 萧浞卜直起身,捶胸一礼,领着耶律宗真离开了耶律隆绪的钵体。 耶律隆绪在驱散干净钵体内的人以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伺候他的大宦官,端着一个瓷盂,蹲在了他的面前。 耶律隆绪咳嗽了许久,嘴角多出了一丝血迹。 他用帕子擦拭了一番血迹,扔进了瓷盂。 随后缓缓的躺在了龙床上。 大宦官端着瓷盂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钵体,将血帕处理了个干干净净。 耶律隆绪躺在了龙床上以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外面……发生了何事?” 耶律隆绪睁开了双眼,有气无力的询问大宦官。 大宦官赶忙道:“回禀陛下,文忠公一脉的人到了,吵着要见陛下……” “文忠公?” 耶律隆绪重复了一下,皱眉道:“他们不是在幽州城守着吗?如今宋兵在攻打幽州城……” 耶律隆绪话说了一半,瞳孔一缩,惊愕的瞪起了眼。 “幽州城……丢了?” 大宦官没敢说话。 耶律隆绪通过大宦官的反应,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双目一瞪,脸色微微一红,两腮微涨,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了下来。 大宦官一惊,跪倒在龙床前,“陛……陛下……” 耶律隆绪硬生生将涌到了口中的鲜血吞咽了下去,张开嘴,一嘴血红。 “给朕收拾干净,再那些清水给朕漱漱口,别让人看出了破绽。” 大宦官跪在原地,惊声道:“陛下龙体……” “去!” 耶律隆绪沉声一喝。 大宦官赶忙起身,一边抹着泪,一边帮耶律隆绪收拾血迹。 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忙活,没敢招呼其他人帮忙,也没办法招呼其他人帮忙。 自从耶律隆绪开始咳血以后,就驱散了身边的那些宦官和宫女,只留下了他一个人在身边伺候着。 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大辽上下,都知道耶律隆绪身体抱恙,可耶律隆绪身体坏到了什么程度,只有大宦官知道。 大宦官收拾干净了血迹,又拿了一些清水给耶律隆绪漱了口。 耶律隆绪吩咐大宦官扶着自己侧坐了起来。 “去,叫他们都进来。” 大宦官点了一下头,下去传令。 没过多久以后,耶律宗真、萧浞卜、萧延留,以及文忠公一脉的耶律雄,也就是幽州城城主,一起进了钵体内。 几个人脸色都不好看,心里挂着事,所以没怎么注意耶律隆绪的身体。 几个人施礼过后,耶律隆绪摆了摆手,将耶律宗真叫到了自己床前,不等其他人开口,耶律隆绪就率先开口。 “幽州城……丢了?” 耶律雄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句话也没敢说。 萧浞卜、萧延留则紧紧的盯着耶律隆绪,生怕耶律隆绪气急攻心,突然驾崩。 耶律隆绪表现很淡然,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气急攻心,只是一脸好奇的询问道:“曹玮派遣了三四十万兵马一起攻城?” 幽州城的兵力有限。 曹玮若是一口气将三四十万兵马全部压到幽州城上的话,幽州城被破,耶律隆绪也不觉得奇怪。 大宋以前的兵马善守,如今的兵马不仅善守,也善攻。 再加上宋国远强于诸国的军械支持,必然能破幽州城。 若是曹玮一口气将三四十万兵马全部压到了幽州城,还没能破开幽州城的话。 那他曹玮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沙场宿将,又有什么资格跟他耶律隆绪为敌。 耶律雄在耶律隆绪面前自然不敢说假话,即便他说假话,耶律隆绪回头也能差一个清清楚楚,所以他只能如实作答。 “最初攻城的只有四万宋兵……” 耶律隆绪眉头一凝,脸色一瞬间阴沉的能滴出血,冰冷的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你别告诉朕,宋人是用四万兵马,破了你的幽州城。” 耶律雄以头触地,颤声道:“宋人以火药炸开了城门,其威崩山裂海。臣准备的诸多手段皆没有用上,宋人就炸开了城门。 随后数十万大军一起涌入幽州城,臣根本难以抵挡。” 耶律隆绪冷冷的盯着耶律雄,“崩山裂海,那可是天威,幽州城在天威之下,恐怕早就化成了劫灰,你在幽州城内,恐怕早就被炸的尸骨无存。 如今你还活着,那就说明,宋人的火药即便是犀利,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你若是被四十万宋兵破了城,朕不会怪你。 宋兵并不弱,四十万宋兵破幽州城,在情理之中。 可你被四万宋兵破了城。 那就是你无能。” 耶律雄听耶律隆绪语气中蕴含着杀意,惊恐的解释道:“幽州城被破,非臣之错。臣做了万全准备,能拦住宋国的兵马,可臣拦不住宋国的火药。” 耶律隆绪冷哼一声,“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其罪当诛!” “陛下?!” 耶律雄惊叫着,要辩解。 耶律隆绪喝斥道:“闭嘴!你知不知道幽州城对于我大辽而言,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幽州城对朕此次征讨宋国的战事,意味着什么? 朕率领五十万兵马南下,是征讨宋国的。 可眼下没攻下宋国一城一池,倒是先让宋国占了两州一城。 燕云境内三处军事重地,如今全掌控在了宋人之手。 朕发兵的目的是征宋,可还没到宋国边陲,就变成了防宋。 曹玮若死守幽州城不出,朕此次征宋,就功败垂成。 朕不仅到不了宋国,甚至连幽州城也不一定跨得过去。” “陛下……臣……” 耶律雄还要开口。 耶律隆绪却冷声下令,“拖出去,砍了。” 耶律雄一脸惊恐,大叫道:“陛下难道忘了昔日臣曾祖父对大辽的功绩了吗?” 耶律隆绪理也没理他。 两个皮室军统领,在耶律隆绪下达了命令以后,出现在了钵体内,拖着耶律雄就离开了钵体,任由耶律雄如何呐喊,也没有人说一句话。 两个皮室军统领拖着耶律雄离开了钵体没多久,耶律雄的脑袋就被摆在了耶律隆绪面前。 耶律隆绪看到了耶律雄脑袋以后,沉声道:“幽州城被破,往后的战事就不好打了。萧浞卜,你派人速速去告诉张俭,让他带兵即刻南下。 萧延留,耶律雄麾下的兵马,暂时就交给你统领。” 说到此处,耶律隆绪顿了一下,继续道:“朕听闻宋皇赵祯也到了边陲。派人去一趟宋营,告诉赵祯,朕有意在大战掀起之前,见他一面。” 萧浞卜迟疑道:“眼下我大辽和宋国的战事已经掀起,宋皇未必肯跟您见面。” 耶律隆绪冷冷的瞥了萧浞卜一眼,“那就想办法让他答应跟朕见面。” 萧浞卜被耶律隆绪冷眼相对,心里也是一寒,急忙道:“臣遵旨。” 耶律隆绪继续吩咐道:“再派人去探查一下曹玮的情况,看看曹玮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言那般,快要死了。” 萧浞卜躬身应下了此事。 耶律隆绪摆摆手,“你们先下去,朕有事要跟皇儿说。” 萧浞卜等人退出了钵体。 耶律隆绪又瞥了大宦官一眼,大宦官识趣了离开了钵体。 钵体内就剩下了耶律隆绪和耶律宗真父子二人。 耶律隆绪吩咐耶律宗真坐到了身边,问道:“皇儿,你如何看待眼下的战事?” 耶律宗真皱着眉头道:“幽州城被破,对我大辽十分不利。但宋国要是北上的话,也没那么容易。出了幽州城往北的地形,对我大辽都十分有利,对宋国却不利。 所以儿臣猜测,宋国很有可能会固守幽州城。” 耶律隆绪满意的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耶律宗真思量了许久,继续道:“宋国的目的是燕云,幽州战事若是受阻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派遣大定府和飞狐口的兵马北上。” 耶律隆绪点着头再问,“那皇儿觉得,该如何应对?” 耶律宗真沉吟道:“用诱敌深入的法子如何?宋国兵进大定府、兵进飞狐口,中军被阻挡幽州城,局面跟统和五年的战局十分相似。 当时宋国王就是用的诱敌深入的法子,击溃了宋兵。” 辽统和五年,便是大宋的雍熙四年。 耶律宗真口中的那一场战事,便是雍熙北伐。 杨文广的祖父杨业便是死在雍熙北伐中。 耶律隆绪满意的点点头道:“用诱敌深入的法子确实不错。只是宋国分派到大定府和飞狐口的兵马并不多,即使我们诱敌深入,全歼了大定府和飞狐口的两支宋军,幽州城内的宋军也不会轻易退去。 所以此法可以用,但却不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耶律宗真疑惑道:“那克敌制胜的关键是什么?” 耶律隆绪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有些唏嘘的道:“朕得比曹玮活得长。” 曹玮身为辽国的大敌,耶律隆绪自然时刻关注着他的身体状况。 曹玮在文昌学馆教书的时候,又没做什么掩饰。 所以耶律隆绪十分清楚的了解曹玮的身体状况。 他派人去再探曹玮的身体状况,是为了确认曹玮是否还活着,若是燕云之地发生的战事,是曹玮死之前布下的局,那他就不需要顾虑,可以放心的施展许多手段。 曹玮若是活着,但只是死撑着的话,那耶律隆绪就要跟曹玮比一比,谁的命更长。 无论是耶律隆绪,还是曹玮,都是军中的主心骨。 他们任何一人死在军中,军心必然浮动,到时候就是另一方偷鸡的绝佳时机。 曹玮若是活着,并且有高人为其续命,活的好好的话。 那耶律隆绪就该考虑是否专攻为守,死守着这座江山。 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从主动变成了被动。 除了死守,没多少选择。 效仿曹玮,化被动为主动,可能性太低。 宋国兵马守城乃是一绝。 如若不然,在辽国虎视下,也不会存活到今日。 就目前耶律隆绪掌握的情报来看,曹玮应该跟他差不多,离死不远了,只是在死撑着。 所以,决定战事胜负的关键,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死。 耶律宗真身为耶律隆绪的儿子,听到耶律隆绪此话,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道:“父皇必然会长命百岁。等父皇攻下了宋国,孩儿陪着父皇一起去吊唁曹玮。” 耶律隆绪闻言一愣,失声笑了,“皇儿言之有理。” 耶律隆绪笑呵呵的又跟耶律宗真分析了一番战场上的局势,然后打发耶律宗真离开了钵体。 耶律宗真走后,耶律隆绪一个人躺在龙床上,唏嘘的道:“朕和曹玮的身子骨,也就是半斤八两的区别。他是半斤,朕是八两。 朕身子骨比他还差。 如今先机尽失,就只能给曹玮找点事做,让他先累死在朕前面。” 耶律隆绪一个人嘀咕过后,喊了一声。 大宦官重新出现在了钵体内。 “萧浞卜那边探明了曹玮的消息,速速报给朕。” 耶律隆绪在大宦官出现以后,吩咐了一声。 大宦官答应了一声。 赵祯派遣了探子潜伏在辽国,同样的,耶律隆绪也派遣了探子潜藏在大宋。 耶律隆绪想知道曹玮具体的消息,当天夜里便有人将消息送到了他的案头。 耶律隆绪在得知了曹玮跟他一样是在死撑以后,果断下令,拔营行军,兵临幽州。 曹玮如今明显有固守幽州城的心思,耶律隆绪想要累死曹玮的话,就只能兵临幽州城,攻打幽州城,不断的给曹玮压力,不断的逼迫曹玮日以继夜的指挥兵马作战。 要不了半个月,曹玮很有可能就会累死在幽州城。 耶律隆绪率兵赶往幽州城的时候。 曹玮带着高处恭,正迎着赵祯进入到幽州城。 幽州城内的一切,对赵祯而言都是新奇的。 幽州城是一座古城,里面有许多许多名胜古迹,还有一些景致不错的踏青之地。 辽人占据幽州城数十年,破坏了不少幽州城的古迹,营造了许多带有浓厚的辽人色彩的建筑。 两种风格迥异的建筑风格,在幽州城内容和,形成了一种新的建筑风格。 赵祯并不是喜欢这种风格,他只是单纯的好奇。 他跟其他人不同,其他人一生可以游遍天下,遍赏天下各种风采。 他却不行。 他的一生注定跟京城捆绑在了一起,离京的次数一只手的数的过来,根本没办法游遍天下,甚至去什么地方,都不一定是他能够做主的。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唯一一次游历幽州城,自然要好好看看。 赵祯吩咐人先送曹玮回去休息,然后在高处恭带领下,在幽州城内好好的游历了一番。 游历完了以后,才踏入到了那一座十分粗狂的辽皇行宫。 赵祯不太喜欢辽皇行宫粗犷的风格,但他也没有挑三拣四,非要换一个地方住。 因为整座幽州城内,除了城主府,唯有这一座辽皇行宫配的上他的身份。 曹玮如今居住在城主府,他就没想过跟曹玮换一换,去折腾曹玮。 赵祯入了行宫没多久。 曹玮被四个宦官抬着到了行宫内。 曹玮吩咐宦官扶着他起身行礼,却被赵祯给拦下。 “行军在外,就不要拘泥于那些俗礼。你身子骨抱养,更不能随便折腾。见君不拜,朕没办法赐给你。但朕允许你见朕不拜。” 见君不拜,那是大赐。 赵祯有心赐给曹玮,但是却没办法赐,因为赐出去以后难以服众。 因为曹玮没有灭国之功。 曹玮听到了赵祯的话,有些迟疑的道:“臣……” 赵祯不等曹玮把话说完,就摆手道:“行了,朕说不用就不用。你心里也别有那么多想法。皇亲国戚和武勋如今已经没几个了。 所以你不用在朕面前小心翼翼的。 朕不用防着你,你也不用防着朕。 洒脱一些,就像是四哥在朕面前一样。” 赵祯安抚了曹玮以后,长叹了一句道:“但凡是愿意为这座江山社稷以命相搏的人,朕都会厚待之,宽待之。” 曹玮微微拱手,“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吩咐人抬着曹玮到了行宫深处,坐定以后,赵祯询问道:“你不在城主府养着,跑到此处来做什么?朕可是说过了,燕云之地的战事,朕一手交给了你,绝不插手。 战场上的事情,你就算请朕插手,朕也不答应。” 曹玮心里充满了感慨。 被信任的感觉真好。 自从太祖皇帝陈桥兵变以后,武臣一直就没被信任过。 太祖如此、太宗如此、先帝亦是如此。 如今赵祯大方的放权,全权信任他,他心里真的充满了感慨。 但感慨归感慨,正事他却没有忘了,“官家,若是战场上的事情,臣自然不会来烦劳官家。” 赵祯一愣,盯着曹玮,流露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神色。 曹玮正色道:“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了使臣到幽州城外,要求见官家。” 赵祯挑眉道:“如今两国正在酣战,辽皇耶律隆绪在这个时候派人来见朕是什么意思?想求和吗?” 曹玮失笑道:“不是求和……是辽皇耶律隆绪想在两国大战掀起之前,见您一面。” “见朕?” 赵祯一脸狐疑,“见朕做什么,想设下埋伏伏杀朕,还是想让朕一拳打死他?” 曹玮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脸苦笑。 赵祯认真的道:“你别不信,就耶律隆绪现在的身子骨,朕一拳下去,他就的一命呜呼。” 曹玮哭笑不得的道:“官家,咱们正在谈论正事。” 赵祯坦言道:“朕不会见他,所以朕才调侃两句。他现在派人来找朕,说要见朕,摆明了没安好心。朕若是顺了他的意思,朕岂不是蠢的无药可救。” 赵祯甩了甩袖袍,大马金刀的往那儿一坐,道:“你派人去告诉辽国使臣,辽皇耶律隆绪想要见朕也行。让他将燕云九州内的兵马,尽数撤出长城。 我大宋兵马接掌长城防务的时候,便是朕跟他会面之时。” 曹玮苦笑道:“辽皇耶律隆绪肯定不会答应。” 赵祯笑着道:“那你就派人去再添一句,告诉他,他若是识趣,顺了朕的心意,朕可以收其子耶律宗真做干儿子。 等他死了,朕会让朕的干儿子坐三五年太平皇帝。” 曹玮迟疑了一下,幽幽的道:“您这是在跟辽皇耶律隆绪宣战。” 赵祯淡然笑道:“何须宣战?我们现在不是正在大战吗?” 曹玮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官家啊,您有点欺人太甚。您是看人家啊辽皇耶律隆绪快死了,而您自己身强力壮,还有三五十年好活,才如此欺负人家。您就不怕耶律宗真长大了,如此欺负您吗? 赵祯是不知道曹玮的心里话,若是知道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曹玮:朕会怕耶律宗真长大了欺负朕?你应该先问一问耶律宗真有没有机会长大。 曹玮得到了赵祯的吩咐,立马派人将话传递给了辽国使臣。 辽国使臣在得到了赵祯传话以后,一面吩咐人回去报信,一面用激将法激赵祯答应跟辽皇会面。 赵祯压根就没搭理他。 因为赵祯算了算时间,刘亨应该快带着人杀到上京城了。 在赵祯抵达涿州的时候,刘亨便带着人登上了辽国疆土。 从海边抵达辽国上京城,大概需要八日。 赵祯从涿州边陲抵达幽州城,也花费了八日。 眼看着都第九日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祯在怀疑,刘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事实上并不是刘亨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从上京城往幽州城传消息,需要的时间长一些,即便是八百里加急的话,也得七八日才能将消息传到此处。 而辽皇耶律隆绪刚带着兵马踏进了幽州地界,几骑快马就从上京城的由北向南而来。 几骑快马蛮横的闯进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行营,将一份急报送进了辽皇耶律隆绪的钵体内。 辽皇耶律隆绪正在跟文武重臣们商量如何攻打幽州城,所以急报送进了钵体内以后,他也没有避讳人,当中打开了急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2章 辽皇耶律隆绪是个狠人! 耶律隆绪拆开了急奏,只看了一眼,双眼一瞪,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萧浞卜……留下……其余人全退出去……” 钵体内的大辽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乖乖的退出了钵体。 “父皇……” 耶律宗真见耶律隆绪神色不对,急呼了一声。 耶律隆绪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也出去……” 耶律宗真迟疑了一下,退出了钵体。 “噗……” 耶律隆绪在耶律宗真退出了钵体以后,喷出了一口逆血。 萧浞卜和大宦官吓了一跳,二人齐齐扑到了耶律隆绪龙床。 “陛下?!” 耶律隆绪阴沉着脸,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得声张。” 萧浞卜和大宦官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是担忧。 耶律隆绪继续道:“数日前,有一支疑似宋兵的兵马,从润州海岸,登临我大辽疆土,海阳军不敌,润州被攻破。 贼人在润州劫掠了一番后,往上京城方向而去。” 萧浞卜大惊,“宋国的兵马?” 眼下正是宋辽两国大战的时候,在这种关键时候,从润州登上大辽疆土,直逼上京城的兵马,很容易被联想到是宋国的兵马。 耶律隆绪沉声道:“领兵的疑似宋人,但是麾下的兵马,大多全是倭国人。” 萧浞卜瞪眼道:“小小倭国,也敢跟我大辽叫板?他们活腻了?” 耶律隆绪瞥了萧浞卜一眼,冷声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萧浞卜赶忙闭上嘴。 耶律隆绪沉吟道:“领兵的很有可能是宋人,倭人很有可能投了宋人。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上京城。” 萧浞卜急忙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耶律隆绪迟疑了一下道:“你回去一趟,代朕传令,调遣长城以北所有留守的兵马,一起给朕围剿他们。” 萧浞卜咬牙道:“可是等臣回去了,贼人恐怕就已经攻破上京城了。” 耶律隆绪微微眯起眼,道:“攻破了就攻破了。” 萧浞卜一脸惊愕的盯着耶律隆绪,“皇后还有诸位皇子还在上京城……” 耶律隆绪沉声道:“宗真在朕身边就够了。” 萧浞卜一脸惊恐。 耶律隆绪侧头看着他,冷冷的问,“朕现在带兵回去就能保住他们吗?” 萧浞卜脸上带着惊容,沉默不语。 虽然耶律隆绪说的是实话,可萧浞卜还是觉得胆寒。 沉默了许久,萧浞卜突然开口道:“臣就怕对方拿皇后和诸位皇子的性命威胁陛下。” 耶律隆绪冷声道:“朕不在乎那些威胁。” 萧浞卜心中再次一揪。 萧浞卜瞥了耶律隆绪一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此次随行的许多官员的家眷还在上京城……” 耶律隆绪微微眯起眼,盯着萧浞卜道:“这便是朕留下你的目的。朕要你下去以后封锁消息,不得告诉任何人,更不能让任何类似的消息传到他们耳中。” “臣的家眷……” 萧浞卜咬着牙继续道。 只是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耶律隆绪盯着萧浞卜幽幽的道:“你两个儿子,如今都在军中,留在汴京城里的只有一些姬妾。其他的那些同族,你真的在意吗?” 萧浞卜毫不犹豫的道:“自然在意。” 耶律隆绪冷笑道:“可他们不在意你。” 萧浞卜惊愕的盯着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冷漠的道:“他们向朕奏请罢黜宗真,立重元为太子的时候,可曾问过你?” 萧浞卜咬着牙垂下了头。 他是耶律宗真最忠实的支持者,他的那些族人要罢了耶律宗真,改立耶律重元,自然不会问他。 耶律隆绪继续道:“那个疯女人,还有你那些族人想做什么,朕心里清楚,你心里也清楚。那个疯女人是想效仿朕的母后,执掌我大辽的大权。 你的那些族人,想借着她的手,共分了我大辽的大权。 朕现在没有改立太子,所以朕一死,宗真必然继位。 可宗真继位以后,他们必然谋划着剪除朕给宗真留下的人。 你就是其中之一。 等你们这些人被剪除完了以后,她就会废了宗真,改立重元。 因为重元年幼,更好掌控。” 耶律隆绪一番话说完,萧浞卜已经僵直在了原地。 寇季若是在此处,听见了耶律隆绪这番话,一定会拍手称赞耶律隆绪。 因为耶律隆绪的话,几乎跟他死以后的辽国历史,没有太大差别。 史书上,耶律隆绪死后,萧耨斤便果断开始了夺权,她先利用自己的人栽赃陷害了耶律隆绪留给耶律宗真的一些老臣,将其全部抄家斩首,其中就有萧浞卜。 随后在准备废除耶律宗真,改立耶律重元的时候,被耶律重元给告密了。 耶律宗真虽然年幼,但却十分有破例,在萧耨斤动手之前,抢先下手,剪除了萧耨斤的党羽,囚禁了萧耨斤。 耶律重元因为告密有功,被他封为了皇太弟。 史书上的事情,耶律隆绪自然不知道,但是他通过现在辽国的局势,将他死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经推断的七七八八了。 耶律隆绪见萧浞卜不说话,就继续道:“他们为了权力,已经不顾及你这个同族的死活了。你现在难道要为他们,破坏了朕南征的计划? 朕若是现在放弃南征,回去救他们,那么往后十年,我大辽都没有资格向宋国兴兵。 但宋国却可以肆无忌惮的侵犯我大辽的疆土。 十年时间,足够宋国拿下我大辽一半的疆土。” 萧浞卜咬着牙道:“难道……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上京城被攻破,我契丹八族的子弟被人屠戮?” 耶律隆绪瞪着眼道:“朕不是派遣你回去调遣兵马剿灭他们吗?朕只是自己没办法回援,但是朕派遣了你回去。” 萧浞卜深吸了一口气,垂下了头,“臣谨遵陛下旨意……” 耶律隆绪满意的点点头,“下去以后,记得封口。妖言惑众,动摇军心的人,就不必留手,这是朕给你的权力。” 萧浞卜深深一礼。 耶律隆绪摆了摆手,让他退出了钵体。 萧浞卜一走。 耶律隆绪立马对身边的大宦官吩咐道:“派人盯着他,他若是敢将此事泄露出去,那就杀了他。” 大宦官点了点头,退出了钵体。 耶律隆绪一个人躺在龙床上,面色有些狰狞的道:“赵祯当真是好算计。只是你以为派人去攻打上京城,朕就会退兵吗? 朕不会退。 朕不仅不会退,朕还得谢谢你。 如今,我大辽上层腐朽,导致我大辽被你宋国欺压。 那个疯女人,还有他的一些族人,还想谋夺朕皇儿的帝位。 朕是没办法将他们一口气全杀了。 因为朕要顾及朕皇儿的感受,也要遵守契丹八族定下的共同的约定。 但是你派人去帮朕杀了。 那朕皇儿登基以后,便能掌控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 你宋国上层也腐朽,但你没朕这个魄力。 朕可以舍了朕的儿女,舍了大辽积累多年的钱财。 但你不行。 所以,赵祯,你和你爹都不如朕。” 耶律隆绪的话,自己他自己听到。 赵祯听不到,赵祯若是听到的话,肯定会点头承认,承认辽皇耶律隆绪比他有魄力。 因为他没办法做到像是辽皇耶律隆绪那么狠辣。 汴京城一旦遭遇了被攻打的危险,他一定会率兵回援,因为他舍不得的人太多。 耶律隆绪封锁了消息,所以陪他一起出征的文武大臣,以及兵马,最终得到的消息是,大辽境内有一个小部族叛乱,耶律隆绪已经派人回去召集留守的兵马剿灭了。 大辽的文武大臣和兵马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便失去了兴趣。 大辽境内小部族众多,大辽清理过许多,但不可能一口气全清理干净。 大辽对那些小部族压榨的十分狠,所以每年大辽境内都会有小部族叛乱的事情发生。 但无一例外,都被大辽的兵马所灭。 大辽的文武大臣对此类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所以不以为意。 耶律隆绪率领着兵马在幽州和顺州交界处休息了一夜以后,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逼到了幽州城下。 曹玮特地陪着赵祯在幽州城城墙上观看了一番辽国的兵马。 赵祯此前攻打兴庆府的时候,曾经调遣了百万雄兵,所以看到了辽国的三十多万兵马以后,淡淡的说了一句。 “辽国的兵马,也就那样。” 曹玮二话不说,吩咐人将赵祯的话记下来,传递给军中每一个将士。 赵祯在看到了曹玮举动以后,愕然的问道:“曹爱卿,你这是做什么?” 曹玮笑着道:“官家可别小瞧您随口一句话,将士们若是知道了官家对辽兵的评价以后,一定不会对辽兵的数量给吓到。” 赵祯失笑道:“朕也没看到谁被辽兵吓到啊?” 曹玮笑着道:“大战在即,总要让将士们听到一些东西,激起他们的斗志。” 赵祯笑了笑,没有多言。 赵祯陪着曹玮巡视看完了辽兵行军,在曹玮提醒下,说了一些话激励了一下将士,然后便下了城墙。 下了城墙以后。 赵祯回到了行宫内,询问陈琳,“刘亨那边是不是没有入辽境?为何至今也没有动静?” 陈琳躬身道:“潜藏在辽国的探子刚刚传来消息,刘亨那边在数日前,已经率领着兵马踏上了辽国的疆土。踏上辽土当日,便击溃了辽国的海阳军,破了润州。” 赵祯皱眉道:“那辽皇耶律隆绪那边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陈琳迟疑道:“按理说,辽皇耶律隆绪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毕竟在辽国境内,我朝探子传递消息的速度,要比辽国传令兵要慢。” 赵祯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辽皇耶律隆绪的举动就有些反常了。” 陈琳点头附和道:“上京城被攻,辽皇耶律隆绪还能坐的住,自然很反常。” 赵祯思量了一下,吩咐道:“派人去查查……” 陈琳答应了一声。 赵祯感慨道:“此地的大战马上掀起,也不知道四哥在河西如何了?” 陈琳苦笑着道:“幽州城距离阳关,中间的距离可长了,咱们这边已经拿下了幽州城,阳关那边恐怕才得到咱们出保州的消息。” 赵祯点头道:“也是……” “……” “阿嚏……” 就在赵祯惦念寇季的时候,寇季打了一个长长的喷嚏。 李迪凑到了寇季身边,问道:“着凉了?” 寇季点头道:“昨夜陪着狄青巡视阳关的时候,吹了点冷风,应该是着凉了。” 李迪低声笑道:“河西可不比汴京城,河西即便是到了春日,早上和晚上都很冷。你应该多加几件衣服。”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淡淡的道:“该多加几件衣服的是您老才对吧。您老这身子骨,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不像是我,还年轻。” 李迪凶恶的瞪了寇季一眼,他最讨厌寇季拿年轻说事。 寇季在李迪瞪眼的时候,笑呵呵的拿起了一份急报递给了李迪。 李迪拿过了急报,瞅了两眼,有些惊讶的道:“官家已经到保州了?而去还是赶在了辽皇之前,抵达了燕云。” 寇季淡然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虽说官家是得知了辽皇出兵以后才动身赶往的保州。可我大宋自从兵制革新以后,已经去除了辎重这个拖累。 官家一路上疾驰,自然能后发而先至。 再说了,早在去岁黑汗王朝的兵马攻打我大宋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辽皇的谋划,提前做了一些部署,抵达燕云的速度自然比辽皇要快。” 李迪在寇季说话的时候,仔细阅读完了急报,微微皱起了眉头,“曹玮也去了燕云?”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略微点了一下头。 李迪沉声道:“曹玮的身子骨可不太好。老夫此前听人说,朝廷此次动兵的时候,吕夷简和王曾就有意请曹玮出山。 只是李昭亮吵得很凶,吕夷简和王曾就没有再提此事。 李昭亮一个外人,为曹玮的事情在朝堂上大吵大闹,这就说明曹玮的身子骨不容乐观。 那么他此去燕云,恐怕凶多吉少。” 寇季略微叹了一口气道:“曹玮为何去燕云,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李迪盯着寇季道:“为了曹家,也为了寿王?” 寇季和李迪都是在朝堂上混迹了多年的人,曹玮为何豁出了性命去燕云,二人大概都能猜到。 寇季听到了李迪的话,点头道:“官家整治了皇亲国戚,也整治了武勋,虽然没动曹家,可曹家人心里多少也有些担忧。” “居安思危?!” 李迪抚摸着胡须道。 寇季点头道:“曹玮对我大宋有大功劳,曹玮活着,官家不可能动曹家。但曹玮一旦亡故,那就不太好说了。” 李迪皱眉道:“官家岂会如此无情?” 寇季感慨道:“官家无不无情,重要吗?官家兴许念及曹玮的功劳,不动曹家,可架不住曹家的人往这方面想啊? 毕竟曹家不同于李家、不同于朱家、不同于杨家。 整个曹家,除了曹玮以外,没有人在军中扛起一面大旗。 曹玮一旦亡故,曹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就降低到了最低。 官家此前处理皇亲国戚和武勋,已经给曹家感受到了危险。 所以曹玮临死之前,再为曹家博取一些功劳,稳固一下曹家的地位,也在情理之中。” 李迪沉吟着点点头。 寇季继续道:“还有寿王,曹皇后拒绝了让官家册立寿王为太子,走了一步妙棋,为以后寿王稳坐太子之位,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但其中也存在这一定的风险。 因为她代替寿王,拒绝了官家的好意,朝堂上一些大臣,恐怕会生出别样的想法。 一旦宫里的其他三位贵人有人诞下了皇子,那么朝堂上一些有别的想法的大臣,恐怕就会跑过去依附。 到时候再提起册立太子的事情,寿王就有了对手。 曹玮此次舍命一搏,若是能建一些功绩,那官家在册立太子的时候,多少也会念及一下曹玮。 所以曹玮舍命一搏,算是帮寿王稳固了太子之位。 寿王自己先天占有巨大的优势,再加上曹玮的余荫,太子之位必然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 若是曹玮建立的功劳足够大,那寿王坐上了太子之位以后,即便是犯了一些错,也能用曹玮的余荫抵消。” 李迪感叹道:“曹玮保寿王,寿王保曹家,还真是好算计。曹玮已经派人拿下了大定府和飞狐口,已经建立了一些功劳了。 寿王的太子之位,算是稳了。” 说到此处,李迪看向了寇季道:“老夫听说,宫里的那位小张贵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若是诞下了皇子,你少不了要被牵扯进去。 曹家跟你关系不错,曹皇后也一直刻意的交好着你。 到时候对上了曹家,你怎么做?”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撇撇嘴道:“小张贵人帮她儿子争夺太子之位,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迪瞪眼道:“你儿子可是娶了她姐姐的闺女!” 寇季不屑的道:“那是官家硬塞给我儿子的,又不是我儿子去哭求的。” 李迪没好气的道:“在你眼里,娶公主还是一个苦差事?” 寇季理所当然的道:“那是当然。不娶公主的话,京中那些大家闺秀,还不是随我儿子挑?娶了公主,纳妾都要偷偷摸摸的,多委屈。” 李迪哼了一声道:“你儿子那是天生的富贵命,娶公主那是应该的。娶别人,出了仕,肯定会惹出许多事端。”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没有说话。 李迪的话他承认。 寇天赐那小子确实是天生的富贵命。 除了享富贵,啥也不能干。 他要是出仕的话,不用寇准和寇季辐照,也能平步青云。 没办法,寇准和寇季的门生故旧太多了,关系网太大了。 就算寇准和寇季两个人不开口,别人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也得主动给寇天赐升官。 寇天赐出仕,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能混到朝堂之上。 然后一些为了巴结寇季的人,肯定会奏请朝廷,破除年龄小,不得坐上重臣之位的潜规则,继续给寇天赐升官。 只要没人刻意打压,没人可以阻拦。 寇天赐升到重臣之位上,不会超过十年。 他若是在网络一些门生的话。 等寇季一退,他接手了寇准和寇季的关系网,就可以权倾朝野了。 三代权倾朝野,那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就该改姓了。 不改姓没办法。 一朝堂的自己人,寇天赐就算不想上位,别人也会推寇天赐上位。 反正宋太祖皇帝赵匡胤开了一个坏头,寇天赐手底下的人弄一个黄袍加身也没多大心里压力。 你能黄袍加身夺了别人的江山,别人也能黄袍加身夺了你的江山。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类的话,就是最好的说辞。 所以寇天赐要么当一个富贵闲人,要么离开大宋去外面混。 寇季和向嫣舍不得儿子去外面混,所以只能让儿子当一个富贵闲人。 李迪见寇季默认了自己的话,就继续问道:“若是小张贵人借着亲家关系,非拉着你入局呢?又或者通过你儿子,请你入局呢?”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冷哼道:“皇位传承的问题,我不会插手,也不想插手。他最好别惦记我,他要是惦记我的话,那我就让他儿子连皇子也做不成。” 李迪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淡然道:“你知道我的手段,知道我能做到。” 李迪迟疑着道:“你是不是拿了曹家什么好处?” 寇季摇头道:“没有……” 李迪疑惑道:“那你为何会偏向曹家?” 寇季反问道:“你很希望我去支持别人?” 李迪顿时闭上了嘴。 寇季瞥了李迪一眼,哼了一声道:“告诉那三个老家伙,别乱试探,我不会插手皇位传承。但他们惹怒了我的话,那就说不定了。” 李迪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没人试探你。” 寇季不屑的道:“你李迪坐镇河西,又没打算还朝,皇位上坐的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若不是那三个老家伙来信让你试探我,你才不会操这份闲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3章 徐徐拉开的大幕 李迪被寇季戳穿了谎言,干巴巴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寇季继续道:“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跟他们说,但却可以跟你说。以官家的身子骨,再活几十年,不成问题。寿王能成为皇太子又如何? 他想继承皇位,就看他能不能活得过官家。 至于篡位,只要我寇府不倒,谁有那个胆子。 到时候我让他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李迪听完了寇季的话,有些发愣,“所以……谁能继承皇位,就看谁能活得过官家?” 寇季反问道:“不然呢?” 别人不知道,寇季却清楚。 赵祯是大宋少有的超长待机的皇帝。 在位足足四十多年。 眼下才过了十几年,还不到一半。 而且史书上赵祯在位只有四十多年,还是身子骨羸弱的情况下。 如今赵祯身子骨硬朗,四十多年恐怕挡不住。 他要是在皇位上坐个五六十年。 赵润即便是成了皇太子,继位的可能性估计连一成都不到。 曹玮就算打出了破天大功,余荫也不可能护他四五十年。 而且赵润一旦大了,顶不住外面的诱惑,酒色财气样样都沾上的话,恐怕还活不过赵祯。 李迪大概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沉吟道:“所以……吕夷简三个人纯粹是想的太多?”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不然呢?他们自己的身子骨,他们自己不清楚?他们都活不过官家,还操皇位继承的心?不是想的太多,是什么?” 李迪哈哈一笑,“老夫明白了。此事老夫不会告诉他们三个,就让他们三个干着急去吧。” 寇季哼了一声道:“有那个心思,还不如关注关注战事。” 李迪点头道:“说起来,官家已经率军到了保州,辽皇耶律隆绪那边应该也抵达了燕云。咱们钓的大鱼,估计也该上钩了吧?” 寇季点头道:“差不多了。” 李迪沉吟道:“就怕咱们钓的大鱼过于谨慎,不肯上钩。” 寇季思量了一番,道:“等几日再看,几日之后若是青塘不动手,我就下令让种世衡兵出玉门关。” 李迪面色凝重的道:“玉门关外如今汇聚的黑汗兵,可是超过了一百万了。你虽然将大部分兵力调遣到了玉门关,可对上了数量庞大的黑汗兵,恐怕不够看。” 寇季笑着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李迪见寇季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二人也没有继续闲聊。 寇季离开了自己居住的院子,赶往了阳关城头,去见狄青。 阳关城头上,已经不见黑汗人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宋的地方兵。 萧匹敌在征调了西州回鹘的百姓加入到了战场以后,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足足一个多月的消耗战。 阳关内的黑汗人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阳关外却依然有西州回鹘的百姓被运送过来。 对萧匹敌而言,西州回鹘百姓的命,那不叫命,那是常规的战争消耗品。 只要消耗战不停止,只要西州回鹘境内的百姓没有死绝,他可以一直从西州回鹘境内调遣人过来跟寇季打消耗战。 寇季上了阳关城头,在城头的城门楼子里找到狄青。 找到狄青的时候,狄青正在酣睡。 寇季也没打扰他,一直等到了狄青睡醒。 狄青睁开眼,看到寇季坐在自己身边,先是一愣,随后赶忙起身施礼,“兄长……” 寇季摆手道:“没关系,你连着打了一个月仗,精疲力尽的,多睡一会儿不碍事。” 狄青干巴巴一笑。 寇季吩咐狄青坐下,然后开口道:“我此次前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狄青闻言,立马扑到了寇季近前,“可是真定府那边有消息了?” 寇季点头道:“官家已经率兵到了保州,咱们钓的那条大鱼恐怕也要动手了。所以咱们不能再一直防守下去了,必须动手了。” 狄青闻言,大喜,“被人打了一个月,我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火,现在终于可以一口气撒出去了。” 寇季笑着问道:“对付城外的辽兵,你有几成把握?” 狄青正色道:“只需三万永兴军,我便能正面击溃他们。” 寇季沉吟道:“萧匹敌跟你战了一个多月,手里的精兵可没动过。如今萧匹敌手里的精兵应该有十五万左右,你率领三万永兴军,能打得过他们?” 狄青自信的道:“只要对方人数不过二十万,青有信心跟他一战。” 寇季点点头道:“很好,那我留下三万永兴军,两万地方兵给你,剩下的兵马我一起带去玉门关。” 狄青一脸愕然。 寇季笑问道:“怎么?有问题?” 狄青迟疑道:“兄长不打算让青出关去跟萧匹敌一战?” 寇季笑着道:“战还是要战的,但不是现在。我们率先要拿下的是玉门关的战事。一旦玉门关的战事了解,你这边就可以对辽兵动手。” 狄青苦着脸道:“就怕到时候辽兵去驰援玉门关,我这边可就没的打了。” 寇季摇头笑道:“那也不见得。青塘兵马若是出手的话,最有可能跨过大雪山,兵进西凉城,断了我们的后路。 到时候从河西府到陕西府,整个一片全部会论为战场。 到时候有你打的。” 狄青迟疑道:“青塘兵若是真的跨过大雪山,很有可能会分兵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 青塘兵为何不直接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寇季不说,狄青也很清楚。 青塘一旦出兵,便是和黑汗王朝、辽国一起攻打大宋。 大宋不是青塘一口能吃下的。 所以青塘必须加入到黑汗和辽国的同盟当中,跟他们一起攻打大宋。 不然仅凭青塘兵马,攻打大宋腹地的话,很有可能会崩了牙口。 角厮罗是一个谨慎的人,也是一个喜欢偷鸡的人。 他不可能自己去啃硬骨头。 所以他肯定会帮着黑汗兵和辽兵击溃寇季手里的兵马,然后引黑汗兵和辽兵入大宋,让他们去啃硬骨头,自己在一旁趁机捡便宜。 到时候黑汗兵和辽兵把大宋弄的越乱,角厮罗越容易从大宋获得大好处。 毕竟,浑水更好摸鱼。 所以角厮罗一旦出兵,必然兵临西凉城,拿下了西凉城以后,一路往玉门关和阳关方向打。 然后汇同玉门关和阳关的黑汗兵和辽兵,两面夹击大宋兵马。 待到玉门关和阳关内的大宋兵马被他们拿下以后,整个大宋西境,将没有兵马再能阻止他们三方联军的步伐,到时候他们可以长驱直入。 但尽管角厮罗会率兵来攻打玉门关和阳关,他依然能分派出去一些兵力去侵犯陕西府和川府。 寇季听到了狄青的担忧,笑着道:“陕西府和川府那边,我早就布下的伏兵,他们若是不去还好,去了一定会栽跟头。” 狄青狐疑的看着寇季。 根据狄青所知,眼下大宋所有的兵力,几乎都被调遣到了东西两大战场上,貌似已经没有其余闲复的兵马了。 寇季笑着道:“我调遣了各关城内的守关将士。” 狄青沉声道:“守关将士不可轻动。” 寇季摇头笑道:“关键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狄青迟疑了一下,没有再多言。 对于守关将士的战斗力,狄青还是十分放心的。 那些将士野战或许不如禁军将士,但是守关守城的方面比禁军将士还强。 毕竟他们守关守习惯了,知道如何应对敌人大军攻城,也知道如何用最少的兵力,抵御敌人。 寇季看出了狄青心中还有疑惑,便继续笑道:“陈尧佐在一个月前,悄然离开了汴京城,前去大理坐镇。 朱能于一个月前,率领着三五个随从,已经到了陕西府和川府交汇处。” 狄青一脸惊愕,“您居然调动了朱副枢密?” 寇季笑着道:“朱能悄无声息的离开大理,又没有太多人关注。只要新军还在大理镇着,大理境内的人就不敢作乱。 陈尧佐虽然不通兵事,但是在民政上还是有一手的。 有他前去坐镇,应该能压住大理境内的那些部族头人。 所以即便是朱能离开了大理,我们也不用担心大理会乱。” 狄青长出了一口气,道:“有朱副枢密坐镇陕西府和川府,那我就放心了。” 寇季点头笑道:“那阳关就交给你了。我要带着兵马前去玉门关,争取一次击溃黑汗兵。 一旦玉门关那边击溃了黑汗兵,你在此处立马发动对辽兵的攻势。” 狄青郑重的点头。 寇季继续道:“稍后会有不少百姓撤到阳关附近,李迪会看着安置,你不用管。” 狄青再次点头。 寇季又叮嘱了狄青一些事情,便离开了城头。 回到了城内,寇季又找上了李迪,叮嘱了李迪一些事情后,给狄青留下了三万永兴军,两万地方兵,他带着其余的兵马,瞧瞧的赶往了玉门关。 虽说寇季对李迪说,要等青塘几日再动手。 可跟黑汗兵在玉门关决战的战略是早就定下的,并不会因为青塘还没有出手,就放弃。 该打的仗还是要打,具体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寇季率领着兵马赶往玉门关时候。 青塘城内。 角厮罗正在招待元山部的元山。 角厮罗早在收到了辽皇耶律隆绪兵出上京城的消息以后,就动了动手的心思。 但他没有急着派遣兵马入侵大宋,而是派遣了人赶往了元山部,请元山带兵前来回合。 元山也心大,在得到了角厮罗邀请以后,想也没有多想,带着一万铁骑,五万轻骑,浩浩荡荡的进入到了青塘。 一路上在安子罗的引领下,抵达了青塘城。 到了青塘城以后,便被角厮罗热情的迎进了王宫。 进了王宫以后,角厮罗准备了酒宴,请元山吃喝,顺便商谈一下进攻大宋的事宜。 席间,角厮罗请元山饮了一杯酒以后,笑着道:“元山将军此次率领兵马似乎有点少啊?” 元山占据了半个黄头回纥,疆土比青塘小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比以前的甘州回鹘和沙州回鹘却要大一些。 近些年借着往大宋贩卖牛羊和战利品,捞了不少钱,再加上元山部控制着西域最大的产盐地,也捞了不少钱。 别看元山部给大宋献上了钱财很多,事实上也不过是他们收入的九分之一罢了。 所以元山部很有钱。 又跟大宋交好,可以用钱财从大宋购买到许多粮食。 所以元山部也有许多粮食。 在西域,有粮食就等于有人。 近些年,被大宋、青塘、黑汗王朝欺压的走投无路的小部族、以及一些四处流窜的部族,几乎都投了元山部。 此前,角厮罗清理青塘境内的那些吐蕃大族的时候,一些跟角厮罗闹掰了的吐蕃大族,就投了元山部。 元山部如今的人口已经破了百万,控弦之士足有二十万之多。 像极了以前没统一的青塘。 元山部有控弦之士二十万之多,元山却只带了六万兵马前来跟角厮罗会盟,角厮罗自然要好好问一问。 元山听到了角厮罗的问话,大大咧咧的道:“我也想像是青塘王一样,一下子拉起五十万控线之士,可我元山部没那么多勇士。 此次跟青塘王一起攻打宋国,我原想着带他十五万兵马。 可临出门的时候,部里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我只能留下一部分兵马,率领另外一部分兵马前来跟青塘王汇兵。” 青塘王好奇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元山有些无奈的道:“吃坏了东西,闹肚子了。” 青塘王微微一愣,万先生见此,淡然笑道:“我青塘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吃下的。既然吃了,那就的做好闹肚子的准备。” 青塘王瞬间明白了元山口中的闹肚子是什么意思。 必然是那一支投了元山部的吐蕃大族闹腾了起来。 元山为了镇压他们,不得不留下一部分兵马。 那一支吐蕃大族,在青塘的时候就闹个没完,去了元山部以后,也闹腾不停,有一次元山派遣重兵去驰援西州回鹘,部里空虚,差点让人夺了权。 此事在西域不是秘密,西域所有人都知道。 如今元山要亲自领兵外出,那一支吐蕃大族的人再次闹腾起来,也实属正常。 也正是因为那一支吐蕃大族太能闹腾,所以元山部庇护了他们以后,青塘并没有追究。 角厮罗哈哈大笑道:“我青塘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元山十分粗鲁的道:“青塘王若是想要,我可以吐出来还给你们。” 角厮罗果断摇头,“我好不容易将麻烦踢出去,可不想在把麻烦捡回来。” 元山一脸恼火,没有言语。 角厮罗继续笑道:“元山将军既然没有能如约带来足够多的兵马,那么此次攻打宋国所得到好处,怎么分,我们恐怕又得重新协商。” 元山脸色一变,一脸阴沉的道:“青塘王是要临场变卦吗?” 角厮罗笑着道:“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出多少兵,拿多少好处。” 元山恼怒的道:“我可带来了我元山部所有精锐。虽然没有十五万兵马,但是战斗力却不弱。 说好的三成就三成。 青塘王若是反悔,那我大可以去帮助宋人。 宋人近些年虽然对我元山部屡屡压榨,但却从没有失信于我。 此前宋人就曾派人告诉我,若是我愿意率领元山部兵马,从背后给辽兵和黑汗兵一个痛击的话,就给我封王,让我跟你平起平坐。 我是看你许的好处足够多,所以才答应帮你一起攻打宋国。 你若是出尔反尔,那我就去帮宋人。” 角厮罗听到此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万先生则开口笑道:“元山将军不必动怒。我家赞普只是一句戏言。元山部铁甲之威,西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国铁骑不出,元山部铁甲就是西域最强的骑兵。 在我看来,元山部铁甲,可当十万雄兵。 我家赞普邀请元山将军一起攻打宋国,看重的就是将军麾下的铁甲。 如今将军将铁甲尽数带了过来,我家赞普自然不可能削减元山部应得的缴获。” 元山听到此话,脸色好看了不少,哼了一声没说话。 角厮罗在万先生打完了圆场以后,点头道:“我只是一句戏言,元山将军不必动怒。” 元山盯着角厮罗威胁道:“我这人最讲诚信,我也希望青塘王可以讲诚信。青塘王若是骗我,那我会毫不犹豫的跟青塘王翻脸。” 角厮罗沉吟了一下,道:“你若不信,我们可以依照古礼,在大雪山见证下,结下古约。” 元山毫不客气的道:“那就这么定了。” 角厮罗缓缓点了点头道:“辽国那边传来消息,辽皇耶律隆绪已经余一个多月前,率兵出了上京城。 昨日有传来消息,宋国皇帝赵祯已经率兵抵达了宋辽两国的边陲。 我所料不差的话,宋辽两国已经交上手了。 眼下宋国一半兵马被辽人牵制,另外一部分兵马被黑汗人和辽人联手牵制。 现在宋国境内几乎一片空虚,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听到了兵事,元山脸色一正,道:“那我们怎么打?直接率兵从西宁州攻过去,杀到宋国汴京城去?” 角厮罗缓缓摇头,“分派出去一些兵马去宋国腹地劫掠可以,但我们不能直接去宋国。我们应该兵进西凉城,断宋兵后路,然后去攻打玉门关和阳关。” 元山一愣,盯着角厮罗质问道:“你是打算放辽人和黑汗人进来,我们好跟着浑水摸鱼?” 角厮罗点头笑道:“不错……” 元山不客气的道:“你就不怕把他们放进来了,他们先把我们宰了。黑汗人虽然不怎么能打,但是数量多。他们冲锋起来势头很猛,我们可不一定挡得住。” 角厮罗哈哈笑道:“这一点你不必担心。不瞒你说,我已经暗中跟辽国结盟。一旦打下了阳关和玉门关,放了辽人和黑汗人进来,辽人就会真正跟我们结盟。 黑汗人一旦起了歹心,就要先面对我三方兵马。 我们任意一方对上黑汗人,自然不好对付。 可是我们三方兵马加起来,对付黑汗人,那是轻而易举。” 元山皱起了眉头道:“辽人凭什么帮你不帮黑汗人?黑汗人的兵马数量可比你多。” 角厮罗笑道:“黑汗人一旦得势,会毫不客气的对辽国下手。但我们不同,我们一旦和辽国共分了中原,我们会彼此相安无事的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可以没有战争,但是黑汗人不能没有战争。 黑汗人没了战争会不知所措,我们不会。” 元山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听你的……” 角厮罗点头笑道:“那就说好了,一起共击西凉城,兵进阳关和玉门关。” 元山沉声道:“分兵去攻打宋国腹地,得算我一份。” 说到此处,元山盯着角厮罗道:“我得知道你从宋国捞了多少好处。” 角厮罗思量了一下,点头道:“可以。” 元山闻言,没有再提出什么条件。 角厮罗顺势道:“那么,我们明日就兵出青塘城,杀往西凉城。等路过大雪山的时候,我会跟你一起向大雪山结誓。” “好!” 元山痛快的答应了。 角厮罗哈哈大笑着拉着元山欣赏起了歌舞。 临睡的时候还塞给了元山几个美女。 元山抱着几个美女去睡了。 角厮罗却依旧和自己的臣子待在王宫里。 “元山就是一个莽夫!” 有青塘臣子开口。 角厮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反倒是万先生缓缓开口,“元山表面上表现的像是个莽夫,可性子却细腻着呢。刚才他跟赞普谈话,看似粗鲁,却一直盯着元山部该有的利益不放。 他是一个合格的部族之主。” 顿了顿,万先生又补充了一句,“但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国主。因为他只盯着宋国的钱财,却没有盯着宋国的疆土。” 角厮罗沉吟道:“也不一定,元山部跟宋国接壤的地方只有宋国的河西。元山部要惦记宋国的疆土,只能惦记宋国的河西。 可河西随后肯定会被黑汗国占着不放。 所以元山部即便是惦记宋国的疆土,也不一定能得到。 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惦记宋国的钱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4章 难以理解的古人 青塘王宫里,除了少数自傲之辈以外,没有人将元山当成蠢货,其中便包括角厮罗。 元山刚才在青塘王宫大殿内看似粗鲁,可心思却十分缜密。 角厮罗提出了新的利益分配方式,他果断开口拒绝。 并且以诚信为棋,将死了角厮罗,逼的角厮罗在利益上做出让步。 如此人物,谁将其当成蠢货,那他就是最大的蠢货。 元山是马贼出身,以卑微之身,立于西域,问鼎一方。 如此人物,称之为枭雄也不为过。 “元山此人,肚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不可小逊。” 角厮罗郑重的提醒了一句。 青塘王宫内一部分人赞同的点点头,另一部分人虽然点着头表示赞同,但是脸上不屑的神色难以掩饰。 唯有万先生对角厮罗深深一礼,“臣受教了……” 角厮罗失声笑道:“万先生言重了……万先生离开我青塘的时候,西域还没有元山这号人,万先生回到我青塘的时候,元山已经成为了一部之主,万先生不了解元山,实属寻常。” 万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身为谋士,看错了人,并且妄下了评论,在帝王眼里,就是大大的减分项。 得亏青塘没几个善谋的人才,不然他在青塘的地位恐怕要动摇了。 别看角厮罗总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就觉得角厮罗会善待人才。 实则,角厮罗只善待对自己有用的人才,对自己没用的人才,角厮罗从不正眼相看。 青塘吸纳宋国良才许久,至今也没有能吸纳到几个真正的辅国良才,就是跟角厮罗的性格有关。 在角厮罗眼里,一个人有没有才,拿得看他能不能立马为青塘带来好处。 能立马为青塘带来好处的人,在他眼里便是人才,不能为青塘带来好处的人,即便是满腹经纶,角厮罗也不会多看一眼。 青塘人只看到角厮罗对麾下的文武礼贤下士,但却从没有见过角厮罗对乡野的遗贤礼贤下士。 角厮罗并没有在意万先生的反应,在出声安抚了万先生以后,角厮罗立马开口,“此次攻打宋国,如何分兵,诸位议一议。” 此次攻打大宋,前去西凉城的兵马早已定下,由角厮罗亲自领三十万大军去攻。 剩下的二十万兵马,会被分别派遣到大宋陕西府和川府的边陲,从两面侵入到宋国。 剩下的二十万兵马由谁统领,此前并没有商量好。 因为牵扯到具体的利益分配问题,所以各部头人都争论不休,至今也没有个定数。 王宫大殿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率先开口的。 因为根据之前的争吵经验,谁先开口,谁就会成为被人攻击的靶子。 大殿内一时静悄悄的。 安子罗环视了一下群臣,突然开口,“臣愿带兵去攻打宋国陕西府!”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群臣纷纷开口。 “安将军此言差矣,你身为赞普身边的亲将,自然要跟着赞普去西凉城……” “不错,有安将军跟在赞普身边,我等才能放心的去攻打宋国陕西府和川府……” “你得护着赞普,赞普可是我吐蕃共主,若是赞普出了意外,那我吐蕃恐怕又要像是以前一样沦为一盘散沙。” “对对对……” “此前商讨对西凉城出兵的时候,安将军就是随行的统领之一,眼下大战在即,岂能更改?” “阿鲁尔说得对……” “……” 一瞬间,大殿内的群臣全部变成了忠臣良将,一脸大义凌然的说着大义的话。 安子罗一脸鄙夷的环视了一番那些开口的人。 他们心里怀的是什么鬼胎,安子罗心里清清楚楚。 他们无非是想借着青塘大军在河西跟大宋兵马厮杀的时候,趁机杀入到宋国腹地,大肆劫掠一番。 宋国若是一头羊的话,那么最先杀进宋国腹地的人,必然会吃到最肥美的那一块羊肉。 如今宋国在东境和西境两面开战,宋国境内兵力空虚的事情,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所以,青塘所有人都觉得,前去攻打宋国的陕西府和川府,即便是会遇到抵抗,抵抗的人也不会太多。 安子罗鄙夷的看着那些人,那些人却像是没有看到安子罗鄙夷的眼神,依然义正言辞的说着大义凌然的话。 安子罗将目光落在了角厮罗身上。 此事吵吵闹闹的折腾到今日,马上要出兵了,也没有吵出一个定论,如今只能等角厮罗一言决断了。 角厮罗皱着眉头,盯着吵吵闹闹的群臣,沉声道:“各部抽出两万兵马,分别交给阿鲁尔和穆智统领,由他们率兵攻打宋国的陕西府和川府。” 两个被点到名的武臣大喜,他们毫不掩饰的放声大笑了起来。 其他人心里虽然不甘,但却没有说什么。 因为角厮罗从各部抽调了兵马,凑出了攻打宋国的兵马,阿鲁尔和穆智在宋国劫掠到的战利品,他们也能跟着分配一些。 角厮罗在一言决断了此事以后,下令道:“现在,回去给我整顿你们各部的兵马,留出去宋国的兵马交给阿鲁尔和穆智,其余的明日拔营,随我一起赶往西凉城。” 王宫大殿内,青塘文武齐齐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王宫。 角厮罗在文武大臣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对万先生微微一礼。 万先生有些受宠若惊的起身道:“赞普这是何意?” 角厮罗正色道:“我儿董毡就有劳先生了。” 万先生赶忙道:“不敢,为小王子授课,乃是臣的福分。” 角厮罗满意的点点头。 “待我拿下了宋国,一定将万先生的故土赏赐给万先生。” “多谢赞普。” “……” 角厮罗将儿子董毡的教育托付给了万先生以后,便再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角厮罗吩咐人送万先生下去歇息,自己也回寝宫里睡下。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起床以后。 角厮罗便派人去唤醒了元山。 然后同元山一起,赶到了青塘城外的军营。 青塘城外,帐篷林立。 五十六万兵马扎下的白顶帐篷,连成了一片,遮挡了一大片的草原。 细细的观察的话,会发现。 元山部兵马扎下的帐篷,远比青塘兵马要规整。 角厮罗和元山一起策马出了青塘城,看到了元山部那规整的帐篷以后,微微一愣。 “元山首领真是治军有方啊。” 角厮罗感叹了一声。 元山不以为意的道:“好看的是帐篷,不是兵马。帐篷是从宋人手里买的,青塘王若是喜欢的话,随后我送你几百顶。” 在元山说话的时候,元山部的将士懒懒散散的从帐篷内走了出来,一个个像是闲游的懒汉。 角厮罗瞬间相信了元山的话。 角厮罗有些失望的道:“宋人的东西,我住不惯。” 毕竟,盟友够强的话,他会少承担很多压力,盟友不够强的话,他要承担更多的压力。 所以角厮罗在看到了元山部兵马扎的帐篷和元山部兵马的时候,是两种反应。 但他没有当众说穿此事。 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元山部的铁甲骑,元山部的其他兵马如何,他并不在乎。 元山一愣,不以为然的道:“我倒是觉得宋人的东西挺好的。” 角厮罗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二人策马入营的时候,稍微商量了一下派遣兵马去攻打宋国陕西府和川府的事情,便各自入了各自的军营。 角厮罗入了青塘军营以后,点了二十万兵马交给了阿鲁尔和穆智。 元山入了元山部军营以后,留下了一万精挑细选出来的兵马,交给了一个铁甲骑的统领。 角厮罗和元山留下了攻打宋国陕西府和川府的兵马以后,便率军拔营,赶往了西凉城。 从青塘城赶去西凉城,要绕过半个大雪山,路程并不短,所以他们二人要耗费一些时日。 二人率领着三十五万人马,赶了一天的路,入夜以后在一处草场上歇息了下来。 角厮罗和元山各自住在各自军营的帐篷内。 元山部军营。 中军大帐。 入夜以后元山坐在中军大帐内没有入睡,似乎在等人。 元山并没有等多久,一个人影就悄无声息的进入到了元山的帐篷。 元山见到了他,也不吃惊。 他将提前为来人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火炉边上。 来人坐下以后,先拿起了元山为他准备的东西吃了起来。 元山在他吃饭的时候,沉声道:“跟少爷那边碰过头了没?” 鱼游一边啃着羊棒骨,一边摇头,“辽兵和黑汗兵将阳关和玉门关封的死死的。少爷应该有谋划,所以坐守阳关和玉门关不出。想从关外进去,根本不可能。” 元山皱眉道:“你也进不去?” 鱼游翻了个白眼,“辽兵和黑汗兵将阳关和玉门关封的死死的,我怎么进去?从他们十数万、数十万大军面前大摇大摆的过去?” 元山瞥了鱼游一眼,沉声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鱼游放下了羊棒骨,“前前后后我们派了六拨人,都没办法从关外进去,我自己去了一趟也不行,那我们就只能放弃从关外送信,改从关内。” 元山迟疑道:“少爷不许我们的人出现在关内。” 鱼游没好气的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做事急从权?” 元山瞪了鱼游一眼,“你读的书比我多?” 鱼游反瞪了回去,“那还要我教你这么浅显的道理?” 元山哼了一声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们要派人从关内去找少爷,就得说服那三头倔驴,我实在是懒得搭理他们。” 鱼游沉吟道:“我跟那三头倔驴还有些交情,我去跟他们说。此次事情紧急,他们应该会懂得变通。” 元山点点头,正准备送鱼游离去。 却见鱼游突然坐正,一脸郑重的问道:“你为何对寇季那么忠心?” 元山一愣,自嘲的道:“我忠心吗?” 鱼游没有作答,继续问道:“是不是因为你老婆和儿子在他手里?” 元山微微眯起眼,“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鱼游淡然道:“你以前总是拿着一双虎头鞋看,是个人都能猜出你有孩子。你的孩子既然不在你身边,那他很有可能就在少爷手里。 不然你早就去将人抢回来了,还用得着睹物思人。” 元山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你看出来了,我也不瞒你。我是有妻儿,但不在少爷手里。” 鱼游一愣,一脸愕然的道:“什么意思?” 元山瞥了鱼游一眼道:“我妻儿以前在寇忠手里,寇忠死后,我妻儿就是自由身。” 鱼游有些发懵。 元山继续道:“寇忠为了控制我,给我灌了药,找了个女人给我。他将我关了很长一段时间,等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以后,才放我出来。 他一直借着女人和孩子控制着我。” 鱼游沉吟道:“他只是寇府的奴仆,他做的一切都是少爷受益的。” 元山淡然道:“少爷只是让他想个法子控制我,并没有告诉他用什么法子。” 鱼游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元山瞥了鱼游一眼道:“真要是少爷想出的法子,他就不会放我妻儿自由身。” 鱼游追问道:“你妻儿如今真是自由身?” 元山冷哼道:“他们每个月跟我通一封信,他们是不是自由身,难道我从信里看不出来?” 鱼游迟疑道:“那些憨货肯定不行,但你肯定行。” 元山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鱼游沉吟着又道:“你妻儿既然是自由身,你为何不将他接到元山部?” 元山不屑的道:“蛮夷之地有什么好的?我儿子如今可是文昌学馆的学生,以后注定要去大宋朝堂做人上人的。 为何要来这蛮夷之地陪我吃苦?” 鱼游惊道:“你在此处可是有一片基业。” 元山冷笑道:“是我的基业吗?” 鱼游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真正了解元山部内情的人,都知道元山部是谁的基业。 鱼游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可即便如此,少爷还是间接的威胁了你,难道你心里就不恨他?” 元山冷冷的盯着鱼游,“你在试探我?” 鱼游摇头道:“没有,我存粹是好奇。因为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你心里一直对少爷存着怨恨,可是近几年没了。 你怨恨少爷,肯定是怨恨少爷用你家人相要挟。 按理说你在没有和你家人团聚以前,应该不会放弃对少爷的怨恨的。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我对这个比较好奇。” 元山咬牙道:“我不想让少爷做一个瞎子。” 鱼游一脸茫然。 元山冷声道:“以前我总觉得少爷是利用我,所以我心里对少爷存在着敌意。可元山部立起来以后,我才发现,他不是在利用我。 他是看重我。 他将元山部的大权交给我,没有一点迟疑。 他几乎从不插手元山部内的政务。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看重我,说明他觉得我张元有辅国之才,能理一国之政。 我张元最初见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应该知道。 他能看出我的才能,又能将我当国士一样用,我自然得以国士报之。” 鱼游愕然道:“就这?” 元山郑重的道:“这难道还不够?” 鱼游沉声道:“可他控制着你妻儿……” 元山讥笑道:“你见他那我妻儿威胁过我吗?” 鱼游迟疑了一下,仔细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发现貌似没有,便摇了摇头。 元山继续道:“汴京城内的那些纨绔子弟,那些在府上享富的老太君、老祖宗,哪一个不是赵宋的人质?你见过他们中间谁为此事跟赵宋翻过脸?” 鱼游沉声道:“赵宋跟寇可不一样。” 元山不屑的笑道:“有何不一样?就因为一个有龙椅,一个没龙椅。你觉得少爷想要一张龙椅是难事吗?” 鱼游闭上嘴,说不出一句话。 许久以后,他盯着元山感慨道:“我实在难以理解你的想法。” 元山笑眯眯的道:“你把他当成皇帝看,你就明白我的想法了。” 鱼游沉吟了一下,摇摇头没有说话。 寇季不在此处,寇季在此处的话,大概能理解元山的心思。 史书上的张元,就是因为被人看轻,然后毅然决然的投了西夏,他投了西夏以后,从头到尾都在谋划一件事,那就是帮着西夏征讨大宋。 他就是想让大宋朝堂上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知道,是他们瞎了眼,没看到他的才能,不是他真的无才。 现在的张元,被寇季看重。 他发现了寇季是真的看重他,真的觉得他有才能以后,他就想不遗余力的帮寇季做事,帮寇季建立惊天的功业。 他就是想在身份暴露的那一刻,让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寇季没有看错人,他张元真的有国士之才。 此事放在后世,很多人恐怕很难理解。 但是放在古代,却是一个常态。 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例子就是韩信。 你项羽眼瞎,看不到我韩信的才能,那我只能离你而去。 刘邦虽然也一般,但他手下有明眼人,能看到我韩信的才能,他愿意重用我,我就应该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国士无双。 千百年后,世人只道你项羽有眼无珠,却无人会说刘邦眼瞎。 张元对鱼游说不愿意让寇季做一个瞎子,就是这个意思。 他若是能帮寇季建立无上功业,千百年后,世人只会说赵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眼无珠,却无人会说寇季眼瞎。 鱼游不理解张元的心思,张元也没办法告诉他‘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的真正含义。 因为鱼游出身和才能决定了他的眼界。 他终其一生也碰不到国士二字,所以他理解不了‘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对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 妻儿沦为人质又如何? 为报效知遇之恩,抛妻弃子的人比比皆是。 “我去找那个三头倔驴商量……” 鱼游觉得自己不适合再跟元山聊下去。 因为元山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跟他脑子里的东西不一样。 元山没有在意,任由鱼游离去,当鱼游走后,元山眯着眼,喃喃道:“以你的能力,天下帝位任你挑选,为何偏偏要辅佐赵氏呢? 帝位吸引着天下所有人,为何却吸引不了你呢?” 这是元山至今唯一不能理解的。 鱼游出去跟元山铁骑的三个统领商量了许久,又匆匆回到了中军大帐内。 元山见鱼游脸色不错,就淡然笑道:“他们答应了?” 鱼游点头道:“事关少爷的部署,他们不答应也不行。” 元山点点头道:“那你速速派人去见少爷,将青塘和我元山出兵,以及分兵的事情告诉少爷。少爷应该在陕西府和川府那边做了布置,但是此次青塘派遣了二十万精兵,宋国内部空虚,就怕少爷布置的那些手段抵挡不住,所以此事要着重讲给少爷听。” “明白……” “……” 鱼游当即离开了中军大帐,派人暗中去给寇季传递消息。 元山则在自己的中军大帐内睡下。 …… 两日后。 玉门关内。 寇季和种世衡正坐在玉门关城门楼子上博弈,关外是黑汗王朝的百万大军,关内是大宋七万禁军,以及大宋三十三万地方兵,还有河西的百万百姓。 种世衡落下一子,瞥了关城外一眼,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寇季跟着落下一子,笑着道:“不急……”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你此前带兵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马上要反攻了。结果你到了以后,只是让我准备的反攻的部署,却没有急着反攻,反倒是拉着我在此处下了几天的棋。” 寇季笑着道:“下棋不好吗?”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道:“若是旗鼓相当,自然好,可若是单方面虐杀,自然不好。” 寇季丢下了手里刚拿起的棋子,失笑道:“你是嫌弃我棋艺不好?” 种世衡淡淡的仰起头,没有说话。 他不想评价寇季的棋艺,因为已经到了烂的没办法评价的地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5章 鸣炮!! 寇季的棋艺真的不好吗? 也不是,真是比起种世衡确实差了不少。 被种世衡嫌弃,寇季也不在意。 寇季淡淡的笑道:“你的棋杀气太重,不好。” 种世衡又好气又好笑的道:“难道你要让我笑迎城外的百万敌兵?” 寇季笑着道:“若是曹玮,一定能做到笑脸相迎。” 种世衡哼了一声道:“那是曹玮,不是我。”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道:“我知道你心急,想要跟黑汗兵决战。可是青塘那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现在还不宜决战。” 种世衡咬牙道:“引不出来就不引了,等我们灭了黑汗兵和辽兵,回过头顺手灭了他们就是。” 寇季摇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青塘西境和西南境的气,有些特殊。我们的兵马一时半刻,适应不了。 所以在青塘境内跟青塘兵马作战,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我们得将他们引出来,打断他们的骨头,再派遣黑汗兵进去祸祸。 等我们的兵马适应了青塘西境和西南境的气以后,就能进入青塘,去正式收复青塘。” “气?” 种世衡皱着眉头,沉声道:“你是说我大宋的人到了青塘西境和西南境,产生窒息的感觉,是因为气?” 寇季笑着道:“你都说了,我大宋人到了青塘西境和西南境,会产生窒息的感觉,那不是气又是什么?” 种世衡点头道:“也是……我大宋兵马适应不了那么的气,进入到其中作战,确实不利。可我们若是为了等青塘兵马,延误了反攻黑汗人的良机,那可就不妙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再等一日,等不了的话,我们就不等了。”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陪着寇季一起下起了棋。 他不陪寇季下棋也没办法,因为其他能跟他一起下棋的人,棋艺更烂。 在玉门关内安民的杜衍倒是能跟他对两手。 只是两个人八字犯冲,相看两相厌,尿不到一个壶里,自然不可能坐在一起下棋。 种世衡陪着寇季下棋一直下到了中午。 城外黑汗兵营里响起了号角声。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黑汗兵浩浩荡荡的冲向了玉门关。 种世衡丢下了棋子,率领着将士们一起应敌。 战事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种世衡率军击退了黑汗兵数次进攻以后,黑汗王玉素甫不得不带兵撤回营地。 种世衡卸下了盔甲,准备跟寇季一起下城门楼子去吃饭。 二人刚下了城墙。 一骑从玉门关东门狂奔而来,到了寇季面前以后,跳下了马背快速的道:“启禀寇枢密,东门处来了一人,手持您府上的腰牌,说是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种世衡一脸疑惑的看向寇季。 寇季却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种世衡见此,忍不住问道:“家里有什么可以预料到的喜事?” 种世衡觉得,从东面而来,手里拿的又是寇府的腰牌,那就说明是寇府的人。 很有可能是汴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寇府的人来通知寇季。 寇季还没见人就放声大笑,显然是一桩喜事,而且还是一桩寇季离开汴京城之前,就知道的喜事。 寇季没有回答种世衡,而是拍着种世衡的肩头,笑道:“青塘上钩了,你可以动手了……” 种世衡一愣,“那人是你府上的探子?” 寇季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随口道:“姑且算吧。”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追问道:“官家的人?” 寇季失笑道:“你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跟黑汗人决战吗?怎么事到临头了,反而不关心战事,反倒关心起了我府上的仆人。” 种世衡坦白道:“存粹是好奇。”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摇头笑道:“不是官家的人。” 种世衡像是脑补出了什么,冲着寇季笑道:“那我不问了,我去准备跟黑汗王朝的战事。” 寇季任由种世衡离开,在种世衡离开以后,寇季笑着对前来传信的将士道:“你去,带他来见我。” 将士答应了一声,策马奔向了东门。 寇季则笑着回到了自己在玉门关的居所内,坐在居所内,耳听玉门关兵马频繁调动的奔跑声,寇季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其实他和种世衡早就对反击黑汗王玉素甫的反击战做出了布置。 如今已经不需要种世衡太多布置,他只需要依照之前说好的调遣兵马即可。 寇季回到居所里没多久,那个负责传信的将士便带着一个人到了寇季的居所。 寇季看到了来人,微微有些惊讶。 “鱼游,你怎么来了?” 鱼游对寇季郑重一礼,“见过少爷……” 寇季摆了摆手,示意鱼游不必多礼。 鱼游施礼过后,道:“此次事关重大,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选择亲自跑一趟。” 寇季点点头,请鱼游坐下,问道:“青塘和元山部联军,已经动兵了?” 鱼游点头道:“青塘出兵五十万,几乎是倾巢而出。我元山部只出了六万兵马,重甲骑也算在其中。依照行程,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大雪山山脚下。 等张元和角厮罗依约缔结了誓约以后,就会继续进兵。” “誓约?” 寇季一脸疑问。 鱼游大致的将张元和角厮罗一起向大雪山订立誓约的事情始末给寇季讲了一番。 寇季听完以后,失笑道:“张元也是,他有不信奉什么大雪山,也不信奉西域的那些神佛,缔结誓约,对他没有半点作用。” 鱼游低声笑道:“誓约对咱们没有多少约束力,可是对青塘王角厮罗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角厮罗当着数十万将士的面跟张元缔结了誓约,即使要违背,也得找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行。 我们不用,我们想要违背,没有半点心里压力。” 寇季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鱼游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道:“对了,角厮罗虽然派遣了青塘五十万兵马出击,可是前去攻打西凉城的兵马,只有三十万。他还分派出去了二十万兵马,前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 寇季听到此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眉头下意识的紧皱了起来。 “角厮罗居然派遣了二十万兵马去攻打陕西府和川府。我以为他只会派遣十万,却没想到是二十万,多了足足一倍。 朱能那边恐怕有麻烦了。” 鱼游一愣,问道:“你调遣了朱将军守陕西府和川府?” 寇季点头道:“暗中调遣的。” 鱼游沉吟道:“要不要我快马加鞭赶过去跟朱将军说一声?” 寇季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元山部有没有派人去?” 鱼游坦言道:“张元在知道了此事以后,果断向角厮罗提出要分派兵马加入进去,角厮罗答应了他。大军开拔的时候,张元从元山部兵马中分派出去了一万兵马。”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你一会儿离开了玉门关以后,先去分派出去的一万元山军当中,告诉他们,让他们随时准备配合朱能作战。 随后你再去告诉朱能一声,然后从中传递消息。 具体如何打,如何利用元山部的兵马,由朱能说了算。” 鱼游郑重的点头。 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青塘那边领兵的是何人?” 鱼游沉声道:“阿鲁尔和穆智……” “谁?!” “阿鲁尔和穆智……有什么问题吗?” 鱼游见寇季一脸愕然的询问自己,小心翼翼的作答。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对鱼游吩咐道:“你速速去传令吧。” 鱼游迟疑了一下,想要问一问阿鲁尔和穆智两个人有什么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对寇季抱拳一礼,离开了寇季的屋舍,前去传令。 寇季在鱼游离开以后,忍不住放声大笑,笑了许久以后,寇季感慨道:“角厮罗啊角厮罗,你给我太多惊喜了。” 角厮罗具体给了寇季什么惊喜,寇季不说,也没人知道。 寇季神清气爽的出了屋舍,在玉门关内的街道上浪荡了一圈,玉门关内的兵马在频繁调动,乱糟糟的,寇季晃荡了一会儿,又重新回到了屋舍。 在阳关的时候,狄青去忙的时候,好歹还有个李迪陪他说话。 可是在玉门关内,种世衡一忙,寇季就成了一个闲人,没人能跟他说到一起。 杜衍那厮,就像是个老夫子。 跟寇季在一起的时候,开口圣人言,闭口圣人语,寇季懒得搭理他。 除非万不得已,不然寇季不打算插手玉门关的兵事。 所以如今整个玉门关都为了兵事动了起来,他这个军方第一大佬反而变得更悠闲。 寇季回到了屋舍内,洗漱了一番后,躺在床榻上,长长的感叹了一句,“手里有人好做官啊。” 种世衡、朱能、狄青、杨文广、王凯一众武臣,他已经培养出来了,如今每一个都能坐镇一方。 碰到了大战,他们也能应对。 寇季完全不用在自己上阵,为兵事去搏杀。 现在的他,只要稳坐钓鱼台,告诉种世衡等人打哪儿就行。 欧阳修、韩琦、文彦博、包拯等一众文臣还在培养当中。 再过几年,等他们长成了,进入到了中枢。 寇季手里的文臣也就培养出来了。 到时候朝堂上的文武事,根本不需要他多操心。 到时候,他只需要悠悠闲闲的告诉他们该干什么,让他们去干就行了。 干好了升官,干不好了拉出去打板子。 有功大家一起领,有过你一个人担。 怎一个爽字了得。 寇季由衷的感慨道:“这才是当官,当大官该有的样子。那怪那些老货在中枢待久了不就肯走了。” 感慨过后,寇季心满意足的睡下,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寇季起床以后,洗漱了一番,询问伺候他的人,“种同知战场布置的如何?” “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还需要一日。” 伺候寇季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家伙。 种世衡捡的。 也不知道从哪儿捡的。 寇季到了玉门关以后,种世衡就吩咐他过来伺候寇季。 也得亏是寇季,若是换个其他的文臣来,种世衡给安排一个小子伺候,估计回朝以后就得被喷。 朝堂上一些人被惯坏了,走哪儿别的先不讲,先得送三两个美娇娘上来伺候着再说。 不然就跟你翻脸。 此事在大宋是常态。 皇帝没事就给大臣府上塞姑娘,大臣自然乐得放浪形骸。 赵祯登基以后,给寇季塞的姑娘差不多过百了,寇季虽然没有将那些姑娘纳入房中,但是都收了。 所以他也不好出面去指责此事。 而且跟他亲厚的一些长辈,也十分放浪形骸。 寇季管不住那些老家伙,自然没办法去管别人。 寇季有时候觉得,皇帝三五年你采妃,不仅仅是在给他自己采妃,也是在给满朝文武选小妾。 毕竟,每次采女,民间送上来的女子多达千人。 皇帝自己补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必然沦为了宫娥、女官之流。 而皇帝赏给满朝文武的,就是那些宫娥和女官中间长得漂亮的。 风气如此,一时半会不好改。 寇季现在也只是偶尔批判一下那些在官面上放浪形骸的官员,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寇季懒得管。 人家在府上开无遮大会,或者跑到烟花柳巷去开无遮大会,又不会通知寇季。 寇季若是刻意的去清查此事,抓住了吕某某、曹某某、李某某、朱某某等人,大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寇季在少年伺候下,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遍对少年道:“陪我出去走走……” 少年答应了一声,背了一些东西,跟在寇季身后出了屋舍。 寇季在玉门关内晃荡了一天。 玉门关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此前在玉门关内足足有四十万兵马,可是在种世衡一番布置以后,玉门关内就剩下了不到十万兵马。 另外三十万兵马去了何处。 知道的人可不多。 时间越临近夜晚,玉门关内将士们的目光就越亮。 当玉门关彻底被黑夜笼罩以后。 寇季吩咐少年自己回了屋舍,他一个人登上了玉门关的城头。 城头上。 种世衡着一身盔甲,大马金刀的坐在城门楼子之前,在他面前,摆着一桌酒菜。 见到寇季出现以后,热情的邀请道:“就等你了……” 寇季摇头一笑,走过去坐到了种世衡面前。 “用得着如此提升士气吗?我答应了在战后给将士们分地,将士们一个个士气高涨,根本不需要如此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种世衡此举是什么目的,寇季心里清楚,他就是想借此告诉将士们两件事。 其一是向将士们表示,我身为军中首脑,处在最危险的位置,跟你们一起挣扎在死亡线上,我都不怕死,你们也不用怕死,好好打。 其二就是向将士们表示,我身为军中首脑,坐在此处大吃大喝,毫不在意战事的危险,那就说明此次战事稳赢,你们放心大胆的打。偶尔遭遇了颓势,也不要灰心,那在我意料之中,继续打下去,我们稳赢。 种世衡在寇季坐下以后,为寇季斟了一杯酒道:“我这叫定军心。” 寇季端起酒杯,失笑道:“为何要拉上我?” 寇季在上城头之前,其实没想过陪种世衡喝酒吃肉。 他只是想在城头上转转,然后回去睡觉的。 但看到了种世衡摆下了酒宴以后,就猜到了种世衡的心思,所以有此一问。 种世衡笑着道:“你官职比我大,名头也比我大。你虽然不通兵事,但也打了好几场以少胜多的战事。逆转了许多在普通人眼里难以逆转的局面。 此次我们反击黑汗兵,也是以少打多,有你在,将士们更放心。” 寇季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其实在其他朝代,定军心的也有,但是不像是大宋这么频繁。 无论是曹玮,还是种世衡,在战前用各种手段定军心,都是迫于无奈。 大宋此前的监军制度太过坑人。 监军按理说带着督战队,是怎么也不会退缩的那种才对。 可真要到了战场上,双方真的杀红眼的时候,监军是最先跑的。 监军跑了,督战队自然不会多留。 督战队跑了,其他的将士还不跟着一起跑? 然后大家都开始跑。 久而久之,大宋的将士们就养成了看监军脚步行事的习惯。 监军不退我不退,监军敢跑,我立马跑。 偏偏此前大宋的监军,不是宦官就是文臣,其中有骨头比将士们还硬的,但更多的是一群软骨头。 一上战场,血肉一飞,一个个腿肚子都软了,那还在战场上待得住。 反正监军是率先跑的,有错都是监军的。 至于监军回头会不会动用关系栽赃到主将头上,那将士们没办法管。 反正监军率先跑了,将士们跟着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不跑白不跑。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战前,曹玮和种世衡都会想办法定军心。 就是借此告诉将士们,后面谁跑了,我不管,但是我不跑,你们信我,就跟着我干。 当然了,大宋将士战前需要激励,需要定军心,也不仅仅全是监军的锅。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大宋将士被人家压着打了几十年,胸膛里没有多少自信,总觉得野战不如人家,总觉得野战总是先赢后输。 所以主将主帅在战前需要给将士们打气。 以上两点,通过大宋的历史就不难看出。 种家将、折家将,坐镇大宋西北,名声赫赫。 而大宋其他禁军在大宋中后期历史上却名声不显。 真的是因为禁军不能打吗? 不是。 在禁军没有腐朽的时候,他们称之为当时的世界第一步卒军也不为过。 一禁三辅。 也就是一个禁军三个辅兵,四个人在战场上算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强? 大宋禁军足够强,足够应对任何敌人。 但是他们第一要面对的是大宋的百姓,因为他们在大宋存在的中后期,主要的任务就是镇压地方,镇压地方叛乱。 所以很少外出,所以名声不显。 即便他们偶尔被派遣到了对外战场上,那也是头顶上坐着一帮子不知兵的爷爷,将他们紧紧的捆死,让他们根本没办法放手一战。 种家将和折家将就不同,他们率领的兵马相对的有一定的自主权,头顶上没有一帮子不知兵的爷爷禁锢他们,所以他们可以放开手脚的打。 所以,种家将和折家将战功赫赫,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多少束缚。 毕竟,种家军、折家军并不在大宋禁军编制之内。 论兵源,种家军和折家军只能在西北募兵,几乎就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不像是禁军,那是在整个大宋募兵,十里挑一的选,那选出的将士底子也比种家军和折家军高。 论军备,禁军编制以外的兵马,几乎都是皮甲、范阳笠等物,只有校尉一类的基础军官,才能配备上铁甲。 而禁军普通步卒配备的都是重达数十斤的步人甲,基础军官就更不用说。 其他诸如重弩、床弩、神臂弩等神兵利器,禁军是成批量的配备,禁军编制外的兵马,那就是按个算。 双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可比性。 所以大宋的兵马并不是不够强,也不是不能打,纯粹是束缚太多,放不开手脚。 手脚被束缚几十年以后,胆气都没了,那还能打胜仗。 现在,寇季放开了他们的手脚。 如今,他和种世衡坐在城头上,是在给将士们胆气和信心。 寇季陪着种世衡喝了几杯酒,笑着道:“我们现在的做派,是不是有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意思?” “强奴?灰飞烟灭?”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黑汗人中间,应该有不少匈奴人的后裔吧。不过将他们比作强奴,有些不太妥当。” 寇季也没有多解释,反而笑吟吟的道:“哦?” 种世衡哼了一声,“他们也配算强敌?” 寇季一愣,哈哈一笑。 种世衡面色一沉,喝道:“鸣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6章 围三阙一 “砰!砰!砰!” 三声震天炮响,响彻在无边的旷野上。 玉门关内外,所有陷入到沉睡中的人,皆被惊醒。 惊醒以后,听到的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玉门关关门在炮响响起以后被打开,一张宽厚的木桥,架在了壕沟上。 五万铁骑,浩浩荡荡的冲出了玉门关。 黑汗兵营。 炮声响起的时候,黑汗兵营生出了一阵骚乱。 黑汗王玉素甫被惊醒,瞪着眼睛喝问道:“发生了何事?” “汗王,宋人打过来了!” 有亲兵冲进了中军大帐,一脸焦急的说。 黑汗王玉素甫一愣,哈哈一笑,“很好,本汗攻打了玉门关数月,也不见宋兵露头,原以为宋兵彻底当起了缩头乌龟,没想到乌龟也有伸出脑袋的一天。” “集结兵马,准备应敌!” 黑汗王玉素甫豪气干云的从床榻上爬起身,大声的吩咐。 被宋兵挡在玉门关前挡了数月,不得寸进。 黑汗王玉素甫也是憋坏了。 如今宋兵主动送上门,他该让宋兵好好见识见识黑汗国兵马的厉害。 亲兵听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的吩咐,急忙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黑汗王玉素甫穿戴整齐以后,出了中军大帐,刚出中军大帐,就再次撞上了亲兵。 亲兵有些慌张,“汗王,逃吧!” 黑汗王玉素甫破口大骂,“混账!” 亲兵焦急的喊道:“四面八方都是宋兵,兵马数量已经超过了百万,我们不是对手。”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此话,心头一惊,他阴沉着脸,仔细一听,四面八方都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他脸色一瞬间变的十分难看。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侧耳聆听的时候,他手下的大将已经带着人,策马奔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面前。 “汗王,宋兵袭营,目前数量不明,您先上马再说。” 每一个黑汗兵都离不开马。 马就是黑汗兵的胆。 黑汗王玉素甫听到了大将的提议,没有犹豫,翻身上了马。 “集结兵力!” 黑汗王玉素甫上马以后,沉声传令。 传令兵四出,开始将黑汗王玉素甫的命令传达到了其他黑汗国大将耳中。 大将们纷纷约束自己麾下的兵力,可仍有一些兵马处在骚乱当中。 黑汗王玉素甫没有搭理那些兵马,率军出了军营。 一出军营就看到一支气势磅礴的铁骑,以及逼到了他们面前。 黑汗王玉素甫看到这一支铁骑,心头也是一惊。 天色太暗,他看不清楚铁骑的数量,但是他通过耳朵能听清楚,对方的数量应该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 黑汗王玉素甫之所以心惊,不是因为眼前的铁骑数量庞大。 而是因为他听到,除了眼前的铁骑外,在他的左右两侧,也有数量相等的骑兵冲杀了过来。 三个方向的骑兵加起来,起码有五六十万。 黑汗王玉素甫虽然不了解东方的战争,可经过近几个月的接触,他也了解到,宋军中步卒数量更多。 宋兵能调遣出五六十万的骑兵,那么随行的步卒数量只怕更多。 难怪刚才亲兵见到他的时候会说,宋兵超过了百万。 “萧匹敌不是说,宋国在河西安置的兵马不多,大部分兵马都去了真定府吗?那么这百万兵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难道是障眼法?” 黑汗王玉素甫皱着眉头嘀咕了一番。 他目光盯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铁骑,他决定试一试迎面冲过来的铁骑的威力。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下令准备冲锋的时候,身边的大将突然开口道:“汗王,萧匹敌不可信。有一支兵马就是从他坐镇的阳关方向来的。 敌人可以从阳关发兵过来,那就说,萧匹敌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黑汗王玉素甫眉头一挑,郑重的道:“你说得对,本汗险些忘了,萧匹敌围困着阳关,阳关那边不可能有敌兵过来。 如今有敌兵从阳关过来,那就说明萧匹敌已经不在阳关了。” 大将点头道:“汗王,我们退一退,待到天明看一看虚实,再做定夺。” 黑汗王玉素甫迟疑了一下,“本汗总觉得对方是在虚张声势。先打一场,不敌的话再退。” 大将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言语,而是抬起手,吩咐身边的号手,令其吹响牛角号。 冲锋的号角一响,黑汗兵分成了三股,向三个方向冲了出去。 黑汗王玉素甫在跟种世衡对持的日子里,虽然没拿下玉门关,但是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东方打仗的方式。 他学会了分兵。 只不过分兵的方式和此前萧匹敌提出的分兵方式不同。 萧匹敌提出的是战前分兵,而他学会了在战场上分兵。 黑汗兵分成了三股,迎上了冲过来的宋兵。 大宋骑兵,气势如虹,冲到了黑汗兵近前,领头的将士怒吼一声。 “投!” 将士们齐齐抛出了手里的手榴弹。 手榴弹犹如雨点一般砸了出去。 “砰砰砰……” 一朵朵火花在战场上升腾了起来。 黑汗兵纵然堵住了马耳,冲锋的势头依旧被影响。 许多黑汗兵被手榴弹炸伤,掉下了马背,被踩成了肉泥。 许多马匹被炸伤,在军阵中横冲直撞,似乎想逃离此地。 手榴弹造成的伤害,以及战场上频频升腾的火焰,都会战马有所影响。 “蒙马眼!” 黑汗兵大将大声呐喊。 黑汗兵将士瞬间抽出了黑布,准备蒙住马眼。 只是在他们蒙马眼的当头,第二轮的手榴弹再次丢到了他们身边。 手榴弹再次如雨点一般落下,夹杂在手榴弹中间的还有不少的磷火弹。 一朵朵火花再次在战场上升腾。 只是升腾起来以后就再也没有熄灭过。 惨叫声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一个个被磷火弹沾染上的黑汗兵,身上瞬间就冒起了火焰。 衣服是最先烧着的,其次是头发。 一个个火人跌落下了马背,掉落在地上,大声的哀嚎者。 一些沾染上了磷火的马匹,发了疯的在冲锋队伍里横冲直撞。 黑汗兵冲锋的势头彻底被阻。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 大宋铁骑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 雪亮的钢刀在火光照耀下,闪烁出一道又一道的寒光。 刀影万千,杀向了黑汗兵。 “杀!” 大宋铁骑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没有多少人畏惧眼前的强敌。 在他们眼中,那些黑汗兵就不是强敌,而是一亩亩地,一锭锭的金银。 “噗呲噗嗤……” 刀穿肉身的声音,在大宋铁骑到了黑汗兵身边以后就没停过。 黑汗兵大将一面收缩着兵力,一面在跟大宋铁骑正面厮杀。 双方打成了一团,战况十分惨烈。 战争持续到了一半,黑汗兵大将终于看清楚了眼前这支大宋铁骑的全部。 什么十五万二十万的,根本没有。 他们只有五万。 他们之所以能够跑出十五万二十万人的阵势,是因为他们一人双马,马屁股后面帮着许多树枝树干,他们是通过树枝和树干跟地面的碰撞声,营造出了十五万二十万兵马冲锋的阵势。 黑汗兵大将看清楚了大宋铁骑的虚实,心里又喜又怒。 喜的是,黑汗王玉素甫的猜测是对的,敌人果然在虚张声势。 怒的是,宋人居然敢骗他,害得他束手束脚的错过了许多战机。 “去两个人,将此事告诉汗王!其他人,随本将斩了这群宋人!此战不留俘虏!” 黑汗兵大将大声的喝道。 黑汗兵听到了他的命令,瞬间集结到了他身边,对大宋铁骑发起的猛烈的冲锋。 大宋铁骑面对黑汗兵猛烈冲锋,也不怂。 他们迎面就杀了上去。 虽然他们没有黑汗兵那么多人,但是他们手里有锋利的钢刀和坚硬的盔甲。 他们就像是一支尖刀,插入到了黑汗兵中间,不断的切割、冲杀。 黑汗兵则不断的围杀着他们。 战场一下子陷入到了僵局当中。 玉门关前的战事陷入到了短暂的僵局,但是玉门关南北两侧的战事,却已经有了成效。 黑汗兵兵分三路,沿着南北冲了出去以后,等待他们的就是寒光闪烁的箭林,以及齐刷刷的枪口和炮口。 寇季打仗很奢侈。 种世衡也跟着奢侈了一把。 大宋明明拥有绝对数量的军械,且其作用足以碾压敌人,那就没有不用的道理。 黑汗兵冲到了北侧的箭林前,迎接他们的就是嘣嘣作响的弓弦声,以及箭矢飞速移动的哨子声。 “嗖……” 随着第一支箭矢射出,后面的箭矢就没停过。 箭矢形成了密林,形成了箭网。 不断的从黑汗兵身上刷过。 黑汗兵如同下饺子般跌落下马。 箭网刷过去了三次。 黑汗兵就逃了。 面对那密集的箭网,他们没有打下去的勇气。 南侧的枪林弹雨,比箭雨动静更大,比箭雨杀伤力更强。 黑汗兵冲到了南侧,就是赶去排队枪毙去了。 黑汗兵冲到了南侧,入眼的就是一片火花。 子弹和炮弹在火花闪烁过后,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还没有看清楚敌人的影子,就跌下了马背,气绝身亡。 冲向南侧和北侧的黑汗兵,几乎同一时间退回到了黑汗王玉素甫身边。 每一个黑汗兵脸上都充满了惧怕之意。 东面正在迎击大宋铁骑的黑汗兵虽然在围剿大宋铁骑,可南北两面战事没打就败了。 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黑汗王玉素甫感觉到了战场上的情况不妙,便生出了退意。 他不是那种喜欢跟人血拼的人。 他更喜欢以绝对的兵力碾压人。 如今军心浮动,战场上乱糟糟的,他很难将黑汗兵聚集起来,形成百万大军冲阵的气势。 “退!” 黑汗王玉素甫没有任何犹豫,下达了退兵的命令。 黑汗兵如释重负,如同潮水一般离开了玉门关。 玉门关关城上。 寇季和种世衡看完了此次突袭的战事以后,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镇西军和永兴军中的骑兵,此次损失有些大。” 种世衡派遣兵马三面进攻。 南北两面的压力其实并不大,因为他们兵马数量多,又有数量庞大的军械相助,黑汗兵很难近身。 东面,也就是从玉门关内冲出去的五万大宋铁骑,他们要面对的压力才是最大的。 他们兵马数量不多,又没有太多的军械相助,只能选择跟敌人硬碰硬的血拼。 所以他们损失十分严重。 种世衡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淡然道:“弩和火器的数量有限,只能满足一面所需,不能满足三面。我若是将他们平均分配下去,那么三面战场都讨不到好。 而且,我们谁也不能保证那个黑汗王玉素甫会不会发疯似的带着百万黑汗兵往玉门关方向冲,所以弩和火器布置到玉门关前也不合适。” 寇季缓缓点头,他明白种世衡的意思。 黑汗王玉素甫若是发了疯似的带着百万黑汗兵往玉门关前冲的话,那弩和火器摆放在玉门关前,就是在资敌。 因为弩阵的火器固然犀利,但是不可能将百万黑汗兵杀完。 百万黑汗兵真要是形成了冲锋的势头,势头会很猛,速度会很快。 弩和火器顶多射个两三轮,就失去了作用。 因为两三轮以后,敌人就已经冲到了你的面前,将刀子送进你的胸膛里了。 所以弩和火器不能布置在一处,更不能布置在敌人面前。 布置的那就是浪费。 能正面迎击骑兵冲锋的,最好的就是骑兵。 种世衡将五万骑兵布置在前,就是为了让他们对付敌人骑兵冲锋。 敌人若是发动了百万兵马冲锋,那么五万大宋铁骑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左右两侧的弩阵和火器阵,会大肆的歼灭敌人。 五万大宋铁骑抗住的时间越多,他们歼灭的敌人也就越多。 或许不能全部杀死,但是最少能造就三四十万的伤兵。 等黑汗兵杀光了五万大宋铁骑,再选择清理南北两侧的弩阵和火器阵的时候,又会造就十几二十万的伤兵。 黑汗兵会被彻底打残。 而种世衡会率领城内留守的大宋兵马出去,将剩余的敌人彻底歼灭。 而黑汗兵选择从南北两面任意一面冲锋的话,那五万大宋铁骑就会起到一个撕咬的作用。 扰乱敌人冲锋的势头,从上面撕下一口肉,吞掉。 而南北两面没有被攻打的那一面,会追在敌人屁股后面打。 那就是真真正正的追击枪毙。 因为敌人后大开,留给宋兵的只有后背。 宋兵可以尽情的杀伐,还不用担心会被威胁到。 种世衡在布下这个围三阙一阵型的时候,可是仔细跟寇季商量过的。 寇季之所以发出感慨,是因为五万铁骑的任务是真的重,损失也是真的大。 黑汗兵退走以后,还能端坐在马背上的铁骑不足两万,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大概有四五千。 剩下的都躺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也许死了,也许快死了,也许昏迷了过去。 具体死了多少,活着多少,只有打扫了战场以后才知道。 “留下一部分人清理战场,其他人准备兵进锁阳城!” 种世衡在黑汗兵彻底退的看不见了踪影以后,立马下令。 战事并没有因为玉门关前一战就结束。 一切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种世衡借着手段吓唬了一下黑汗王玉素甫,让黑汗王玉素甫误以为他手里有百万雄兵。 如今黑汗王玉素甫通过试探,已经确确实实的了解了种世衡手里兵马的数量。 往后,必然不会在上种世衡的恶当。 此次玉门关一战,大宋虽然赢了,但并没有尽数剿灭黑汗王玉素甫手里的兵马。 此次载在战场上的黑汗兵大概有二十万左右。 其中六万多血战而死。 剩下的几乎都受了伤,被丢在了战场上。 黑汗王玉素甫手里还有八十万雄兵,有足够的实力卷土重来。 所以战争并没有结束。 寇季在种世衡吩咐人清理战场的时候,顺便提醒了一句。 “顺便吩咐你手底下的人,将挖的那些地道都堵了。别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别让玉门关形同虚设。” 大宋的兵马能够出现在黑汗军营南北两侧,并不是从阳关那边来的。 一部分的兵马是从玉门关最北边的沙漠中渡过去的,还有一部分是顺着新挖的地道出现在关外的。 为了确保仅有一战取胜,种世衡可是布置了好久。 种世衡听到了寇季的话,缓缓点头,吩咐人去传令。 二人下城头的时候,已经到了四更天。 战场已经清理了一个大概。 一个偏将在二人下了城头以后,面色凝重的到了二人面前。 寇季和种世衡对视了一眼,种世衡问道:“有事?” 偏将凝重的点头道:“卑职等人在清理黑汗兵营的时候发现,黑汗王玉素甫将三十多万重伤的黑汗兵丢给了我们。” 寇季和种世衡面色一沉。 偏将口中的重伤的黑汗兵可不是战场上重伤的那些黑汗兵。 而是在此前对持期间受伤的黑汗兵。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补充过一次兵力,所以黑汗兵的数量一直保持在一个超高的水准。 但同样的,他军营里的伤员也一支保持在一个超高的水准上。 黑汗王玉素甫之前没办法甩掉那些伤员,得一直带着他们,直到他们无药可救,气绝身亡。 如今终于有机会、有借口能甩下累赘,他自然是毫不客气。 种世衡瞥着寇季,沉声道:“算上我们在战场上俘虏的那些伤兵的话,伤兵的数量恐怕达到了近五十万。近五十万伤兵,我们根本治不过来,也收留不起。” 有些话种世衡没说,但是寇季听出了他的意思。 数量庞大的伤兵,对黑汗王玉素甫是个累赘,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累赘。 既然治不过来,也收留不起。 那就剩下了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坑杀了他们,解决这个麻烦。 寇季有些神色凝重的思量了许久,叹了一口气道:“或许白起不是个人屠,他只是迫于无奈。” 种世衡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言语。 他大概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白起也不知道得罪了谁,史料上对他黑的很过分。 说他坑杀了四十万赵国降卒。 赵国在跟秦国作战的时候,满打满算就派遣了四十万兵马。 然后白起就坑杀了四十万? 难道是白起在交战的地方挖了一个坑,赵国将士到了战场上以后,啥也没干,主动走进去,求白起坑杀他们? 所以史料上白起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卒的数量不可信。 但白起坑杀了赵国降卒确实事实。 但白起是真的有意要当一个人屠的吗? 也不一定。 如今碰到了类似的情况,寇季大概是觉得,白起并非是有心要坑杀赵国的将士。 白起坑杀赵国将士,很有可能是养不起。 秦国在崛起以前,并不富裕。 所以白起上阵的时候带的粮草肯定十分有限。 很有可能仅仅只能满足于秦军将士所需。 让白起发扬风格,冒着秦军将士被饿死的风险去养赵国将士,白起当然不愿意。 所以他就剩下了坑杀一条路走。 然而,秦国很穷,但是大宋却不穷。 近五十万伤兵,以河西现有的药材,肯定治不过来,但是养得起。 因为河西的粮草足够多。 寇季还需要黑汗人为自己出一把力,所以生出了收留他们的心思。 但他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对种世衡道:“先去看看那些伤兵再说。” 种世衡见寇季没有出声让自己坑杀了那些伤兵,大致就猜测到,寇季很有可能动了收留那些伤兵的心思。 他也没有反驳,陪着寇季出了玉门关。 二人到了玉门关外,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遗留的兵营前以后,就看到大宋的将士已经将兵营团团围住。 寇季迈步往兵营里走去,只走了十步。 十步以后就果断的退出了兵营。 种世衡也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跟寇季一起退出了兵营。 兵营里面很臭,臭的出奇,臭味刺鼻。 寇季阴沉着脸,道:“玉素甫该死……” 狗日的将数十万伤兵驱赶到一处,不管不问。 人死了恐怕都没人知道。 如今臭味如此刺鼻,说明里面的情况很糟糕。 九成九会滋生出瘟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7章 战争与瘟疫 “封锁此地!” 寇季面色凝重的下令。 种世衡先是一愣,随后面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寇季自从到了河西以后,并没有插手兵事,也很少对兵马直接下达命令。 他现在没有经过种世衡,直接下达了命令,那就说明情况很有可能十分严重。 种世衡盯着寇季问道:“怎么了?”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沉声道:“狗日的把死人和活人都捂在里面,弄不好就会滋生瘟疫。” 有道是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兵灾也是灾难的一种。 兵灾进程中最容易引发的就是马瘟等瘟疫。 所以在战场上经常会看到有兵马将死去的牛马羊的尸骸扔进水源里的做法。 其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水源。 而兵灾过后,死的人太多,又无人为其殓尸,尸骸长久的暴露在空气中,被蚊虫噬咬,满满的腐烂,就会滋生出瘟疫。 黑汗王玉素甫将伤兵驱赶到了一处,不管他们的死活。 所以许多伤兵得不到医治,死了,尸骸也在营地里,无人掩埋。 时间一长,尸骸也就发臭了。 尸骸腐烂的臭味和伤口腐烂的臭味,混杂着粪便的臭味,集中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刺鼻的臭味。 寇季没有进入到伤兵营内部,就已经闻到了刺鼻的臭味,真正的伤兵营内部,恐怕早已臭不可闻。 水灾过后,身躯强健的百姓,接触过一些浮尸,或者吃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都会产生瘟疫。 黑汗王玉素甫将几十万的伤兵捂在一起,死活不论,要是捂不出瘟疫,那就是怪事。 种世衡深知瘟疫的可怕,所以在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道:“真的假的?” 寇季阴沉着脸道:“几率很大……” 种世衡迟疑道:“那咋办?”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给我留下两万人,我留下处理他们。你带人去追黑汗王玉素甫,然后吩咐人守好关城,关外的人一律不许入内,更不许接近此地。 然后再派人去找杜衍,吩咐他给我安排一些粮草、药材、石灰,还有随军大夫过来。 再派人送信去给汴京城的法医院,让里面的人都过来给我帮忙。” 种世衡皱着眉头道:“此地既然容易滋生出瘟疫,那你就别留下了。我一把火少了此地,将瘟疫扼杀在摇篮里。”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那可是几十万人,不是几个人。万一我们一点火,他们不要命的往外冲,我们不可能全部拦下。 若是里面已经滋生了瘟疫,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冲出去,那就后患无穷。” 种世衡皱眉道:“黑汗王玉素甫之前跟这些人住在一起,要是里面已经滋生了瘟疫,那黑汗王玉素甫兵马里说不定已经有人染上了。 你留在此地收拾这个烂摊子,根本无济于事。” 寇季沉声道:“黑汗王玉素甫将瘟疫传递到什么地方去,我不管。我能做的就是避免瘟疫传到大宋。我必须留在这里,一面处置他们,一面查证有没有瘟疫。 如果有瘟疫,我们就得封关。 我们这些人在没有熬过瘟疫之前,也不能入关。” 种世衡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能让瘟疫流入我大宋。一旦瘟疫流入我大宋,到时候会死很多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手底下的兄弟。 其次就是河西等地。 它要是蔓延三五个府,那朝廷就不得不班师回朝,去封锁大宋全境。 到时候,敌人就可以放肆的在我大宋边陲之地攻城掠地。 所以我必须确认有没有瘟疫,也必须确保瘟疫不流入大宋。” 种世衡听完了寇季的话,知道其中的轻重,他郑重的点点头,“那我现在就下令让人封关,然后留下两万将士给你,剩下的我带着去追黑汗王玉素甫。” 寇季叮嘱道:“我们布置了很多对付黑汗王玉素甫的手段,所以你千万别跟黑汗王玉素甫硬碰硬。你将他逼到勒河处,我们就赢了。” 种世衡当即点头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没过多久,除了封锁伤兵营的五千将士外,又有一万五千将士被派遣到了此处。 寇季在他们到了以后,沉声吩咐道:“各级校尉,将军中的独子挑选出来,让他们去扎营。我需要三处营地,每一处必须能容纳三十万人。 剩下的人,一半守在此地,严谨任何人出入,一半人留在原地等候命令。” 军中的将士不明白寇季的命令中的意思,但还是依照寇季的吩咐开始做事。 杜衍在接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匆匆赶到了此处。 寇季将他挡在了十丈以外。 不等杜衍发问,寇季就已经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杜衍。 杜衍听到了黑汗兵伤兵营里有可能滋生出了瘟疫以后,也不敢怠慢。 他依照寇季的吩咐,回到了玉门关,封锁了关门。 然后加紧筹备起了寇季所需要的物资。 种世衡在此期间,已经整顿好了兵马。 然后长叹了一声,带着兵马紧追着黑汗王玉素甫而去。 他心里其实十分伤感,若是真的滋生出了瘟疫,那么此次出了玉门关的将士,能活着回去的恐怕不多。 伤感之余,种世衡也恨上了黑汗王玉素甫。 若不是黑汗王玉素甫黑心的将活人和死人闷在一快,可能他们不需要承担瘟疫的风险。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追着黑汗王玉素甫而去。 寇季则留在原地处理起了伤兵俘虏。 除了黑汗营地内的伤兵俘虏外,还有此前在战场上的伤兵俘虏。 他们全部都需要寇季处理。 寇季先带着人,将他们分成了两部分。 伤重的和伤轻的。 伤轻的归入一个营地,伤重的归入到另外一个营地。 寇季在分配好了他们以后,并没有急着让他们入营,而是让他们在营地外候着。 寇季在营地带着他们在营地外等候了没多久。 玉门关内的随军大夫,带着一大帮子的物资到了关城外。 寇季立马随军的大夫用石灰在新建的营地四周泼洒了几遍。 然后立了好几个大坑,烧了好多柴胡等药材的药水,给所有人侵泡。 最先浸泡的自然是大宋的将士。 大宋将士浸泡过了,才轮到了黑汗伤兵。 黑汗兵有伤在身,泡在水里,一个个疼的乱叫,但却无人反抗。 因为他们不敢。 因为防备着他们的是手持着各型弓弩的大宋将士。 黑汗兵在泡过了药水以后,穿上了寇季分发给他们的衣服,一个个进入到营地,由随军的大夫诊治。 诊治过以后,他们才会被分配到两个营地当中。 重伤的在重伤的营地,轻伤的在轻伤的营地。 处理完了这些参战的俘虏伤兵以后。 寇季才派遣挑选出来的大宋将士,带着用药水浸泡过的汗巾,去清理黑汗王玉素甫留下的伤兵营。 大宋将士们只进去了一次,抬出了三千多黑汗人以后,就趴在地上疯狂的呕吐,一边吐,一边流泪。 寇季唤来了领头的校尉,询问道:“里面的情形如何?” 校尉强忍着呕吐的感觉,低声对寇季道:“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十个人里面,有三个是死人,四个从轻伤拖成了重伤,剩下的三个虽然是轻伤,但也不太好。” 寇季皱眉道:“怎么不太好……” 校尉迟疑了一下,沉声道:“黑汗王玉素甫并没有给他们多少粮食,但是他们还活着……” 寇季眉头一瞬间皱的更紧了,校尉虽然没有明说。 但寇季已经明白了校尉话里的意思。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下此你们带刀进去。记住,我们只救人。” 校尉听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当即点了点头。 随后,校尉带着人不断的往返于黑汗兵的伤兵营。 他们耗费了两天时间,抬出来了近七万人。 其中只有两万多人是轻伤,剩下的都是重伤。 两天后的傍晚。 校尉带给了寇季一个十分恶劣的消息。 “寇枢密,伤兵营中间,活人十不存一,再往中间一些,没有活人。活着的几乎都在咳血。” 寇季听到了这个消息,立马下令,“别救人了,立马让兄弟们退出来。然后放火烧营。” “那些活着的人……” 校尉迟疑着发问。 寇季喊道:“我说不救,你没有听清楚吗?放火烧营,一个也不允许放出来!” 校尉答应了一声,下去执行寇季的命令。 寇季在校尉走后,脸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狗日的黑汗王玉素甫,真的有可能捂出了瘟疫。 很多瘟疫在爆发以后,都有一个征兆,那就是咳血,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霍乱。 而黑汗伤兵营最中心的位置没有活人,靠近最中心位置的人十不存一,且存活下来的几乎都在咳血,种种征兆跟瘟疫爆发很相似。 校尉在得到了寇季的命令以后,立马让进去救人的大宋将士们退了出来。 然后寇季吩咐将士们封死了营地,然后开始放火烧营。 黑汗王玉素甫留在伤兵营的伤兵有三十万之巨,可最终救出来的人,只有七万人。 剩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在等死,要么就是被寇季派遣进去的人给砍了。 寇季之所以派人砍了那些人,是因为那些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寇季害怕有人逃出来,所以吩咐将士们严密的封锁了营地,可当大火点燃以后,里面还活着的人,没有一个往外逃的,甚至连一声惨叫也没有。 火焰烧红了半边天,在火焰中间,有人影在晃动,但是没有一点叫喊声,只有风吹的火焰燃烧的呼呼声,场面十分诡异。 寇季盯着那火焰,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黑汗王玉素甫不拿人命当人命也就算了,还往出捂瘟疫,简直是该死。 那些伤兵,黑汗王玉素甫不想带着,想个法子弄死多简单。 非要将他们驱赶到一处,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任由他们往出捂瘟疫。 大火一直燃烧到了第二天,空气中充满了香味、臭味、尸油味,火焰中也终于有了声音。 那是老鼠的声音。 很多。 它们在火焰中焦急的喊着。 即便是隔着上百丈,寇季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由此可见,里面的老鼠到底有多少。 火焰燃烧了足足三日也没有熄灭。 二十多万人炼出的尸油流淌的四处都是,它们带着火焰,流到了此处。 火焰什么时候能够熄灭,谁也不知道。 寇季也没有再关注那熊熊燃烧的烈火。 因为他救出的人中间,有人开始咳血了。 随军大夫在查探了那个人的情况以后,立马就找到了寇季。 寇季正在帐篷里给种世衡写信,他要告诉种世衡,让种世衡尽量避免跟黑汗兵短兵相接。 因为他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断定,黑汗王玉素甫造出了瘟疫,同时黑汗兵中很有可能有人染上了瘟疫。 “寇枢密!出事了!” 随军大夫闯进了寇季帐篷以后,惊叫着喊。 寇季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随军大夫惊声道:“有瘟疫!” 寇季皱眉道:“确定了?!” 随军大夫立马点头,“有数十人开始咳血了。小人之前检查过他们的伤势,他们只有一些外伤,并没有内伤。而去其中一些人的外伤在下身,根本不存在咳血的可能。 如今他们咳血了,那就说明他们有可能染上了瘟疫。” 寇季问道:“类似的情况你们中间有没有人见过。” 随军大夫果断点头,“有!我师兄当年在无定河处随军的死后,曾经见过类似的情形。当时就是爆发了瘟疫,死了十数万人。” 寇季郑重的道:“你师兄可在随军大夫当中?” 随军大夫赶忙点头,“在!断定那些人得了瘟疫的,就是我师兄!” 寇季眯起了眼,“如此说来,那就是真的有了瘟疫。你去告诉其他的随军大夫,每日要用药水清洗一番。此外,入兵营的时候脸上必须带着用药水浸泡过的汗巾。 你们在巡查兵营的时候,将那些染上了瘟疫的黑汗兵住的帐篷全部记下来,随后我会派人去处理。” 随军大夫果断点了点头。 寇季在随军大夫走后,拿出了写给种世衡的信,将疑似瘟疫几个字划掉,改成了确认存在着瘟疫。 写好了信以后,寇季立马派遣将士快马加鞭的给种世衡送了过去。 然后他调遣了将士,将那些咳血的黑汗伤兵整个帐篷的人,全部转移到了其他地方,一体斩绝,然后用烈火焚烧了。 他不敢留下尸骸,生怕被那个野兽给撕咬出来,将瘟疫传播到各处。 往后,几乎每一日都有咳血的人被发现。 然后寇季一帐篷一帐篷的拉出去砍脑袋、焚烧尸骸。 就在寇季处理黑汗人,以及瘟疫的一段日子里。 河西各处在爆发大战。 玉门关战事结束以后。 狄青立马收到了消息,他将阳关托付给了李迪,破开了关门,率领着三万铁骑,冲向了关外辽兵。 “杀!” 狄青带着面甲,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列。 身后的将士气势如虹的跟着他一路狂奔。 种世衡在玉门关对战黑汗兵的时候,采取的是围三阙一的战术。 狄青在阳关对战辽兵,并没有使用太多的战术。 在他看来,城外就十五万辽兵而已,又不是五十万,他率军冲出去,能跟对方正面一战,就不需要布置太多的战术。 狄青有信心率领三万铁骑,冲破辽兵的阵型,杀到萧匹敌面前,所以他就没有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 狄青率兵冲出阳关的时候,萧匹敌刚刚拿到了黑汗王玉素甫兵败玉门关的消息,他还在考虑是否要去驰援玉门关,就听到了手下的人禀告,说狄青率领兵马来袭。 萧匹敌得知了狄青只率领了三万兵马,就冲出来跟自己刚的时候,想也没想,立马召集了所有辽兵,杀出了兵营,正面去对付狄青。 萧匹敌带着兵马出了兵营,狄青就已经率军冲到了他们面前。 “投!” “射!” 狄青在扑到了辽兵阵前以后,果断让手下的将士将手里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萧匹敌在狄青冲到阵前的时候,果断让手下的将士用弓弩应敌。 弓弩虽然阻挡了一些狄青冲锋的势头。 但辽兵在手榴弹的轰炸下,损失的也十分惨重。 狄青凭借着手榴弹的杀伤力,在辽兵前阵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后率领着手下的将士,犹如尖刀一般,沿着口子切了进去。 “杀!” 狄青率领着几十个重甲,挥舞着重枪、重刀,不断的劈砍、刺杀辽兵,不断的往前冲锋。 挡在他们面前的辽兵,无一例外都成了刀枪下的亡魂。 “绞杀!” 萧匹敌冷冷的盯着狄青冲阵,冷冷的下令绞杀。 两侧的辽兵汹涌着冲向了往前冲杀的大宋将士。 三万大宋将士,前进数十丈,就会有千人脱离队伍,跟绞杀他们的辽兵厮杀在一起。 三万大宋将士,在冲杀到萧匹敌帅旗前三百多丈的时候,跟随在狄青身边的人,已经剩下了不到三千人。 而在萧匹敌面前,足足有两万多辽兵守着。 “嘿嘿嘿……萧匹敌,你的帅旗我要了!” 狄青大笑一声,一边冲锋一边从马背上取下了一个皮囊,拔了引线以后就扔了出去。 跟随在狄青身后的将士,纷纷效仿。 萧匹敌见此,瞳孔一缩。 “原来你打算在乱军从中取我首级?!” 萧匹敌咬牙切齿的喊。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的爆炸声,以及辽兵混乱的叫喊声。 狄青借着捆绑在一起的一束束手榴弹,在萧匹敌面前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三千兵马瞬息之间,就扑到了萧匹敌面前。 狄青甩起了手里的重枪,对着萧匹敌所在的位置就是一枪。 萧匹敌身边的副将见此,扑上前去挡,被狄青一枪扎了个通透,余威刺穿了萧匹敌的胳膊,萧匹敌跌落到了马背下。 护卫在萧匹敌身边的侍卫们,提着长枪逼退了狄青几步,然后驾着萧匹敌就跑。 狄青一枪没有戳死萧匹敌,心里十分遗憾,但他没有去追萧匹敌,而是策马上前,一枪砸断了萧匹敌帅旗的旗杆,提着萧匹敌帅旗大声的呐喊。 “萧匹敌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正在跟大宋将士酣战的辽兵,听到了狄青的呐喊,一个个侧头一看,见帅旗已经到了狄青手里,二话不说,丢下了大宋将士,策马就逃。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经从。 一瞬间,辽兵就出现了溃逃之势。 能逃的辽兵果断逃了,逃不了的果断跳下了马背,选择了投降。 狄青留下了一千将看管俘虏,他带着剩下的将士追着溃逃的辽兵冲了出去。 一路追杀着辽兵追杀了三十多里,将辽兵赶出了瓜州以后,狄青才鸣金收兵。 此战,狄青阵斩辽兵一万多人,俘虏了辽兵四万多人。 俘虏的牛羊十多万,马匹六万多匹。 回到了阳关以后。 李迪瞧着浑身是血的狄青,不断的吧嗒着嘴称奇,“你这身子骨是找谁借的?” 狄青不明白李迪的意思。 李迪感慨道:“别人挨上两箭,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你挨了两箭,怎么跟没事的人一样? 你不知道疼吗?” 狄青一愣,笑着道:“在战场上杀的起劲了,只想着杀敌,根本感觉不到疼。” 李迪苦笑了一声,立马招呼了人给狄青治伤。 在狄青包扎好了伤口以后,李迪对狄青道:“玉门关方向刚刚来了军令。寇枢密吩咐你继续驻守此地。 若是有敌来犯,你可以出去迎敌,也可以固守关城。 玉门关那边暂时不会有援兵过来帮你。 所以你万事都要小心。” 狄青闻言,一脸愕然的道:“不是说我击溃的辽兵以后,之后就要面对青塘人吗?不是说随后给我派遣七八万兵马,让我在肃州跟青塘人一战吗? 怎么突然变卦了?” 狄青眉头一皱,沉声道:“难道是玉门关外的战事出了问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8章 一个多月前就设下埋伏 李迪面色凝重的道:“玉门关外的战事没出现问题,但是玉门关外似乎有黑汗人感染了瘟疫。寇枢密正在查证此时。 在此事被查证之前,两关暂时不能有人事往来。” 狄青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瘟疫……瘟疫十分可怕……黑汗人怎么得上瘟疫的呢?” 古人对瘟疫十分恐惧。 因为古人无论染上任何瘟疫,都没有治愈的可能。 所以古人染上了瘟疫,几乎是必死。 古人防止瘟疫的手段很简单,那就是封锁、屠杀,根本不存在研究治疗的可能性。 往往一地发生了瘟疫,朝廷就会调遣兵马封锁此地,然后将此地人堵在一处,任由其自生自灭。 必要的时候还会派遣兵马去屠杀。 李迪凝重的道:“寇枢密在发过来的公文中说,是黑汗王玉素甫将几十万伤兵驱赶到了一处,不管不问。导致了近十万人惨死。 近十万死人,和十几万死人共处在一起。 时间长了,就催生出了瘟疫。” 狄青咬牙道:“黑汗王玉素甫该死!” 李迪点头道:“种世衡已经率兵去追赶黑汗王玉素甫了。” 狄青愤恨的道:“希望种同知能砍下黑汗王玉素甫的狗头。” 古人对瘟疫十分恐惧,对于催生出瘟疫的人自然十分痛恨。 李迪听到了狄青的话,感慨道:“黑汗王玉素甫虽然在玉门关前惨败了一场,但是手里剩下的兵马数量不少,种同知能不能拿下他,很难说。” 就在李迪和狄青惦记着种世衡的时候,种世衡率领着兵马已经到了锁阳城。 黑汗王玉素甫率兵退到了锁阳城以后,就吩咐兵马在锁阳城内外驻扎。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到了锁阳城,就看到了锁阳城内有黑汗旗帜在飘荡,似乎有黑汗兵马在里面驻扎。 锁阳城外还有大批的黑汗兵马围着城墙驻扎着。 锁阳城只是一个小城,根本没办法容纳下八十万黑汗兵驻扎,所以一部分黑汗兵驻扎在城内,一部分黑汗兵驻扎在城外。 种世衡率兵到了锁阳城外以后,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在想法子,如何用最少的兵力,将敌人驱离锁阳城。 他不会再跟敌人正面硬碰硬的。 即使寇季不提醒,他也不会跟敌人正面硬碰硬。 因为他和寇季早就布下了吞灭八十万黑汗兵的后手,所以没必要跟黑汗兵硬碰硬。 种世衡吩咐兵马驻扎在锁阳城不远处,正在思量如何破敌。 锁阳城内。 黑汗王玉素甫正在思量如何再次兵临玉门关。 手下的大将匆匆闯进了黑汗王玉素甫临时行辕。 “汗王,出事了?” 黑汗王玉素甫拧起了眉头,沉声问道:“出了何事?宋人追过来了?” 大将郑重的道:“宋人是追过来了,但还有比他们追过来更严重的。” 黑汗王玉素甫闻言,眉头拧的更紧,“何事?” 大将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军中有将士在咳血……” 黑汗王玉素甫一愣,追问道:“可是受了重伤?” 大将咬牙道:“受了重伤的将士,我们已经丢在了玉门关。” 黑汗王玉素甫疑问,“那是为何?” 大将迟疑道:“可能是……瘟疫……” 黑汗王玉素甫脸色一变。 寇季对瘟疫陌生,是因为他在征战期间,将敌人的尸骸,已经自家将士的尸骸处理的很干净。 可黑汗王玉素甫对瘟疫并不陌生,因为他征战的时候,根本不在意敌人的尸骸和自家将士的尸骸,所以他在出征期间,时常碰见瘟疫。 他不仅时常碰见瘟疫,偶尔还用得了马瘟的马匹去污染水源。 所以他十分了解瘟疫。 “快!速速将那些咳血的将士拉出去斩首,将尸骸焚毁。跟他们在一起的将士,也一同拉出去。” “汗王!” 大将重重的喊了一声。 黑汗王玉素甫质问道:“你要留着他们?!” 大将沉声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丢下那些染上了瘟疫的将士,让他们去跟宋兵厮杀。” 黑汗王玉素甫眉头一挑,急忙道:“你的意思是,尽可能让宋人染上瘟疫?” 大将点头,“我们既然久久拿不下玉门关,那干脆就让玉门关里的人都去死好了。他们要是都死了,那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玉门关。” 黑汗王玉素甫有些迟疑,“若是玉门关成为了一座鬼城,我们如何跨过玉门关?” 大将开口道:“阳关!” 黑汗王玉素甫一愣,思量道:“宋人调遣了那么多兵马到玉门关,若是全部染上了瘟疫,倒在玉门关。那固守阳关的兵力就十分少。 我们若是跟辽兵一起攻打阳关的话,他们应该挡不住。” 说到此处,黑汗王玉素甫吩咐道:“就照你说的办。丢下那些染上了瘟疫的将士去对付宋兵。我们引着宋兵在后面跑,等到了宋兵染上了瘟疫,我们就斩断尾巴,掉头去阳关。” 大将点点头,施了一礼,下去依照黑汗王玉素甫的吩咐去做事。 黑汗王玉素甫则吩咐了人打点了行囊,准备离开锁阳城。 锁阳城外很远的地方。 种世衡刚刚吩咐将士们扎好了营,就听斥候来报,说是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大部分兵马,开始拔营,准备离开锁阳城。 种世衡当即策马去看。 果然看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冲出了锁阳城,一路往瓜州城的方向冲去。 种世衡一面吩咐斥候继续去追,一面吩咐兵马拔营,赶往锁阳城。 种世衡带着兵马到了锁阳城,就看到了黑汗王玉素甫留下的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将士守在锁阳城内。 种世衡觉得黑汗王玉素甫的行为透着诡异,就没有率领大军直接攻打锁阳城,而是分派出去了一支偏师去攻打锁阳城。 锁阳城内留下的黑汗兵不多,仅有几千人。 种世衡分派出去的偏师,却足足有上万人。 仗着火炮的威能,他们轻易的破开了锁阳城,斩了一些黑汗人,留下了一些黑汗人。 率领偏师的偏将,在拿下了锁阳城以后,立马赶到种世衡身边禀报。 “种帅,属下在捉拿黑汗俘虏的时候,发现了一丝不妥之处。” 种世衡皱眉问道:“什么不妥之处?” 偏将沉声道:“有不少人在咳血!” 种世衡眉头一挑,质问道:“你们在捉拿俘虏的时候,可有用钝器击伤他们?” 偏将摇头道:“属下等人若是用了钝器的话,也不可能前来想种帅禀明此事。” 种世衡脸色微微一变,追问道:“你有什么猜测?” 偏将郑重的道:“属下怀疑,他们可能是染上了病……很有可能是一种人过人的病……” 种世衡心里暗叫一声不好,那些黑汗兵肯定不是染上了病。 而是染上了瘟疫。 但瘟疫二字,种世衡没办法直接说出口,容易动摇军心。 种世衡阴沉着脸,吩咐偏将道:“你带人去将他们一体斩绝,焚烧了他们的尸骸,然后带着你的人,守着锁阳城。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允许出入。” 偏将不疑有他,当即率领着自己的麾下的将士们照着种世衡的吩咐去做。 种世衡在偏将离开以后,面色阴沉的盯着黑汗王玉素甫离开的地方,低声骂道:“狗日的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军中有瘟疫,所以想借着瘟疫祸害我手下的兵马。 也有可能就是狗日的故意捣鼓出的瘟疫。 目的就是为了破玉门关。” 草原上的人经常用马瘟破坏水源,用瘟疫对敌,种世衡也不觉得奇怪。 种世衡吩咐人拿来了纸币,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寇季,然后带着兵马追着黑汗王玉素甫的脚步追了下去。 种世衡率军追到瓜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黑汗王玉素甫如法炮制,再次丢下了数千感染了瘟疫的将士,守着瓜州城,然后带着大队兵马离开了瓜州城。 种世衡派遣了一支兵马围困了瓜州城,并没有攻打瓜州城。 然后率领着剩余的兵马紧追着黑汗王玉素甫的兵马。 一路追到了勒河边上。 种世衡乐了。 他原以为,他要浪费不少手段,才能将敌人驱赶到勒河,却没料到敌人主动跑到了勒河。 种世衡赶到了勒河不远处以后,就发现黑汗兵在渡河。 瞧着那些渡河的黑汗兵,种世衡幽幽的叹息着道:“玉素甫啊玉素甫,有些恶事,就不应该做,做多了容易被天收。” 上苍似乎回应了种世衡的话。 在种世衡话音落地以后。 勒河上有处,突然涌出了一道洪流。 洪流挟裹着一些木料,奔腾而下。 正在渡河的黑汗兵从中间被切成了两段。 一些在河中惊恐的大叫的黑汗兵,直接被水冲走了。 紧接着,就看到了上有的河面上出现了一排排木头扎成的筏子。 筏子上站满了人,他们手里拿着火枪,齐齐的对准了河两岸的黑汗兵。 在最前面的筏子上,站着一位老将,老将手里握着一柄重弓,弓上搭着一支重箭。 “嗖~” 在临近了黑汗兵以后,老将松开了弓弦。 重箭飞奔而出。 坐在筏子上的兵马在重箭飞出以后,纷纷开枪。 一时间河面上枪声大作。 河两岸的黑汗兵四处逃窜。 “埋伏!” “宋兵有埋伏!” “……” 黑汗王玉素甫眼看着手下的兵马乱成了一团,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回答他的是种世衡下令冲锋的声音。 河面上飘荡着的筏子上,坐着的是大宋兵马。 他们配合着种世衡,两面夹击留在河东岸的黑汗兵。 黑汗兵在夹击下四处逃窜。 逃不了的干脆在跪在地上选择了投降。 黑汗王玉素甫只能在河西岸干巴巴的看着。 河面上的大宋兵马,漂浮到了黑汗兵渡河的地方以后,纷纷甩着钩锁,勾中了河岸边的石块等物,然后拉着筏子飘荡到了河岸边,冲上去杀起了黑汗兵。 一场长达两个多时辰的杀伐过后。 河面上的大宋兵马成功和种世衡率领的兵马会师。 种世衡和老将见面,齐齐跳下了马背,奔到了近前,熊抱了一下。 老将在抱过了种世衡以后,哈哈大笑着道:“我在上游等了这群兔崽子足足一个月,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 种世衡笑着道:“你是怕我打不过他们,害你在此地白蹲一个月吧。” 老将大笑着道:“没有的事……” 种世衡摇头一笑,没有拆穿老将的谎言。 老将正是寇季从邕州调迁过来的陈尧咨。 他手下率领的是邕州的五万永字头禁军。 他在赶到了河西以后,寇季和种世衡商量了一下,就吩咐他带着人悄悄的沿着玉门关以北的沙漠,抵达了勒河上游。 然后在勒河上游建坝蓄水,准备借着水力给黑汗兵一个迎头痛击。 黑汗兵数量庞大,单凭战场上不断的交锋,很难将他们一举击溃。 想要彻底打败他们、打残他们,除非有数量庞大的禁军,或者是借助水火之力。 寇季调遣不来数量庞大的禁军,就只能借助水火。 种世衡坚壁清野的时候,将玉门关外的树木砍伐了一个干净,所以火力没办法借助。 能借助的只有水力。 刚好,瓜州和沙州交界的地方有一条勒河。 他们刚好可以借着勒河布局。 种世衡三人原以为要将敌人驱赶到勒河,少不了要跟敌人硬碰硬的打几场。 却没料到,敌人为了让他们染上瘟疫,居然主动往勒河撤退。 主动钻进了埋伏圈。 然后,就变成了一场血淋淋的屠杀。 黑汗王玉素甫,以及一些黑汗将领,率先渡河。 仅留下了一部分的小统领在河东岸指挥兵马渡河。 所以河东岸的黑汗兵,几乎可以说是群龙无首。 面对突然袭击,面对数十万兵马两面绞杀。 他们除了逃跑,就是投降。 种世衡眼看着手下的兵马四处奔跑着在抓俘虏,忍不住感慨道:“黑汗王玉素甫简直就是一个猪脑子,他带人渡河的时候,也不注意一下河面上的水位下降了不少,也不思量思量是不是存在着埋伏。” 陈尧咨听到了种世衡的话,哈哈笑道:“不是玉素甫蠢,而是因为他一直堵在玉门关外,根本没料到我们的兵马会出现在他背后。 更重要的是,我在堵水的时候,并没有将水堵死,只是堵了一部分。 水位固然下降了,可并没有干。 依然保持着一定的水量和流速。 一般人很少在意。” 种世衡有些意外的看着陈尧咨,想开口询问他是如何控制水量的。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被他吞咽了下去。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陈尧咨乃是名门出身,家学渊源。 而他的兄长陈尧佐,就是大宋有名的水利专家。 他兄长既然是水利专家,他即便是不精通水利,多多少少也会了解一些,对水的运用自然就比别人更如意一些。 二人说话的时候,战事并没有终结。 黑汗王玉素甫大概遗留了近五十万兵马在河东岸,绞杀和俘虏五十万黑汗兵,可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黑汗王玉素甫站在河西岸,看着自己麾下的黑汗兵被人绞杀、俘虏,心里在滴血。 陈尧咨和种世衡叙完了旧,看着黑汗王玉素甫领着兵马在河对岸看着,陈尧咨顿时心生不满,“还不走?!等着我们请他吃饭呢?!” “去!将火炮推上来,给他几炮!让他滚蛋!” 陈尧咨大声的嚷嚷着。 当即就有禁军将士推着火炮到了岸边,对着河对岸的黑汗王玉素甫轰击了起来。 黑汗王玉素甫差点被气的吐血,最终只能咬咬牙,带着剩余的将士离开了河岸边。 他输了,彻底输了。 为了对战大宋,他前前后后从黑汗国调遣了近一百五十万兵马,几乎抽空了黑汗国五分之四的兵力。 如今剩下了不到三十万黑汗兵。 他已经没有信心跟宋军打下去了。 因为再跟宋军打下去,他手底下的三十万黑汗兵,说不定也要被宋军给吃掉。 他手下若是没有一点兵马,那他这个黑汗王都不一定能坐得稳。 黑汗王玉素甫带人匆匆退到了沙州城。 种世衡和陈尧咨带人抓了一夜的俘虏。 天明以后。 近五十万的黑汗兵中间,有四十多万就成了俘虏。 其余的要么跳水逃了,要么被阵斩在了战场上。 陈尧咨决定邀请种世衡一起庆祝一下。 中军大帐里。 打了胜仗的陈尧咨笑容灿烂,“种贤弟,我们可是打了一场难得的胜仗,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种世衡一面写着信,一脸叹气道:“接下来何去何从,我都不知道,哪还有心思庆祝。” 陈尧咨一愣,追问道:“种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种世衡放下了笔,沉声道:“我们恐怕暂时回不了玉门关。” 陈尧咨眉头一皱,“什么意思?玉门关内有恶虎挡道?” 种世衡点头道:“差不多……” 陈尧咨沉声问道:“谁?!” 种世衡感叹道:“黑汗人……” 陈尧咨一脸疑惑。 种世衡面色凝重的解释道:“黑汗人中间出现了瘟疫……” “嘶……” 陈尧咨一脸惊恐,倒吸了一口凉气。 陈尧咨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真的假的?” 种世衡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此事是寇枢密最先发现的,他已经下令封锁了玉门关。我在带人追逐黑汗兵的时候,发现了黑汗兵中不少人无故咳血。 我麾下的将士觉得,那是一种人传人的病。 可我觉得那是瘟疫。” 陈尧咨吸着气,“如果真是瘟疫,那可就不得了了。” 种世衡沉声道:“我们刚抓了数十万黑汗兵的俘虏,他们中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感染了瘟疫,所以我们现在没办法回玉门关去。” 陈尧咨咬着牙,沉吟了许久,道:“我此前坐镇地方的时候,见过瘟疫,也带兵封锁过闹瘟疫的城镇,我大致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们先将手下的兵马和俘虏分隔开。 然后将俘虏细分了看管。 我们在此地待几日。 等待那些了瘟疫的黑汗兵发作。 他们发作以后,我们立马将他们一个帐篷内的人全部处决。 如此,就能杜绝瘟疫在军中传播。 等我们杀干净了军中染上瘟疫的人,我们就能率领着兵马会玉门关了。” 种世衡思量了一下,长叹一声。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种世衡和陈尧咨都知道瘟疫的可怕,所以他们决定了要将俘虏和将士们分开以后,就立马付诸于行动。 军队的执行力是很快的。 种世衡和陈尧咨二人的命令传达下去以后,将士们立马以两千五一营为单位,分开驻扎。 俘虏们也是如此。 甚至连缴获的马匹、牛羊也是如此。 将士们分割完了以后,种世衡和陈尧咨二人就严令所有将士守着兵营,不得出入。 往后一段日子,二人就带着人在兵营和俘虏营巡视了起来。 黑汗王玉素甫带着人退到了沙州城以后,心生出了退意。 近一百五十万兵马入宋,葬送了近一百二十万。 剩下了不到三十万。 整个黑汗国的大批精兵都葬送在了宋国。 黑汗王玉素甫不敢再打下去了,他怕在打下去,黑汗国的本钱都打光了。 至于引得宋军感染上瘟疫,然后再折道去阳关,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心生出了退意以后,黑汗王玉素甫就派人去联络萧匹敌。 看看萧匹敌是否还活着。 若是活着,他就知会萧匹敌一声,若是死了,他就果断率领兵马离开。 就在他派人去找萧匹敌的时候,有数骑从黑汗国所在方向赶来。 告诉了一个黑汗王玉素甫不能接受的消息。 他的王妃,跟一个名叫格格巫的年轻人搞在了一起,而那个名叫格格巫的家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黑汗国的左贤王。 黑汗王玉素甫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根本顾不上萧匹敌,当即带着兵马浩浩荡荡的退出了沙州,直奔黑汗国而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39章 终极杀手锏之一(今晚一更,回来的晚了,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格格巫也是一个有手段的人,他进入到了黑汗国以后,凭借着自己身份的优势,迅速的混入到了黑汗国上层。 他借着金钱铺路,很快就打通了跟黑汗国上层贵族们之间的关系。 随后他一边在黑汗国上层,跟黑汗国的贵族们虚与委蛇,一边以清剿异教徒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将马木留客调遣到了黑汗国境内,铲除异己。 短短几个月,黑汗国内有四个大城的城主,十三个小城的城主,宣布向他效忠。 借着十七位城主支持,格格巫快速的将自己手里的兵马扩充到了二十万。 格格巫有了二十万兵马以后,便派遣人散布谣言,称黑汗王玉素甫招惹到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已经触怒了神。 百姓们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黑汗王玉素甫在率军进入到了大宋没多久以后,立马派遣人回到了黑汗国,再次征调了五十万兵马投入到了战场中。 由此可见,黑汗王玉素甫是在大宋境内遭遇到了惨败。 不然他不可能再次从黑汗国内调遣兵马。 黑汗国人口有限,男丁更有限。 黑汗王玉素甫前后抽调了一百五十万兵马,几乎抽调了黑汗国一大半青壮,格格巫在背后也抽走了二十万。 一时间,黑汗国内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青壮的男丁。 虽然黑汗王玉素甫经常率领着大军出征,可黑汗国境内从没有发生见不到男丁的事情。 所以格格巫派人散播出了谣言以后,百姓们果断选择相信了。 随后黑汗王玉素甫在战场上各种不利的消息传回黑汗国,加上格格巫刻意的向黑汗国百姓们宣扬大宋的强大,宣扬大宋兵锋的锐利。 黑汗国上下都陷入到了一片恐慌之中。 就在黑汗国上下一片恐慌的时候,格格巫以神子的名义,向巴格达请调了兵马坐镇黑汗国。 然后格格巫手下的二十万兵马,瞬间由暗转明。 格格巫虽然招揽兵马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借着大宋的兵法,稍微培训了一下手里的黑汗兵,并且将他从巴格达以及交趾战场带过来的精兵,分别安置在了各个军中担任官职。 黑汗兵经过了整顿和培训,流露出了几分精兵的气息。 黑汗国上层的贵族看到了格格巫手里的精兵以后,顿时放心了不少。 然后他们在格格巫暗中教唆下,借着黑汗国王子和王妃的口,册立了格格巫为左贤王。 格格巫在成为了左贤王以后,经常出入黑汗国王宫,他凭借着不凡的谈吐、优雅的礼仪,以及一张英俊的面孔,成功的俘获了黑汗王妃的芳心。 在跟黑汗王妃暗通了多日以后。 黑汗王宫内的守卫,变成了格格巫的人。 随后格格巫立马派人将他已经成为了黑汗国左贤王,以及已经拿下了黑汗王妃的消息,送到了黑汗王玉素甫手里。 黑汗王玉素甫在知道了消息以后,果断率领着兵马退出了大宋,一路往黑汗国奔去。 黑汗王退去了三日后。 暗中潜藏在沙州和元山部疆土之间的辽兵,才得到了消息。 萧匹敌率领着兵马窝在祁连山山脚的一座山坳里。 听到了斥候汇报了黑汗王玉素甫兵败勒河,葬送了五十万黑汗兵以后,萧匹敌气的直骂娘,“蠢货!愚不可及!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如此简单的道理我跟他说了不下十遍,他依然没记住。” 逢山开路,就是为了避免火攻。 遇水搭桥,就是为了避免水攻。 在行军途中,开路和搭桥固然会耗费很多时间。 但好处极大,敌人一旦在山林里用火攻,己方只要开辟出足够宽阔的道路,就能借着宽阔的道路躲避火焰,大大的避免引火烧身。 遇水搭桥也是如此,为的就是避免敌人水攻。 似勒河这种中型的河流,搭桥绝对是十分有必要的。 因为搭的桥足够高,足够牢固的话,敌人纵然是蓄洪,己方兵马也可以借着高桥快速的逃离。 不至于落到水里,在河水的阻力下,逃也逃不动。 当然了,似长江黄河这一类宽阔的大川大河,就没办法架桥了。 也没有架桥的必要。 因为敌人要蓄洪的话,至少要提前一年做准备,并且需要足够的人手,才能营造出一座蓄洪的堤坝。 敌人提前一年蓄洪,并且派遣出大量人手,己方肯定在行军前就能探听到。 所以渡大川大河,需要用渡船。 萧匹敌骂了一句黑汗王玉素甫,似乎觉得不过瘾,又破口骂了起来。 “五十万兵马,那不是五十万只羊,稍微反抗一下,也能给宋兵带来巨大的麻烦……可宋兵俘获黑汗兵,前后竟然花费了不到一天一夜…… 玉素甫,你也配带兵? 你放羊还差不多。” 就在萧匹敌破口大骂黑汗王玉素甫的时候,身边的亲兵凑上前,低声道:“将军,黑汗王玉素甫带人退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反击宋军的资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匹敌阴沉着脸,问道:“下面的探子是否已经确认了青塘已经出兵?” 亲兵赶忙点头,“探子回报,青塘兵已经破了西凉城,正向阳关和玉门关方向杀过来。” 萧匹敌咬着牙道:“那我们就再等等,等青塘兵杀到阳关和玉门关。到时候能趁机帮一把的话,就趁机帮一把。” 亲兵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没有再多言。 萧匹敌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刺痛,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躺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 “我们该做的其实已经做完了,希望陛下那边一切顺利。” “……” 萧匹敌小声嘀咕了一声,盯着天上的蓝天和白云,陷入到了无限的感慨当中。 萧匹敌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 寇季同样在抬头仰望天空。 瞧着头顶上那长得像是瘟神一般的云朵,寇季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寇枢密,七天了,甲字营没有人再咳血了……是否放他们入关?” 随军大夫走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收回了盯着天空的目光,对着随军大夫,道:“再观察四日。” 随军大夫迟疑了一下,“小人觉得,甲字营的将士们,还有俘虏们观察了七日,都没有咳血的状况,那就说明他们没有染上瘟疫。” 寇季瞪了随军大夫一眼,“我不要你觉得,我要万无一失。” 随军大夫赶忙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寇季皱眉道:“乙字营和丙字营的将士们和俘虏们情况如何?” 随军大夫躬身道:“乙字营内最近咳血的将士和俘虏大大减少。丙字营……丙字营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寇季长叹了一声,有些说不出话。 足足屯驻了七万俘虏的丙字营,短短十数日,就剩下了不到一万人。 可见瘟疫有多恐怖。 当然了,在寇季眼里恐怖的是瘟疫。 在其他人眼里,恐怖的是寇季。 为了将瘟疫扼杀在玉门关外,但凡是发现了染上了瘟疫的俘虏,寇季都会毫不犹豫的将他们一体斩绝,跟他们有过亲密接触,或者住在同一个帐篷里,也会被寇季一体斩绝。 在屠刀的作用下,瘟疫得到了大大的缓解。 所以丙字营内的俘虏,并不是病死的。 而是染上了瘟疫以后,被寇季拉出去给砍死的。 寇季思量了一下,吩咐道:“丙字营里安全的人,暂时可以转入乙字营。记得给他们重新划拨一块地方,禁止他们跟乙字营原有的人混在一起。 乙字营内咳血的人,全营发配到丙字营。” 随军大夫一愣,追问道:“不杀人了?” 寇季瞥了随军大夫一眼,冷冷的道:“照杀不误……凡是染上了瘟疫,咳血的人,继续砍头。其余的被他们牵连的人,暂时可以免其一死。 具体还要看老天爷伤不伤脸,愿不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 随军大夫赶忙道:“那小人这就下去吩咐他们更换营房。” 寇季没有言语,任由随军大夫离开。 在随军大夫离开没多久以后,玉门关关城上放下了一个将士,将士拿着一封信,找到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信以后,翻开翻阅了一番,低声道:“青塘兵已经破了西凉城,即将抵达肃州?” 将士点头。 寇季收起了信,问道:“杜衍还有什么要问的?” 将士赶忙道:“杜监察使想知道您这边什么时候结束。杜监察使说了,敌人还有三五人就抵达玉门关。 玉门关内如今无枢密院的人坐镇,也没有军方大将,更没有重兵。 敌人一旦杀到了玉门关下,玉门关可就危险了。” 寇季沉声道:“我这边还有最少四日。” “四日……” 将士迟疑了一下。 寇季皱眉道:“你告诉杜衍,让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安抚好百姓。兵事上的事情,让他不要操心。玉门关即便是没有大将坐镇,没有重兵把守,也不是青塘兵能轻易攻破的。” 将士苦着脸,低声道:“青塘王角厮罗可是带了足足三十万青塘精锐。” 寇季瞪起眼,“那又如何?” 将士苦笑了一声,没敢再说话。 将士当即离开了寇季身边,去关外的军营中寻找到了此前出来送信的同伴,然后借了笔墨纸砚,书了一封长信,捆绑在了箭矢上,射进了玉门关。 杜衍拿到了信以后,满脸愁容。 眼看着青塘兵就要杀过来了,玉门关内却仅有几万没有火器相助的地方兵马。 青塘兵却有三十万之巨。 对付玉门关内的几万地方兵马,必然是手到擒来。 可寇季似乎看着一点儿也不急。 种世衡从头到尾更是没有往玉门关内送一封信。 杜衍一个人镇着玉门关,心里很慌。 “老夫还是去信找李迪说说……” 杜衍心里十分慌乱,他需要找李迪说说,希望李迪能给他一些安慰。 当即,杜衍提笔挥毫,快速的写了一封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了阳关去。 赌衍不知寇季为何一点儿也不急,坐镇在西宁州的朱能却知道了一些。 在角厮罗率领着青塘兵攻破西凉城的时候。 阿鲁尔和穆智,还有元山部的元山铁骑统领,就率领着二十一万兵马,浩浩荡荡的杀到了西宁州。 朱能饶是身经百战,看着那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兵马,头皮也在发麻。 敌人足足有二十一万,而他手里守城的兵马,却只有三万左右。 “寇季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朱能在仔细观察了青塘兵马以后,苦着脸埋怨。 不只是朱能头皮发麻。 西宁成内守城的兵马头皮也麻。 他们紧张兮兮的盯着城外的青塘兵。 只是青塘兵的反应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青塘兵到了西宁城外以后,并没有急着攻城。 而是围了西宁城,就地安营扎寨,一整天也没有动静。 夜里。 青塘兵营。 阿鲁尔、穆智、元山铁骑统领三人凑在了中军大帐内。 阿鲁尔皱着眉头,不满的询问穆智和元山铁骑统领。 “我们足足有二十一万兵马,城内只有三万宋军。我们明明可以一鼓作气拿下宋国西宁城,为何要在此处等一日。 你们两个难道不知道,耽误一天时间,对我们而言会有多大的损失吗?” 穆智沉声道:“我们兵出青塘城的时候,还以为宋国境内只有一群老弱残兵。可到了西宁城以后,我们才发现,西宁城内的兵马并不弱。 不仅不弱,还有朱能这等战场上的宿将坐镇,我们想要拿下西宁城,很难。 所以我们必须想一个法子,看看能不能少废一些刀兵,拿下西宁城。” 元山铁骑统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穆智的话,但是却没有开口。 阿鲁尔喝的道:“我们有二十一万兵马!二十一万!一拥而上,必然能拿下西宁城。” “万一拿不下呢?” 穆智反问。 阿鲁尔恼怒的道:“我们手下的兵马皆是精兵,比敌人多出了七倍,怎么可能拿不下敌人。” 穆智坚定的道:“万一呢?!” 阿鲁尔恶狠狠的瞪了穆智一眼,道:“那我们就去打其他地方。难道他朱能能一分为十,守住所有的地方。” 寇季虽然调遣了所有的守关将士赶到了陕西府和川府边陲的防线。 可是守关将士的数量,却不是一个十分致命的短板。 数量只有九万,分别驻守在陕西府和川府多出城池。 分配下来以后,除了陕西府的西宁城和川府内平城,其他地方的驻兵数量都没有超过万人。 阿鲁尔若是带着手下的兵马分别攻打陕西府和川府边陲线上三个地方的话,朱能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阿鲁尔之所以没有提早分兵出去,反而率着重兵到了西宁城,是因为听了穆智的建议。 穆智称,陕西府和川府的边陲线上,只有西宁城是一个硬骨头。 因为西宁城内不仅有三万兵马,还有朱能坐镇。 若是能先啃下了西宁城这个硬骨头,斩杀了朱能,那他们随后攻打其他地方,就会容易许多。 阿鲁尔听从了穆智的建议,带着兵马来了此处。 如今听到了穆智阻止自己进兵,阿鲁尔心里十分不爽。 穆智没有在意阿鲁尔恶狠狠的眼神,他将双眼投到了别处,有些无神的呢喃道:“阿鲁尔……你后悔过吗?” 阿鲁尔一愣,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悔什么?” 穆智收回了目光,落在了阿鲁尔身上,低声问道:“后悔依附角厮罗……” 阿鲁尔眉头一挑,盯着穆智,咬牙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智咬牙切齿的道:“我从没有相信过角厮罗,也从没有真心的臣服过他。” 阿鲁尔猛然站起身,盯着穆智,一脸难以置信。 穆智好似没有看到阿鲁尔的反应,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在角厮罗没有被尊为吐蕃共主的时候,我就是吐蕃最大的阿穆部的首领。 他从李立遵手里夺权以后,就亲赴阿穆部,向我表示了敬意。 并且跟我一起向大雪山起誓,此生互不侵犯。 可是,没过几年,他手下的部将安子罗,就率领着兵马出现在了我阿穆部。 他夺走了我阿穆部的草场,夺走了我阿穆部的牛羊,夺走了我阿穆部的勇士,夺走了我阿穆部的女人和孩子。” 说到此处,穆智早已怒不可遏,他咆哮着道:“他违背了大雪山的誓言,夺走了我的一切,还将我的女人纳入到了他的王宫。 他坐在宝座上,头顶着王冠,逼我向他俯首称臣,更大方的赏给了我五万阿穆部的勇士。 还要我感谢他的仁慈。” 穆智愤怒的盯着阿鲁尔道:“我为什么要感谢他的仁慈,他夺走了我的一切,将我十五万阿穆部的勇士,十万留给了安子罗,五万赐给了我。 将我阿穆部的女人和孩子,赐给了他麾下那些亲近他的兵卒。 那些,本该是我的。 我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赐给我。 他既然要用我,又为何要将我的东西,大方的赏赐给别人?!” 阿鲁尔盯着穆智颤抖的道:“穆智,你疯了?!如今的角厮罗,可是真真正正的吐蕃共主。你暗中说他,就是在找死。” 穆智瞪着阿鲁尔,喝道:“他能做?我为何不能说。你阿鲁尔的族人,难道不是被他分配了自己亲近的属下? 你阿鲁尔,昔日领十万控弦之士,纵横一片草原。 是谁让你落到了今日这步田地,难道你不知道吗?” 阿鲁尔没有回穆智的话,而是紧紧的盯着穆智,声音沉重的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穆智猛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盯着阿鲁尔郑重的道:“跟我一起,反了他。我们带着我们的族人,回到我们的草场,继续过我们当初过的日子。” 阿鲁尔惊恐的瞪大眼,失声道:“穆智,你是真疯了。如今在青塘,谁是角厮罗的的对手?你是在找死!” 穆智沉声道:“宋人……” 阿鲁尔脸上的神色更加惊恐,“你……你……你投了宋人?” 穆智咬牙道:“是,我投了宋人。” “什么时候?!” 阿鲁尔一脸惊恐。 穆智可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的,怎么可能投的宋人呢? 穆智没有隐瞒,果断的道:“在角厮罗派遣安子罗征讨我阿穆部的时候,我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暗中派人拿了一笔金银珠宝,存到了西宁城的一字交子铺。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受到了宋国皇帝陛下的召见。 他答应了我,愿意帮我光复阿穆部。” 阿鲁尔浑身哆嗦着,惊恐的盯着穆智喊道:“宋……宋帝的话你也能信?” 穆智咬牙道:“为何不信?宋国皇帝陛下会将此事昭告天下。你见过宋国官员,你应该知道宋国皇帝陛下一旦将旨意昭告天下,就代表不能收回。 他一道旨意,远比角厮罗对大雪山发下的誓言更可信。” 阿鲁尔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穆智。 “你是在引狼入室,你是在毁掉我吐蕃!” 穆智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你以为受到宋国皇帝陛下召见的,只有我一个人?!” 阿鲁尔瞳孔开始收缩。 穆智没有再搭理陷入到惊恐中阿鲁尔,而是对元山铁骑统领沉声道:“他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元山铁骑统领缓缓点了点头。 阿鲁尔略微有些回神,看向了元山铁骑统领,颤声道:“你……你也是……” 元山铁骑统领淡然一笑道:“我元山部的元山铁骑,几乎都是宋人出身。” 阿鲁尔二话不说,拔腿就准备跑,还准备呐喊。 可元山铁骑统领不知道何时已经拔出了匕首。 在阿鲁尔准备呐喊,准备逃跑的时候,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胸膛。 “来……来……噗……” 阿鲁尔胸口一疼,喊了两个‘来’字。 第一个‘来’字出口,喉头已经有鲜血涌了上来。 第二个‘来’字出口,口腔已经被鲜血填满。 随后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 喷了元山铁骑统领一脸。 元山铁骑统领抽出了刀,一股血泉喷涌而出,洒了他一身。 …… …… (PS:陕西网络作家协会即将成立,稻草去晃荡了一下,顺便跟一帮子大佬面了一下基……所以回来晚了,抱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0章 沉重无比的《过零丁洋》 元山铁骑统领一刀捅死了阿鲁尔,穆智就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待到元山铁骑统领用一张牛皮毯子盖上了阿鲁尔的尸骸以后,穆智才走到了他近前,“你在此处盯着,外面的那些人交给我了。” 元山铁骑统领迟疑了一下,问道:“迷药够吗?” 穆智低声笑道:“迷药多的是,就是酒不够,不过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们全部中招。” 元山铁骑统领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穆智脸上浮起了一丝灿烂的笑意,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帐篷。 在帐篷外不远处,有几个青塘兵在站岗。 穆智稍微摆了摆手,几个青塘兵小跑着出现在他面前。 “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 穆智在他们施礼过后,笑着说了一句,不等几个青塘兵继续开口,穆智就吩咐道:“去,吩咐下去。今夜杀牛宰羊饱餐一顿,明日一举攻破西宁城。” 几个青塘兵闻言,有些迟疑。 穆智见此,补充了一句,“这也是阿鲁尔将军的意思。” 几个青塘兵对视了一眼,齐齐施礼。 “属下明白……” 当即,几个青塘兵下去传达阿鲁尔和穆智共同的命令。 命令传达到了军中以后,军中的青塘兵瞬间热闹了起来。 他们点着篝火,杀牛、宰羊,嘴里还哼唱着欢快的歌曲。 等到他们将牛羊切割,烧烤了起来以后。 穆智又吩咐人给他们送上了酒水。 由于酒水有限,所以穆智只能限量供应。 每人二两宋国的烈酒,一斤青塘的马奶酒。 酒水送到了军中以后,军中的将士彻底热闹了起来。 一直闹腾到了后半夜,青塘兵各自返回了帐篷以后,穆智又亲自带着人,在每个帐篷里晃荡了一圈,并且大方的将他的存酒赏给了那些青塘兵。 穆智离开以后,喝过酒的青塘兵一个个觉得浑身犯困,随意找个地方躺下以后,眨眼的工夫就能睡着。 一些不愿意喝的,穆智也半推半就的让人给强灌了进去。 穆智在青塘兵中间晃荡了一圈,青塘兵们几乎全部睡了过去。 在他们睡熟了以后,元山部的一万兵马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的帐篷里,用泡过水的牛皮绳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穆智也是一个狠人,他不仅让元山部的将士们绑了其他部族的勇士,他还让元山部的将士们绑了自己部族的勇士。 穆智事先怕走漏风声,所以并没有给自己的族人透露消息,只是将消息告诉了几个自己的心腹,让他们配合着自己。 为了避免自己的族人中间出现叛徒,他自己要将自己的族人一起绑。 穆智带着元山部的将士绑完了人,元山铁骑统领出现在了穆智身边。 元山铁骑统领看着寂静一片的兵帐,对穆智道:“你去做你的事情,此地交给我。联系朱能的事情也交给我。” 穆智点了点头,提醒道:“别忘了向陛下汇报我的那份功劳。” 元山铁骑统领淡淡的点头,“自然不会忘,相信官家会不吝赏赐的。你若是愿意,兴许还能去汴京城里当一个侯爷。” 穆智听到此话,脸上笑容十分灿烂,“陛下可是答应了封我一个侯爵的,还答应了还我草场和族人。” 元山铁骑统领不屑的撇撇嘴,“你就这点出息?” 穆智脸上的笑容一僵,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元山铁骑统领不咸不淡的道:“你已经背叛了角厮罗,角厮罗绝对容不下你。所以以后在青塘,你和角厮罗只能活一个。” 穆智脸色一沉,咬牙道:“陛下说过会诛灭角厮罗的。” 元山铁骑统领瞥了穆智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官家既然说会诛灭角厮罗,那就一定会诛灭角厮罗。我刚才说的那番话的意思是,你既然都已经背叛了角厮罗,何不背叛的彻底一点? 等你将族中的叛徒铲除以后,跟我合兵一处,我们一起去青塘城内转转,或者去西凉城内转转,再多建立一功勋。” 穆智脸色阴晴不定的道:“我可没答应陛下去多做其他的事情。” 元山铁骑统领橫了穆智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就不想做第二个元山首领?” 穆智一愣,愕然的看向元山铁骑统领,一时间脑子有点短路,没明白元山铁骑统领的意思。 元山铁骑统领就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穆智道:“大宋可以让我们首领从马贼一跃变成了一国之主,也能让你从一部之主,变成一国之主。 只要你对官家足够忠诚,为官家做的足够多,官家什么都能给你。” 穆智一脸惊愕的看着元山铁骑统领。 元山铁骑统领淡淡的道:“角厮罗一死,以角厮罗为首的青塘,就陷入到了群龙无首的境地,若是我们再趁机拿下了董毡,控制了董毡,控制了青塘,借着大宋的支持,就能取代角厮罗青塘王的名号。” 穆智颤声道:“你们元山部要什么?” 穆智不得不承认,他动心了。 他敢投了大宋,造角厮罗的反,就说明他是一个有自己的一些小心思和小野心的人。 如今有机会取代角厮罗,他怎么可能放弃。 他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是因为此事是元山部的人告诉他的,他必须搞清楚元山部的人提出此事,怀有什么目的。 元山铁骑统领听到了穆智的话,有些迟疑。 因为他只是想哄骗着穆智带着兵马跟他一起去青塘或者河西境内给角厮罗拖后腿,并没有真的要帮穆智取代角厮罗,所以他从没有想过要从青塘分什么好处。 穆智如此问,他自然一口答不上来。 穆智见元山铁骑统领迟迟没有开口,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元山铁骑统领权衡了一下利弊,突然开口,“我元山部要三分之一的青塘。我家首领不想在做什么将军,他希望能成为一个大宋认可的元山王。” 穆智听到此话,心里刚刚浮起的那些杂乱的念头,消失的干干净净。 元山部帮助他有所图就好。 最怕的就是元山部没有图谋。 三分之一的青塘而已。 舍得起。 反正他从一个部族之主,成为了一个掌控青塘三分之二疆土的青塘王,已经算是赚大了。 就没必要那么贪心。 穆智郑重的盯着元山铁骑统领道:“你元山部若是能帮我夺得青塘赞普的位置,我可以答应将青塘三分之一的疆土给你们。” 元山铁骑统领一脸郑重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元山部能帮上你的不多,你要多仰仗大宋才行。” 穆智点头道:“这是自然,等西域的战事结束以后,我就会上书大宋皇帝陛下,向他表明我的忠诚。” 商量妥当了此事,穆智便目光热切的离开了此地,去自己部族的勇士们中间,将他们唤醒,看看有谁愿意跟他共创大业的。 元山铁骑统领则站在原地,盯着那些寂静的帐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到了帐篷里开始写信。 他写好的信以后,并没有急着送出去。 一直等到穆智忙活完了,回到了中军大帐以后,才派人将信射进了西宁城。 穆智进入到了中军大帐以后,十分喜悦,“我族中的勇士,除了十几个娶了角厮罗赐婚的女子的叛徒外,其他人都愿意跟着我一起掀翻角厮罗。” 角厮罗能大方的将阿穆部勇士赏赐给穆智,就是因为他自己筛选挑选了一番以后,仍有一部分人不服他的管束,所以他才大方的回赐给了穆智。 由于回赐的阿穆部勇士的忠诚度有问题,所以他们在青塘的待遇并不怎么好。 干的是最苦的活儿,吃的是最差的口粮。 如今有几乎自己当家作主,又是他们最信赖的头人领头,他们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元山铁骑统领听到了穆智的话以后,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很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带着兵马返回青塘城。” 穆智激动的点点头,问道:“青塘城里的那些牛羊马匹、金银珠宝怎么分?” 元山铁骑统领思量了一下,道:“五五……” 穆智迟疑了一下,痛快的咬牙道:“好!” 元山铁骑统领意外的看了穆智一眼,道:“你痛快,我也痛快。打下了青塘城以后,我可以不要俘虏。里面的人都归你。” 穆智大喜,笑着道:“那就多谢统领慷慨了。” 元山铁骑统领起身,道:“我们该动身了。” 穆智一愣,“外面的人不管了?” 元山铁骑统领摇头道:“丢给朱能处理吧。” 穆智有些迟疑。 元山铁骑统领解释道:“我们兵不血刃的帮大宋解决的强敌,又丢给了大宋十五万俘虏。如此大的功绩,是瞒不住的。 大宋皇帝陛下知道了此事以后,也会欣赏我们的勇气和智慧,知道我们对他忠心耿耿。 到时候赏赐你我的时候,就不会吝啬。” 穆智眼前一亮,“统领果然睿智……元山只是让你做一个统领,实在是屈才了。” 元山铁骑统领瞥了穆智一眼,没有言语。 穆智的话里居然透出了几分拉拢的意思。 问题是元山铁骑的统领是那么好拉拢的吗? 他们的顶头上司都拉拢不了他们,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穆智。 元山铁骑十大统领,全部听命于元山,但全部效忠于寇季。 他们只会帮元山打仗,但却会帮寇季做任何事,包括付出性命。 元山比穆智聪明了可不止一星半点,也比穆智更有手段。 元山尚且不能让他们臣服,穆智凭什么? 穆智见元山铁骑统领没有接他的话茬,也没有气馁,他觉得可能是自己地位不够,元山铁骑统领看不上他。 他若是成为了青塘之主,到时候在招揽元山铁骑统领。 元山铁骑统领说不定就会投靠他。 只要他给的钱财足够多、地位足够高,没有人是不能拉拢的。 元山铁骑统领虽然只是一个将军,但是他说的一些见解,比角厮罗手底下的一些谋臣还高,绝对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穆智觉得,如此人才值得招揽。 “事不宜迟,我们尽快上路吧。” 穆智笑呵呵的说。 元山铁骑统领点点头和穆智一起出了中军大帐。 二人各自点齐了自己的兵马,赶在天明之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西宁城外。 阿穆部的勇士们喝的迷药分量并不重,被穆智残忍的踩着脚趾头唤醒以后,仍旧迷糊,所以一个个上了马背以后,再此陷入到了沉睡中。 他们就那么趴在马背上睡着了,偏偏他们睡着了以后,居然不会掉下马。 这似乎是草原上的勇士们人人都掌握的技能。 元山铁骑统领和穆智带着人走了,留给了朱能一营睡汉。 朱能在四更天的时候就被人惊醒,他手里拿着从城外射进来的书信,看了足足两刻钟。 信上只有一句话,在信的末尾写着一个十分独特的寇字。 那是用梅花小篆写成的,所以远远看去,像是一朵梅花,更重要的是,上面缺了一点。 经常跟寇季通信的朱能,知道那是寇府的标记。 为了区别于其他寇姓,为了避免有人假冒寇府的名义行商,寇府的当家主母特地用了梅花小篆缺一笔的寇字做寇府的标记。 寇季用来封信封的火漆印,便是此标记。 所以朱能对此标记很熟悉。 “朱能……出城洗地了?!” 朱能低声念了一句信上唯一的一句话,嘀咕道:“洗地?城外有我要洗的地?城外都是敌军,需要歼灭的敌军。” 朱能嘀咕了一番后,吩咐身边的亲从官,“你派遣斥候出城看看,看城外发生了何事。” 亲从官答应了一声,策马到了西宁城城墙上,用吊篮送了几个斥候出了城,去探查青塘兵所居住的兵营。 没过多久一个,几个斥候返回,一脸古怪。 亲从官什么也没有问,直接带着他们到了朱能面前。 朱能见到了亲从官带着斥候出现在了自己房内,便随意的坐在座椅上问道:“城外可有什么异样?” 几个斥候对视了一眼,一脸古怪。 其中一个斥候吞吞吐吐的道:“将军……不太好说……” 朱能下意识的挑起了眉头,质问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另一个斥候苦着脸,开口道:“将军,小人跟着您打了几十年的仗了,也没有见过那么诡异的场面。” 朱能见此,皱眉道:“看到什么说什么,别跟老子讲那些没用的。” 几个斥候再此对视了一眼。 最先开口的那个斥候苦笑道:“城外的二十多万青塘兵,有十五万被人麻翻了,用牛皮绳捆住了。剩下的那六七万的青塘兵,不见了踪影。” 朱能微微张着嘴,一脸愕然。 别说是他手下的亲信斥候了,就是他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没见过在开战之前,敌军军营里出现这种状况。 “将军?!” 就在朱能愣神的时候,亲从官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朱能立马回神,看向了亲从官。 亲从官问道:“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朱能五味杂陈的道:“人家既然让我们出去洗地,那我们就出去洗地好了。带上城里的兵马,出城。” 亲从官答应了一声,下去点兵。 朱能一个人坐在房里,感叹连连。 “你调我过来做什么?做什么啊?看你的鬼神手段吗?!” “原以为你调我过来,可以痛快的大战一场,可我还没出手,敌人就没了,还是以如此诡异的手段没的。” “难怪你无惧青塘王角厮罗……恐怕青塘王角厮罗手下,有一半就是你的人吧?不然你怎么可能做到这个份上?” “角厮罗那厮,碰上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角厮罗,你要是够聪明,就赶紧跑,别去玉门关找刺激了。到时候不被那个黑心肠的砍死,也会被气死。” “手下一大帮子人,都是那个黑心肠的家伙的人,你怎么跟他斗?!” “……” 朱能感慨了许久,亲从官已经点齐了兵马。 朱能率领着西宁城内的三万兵马,出了西宁城。 他出了西宁城以后,并没有先入青塘兵的兵营,而是派人再此去兵营里查看了一下情况,确认无误以后,才带着兵马入了青塘兵营。 入了青塘兵营,拆开了所有的帐篷,他们就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个青塘兵,如同粽子一般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 大部分的仍旧在沉睡,有一小部分的青塘兵已经醒了。 有人在低声的哭泣,有人在喃喃自语,也有人呆呆的坐在哪儿,眼中没有半点神采。 显然,那些呆坐的人,已经绝望了。 朱能瞧着那些已经绝望的青塘兵,心里有些刺痛。 被人背叛,被自己人背叛,被自己人悄无声息的背叛,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那些青塘兵流露出的绝望的气息,任何人看到了都不会好受。 朱能深吸了一口气,道:“缴了他们的兵……” 话说了一半,朱能吞了回去。 他想吩咐手底下的将士们去缴械,可那些青塘兵手里根本没有军械。 他们已经被人捆绑的死死的,连行动也不能,就更别提捆绑了。 朱能重新下令道:“唤醒他们,带他们回去,炊饼和羊肉汤管饱。” 朱能手下的将士们闻言,纷纷进入到了兵营,唤醒了那些沉睡中的青塘兵。 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塘兵被唤醒,嘶吼声、谩骂声、绝望的呐喊声、痛苦的嚎叫声纷纷在青塘兵中间响起。 有刚烈的咬舌自尽。 有刚烈的悲愤之余,撞向了大宋将士。 还有一些刚烈的,张着嘴,扑向了大宋将士,作势要咬死大宋将士。 但凡是刚烈的,在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以后,几乎用尽了各种方式,力求一死。 他们扑向了大宋将士,大宋将士自然反击。 他们最终毙于大宋将士的刀下。 最终,以各种方式自尽的人,足足超过了万余人。 朱能带回西宁城的俘虏,只有十三万多一些。 在这个时代,绝望之下,只求一死的不计其数。 宋亡的时候,殉国的官员、百姓、将士,足足填满了一片海,一眼望不到头。 文天祥被押送到崖山,劝降残宋诸多大臣的时候,目睹了无数的官员、百姓、将士们以身殉国,才写下了那一首《过零丁洋》,以此明志。 世人皆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可没几个人知道,那照汗青的丹心,到底承载了多少人的性命,到底有多重。 朱能将俘虏们带回了西宁城以后,并没有像是一贯对待俘虏一样,苛待他们,反而对他们十分优厚。 但即便如此,俘虏们所居住的地方,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 他们人还在,可心死了。 而有些人则快死了,但雄心却没有磨灭半分。 他就是辽皇耶律隆绪。 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三十万兵马到了幽州城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对幽州城发起了进攻。 一连二十多日,没有休止。 白天派遣兵马攻城,晚上亦是如此。 攻城的兵马数量没有定数,攻城的时间也没有定数。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弄的幽州城内人心惶惶,弄的幽州城内的人精神时刻处在紧绷的状态。 经过了二十多日没有休止的攻城,他的目的达到了。 幽州城内的百姓确实人心惶惶的,幽州城内的大宋将士们确实时刻都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 但是他最想谋算的曹玮,却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曹玮在耶律隆绪率领着大军到了幽州城以后,只在幽州城城头上坐镇了一日,就痛快的将幽州城的防务交给了高处恭,由高处恭指挥着兵马守城。 曹玮自己每日除了保证长时间睡眠外,剩下的时间不是看飞狐口和大定府的公文外,就是陪着赵祯下下棋,顺便参观一番幽州城内的名胜古迹。 精神头不仅没有因为辽皇耶律隆绪频繁的折腾而被消弱,反而还涨了不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1章 气炸了的赵祯 也不知道是重新出现到了阔别已久的战场的缘故,还是战场上的阳气和煞气养人,总而言之,曹玮在幽州城内待了近一个月,精神头比之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如今居然不需要人搀扶,就能自己走动。 曹玮陪着赵祯,占据了幽州城内金塔寺,驱赶走了寺里的那些僧众,将金塔寺当成了一处临时的居所。 金塔寺内的建筑,似乎是大宋的南方商人帮忙营造的,所以颇有几分南方的园林气息。 曹玮和赵祯二人居住在其中,十分舒畅。 看着寺庙里的那些景致,远比看着辽皇耶律隆绪那粗犷的行宫,以及那奢华的城主府要舒服。 曹玮和赵祯近些日子比较闲暇,迷上了棋。 二人时不时的就会坐在金塔寺的伏龙池边上的廊道里,伴着池水里的光影,煮一壶茶,摆上期盼,对弈一番,别有一番滋味。 二人下棋,棋路相当。 曹玮善行杀伐之道,所以棋盘上的棋路杀气腾腾的。 赵祯惯行霸道,所以棋盘上的棋风十分霸道。 别人下一盘棋,也许吃不了几个子。 可他们两个下棋,一盘就会吃不少子。 二人对弈了数日,各有胜负。 曹玮不会因为赵祯是官家,刻意的让着赵祯。 赵祯也不喜欢被曹玮让着。 所以二人在棋盘上杀的很畅快。 又是不盘合棋以后,曹玮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香茶。 赵祯一边招呼着宦官记录棋局,一边捻起了一块糕点,询问曹玮,“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朕?” 曹玮放下了茶杯,笑着道:“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随手将糕点塞进了嘴里,嘴里咀嚼着糕点,手上点了点期盼,竖起了三根手指,在曹玮面前晃了晃。 赵祯虽然没有言语,但是曹玮却知道赵祯的意思。 因为他们此前已经下了三盘合棋了,所以赵祯才会竖起三根手指。 赵祯的意思很明显,已经连着下了三盘和棋了,必然是曹玮暗中相让。 曹玮哭笑不得的道:“臣可没有让着官家。官家近些日子一定是看了不少棋谱吧?” 赵祯愣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曹玮感叹道:“官家近些日子一直观看那些名家的棋谱,棋艺自然有所长进。臣这身子骨可没办法长时间观看棋谱,所以费劲了心力,才勉强跟官家您战了一个平局。 在过一些日子,臣可能就不是官家的对手了。” 赵祯咽下了喉头的糕点,抿了一口茶,狐疑的盯着曹玮,“照你的说法,你之前跟朕对弈,朕能取胜,都是你让着朕?” 曹玮摇头,失笑道:“臣可没有让着官家。臣一直在全身心的跟官家对弈。官家的棋艺在长进,臣在跟官家对弈的时候,也在跟着长进。 只是没有时间观看那些名家的棋谱,所以长进追不上官家。” 赵祯大方的道:“等仗打完了,朕给你足够的时间看棋谱,到时候咱们再战。” 曹玮笑着道:“那臣就多谢官家了。” 赵祯吩咐身边的宦官清理的棋盘,对曹玮邀请道:“再战一局……” 曹玮觉得自己的精神头还可以,就笑着应下了。 二人再此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 一边厮杀,赵祯一边问,“辽皇耶律隆绪都试探了大半个月了,什么时候会对幽州城展开强攻?” 曹玮随手落了一子,笑着回道:“臣死的时候……” 赵祯刚刚捻起了棋子,略微愣了一下,摇头道:“那不可能……辽皇耶律隆绪肯定死在你前面,他的身子骨远比你差。 你还能恢复一些精神头,以后说不定还有几十年好活,辽皇耶律隆绪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曹玮闻言,对赵祯拱手道:“臣多谢官家怜悯,臣的身子骨,臣心里有数。几十年,臣不敢想。不过有一点,官家说的不错,辽皇耶律隆绪肯定死在臣的前头。 臣派人攻打了大定府、飞狐口,又攻占了幽州城。 辽皇耶律隆绪看出了是臣在带兵,也知道臣的身子骨不行,所以便用疲敌战术,想要拖垮臣。 但是他的目的太明显了,很容易被臣看穿。 臣既然看穿了他的计谋,又怎么可能上当。”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辽皇耶律隆绪确实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他大概是觉得幽州城只有你一个人能扛得起军务吧。” 曹玮沉吟了一下,道:“一开始他应该是这般想的。但他最近通过佯攻,应该能探查出幽州城内还有其他人能扛得起军务。” 赵祯一愣,疑问道:“那他为何没有选择强攻幽州城?要知道战事拖得时间越长,对他越不利。” 曹玮笑着道:“辽皇耶律隆绪可从来都没有拖着。大定府和飞狐口两地的战事一直打的都很惨烈。不仅如此,辽皇耶律隆绪还运用了诱敌深入的战术。 他想学那耶律休哥,将我大宋布置在大定府和飞狐口的兵马吸引到辽国腹地,然后断其粮草,再将其歼灭。 然后从飞狐口和大定府打开一道口子。 借此赢下这一场战事。” 赵祯略微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为何不三面齐进呢?” 曹玮坦言道:“臣猜测,他应该是没把握,没把握从臣手里夺回幽州城,所以才迟迟不愿意强攻。此地的兵马皆是宋辽两国的精锐,一旦一方战败,就立马会陷入到最被动的状态,也会失去整个战事的胜利。 他若是败了,很有可能会失去性命,还会失去半壁江山。 所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动。 他现在应该想着可以从其他地方打开局面,能用最少的兵力,打出最大的战果。” “飞狐口和大定府?!” 赵祯疑问。 曹玮笑着摇头,“飞狐口和大定府的战事打的是凶,双方死伤也惨重。辽皇耶律隆绪更是效仿耶律休哥,布下了大局。 但辽皇耶律隆绪真正仰仗的,应该不是飞狐口和大定府。” 赵祯一愣,仔细思量了一番后,愕然的道:“他又派遣了兵马去偷袭我大宋的北境?” 曹玮点头笑道:“我大宋如今的兵马都被吸引到了西境和东境,北境十分空虚,南境也空虚,但南境临海。辽国可没那么多战船跨海而来。 反倒是北境,辽国有足够的兵马屯驻,且北境不是草原就是荒漠,更利于辽国的骑兵冲锋。 所以辽皇耶律隆绪必然会派遣兵马去北境偷袭一手。” 赵祯冷笑道:“同样的手段用两次,他就不怕我大宋防着他吗?” 曹玮笑着道:“我大宋革新了兵制以后,禁军的战斗力是强了,但部署也变明朗了。我大宋将大部分的禁军调集到了西境和东境战场,瞒不过别人。 北境就剩下了镇北军一支兵马,自然也瞒不过辽皇耶律隆绪。 如今我大宋能打的将帅,不是在西境,就是在东境,北境只有一个杨文广。 辽皇耶律隆绪不用担心突然出现另一个寇季搅局,也不用担心官家会一怒之下领兵北上。 所以他自然要算计一下北境。 好的算计不怕用第二遍,只要有用就行。 当年太宗皇帝北征,辽国南院大王耶律休哥用了三次诱敌深入的计策,此次管用。 可见计策在战场上不怕用老,就怕没用对地方。” 赵祯瞥了曹玮一眼,就当没听见曹玮暗中影射赵光义不知兵的话,他沉吟着道:“可是至今朕也没有收到北境有辽国兵马入侵的奏报。 若真如你所说,辽皇耶律隆绪会算计我大宋北境,那么他派遣的兵力自然不会少。 仅凭杨文广一人,仅凭一支镇北军,能挡得住?” 曹玮听到了赵祯的话,坦言道:“官家应该相信寇季,寇季做事,向来喜欢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在战争爆发以前,寇季不能肯定辽皇耶律隆绪是否会偷袭我大宋北境。 但他仍然做了部署。 我大宋西境和东境的战事如此紧张,两边的兵马加起来,数量超过了百万,但仍然显得不够用。 在如此情况下,寇季依然没有调动北方的镇北军。 就足以说明,寇季一直防着辽皇耶律隆绪派遣兵马偷袭我大宋北境。 此外,镇南镇东两支禁军,虽然仍旧没有满额,但他们操练了有些念头了,若是从海上坐着战船,加入到我大宋对辽国的战事当中的话,对战事也有一定的帮助。 可寇季依然没有调遣镇南镇东两支兵马。 他留下了镇南镇东两支兵马,必然也是防着有其他邦国趁机占我大宋便宜。 估计也有防着辽国突然拿出一支水军,突袭我大宋的心思。 所以,寇季谋事,一直谋划的很全面。 他敢将镇北军一支禁军安放在我大宋北境,他就相信镇北军能防住辽皇耶律隆绪派去偷袭的兵马。 此外,官家也应该相信杨文广。 兵法谋略一道,杨文广称不上是绝佳。 但是论忠勇,杨文广在我大宋,绝对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能不能守住我大宋北境臣不敢断言。 但是辽皇耶律隆绪的兵马若是想要南侵,最先要做的就是踩过他的尸骸。 他不死,辽兵休想踏入我大宋一部。” 赵祯听完了曹玮一席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曹玮略微感叹了一声,道:“说起来,杨文广也有成为绝佳将帅的潜质,只是没生对时候。杨家最精通兵法谋略的应该是他的祖父杨老将军,还有他的叔父杨延玉。 可惜他的祖父和他的叔父死得早,他没能得到他祖父和叔父亲自传授兵法。 他爹在兵法谋略方面,也算不错。 只可惜并没有领悟透彻其中的奥妙。 所以根本教不了杨文广什么精髓。 再加上他爹死的早。 他要撑起一个家,大部分时间都忙在了人情世故上,没那么多时间精研兵书。 时间一长,自然是耽误了。 如今他才正儿八经的捡起了兵书不久,想要领悟出其中的精髓,恐怕还得二三十年才成。 他是一个战场上的悍将,每逢敌至,必然冲锋在前,能不能活到二三十年后,都不好说。” 赵祯听到了曹玮开始讲述起了大宋武将们的优劣,便放弃了沉思,仔细的听了起来。 听完了曹玮讲述杨文广以后,赵祯忍不住问道:“曹爱卿是何时领悟到兵法中的精髓的?” 曹玮苦笑了一声,“臣也是四十多岁以后才领悟到了一点点的精髓。到了文昌学馆,静下心以后,才领悟透彻。” 赵祯疑问道:“难道就没人能在三十岁之前,领悟出兵法中的精髓?” 曹玮摇头道:“有!” 赵祯立马问道:“谁?!” 曹玮一个个细数道:“白起、王贲、韩信、霍去病……” 曹玮细数的人,除了白起,剩下的都是少年成名的大将军。 白起成名的时候,年龄确实不小了。 曹玮将其列入其中,存粹是因为白起的出身的缘故。 白起是草根出身,因为商鞅变法的缘故,才走上了历史舞台。 他的出身决定了,他想请名师教导他学习兵法,根本不可能。 因为先秦时期,知识的价值是很高昂的。 可以学习知识,学习兵法谋略的,几乎都是大族子弟。 草根的贫民百姓,识字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白起若是有大族子弟的话,以他的天资,根本不需要通过军功制去搏一个出身。 所以白起必然是边打仗边学习的兵法,学习兵法的时间应该不长,但却能在秦国异军突起,坐到君侯的位置上,就说明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领悟到了兵法中的精髓。 曹玮自然要将他列入其中。 赵祯听到了曹玮细数的英豪,略微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朕说的是本朝!” 曹玮低声一笑,他其实知道赵祯想问本朝,他只是买了一个关子。 听到了刻意提出本朝,曹玮笑着道:“本朝的话,寇季没过二十五岁的时候,若是能放下一切事务,精研兵法的话,也许能在三十岁的时候,领悟到兵法中的精髓。” 赵祯瞥了曹玮一眼,幽幽的道:“四哥已经过了三十了……” 曹玮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剩下狄青了……” 赵祯瞪了曹玮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故意不说狄青,是觉得狄青是你的门生,故意避嫌吗?” 曹玮笑着道:“臣绝无此意。” 赵祯又瞪了曹玮一眼。 曹玮低笑道:“臣是怕官家将狄青当成了曹家的人。” 赵祯恼怒的瞪了曹玮一眼,“朕施政以来,一直重视人才。只要能为我大宋出力,朕不在乎他是什么出身,更不在乎他有一个怎样的妻室。” 曹玮淡然一笑,没有回应赵祯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讲道:“狄青是一个天生的带兵的胚子,即使他不娶臣的侄女,不认寇季当兄长,也能出人头地。 往后臣死了,能帮我大宋镇守边陲的便是他。” 说到此处,曹玮看向了赵祯,继续道:“他是一个十分看中孝道和忠君之道的人。官家若是想让他死,不需要做出其他的。 只需要派人暗示他一声,他就会自刎。” 曹玮教导狄青许久,知道狄青的性子。 狄青在战场上,就是一个不畏惧任何敌人的将军。 可私底下,忠孝二字,将狄青捆绑的死死的。 他为全孝道,能帮他兄长顶替滔天大罪,能为此赌上性命。 为全忠义,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剑自刎。 “啪!” 赵祯拍桌而起,恼怒的指着曹玮,“朕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嫉妒贤能,胸膛里容不下人的昏君吗?” 曹玮赶忙起身,躬身道:“臣死罪!” 赵祯破口大骂道:“你当然死罪!朕!赵祯!容得下天下任何人!只要有人能令我大宋变强,变大,他就是指着朕的鼻子骂朕,朕也能容他在朝堂上! 朕不仅能容他在朝堂上,朕还能给他高官侯爵! 只要有人能令我大宋威震四海,福泽万代! 朕能容他做一个并肩王!” 曹玮一脸惊愕的盯着赵祯。 赵祯越说越气,说到最后,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朕不在乎手底下的文武权势有多大,只要他不负朕,朕便不负他!” 曹玮觉得赵祯有点意气用事了,当即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官家……三思……” 赵祯恶狠狠的瞪了曹玮一眼,“朕想的很清楚,不需要三思。朕知道你为何给朕说这番话。你是见朕打压了皇亲国戚、打压了武勋,所以觉得朕小心眼,觉得朕无容人之量。 朕今天就告诉你,无论多厉害的人物,只要为我大宋做事,只要还叫朕一声官家,朕就容得下。 朕容不下的是那些无所事事,不思报效朝廷,只思趴在朝廷身上敲骨吸髓的恶人。 朕是打压了皇亲国戚和武勋。 可你曹家、李昭亮所在的李家,朕可曾动过半分? 论势、论财、论威胁,其他几家比得过你曹家?” 曹玮大惊,匍匐在地,“臣曹玮,罪该万死!” 赵祯愤恨的道:“若不是你还有用,朕现在就让人将你拉出去砍了。朕告诉你,朕有的是容人之量,你拿下了燕云,朕给你封王。 朕给你封活着都可以作的王。 这异姓王,朕敢封。 你若拿不下燕云,你就去东华门当门卒。 朕要满朝文武都看着你,记住羞辱朕的代价。” 赵祯指着汴京城的方向,怒吼道:“你不是要保赵润吗?朕给你这个机会!你拿下了燕云,他就是太子,你拿不下燕云,朕就让他去给四哥当十年长随。 四哥的性子你应该了解。 他不会在乎赵润是个皇子。 该打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软。” 曹玮以头触地,颤声道:“臣罪该万死……” “滚去城主府,朕这几日不想见你。” 赵祯甩着袖子,背负双手,不再看曹玮一眼。 曹玮咬了咬牙,起身对赵祯深深一礼,离开了廊道。 陈琳在曹玮走了以后,才敢走到赵祯身旁,低声劝解道:“官家……息怒……” 赵祯瞪了一眼陈琳,冷声质问道:“朕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没有容人之量的皇帝吗?!” 陈琳赶忙道:“那是曹公自己的揣测,跟奴婢可没关系。在奴婢看来,官家是天底下最有容人之量的皇帝,没有任何人的肚量能比得上官家。” 赵祯瞪陈琳,没有说话。 陈琳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寇季、曹玮、寇准,乃至于刘亨,他们到现在还活着,就是明证。” 陈琳点出的四个人很巧妙。 寇准曾经权倾朝野,把持整个朝政,赵祯上位以后,没有杀他立威,算是十分有容人之量。 换做其他皇帝,似这种把持过朝政、权倾过朝野的人,几乎不会放过。 寇季如今文武党羽一大把,隐隐有权倾朝野的势头,放在其他皇帝手里,也属于重点打击和重点防范的对象。 曹玮、刘亨,两个赵祯触怒了的人。 放在其他朝代,估计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如今这四个人都好好的活在世上,而且一个比一个活的滋润,可见赵祯的容人之量有多大。 陈琳点出四个人,可以说恰到好处。 可赵祯却不乐意了,“胡说八道,四哥的死活跟朕能不能容人有什么关系?!寇公死活,那是上天注定,寇公对我大宋功勋卓著,又无半点逾越之举,朕能不能容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曹玮和刘亨,你倒是说的没错。 他们为朕的江山出力,为朕的江山负死。 别说他们触怒了朕,纵然他们当着朕的面说朕的不是,朕也能容忍他们。” 陈琳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道:“官家您刚才不是说,要让曹玮去当门卒吗?” 赵祯被陈琳这话给气笑了,“朕就是随口一句气话,朕还能真让他去当门卒?!” 陈琳低声一笑。 赵祯见此,哼了一声,“你倒是机灵,知道如何让朕消气。朕不在乎别人怎么在背后说朕。朕只是觉得,朕已经做的那么明显,说的那么明显。 有些人还是胡乱揣测朕的心思。 朕不需要他们揣测朕的心思,朕只希望他们为我大宋出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2章 草原法则(祝大家端午节安康!) 陈琳见赵祯脸上流露出的笑意,也跟着笑了起来,“奴婢身为官家身边的人,若是不能逗官家开心,那奴婢就该被拉出去杖毙了。” 赵祯刚才说的可不少,可陈琳只盯着赵祯最初的一句话回应。 对于赵祯后面的那些话,他充耳不闻。 赵祯听到了陈琳的俏皮话,瞪了陈琳一眼。 陈琳脸上的笑容更灿烂。 赵祯没有再言语,缓缓坐下,准备端起茶杯痛饮一番,只是端起茶杯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化。 “该死的曹玮,被他一冲撞,朕险些误了正事。” 赵祯低声骂了一句,侧头吩咐陈琳,“你去,将曹玮那厮给朕叫回来。” 陈琳一愣,点头回应了一声,准备出去请曹玮。 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赵祯无奈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算了……还是朕去见他吧……他身子骨差,经不起折腾,万一折腾散架了,耶律隆绪恐怕会笑死。” 陈琳赶忙停下脚,恭维道:“官家仁厚……” 赵祯不满的撇撇嘴,“仁厚个屁,自从朕处置了皇亲国戚和武勋以后,汴京城的豪门大户中间,就一直有人在散布谣言,说朕霸道。” 赵祯哼了一声,瞪着陈琳问道:“朕霸道吗?” 陈琳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在他眼里,赵祯说霸道也霸道,说仁慈也仁慈。 其中的区别就是看人。 面对为大宋出力的肱骨之臣,赵祯真的很仁慈,哪怕对方冲撞了他,他也假装不知。 面对趴在大宋身上敲骨吸髓的那些贪官污吏,赵祯是真霸道,说杀就杀,谁劝都不好使。 比如宫里一些妃嫔的亲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外面胡作非为,赵祯是见一个砍一个。 无论是嫔妃们吹枕边风,还是李太后在他耳边唠叨,他都充耳不闻。 如今,在皇亲国戚中间,流传着一句话。 流言称,做什么也别做皇帝的小舅子,皇帝惯用小舅子开刀,皇帝跟所有的小舅子八字犯冲,是他们的命中克星。 此话传扬出去以后,皇帝的小舅子们乖巧的可怜。 如今欺男霸女的行列里,看不到皇帝小舅子们的身影了,反倒是一些善事上,经常会看到皇帝小舅子们的身影。 在皇帝和他们家人双重管束下,昔日汴京城一霸,沦为了汴京城一善。 此事已经成为了民间百姓的谈资,被广泛传扬。 赵祯见陈琳没有言语,也就懒得在询问陈琳,他迈步往金塔寺外走去,陈琳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曹玮尚不知道,赵祯有话没有说完,正往他所在的地方赶来。 曹玮出了金塔寺,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丝灿烂的笑容,低声嘟囔了一句,“官家是个好官家……” 简单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的东西,却不是外人能猜测到的。 今日,他顶撞了赵祯,赵祯将他臭骂了一顿,他不仅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反倒高兴了起来。 若是有人知道了此事,一定会怀疑曹玮是不是个疯子。 毕竟,被人骂了,还能笑来的人,不是疯子就是阴谋家。 曹玮不是一个合格的阴谋家,不然也不会在赵恒在位的时候,被文臣压的抬不起头。 曹玮执掌数十万大军,游刃有余,他自然也不可能是个疯子。 他之所以能笑出声,是因为他今日收获颇丰。 他今日冒着触怒赵祯的风险,说出那些犯忌讳的话,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狄青和赵润。 狄青若是跟他,跟曹家没有瓜葛,那狄青以后如何,他不在乎。 偏偏,狄青如今跟曹家的瓜葛很深。 不仅是他的徒弟,还是他的侄女婿。 算是半个曹家人。 曹玮若是死了,狄青若是有心,可以顺势收拢一番曹家在军中的力量。 甚至有一些人,不需要狄青刻意招揽,也会投入到狄青这个曹家女婿门下。 狄青很有可能会成为继曹玮之后,第三任曹家的军方代表。 若是以前,狄青代替曹玮成为曹家第三任军方代表,对狄青和曹家的好处都很大。 可现在却不同。 现在曹家的闺女是皇后,曹家的外甥是皇子,回头立马就能成为皇太子。 一个皇太子,加上一个军方大佬。 很容易被人盯上。 若是赵祯年老体弱,那也就罢了。 可如今赵祯身强力壮,他能容忍一个皇太子和一个军方大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慢慢坐大? 对于任何一个有雄心且重视皇权的皇帝而言,皇太子加军方大佬,就等于跟篡位二字划上了等号。 曹玮就是怕他死了以后,赵祯忌惮狄青和皇太子,会打压狄青和皇太子。 所以今日才冒着大不韪,试探了一番赵祯。 曹玮是了解狄青的。 狄青是一个真正的帅才。 即便是没有他曹玮的教导,只要狄青涉足了行伍,很快就能混出头。 能不能代表武臣们,出现在朝堂上,曹玮不敢断言。 但是坐镇一方,成为大宋边陲一柱,还是很有可能的。 如此人才,不该被埋没,更不该被雪藏。 特别是如今大宋将帅十分稀缺的情况下,就更不该自断一臂。 曹玮看的很清楚,在太祖皇帝赵匡胤、太宗皇帝赵光义、真宗皇帝赵恒三人打压下,武臣已经处在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不仅如此,还有些青黄不接。 如今朝堂上的文武能够和平相处,不是因为武臣已经强大到可以跟文臣平起平坐的地步了。 而是因为武臣之首是寇季。 寇季护着武臣,文臣们又斗不过寇季,所以就没办法对寇季护持下的武臣出手。 归根结底,那是寇季的力量,不是武臣们的力量。 寇季现在还年轻,以后会走到那一步,很难说。 一旦寇季离开了枢密院,枢密院立马会出现颓势。 别看种世衡在朝堂上咋咋呼呼的,他是能打仗,也有一些手段,但是他震慑不了文臣。 朱能一直不喜欢当出头鸟,所以一旦武臣处在势弱的一方,他一定会缩起来自保。 所以朝堂上的武臣,很容易再此陷入被人阵对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帅才少、将才少,一旦老的一批帅才、将才故去,朝廷很有可能会陷入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朝廷若是无将帅可用,那就距离挨打不远了。 别看朝廷如今兵锋锐利,几乎战无不胜。 可到了点帅点将的时候,总是会陷入到窘境。 此次寇季赶往河西,抽走了狄青和种世衡,朝廷在应对辽国的时候,几乎无帅可用,就是一个例子。 一旦曹玮、种世衡、朱能三个老家伙故去,狄青再被打压。 王凯、杨文广、李昭亮三人,可没办法撑起大宋的半边天。 不是曹玮看不起他们,而是他们真的差了点。 曹玮觉得,大宋好不容易站起来,就应该好好的守着如今的霸主局面,不能再跪下去。 所以于公于私,狄青他都得保一保。 经过了一番试探,知道了赵祯有容人之量,曹玮心里真的是很高兴。 他高兴赵祯是一个英明的帝王,也高兴狄青能遇到一个明主。 只要赵祯能重用狄青,曹玮可以保证,狄青能保大宋数十年太平。 人是他教出来的,有多少能耐他心里清楚。 他高兴之余,也有一些感叹,他若是早些遇到赵祯的话,何至于连灭国之功都混不到,何至于列入昭勋崇德阁,都被人诟病称,是靠着裙带关系进去的。 曹玮除了帮狄青试探赵祯以外,也顺便帮着自己那个外甥试探了一下赵祯。 看看赵祯对立储是什么看法。 看看他的外甥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太平的太子。 赵祯告诉他的答案,他很满意。 要么立为皇太子,要么去寇季身边当长随。 无论那一条,曹玮都十分满意。 若是赵祯册立赵润为皇太子的话,有他的功劳护身,有他的旧情在,赵祯一定会偏袒着赵润。 若是赵祯不册立赵润为皇太子,反而派遣赵润去给寇季当长随。 那更好。 皇后和曹佾费劲了心机想将赵润跟寇府绑在一起。 可寇季始终都没有答应。 若是赵祯出手,硬将赵润塞给寇季的话,那皇后和曹佾的心思轻而易举就达到了。 以赵润的身份,赵祯若是真的将他强赛给寇季的话,寇季不可能让他做一个长随。 想要合理的让赵润待在寇季身边,最好的借口就是师生。 做不了翁婿,做师生也挺好。 有时候师生在政治方面的作用,远比翁婿更大。 寇季门下的门生不少,一个个如今都已经展露头角,以后注定会成为人物。 赵润若是成了寇季的学生,那跟寇季的其他门生就是师兄弟。 无论是套近乎,还是拉拢,都十分容易。 到时候有一帮子厉害的师兄弟帮忙,再加上曹皇后和曹家在背后出力。 赵润的太子之位会坐的更稳当,更容易。 只要赵祯将赵润安排到寇季身边,赵祯什么时候立太子,立谁为太子,根本不重要。 因为寇季不开口,赵祯要立其他的皇子为太子,满朝文武不会答应。 文臣们一直恪守着长幼有序的制度。 所以只要赵润不犯大错,赵祯要立其他皇子为太子的话,文臣们不会答应。 至于那些少数的野心家,根本难以成事。 绝对的实力和绝对的权力面前,野心家们也只能望洋兴叹。 所以,在赵祯立其他皇子为太子的时候,武臣的态度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寇季点头,武臣们点头。 寇季不点头,武臣们不点头。 寇季一个当先生的,总不可能将自己弟子的太子之位往外推吧? 显然不会。 因为寇季不喜欢把好东西送给别人。 虽然寇季自己不喜欢那张皇位。 但真要是将决定权交到了他手里,他绝对会推一个跟自己亲近的人上去。 曹玮正是因为从赵祯口中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所以即便是被赵祯骂了,也依旧喜笑颜开。 曹玮坐上了轿子,笑吟吟的吩咐轿夫抬着他往城主府走去。 路上,曹玮更是悠然自得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哼了一半,就哼不下去了。 因为一道幽幽的声音在曹玮轿子外响起,曹玮差点没一头从轿子里栽出来。 “曹爱卿啊……顶撞朕,就让你那么高兴啊?!” 曹玮浑身一僵,快速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隔着马车的车窗,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曹玮苦笑了一声,准备吩咐轿夫停轿。 赵祯却抢先一步,对那些轿夫大大咧咧的吩咐道:“你们别停……” 赵祯收回了目光,落在曹玮身上,笑眯眯的道:“曹爱卿也别停,继续唱。朕从出了汴京城以后,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充满汴京风味的小曲儿了。” 曹玮苦着脸道:“臣……臣……” 曹玮一连迟疑了两次。 赵祯瞥了他一眼,“唱啊!难道你想抗旨吗?” 曹玮脸色更苦,“臣就会那么三两句。” 赵祯哼了一声,“你曹玮年轻的时候,不仅是军营里的一霸,也是汴京城里的一霸。如今汴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们玩的那些东西,都是你曹玮昔日玩剩下的。 论起对烟花柳巷的熟悉,朝堂上那些自诩风流的老家伙们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你。 花鸟鱼虫、浅唱低吟,没有你曹玮不精通的。 所以,你不仅想抗旨,还想欺君吗?” 曹玮听到此话,便明白了赵祯的心思。 他刚才在金塔寺里让赵祯不舒服,赵祯现在果断报复了回来。 大帽子一顶一顶的往他脑袋上扣。 虽说赵祯不可能杀他。 可赵祯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赵祯的君威也是要维护的。 曹玮硬着头皮道:“臣……唱……” 说完这话,曹玮就哭笑不得的唱起了小曲儿。 只是被人逼迫着唱小曲,总是没有自己抒发心情的时候唱出来的入耳。 赵祯就那么用手肘撑着马车的车窗,听了一路。 若不是曹玮不经意间瞧见了赵祯耳中的耳塞,说不定还真以为赵祯是他的知音。 赵祯一路陪着曹玮到了城主府。 下了马车,也没等曹玮下轿,就大大方方的迈着步子进了城主府,就像是逛自己家后花园似的。 曹玮对此没有任何看法。 对赵祯而言,去天底下任何地方,都跟逛自己家后花园差不多。 即便是去了其他邦国,也是一样的。 因为赵祯敢去其他邦国逛的话,就说明那些邦国已经被大宋所掌控,算是大宋的后花园。 大宋的后花园就是赵祯的后花园。 赵祯入了城主府以后,也没有客气,吩咐着陈琳,指示着城主府内的仆人忙活的团团转。 曹玮找到赵祯的时候,赵祯已经在城主府的一处阁楼里坐下,手里捧着一本《大辽国志》,面前摆放着茶点。 曹玮凑上前,坐到了赵祯对面,主动帮赵祯斟上了茶,然后轻声问道:“官家来找臣,恐怕不仅仅是想让臣唱小曲那么简单吧?” 赵祯故作一愣,放下了手里的书,撇撇嘴道:“你不说,朕险些忘了。朕却有疑惑,需要你解答。” 曹玮拱手一礼,做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赵祯唏嘘的道:“你说说,杨文广若是挡不住北境的辽兵,北境的辽兵会不会杀到汴京城?” 曹玮一愣,笑着摇头道:“不会……别说是汴京城了,能过兴庆府,都算他们厉害。” “哦?!” 赵祯一脸疑惑,“北境可就只有杨文广一支兵马,他要是败了。那就没有兵马能阻挡辽兵了。” 曹玮笑着道:“官家难道忘了,北境可是军管的地方,几乎是全民皆兵。我大宋迁移过去的百姓,以及近些年归化的西夏人,加起来可是足足有数百万之数。 那些迁移过去的百姓,几乎都是借着军功起家的。 他们对军功的渴望,就犹如他们对土地的渴望,没有止境。 而那些已经归化的西夏人,需要用军功向我大宋再此证明他们的忠诚,如此我大宋才能认可他们是我大宋子民,才会给他们分田分牛羊。 没归化的西夏人,需要用军功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孽。 所以,整个北境,居住的几百万人,都是一群渴望得到军功的人。 他们可都不是什么善茬。 辽兵想从他们面前经过,就得留下脑袋。” 赵祯沉声道:“近些年那些西夏人,没少给朕惹事。” 曹玮坦言道:“惹事的只是一少部分昔日的西夏贵族。西夏百姓近些年已经很少惹事了。我大宋对西夏百姓虽然苛刻,但却从没有扣过他们口粮。 而他们在李德明治下的时候,许多人其实都是吃不饱的。 谁好谁坏,百姓们心里有一杆秤。 他们之所以闹事,是因为寇季定下的刑期太长。 他们中间一些人看不到刑满释放的希望,所以不得不闹事。 如今有快速赎罪的办法,他们怎么可能错过? 毕竟,除了少数的野心家外,大部分百姓还是希望有自己一片地,有自己的牛羊,然后踏踏实实的给官家当顺民。” 赵祯听完了曹玮一席话,沉吟着点点头。 寇季给那些人定下的劳动改造刑期确实太长。 管制地方的一些军头,也看不惯那些家伙,动不动就找一些由头,给那些刺儿头加刑。 大宋以前是没有无期徒刑这个说词的。 可自从大宋拿下了西夏,并且将西夏划入到军管区以后,无期徒刑之类的说词出现了。 若不是王随到了兴庆府以后,制定了一些规整的管理条纹,恐怕要不了多久,祖孙三代无期徒刑都能给你冒出来。 如此情况下,一些劳动改造的百姓自然不答应,自然要闹事。 因为他们看不到翻身的希望。 如今在兴庆府等地,想要在劳动改造外,借助其他的路子翻身,就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读书。 一条是军功。 前者对那些成年的劳动改造的罪囚而言,比无期徒刑还让他们觉得难受。 后者,那些成年的劳动改造的罪囚反倒更容易接受。 因为他们都不是啥善类。 以前在李德明手里讨生活的时候,善良的人会被欺负死。 所以他们不得不拿起刀枪棍棒,武装自己,努力让自己变得像是一个豺狼。 如此才不会被人欺负。 如此才能勉强活下去。 如今他们归了大宋,活的容易了以后,自然想活的更好。 大宋的穷苦将士,能用性命去求富贵。 他们也能。 他们甚至可以做的比大宋穷苦将士们更狠。 大宋穷苦将士只会自己拼命。 但他们敢全家上阵。 只要能让家里最被看重的那个人活下去,其他人都死了,他们也不在乎。 这便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则。 有饭青壮先吃、孩子紧随其后,妇女和老人最后吃。 若是没有吃的,就饿着。 遇到了天灾,需要有人牺牲的时候,老人先死,妇女随后,其次是孩子,最后才是青壮。 赵祯当年攻打西夏的时候,刚好是冬日。 他在进军的时候,就碰到过那么一个部落。 一个十分穷苦的部落。 没有抵御风霜的牛粪等物,就用人墙做御寒。 老人在最外层,其次是女人,其次是孩子,在最中间的是青壮。 所以,在那些接受劳动改造的百姓没有彻底融入大宋之前。 如此法则还会继续在那片土地上延续。 在他们需要拼命的时候,青壮都能舍,老弱妇孺又有什么不能舍的? 所以全家上阵绝对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赵祯分析透彻了曹玮的话以后,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 曹玮正色道:“可他们人多……” 赵祯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曹玮说的没错。 他们人多。 蚂蚁多了能咬死大象,更何况一群已经在草原上狩猎习惯了的狼。 他们若是出动的话,或许会死很多人。 但辽人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跨过去,十分艰难。 赵祯目光落在了曹玮身上,沉吟道:“经此一役的话,他们或许会对我大宋产生更多的归属感。” 曹玮盯着赵祯,认真的道:“官家不是说了吗?凡是为我大宋出力的人,您都不会苛待。他们为我大宋拼命,难道我大宋不该给他们一个身份?” 赵祯一愣,失笑道:“该!” …… …… (PS:今天端午节,跟公司的人举了个会,回来晚了,抱歉!今天就一更吧!明天休假,明天给大家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3章 黑山威福府 赵祯失声笑了,曹玮也跟着笑了。 笑过之后,赵祯感慨道:“既然北境的辽人跨不过兴庆府,那朕也就放心了。朕还真怕他们会越过兴庆府,出现在长城后面。 真若是如此的话,那朕就不得不率兵回援了。” 大宋内部如今很空虚,十分空虚。 若是有兵马在大宋内部作乱的话,可以说是犹如入无人之境。 辽国的兵马若是越过了兴庆府,跨过了长城,进入到大宋腹地,那对大宋而言,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如今确认了辽国兵马没有那个能力越过兴庆府,赵祯也放心了不少。 放下心以后,赵祯就想起了其他事情。 赵祯盯着曹玮道:“适才在金塔寺,你我君臣论天下英雄。你直言狄青乃是我大宋以后的国之柱石。那种世衡呢? 种世衡难道就不能成为我大宋的国之柱石?” 曹玮直言不讳的道:“种世衡坐镇一方的话,必然万无一失。可统领全局的话,始终差一线。” 赵祯疑问道:“差在何处。” 曹玮坦言道:“我大宋以后的兵马作战,用的军备很有可能都是火器。火器作战,跟刀枪剑戟作战,大有不同。 种世衡已经习惯了用刀枪剑戟作战,即便现在学着去适应火器作战,在作战的时候依然会被刀枪剑戟作战的战术所影响。 所以始终会差一线。 狄青不同,狄青还年轻,想法还没有僵化。 他会很快适应火器作战的战术,也会在适应了火器作战以后,创出新的战术。 数十年以后,我大宋将士们学习兵法谋略的时候,绕不开狄青。” 大宋如今是应用火器作战的先行者。 世界上并没有例子可以让大宋借鉴。 所以大宋的将士们运用火器作战的时候,得一直摸索。 谁先摸索出火器作战的战术,谁就能借着火器扬名,并且能为以后的将士们提供战术教材,以及订立火器战场上的一些规矩。 曹玮尝试着去适应火器作战了,也尝试着为火器推导出一些新的战术。 只是,他脑子里一些思想,依旧被旧有的冷兵器作战的兵法谋略所影响。 所以他推导出的一些战术,带着一些冷兵器作战的影子。 一时半刻很难改变。 也正是因为如此,曹玮才将更多的希望寄托在了狄青身上。 赵祯大概明白了曹玮口中所言,他笑着道:“照你的说法,狄青以后有可能成为我大宋第一教头?” 曹玮笑着道:“官家大可以让狄青效仿臣,有仗打的时候就出去打仗,没仗打的时候就留在汴京城内教书育人。” 赵祯瞥了曹玮一眼道:“如此说来,朕是不是还应该设立一座专门培育将帅之才的官学?” 曹玮哈哈笑道:“有何不可?我大宋以前只仰仗着太学和国子监培育良才。时间一长,内部腐朽,培育出来的人都是酒囊饭袋。 自从寇公创里的文昌学馆以后,培育了不少良才,也激励了国子监和太学的官员奋发图强。 如今三座学府,互相比斗,每一岁都有光彩夺目的人才被培育出来。 三座学府斗的越凶,我大宋的人才越多。 所以学府不仅要设,最好能设立两座。 如此,互相之间也能有一个较量,能更快更好的为我大宋培育出更多的将帅之才。 再碰到了战事,我大宋也不用愁无人可用。” 赵祯笑着点点头。 有些话曹玮没说,但是赵祯却清楚。 一旦设立了培育将帅之才的学府,那朝廷就会削弱将门对将帅之位的垄断。 将门对朝廷的威胁将会降到最低。 在削弱将门的同时,还确保了朝廷有人可用,确保了朝廷的武力一直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准。 如此才是解决将门为祸的最好的手段。 相比起来,他家里那三个长辈一直推行的重文抑武的政令,真的是不堪入目。 至于学府内出来的将帅之才,会不会形成学府党。 赵祯一点儿也不担心。 他只需要效法寇季设立的邙山讲武堂的规矩,将山长之位包揽,那些学府培育出来的将帅之才就算是分成一百个学府党,对他也不会有半点影响。 因为那些人再怎么分,再怎么斗,都是他的学生。 他们不论分出多少学府党,最终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那就是帝王党。 赵祯笑着道:“诸多学府的设立,对我大宋而言,确实是好处多多。以后朕不仅要设立培育将帅之才的学府,还要设立其他诸多学府。” 邙山讲武堂、天圣馆、法医馆的设立,为大宋培育了不少人才。 其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就拿法医馆说,法医馆从设立至今,一直不被人们重视,也不被杏林之中的大夫认可。 但从法医馆里走出的大夫们,在外伤方面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 随着军中的随军大夫和各地衙门里的仵作轮番进入到法医馆里学习,法医馆里研究出的知识,也逐渐的进入到了军中、各地衙门中。 各地衙门,凭借着经过法医馆培训的仵作,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 军中的将士,凭借着经过法医馆培训的随军大夫,大批量的减少了伤亡。 他们的功绩,别人看不到,不承认。 但赵祯看得到,也承认。 正是因为看到了法医馆的成果以后,赵祯才有心多开设一些学府。 学府开设的越多,培育出的良才就越多。 推行教化也就容易了不少。 所以开设学府,对大宋只有好处,没有太多坏处。 曹玮听到了赵祯的话,淡然一笑,没有开口。 因为朝廷开不开设更多的学府,他其实不好插话,也不好参与。 赵祯见曹玮没有开口,也就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他盯着曹玮道:“朕之所以追着你过来,其实是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曹玮脸色一正,看向了赵祯。 赵祯沉声道:“有一件事情朕一直没有告诉你,如今该告诉你了。朕在出兵之前,曾经派遣刘亨带着一支人马,沿海而上,去突袭辽国上京城。 前些日子,探子传来消息。 刘亨三月底的时候破了上京城。 俘虏了辽国的皇后和几位皇子、公主。 且大肆搜刮了一番后,退出了上京城。 如今在辽国北境流窜。 如今整个辽国后方在他的搅动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曹玮一脸愕然的盯着赵祯。 难道赵祯面对城外数十万辽军轮番攻打,一点儿也不慌,原来是派人去抄家了。 曹玮有些埋怨的道:“如此重要的消息,官家怎么才告诉臣?”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朕也是怕刘亨去攻打上京城,没有任何建树,说出来徒增麻烦。” 曹玮苦笑了一声,思量着道:“既然官家安排了后手,那么我们对付起辽人,就得更容易。按理说辽国后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辽国兵营应该有变动。 可辽营至今也不见有任何变动的消息。 那就说明辽皇耶律隆绪封锁了消息。” 赵祯点头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 曹玮沉吟道:“恐怕不止封锁了消息,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恐怕也被他带在身边。如此他才能坐视辽国后方混乱,却一点也不担心。” 赵祯点头道:“刘亨在上京城确实没有碰到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 曹玮看向赵祯道:“官家是打算替辽皇耶律隆绪将消息放出去,还是准备继续让刘亨在辽国后方作乱?” 赵祯沉声道:“朕不打算舍弃刘亨,所以朕打算派遣交趾来援的兵马,沿海而上,去接应刘亨。” 曹玮有些意外的道:“交趾来援的兵马已经到了?” 赵祯郑重的点头道:“一共五万,实力不俗。” 曹玮眉头一挑,“比我大宋禁军如何?” 赵祯沉吟着道:“除了火器,并没有差多少。” 曹玮感叹道:“如此说来,交趾王是真的派遣了精锐来帮我们。看来交趾王所图不小。” 赵祯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交趾经历了三年战乱,如今十室九空,男子几乎丧尽,留下的只有女子。交趾王希望通过依附我大宋,臣服我大宋,换取我大宋的一些娶不起妻的男丁过去。” 曹玮先是一愣,随后眯着眼道:“这可是难得的掺沙子的机会啊。” 赵祯点头道:“吕夷简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朕才会答应交趾王的请求,从交趾借兵。” 曹玮笑着道:“只要沙子掺的好,交趾必将归于我大宋。” 赵祯笑着点点头。 曹玮继续道:“既然我大宋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那交趾派遣过来的兵马,就应该好好利用一番。臣觉得,官家不应该派遣他们去接应刘亨,而是该派遣他们去支援刘亨。 辽皇耶律隆绪既然压得住辽国后方混乱的消息,那就说明辽国后方还不够乱。 我们现在派遣一支强援进去,彻底将整个辽国后方搅乱。 到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就是想压也压不住。 一旦消息传到了辽国兵马当中,辽国兵马人心浮动。 这燕云,说不定就不攻自破。” 赵祯点头笑道:“总是被人偷袭,总是被人劫掠,我们也应该报复回去。” 曹玮大笑着道:“是这个理。” 赵祯笑道:“朕这就吩咐陈琳去传令。” 曹玮一脸感慨的道:“这些不仅燕云得破,辽皇耶律隆绪恐怕也得被气死。哈哈哈……” 曹玮说到最后,畅快的大笑了起来。 赵祯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宋被辽国欺负了数十年,如今终于可以欺负回去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然而,他们是高兴了,可远在大宋北境的杨文广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近二十万的辽兵,黑山威福府外,他觉得压力很大。 黑山威福府是在原西夏的黑山威福军司的基础上建立的,以前是西夏毗邻辽国的一角,如今是大宋毗邻辽国的一角。 黑山威福府东边是辽国的西京道、北边是辽国的西南道。 黑山威福府归了大宋以后,被大宋改为了路。 随后路改府的时候,又改成了府。 以前是王凯驻扎在此处。 后来兵制改革的时候,王凯被调离。 杨文广带着镇北军入了此处,坐镇大宋北疆边陲。 辽皇耶律隆绪此次为了破开大宋北境可是下了血本,他调遣了西京道和西南道的所有兵马,以及所有部族的勇士,凑出了一支二十万的大军。 黑压压的一群,看着十分瘆人, 黑山威福府左右没有高山,几乎是一马平川。 时间虽然已经到了四月,可黑山威福府内外除了能看到一些青草和百姓们刚种的庄稼外,什么也没有。 所以辽兵出现了以后,黑山威福府内的人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 “大将军,要不要向朝廷求援?!” 镇北军忠武将军王义,陪着杨文广站在一处新建不久的城头上,沉声发问。 杨文广放下了遮挡风沙的手,眉头紧锁着道:“求援?求什么援?你觉得寇枢密会带兵从河西过来驰援我们,还是官家会带兵从幽州城过来驰援我们? 如今我大宋的兵马不是在河西,就是在燕云,我大宋境内除了一部分留守的御林卫和捧日军外,几乎没有其他兵马。 你总不能指望捧日军和御林卫丢下了汴京城,过来帮我们对付敌人吧?” 王义面色凝重的道:“辽兵足足有二十万之多,我们只有五万镇北军,可挡不住……” 杨文广瞪起眼,喝道:“我大宋禁军号称可以五万战敌十万、十五万,难道就不能给对方二十万兵马一教高下?” 王义一脸苦涩。 杨文广叹了一口气,道:“王义,我也知道,在这一马平川的地方,用五万兵马,对敌二十万骑兵,几乎跟找死没区别。 可即便是找死,我们也得挡住他们。” 杨文广回身,看着后面的黑山威福府府城,声音沉重的道:“因为我们背后承载的是我大宋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 我们若是败了,辽兵势必会杀进我大宋腹地。 而我大宋腹地如今守备空虚,辽兵一旦进了我大宋腹地,就犹如进了无人之境。 到时候,辽兵对我大宋百姓而言,就是一场灾难。” 王义咬着牙,“可即便我们拼上了性命,也未必能拦得住辽兵。” 杨文广突然笑了,“那也未必……” 王义一愣,追问道:“大将军您还有其他准备。” 杨文广摇摇头。 王义神色一黯。 杨文广开口笑道:“敌人虽然有二十万之数,可实力比我们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根据斥候汇报,二十万辽兵当中,除了辽国西南路十二班军实力会强橫一些外,其他的辽兵都是临时从西南路和西京道的各部族抽调的。 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强,甚至可以说是一帮乌合之众。 所以我们不需要担心他们。 我们真正要面对的只有辽国西南路十二班军。 辽国西南路十二班军,在数量上比我们多一倍。 但是在战斗力和军备方面,却比我们弱了许多。 所以我们有实力跟他们一教高下。 辽兵临近以后,我会率领五万镇北军,对辽兵发起进攻。 而你,需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王义迟疑了一下,盯着杨文广道:“大将军请吩咐。” 杨文广点头道:“黑山威福府是军管府,府内的百姓都是半民半兵。我作为此地镇守,有抽调他们加入到军中,一起抵御外敌的权力。 所以随后开战以后,我会下令让他们化民为兵。 到时候我对阵辽国西南路十二班军,你就带着他们对付辽国其他的部族兵。 我相信,合我黑山威福府一府之力,一定能将辽兵挡在我大宋之外。” 王义神色有些黯然的道:“如此一来,黑山威福府恐怕就剩不下多少活人。” 杨文广沉声道:“那也比辽兵闯进我大宋,让我大宋剩不下多少活人要强。” 王义咬牙道:“既然大将军您已经决定了,那么卑职自然会照做。” 杨文广点头道:“下去准备吧。我所料不差的话,辽兵稍作休整以后,就会对我黑山威福府发起攻击。 所以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下去。” 王义点了点头,下了城墙。 杨文广沉着脸,下令镇北军,准备出城迎敌。 黑山威福府不比大宋其他地方,没办法据城而守。 大宋其他地方的城池,几乎都是依山、依水而建,且横跨在往来的必经的要道上。 敌人想要进军,除了攻城,别无他选。 绕道而行几乎不可能。 所以在大宋其他地方,可以借着城池,将敌人挡在大宋之外。 往往一座雄关雄城,能让敌人望而却步。 但是黑山威福府不同。 黑山威福府所处的位置在平原上,四处都是一马平川。 辽兵可以不用攻打黑山威福府,就出现在黑山威福府府城的后方。 所以杨文广要阻止敌人进入大宋,只能出城迎敌。 就在杨文广调遣镇北军同时,城外的辽兵已经稍作了休整,黑压压的逼了过来。 杨文广立马吩咐亲兵,“去看看王义那边准备的如何?” 亲兵答应了一声,快速的下了城头。 没过多久以后,亲兵就返回了城头,对杨文广道:“大将军,王将军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黑山威福府的人,大部分都居住在府内。 早在镇北军的斥候探查到了辽兵的动向以后,杨文广就下令让那些在城外种田的、放牧的百姓退回了城里。 所以王义召集百姓很容易。 再加百姓们中间多是军属,或者是退出了军务的将士,又或者是曾经西夏的兵卒。 所以他们很熟悉军中的那一套。 一通鼓声以后,不需要王义多说什么,百姓们已经自觉的汇聚到了城内的校场。 王义需要做的,就是给他们分发兵刃。 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多做。 临时任命军官之类的事情,存粹就是多余。 黑山威福府是军管府,所以府内百姓编户的时候,采用的都是军中的那一套。 召集起来以后,原先的甲长,会担任军中的什长,各巷管事,会担任军中的部头,各大巷管事会担任军中的营正。 以此类推。 所以黑山威福府内的百姓,召集起来容易,用起来也容易。 杨文广在得知了王义已经召集起了百姓以后,便没有在多言。 他下了城头,跨坐在了马背上。 在辽兵即将抵达黑山威福府府城前的时候,率领着兵马毅然决然的冲出了黑山威福府府城。 伴随杨文广冲出府城的兵马,只有四万五。 剩下的五千多将士居于城墙上,将城墙当成了高地,用火炮轰击敌人。 战斗在杨文广冲出府城的那一刻起开始打响。 杨文广率领着五万兵马冲出了黑山威福府府城,立马被辽兵发现。 杨文广只有五万兵马,而辽兵却足足有二十万之多。 所以辽兵面对杨文广的五万兵马,根本就不带怂的。 辽兵统帅张俭,直接下令让二十万辽兵全部杀向里杨文广,力求一次性击溃杨文广。 双方一起策马奔腾,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彻在整个黑山威福府。 “杀!” 杨文广率军冲到了敌人近前,怒吼了一声。 冲锋在最前列的镇北军将士,毫不犹豫的丢出了手榴弹。 冲锋在后的火枪兵,举着枪,对着辽兵就是一通猛射。 只是一个照面,数千辽兵就倒在了马背下。 但即便如此,辽兵也不带怂的。 因为相比他们庞大的数量而言,数千兵马并不足以伤到他们的根本。 在简短的手榴弹投掷和箭矢、子弹互射过后。 双方瞬间厮杀在了一起。 只不过,跟辽兵杀成一团的,只有杨文广,以及他身后两万多皮甲持刃的将士。 另外两万火枪兵,在快要冲到辽兵跟前的时候,果断掉头,从两翼离开。 然后一边从两翼回旋,一边用手里的火枪跟辽兵对射。 火枪兵存在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跟敌人正面硬碰硬的。 唯有借着冷兵器骑兵跟敌人周旋的时候,用火枪打击敌人,才是最适合他们的作战方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4章 凶猛的改造犯 火枪兵从两翼游走,确实给辽兵造成的很大的压力。 但辽兵人数众多,在经历了短暂的劣势以后,他们快速的占领了战场上更多的空间,压缩了火枪兵游走的空间。 火枪兵被迫合兵一处,开始绕着大圈子击杀敌人。 绕着大圈子击杀敌人,对敌人造成的压力很小,对马匹的消耗也很大。 敌人压力一小,注意力自然就放在了杨文广一行身上。 杨文广一行瞬间觉得压力增大了不少。 镇北军将士从一开始压着辽兵打,变成了被辽兵压着打。 杨文广不得不带着镇北军将士且战且退。 “剿灭他们!” 坐镇在帅旗下的张俭见到了杨文广露出了颓势,几乎毫不犹豫的下令辽兵歼灭杨文广一行。 然而,杨文广一行战斗力不俗,即便是面对敌人的人海战术,也撑了足足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 王义带着黑山威福府的百姓们,持着刀杀出了黑山威福府府城,对上了辽兵。 张俭见此,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旁吴叔达见此,低声笑道:“你行不行,不行就将大权交给我……” 张俭瞥了吴叔达一眼,没有搭理他,果断下令,“分兵!西南路十二班军对阵大宋禁军,其他各部族兵马,去对战那些临时征调的百姓。” 吴叔达见张俭没有搭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随着张俭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二十万辽兵,迅速的开始分兵。 西南路十二班军去对付了镇北军,各部族的兵马迎上了黑山威福府的百姓。 各部族兵马一走,杨文广率领的镇北军立马觉得压力一轻。 于是乎杨文广率领着兵马,再此展开了进攻。 西南路十二班军一边防着火枪兵从四周进攻,一边跟杨文广率领的镇北军骑兵对阵,倒也能应付过来。 辽国各部族的兵马脱离了战场,对上了那些黑山威福府百姓组成的兵马以后,就十分兴奋。 他们觉得他们能碾压黑山威福府百姓。 他们大呼小叫的冲向了黑山威福府的百姓。 黑山威福府百姓们开始有点怂。 但当一个黑山威福府劳动改造营的刺儿头,策马冲出去以后,黑山威福府百姓们浑身一震。 那个刺儿头以前是西夏军中的一个将校。 已经被选进了铁鹞子。 只是出身非西夏大族,所以被人顶替了。 他一气之下就回了自己的部族,成了自己部族的一个领兵的将校。 大宋兵马进攻西夏的时候,他领着族中的兵马阻击大宋兵马,撞上了刘亨。 他自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就冲出去跟刘亨厮杀。 然后被刘亨一刀拍下了马背,成了大宋的俘虏。 大宋平定了西夏以后,他就被发配到了黑山威福府劳动改造。 这厮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好好劳动改造,成天挑事。 他的刑期已经被加到了无期徒刑的地步。 这厮原本想着,这辈子也就这么着了。 只是去岁年初的时候,在逃亡的路上,碰见了一户从辽国逃出来的牧民。 他出手救下了牧民一家,得到了牧民闺女的青睐。 糊里糊涂就有了家室。 他被镇北军抓住以后,关小黑屋期间,牧民闺女经常在夜里去他小黑屋后面跟他说话。 他那一颗心瞬间就化了。 他生出了好好过日子的想法。 奈何他已经被加到了无期徒刑,想翻身并不容易。 去读书,读的他头疼。 去建立军功,又不能。 他有前科在身,即便是他崭露出了高超的武艺和箭术,镇北军也不用他。 就在他郁闷的时候,辽兵来了,镇北军开始征召了他们。 一上战场,他就按耐不住自己那一颗想要翻身的心,果断策马冲出了大队伍,直奔敌军队伍而去。 那些辽国部族的兵马见他单枪匹马的冲过来,心生出了怒气,当即有人冲出的队伍,杀向了他。 他抬眼一瞧,见人家胯下是一匹上等马,手里握着一柄厚重的斩马刀,眼前一亮。 他和人家撞到了一起,看到人家刀斩落的时候也不躲。 等到刀快要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抓住的刀柄,用力一抽。 “拿过来!” 他力气大,奋力一抓,辽国部族的勇士根本就没办法控制斩马刀。 斩马刀瞬间落在了他手里。 辽国部族的勇士险些被掀翻在地。 刚坐稳了身形,就见他猛然一跃而起,惊喜的喊道:“马也给我!” 等辽国部族的勇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人已经落在了马背上。 而辽国部族勇士已经被踹下了马背。 不等辽国部族勇士发出声,他手里的斩马刀已经划过了辽国部族勇士的脖子。 一颗硕大的脑袋,被他用刀尖一扎,提了起来。 “少主!少主!” “为少主报仇!” 有辽国部族勇士见到了最先冲出的那个辽国部族勇士被他所斩,顿时怒吼着冲了出来。 他见此愣了一下,“还是个有身份的人……难怪刀和马这么好……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袋能不能让我成为宋人……” 他嘀咕了一番后,数十个辽国部族勇士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他嘿嘿一笑,奋力的挥舞起了手里的斩马刀。 噗呲噗呲噗呲…… 大刀翻转,七八颗脑袋被他砍了下来。 他捞起了那些脑袋,挂在了马背上,掉头就跑。 因为辽国部族的大军已经冲到了近前。 他艺高人胆大,但不代表他蠢。 他可以率先冲出队伍,杀几个出头鸟,但绝对不会孤身杀入敌人军阵中。 他提溜着几颗脑袋回到了王义身边,用蹩脚的汉话,嬉皮笑脸的对王义道:“将……将军……我能成为宋人了吧?” 王义瞥了他一眼,很想一刀砍死这个不听从号令的家伙,但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若是在正式的军阵中,似他这般不遵号令,乱出风头的将士,必杀之。 可这不是正式的军中。 这是一群百姓刚刚凑出的兵马。 他单骑冲出队伍,轻而易举的斩杀了八个辽兵,算是起了一个不错的带头作用。 有他做榜样,其他的百姓自然不再畏惧辽兵。 王义不仅不能砍死他,还得借着他,激励百姓们的士气。 王义面对他,朗声道:“四颗贼人的脑袋,你一家四口可脱离劳动改造籍,正式成为一个宋人。你的崽子可以入府里的学堂上学,你家人也可以出仕。 剩下的四颗脑袋,依照军功兑田法,可兑换八亩上号的良田,或者十六亩草场。” 他听到王义此话,哈哈大笑着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一个宋人了!有地的宋人!” 他和王义的对话传到了其他百姓耳中,其他百姓眼珠子瞬间红了。 他们看着辽国的部族兵,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个户籍册,一亩亩良田。 王义见百姓们气势一变,大喜,他挥舞着刀,指向了辽国部族兵,大声喊道:“砍死他们,脱籍!分地!战功赫赫者,当官!” “杀!” 随着王义‘杀’字喊出口。 百姓们如同恶狼一般扑了出去。 其中最凶恶的,自然是那些急于脱离劳动改造籍的人。 机会难得,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他们本就是熟悉草原法则的人。 他们以前为了温饱可以拼命。 如今就可以为了身份地位更加拼命。 黑山威福府的宋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有上好的粮食吃,有上好的布料用,孩子可以无偿进蒙学读书,识字的大人还能成为官吏。 比他们以前在李德明手下过的日子好了百倍。 一些表现好,提早脱籍的人,如今过着跟宋人一样的日子。 他们怎么可能不羡慕,不嫉妒。 如今有法子搏一下,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辽国部族兵马和黑山威福府百姓冲杀到了一起以后,瞬间厮杀成了一团。 黑山威福府百姓们没有盔甲,骑着的是劣马,各方面条件都不如辽国部族兵马。 但是他们够野、够狠。 有劳动改造籍的人,被人砍破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也不在意,一个劲的盯着辽国部族兵脑袋砍。 当他砍下了辽国部族兵脑袋以后,激动的捧着辽国部族兵脑袋喊着。 “脱籍了?我是不是脱籍了?” “我看到了,你乌玛脱籍了!你若死了,就给你儿子脱籍!” 负责管束他的里长,就在不远处厮杀,在听到了他的呐喊声以后,郑重的回应了一句。 “哈哈哈……” 他捧着辽国部族兵的脑袋,大笑着掉下了马背,气绝身亡。 如此一幕,在战场上各处上演。 那些被精心挑选出的里长、巷长、大巷长,知道军功脱籍对那些劳动改造的人意味着什么,所以面对那些劳动改造的人的问话,他们没有一个不回应的。 身处在边关的人,对于族、地域,并没有太大的歧视心。 他们只认可一点,那就是跟他们一起厮杀的,就是袍泽,就是兄弟,就是自己人。 拒绝跟他们一起厮杀的,就是外人。 如今那些劳动改造的人,用他们的行动证明了,他们就是袍泽、是兄弟、是自己人。 他们自然不会让袍泽、兄弟、自己人寒心。 黑山威福府百姓们不顾性命的厮杀。 辽国部族兵马根本难以抵挡。 因为辽国部族兵马做不到像是黑山威福府百姓那么疯狂,那么搏命。 双方一交手,辽国部族兵马就被压着打。 那些黑山威福府百姓根本就不要命。 一个倒下了,另一个挥着刀就上来了。 他们就像是重锤,不断的对着辽国部族兵马敲打。 辽国部族兵马被打的节节败退。 兵马谋略,在他们中间根本不存在。 有能力的、有本事的,仗着能力和本事杀人。 没能力、没本事的,就极限一换一,或者极限二换一。 辽国部族兵马根本扛不住。 辽国部族兵马很快被逼退到了此前个镇北军对阵的战场上。 张俭见此,黑着脸道:“一群部族兵,居然打不过一群百姓,真是废物。” 吴叔达并没有跟着张俭一起出声讥讽,而是神色凝重的盯着那些正在拼命的黑山威福府百姓,沉声道:“那是普通的百姓吗? 那就是一群死士。 一个个都不要命。 肠子掉了,胳膊腿断了,还在玩命的厮杀。 别说是部族兵马了,就算是西南路十二班军顶上去,恐怕也得吃瘪。” 顿了一下,吴叔达沉声道:“就算是皮室军对上了,也得掂量掂量。” 对大军而言,一个死士不可怕,一群死士才可怕。 一群不要命的家伙,谁对上了谁头疼。 吴叔达的话,张俭自然清楚。 可他就是心里不痛快。 若是部族兵们被宋国的重兵打败了,他倒是不会太在意。 可是部族兵被一群刚集结起的百姓们打的节节败退。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心里难受的要死。 吴叔达见张俭不开口,神色凝重的道:“所有人都觉得大宋内部空虚,大宋北境只有镇北军镇守,是大宋最薄弱的一面。 但是此时此刻我觉得,大宋北境恐怕是最难打的。 我们搞不好要折戟此处。” 张俭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吩咐人去下令,分派出去了一支西南路十二班军,去支援辽国部族兵马。 有了西南路十二班军加入,辽国部族兵马那边的战场稍微好看了一点点。 但依然被压着打。 张俭越看,心里越不好受。 当然了,还有人心里比他还不好受的。 那就是杨文广。 杨文广在酣战之余,看到了黑山威福府的百姓们压着辽国部族兵马打,整个人就不好受了。 到底谁才是正规兵马?! 到底谁才是大宋精锐?! 到底谁才是镇北军?! 一念至此。 杨文广冲着战场上的镇北军将士们喊道:“我们他娘的给大宋丢人了!我们他娘的连百姓们也不如! 都给老子玩命的杀! 真要是被百姓比下去了,老子就把镇北军的名字给百姓!” 镇北军的将士们听到了杨文广这话,一个个紧紧的握起了兵刃,也生出了拼命之心。 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真要是被百姓比下去了,那丢人就丢大发了。 他们的家眷可都在大宋北境。 真要是被百姓比下去了,不过他们以后抬不起头,他们的家眷也抬不起头。 到时候人家指着他们的脊梁骨说:“看,那就是咱们黑山威福府的镇北军,拿的是最好的军备,吃的是最丰厚的饷,可上了战场,连咱们这些百姓都不如。 在咱们黑山威福府,不是镇北军护着咱们百姓,是咱们百姓护着镇北军。” 如此风言风语若是传出来了,他们估计得羞死。 “杀!” 杨文广带头冲进了敌阵。 镇北军的将士们不顾生死的在敌人军阵中冲杀。 他们喊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兄弟们全死了都行,绝对不能给爹娘丢人,更不能被人戳脊梁骨,让子孙抬不起头。 火枪兵在打空了所携带的子弹以后,也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加入到了战场。 近十万的死士涌向了辽兵以后。 辽兵彻底露出了颓势。 “退兵吧!” 吴叔达眼看着战场上的局势一边倒,忍不住开口对张俭说了一句。 张俭阴沉着脸充耳不闻。 吴叔达咬了咬牙,沉声道:“眼下只是被压着打,一旦出现了败势,那就不是被压着打那么简单了。 兵败如山倒,真要是兵败了。 也许我们进不了大宋北境,就会折戟。 我们这边一折戟,燕云那边若是再占不到便宜。 此后许多年,我们大辽都得向宋国俯首称臣。 宋国皇帝和宋国枢密使,都不是善茬。 他们必然会在我大辽最虚弱的时候,进攻我大辽。 我大辽若是受不住,你我可就成了亡国之臣。 我可听说了,宋国的那位枢密使,对我等身怀汉家血脉,却为辽人做事的辽臣,深恶痛绝。 大辽若是真的被宋国覆灭,我们的下场也许比契丹八族还惨。” 张俭不甘的咬了咬牙,沉声低吼出了两个字,“退兵!” 吴叔达长出了一口气。 张俭的命令传达到了军中以后,辽兵如释重负,二话不说果断退出了战场。 辽兵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逃离,着实滑稽。 杨文广喘着粗气,下令道:“穷寇莫追!” 镇北军立马收拢在了一处,并没有追击。 但是那些黑山威福府的百姓们却不甘心,他们在追击辽兵的时候,被王义拦下,他们一个个红着眼冲王义喊。 “我们还没脱籍!” “我们还能打!” “……” “将军,算我求你了,给我一个杀辽兵的机会啊。我就砍一个脑袋,去去就回。” “……” 王义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阻止了他们追击。 杨文广见王义约束住了杀红眼百姓们以后,长出了一口气。 “回营!” 杨文广喘匀了气,大声下令。 镇北军将士和黑山威福府的百姓,缓缓的退回了黑山威福府府城。 府城内。 杨文广坐在自己的府邸内,长出了一口气,对王义道:“我以为此次战事,会十分凶险,我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却没想到……” 王义感慨道:“我也是……但没想到百姓那么能打……” 杨文广点点头,道:“以前我管束他们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他们厉害,如今一看,他们是真厉害。” 王义迟疑了一下,道:“主要是我大宋的户籍吸引人。那些家伙为了我大宋的户籍,拿命在拼。” 杨文广郑重的点头道:“在我大宋,有大宋户籍的和没大宋户籍的,完全就是两种人。我若是军中的那些劳动改造的人,为了大宋户籍,也敢舍命一搏。” 王义赞同的点了点头。 杨文广沉吟道:“虽说我们此战打胜了,但是百姓们损失不小。回头可不敢让百姓们再拼死顶上去了。 再让百姓们拼死顶上去,我黑山威福府可就没有百姓了。 他们是百姓,我们才是军卒。 应该是我们保护他们,而不是他们拼死保护我们。” 王义郑重的点头。 杨文广继续道:“辽兵只是暂时退走,回头必然会再此杀回来。你吩咐下面的斥候,时刻注意着辽兵的动向。” 王义起身,道:“卑职这就下去吩咐。” 杨文广摆了摆手,任由王义离开。 王义离开没多久以后,一个杨家部曲匆匆进入到了杨文广房内。 “大少爷,西北巡查使王随到了。” 杨文广赶忙起身去迎。 杨文广出了府门,就看到了王随风尘仆仆的策马到了他府前。 杨文广刚要向王随躬身施礼,王随就已经跳下了马背,急切的问道:“辽兵杀过来了?” 杨文广点头道:“总计二十万辽兵,侵入到了我大宋边陲。领兵的是辽国名臣张俭。” 王随急忙问道:“已经打过一场了?” 杨文广再此点头,“已经打过一场了,小胜。勉强逼退了敌人。” 王随长出了一口气,“守住了就好,守住了就好……” 嘀咕了两句以后,王随看着杨文广,道:“得到了你的消息以后,老夫就马不停蹄的赶往此处。 生怕黑山威福府会遭遇不测。 生怕我大宋的百姓会遭遇不测。” 说到此处,王随突然瞪起眼,道:“你小子也是,向老夫递交公文就递交正常的公文就行。你把公文写的跟绝命书似的,差点没把老夫吓死。” 杨文广苦笑着道:“我也是探明了辽兵数量超过了十五万以后,知道辽兵不好对付。已经生出了以死相拼的心思,所以在向你递交公文的时候,自然要交代清楚。” 王随不满的道:“你向老夫交代个屁。要交代你也应该向杨老太君交代,向寇季寇枢密交代。” 杨文广哭笑不得的道:“我这里距离汴京城山高路远,正常传信的话,得月余。派遣八百里加急传信也得近半个月。 所以就暂时把公文交到你手里,希望你能帮我递回去。” 王随又恶狠狠的瞪了杨文广一眼,道:“辽兵势大,不好对付,我带了一些人给你。” 杨文广愣了一下,问道:“有多少,都是什么人?” 王随迟疑了一下,道:“兴庆府、白马强镇府、午腊山府,三府境内接受劳动改造的人我全给你带过来了。 粗略的算了一下,才八十万左右。 不知道能不能帮你挡住辽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5章 杨文广和王随释放出狼(三更一万八搞定!) 杨文广听完了王随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才八十万? 这个才字用的好。 王随见杨文广脸色不对,皱起眉头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杨文广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劳动改造的家伙们上阵杀敌?” 王随一愣,摇头道:“没有……怎么了?他们不堪重用?” 说完这话,王随不等杨文广开口,就絮絮叨叨的道:“他们只是百姓,你不能把他们当成是禁军将士。他们在战场上表现的不堪,但是他们也能帮你牵制一部分敌人。 所以他们还是很有用的。 而且老夫知道他们不堪重用,所以一口气调集了八十万。 八十万人,让辽兵砍,也得不少时日。 一旦战事爆发,你就派他们顶上去。 你趁机带着镇北军去切割、歼灭辽兵。” 杨文广突然间有些神色复杂的看着王随。 王随见此,以为杨文广觉得自己不仁,便沉声道:“他们现在还不是我大宋百姓,他们身上还有罪孽要赎。所以老夫用他们,用的理直气壮。 老夫也不白用他们。 他们若是为我大宋捐躯。 老夫可以向朝廷奏请,许他子女入蒙学,归宋籍。” 说到此处,王随有些激动的道:“他们可以全部葬身此处,但辽兵必须被挡在国门之外,绝不能让他们越雷池一步。 你应该明白,辽兵一旦跨过的大宋北境,将会给我大宋带来怎样的灾难。 所以你必须守住此地。 你是枢密院的人,你麾下的兵马也是枢密院的人。 老夫无权干涉你的兵事。 老夫能做的就是调遣足够的人手给你去绊住辽人的脚。” 说到此处,王随咬了咬牙,道:“八十万若是不够用,老夫还能调遣。当初被归为罪囚的西夏百姓,足有三百万。 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近百万罪囚脱离了罪囚之身,成为了我大宋之民。 还有数百多万的人,依旧是罪囚之身。 所以咱们别的没有,就是人多。” 王随话里的意思很简单。 他就是让杨文广用人命填,也要守住此地,将辽兵挡在国门之外。 为此,用多少人当炮灰,他都不在乎。 王随见杨文广不开口,咬了咬牙道:“罪囚若是不够用,还有我宋人,还有老夫。” 很明显,王随知道辽兵跨过了长城以后的危害,所以他即使堵上北境所有人的性命,也要将辽人挡在国门之外。 杨文广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你言重了……辽兵只有二十万,可不是几百万。所以你带过来的八十万人够用了。” 王随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点着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说着,王随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杨文广见此,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了王随,探出手往王随鼻子下一放。 见王随还有鼻息,他才缓缓放下心。 王随身边的长随在王随晕倒了过去以后,急忙迎上前,一面担心的看着王随,一面对杨文广苦着脸解释道:“我家老爷在得到了你传信,知道有二十万辽兵犯境以后,几天几夜不睡觉。亲自策马扬鞭赶到了白马强镇府和午腊府,征调了当地的罪囚。 如今听您说能守住此地,心里松了一口气,才昏睡过去了。” 杨文广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跟王随说,可王随已经昏睡过去了,他说什么王随也听不见。 杨文广抱着王随进了自己的府邸,将王随安放在榻上,然后吩咐随军大夫给王随诊治了一番,确认了王随没有性命之忧以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你好好守着王巡查,等王巡查醒了以后,就告诉王巡查,有我杨文广在,辽兵绝对跨不过黑山威福府。” 杨文广对王随的长随吩咐了一声。 王随的长随赶忙答应了一声。 安顿好了王随,杨文广出了府,找到了王义。 杨文广找到王义的时候,王义正在部署兵马。 杨文广对王义招了招手。 王义出现了在杨文广身边。 “大将军有何吩咐?” 杨文广盯着王义,道:“不用部署兵马了。” 王义一愣,愕然的瞪起眼道:“您要放弃黑山威福府府城?!” 杨文广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不是……是王巡查带了八十万人过来。” “八十……八十万?!” 王义起初还不在意,但反应过来以后,一脸惊愕。 杨文广点头道:“对!八十万!都是在劳动改造的人!现在,我需要你带着今天白天建立了功勋,已经脱离了劳动改造籍的人,穿着官服,去给他们发兵刃。” 王义倒吸了一口气凉气,盯着杨文广道:“八十万人你要全用上?!” 杨文广点了点头。 王义一脸惊愕的道:“如此一来的话,会不会对辽兵太残忍了?” 杨文广一愣,质问道:“残忍吗?” 王义郑重的点头,“残忍!” 杨文广点点头道:“那就再残忍一点!你去发兵刃的时候,除了告诉他们杀敌有功,可以脱籍、分地、封官以外,还可以封爵。 拿下张俭或者吴叔达人头者,我亲自为他们请功,我会奏请寇枢密为他们争一个爵位!” 王义惊愕的张着嘴,说不出话。 虽说如今的大宋在战场上获爵已经不新鲜了,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在战场上凭借着战功获得爵位的,至今没有一个非宋人。 不知道是满朝文武商量好了。 还是满朝文武共同达成了某种默契。 总之,朝廷用兵,很少用非宋人的兵马。 朝廷封爵,非宋人几乎无缘。 大宋之外的那些番邦属国,不在其中。 所以要帮那些罪囚们夺爵,困难不可谓不大。 开此先例者,要承担一定的风险的。 要是以后那些借此夺爵的罪囚,走上了人生巅峰,手握大权,某个朝、篡个位,或者祸乱了汉室江山,那开此先例者,会被骂的体无完肤,会遗臭万年。 杨文广见王义张着嘴不说话,似乎看穿了王义的心思,他沉声道:“只要他们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那就是我宋人。 我宋人若是建立了大功勋,有资格获爵。” 王义听到了此话,缓缓点了点头。 只要那些罪囚被承认为宋人,他们是何部族出身,并不重要。 因为他们有一个统一的身份,那就是宋人。 宋人,指的是宋国子民,而不是某一个部族的人。 在大宋,只要是宋人,只要是对大宋有功劳,那就能获爵。 “卑职明白了……” 王义郑重的说了一句。 杨文广摆手道:“下去准备吧。我若是所料的不差,明日辽兵重新排兵布阵以后就会杀过来。所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去浪费。” 王义答应了一声,快速的去依照杨文广的吩咐去办。 一夜无话。 翌日。 辽兵果然如同杨文广猜测的那般,重新排列了阵型,杀向了黑山威福府。 为了应对那些不怕死的百姓。 张俭将辽兵化整为零,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矢锋阵。 其目的就是为了在百姓们冲杀的时候,杀进百姓们当中,如同尖刀一般掠夺百姓们的性命。 直到将百姓们杀怕,杀退。 唯有硬碰硬的杀退百姓、杀怕百姓,辽兵才能越过此地,赶往下一地。 辽兵浩浩荡荡的出现在黑山威福府的时候。 杨文广已经率领着镇北军策马出了黑山威福府。 张俭见杨文广只是率领了镇北军,并没有率领那些不怕死的百姓,微微冷笑了一声。 “昨日我们虽然被宋国百姓们杀退,但是显然宋国百姓损失的很严重。今日杨文广都不敢带出来了。” 吴叔达在一旁道:“那就快速的打败杨文广,尽快赶往宋国午腊府。陛下在燕云战场已经拖了太长时间了。再拖下去肯定会出现变数。” 张俭缓缓点头。 “杀!” 张俭一声令下。 辽兵犹如潮水一般涌向了镇北军。 今日镇北军出征,全员皆在。 他们放弃了最具杀敌优势的火炮和火枪,全员持刀策马上阵。 他们今日的任务并不是歼灭敌人,而是通过短兵相接缠住敌人,为百姓们争取杀出来的时间。 杨文广之所以没有直接将百姓们派遣出来,就是害怕吓跑了张俭和吴叔达。 所以他选择了先率领着镇北军出来缠住敌人,让敌人脱不了身,然后再让百姓们出来杀。 “杀!” 在辽兵冲向杨文广的时候,杨文广也喊了一声,率领着镇北军冲向了辽兵。 辽兵摆出的是矢锋阵,镇北军同样如此。 双方短兵相接,就像是两支锋利的箭矢碰撞在了一起,擦出了无数的火花。 喊杀声在他们碰撞在了一起以后,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杨文广率领镇北军在跟辽兵碰撞在了一起以后,并没有跟辽兵缠斗,而是犹如一柄利刃一般,不断的往辽兵中间冲杀,目的是为了刺破辽兵军阵。 杨文广一路冲杀到了辽兵军阵中以后,做了一个在张俭和吴叔达看来十分愚蠢的举动。 他下令镇北军化整为零,开始跟辽兵厮杀。 在张俭和吴叔达看来,此举蠢的不能再蠢。 以寡敌众,最重要的就是要集合在一起,盯准敌人一点攻击,如此才有可能反败为胜。 在以寡敌众的时候,还化整为零的,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除了能牵制住敌人,什么也做不了。 “杨文广是不是昏了头了?!” 张俭迟疑了一下,低声嘀咕了一声。 吴叔达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他应该是为了缠住我大辽兵马……” 张俭一愣,“难道他们有援军?” 吴叔达点头道:“必然是有援军,必然杨文广不可能这么干。杨文广也算是名将之后,即便是比不上其中祖,也比一般将军更有手段。 所以他此举必然是为了牵制我大辽兵马,为援军争取时间。” 张俭沉吟了一下,道:“难道是宋国的捧日军到了?” 吴叔达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会……眼下宋国境内就只剩下捧日军了。若是宋皇再派遣捧日军出击,那宋国境内就彻底没有兵马了。 宋国都城汴京城内的那些权贵们、以及宋国皇族的性命也没办法得到保障。 要是有人想效法宋太祖赵匡胤,上演一出陈桥兵变,就能轻而易举的夺取宋国的帝位。 所以,不论何时,宋国都会留下重兵守着宋国都城汴京城,绝对不可能抽空汴京城所有兵力。” 张俭疑问道:“那宋国境内还有兵马能够驰援此处的?” 吴叔达思量道:“除了一些守着长城关口的兵马外,应该没有其他兵马可以驰援杨文广。” 张俭有些错愕的道:“杨文广敢调遣长城关口的兵马来此?” 吴叔达摇头。 “应该不会。一旦我们击溃了镇北军,整个宋国北境,还能对我们形成阻碍的,就只有长城关口上的兵马。 可以说长城关口上的兵马,就是对付我们的第二道防线。 但他们数量有限,他们留在长城关口上,才能成为我们的阻力。 下了长城关口,他们挡不住骑兵一冲。” 张俭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杨文广就是在故弄玄虚了?” 吴叔达沉默不语。 张俭沉吟着道:“他应该是调遣了黑山威福府其他地方的百姓过来驰援了。他应该是觉得,百姓们昨天给了我们一个迎头痛击,今天再调遣一些百姓加入,就能对我造成巨大的威胁。 所以他才这么做。” 吴叔达点头道:“应该是如此……” 张俭冷笑了一声,“但他却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百姓们的弱点。百姓们一旦出现,就别想在想是昨日一样,击溃我们。” 吴叔达盯着战场上正在厮杀杨文广,低声道:“宋国的镇北军现在已经做到了牵制我大辽兵马的极限,那些百姓们要出来,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轰隆隆……” 马蹄声突然从黑山威福府南面,张俭和吴叔达看不见地方响起。 待到第一个百姓绕过了南面城墙,出现在张俭和吴叔达视线中的时候,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笑了。 张俭笑着道:“我所料的不差,对方固然是调集了一些百姓,企图再此借着百姓击溃我们。 只是如此手段,已经被我看穿。 又怎么可能对我大辽兵马形成威胁。” 吴叔达迟疑了一下,提醒道:“还是谨慎一些好。” 张俭笑而不语。 百姓们不断的从黑山威福府后面杀出,涌入向了战场。 他们跨坐在马背上,奋力的向前冲,皮鞭抽在马屁股上,打的啪啪作响。 他们迫不及待的姿态,不想是冲到军阵中杀敌。 倒像是一群财迷冲向了藏满金银的宝库。 他们衣着简陋,浑身上下唯一能让人看得过去的就是手里的那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刀。 辽兵在他们临近的时候,快速的分出了一批人。 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矢锋阵,杀向了他们。 当辽兵近邻了他们以后,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个黑乎乎的眼眶,以及不满血丝的双眼。 辽兵看到他们那红红的双眼,心里也是一颤。 他们觉得他们再此遇上了死士。 其实,辽兵们想错了。 百姓们之所以红着眼,纯粹是一夜没睡。 杨文广太狠,给他们许诺的太多,多到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他们的心早就飘在了战场上,飘在了辽兵的脖颈上,哪还有心思睡觉。 他们是真的不怕死。 因为他们是草原法则上培育出来的人。 当年辽皇耶律隆绪亲自率领五十万重兵侵入到西夏,西夏王李德明就是凭借着全民皆兵,硬生生的将辽皇耶律隆绪赶出了西夏。 当初西夏王李德明给他们的许诺是,赶走了辽兵,可免除一年重税,各族将士在战争中折损马匹,可以不用依照长生马的规矩赔付。 就这么一点点简单的承诺和恩赐,就足以让他们拼命了。 大宋给的那么多,足以让他们发疯。 双方冲到了近前,短兵相接,杀成了一团。 辽兵仗着矢锋阵的缘故,杀进了百姓们当中,大肆的收割着百姓们的性命。 起初他们杀的十分畅快,杀的十分顺利。 可是越杀,他们觉得越不对劲。 因为百姓们似乎杀不完。 他们凭借着军阵和兵甲的优势,以一敌二,轻而易举。 可碰上了四个、五个,乃至于十个百姓以后,瞬间就落入到了下风。 他们砍死一两个百姓容易,可是超过了五个以后,立马就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辽国兵马感受到的压力很大。 张俭和吴叔达感受到的压力更大。 当黑山威福府南墙后面涌出的百姓超过十万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当黑山威福府南墙后面涌出的百姓超过了十五万的时候,他们两个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随后,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反映。 黑山威福府南墙后面的百姓,一涌而出。 不是百姓们不按照顺序来,而是后面的百姓们实在等不了。 辽兵总共就只有二十万。 可他们足足有八十万人。 出去的早了,自然能强到人头脱籍,出去的晚了,毛也抢不到。 他们中间许多人都是从西夏军卒沦为罪囚的。 所以在得知了可以凭借着军功换取他们想要的一切的时候,他们不仅仅想着脱籍,更多的人想着借此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他们等不下去。 因为他们怕再等下去,什么也得不到。 大宋如今兵锋锐利,敢跟大宋叫板的敌人不多。 错过了这一次,他们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从战场上获得功劳,借脱籍。 所以,他们可能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所以他们不能错过。 所以他们哪怕是一起冲出来,绕一大圈路,也要尽快的冲到辽兵近前,砍下辽兵的脑袋。 八十万人从两翼一次冲出,直接覆盖了黑山威福府两侧近十数里的草地。 百姓们拼命的往前冲,就像是发洪水的时候形成的奔流,汹涌澎湃,气势如虹。 恍惚间。 张俭和吴叔达仿佛看到了黄河决堤,仿佛看到了惊涛拍岸。 “退兵!退兵!” 张俭在短暂的恍惚过后,立马回过了神,惊恐的大声呐喊。 只是他的呐喊声,似乎不用传达到军中了。 因为那些正在跟镇北军和百姓们厮杀的辽兵在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的时候,果断开始丢下战场,往外逃跑。 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汉子,能够通过马蹄声判断数量。 当马蹄声超过了他们能听出的明确数量的时候,就证明敌军的人数也超过了他们能明确计算的数量。 所以他们果断选择了逃跑。 因为不逃就是死。 那些宋国的百姓,用他们猩红的双眼告诉辽兵。 此战。 大宋不收任何俘虏。 有人逃跑,自然有人效仿。 辽兵一瞬间就流露出了颓势。 大宋百姓就像是冲上岸边的浪潮,瞬间将他们淹没。 张俭和吴叔达在下达了退兵的命令以后,也果断的逃了。 “追!” 杨文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选择了乘胜追击。 杨文广率领着兵马,追出去了十里地以后。 有近十万的辽兵被永远的留在了大宋。 策马追到了辽地,杨文广突然止步,下令道:“停止追击!” 镇北军停了。 令行禁止。 可百姓们没有停。 他们汹涌的冲了出去。 即便是杨文广派遣了数百的斥候去传令,也没能拦得住百姓。 因为百姓们脑袋里只有辽兵的人头,也只惦记着辽兵的人头。 拿不到辽兵的人头,他们不会退。 也不愿意退。 辽兵的人头,就是他们的命,他们必须拿到手。 王随带来的八十万百姓,外加上黑山威福府两次参战都没拿到人头的四万多百姓。 一共八十四万百姓,形成的冲锋浪潮。 杨文广拦不住。 即便是他派遣镇北军全军出击,也拦不住。 八十四万百姓玩命追击,只用了两柱香时间,就消失在了杨文广眼前。 杨文广和王义率领着镇北军,愣愣的站在边陲线上,不知道该说啥。 辽皇耶律隆绪派遣了二十万大军来侵犯大宋,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为辽国引回去了一批狼。 一批数量多达八十四万的狼。 八十四万狼,冲进了辽地以后,四日没有音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6章 滔天罪孽 王随在第二日的时候就醒了。 醒了以后得知八十四万百姓追着辽兵杀出了大宋地界以后,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带了八十万百姓过来,是给辽兵杀的。 却没料到八十万百姓一发力,辽兵给杀没了。 往后两日。 王随和杨文广带着人,在宋辽边陲上紧张的候着。 候了两日。 第一支前去追杀辽兵的百姓们返回,数量在一万五左右。 每个人腰间挂着一个或者两个辽人的脑袋。 之所以说是辽人,那是因为其中有一些是屠戮辽人百姓的脑袋,而非辽兵。 只有一个脑袋,谁也没办法一口断定他们是兵,还是民。 王随和杨文广没有斥责他们,只是依照此前商定好的,登记了他们的性命和功劳,收缴了他们的马匹和兵刃,但是没动他们其他战利品。 往后,杨文广和王随就带着人在边陲线上守着。 每日都有人回来,回来的人没有一个是空着手的。 十日后。 回到大宋的百姓超过了三十万。 而他们献上的人头,却超过了六十多万。 而此次攻打大宋的辽兵,却只有二十万。 一个月以后。 回到大宋的百姓有七十万。 他们带回了张俭和吴叔达的脑袋,以及辽国派遣到西南路任职的所有官员的脑袋,以及辽国西南路上所有部族头人,所有部族族人的脑袋。 在凑齐了辽国此次出征大宋所有将帅官员的脑袋,以及西南路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的脑袋以后。 王随和杨文广清楚了一件事。 辽国西南路被杀干净了,剩下的那十多万人恐怕是回不来了。 杨文广派遣了一支兵马前去辽国的西南路查看,证实了此事。 辽国西南路内,除了无头尸骸外,没有一个活物。 牛羊、野兽等畜生,被冲出去的百姓们给吃干净了。 王随心惊之余,立马打散了那些回来的百姓,将他们尽快分散安置到了地方,同时吩咐地方衙门依照律法,严加看管。 随后,王随和杨文广商量了一番,顺势建立了三支临时的地方兵马,进入到了辽国西南路,接管了辽国西南路。 原以为,此事就此彻底落幕。 却没料到那些脱籍的百姓回到了地方以后,再此掀起波澜。 兴庆府等地有劳动改造的百姓数百万。 往年脱籍的人虽然有,但不多,而且一个个不是凭借着读书脱籍的,就是凭借表现良好脱籍的。 所以罪囚们很羡慕,但是不眼红。 因为人家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其他人不愿意做的事情,才成功脱籍的。 可此次大战一起,参战的百姓不仅自己脱籍,还用战功换取了自己家人脱籍,一下子近一百五十万人脱籍,有人不仅脱籍了,还获得了房子、田地、牛羊等赏赐,还有人借此获得了官身。 一时间,其他劳动改造的百姓们被刺激到了。 各地官府衙门瞬间被围了。 急报一封又一封的送到了黑山威福府府衙内。 王随和杨文广看着那些急报,一个头两个大。 杨文广坐在衙门内的正堂上,揉了揉眉心,有些忧虑的道:“王巡查,现在该怎么办?” 眼下宋辽两国正在大战,战事没有结束,镇北军就不能擅动。 所以杨文广没办法带兵去弹压那些围困了各地官府衙门的劳动改造的百姓。 可数百万劳动改造的百姓围困着各地官府衙门,时间一长,肯定会出事。 若是不尽早解决,有人趁机煽动一下的话,搞不好各地官府衙门会被掀翻,数百万劳动改造的百姓会化身暴民。 数百万百姓化身为暴民,不仅大宋北境会遭殃,大宋腹地恐怕也会受牵连。 王随一脸凄苦,“老夫起初只是想借着那些劳动改造的百姓帮你守住黑山威福府……可是没想到……” 杨文广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他们那么凶残,不仅将辽国的二十万兵马砍了个干净,甚至还杀进了辽国西南路,将里面的辽人也屠戮一空。” 王随丧着脸,点点头。 杨文广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王随道:“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安抚这数百万劳动改造的百姓。 安抚好了,诸事全无,安抚不好,恐怕就要大祸临头。 如今官家和寇枢密所在的两处战场还没有取胜。 我们北境若是闹出了麻烦,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官家和寇枢密坐镇的两处战场。 那两处战场的胜负决定着什么,王巡查应该清楚。” 王随痛苦的点点头。 那两处战场决定着大宋以后的地位,也间接的影响着大宋的兴亡。 所以不容有失。 王义见他们二人愁容满面,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那些劳动改造的百姓围困地方衙门,所求的不过是我大宋的户籍,不如先给他们,安抚了他们,等战事了结以后,再收拾他们。” “不可!” “不可!” 杨文广和王随几乎同时开口,二人脸上还带着一些惊恐。 杨文广瞪了一眼王义道:“若是轻而易举的将我大宋的户籍给了他们,让他们尝到了甜头,那他们以后还不三番五次的围困地方衙门,找地方衙门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此前八十多万劳动改造的百姓,拼命跟辽人厮杀,损伤了足足十多万,才获得了我大宋的户籍。 我们若是将大宋户籍轻而易举的给那些没为我大宋江山出过力的劳动改造的百姓。 那些拼死才获得了户籍的百姓会怎么看? 他们若是联合起来找我们要一个公道,我们如何处置? 他们如今已经拿到了我大宋户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宋人。 他们若是围困了地方衙门,我们只能干看着。 我们要是擅杀一人,引起了民变,官家会亲自问责。 到时候你我的脑袋很有可能都不保。” 手握大宋户籍,就是大宋百姓。 大宋历任官家对百姓都十分优厚。 百姓们犯了杀头的大罪,需要砍头的话,大宋官家都会亲自审核一番。 若是有人擅杀了百姓,没人追究的话,也许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有人追究的话,一定会彻查到底。 所以,一旦脱籍的一百五十万人围了各地官府衙门,讨要一个公道的话,杨文广即便是带着镇北军过去,也不好处理。 在大宋朝,一般地方上发生了百姓围困各地官府衙门的情况的时候,朝廷一定会派遣大臣去巡查。 大臣到了地方,若是发现围困官府衙门的百姓过多,难以驱散的话,就会先斩一两个地方衙门的官员,借此平息百姓的怒火。 虽说私底下官员们都将百姓欺负的死死的,可在官面上,百姓最大。 从汴京城内的百姓屡次冒犯皇家订立的一些规矩,皇家却很少问责,就不难看出。 所以百姓们一旦聚众闹事,十分难处理。 一旦动刀子杀人,引起了民变。 朝廷一定会下狠手将那些引起民变的官员杀一批,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王随在杨文广训斥完了王义以后,郑重的道:“朝廷之所以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就是因为朝廷订立的一些律法条文,一经发出,就必须贯彻落实。 除非百姓们不认可,或者是发出的律法条文存在错处,不然朝廷下发的律法条文就是铁律。 铁律,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得遵从。 若是朝廷朝令夕改的话,很容易失信于百姓。 朝廷失信于百姓,百姓也不会再信任朝廷。 百姓们不信任朝廷,就对朝廷没有畏惧。 对朝廷没有任何畏惧的话,他们什么都敢做。 凭借军功脱籍、凭借读书脱籍、凭借表现好脱籍,已经被那些劳动改造的百姓们遵守了数年。 他们已经认可了这个规矩。 我们若是违背了规矩,给他们好处,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可我们若是再给了他们好处以后,再反过来收拾他们。 他们一定会团结一心,对付朝廷。 所以,你的办法根本没办法帮我们解决眼前的麻烦。 还容易给我们招惹下杀头的大祸。” 王义在杨文广和王随的训斥下,明白了自己出了一个蠢主意,当即认错道:“是卑职冒失了。” 杨文广和王随二人齐齐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 劳动改造的百姓们围困官府,他们处置起来顾虑太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分化拉拢之类的手段根本没用。 数百万的百姓,不是你分化拉拢就能解决的。 沉默了许久以后,杨文广突然咬着牙道:“要不……给他们刀,让他们出去……” 王随闻言,心头一颤,惊恐的盯着杨文广。 八十多万人涌进了辽国,辽国西南路没有活人了。 数百万人涌进辽国,辽国西境能不能剩下活人都难说。 砍一颗脑袋脱籍,砍两颗脑袋分敌。 砍的越多,赏赐越大。 那些家伙出了大宋,无人约束的情况下,杀红了眼,自己人都敢杀。 在大宋境内,每年都有杀良冒功的事情发生。 出了大宋,杀良冒功就更稀松平常。 一旦将那些家伙们放出去,造出的杀孽恐怕要惊天。 杨文广似乎看出了王随的担忧,他沉声道:“让他们出去祸害辽人,总比他们留在我大宋,祸害我宋人强吧?” 王随颤声道:“那可是两百三十万人,不是两百三十个。他们敢出去,不砍一个脑袋,绝对不会回来。” 杨文广盯着王随问道:“你有办法让他们不闹事?” 王随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办法。 有办法的话也不会在这里干坐着。 别说是他王随了,就算是吕夷简三个人到了,也没办法解决。 若是寇季到了的话,寇季八成会选择跟杨文广一样的办法。 王随沉默了许久许久以后,突然看向了杨文广,沉声道:“若是……若是他们造出了滔天的杀孽……你我的仕途,恐怕就止步于此了……” 一旦放那些人造出了滔天的杀孽,到时候账都会算到王随和杨文广头上。 因为人是他们放出去的。 到时候人屠、人魔之名,就会落在他们二人头上。 若是背上了人屠、人魔的名声,他们二人以后就没办法升官了。 朝野上下的人,都不愿意看到人屠、人魔之类的人,出现在垂拱殿上。 此类了人,只能一辈子待在边陲。 他们二人如今已经升到了地方官能升的最顶层。 再往上,就是进入中枢,回京述职。 一旦担上了人屠、人魔之名,那就没办法回京了。 只能一辈子待在地方,一辈子不得升迁。 杨文广听到了王随的话,沉声道:“我杨文广从入伍的那一日起,就已经以身许国。生死我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一些小名声。” 王随苦笑了一声,“老夫也不是那种舍不了名声的人。老夫只是觉得你还年轻,仕途还很长,没必要为此事毁了前程。” 杨文广摇头一笑,道:“我已经位列国公,再升又能升到哪儿去?我除了打仗,其他的什么也不会。纵然进入中枢,也斗不过别人,还不如守在此处自在。” 王随长叹了一声,道:“老夫余生恐怕也要守在此处了。李迪将余生许给了河西,做了一个坐镇河西的老黄牛。老夫也将余生许给兴庆府等地,做一个大宋北疆的老黄牛。” 杨文广对王随拱手一礼,“往后有人对付我,你可要帮我拦着一二。” 王随失声一笑,“你可不是寻常的小官小吏,真要有人对付你,我可拦不住。” 杨文广跟着一笑,却没有多言。 他让王随帮他拦着一二,其实只是一种说辞。 他其实是想让王随有事的时候提点他一二。 武臣最大的对手是文臣。 文臣们手段阴、心脏。 杨文广自知不是对手,所以真要有文臣出手对付他,自然需要王随照应。 王随的回答也很有意思,他看似拒绝了杨文广,可话里却别有用意。 他告诉杨文广,若是寻常的小官小吏给杨文广使绊子,他自然会帮忙料理。 可若是身份地位超过他的人为难杨文广,他无能为力。 “老夫去写文书,你给他们准备刀兵。他们人数众多,所以我们只能将他们分批放出去。并且在他们离开了我大宋以后,再给他们发兵刃,避免他们反噬。” 王随笑过以后,沉声道。 杨文广点了点头。 随后,王随写下了文书,派人送到了各府。 杨文广则开始为那些人准备兵刃。 黑山威福府的兵刃不够,杨文广有特地去书信到夏州的冶铁务调集了一批。 随后,各府的人慢慢的汇聚到了黑山威福府。 杨文广吩咐人带着他们出了大宋地界,给他们发了兵刃,任由他们离开。 半个月后。 一百多万人离开了黑山威福府。 之所以只有一百多万,是因为剩下的人几乎都是老弱病残。 他们没办法上战场,更没办法去跟人厮杀。 杨文广和王随吩咐人在宋辽边陲的地方营造了一座兵营。 二人站在兵营前,望着北方辽地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长叹了一声。 “不知道他们要造多少杀孽……” 王随叹了一口气。 杨文广沉声道:“我不在意他们能造多少杀孽,我只想知道他们能闹到什么地步。” 王随思量了一下,摇着头道:“不好说……不好说……” 杨文广见此,也没有多问。 二人就在边陲上守着。 等着他们回来。 黑山威福府出现了巨大的变动,远在幽州城的赵祯和远在玉门关的寇季,并不知情。 因为杨文广和王随二人递交出去的文书,要递到寇季和赵祯二人手里,最少也得一个月时间。 …… 河西。 玉门关外。 瘟疫已经被控制住了,而寇季手里的二十多万俘虏,到最后剩下了不到十万人。 两万多大宋将士,葬身瘟疫之下的,足足有六千多人。 每一个经历过此次瘟疫的人,都深深的认识到了瘟疫的可怕。 寇季领着剩下的人,站在三座巨大的营帐外,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经历了一场瘟疫,他切身感受到了人类的渺小。 人类的性命在瘟疫面前,比草芥还不如,更像是蝼蚁,任由瘟疫收割。 从瘟疫被滋生,再到诞生,再到爆发,光是死在玉门关前的人,就超过了三十多万,其他的地方还不算。 种世衡和陈尧咨二人在勒河边上隔绝瘟疫,隔绝的大半个月。 从他们前前后后传回来的消息,寇季得知,勒河边上的兵营里,死了足足有十五万人。 此外,此前种世衡派遣去驻守锁阳城和瓜州城等地的将士,死的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在他们的严控下,瘟疫害死的人加起来,足足有近五十万之多。 他们要是放开的话,五十万人恐怕也拦不住。 “总算是将这个恶鬼赶走了……” 寇季长叹了一声。 在利刃严控下,身患瘟疫,以及有可能染上瘟疫的人,被杀了个干净。 所以的尸骸齐齐被焚毁。 所有染上瘟疫的人用过的东西,齐齐被焚毁。 瘟疫总算是止住了。 角厮罗和元山二人率领的三十多万兵马,也逼近了玉门关。 “寇枢密,据探子回报,角厮罗和元山率领的三十多万兵马,还有一日就抵达玉门关。杜监察请您回关内主持兵事。” 一个河西府衙门的佐官,站在寇季身后不远处,躬身对寇季道。 寇季没有理会他,而是侧头看向了身边不远处的一个校尉,“种世衡和陈尧咨什么时候到?” 校尉躬身道:“种同知和陈大将军率领着兵马已经过了瓜州城,到此处的话可能还需要一日半。” 寇季微微皱眉,“告诉他们,一日之内,我要见到他们到玉门关。” 校尉一愣,有些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是枢密院令!” 校尉浑身一颤,果断道:“喏……” 校尉答应了一声后,果断骑上了马背,去找种世衡和陈尧咨传令。 寇季在校尉走了以后,对河西府衙门的佐官淡淡的道:“你先带着将士们和黑汗人进关,我在此处再歇息一下。” 佐官赶忙答应了一声,领着将士们和黑汗人往关内走去。 无论是将士们还是黑汗人,在离开之前,都恭恭敬敬的向寇季一礼。 将士们向寇季施礼,是因为寇季是大宋枢密使,大宋军方第一人。 黑汗人向寇季施礼,是因为寇季是他们的神使。 寇季没有刻意的去把自己包装成什么神使,但黑汗人在得知了寇季的身份以后,果断的将寇季当成了神使。 因为黑汗王玉素甫抛弃了他们,而寇季收留了他们,还拯救了他们。 他们觉得寇季是在代替神向他们播撒光辉。 当然了,黑汗人之所以这么快的承认了寇季神使的身份,也是因为有人在暗中鼓动的缘故。 黑汗人中间还是有聪明人的。 他们很清楚,认寇季当神使,远比将寇季当成敌方首脑,对他们更有益。 神使,对他们而言是自己人。 只要他们跪舔的足够彻底,神使也会大发慈悲的。 敌方首脑,那就不是自己人。 那是掌控着他们生杀大权的敌人。 他们一旦对这个掌控着他们生杀大权的敌人流露出敌意,那么对方很有可能会将他们送上断头台。 毕竟,他们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寇季将一些疑似染上瘟疫的人拉出去给砍了。 砍一两个人,他们不害怕。 可是寇季砍了足足超过十万之数的人,眉头也没皱一下,那就由不得他们不害怕。 毕竟,他们活下来的人也就十多万而已。 寇季知道黑汗人的小心思,但没有搭理。 寇季在将士们和黑汗人进入到了玉门关以后,看着玉门关外那一片片焦土,神色复杂的道:“明年……这里一定能种出好庄稼……希望以后这里不要再发生瘟疫了……” 寇季细细的将埋葬了四十多万人的土地巡查了一遍,确认了没有留下什么隐患以后,才策马进了玉门关。 随后,便是和青塘王角厮罗一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7章 兵临双关,战火重燃 锁阳城外。 种世衡正带着军中的将校祭奠锁阳城内死去的将士,一骑快马从玉门关的方向冲了过来,疾驰到了种世衡面前,勒马止步,跳下了马背。 “种同知,寇枢密令,全军上下,一日之内赶到玉门关。” 传令的校尉跳下了马背,快速的将寇季所要传达的命令给种世衡复数了一遍。 种世衡听完以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陈尧咨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种世衡近前,迟疑道:“一日……是不是有些赶了?” 种世衡点头道:“是有些赶了……” 种世衡下意识的看向了传令的校尉。 传令的校尉赶忙道:“寇枢密说,这是枢密院令!” 种世衡苦笑了一声,点头道:“明白了……” 种世衡看向了陈尧咨,苦笑着道:“咱们这位枢密使下了死命令,我们若是赶过去的时间晚了,他恐怕会发火。” 陈尧咨跟着点点头。 种世衡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收起东西,下令急行军,明日必须赶到玉门关。” 种世衡的副将闻言,迟疑了一下,“今夜……” “今夜不休息。” 大军在种世衡的命令下,快速开拔,赶往了玉门关。 翌日中午。 数十万兵马押解着数十万的俘虏进入到了玉门关,一瞬间,玉门关内人满为患。 寇季吩咐杜衍在玉门关外往北的地方安扎了营地,将一部分将士和俘虏安置在了其中。 一切安置妥当以后。 寇季、种世衡、陈尧咨三人,才坐到了一起,开始商量起了兵事。 坐定以后。 寇季缓缓开口道:“角厮罗和元山率领着三十五万兵马,明日午时应该会赶到玉门关。我们在此之前,将西凉城、甘州、肃州等地的百姓撤了个干净。 所以他们双方兵马在进入到了河西以后,并没有遭遇到什么抵抗。 手上的兵马也没有折损。 我们要面对的是三十五万精兵强将,所以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种世衡沉吟着道:“我们玉门关兵强马壮,倒不怕。阳关那边恐怕会有一些危险。眼下阳关只有三万多精兵镇守,不仅要面对角厮罗分兵攻打,还要时时刻刻防着那些藏在沙州的辽兵。 阳关战事一旦爆发,狄青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两面夹击。” 寇季沉声道:“陈将军带着永字头去一趟阳关,八万禁军,应该可以守住阳关。” 种世衡和陈尧咨皆是一愣。 思量了一番后。 陈尧咨点了点头。 敌人的主力应该回来攻打玉门关,去阳关的兵力应该不会太多。 八万禁军固守阳关的话,应该没有问题。 只是陈尧咨去了阳关的话,玉门关的力量相对的减弱了。 别看玉门关有近二三十万兵马,真正的悍卒只有镇西军一支,剩下的都是地方兵。 地方兵的战斗力比禁军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只有一支禁军的话,面对青塘三十万精锐,会很吃力。 但阳关和玉门关都不能丢。 所以即使将陈尧咨率领的永字头分派出去,玉门关的战事会很吃力,也得分派。 寇季似乎看出了二人心中所想,对二人道:“你们也无需太担心。青塘兵马就算再多,也攻不破玉门关和阳关。 我们此次不仅要抗住他们的攻伐,还要反攻回去,将他们一举歼灭。” 种世衡和陈尧咨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摇了摇头。 “挡住他们还行,想要反攻的话,有点难。除非我们现在多出一支禁军。” 陈尧咨正色道。 种世衡赞同的点了点头。 寇季平静的道:“禁军没有,重甲骑倒是有一支。” 种世衡和陈尧咨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大宋之前倒是有一支重甲骑,可兵制革新,火器进入到了军中以后,重甲骑就被裁撤了,其中的将士也划拨到镇北军和静塞军中。 重甲骑的军备也被寇季以十分黑心的价格贩卖了出去。 如今大宋已经没有重甲骑了。 此事陈尧咨或许不清楚。 但是身在枢密院中的种世衡知道的清清楚楚。 见种世衡和陈尧咨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寇季淡淡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元山部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 “不应该……元山部若是我们的人,不帮着我们抵御青塘人,怎么帮着青塘人打起了我们?” 陈尧咨狐疑的问。 寇季轻笑了一声,道:“元山部帮着青塘人对付我们,是我授意的。” 种世衡和陈尧咨一脸惊愕。 元山部只是大宋的番属,并不是大宋的一部。 暗中指使元山部的人去给敌人下套,其中的风险相当大。 安排自己人去当无间道,有时候都会出现反水。 安排外人去当无间道,反水的几率更大。 种世衡和陈尧咨对视了一眼。 陈尧咨盯着寇季道:“恕下官冒昧,寇枢密是拿什么控制着元山部的人,让他们对您唯命是从的?” 寇季没有回答陈尧咨的问题,因为他没办法将真相告诉种世衡和陈尧咨。 寇季只是淡淡的道:“我是否能让元山部的人唯命是从,等他们到了以后你自然知晓。到时候我会给你们每人一支令箭。 你们可以视战场上的情况,发出令箭。 给他们一个反水的指使。 在令箭没有发出之前,他们依然会伪装着。 所以即便是碰上了我大宋将士,必要的时候他们也会下杀手。 所以令箭什么时候放,至关重要。” 种世衡和陈尧咨见寇季不愿意坦白,也没有再多问。 寇季既然不愿意告诉他们实情,自然有他不愿意开口的理由。 他们十分默契的决定,不将元山部的兵马当成什么依仗。 随后对战青塘人,他们会靠自己。 在靠着自己手下的兵马挡住青塘人的前提下,他们会点燃令箭,让元山部的人反水,给青塘人一个痛击。 若是元山部的人反水,他们会认可元山部的人,将他们当成自己人。 若是元山部的人不反水,他们就将元山部的人当成敌人,跟青塘人一起对待。 寇季将阳关和玉门关的战事交给了种世衡和陈尧咨以后,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令箭,让他们开始部署兵力。 随着兵力开始部署。 阳关和玉门关都进入到了紧张的备战状态。 而被他们视作大敌的角厮罗,却正在踌躇,要不要攻打玉门关和阳关。 入夜以后。 距离玉门关二十里外的一处草场。 青塘和元山部三十五万兵马驻扎在此。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青塘王角厮罗坐在首位,眉头紧锁。 安子罗坐在他的右手边,脸色也不太好看。 元山一脸阴沉的坐在角厮罗左手边。 其他的将领分别坐在两边。 角厮罗皱着眉头道:“辽国详隐萧匹敌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黑汗王玉素甫早在月前就兵败了。 黑汗王玉素甫已经率领着残部逃出了沙州。 如今沙州和瓜州再次回到了宋国手里。 此外,月前镇守阳关的宋将狄青出关迎战辽国详隐萧匹敌,差点阵斩了萧匹敌,萧匹敌如今率领着残部躲在沙州。” 安子罗迟疑了一下,问道:“那玉门关和阳关,我们还打不打?” 此话一出,帐篷内鸦雀无声。 他们此次率兵杀入河西,兵进玉门关和阳关,目的就是为了和辽国兵马、黑汗王朝兵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破了阳关和玉门关,歼灭了里面的宋兵,将他们的盟友迎进大宋,一起共分大宋。 可如今两个盟友皆被打趴下了。 他们攻打玉门关和阳关,不仅不会得到任何的助力,甚至还要为此损兵折将。 那打不打玉门关和阳关,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角厮罗见帐篷内气氛十分凝重,心里叹了一口气,侧头了元山,询问道:“元山首领觉得,玉门关和阳关,我们是打还是不打?” 元山反问道:“我们马上要兵临玉门关和阳关,现在讨论这个还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不打玉门关和阳关的话,我们就能马上率兵往宋国境内杀去,去攻城掠地,去搜刮金银珠宝。 打玉门关和阳关的话,我们就要再此处跟宋人鏖战许久。 到时候损兵折将不说,有没有余力再去宋国境内攻城掠地、搜刮金银珠宝,都很难说。” 一个青塘的大将阴沉着脸,瓮声瓮气的插话。 元山讥笑道:“你是觉得,你放弃了玉门关和阳关去宋国境内攻城掠地的话,阳关和玉门关内的宋兵会安安稳稳的看着? 你就不怕他们兵出沙州,先攻我元山部,再去捅你青塘的腚眼?” “你!” 青塘大将被元山的话气的发怒。 但他只是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元山,却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 因为元山说的在理。 玉门关和阳关内的宋兵加起来,有三十多万。 三十多万兵马在西域可以做很多事情。 他们要是放着玉门关和阳关不管,去攻打宋国腹地的话。 玉门关和阳关的兵马必然会从沙州杀出去,去背后掏他们的老窝。 一旦老窝被掏,他们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家寡人。 纵然他们在大宋境内,将大宋折腾的天翻地覆。 到时候宋兵四面合围之下,他们全得凉。 到时候他们攻打再多的宋地,抢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没有用。 “玉门关和阳关还得打,唯有拿下了玉门关和阳关,我们才能放心的去宋国境内攻城掠地。” 角厮罗叹息了一声,幽幽的道。 其实他心里并不愿意攻打玉门关和阳关。 因为跟宋人打攻守战,特别是宋人守,自己攻的战事,是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宋人擅守。 宋人据关而守。 辽、黑汗,前前后后派遣了上百万兵马,也没啃下玉门关和阳关。 足可见玉门关和阳关是两块硬骨头。 虽然他们有三十五万兵马,并且比辽和黑汗的兵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但也不一定能顺顺利利的拿下阳关和玉门关。 即便拿下了阳关和玉门关,恐怕也要损失不少兵力。 角厮罗不想打,可是听过了元山的分析以后,他明白了不打不行。 不打,就等于在后方安装了一个随时会掀起惊涛骇浪的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一爆,他们之前谋划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 所以,玉门关和阳关即便是难啃,也的大。 元山成功的说服了角厮罗,角厮罗决定攻打玉门关和阳关。 其他的青塘将领并没有反对此事。 元山见所有人都赞同了继续攻打玉门关和阳关,就开口道:“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了攻打阳关和玉门关,那就商量一下如何打,如何分兵。” 阳关和玉门关之间的距离不远。 要打自然要一起打。 他们既然有足够的兵力,那就没必要只盯着一处死磕。 角厮罗听到了元山话以后,沉吟道:“萧匹敌给我来信称,我们要是派人攻打阳关的话,他会领兵攻打阳关另一面,跟我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帮助我们尽快的破开阳关。 所以去攻打阳关的兵马应该能轻松一些。 玉门关这边宋兵数量庞大,又没有人配合我们,所以我们只能从一面强攻,压力应该会大一些。” 中军大帐内的人闻言,齐齐点头。 角厮罗目光落在了安子罗身上,道:“子罗,你率领一支兵马去攻阳关。” 安子罗刚要抱拳施礼,就听元山突然开口,“青塘王,就由我率领我元山部的兵马,去攻打阳关吧。” 角厮罗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之所以没派遣元山部的兵马去攻打阳关,就是想留下元山部的铁骑跟他一起去攻打玉门关。 玉门关内的兵马若是冲出来跟他们短兵相接的话,元山部铁骑就是一个大杀器。 有元山部铁骑相助,他即便是一时半刻的破不了玉门关,也能保证不被玉门关冲出来的兵马所伤。 元山见角厮罗有些迟疑,就笑着问道:“青塘王不会不放心我吧?青塘王若是不放心我的话,那我可以带着我麾下的兵马厉害。” 角厮罗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意,道:“元山首领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不放心你呢。我只是觉得,元山部的铁骑要是能留在玉门关的话,配合着我的大军,应该能更快的拿下玉门关。” 元山摇头一笑,“那青塘王可就错了。我元山铁骑驰骋西域,但凡是西域之人,都知道我元山铁骑的名头。 玉门关内的人一旦见到了我元山铁骑,一定会死死的守住关口,不会出城一步。 如此,青塘王想啃下玉门关,恐怕难如登天。 若是我元山铁骑去阳关的话,那就不同。 我元山铁骑去了阳关,玉门关内的种世衡若是想跟你一教高下的话,说不定就会派遣兵马出城跟你一决雌雄。 青塘王应该清楚。 宋国的兵马一旦出了城池,就远远不是我们部族勇士的对手。 敌人出来的越多,我们战胜的希望就越大。” 角厮罗听到了元山的话,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元山见此,笑着道:“我之所以主动请缨去阳关,也有我自己的考量。其一,是为了跟大宋那个新起的将军狄青一决雌雄。 我听一些到元山部行商的宋人说,狄青以前是大宋铁骑军的统领。 我就是想看看他统领的铁骑军厉害,还是我统领的铁骑军厉害。 其二,我去攻打阳关的话,把握可能会更大一下。 狄青此人用兵,善用奇招,也喜欢展示各人勇武。 此前在大理,他攻打腾冲府的时候,就是率领了数千人,奇军突袭,为大宋的大军打开了局面。 前些日子在阳关,狄青率领着兵马冲出了阳关,在阳关外正面跟萧匹敌一战。 我若是率领着元山铁骑去了阳关,狄青有可能会见猎心起,主动率军冲出来。 到时候我率领着元山铁骑正面牵制住狄青的兵马,其他兵马,还有辽兵的兵马,就能趁机攻破阳关。 狄青若是不出来的话,我们也能防着狄青率兵冲出来,打乱我们的计划。 可以说,我率领元山铁骑去阳关,远比我率领元山铁骑去玉门关,作用要大,” 元山一席话说完。 中军大帐内有一半人赞同的点着头。 角厮罗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 角厮罗发现,他再一次被元山说服了。 他发现他有点小逊了元山和口才和智慧。 能频频说服一群人,那就说明此人胸中的韬略,远超于眼前这群人。 如此人物,若是活着,对青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元山和青塘毗邻,他要是费尽心机谋划青塘的话,青塘少不了要出血。 角厮罗深深的看了元山一眼,他觉得此征讨大宋的战事了解以后,少不了要跟元山做一场。 角厮罗心里想着事情,没有说话。 元山忍不住开口道:“青塘王不会不放心我吧?青塘王若是觉得仅凭我元山部兵马拿不下阳关的话,大可以分派安子罗将军五万兵马,让他跟我一起去攻打阳关。 我们有十万,萧匹敌手里也有七八万残军,夹在一起,数量可不小。 两面夹击的话,应该很快能拿下阳关。” 角厮罗听到了元山的话,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思索,他笑着对元山道:“既然元山首领主动请缨,那我岂有不答应之理。” 说到此处,角厮罗看向了大帐内的一个年龄有些老迈的人,吩咐道:“克曼伊,你带着你部族的五万兵马,跟着安将军和元山首领走一趟阳关。” 那个换做克曼伊的部族头人,听到了角厮罗的话,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规规矩矩的一礼,“谨遵赞普令……” 角厮罗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中军大帐内的所有人道:“今夜开怀畅饮,明日元山首领和安将军率军去攻打阳关,其他人随我兵发玉门关。 此战若胜,玉门关内的那些人,任由尔等取允。” 此话一出,中军大帐内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对青塘人而言,人口也是战利品之一。 宋人擅学习、擅长耕种,还懂得一些手工艺。 对青塘人而言,宋人是最好的奴仆。 宋国四周的强敌,以前频频闯入宋国去打草谷,除了抢夺金银珠宝和粮食以外,还会大肆的掠夺人口。 他们之所以频频的掠夺宋国的人口。 就是因为,在他们眼里,宋人是最好的奴仆。 他们将宋人带回了族里以后,不仅可以让宋人帮他们干活,还可以将宋人发卖出去,换取大量的钱财。 角厮罗将宋人的分配权交给了他们,就等于将一大笔钱财交给了他们分配,他们自然高兴。 在中军大帐内所有人的欢呼声中,角厮罗吩咐人上了酒肉。 大家一边欢呼,一边喝酒吃肉。 一直持续到了次日的凌晨。 众人才各自回到各自的帐篷里睡下。 翌日清晨。 起床以后。 三十五万兵马,依照角厮罗昨夜的分配,分成了两股,分别前往了阳关和玉门关。 前往阳关的兵马有十万零五百。 其中元山部兵马五万,阿克鲁伊部兵马五万,安子罗亲兵五百。 十万零五百兵马上路以后,元山就将手下兵马的指挥权甩给了元山铁骑九大统领,他自己策马走到了安子罗身边,笑呵呵的问道:“安将军觉得,此战我们该怎么打?” 安子罗听到了元山的问话,沉吟了一下,认真的道:“不好说……战场上的情况一日一变,我需要到了阳关以后,确认了阳关的兵力和兵力部署以后,才能决定该怎么打。” 元山笑着点头道:“安将军作战如此谨慎,不愧是青塘少有的名将。” 安子罗干笑了一声,“元山首领谬赞了。” 安子罗跟元山接触的越多,越觉得元山是一个看着大大咧咧,实则深藏不露的人。 对于这一类的人,安子罗不敢小逊,更不敢托大。 元山哈哈一笑,没有跟安子罗多聊,反而侧头询问一直低着头策马前行的克鲁伊。 “克鲁伊头领觉得,此战该怎么打?” 克鲁伊似乎在走神。 听到了元山的话以后,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此战如何打,两位说了算,我没有意见。” 元山哈哈一笑,“克鲁伊头领真是一个妙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48章 埋葬敌人的无间地狱 元山陪着安子罗和克鲁伊一路说笑,一路急行,午时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了阳关。 他们率领的十万兵马在阳关前一字排开,看着十分壮观。 元山、安子罗、克鲁伊三人策马到了阵前,望着阳关关城,各有所思。 阳关关城上,旌旗林立。 狄青和陈尧咨并肩而立,也看着城外若有所思。 在他们左右两侧,布满了将士,将士们手握着火枪、严阵以待。 阳关外。 元山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策马到了安子罗边上,面色凝重的道:“宋国给阳关增兵了,阳关不好打了。” 安子罗一边通过旌旗和垛口处露出的人影推断阳关内的兵力,一边对元山道:“是有点不太好打……此前坐镇在阳关的只有宋将狄青,如今不仅有狄青,还有坐镇邕州的宋将陈尧咨。 陈尧咨领的是一支禁军。 再加上狄青手里的禁军,阳关内宋国禁军的数量应该在八九万之数。 宋国禁军强横,八九万之数能挡我青塘十数万控弦之士。 再加上他们据关而守,我们需要付出更多的兵力才能强破阳关。” 元山沉声道:“可我们已经没有兵力可以调遣。” 安子罗迟疑道:“我们不是还有辽兵相助吗?” 元山冷哼了一声,“辽兵你信得过?” 安子罗没有言语。 他要是信得过辽兵的话,刚才提到辽兵的时候也不会迟疑。 没什么存在感的克鲁伊,不知道何时已经策马到了二人身边,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以后,迟疑了许久,缓缓的道:“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辽人身上,我们得靠自己。” 元山哈哈一笑,“那你说,我们靠自己的话,如何攻破阳关?” 克鲁伊干巴巴一笑,没有再开口。 元山见克鲁伊怂了,又看向了安子罗。 安子罗沉默了许久,沉声道:“克鲁伊说得对,我们得靠自己。” 元山问道:“那你说说,阳关该怎么打?” 安子罗思量着道:“硬碰硬的话,我们一时半刻很难啃下阳关。我们想要尽快拿下阳关的话,就只能出奇制胜。” “怎么个出奇制胜法?” 元山追问。 安子罗沉声道:“想办法将他们引出来,没了关城庇护,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元山铁骑一冲,足以击溃他们,我们就能顺势攻城。” 元山微微眯起眼,“他们要是敢出来,我元山铁骑自然能击溃他们。怕就怕他们跟乌龟一样,缩在阳关内不肯出来。” 安子罗瞥向了元山道:“引他们出城的法子我们可以慢慢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发令箭给萧匹敌,让萧匹敌率领着兵马过来,跟我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给宋军一些压力。” 元山闻言,催促道:“那还等什么,速速发令箭。” 安子罗点了点头,吩咐了一声下去。 十数个神射手出列,抽出了腰间的响箭,齐齐射上了天空。 响箭的箭尾有一个哨子。 十数支响箭升空以后,脆亮的哨子声传遍了阳关内外。 阳关关西,刚刚率领着兵马摸近了阳关的萧匹敌,听到了哨子声,立马下令辽兵将士放弃躲躲藏藏的行军方式,改为了策马狂奔的行军方式。 数万辽兵,在得到了萧匹敌的命令以后,一个个奋力的挥舞着马鞭往阳关冲。 一时间。 阳关东西两面,战旗林立。 狄青和陈尧咨站在阳关关城上,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在辽兵临近阳关的时候,狄青冷哼了一声,下令道:“放几炮给他们助助兴!” 随着狄青一声令下,阳关东西两面城墙上摆放的火炮齐齐开火。 “砰砰砰……” 数百门炮齐射。 轰鸣声、爆炸声,响彻在阳关内外。 阳关关外的那些战马,听到了轰鸣声和爆炸声,发出了一阵阵的嘶鸣,一些战马不安的用蹄子刨着地,还有一些战马受了惊吓,想要逃离此地,马背上的骑兵紧握着缰绳约束着它们,它们只能不断的在原地扬起前蹄,不断的蹦跳。 一时间阵型、队列变得有些乱。 阳关内的宋国禁军将士见此,爆发出了振奋、喜悦的欢呼声。 “好一个下马威!” 阳关东。 元山一边约束着胯下的马,一边开口赞叹了一句。 狄青在青塘兵和辽兵两面夹击之势形成的时候,鸣炮示威,扰乱了两军的阵型和队列,使得两军的士气微微一怠。 而阳关内的宋国禁军将士,却借着火炮之威,激发了更猛烈的士气。 士气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 有士气的兵马和没士气的兵马,完全是两种兵马。 士气的强弱,有时候会成为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 所以狄青仅仅用了几炮就调动起了士气,元山自然要出声赞叹一下。 安子罗皱着眉头,耳听着阳关内的呐喊声,缓缓开口道:“敌人气势如虹,我军的气势反而有些受挫,今日不宜交战。 就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日,明日再攻阳关。” 元山点头赞同了安子罗的想法。 至于克鲁伊,他到了此处以后,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没人在意他的看法,他也不想再发表任何看法。 安子罗当即下令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克鲁伊麾下的兵马纷纷经从。 反倒是元山部的兵马,在元山下令以后才开始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阳关西。 萧匹敌率领着兵马冲到了阳关下以后,约束了一番在火炮威慑下散乱了的阵型,听到了另外一边安子罗并没有率领兵马攻打阳关,就知道安子罗暂避了阳关内宋兵的锋芒,选择了安营扎寨。 萧匹敌当即也下令让麾下的兵马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阳关东西两侧的青塘兵和辽兵在安营扎寨,一点儿其他动静也没有。 阳关城头上的狄青和陈尧咨却有些不淡定。 二人盯着阳关东,那些元山部兵马搭建起的帐篷,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四四方方的帐篷,那整整齐齐的排列方式,对他们而言是那么熟悉。 二人愣愣的盯着元山部兵马搭建起来的帐篷看了许久。 陈尧咨才忍不住询问狄青,“我……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咱们禁军标配的帐篷……” 陈尧咨语气中带着一些不确定,以及一些疑惑。 狄青郑重的道:“不只是帐篷是咱们禁军的标配,就连扎营的方式,排列的顺序,也是咱们禁军的那一套。” 陈尧咨吞了一口唾沫,压低了声音,对狄青道:“所以……寇枢密说他们是自己人,可能是真的?” 狄青迟疑了一下,道:“我兄长的话,我从不怀疑。只是,他们是怎么得到我们禁军的帐篷的,又是怎么得到我们禁军的扎营方式的? 而且,他们如此明目张胆的拿出来用,就不怕别人怀疑吗?” 陈尧咨神情有些古怪的道:“如果青塘和辽国有人去过交趾,应该不会怀疑。” 狄青愕然的看向了陈尧咨,不明白陈尧咨话里的意思。 陈尧咨见此,苦笑着解惑道:“交趾的兵马用的也是这一套。帐篷、扎营方式、行军方式、作战方式,甚至还有军备,跟我们没有两样。” 狄青脸上的愕然之色更浓。 陈尧咨苦笑着道:“都是寇枢密卖给他们的,而且价格还不菲。往往一顶帐篷卖出去的价钱,就足够我们造三顶。 我在邕州的时候,还带着兵马专门去护送过军备。” 狄青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寇季倒卖大宋的军备,在大宋不是什么秘密。 寇季将大宋淘汰了的,不用的军备高价卖出去,为大宋谋取巨额的钱财。 吕夷简三人看着寇季将大宋淘汰下的废物卖出了天价,一个个在这方面都护着寇季。 只要有人用此事弹劾寇季,就会遭到他们三人联名打击。 并且一打击一个准。 因为负责裁定的赵祯,知道大宋借此获得了多大的利益。 只是寇季将军备卖出去也就算了,连扎营方式也一并教出去,就让人有些无语了。 狄青沉默了许久以后,询问陈尧咨,“所以说,元山部兵马能拿到我大宋的帐篷和扎营方式,并不是特例?” 陈尧咨点了点头。 狄青再问,“那我们将他们当成自己人,是不是过于草率?” 陈尧咨思量了一下,笑着道:“是草率了一些,他们是不是自己人,随后在战场上验证了才知道。不过你也不用考虑太多,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准备以自己的力量面对敌人。 所以他们是不是自己人,其实不重要。 他们若是自己人,我们自然会更快的结束战事。 他们若不是自己人,那我们无非是多花一些时间而已。” 狄青缓缓点头。 二人做了决定,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狄青在说完话以后,去了阳关西面的城墙,陈尧咨则留在了阳关东坐镇。 翌日。 天空布满了阴云,昏昏沉沉。 上苍似乎是感受到了今日有可能有一场大战,所以特地为阳关挑选了一个十分适合他们作战的天气。 安子罗、元山、克鲁伊三人醒了以后,吩咐兵马埋锅造反,草草的吃了一餐。 标志着战争即将开始的牛角号声被吹响。 “呜呜呜……” 悠长的牛角号声传遍了阳关内外。 一时间阳关内外的人都进入到了紧张的战时状态。 安子罗在青塘兵和元山兵聚齐以后,率领着元山兵和青塘兵黑压压的逼近了阳关。 狂风刮出了如同鬼哭狼嚎般凄厉的声音,似乎在催促着他们尽快进军。 大军逼到了阳关下以后。 安子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派遣了克鲁伊率领着麾下的兵马进攻阳关。 此次攻城,只是佯攻,是试探。 所以安子罗并没有派遣全军出动。 阳关西。 萧匹敌在听到了青塘兵的号角声以后,瞬间也集结了辽国兵马,对阳关西面展开了进攻。 阳关两面,皆陷入到了战事中。 值得一提的是,似乎是为了避免火炮和手榴弹等物影响到战马,导致己方攻城受挫。 安子罗和萧匹敌二人派遣兵马攻城的时候,让所有将士留下了战马。 阳关东。 陈尧咨站在城墙上,眼看着城头下的青塘兵徐徐逼近,待到青塘兵进入到了火炮、重弩、床弩的射程以后,陈尧咨果断的下令射击。 “射!” 炮弹、弩枪,爆射而出。 爆炸声,以及弩枪刺破皮肉的声音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青塘兵盯着炮弹和弩枪杀到了阳关城下。 城头上的火枪手拿着火枪,对着他们就是一通猛射。 在火枪、火炮、手榴弹强大的火力覆盖下。 青塘兵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一场简单的佯攻,演变到最后,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青塘兵手里虽然有盾牌能够抵挡住子弹。 可却挡不住那频频在脚边炸开了手榴弹。 阳关西面的战事,几乎跟阳关东面的战事如出一辙。 在火炮、火枪、手榴弹的掩盖下,敌人根本就接近不了城头。 阳关东。 安子罗一行人站在远处,看着那连城墙也接近不了的青塘兵,脸色十分难看。 “这才是大宋禁军真正的实力……” 克鲁伊破天荒的率先开口嘟囔了一句。 元山面色凝重的道:“在火器攻势覆盖下,我们的兵马根本接近不了城头。我们手里除了弓弩,其他的军备根本没办法奈何宋军。” 安子罗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元山继续道:“我们如果想破城,就只剩下了两个办法。要么将他们引出来,在野外跟他们短兵相接。 要么就不及损伤,强攻阳关,用人命去撕开一道口子。” 安子罗听完了元山的话,果断下令道:“退兵……” 随着安子罗的命令传达下去,青塘兵犹如潮水一般退出了战场,留下了一地的尸骸,以及一地受了重伤的青塘兵。 萧匹敌那边听到了安子罗这边鸣金收兵的声音,也果断鸣金收兵。 双方收兵以后,稍微清点了一下,发现战损极大。 死伤的将士过千,受伤的将士过万。 这还只是一场佯攻而已。 要是正式攻城的话,死伤的将士恐怕更多,受伤的将士会多到他们难以接受。 “你们都说说,如何才能将他们引出来?” 安子罗等人回到了中军大帐以后,安子罗端坐在中军大帐内,询问众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言语。 元山见此,缓缓开口,“要不我派人去叫阵?” 安子罗摇着头道:“现在不是秦汉三国时期,叫阵没有用。他们仗着火器之利,轻而易举的打退了我们,他们就没必要再出城来冒险。” 此话一出,中军大帐内再次陷入到了沉默。 安子罗看了看众人,沉声道:“我们在攻打西凉城、甘州、肃州等地的时候,虽然没有碰到宋军,也没有碰到宋国大批的百姓。 但是一些散落在外的宋人,以及赶往此地送信的传令兵,被我们抓了一些。 大致有三百多人吧。 我们就把他们驱赶到阳关城下去,看看阳关内的人会不会救。 他们若是救,那我们就顺势冲杀过去,缠住他们。 他们若是不救,那我们就另想他发。” 此话一出,青塘的那些将领齐齐点头。 元山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如此做,会不会太下作?” 安子罗盯着元山质问道:“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元山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安子罗拍了拍面前的矮几,大声的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速速回去集结兵马,我派人去驱赶那些被抓住的宋人。” 元山起身,率先离开了中军大帐。 克鲁伊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元山离开了中军大帐。 随后其他人相继离开了中军大帐。 克鲁伊跑出了帐篷,紧追上了元山的步伐。 “元山首领稍等……” 元山脚下一顿,有些不悦的回头道:“克鲁伊头人有什么指教?” 克鲁伊迟疑了一下,取出了一个扳指递向了元山,“我以前去宋国的时候,捡到了一个扳指。听说是个好东西,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元山一愣,想要拒绝,但见克鲁伊直直的盯着自己,似乎还有话要说,他就没有拒绝。 拿过了扳指,随意的扫了一眼后。 元山愣住了。 他在扳指内壁上,看到了一个梅花小篆铭刻的缺了一笔的寇字。 元山手握着扳指,抬起了头,直直的盯着克鲁伊,“这扳指可是一个好东西啊。” 克鲁伊一改之前诸事不管的神态,盯着元山道:“不知道价值几何?” 元山迟疑了一下,质问道:“你捡到扳指的时候没人跟你说?” 克鲁伊沉声道:“我捡到扳指的时候,扳指的主人告诉我,我和你如果碰头,听你的就行,他说你不会亏待我。” 元山将扳指抛给了克鲁伊,“先集结兵马……” 克鲁伊收起了扳指,没有在言语,离开了元山身边。 二人交涉的时间很短,又是在不经意间交涉的,虽然有人看见,但却没有想。 毕竟他们二人如今在军营里,算是二把手和三把手。 除了一把手安子罗以外,谁也无权干涉二人交涉,更无权过问二人说了些什么。 所以即便是有人看到了二人交涉,顶多会认为二人在商量什么兵事,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元山在克鲁伊走后,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 元山铁骑九大统领,此刻正在帐篷内等着他。 元山进入到了帐篷,九大统领齐齐起身,看向了元山。 元山自顾自的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九大统领对视了一眼。 有人问道:“首领,出了何事?” 元山迟疑了一下,询问道:“你们知不知道在青塘,我们有多少自己人?” 九大统领齐齐一愣,不明白元山的意思。 元山也没有跟他们卖关子,坦言道:“刚才克鲁伊找到了我,给我看了一个东西。然后我发现他是我们自己人。” “少爷的人?” 九大统领齐齐发问。 元山缓缓摇头,“是不是少爷的人我说不准,但是他拿着少爷的东西。” “嘶……” 九大统领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都清楚,拿着寇季给的东西,不是寇季的人,那就是朝廷的人。 不论是寇季的人,还是朝廷的人,在此处,都是自己人。 克鲁伊虽然不善言谈,也不喜欢出风头,看起来平平无奇。 可他在青塘的地位也不低。 他以前是吐蕃一大部族的少族长。 他爹跟角厮罗争吐蕃共主的时候,被角厮罗所斩。 他继任了族长之位以后,在角厮罗逼迫下,投靠了角厮罗。 角厮罗在收缴了他们部族的族人、兵马、钱粮以后,给了他一个在青塘十分有地位将军的职位,还回赐给他了六万多兵马。 按理说,这种人放在大宋,就是被当权者千刀万剐的角色。 可在青塘,角厮罗却没办法将他千刀万剐。 因为角厮罗在没有彻底消化他所在的部族的情况下,砍了他的话,会直接逼反他部族里的所有人。 其他跟克鲁伊一样投靠了角厮罗的人,也会心生出兔死狐悲的心思。 到时候青塘必有一乱。 所以角厮罗只能暂时将他高高架起,给他一些身份,给他一些兵马,让他安安稳稳的一直到老死。 按理说,如此人物是不好被策反的。 并且策反的时候很容易被发现。 因为角厮罗在他们投入到了自己麾下以后,肯定会派人盯着他们。 可九大头领却没想到,寇季的手居然伸的那么长,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此人给策反。 “少爷的手段还是像以前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有元山铁骑统领沉声说了一句。 另一个元山铁骑统领道:“少爷的手段,岂是我们能够揣测的?” 又一个元山铁骑统领道:“少爷的手段,我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所以我们没必要关注此事。 少爷既然让此人接触我们,那就说明此人能用。 我现在更好奇的是,少爷到底策反了多少人? 少爷既然有手段策反此人,那就有手段策反其他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49章 一支穿云箭! 元山铁骑九大统领,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元山突然觉得有点头疼,他揉了揉眉心,“算了,就不要议论此事了。少爷策反了多少人,此战过后都会暴露出来,到时候我们都会知道。” 元山铁骑九大统领听到了元山此话,瞬间闭上了嘴。 元山继续道:“眼下我们更需要关注的是阳关的战事。刚才我去中军大帐议事,安子罗提出,要用那些我们在路上抓到的宋人去逼迫阳关内的狄青和陈尧咨出来跟我们一战。” “安子罗该死!” “敢拿我们的人去逼战,他死不足惜。” “……” 元山铁骑九大统领纷纷开口,义愤填膺的数落着安子罗。 元山瞥了他们一眼,有些无力的道:“现在不是说此事的时候。” 元山铁骑九大统领再次闭上嘴,只是他们脸上皆有一丝怒色。 元山沉声道:“一旦安子罗将那些宋人送到阳关下面去逼战,狄青和陈尧咨就必须做出选择。他们若是坚守不出,任由那些人叫喊,那我们就什么也不要做。 他们要是出来,那我们就不好做了。” 一个元山铁骑统领听到此话,瓮声瓮气的道:“我们有什么不好做的?直接反水,陪着他们一起杀青塘人就是了。” 元山瞪了他一眼,道:“你别忘了少爷给我们的吩咐。以令箭为号,看到了令箭再反水。看不到令箭,什么也不能做。 哪怕青塘人在屠戮我宋人,我们也不能动。 他们若是迟迟不发令箭,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还要冲上去跟他们拼一个你死我活。” 元山铁骑统领们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兄弟相残吗?!” “他们不会那么蠢,关键时候不放令箭?” “……” 元山瞥了他们一眼,沉声道:“对我们而言,他们是自己人。对他们而言,我们是不是自己人有待考证,我们的身份没办法公之于众,所以他们对我们终究会有一丝怀疑。 所以他们会不会在关键时候放令箭,谁也不好说。” 元山铁骑统领们对视了一眼,有人开口道:“他们不放令箭,我们还真的要跟他们厮杀啊?” 有人点头道:“他们不弱,我们也不弱。两虎相争,到时候会十分惨烈。要么他们被我们打残,要么我们被他们打残。 对谁都没有好处,只会便宜了敌人。” 元山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说,他们要是不发令箭的话,我们会很难做。” “要不……派人去提醒一下……” “……” “不行!” 元山果断拒绝,“对青塘人而言,我们始终是一个外人。在军营里,他们不会在意我们。可我们要是派人离开了军营,他们一定会察觉出异样,并且派人去跟踪。 到时候我们很容易暴露。” “怕什么,眼下此地只有我们的兵马和克鲁伊的兵马。克鲁伊是我们自己人。那么此处的兵马就都是自己人。外人只有他安子罗跟他手底下的亲兵。 真要是被他发现了,我们刚好反手宰了他,结束了这一场战事,然后赶去玉门关收拾角厮罗。” 一个元山铁骑统领大大咧咧的说着。 此话一出,帐篷里所有人都是一愣。 既然克鲁伊是自己人,那么此次攻打阳关的兵马,除了辽兵和安子罗的亲兵,剩下的都是自己人。 那打不打仗已经无关紧要了,直接收拾了安子罗就行。 元山听到此处啊,瞥了说话的元山铁骑统领一眼,道:“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克鲁伊投靠了大宋,并没有告诉他手下的那些将士。 所以他手下的那些将士会不会跟他一起反出青塘,谁也说不准。 若是他提早告诉了他手下的那些将士的话,并且他手下的将士已经答应了他,跟他一起反出青塘的话,那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 他一定会在我们赶来阳关的路上找我,然后跟我一起合谋,捉拿了安子罗,然后率兵顺势去捅角厮罗的腚眼。 根本不用耗到现在,才跟我联系。” 元山此话一出,元山铁骑统领们纷纷闭上了嘴。 因为他们觉得,元山说的有可能就是真相。 元山见他们沉默不语,就继续道:“克鲁伊必须打一场仗,借着战事,将那些愿意跟他一起反了青塘的人甄别出来。” 元山铁骑统领们思量着点点头。 元山猜测的,应该跟真相八九不离十。 不然克鲁伊的举动没办法解释。 元山继续道:“所以,战事还得打,还得配合下去。” 说到此处,元山盯着九大元山铁骑统领郑重的道:“一旦战事爆发,我们就见机行事。如果狄青和陈尧咨不发令箭,那我们就得出击。 我们出击以后,尽量避免跟他们硬碰硬。 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以保存实力为由往后退。 到时候安子罗要问,我会去跟他说。” 九大元山铁骑统领闻言齐齐点了点头。 元山跟九大元山铁骑统领商量妥当以后,安子罗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并且派人来催促元山领兵出击。 元山吩咐了九大元山铁骑统领几句,便出了帐篷。 九大元山铁骑统领各自回到了各自军中,点齐了兵马,出了兵营。 阳关东,城头上。 狄青和陈尧咨二人在敌兵退了以后,凑在了一处,正在商量之后的战事。 看到了青塘兵卷土重来。 二人立马进入到了戒备的状态。 狄青准备回到阳关西去坐镇,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听陈尧咨喊道:“等等,先别去城西,青塘人的举动有些不对劲。” 狄青止步,回到了陈尧咨身边,陪着陈尧咨一起观看起了城外的军阵。 他们看到了几百人哭诉着被驱赶在前,青塘兵马紧跟在后,并且不断的用箭矢射在那些人的脚下,逼迫着他们继续前进。 狄青和陈尧咨看到了此处,对视了一眼。 “是我们宋人!” 陈尧咨脸色难看的说了一句。 狄青愤恨的道:“他们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简直是找死。” 陈尧咨阴沉着脸道:“他们应该是感受到了我们火器的厉害,不愿意跟我们正面一战,所以派人逼迫我们出去跟他们在城下短兵相接。” 狄青闻言,咬着牙没有言语。 陈尧咨能看出来的,他自然也能看出来。 只是如今他们凭借着火器,压的敌人冒不了头,那就没有必要出去跟敌人血拼。 因为固守着阳关,他们稳赢。 出城跟敌人血拼的话,有可能会被敌人牵制住,损兵折将,甚至还会丢了阳关。 所以现在守着阳关是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安子罗迫使了数百宋人过来,但狄青可以假装看不见。 慈不掌兵。 为了大多数人的性命,牺牲少数人的性命,在战场上随处可见。 “或许可以出城去试一试……” 陈尧咨突然开口。 狄青眉头一挑,“他们必然已经做了顺势攻城的准备,现在出去,就是给了他们机会。” 陈尧咨迟疑道:“他们的机会,未必不是我们的机会。你别忘了,他们中间也有我们的人。 如今这个局面,刚好是试探他们的绝佳局面。 我带人冲出去厮杀,你趁机放出令箭。 若是他们中间有我们的人的话,刚好可以趁机反水,跟我们一起对付敌人。 说不定能一举击溃敌人。 若是没有,我们带着兵马退回城内,到时候你在城头上让人用火枪和火炮阻敌,为我争取逃回城内的时机。 我们只需要付出少量的兵马。 一旦试探出敌人中间没有我们的人,往后我们也就不用再想此事,可以全力应敌。” 陈尧咨说出了顺势而为,借机试探的战术,狄青心里也是一动。 若是寇季没有起骗他和陈尧咨,元山部的人没有真的反叛大宋的话,那么此次青塘人此举,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一举荡平敌人的机会。 狄青眼睛微微一亮,“若是元山部的人真是自己人的话,我们可以顺势扫平青塘兵,然后引他们入城,更换城防,假装阳关被攻破,然后辽兵进来,一举歼灭。 如此,阳关之围就解了。” 陈尧咨点头道:“不错……” 顿了顿,陈尧咨补充的一句,“不过你也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万一元山部的人不是自己人的话,那我们随后可能要跟敌人鏖战许久。” 狄青失笑道:“我们已经做好了跟敌人鏖战许久的准备,所以最坏的结果跟我们的准备别无二致,所以我不会患得患失的。” 陈尧咨缓缓点头,“那就好……” “不过……” “不过什么?” 陈尧咨盯着狄青疑问。 狄青郑重的道:“出城去厮杀的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陈尧咨听到此话,瞬间不乐意了,“怎么?你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老了,没有你力气大,没有你武艺高,打不动了? 冲杀不动了?” 陈尧咨愤愤不平的道:“我放弃了只差一步之遥就能位列政事堂的机会,投身军伍,为了就是在战场上厮杀。 我在邕州坐镇多年,一个敌人毛也没摸到。 如今到了河西,好不容易有跟敌人厮杀的机会,你居然不让我去。 你信不信我跟你翻脸。” 狄青瞧着陈尧咨愤愤不平的在哪儿喊,也不知道说啥。 陈尧咨在投身行伍之前,是权开封府知府。 已经位列朝堂上的重臣之位。 且一般的权开封府知府,几乎都是储相在担任。 几乎任职过权开封府知府的,只要在任职期间没有出过什么打错,或者没有被人阵对,随后几乎都能出任参知政事。 大宋在开封府衙门各职位上的安排很有意思。 首先,开封府知府,一般都是储君。 权开封府知府,一般都是储相。 这就代表着,一旦储君继位,中枢内的三位大臣,很有可能都是曾经在他手底下任职过的熟人。 如此一来,权力更替,权力交割,就容易多了。 新君即位,收拢起权力,也会更加容易。 所以赵匡胤在定制此规则的时候,绝对是用心良苦。 只是,到目前为止,大宋历任官家只有赵恒一个人用上了。 在赵恒之前的开封府知府,都没能顺利的继承皇位。 赵恒死的太早,赵祯年幼,还没有出阁,所以没有任职过开封府知府。 所以储君从开封府知府变成真君一直存在着变数。 但是权开封府知府,从储相变成真相,并没有多少变数,且一直在被施行。 所以陈尧咨称,他距离宰相之位仅有一步之遥,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一个事实。 由此可见,他是真的愿意当一个武臣,而非文臣。 但即便他如此想在战场上杀敌,如此想要跟敌人近身肉搏,并且为此做出了重大的牺牲,狄青仍然不愿意让他去战场上冒险。 陈尧咨如今已经六十了,两边斑白,胡须已经全白了。 用年老体衰形容,毫不为过。 他冲出去厮杀,估计跟人厮杀不了几个回合,就会体力不支。 到时候很容易被人斩于马下。 所以狄青不愿意让他去冒险。 狄青盯着愤愤不平的陈尧咨道:“你的武艺已经到了化境,我可没资格怀疑。 反倒是我,武艺并不精湛,需要去战场上磨练一番,然后你给看看,看有什么缺陷,需要弥补。” 陈尧咨瞪了狄青一眼,“别给我说这些好听的。论拍马屁,十个你也比不上我。此战,我非去不可。” 狄青瞥着陈尧咨,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就更的留下。” 陈尧咨吹胡子瞪眼的要跟狄青辩解,却听狄青幽幽的说了一句,“你可别忘了,在这阳关内,你为次,我为主,所以你得听我的。” 陈尧咨一瞬间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官场之上,不论文武,主次之分分量很重。 一个主官,可以在做事的时候,压的次官抬不起头。 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这么来的。 如此规矩,在战场上就更加重要。 战场上,主将的命令就是军令,容不得狡辩,也容不得商量。 军令如山,说出来了就只能执行到底。 没有商量的余地。 所以狄青用主官的身份压陈尧咨,陈尧咨除了吹胡子瞪眼外,什么也做不了。 “老夫觉得,你就是欠打,战场之上,敢跟主官吹胡子瞪眼,应该被斩了祭旗。” 李迪不知道何时上了城头,站在了两人身后幽幽的道。 狄青见到了李迪,微微一礼。 陈尧咨则一点儿也不客气,瞪了李迪一眼,“你个老东西跑到这里来作甚,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要是飞过来一支冷箭,一下子要了你的老命,那你可就死的太惨了,估计等不到你儿子为你收尸,你就臭了。” 李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陈尧咨毫不客气的道:“那也比你这只四处乱怕的臭虫强。” 李迪瞪了陈尧咨一眼,懒得再跟陈尧咨斗嘴。 因为没有优势。 身份、背景、家世、学识、武力、斗嘴,李迪都比不过陈尧咨。 人家陈家一门三杰,一门三公。 李家一门一公。 差距很明显。 李迪才高八斗,人家学富五车。 更重要的是,陈尧咨是在母亲的劝解和逼迫下,才了自己最喜欢的兵法谋略和武艺,尽心研究学问的。 也就是说学问并不是他最喜欢的。 人家在不喜欢的领域,都能跟李迪持平。 李迪跟人家比学问,自然没什么优势。 比斗嘴,斗嘴斗急了就是动手。 李迪那点武艺,欺负欺负丁谓还行。 跟陈尧咨动手,陈尧咨能打他一群。 所以,李迪知道自己不占优势,果断的停止了斗嘴。 狄青在李迪走到了身边以后,问出了跟陈尧咨同样的疑惑,“李公您不在城里带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 李迪脸色微微一冷,道:“老夫听说有人拿我河西的百姓作人质,所以上来看看。” 说话间,李迪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城外。 看着青塘人像是赶畜生一样的驱赶着那些百姓,李迪脸色更冷。 “打仗,那是将士们的职责,无关牵连百姓,该杀。” 狄青开口道:“我们已经有了定计。应该能救下那些百姓。” 李迪沉默了许久,微微咬了咬牙道:“能救就救,救不了就算了。城内百姓更多。” 狄青点头道:“我试试……” 陈尧咨嚷嚷道:“你们有完没完,敌人已经快到城头下了,你们再说下去,敌人就上城墙了。” 狄青立马停止了跟李迪交谈,回身对陈尧咨道:“你在此处守着,发出令箭。我带一万人出去会会他们。” 陈尧咨撇了撇嘴,没有再跟狄青争出城的资格。 事情定下了以后,狄青没有迟疑,当即下了城墙,点了一万兵马,冲出了阳关。 阳关外。 安子罗看到了阳关关门洞开,狄青率领着一万兵马冲了出来,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哈哈哈……大事已成……” 笑过以后,安子罗侧头对身旁并肩而行的元山笑着道:“没想到狄青如此蠢,居然会为了这几百个百姓冲出城门来跟我们短兵相接。” 元山一脸肃穆,毫不客气的瞪了安子罗一眼,语气生硬的道:“他此举在兵事上来说,是十分愚蠢。 可作为一个大宋的官员,他能不顾自己生死,出来拯救落在我们手里的百姓,他的行为值得敬佩。 我们不应该讽刺他。 你试想想,若有一日,我们落的和那些被我们捉拿的宋人一样的下场,谁会救我们?” 安子罗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就没了,不仅没了笑意,甚至还对元山生出了一些厌恶,他不咸不淡的道:“慈不掌兵,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他为了几百百姓,致阳关内百姓们的安危于不顾,就是愚蠢。” 元山冷着脸,没有跟安子罗理论下去。 安子罗眼看着狄青率领着一万人马过了索桥以后,果断对身边的元山道:“元山首领,你该带着你的人出击了。 只要你缠住他们,让他们退不回关内,我就有机会率领着其他兵马杀进阳关。” 元山瞥了安子罗一眼,当即对手下的九大元山铁骑统领下令,“准备出击!” 元山铁骑统领率领着一万元山铁骑,齐齐披上了重甲,摇身一变变成了重甲骑。 一万重甲骑,整齐的立在那儿,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安子罗盯着元山铁骑看了好几眼。 号称西域最强的重甲骑,确实很强。 比起青塘秘密的建立的重甲骑,只强不弱。 元山并没有在意角厮罗的目光,他盯着正向他们冲过来的狄青,以及一万大宋骑兵,缓缓的抬起了手。 九大元山铁骑统领手放在了刀柄上,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对方还没有发令箭。 一旦他们冲出去了,形成了冲锋的势头,对方就算是发令箭,他们一时半刻也很难折返,到时候少不了要跟狄青和狄青麾下的兵马碰撞一下。 元山皱着眉头,手艰难的往下落。 元山铁骑已经缓缓的伏在了马背上,准备冲锋。 突然。 “嘭!” 一道炸响。 一支像是窜天猴一样的令箭冲天而起。 令箭后面喷出的浓浓的烟尘,瞬间出现在了所有人视野里。 元山瞳孔一缩,大吼一声,“漂亮!” 他心里疯狂的在大喊,拿令箭的人实在是太聪明了,对时机把握太准确了。 安子罗被元山突然的大叫吓了一跳。 看着阳关城头上升起了烟尘,元山大喊漂亮。 安子罗的心脏差点一下子被惊了出来。 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元山有问题。 他立马侧头看向了元山。 只是刚侧过头,一柄雪亮的刀光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安子罗慌忙躲闪,险些掉下了马背。 元山一边劈砍安子罗,一边对身后的元山铁骑大喊,“还等什么,给老子杀光这群青塘狗!” 元山铁骑二话不说,抄起刀就砍向了身边的青塘兵。 安子罗一边躲闪着元山的砍杀,一边盯着元山怒吼,“元山!你敢背叛我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0章 阳关破了?! “背叛?” 元山挥舞着刀狰狞一笑,“老子从来都没有投靠过角厮罗,何来背叛一说?” 安子罗一边躲避着元山的刀,一边愤怒的喊道:“你答应了跟我王结盟,如今却违背了盟约,难道不是背叛?” 元山哈哈一笑,挥刀砍向了安子罗胸膛,一边砍一边道:“老子跟角厮罗结盟,为的是利益。可惜角厮罗过于吝啬,远远不及宋人大方。” “嘶……” 安子罗躲避不及,元山的刀落在了他的胸膛上,破开了他的外甲,露出了里面的内甲,元山的刀从内甲上划过,拉出了一长串的火花。 “宋国软甲?!你还有这东西?” 元山有些意外的盯着安子罗。 安子罗凶狠的瞪了一眼,“你别忘了我妹婿是什么人。” 说到此处,安子罗已经退到了自己的亲卫旁边,他抽出了亲卫腰间的刀,迎上了元山。 元山自知不是安子罗对手,所以策马后退了几步。 一个武艺高强的元山铁骑统领迎上了安子罗,跟安子罗酣战在了一起。 安子罗一边迎战元山铁骑统领,一边大声对克鲁伊吩咐,“克鲁伊,领着你的人给我宰了元山!” 克鲁伊会意,带着一些族兵一边迎战,一边冲到了安子罗近前。 “安将军……出事了!” 克鲁伊扑到了安子罗近前,沉声喊了一句。 安子罗迎战的手一顿,慌忙侧过头,就看到了一柄弯刀劈砍向了他的门面。 安子罗大惊,立马躲闪。 “噗呲……” “噗呲……” 安子罗躲避的及时,所以克鲁伊的刀并没有砍到安子罗的身上,而是砍在了安子罗肩膀上,砍出了一个豁口,鲜血喷涌。 元山铁骑统领趁着安子罗分神的时候,刺出去了长枪,四平八稳中平枪,狠狠的插进了安子罗的大腿。 安子罗奋力的挥起了手里的弯刀,砍短了元山铁骑统领长枪的枪柄,歇斯底里的怒吼。 “克鲁伊!你居然背叛了我王?!” 克鲁伊闻言,一改常态,他不再沉默寡言,他握着刀,面目狰狞的怒吼,“角厮罗伪善,人人得儿诛之。” “阿克鲁伊部的勇士们,宰了安子罗,宰了角厮罗,夺回我们的妻儿兄弟,夺回我们的草场,夺回我们的马匹!” 克鲁伊大声的咆哮。 战场上正在迎战元山铁骑的阿克鲁伊部的将士们,听到了克鲁伊的咆哮以后,先是一脸懵。 有人反应了过来,瞬间倒戈相向。 有人没反应过来,被元山铁骑斩于马下。 还有极少数的人策马狂奔,逃出了战场。 安子罗眼见着阿克鲁伊部的兵马叛变,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此次征讨阳关的一左一右两位副将,居然全成了叛徒。 征讨阳关的战事,瞬间土崩瓦解。 局势瞬间逆转。 安子罗盯着克鲁伊,就像是盯着杀父仇人一般嘶吼,“克鲁伊,你敢背叛我王?!” 元山背叛,安子罗虽然生气,但他能理解。 因为元山跟他们不是自己人。 元山身为一部之主,为了利益,背叛任何人都能接受。 可克鲁伊背叛,安子罗不能接受。 克鲁伊可是他们青塘人。 青塘人帮着大宋对付青塘。 青塘最终的下场就是成为大宋的附属品。 克鲁伊背叛,是在葬送整个青塘,葬送所有吐蕃大族。 他就好比青塘的青奸狗腿子,安子罗焉能不怒。 克鲁伊冷笑一声,大喊道:“宰了安子罗,赏帐千户!” 瞬间。 安子罗就成了香饽饽。 阿克鲁伊部的将士,瞬间就围向了安子罗。 安子罗强忍着冲杀一阵,斩了克鲁伊的心思,咬着牙,含着血,对身边的亲卫喊道:“突围……” 安子罗持着刀,率领着亲卫不断的往外冲杀。 拦在他面前的阿克鲁伊部的将士可不是他和他亲卫的对手。 短兵相接不到半炷香时间。 安子罗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元山见此,派遣了一支元山铁骑冲向了安子罗。 安子罗刚奋力杀出了重围,还没有喘过气,背后就杀出来一支元山铁骑。 “将军!我断后,您快走!” 眼见着元山铁骑冲锋的势头形成,如同滚动的钢铁洪流,汹涌澎湃。 安子罗咬了咬牙,没有犹豫,策马奔了出去。 安子罗的亲卫留在了原地,掉转了马头,对准了冲过来的元山铁骑,毅然决然的发动了冲锋。 “杀!” 数百亲卫,冲进了上千人的元山铁骑队列。 元山铁骑如同浪涛一般汹涌澎拜的涌了过去。 留下了一地的尸骸和马匹。 数百亲卫,不敌元山铁骑一冲,便化作了劫灰。 随后元山铁骑追着安子罗的脚步冲了出去。 元山吩咐剩下的元山部兵马,配合着克鲁伊清理起了阿克鲁伊部那些不愿意跟着克鲁伊反叛的人。 青塘阵营里的变化,着实看得狄青、陈尧咨、李迪三人目瞪口呆。 关城上。 陈尧咨喃喃自语道:“难怪寇枢密将令箭给我的时候,十分肯定的告诉我,元山部是自己人。青塘内部都不知道多少人背叛了。 元山部若是跟着青塘一条道走到黑的话,必死无疑。 他们除了跟我们混以外,别无选择。” 李迪一脸郑重的道:“我更想知道寇季是如何策反青塘人的。” 陈尧咨迟疑了一下,道:“我也想知道……” “……” 关城下。 狄青率领着永兴军将士冲到了元山部兵马不远处,便勒马止步,静静的看着元山和克鲁伊请教那些不愿意叛变的死硬分子。 狄青之前想着,元山部临场反水的话,他就会同元山部的兵马,一起反击青塘的兵马。 可是如今青塘兵马也成了自己人了。 狄青就判断不好该帮谁,该杀谁了。 元山和克鲁伊花费了半个时辰,才清理完了阿克鲁伊部军中的异类。 二人提着血刀,策马往狄青身边走。 双方距离缩短到了三十丈的时候,狄青突然扬起了手里的长枪,正色道:“止步!” 狄青并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 所以在双方身份没有彻底明朗之前,绝对不会让对方靠近自己。 毕竟,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万一对方是在用苦肉计呢? 若是对方用苦肉计骗取了他的信任,再趁机进入阳关,大开杀戒。 那他狄青可就成罪人了。 元山和克鲁伊二人听到了狄青的声音,便明白了狄青的心思。 元山瞥了瞥嘴,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奋力一甩,丢向了狄青。 狄青探手一抓,便将锦囊抓在了手里。 狄青打开了锦囊里有一块玉佩,玉佩底下压着一张纸。 狄青展开了纸,纸上写着‘可信’二字。 在二字下方,压着半块残印,那是掌控在寇季手里的半块兵印。 在残印中,写着一个梅花小篆且缺一笔的寇字。 玉佩是寇季的私物,狄青认识。 枢密院的半块兵印,狄青也认识。 寇府的印记,狄青也认识。 三种证明身份的信物出现在一个人手里,那就说明寇季对此人十分信任。 狄青重进将东西撞进了锦囊,回丢给了元山,拱手抱拳施礼,“元山将军有礼……” 元山乃是赵祯亲封的归化大将军,依照大宋的品阶,跟狄青是平级。 如今证实了元山是自己人,狄青自然要以礼相待。 元山拿回了信物,对狄青一礼,“狄将军有礼……” 双方施礼过后,齐齐看向了克鲁伊。 克鲁伊迟疑了一下,要去拿扳指。 元山轻咳嗽了一声,提醒道:“一块扳指恐怕难以取信他。” 克鲁伊神色一僵,犹豫再三,缓缓褪去了外衣,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小刀,挑开了外衣内侧缝着的一个口袋。 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物。 狄青见到那东西以后,微微一愣,然后对汴京城方向拱手,“臣狄青征战在外,不能恭迎圣旨,往官家恕罪。” 元山也跟着往汴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克鲁伊手里拿着的,正是一卷大宋的圣旨。 狄青派人去将圣旨恭迎了过来,拿到手里,展开一看。 圣旨是一份册封诏书,册封克鲁伊为伯爵,任阿穆杜耳草场的游击将军。 其后是一些关于克鲁伊自治阿穆杜耳草场的一些规矩。 阿穆杜耳草场在何处,狄青一点儿也不关心。 狄青只在意,赵祯是不是承认克鲁伊是自己人。 如今看过了圣旨,狄青可以确认,克鲁伊是自己人。 没有怀疑的余地,因为圣旨不容许怀疑。 狄青吩咐人将圣旨还给了克鲁伊,对克鲁伊一礼,“归义伯有礼……” 狄青叫不惯克鲁伊的名字,所以就叫克鲁伊的爵号。 归义伯,正是克鲁伊的爵号。 克鲁伊见狄青给自己施礼,赶忙还礼,“狄将军有礼……” 狄青在施礼过后,坦言道:“二位既然是自己人,那狄某就有话直说。狄某此次出关,一是为了救回我大宋百姓,二是为了证实二位的身份。 如今确认了二位是自己人,那么随后的战事恐怕需要二位配合一二。” 元山一脸淡然,没有言语,因为他知道克鲁伊会比自己更心急。 果然,狄青话音落地没几个呼吸,克鲁伊就忍不住道:“狄将军要我们怎么配合?” 狄青正色道:“此前出关的时候,狄某和陈大将军商量过,若是证实了二位的身份,便配合二位击溃其他的青塘兵。 然后再由二位演一场攻破阳关的大戏,借此引阳关西面的辽兵入城,将他们一举歼灭。” 克鲁伊缓缓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瞥了元山一眼,不轻不重的道:“真要是成了的话,可就是大功一件。” 元山瞥了克鲁伊一眼,大概明白了克鲁伊的小心思。 克鲁伊愿意帮大宋打仗,但不能白打。 元山是一个假的利益主义者,可他是一个真的利益主义者。 他之所以没有主动提出讨要好处,而是看向了元山,就是向让元山去当出头鸟,去帮他探路。 元山没想到,克鲁伊这厮之前看着沉默寡言,一副不关心世事的状态。 如今再次拿回了属于他自己的权力,瞬间流露出了高超的智慧,以及远超常人的贪婪。 元山没有戳穿克鲁伊,而是顺着克鲁伊的心思,对狄青笑着道:“不知道配合你们作战,我们能拿到什么好处?” 狄青闻言微微一愣。 元山笑着继续道:“我元山部之所以帮助大宋对付青塘,是因为寇枢密答应了我,在战后,会从青塘划拨一部分的草场给我们。 阿克鲁伊则是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许诺。 我们帮皇帝陛下守住了阳关,击溃了安子罗。 阳关之围已解。 玉门关那边只要顶得住角厮罗的攻伐,那此战你们必胜。 如今我们该做的都做了。 再帮皇帝陛下厮杀的话,可不能白厮杀。 毕竟,我们部族的勇士,十分金贵。” 克鲁伊听到了元山的话,紧跟着点了点头。 他觉得元山说的,跟他的想法一致。 狄青皱起了眉头,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元山哈哈一笑,“我们想要什么,你可做不了主。你只要答应我们,如实将我们的功劳禀告给寇枢密和皇帝陛下就行。 我相信寇枢密和皇帝陛下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我也相信,寇枢密和皇帝陛下不会怠慢了功臣。” 狄青听到此话,沉声道:“即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如实上奏二位的功劳。” 元山摊开手,“那我没问题了……” 克鲁伊有些迟疑。 他觉得好处应该事先说清楚,而不是在战后再清算。 宋国若是事后耍赖,他们可奈何不了宋国。 元山看出了克鲁伊的心思,不着痕迹的提醒了一番,“我们现在还没有抓主动权的资格。跟宋国枢密使寇季和宋国皇帝陛下赵祯抢决断权,就是在找死。 如今我们既讨要了好处,又将决断权交给了宋国枢密使寇季和宋国皇帝陛下赵祯,可以说是恰到好处。 他们会觉得我们很识趣,所以会对我们很大方。 宋人可没办法适应青塘西南的气候。 所以青塘西南一大片土地,最终还是要交给别人治理。 我们现在表现的识趣一些,也许他们一高兴,就将青塘西南大部分土地赏赐给我们。” “那倒也是……就怕他们反悔……” 克鲁伊迟疑着说。 元山翻了个白眼,淡淡的道:“你别忘了我元山部是怎么来的。我之所以选择帮宋国,而非青塘,就是因为宋国足够大方。 角厮罗只能给我一些金银珠宝。 而宋国皇帝陛下,他一挥手,能给我西域一国。” 元山此话一出,克鲁伊不再迟疑。 元山说的不错,宋国皇帝确实大方。 元山帮着宋国对付黄头回纥,宋国就帮元山打下了西域一国。 可见跟着宋国混,好处很大。 识趣的话,好处有可能更大。 二人低声说完了小话,克鲁伊对狄青朗声道:“我也没有问题……” 三人中间隔了足足三十丈。 所以元山和克鲁伊说小话,狄青根本听不到。 但他见二人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大致也能猜测到他们在讨论。 如今克鲁伊开口,那就说明他们讨论出了结果。 二人没有现在就讨要好处,狄青也就懒得在利益问题上跟他们继续讨论下去。 他们的功劳报到了寇季和赵祯手里,寇季和赵祯会如何处理,不是他狄青可以干涉的,也不是他能插手的。 “既然如此,那二位速速率领着兵马做出攻城的姿态……在二位攻城期间,我们会陆续将百姓撤出阳关……等阳关内的百姓全部撤出来以后,就是二位攻破阳关的时候……” 等到二人领兵入关以后,如何埋伏辽兵,不需要狄青再多说。 他们各自心里都清楚,都知道该怎么做。 辽国祥隐萧匹敌,想破头也不会想到此次安子罗率领的兵马几乎全部背叛了青塘。 所以在他们入关以后,只需要埋伏好人手,然后大开城门,用最欢乐的姿态,请萧匹敌入瓮就行。 双方商量妥当以后。 狄青拱了拱手,率领着兵马,带着那些被救下的宋国百姓,一起入了阳关。 阳关西。 萧匹敌在听到了阳关东传来了厮杀声以后,立马集结了兵马,冲到了阳关城下,准备配合青塘兵作战。 只是才佯攻了一场,阳关东的厮杀声就停止了。 萧匹敌立马下令辽兵退出了战场。 此次攻打阳关的战事,辽兵只是辅助。 所以萧匹敌根本没想过出死力。 青塘兵打阳关,他便跟着打,青塘兵不打,他便不打。 他可以帮青塘牵制阳关的兵力,但绝对不会拼上所有辽兵的性命去帮青塘。 萧匹敌率领着辽兵退了没多久以后,阳关东再次响起了喊杀声。 萧匹敌二话不说,率领着辽兵再次攻城。 他没料到,此一攻,就是两天两夜,几乎没有停歇。 阳关东。 经过了两日‘鏖战’,狄青、元山、克鲁伊,再次的聚在了一起。 三个人丢下了兵马,单枪匹马的聚在了一起。 一见面,狄青就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城内的百姓已经迁移出来了,你们可以准备进城了。” 元山并没有回应狄青的话,而是盯着狄青郑重的道:“我的人没抓住安子罗,让安子罗给逃了。” 克鲁伊显得有些慌乱,“你们肯定能打败角厮罗对不对?” 狄青见此,微微皱眉。 阳关大局已定,安子罗死活,其实狄青一点儿也不关心。 因为他就算活着,也影响不了之后的战局。 元山也不担心。 因为安子罗是生是死,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跟角厮罗合作过,也一点儿没有背叛跟角厮罗盟约的负担。 毕竟跟角厮罗一起向大雪山立誓的是元山,跟他张元没有半点关系。 真正在意安子罗生死的,只有克鲁伊。 安子罗若是活着找到了角厮罗,将他背叛的消息告诉角厮罗的话,角厮罗若是一气之下,下令退兵,并且回到青塘境内,将他留在青塘的家眷,以及一些亲厚的族人杀干净的话,那他会心疼死。 狄青沉吟了一下,盯着元山和克鲁伊郑重的道:“安子罗既然逃了,只能逃去玉门关。说不定已经到了玉门关了。 不过二位不必忧心,就算安子罗见到了角厮罗,并且将二位的事情告诉角厮罗,也不会对二位有半点影响。 寇枢密和种同知会牵制住他们的。” 克鲁伊急忙问道:“他们要是退兵呢?” 狄青沉声道:“寇枢密已经做了决定,要将角厮罗连同他的兵马一起葬在此处,那就不会任由角厮罗离开。角厮罗一旦退兵,寇枢密必然会派人追击,缠住他们。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将辽人引入局,将辽人一举歼灭,然后再去玉门关,会同寇枢密一起,将角厮罗和他的兵马一起歼灭。 只要我们将角厮罗和他的兵马一起歼灭,二位担心的事情就会不攻自破。” 克鲁伊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狄青点了点头,提醒道:“随后我会派人在阳关关城内制造一场巨大的爆炸。爆炸过后,二人率领着兵马顺势入城就行。” 元山和克鲁伊闻言,一起点了点头。 狄青为何要在关城里制造一场大爆炸,二人大致也有猜测。 无非是将关城内的景象制造的惨烈一点,造出一种大宋兵马跟青塘兵马血战的惨状。 三人商量过后。 各自策马返回了自己的兵营。 随后元山和克鲁伊率领着兵马,怒喊着攻城的号子,冲到了关城下。 紧跟着,一场巨大的爆炸声在阳关内响起。 震的阳关内外跟着一起颤抖。 冲天的火光推动着一些尸骸、瓦砾、木料,在天空中横飞。 元山和克鲁伊顺势带着兵马入了城。 然后阳关内各处都爆发出了惨烈的喊杀声。 萧匹敌正率领着辽兵配合着青塘兵攻城,听到了阳关内响起了喊杀声以后,他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狂喜。 “阳关破了?!” “阳关破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1章 你们中间到底还有多少人背叛了青塘? 打了几个月的阳关,终于被攻破了,萧匹敌自然激动。 最重要的是,阳关被攻破,整个河西的战事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可以借此跟青塘兵合兵一处,共击宋军。 此外他还可以借着阳关被攻破的事情,将黑汗王玉素甫邀请回来。 他可以请黑汗王玉素甫再征大军,一起进入到宋国境内攻城掠地。 毕竟,黑汗王玉素甫在河西境内,可以说是损失惨重。 如今阳关被攻破,黑汗王玉素甫有机会进入到宋国境内,在宋国境内攻城掠地弥补损失,他没理由不动心。 就在萧匹敌惦记着黑汗王玉素甫的时候。 黑汗王玉素甫已经先他一步,入了一个大瓮。 布下大瓮的是格格巫和黑汗王妃。 大瓮的名字叫做龟兹。 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着兵马退出了沙州以后。 在伊州停留了半个月。 他一面清理军中染上了瘟疫的将士,一面整顿兵马,足足耗费了半个月,才将军中患上了瘟疫的人清理干净。 虽然他在得知了自己的王妃跟一个不知民的小子私通以后,心里怒火中烧。 但他并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 他知道瘟疫是不祥之物,不能将其带回黑汗国,不然整个黑汗国都会毁在他手里。 所以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特地在伊州停留了半个月,以发现一个砍一个的方式,消灭了瘟疫。 然后才带着兵马往黑汗国内赶。 一路冲到了龟兹。 想也没多想,就一头扎进了龟兹城。 他没料到,格格巫为了彻底掌控黑汗国,打算将他这个黑汗王根除。 所以在龟兹城内布下了伏兵。 他一入龟兹,埋伏在龟兹城内的伏兵,瞬间冒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困,然后也不跟他们近身搏斗,而是封闭了龟兹城的大门,用海量的猛火油浇灌了整个龟兹城。 格格巫站在城头上,怀抱着黑汗王玉素甫的王妃,亲自扔下了火把,点燃了整个龟兹。 黑汗王玉素甫和他率领的兵马在龟兹城哀嚎了七天七夜,最终才跟龟兹城一起,化作了劫灰。 而黑汗国自此,便成了格格巫的私属。 格格巫在黑汗国翻云覆雨,扼杀了萧匹敌心里最好的盟友,萧匹敌并不知情。 萧匹敌在得知了阳关有可能被攻破了以后,下令辽兵全力攻城,助青塘兵一臂之力。 奈何宋兵火力太猛,萧匹敌纵然下令辽兵全力攻城,也被压的死死的。 最终,青塘兵的影子出现在了阳关东城头上以后。 萧匹敌下令辽兵停止了攻城。 青塘兵在占据了阳关以后,立马竖起了两支大旗。 萧匹敌看着那独特的青塘大旗,哈哈大笑。 元山和克鲁伊一并出现在了阳关西城上,准备依照设计,一起邀萧匹敌入城。 可还没等他们邀请,萧匹敌就主动提出了进城。 元山和克鲁伊顺水推舟,打开了阳关的门户,前去迎接萧匹敌。 二人领了一小支兵马出城。 出城以后,就看到萧匹敌已经率领着辽兵齐刷刷的出现在了阳关关门前的吊桥旁。 “萧将军……” “萧将军……” 二人见了萧匹敌,主动施礼。 萧匹敌单手锤胸,还了一礼,问道:“还未请教?” “元山!” “克鲁伊!” “……” 萧匹敌得知了二人的称呼以后,夸赞道:“原来是元山部首领元山将军,还有阿克鲁伊部大头人克鲁伊将军。 难怪会破了阳关。 二位的名号,我在辽国便听过。 二位麾下的兵马可是十分骁勇善战啊。” 元山笑着道:“萧将军客气了,我们也是趁机捡了一个便宜而已,谈不上骁勇。” 萧匹敌摇头道:“元山将军谦逊了。元山铁骑之名,威震西域。此次阳关能破,元山铁骑肯定出了不少力。” 元山没有再跟萧匹敌寒暄,而是笑着道:“此处不是说话地方,安将军之前跟宋将狄青对阵,受了一些皮肉伤,如今正在静养,所以派遣我二人前来迎你入关,共商大事。 我家将军已经吩咐人准备了酒菜,用来招待萧将军。” 萧匹敌一愣,感慨道:“狄青此人确实骁勇。我此前也差点命丧狄青之手。” 说到此处,萧匹敌疑问道:“狄青如今人在何处?” 元山略微有些傲气的道:“被我元山铁骑擒拿,如今关押在安将军下榻之处。” 萧匹敌大喜,“那还等什么,速速带我入城。” 萧匹敌在知道狄青还活着的时候,之所以流露出喜色。 并不是因为他有机会亲自手刃仇人。 而是他看中的狄青,打算帮辽皇耶律隆绪招揽狄青。 狄青坐守阳关数月,跟萧匹敌交手不少次。 萧匹敌十分了解狄青的能耐。 如此人物,若是能为大辽所用,那大辽将会再多一员大将。 以后狄青展露头角的话,兴许还能搏一搏大辽枢密使的职位。 元山和克鲁伊见萧匹敌如此迫不及待,二人笑着对视了一眼,请萧匹敌入了城。 入城以后。 萧匹敌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看到了一片残垣断壁。 萧匹敌微微一愣。 元山笑着解释道:“我们入城的时候也是这般景象。我吩咐手下了人抓了个舌头问了一下才知道。 宋国的火器就囤积在此处。 火器怕火星。 有宋国将士不小心将火折子遗漏在了此处,引起了大火。 火器在大火燃烧下,全部爆开,将关内的东西炸了个四分五裂。 城内房屋俱毁,不知道多少人被埋在了其中。 我们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攻破阳关,也是火器爆炸的功劳。” 萧匹敌瞧着那爆炸之后形成的一大片的残垣断壁,忍不住道:“火器是个好东西,就是不好存放。 一不小心就会先害了自己。” 元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萧匹敌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打量着那残垣断壁,然后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询问元山,“此番青塘缴获到的火器有多少?” 元山挑了一下眉头,笑着道:“大概有三万多火枪,几百门炮……” 萧匹敌又漫不经心的问道:“我没看到你们兵马手里有人拿火器,你们将火器囤放在了何处?” “阳关关城衙门,也就是安将军下榻之处!” 元山知道萧匹敌问这话的意思,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就给出了答案。 如今天下诸国,除了宋国以外,就没有不惦记火器的。 火器在战场上的威能,以及在战场上的作用,是有目共睹的。 只要是领兵之人,都知道火器的厉害,也知道火器对战事的影响。 此次黑汗、辽国、青塘攻宋,纯粹是占了人数优势,逼的宋国不得不据城而守。 若是没有人数优势,那他们就不可能逼得宋国据城而手。 宋国完全可以凭借着火器的威能,将他们压着打。 不仅如此,宋国的火器一旦展开了攻势,他们除了挨打,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大宋之外的国邦,都十分重视火器。 都想将火器拿到手,将火器的锻造方法拿到手。 只是寇季和赵祯二人对火器管束的很紧,所以大宋之外的诸国,也只能眼馋一下。 如今破了阳关,缴获了大批火器。 自然要好好图谋一些。 萧匹敌得知了火器被存放在守关将军衙门以后,下意识的催动胯下的战马,快速的往守关将军衙门跑去。 期间。 萧匹敌并没有对元山和克鲁伊二人生疑。 因为他不觉得元山和克鲁伊会投靠宋国,然后帮着宋国一起对付他。 二人是两个势力的人,角厮罗派遣他们的时候,又是随机的。 所以两个人一起出问题的几率,几乎是没有。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匹敌对二人并没有太多警惕。 萧匹敌率领着兵马一路匆匆赶到了守关将军衙门,在进守关将军衙门之前,萧匹敌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从入了关城,一直到守关将军衙门,貌似没有看到多少宋军尸骸。 难道是被青塘兵给清除了? 青塘兵办事的效率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怀着疑惑,萧匹敌进了守关将军衙门。 一进衙门口,遥遥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人坐在衙门正堂的大堂上。 由于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天色有些暗,所以萧匹敌看不清是谁。 等到萧匹敌走进了以后,看请了大堂上坐着的人影以后,脸色大变。 萧匹敌下意识的去抽腰间的长刀。 只是元山和克鲁伊抢在他之前,擒住了他双臂,将他给按住。 那些跟随在元山和克鲁伊身后的将士,果断拔刀抹了萧匹敌侍卫的脖子。 萧匹敌被按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质问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 大笑声从衙门正堂里传了出来。 狄青面带笑意,迈步出了衙门正堂,盯着萧匹敌,道:“萧将军,别来无恙啊?” 萧匹敌瞪着眼,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狄青盯着萧匹敌笑道:“安子罗逃跑的时候,应该跟你想的一样。” 萧匹敌瞳孔一缩,艰难的别过头,看向了克鲁伊和元山。 “你们一起背叛了青塘?!你们中间到底还有多少人背叛了青塘?” 萧匹敌心里是又惊又怒,但并没有失去理智。 角厮罗派遣人来攻打阳关,必然是随机挑选的。 那么他挑选的人全是叛徒的几率就微乎其微。 如今他挑选出来攻打阳关的两个人,全是叛徒,那就说明角厮罗身边的叛徒远远不止两个人。 不然,角厮罗就算再怎么选,也不可能十分巧妙的选到两个叛徒。 如果角厮罗身边的叛徒超过了半数的话。 那角厮罗此次攻打大宋河西的战事,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半数的叛徒一起反水,角厮罗会被直接坑死。 不仅角厮罗得死,青塘恐怕也会落入到大宋手里,又或者是被那些叛徒们瓜分。 狄青盯着伏在地上的萧匹敌,笑着道:“他们可不是背叛,他们是弃暗投明。因为角厮罗跟我大宋作对,注定会被消灭。 而你辽国,下场也是一样的。” 萧匹敌听到此话,面目狰狞的道:“你想得美,你宋国半数兵力被我牵制于此,我大辽皇帝陛下率领数十万兵马南攻,你大宋拿什么挡? 宋国终将会沦为我大辽的牧马场。 你们这些人,终将要成为我大辽的阶下囚。” 狄青叹了一口气,道:“据我所知,此次我大宋派遣去对付辽皇的,是我师傅曹玮。你觉得有我师傅坐镇边陲,辽皇能南侵一步?” 萧匹敌咬牙道:“曹玮离死不远了。” 狄青讥讽的笑道:“辽皇难道不是一样吗?” 萧匹敌凶狠的瞪了狄青一眼,“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狄青站在哪儿,没有言语,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萧匹敌一开始没在意,可是时间一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放过他们!他们可以投降!” “呼!” 狄青呼出了一口浊气,淡然道:“晚了……” “嘭……” “噗噗噗……” “啊……” “……” 枪声、弓弩声,惨叫声,一起响起。 一瞬间响彻了阳关内外。 萧匹敌盯着狄青愤怒的咆哮道:“你就算留下他们当个奴隶也好!为什么要将他们全杀了!” 狄青淡淡的道:“我从黑汗王玉素甫手里抓捕的俘虏超过六十万了,够用了,再多我们可养不起。” 萧匹敌愤怒的质问道:“你大宋那么富庶,怎么可能养不起?!” 狄青冷冷的盯着萧匹敌道:“我大宋之所以富庶,是因为我大宋百姓勤恳,我大宋百姓勤勤恳恳种出来的粮食,凭什么去养一群强盗。” 萧匹敌气的咬碎了牙。 数万辽兵,数万他一手培养出来的辽兵,就因为他一时失察,被人屠戮。 心里的懊悔、自责、绝望,塞满了萧匹敌的胸膛。 有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他是真的把牙咬碎了。 狄青很满意萧匹敌的表情,他对身边的亲随吩咐道:“带他下去,好生看押。” 亲随上前,从元山和克鲁伊手里接过了萧匹敌,押解着萧匹敌前往了守关将军衙门后的地牢里。 狄青在萧匹敌被人带下去以后,元山和克鲁伊出了守关将军衙门。 衙门外,一条通往阳关西门的街道被染的通红。 阳关八万多守军,外加元山部五万兵马,外加克鲁伊四万兵马,一共近十七多万兵马一起对辽国数万兵马动手,又是以有心算无心,几乎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在火枪和弓弩的交叉攻击下,辽兵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狄青在战后吩咐副将带人去打扫战场。 他带着元山和克鲁伊到了衙门的后院。 后院里。 李迪和陈尧咨像是两个无事可做的闲人,相对而坐。 狄青带着元山和克鲁伊到了以后,二人缓缓起身。 狄青对二人抱拳一礼,“李公,陈大将军,阳关的战事已经了解。” 元山和克鲁伊跟着狄青一起向李迪和陈尧咨施礼。 李迪和陈尧咨还了一礼。 李迪笑着道:“此次阳关的战事能这么快解决,全屏元山首领和克鲁伊头人。老夫回头会上书官家,为你们二人请功。” 元山不卑不亢的道:“李知府缪赞了。” 克鲁伊有些欣喜,学着元山的模样道:“李知府缪赞了。” 李迪眉头一挑,对克鲁伊点头回应了一下,然后看着元山感叹道:“老夫觉得你像是个宋人,而且还是一个读书人。” 此话一出。 克鲁伊、狄青、陈尧咨齐齐看向了元山。 元山淡然一笑,“年幼时曾经随着家中长辈,到过大宋,学习过大宋的学问,也学过一点点大宋的礼仪。” 狄青和陈尧咨二人听到了元山的说辞,便不再关注此事。 李迪笑着点头道:“你是在陕西府学的学问吧?语言中带着一点陕西府特有的乡音,回头若是有兴趣,可以请一个先生,帮你正音。” 元山再次施礼,“多谢李知府。” 李迪摇头笑道:“该老夫感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关键时候派遣兵马到沙州帮忙,恐怕我沙州百姓会有上万人葬生在黑汗王之手。 你活我沙州上万百姓的性命,老夫身为河西府知府,理当感谢你。” 元山笑着道:“我驰援沙州,也是为了利益。该给的寇枢密都给过了,所以李知府不必再谢。” 李迪摇头道:“他是他,老夫是老夫。老夫身为河西府知府,河西的主,老夫还是能做一些的。 以后你元山部的人到河西府境内行商,老夫可以减免其一半的赋税。” 元山一愣,果断施礼道:“多谢李知府慷慨。” 克鲁伊听到了李迪的话,有些目光灼灼的看着李迪。 如今西域最繁华的贸易之城,都在河西。 西域人做生意,几乎离不开河西。 只是黑心的李迪定下的赋税很高,凡是来河西交易的外人,入河西境内的时候,就会被李迪扒一层皮。 李迪减免了元山部一半的赋税,几乎是将元山部的人当成了宋人对待。 克鲁伊自然也想要。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因为给元山减免赋税是李迪主动提出来的,而不是元山求的。 李迪感受到了克鲁伊的目光,对克鲁伊笑着道:“克鲁伊头人,老夫可没办法给阿克鲁伊部的人减免赋税。 你的一应赏赐,得等官家和寇枢密裁定。 老夫之所以敢越俎代庖的赏赐元山首领,是因为元山首领私底下帮过我河西。 虽然寇枢密已经奖赏过他了,但是他对我河西百姓的恩情,老夫得还。” 克鲁伊听到了李迪的话,心里叹了一口气。 没有再强求。 因为强求也没有用。 河西的关税是李迪定下的,加减与否,李迪说了算。 朝廷一般不会管此事。 因为朝廷知道李迪不是周扒皮,不会将人按在地上拨皮抽筋、敲骨吸髓的。 李迪定关税的时候,肯定会合理的拿捏好分寸的。 既不会一下子将西域人压着死,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李迪也不是什么贪官污吏,他谋的财,要么贴补了河西的一些伤兵、孤儿寡母、又或者蒙学,要么就当成岁收,一起送到了汴京城。 李迪谋的财,是大宋得了好处,是朝廷得了好处,是百姓得了好处。 所以李迪敛财,可以说是为国敛财。 如此利国利民的举动,朝廷支持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出手去干预。 所以河西的关税,李迪说了算。 李迪不开口,克鲁伊再强求也没有用。 即使他找上了大宋皇帝陛下说理,大宋皇帝陛下也不会向着他。 李迪和元山、克鲁伊聊完了私事。 狄青请他们三人坐下,聊起了公事。 狄青在他们坐下以后,郑重的道:“如今阳关的战事已经结束,阳关内外再无敌人。我们应该整顿兵马,去驰援玉门关。” 李迪和陈尧咨二人缓缓点头。 元山没有说话。 克鲁伊亦是如此。 狄青见此,继续道:“我的意思是,陈大将军和李公率领着永兴军的将士继续坐镇阳关,我率领着邕州的永字头禁军去玉门关,元山首领克鲁伊头人各自率领着各自的兵马随行。” 元山和克鲁伊没什么意见。 陈尧咨有些不乐意,他入行伍的目的就是为了打仗。 从他入行伍至今,都没打过几场仗。 如今有仗打,他却不能参与,他自然不乐意。 只是,还没等到他张口,就听到李迪笑呵呵的说道:“如此甚好,有陈大将军在此,不仅能坐镇阳关,还能帮老夫安民。” 陈尧咨瞪了李迪一眼。 李迪看似是在挽留他,其实是在堵他的话,不让他说出什么去打仗的话。 不等陈尧咨再次开口,狄青就痛快的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这就下令让兵马去好好休息,明日启程赶往玉门关。 结束了玉门关的战事,我们说不定还能去辽国,吃一点剩菜剩汤。” 话音落地,狄青就站起了身,带着元山和克鲁伊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留下了陈尧咨坐在原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2章 角厮罗的窘境(今晚一更…………) “别发楞了,人都走光了……” 李迪在狄青和元山等人离去以后,语气幽幽的对陈尧咨说了一句。 陈尧咨回过神,恶狠狠的瞪了李迪一眼。 “你存心不让我去打仗?” 李迪上下打量了陈尧咨一眼,撇撇嘴道:“你个老小子都六十了,上了战场就是去送命。老夫好歹跟你大兄同殿为臣多年,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呢?” 陈尧咨不满的嚷嚷道:“我还能打!” 李迪不屑的道:“比狄青又如何?” 陈尧咨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他武艺虽然精湛,可毕竟年老体衰,比狄青那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自然比不了。 思量了一番,陈尧咨倔强的道:“打仗靠的是智谋。” 李迪脸上不屑的神色更浓,“你去了玉门关,能越过寇季和种世衡,掌控了整个战场?” 陈尧咨恼了,“你个老家伙,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李迪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不是存心跟你作对,老夫只是想提醒你,你体力不如狄青,权势不如寇季和种世衡,就乖乖在这待着,别出去瞎折腾。” 陈尧咨恼怒道:“我怎么瞎折腾了?勒河一战,若不是我率军提早布下了埋伏,黑汗人怎么可能那么快溃败?” 李迪瞥了陈尧咨一眼,“若不是寇季和种世衡合谋,将黑汗人击溃,逼的黑汗人退走勒河,你就算在勒河守一年,也摸不到黑汗人的踪影。” 陈尧咨恶狠狠的道:“你个老家伙等着瞧,总有一日,老夫会打出一个惊天的战绩给你看。” 李迪呵呵一笑,“你怕是没机会了。” 陈尧咨神色一暗。 河西战事了结以后,青塘的兵马肯定会被砍的七七八八。 角厮罗此番出征,可是带了青塘境内所有兵马。 此战一败,青塘再无力量抵抗大宋。 青塘以后就是大宋的草场。 宋辽战场上若是在取得巨大的战果。 那大宋就将真的没有对手。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四周的四邻都会在大宋的兵锋下瑟瑟发抖。 陈尧咨再想从战场上获得惊天的战绩,根本不太可能。 正是因为如此,李迪说没机会了以后,陈尧咨的脸色才不好看。 李迪见此,赶忙转移话题道:“你就不想知道,老夫为何对元山那么优厚?” 李迪表面说是感谢元山出手帮沙州百姓撤离,所以给元山减免了赋税。 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似乎李迪这种在中枢滚过一圈的重臣,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他们不可能将利益主动扔出去。 至于报恩,那是侠客才干的事情,而不是政客。 作为一个合格的政客,绝对不会将恩情和正事扯在一起。 如果真的扯在了一起,那么必有图谋。 陈尧咨瞥了李迪一眼,哼了一声,“你无非就是见人家多此帮我大宋,对我大宋死心塌地,所以想通过怀柔的手段,彻底将元山部吸纳进我大宋。” 李迪有些意外的道:“老夫的目的有那么明显吗?” 陈尧咨撇撇嘴道:“还不够明显?你们这些从中枢出来的人,要是能大发善心,那我陈字倒着写。” 李迪沉吟道:“那他会不会看出老夫的心思?” 陈尧咨翻了个白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李迪盯着陈尧咨道:“那你说老夫能不能成功?” 陈尧咨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李迪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十分不确定的答案,“仅凭你的话,估计不太可能。寇枢密若是出手的话,倒是有几成把握。” 说到此处,陈尧咨顿了一下,正色道:“元山部是寇枢密一手扶持起来的。近些年我大宋要用元山部,多是通过寇枢密。 没有通过寇枢密的文书,送到了元山部,人家根本不搭理。 所以除了寇枢密,其他人想将元山部纳入大宋,几乎不可能。 你八成在做无用功。” 李迪不以为然的笑道:“老夫还是想试试。” 陈尧咨撇了撇嘴,没有再开口。 他很清楚,似李迪这种从中枢出来的人,做了决定,一般很少会反悔,而且这一类的人都很自信。 陈尧咨已经将结果告诉了李迪,李迪还是想试一下,就是一个例子。 就在李迪和陈尧咨二人商讨将元山部纳入到大宋的事情的时候。 元山、克鲁伊已经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舍里睡下。 翌日。 天色一亮。 狄青就命人敲响了点将鼓。 狄青在聚拢了所有将士以后,留下了三万给陈尧咨。 他带着剩下的人,跟元山和克鲁伊二人,一起冲出了阳关,赶往了玉门关。 …… 玉门关。 大宋将士和青塘兵马对持在关城。 角厮罗率领着兵马赶到了玉门关以后,没有任何犹豫,派遣兵马对玉门关发起了佯攻。 最后被玉门关上的大宋将士用火枪和火炮击退。 往后数日,角厮罗都没有急着攻城,一是在等阳关方面战事的消息,二是在思量破关的对策。 在大宋的火枪和火炮压制下,青塘兵马在他指挥下前后冲了四五次,每一次没冲到关城下,就被大宋的火枪和火炮逼退。 四五次佯攻,都没有摸到玉门关的城墙。 角厮罗意识到,强攻玉门关的话,恐怕会损失惨重,还不一定能攻破玉门关。 所以他必须智取。 角厮罗思量了数日,勉强想了一个对策。 只是还没等他对玉门关再次发起攻势。 安子罗一身血衣,策马出现在了军营外,见到了角厮罗,只说了一句,“元山和克鲁伊已经投靠了宋人……” 说完这话,安子罗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角厮罗立马吩咐人将安子罗抬进了帐篷,请大夫出手救治。 大夫剪开了安子罗的衣服以后,看到安子罗身上受了十多处伤,可以说是伤痕累累,有些伤口似乎已经结痂了。 大夫对角厮罗直言,安子罗恐怕凶多吉少。 角厮罗逼迫着大夫给安子罗治疗。 大夫小心翼翼的为安子罗处理的伤口。 当夜。 安子罗高烧不止。 角厮罗亲自守在安子罗的帐篷内,守了足足一夜。 天亮的死后,安子罗的高烧退下去了。 角厮罗立马招来了大夫继续为安子罗瞧病。 大夫为安子罗瞧过病以后,长出了一口气,对角厮罗直言,安子罗度过了危险。 角厮罗询问大夫,安子罗为何还没醒。 大夫回应,安子罗恐怕还得睡三两日。 果然。 两日后,安子罗幽幽转醒。 角厮罗立马扑到了安子罗近前。 “安子罗?到底发生了何事?” 安子罗睁开眼,看到了角厮罗,有些急切的道:“赞普,元山和克鲁伊背叛了我们。他们很早之前就投靠了宋人,此次随我们一起出征,是在算计我们。” 角厮罗安抚了一下安子罗,盯着安子罗道:“你不要着急,细细的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安子罗缓缓的将他们分开以后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角厮罗。 角厮罗在听完了安子罗的讲述以后,面色阴沉的能滴出血。 “元山背叛我,我并不稀奇。元山乃是一部之主,他跟我合作,为的是利益。若是大宋给他的利益足够丰厚,他自然会毫不犹豫的背叛我。 可克鲁伊怎么敢背叛我? 他难道不知道此战对我青塘意味着什么吗?” 角厮罗说到此处,已经怒不可置,他愤怒的咆哮道:“此战若胜,我青塘便能入主中原。 一旦我们占据了中原,借着中原的财力,将我青塘变得更强大。 到时候天下之地,还不是任由我青塘取允。 他现在只是我青塘一个将军,可他以后有机会成为一个掌握数十万帐的大领主。 如此机会他不要,他居然去给宋人做狗,帮着宋人对付我们?!” 角厮罗几乎敢肯定,宋人给克鲁伊的,绝对少的可怜,宋人绝对不会让克鲁伊成为一个掌握数十万帐的大领主。 角厮罗愤恨的握起了拳头,道:“他知不知道,宋人一旦得势,我青塘将会覆灭。我青塘若是被覆灭,吐蕃诸部还能不能完整的存活下去都难说。 他是个罪人,我青塘的罪人,我吐蕃诸部的罪人。 等征灭了宋国,回到了青塘城,我就杀光他们阿克鲁伊部所有人,让他知道背叛我吐蕃的代价。” 安子罗咬了咬牙,提了提精神,盯着角厮罗郑重的道:“赞普,现在不是考虑报复克鲁伊的时候。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退兵,然后查一查我们中间还有谁是叛徒。 此前你分兵的时候,元山是主动请缨。 可克鲁伊是你钦点的。 你随便点了一个人,就是一个叛徒,那么说明我军中的叛徒,恐怕不止克鲁伊一个人。” 角厮罗瞪着眼,盯着安子罗,道:“玉门关近在眼前,胜利近在眼前,你让我怎么退兵?” 安子罗一脸痛苦的道:“可是不退的话,我们中间有叛徒捣乱,我们根本赢不了。” “嘭!” 角厮罗气的拍向了不远处的案几,案几一震,上面的东西差点掉在了地上。 角厮罗原以为自己盘算的十分妥善,他已经看到中原腹地的财富在向自己招手了。 可是寇季仅用了一个无间道,就将他盘算的一切,破坏的干干净净,他心里怎能不怒。 安子罗见角厮罗一脸怒意,一言不发,便痛苦的道:“赞普……走吧。再不走,等阳关那边战事了结了,我们可就走不了了。” 角厮罗双眼有些泛红的道:“走?!去哪儿?回青塘吗?我们率领着青塘所有的兵马出击,什么也没得到就回去? 青塘上下所有人怎么看你我? 就算我们拉的下脸,返回青塘,你以为寇季就能让我们安安稳稳的存活下去? 我们既然选择了出兵,选择了趁火打劫,就没有退路可言!” 安子罗咬牙道:“可我们在这里耗下去,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角厮罗听到此话,双眼更红。 “我们一旦退了,寇季必然派人追击。寇季布置了这么多手段,绝对不会看着我们安安稳稳的退回青塘。 还有,就算我们退回了青塘。 寇季也会跟元山部一起,攻入我青塘。 我青塘南北两面临山,难以跨越。 寇季和元山二人从东西两侧进攻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半点退路。 所以就算我们逃回了青塘,下场也不会太好。” 安子罗果断摇头,“不,我们还有办法抵挡宋兵。您难道忘了,除了我青塘人以外,其他人根本没办法在高地上安安稳稳的存活。 一旦寇季和元山从两面来攻,我们就退到高地上,据高地而守,他们根本拿我们无可奈何。 至于那些叛徒,他们若是出现了的话,我们刚好趁机将他们铲除。” 提到了叛徒,安子罗恨的咬牙切齿。 安子罗提到了高地,角厮罗微微愣了一下,心中十分不甘。 他好不容易从高地出来,好不容易挪到了青塘城,再挪回去,他心里真的不高兴。 高地的气候十分恶劣。 除了青稞以外,其他的庄稼在高地上很存活下去。 除此之外,他招揽的一些宋国的人才,迁移去高地的话,恐怕要折损大半。 更重要的是,他要是退守高地的话,就要丢下大半个青塘的基业。 高地外的青塘疆土,是角厮罗最重视的,也是青塘境内最富庶的。 在宋国人才的经营下,高地外的青塘,真的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粮食、牛羊马匹、各种小手工业,在高地外都发展的十分好。 不断的为他提供一份庞大的财力。 也正是有这一份财力支持,他才敢聚兵五十万,跟大宋叫板。 若是退到了高地,那这一切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一夜之间会回到他最初执掌青塘的时候,甚至比那个时候还有所不如。 他大半辈子的努力,将会付之东流,他怎么可能甘心。 “我若是不退呢?!” 角厮罗咬着牙,面目狰狞的问。 安子罗脸色一变。 角厮罗沉声道:“现在退了,我真的不甘心!” 安子罗见此,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开口问道:“赞普是想跟寇季打一场,看看有没有转机?” 角厮罗生硬的点头。 安子罗思量了一下,咬牙道:“赞普非要打的话,也不是不能打。不过赞普暗中建立的重甲骑,有可能要留在这里。” 角厮罗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安子罗沉声道:“臣身为人臣,自然要为赞普考虑周全。臣劝解赞普退,赞普不退,非要宋国一战,那臣就得考虑,万一出现了变数,如何保赞普周全。” 角厮罗拧着眉,盯着安子罗没有说话。 安子罗继续道:“赞普要打,就必须赶在阳关的援兵赶在此处之前打。玉门关守备森严,赞普若是强攻的话,三两日之内根本攻不破玉门关。 就算攻破了,也未必夺的下来。 所以赞普要跟宋兵打,就必须将宋兵引出来。 臣以为,赞普可以将克鲁伊背叛的消息散播出去,然后假意退兵。 等到宋兵出了玉门关,追过来的时候,再反手一击。 到时候臣会率领重甲,给宋兵一个迎头痛击。 宋兵势弱,一定会召集我们军中潜藏的那些叛徒帮忙。 等叛徒全部跳出来的时候,赞普再率领其他兵马,冲上来厮杀。 若是能将玉门关内出来的宋兵,还有我们中间的叛徒一起剿灭的话。 此战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余地。 若是不能的话,赞普就速速率兵离开此地。 臣会率领重甲为赞普断后。” 角厮罗听到此话,紧握着拳头,盯着安子罗,问道:“你还能战?” 角厮罗亲眼看着大夫给安子罗治伤的,所以他知道安子罗身上的伤势有多重。 以安子罗现在的状态,养一两个月都不一定恢复的过来。 他若是再上阵厮杀的话,几乎必死无疑。 一场厮杀下来,即便是敌人宰不了他,他也会牵动伤口,不治身亡。 安子罗盯着角厮罗,郑重的道:“臣愿为赞普,万死不辞。” 角厮罗沉默了一下,道:“你的法子不错,我用了。但是我不会让你出阵的。” 安子罗沉声道:“赞普,在所有的叛徒暴露出来之前,您除了我,谁都没办法信。难道您要将自己的性命交到那些有可能是叛徒的人身上吗?” 角厮罗咬牙道:“你也知道,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你若是没了,我身边就没有能信任的人了。” 角厮罗这话其实有点夸张。 他可以信任的人其实很多。 他身为青塘王,要用人的话,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为他效忠的。 但是像是安子罗这么能干的,却没有几个。 所以安子罗死了,他想要挑选一个跟安子罗一样的人辅佐他,恐怕不太可能。 安子罗缓缓的躺在了床上,没有再开口。 角厮罗站在帐篷口许久,将心里的怒火压下去以后,才冷着脸出了帐篷。 一出帐篷,就看到了几个部族头人匆匆走了过来。 角厮罗看着他们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嫌疑犯。 在没有确定谁忠谁奸的情况下,所有人他都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 几个部族头人被角厮罗的目光打量的有些不自在。 几个部族头人盯着角厮罗那让人难受的目光,一起施礼。 “见过赞普……” 角厮罗冷冷的问道:“你们做什么?” 一个部族头人施礼道:“听说安将军醒了,我们几个人过来看看。” 角厮罗冷声道:“安子罗现在需要静养,不需要被人打扰。” 几个部族头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其中一个性子直的,开口问道:“赞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角厮罗冷哼道:“你们应该听到风声了,克鲁伊那厮背叛了我,背叛了青塘,背叛了吐蕃。” 安子罗一身血衣从阳关方向逃回来。 军中看到的人不少。 许多人都能通过安子罗的惨状,猜倒阳关的战事出现了变数。 有人背叛的可能性极大。 因为只有有人背叛了,安子罗才能一个人逃回来。 若是兵败的话,安子罗必然会率领一群残兵败将回来。 几个部族头人听到了克鲁伊背叛了,也是一脸惊容。 他们在听到了风声以后,猜测了一番。 他们觉得应该是元山背叛了。 因为元山不是他们自己人。 可他们没料到,居然是克鲁伊背叛了。 克鲁伊跟他们一样,可是共属吐蕃大族。 克鲁伊的作为就是青奸、狗腿子,会受到吐蕃所有百姓世世代代诅咒。 有部族头人勉强消化了这个消息以后,赶忙追问角厮罗,“那元山呢?” 元山部的普通兵马虽然一般,可元山铁骑是真的很强。 所以各部族头人,包括角厮罗,对元山部都很重视。 若是仅有克鲁伊背叛的话,那以元山的兵力,应该能镇压一二。 角厮罗冷冷的回道:“元山也背叛了!” 几个部族头人,一脸惊愕。 元山也背叛了? 乐子大了。 几个部族头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各自的眼神中,他们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角厮罗派遣了十万兵去攻打阳关,结果十万兵都背叛了。 那就说明军中的叛徒,怕是不止克鲁伊和元山两个人。 军中还有叛徒,还潜藏在他们其中,那他们之后的仗就没办法打了。 在没有彻底将所有叛徒揪出来之前,谁去打仗,谁后背就会一直凉飕飕的凉下去。 他们能猜倒军中还有叛徒。 他们料定角厮罗肯定也能猜倒。 角厮罗现在将此事说出来,是什么目的,他们大致有一些猜测。 “赞普……要退兵?” 角厮罗冷冷的道:“不错,我准备退兵。但是在退兵之前,我必须给宋兵一个教训。” “赞普……不先追查叛徒吗?” “……” 角厮罗冷声质问,“你告诉我,该怎么查?” 角厮罗此话一处,那几个部族头人鸦雀无声。 现在在玉门关前,正面对着大敌呢。 现在查叛徒青塘兵必乱。 青塘兵一乱,就等于给了大宋机会。 大宋若是趁虚而入的话,角厮罗也没办法掌控局势。 …… …… (PS:月末小结,本月虽然有点咸鱼,但也更了三十二万……稻草还是挺拼的‘自夸一下’,今天偷懒休息一下……每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真的是扛不住,偶尔需要休息一下,不然腰断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3章 穷追不舍!(今晚一更,有点事出去一下,明天补……) “下去告诉你们部族的兵马,准备退兵。” 角厮罗面色冷峻的吩咐几个部族头人。 几个部族头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脸不甘的看着角厮罗。 他们跟随角厮罗,领兵出青塘,如今正式的战事一场也没打,什么也没有得到,就要退兵,他们自然不甘心。 角厮罗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声道:“我也不甘心,可是有用吗?再不走,等阳关方向的援兵冲过来,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几个部族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许久以后,其中一个部族头人咬牙道:“就算要走,我们也得打一场才行。若是一场都不打,就这么退了,回去怎么跟族人交代?” 角厮罗瞥着那个部族头人,冷声道:“之前不是已经打过了一场了吗?” 部族头人脸色有些难看。 佯攻也算打?! “赞普,之前那一场只是佯攻,根本不算打。若是我们不好好的跟宋人打一场,那我们此次兵出青塘,就算是白出了。 不仅部族勇士的士气会受错,部族里的人还会以为我们怕了宋人。” “对啊,赞普,我们此次可是动用了五十万兵马,几乎抽空了青塘所有的兵马。若是就这么空着手回去,那些族人一定会有怨言。” “……” 几个部族头人不甘的说着。 角厮罗瞪起眼,“你们以为我不想打?我们中间有叛徒,叛徒不清楚,你让我怎么放心的打?” 提到了叛徒,几个部族头人瞬间默不作声。 角厮罗害怕叛徒临场反水,他们也怕。 可让他们现在退兵,他们心里又不甘心,他们一时间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 角厮罗见几个部族头人不开口,就继续道:“先退兵,退到了肃州城,再考虑其他的。” 几个部族头人迟疑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角厮罗打发了几个部族头人,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坐定以后,角厮罗立马唤来了自己身边的亲信,沉声吩咐道:“速速派人去宋国的西宁州边陲。给我查清楚从西宁州攻打宋国的那一支兵马是否出现了变数。 若是出现了变数,就吩咐阿鲁尔尽快剿灭叛徒,然后收拢残兵向河西靠拢,准备随时接应我们。 若是没有出现变数,就提醒阿鲁尔,元山部的人都是叛徒,让他想办法给我收拾了那群叛徒。” 别人的目光都在玉门关战场上,但角厮罗却考虑到了前去宋国的那一支兵马上。 那一支兵马的领兵之人是阿鲁尔、穆智、元山铁骑统领。 其中以阿鲁尔为主。 对于阿鲁尔,角厮罗是绝对信任。 因为阿鲁尔和角厮罗一样,是跟着他一起起家的,不像是其他人,是半路投靠他的。 角厮罗相信,有阿鲁尔坐镇在那支兵马中,纵然元山铁骑统领从中作梗,对那支兵马的影响也不大。 就算穆智也叛了。 阿鲁尔手握十五万兵马,依然能将穆智和元山铁骑统领镇压。 所以角厮罗坚信,即使去宋国腹地的兵马出现了变数,依然会保存许多实力。 现在的处境对角厮罗极其不利。 角厮罗已经不打算再让青塘的兵马去宋国劫掠,他需要收缩兵力,应对河西的宋兵。 角厮罗的亲信听到了角厮罗的吩咐以后,离开了帐篷,带了一行侍卫,策马离开了玉门关前。 就在角厮罗吩咐亲信去西宁州查看的时候。 几个部族头人已经将军中有叛徒的消息散步了出去。 一时间青塘军营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青塘军营里的变动。 坐在玉门关关城上的寇季和种世衡二人看的分明。 城头上,寇季和种世衡并肩而立。 种世衡瞧着外紧内乱的青塘军营,沉吟道:“角厮罗死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在跟我讲笑话?” 种世衡指了指青塘军营,“好几日也没见动静,军营里又外紧内乱,分明是统帅死了以后才会出现的征兆。” 寇季缓缓摇头道:“角厮罗身强力壮的,哪有那么容易死。他要是真死了,城外的青塘兵恐怕早就退了。” 种世衡疑问道:“那你说,青塘军营里为何会出现外紧内乱这种征兆。” 寇季淡然一笑,“我所料地不差的话,应该是阳关的战事有结果了,所以青塘军营里才会出现外紧内乱的景象。 外紧,是因为他们防着有人逃跑。 内乱,说明他们人人自危。” 种世衡一愣,略微瞪起了眼,“元山部真是自己人?!” 寇季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种世衡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如果角厮罗没有死,青塘军营里又出现外紧内乱的景象,那就说明青塘军营里出现的叛徒。 而角厮罗一时半刻查不出叛徒,却有泄露的风声出去,所以青塘军营内才会乱糟糟的。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淡然笑道:“若仅仅是元山部是自己人的话,青塘军营至于这么乱吗?要知道,元山部的兵马,如何可没有在青塘军营里。” 种世衡愕然的瞪起眼,惊叫道:“青塘自己人也叛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什么叫也叛了,那叫弃暗投明。” 不等种世衡再次开口,寇季就继续道:“此前角厮罗派遣兵马攻打玉门关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青塘的兵马中并没有阿克鲁伊部勇士。 那就说明角厮罗派去阳关的人,应该是元山部和阿克鲁伊部。 阿克鲁伊部的首领克鲁伊,就是我们的人。” 种世衡一脸难以置信的道:“阿克鲁伊部可是一支十分古老的吐蕃大族,你是怎么策反他们的?” 寇季淡然笑道:“可不是我策反他们的。而是角厮罗自己逼反他们的。” 见种世衡一脸不解。 寇季笑着解释道:“角厮罗此前收拢吐蕃各大族的时候,下手过于狠辣。吐蕃三十七个部族中,二十多个部族的头人就被他砍了脑袋。 其他吐蕃大族的头人自然人心惶惶。 就在他们苦无对策的时候。 我跟官家商量了一下,在西宁州开设了一家一字交子铺。 同时退出了存一百万贯,送汴京城户籍的策略。 并且派人游走于那些吐蕃大族的头人之间,将此事告知给了他们。 他们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就将族内的大部分积蓄,暗中送到了一字交子铺内存储。 一字交子铺给他们出具的汴京城的户籍。 他们将族中最看重的子嗣,悄悄的送到了汴京城。 官家见他们又送钱财、又送质子的,觉得他们是可造之才。 就秘密的前往了西宁州,见了他们一面,并且许诺了一定的好处。” 种世衡听完了寇季一席话,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角厮罗在青塘境内铲除异己的时候,寇季和赵祯两个不知羞的在旁边挖墙脚。 以大宋表现出来的强大,庇佑那些被角厮罗逼的无路可走的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种墙角还不是一挖一个准。 青塘人不像是宋人,没有太多家国情怀。 他们在投靠大宋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从大宋立国至今,从青塘、西夏、辽国叛逃的小部族,多不胜数。 每年总有那么几百帐的人逃出青塘、西夏、辽国,依附我大宋麾下,成为大宋的百姓。 所以那些被角厮罗逼的走投无路的人,投靠大宋不仅没有心里负担,还有前车之鉴可循。 种世衡忍不住感叹道:“官家和你当真是算无遗策啊。” 寇季摇头笑道:“这你就说错了。我和官家最初其实只是惦记上他们的钱财。我和官家最初想着,他们把钱财存到了我大宋,等角厮罗弄死了他们,我们就顺手弄死他们的子嗣,吞了他们的钱。 只是没想到,他们把钱存到了我大宋以后,有了退路,面对角厮罗的时候也光棍,居然果断投了角厮罗。 角厮罗居然没杀他们,还给了他们官做。 此事从头到尾都是角厮罗在主导,我和官家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可算不上算无遗策。 你也别把我和官家想的那么心黑。” 种世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还不心黑? 就算将青塘的那些各部族头人逼上了反叛的路,是角厮罗的错。 可想趁着人家死了,弄死人家子嗣,侵吞人家的资产,跟角厮罗可没有半点关系。 角厮罗那是明抢,你们属于暗夺。 寇季见种世衡翻着白眼,默不作声,就轻笑了一声,提醒道:“腹诽官家,可是杀头的大罪。” 种世衡嘴角抽搐了一下,有点想骂人。 寇季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盯着城外的青塘军营,道:“事到如今,青塘军营中有叛徒,并且数量不少的事情,瞒不住角厮罗。 你觉得角厮罗随后会怎么做?”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道:“角厮罗应该会退兵!” 角厮罗身边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叛徒。 在没有查出叛徒之前,角厮罗若是敢战,那他就不配为青塘王。 寇季缓缓点头,“我也觉得他会退兵,不过他想退兵,得问过我们才行。他既然敢出兵图谋我大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将他们全部留在河西?” 种世衡疑问。 寇季点头道:“我为了钓他们出来,可是跟辽兵和黑汗兵耗了月余。如今好不容易将他们钓出来了,又怎么可能让他们退回去。”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道:“我这就下去布置,等他们退兵的时候,就率兵出去追击。” 寇季提醒道:“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咬着他们。角厮罗耗费了数年,秘密的锻造了一支重甲骑,应该就潜藏在他军中。 他若是在你追击的时候,派出重甲骑反咬一口,你也的吃亏。 所以你能战就战,不能战就等狄青率领阳关的兵马过来,形成合围。” 种世衡点头道:“明白……” 种世衡下了城头,挑选了十万精骑,又挑选了十万黑汗人,准备追击青塘兵。 青塘军营。 军中有叛徒的消息经过了一日发酵以后,彻底传的沸沸扬扬的。 角厮罗在营地内巡视了一圈,见营地内人人自危,皆生出了退意,就知道火候到了。 当即,他召集了军中所有的将领,宣布了退兵肃州的事情。 军中的将领在得到了这个命令以后,虽然十分不甘心,但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对。 由此可见,将领们通过军中将士们反应也明白了。 叛徒不除,军营里的将士们人心惶惶的,根本没办法打仗。 随后,将领们将角厮罗的命令传达到了军中。 军中的将士们知道了此事以后,一个个脸上都流露出了轻松之色,好像是放下了什么心头的大事一样。 角厮罗在军令传达下去以后,当即吩咐军中的将士们打点行囊,准备撤军。 就在他们收拾了帐篷,打点了行囊,坐上马背准备离开的时候。 玉门关的城门缓缓打开。 十万黑汗人杀了出来。 从玉门关内冲出的十万黑汗人,是寇季在玉门关外救下的十万黑汗人。 他们在玉门关外跟寇季相处了一个多月,认可了寇季神使的身份,也愿意为寇季厮杀。 他们对寇季的命令言听计从。 种世衡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 因为种世衡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势力的俘虏,在被俘虏以后,会心甘情愿的帮助敌人去打仗。 寇季给种世衡解释过。 说是信仰的力量。 可种世衡不信。 寇季也没有再多解释。 黑汗人作战,没有多少章法。 所以十万黑汗人冲出了玉门关以后,一窝蜂的冲向了青塘人。 期间没有摆出什么矢锋阵一样的阵型。 他们明明是兵卒,可他们作战的方式却像是马贼。 角厮罗在看到了十万黑汗人冲出了玉门关以后,牙齿咬的咯嘣作响。 那独特的肤色和发色告诉了角厮罗,那些从玉门关冲出来的人是什么人。 黑汗人。 曾经宋国的敌人。 如今却是宋国的先锋。 面对着兵力比他们多了两倍多的青塘兵,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的发动的冲锋,就说明他们愿意为宋国赴死。 宋国的人已经收服了他们的心。 “走!” 角厮罗踢了一脚马的腹部,带着他麾下的将士扬长而去。 黑汗人紧咬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种世衡率领的十万铁骑,在黑汗人追着青塘人追出去了三里地以后,才出了玉门关。 并不是种世衡消极待战,而是种世衡觉得,有合格的先锋去帮他们咬住青塘人,他完全没必要带着大宋将士去逼迫青塘兵。 角厮罗要退,种世衡就给他足够的时间退。 在后面有追兵的情况下,退兵是一件十分消耗心力和体力的事情。 在青塘兵心力和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种世衡再带人向青塘兵发起进攻,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当然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草原上的骑兵有一项独特的技能,大宋将士会的却不多。 这一项独特的技能就是在马背上睡觉。 草原上的骑兵一旦上了马背,吃喝拉撒睡都可以在马背上进行,所以他们可以昼夜不歇的策马狂奔。 但是大宋将士却不行。 草原上的骑兵即便是在马背上睡着了,东倒西歪的颠簸,也不会掉下来。 但是大宋将士,只要一睡,肯定会掉下马背。 所以,跟青塘兵玩追逐战,用大宋将士的话,不太合适。 大宋将士熬的双眼通红的追个三两日还行,时间再长,肯定熬不住。 相比起来,黑汗人就可以陪着青塘兵一直熬下去。 因为他们也会在马背上睡觉的技能。 双方你追我赶的,没过多久,就奔出去了十里地。 角厮罗的亲兵策马奔到了角厮罗身边,急声道:“赞普,敌人追的太急,对我们十分不利,再让他们追下去,我们那些带着重甲的马匹怕是扛不住。” “该死!” 角厮罗低声骂了一句。 “吩咐阿善贝部去断后!” “是!” 亲兵策马离开了角厮罗背后,没过多久以后,就将角厮罗的命令传到了阿善贝部头人的耳中。 阿善贝部的头人得知了这个命令以后,第一反应是他被角厮罗抛弃了。 他不愿意遵从命令。 可角厮罗的亲兵带着几个督战的,逼迫着他遵从角厮罗的命令。 阿善贝部的头人不得不率领自己部族的三万勇士,留下来断后。 角厮罗几个亲兵也留了下来,准备帮着阿善贝部一起抵御黑汗人。 只是当黑汗人冲近了以后,阿善贝部的头人突然带着人对角厮罗的亲兵下手了。 “角厮罗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就投了宋人!克鲁伊投了宋人,必然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我们投了宋人也能得到天大的好处!” 阿善贝部的头人一边呼喊,一边带着他部族的人,杀向了角厮罗的亲兵。 角厮罗亲兵的数量不多,被阿善贝部的勇士团团围住以后,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你敢背叛赞普?!” 角厮罗亲兵难以置信的盯着阿善贝部的头人。 阿善贝部的头人怒吼,“对方先锋就有十万,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万兵马。角厮罗那是让我们断后,分明是让我们送死! 他既然不在乎我们的生死,我们凭什么再效忠他!” 不等角厮罗的亲兵再次开口。 阿善贝部头人的刀已经落在了他脑袋上。 等到黑汗人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阿善贝部的头人,已经宰杀了角厮罗的亲兵,带着部族的勇士齐齐下马投降。 黑汗人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如同一窝蜂一般从他们身边涌过。 黑汗人对这种临阵投降的事情十分熟悉。 因为他们以往跟着黑汗王玉素甫作战的时候,数十万兵马所过之处,几乎所有的敌人都乖乖投降。 敢反抗他们的,几乎都被他们屠戮了个干净。 从黑汗国立国至今,也就只有西州回鹘和大宋并没有在他们的兵锋下投降。 前者挡住了他们数十年,直到辽兵帮了他们一把,才被他们攻破。 后者将他们打的溃不成军,险些将他们给覆灭。 如今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无敌的战事,追杀起青塘兵马就更加卖力。 黑汗人从阿善贝部的人身边呼啸而过。 等到黑汗人追着青塘兵离开以后,阿善贝部的人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们原以为对方会接收俘虏,可对方搭理都没搭理他们,就离开了。 难道,只要假装做出一个臣服的样子,就能骗过追兵? 事实证明他们想多了。 就在他们准备上马离开的时候。 种世衡带着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他们不得不再次表现出了臣服的姿态。 种世衡策马到了阿善贝部头人面前,皱着眉头问道:“自己人?” 阿善贝部头人有点懵。 种世衡再次问道:“可有信物?” 阿善贝部头人更懵。 种世衡见他问了两个问题,阿善贝部头人都没有回答,就知道阿善贝部头人并不是寇季和赵祯策反的人。 当即,他回头吩咐身后的将士。 “留下三千人,将俘虏押回玉门关,其他人跟着我继续追击!” 种世衡吩咐了一声,留下了一支兵马收拢俘虏,他带着其他的兵马追了上去。 …… 角厮罗率领着兵马又狂奔出去了五里,耳听见背后的马蹄声没有锐减,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不等角厮罗发问,一个亲兵就策马狂奔到了角厮罗面前,失声叫道:“赞普,阿善贝部碰上了敌人,打都没打,就投了。” 角厮罗听到此话,差点没气的从马背上栽下去。 “阿善!你个叛徒!我要杀光你所有的家眷!” 角厮罗胸膛里的怒气彻底藏不住了,他忍不住歇斯底里的破口大骂。 事实上角厮罗错怪了阿善贝部的头人阿善。 阿善没有背叛他,阿善只是被他逼着去面对数倍的敌人,心生怯意,心生不满,所以才投降了。 至于忠诚,后期投靠角厮罗的部族头人以及部族勇士,几乎没有任何忠诚可言。 在角厮罗一统吐蕃诸部之前,大家都是各自为政,一个个站着一片草场当山大王。 角厮罗一统吐蕃的时候,用实力逼迫着吐蕃各族依附在了他旗下。 如今吐蕃有名的大头人克鲁伊背叛了角厮罗。 角厮罗却没办法反制。 那阿善背叛起角厮罗,就没有半点压力。 …… …… (PS:今晚有点事出去一下,一更,明天补,请大家监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4章 叛徒!叛徒!又见叛徒! 角厮罗破口大骂了许久,胸中的怒气总算消散了一些。 他在骂人的同时也没有忘了正事。 背后的黑汗人穷追不舍,他不得不再分派出去一支兵马去阻挡黑汗人。 “让埃尔克带人去阻拦敌人……” 角厮罗一脸怒容的吩咐了一声。 亲兵下去传令。 命令传达到埃尔克耳中以后,埃尔克立马勒马止步,带着自己的族兵留在了原地。 埃尔克部族的族兵数量并没有阿善贝部族的族兵数量多,勉强只有不到两万三千人。 埃尔克率领着族兵在原地等了没多久以后,黑汗人跨着马呼啸而来。 “杀!” 埃尔克在黑汗人出现的那一刻,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怒吼了一声,带着族兵毅然决然的冲向了黑汗人。 两万三千人,对阵十万人。 埃尔克没有逃,也没有降,他选择了跟黑汗人血拼。 “嘭……” 双方兵马碰撞在了一起以后,喊杀声瞬间弥漫了一大片的草场。 冲锋,掉头,再冲锋。 埃尔克率领着族兵不断的重复着此事。 半个时辰后,埃尔克率领的两万三千族兵倒在了战场上,留下了一地的尸骸,以及两万多匹茫无目的的在战场上散步的马匹。 黑汗人为了歼灭埃尔克的族兵,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黑汗人身死的、受伤的加起来也超过了两万。 黑汗人以一种特有的礼节向埃尔克的族兵表示了敬意,然后策马继续追着角厮罗而去。 在战场上。 能血拼到底,直至流干最后一滴血的兵马不多。 任何一支,在被歼灭以后,都应该受到极高的礼待。 不分敌我。 他们是真正的勇士,值得被敬重。 黑汗人走了没有半炷香时间,站在远处观战许久的种世衡率领着兵马缓缓的踏入到的战场。 种世衡望着那遍低的尸骸,忍不住道:“青塘还是有勇士的……” 说到此处。 种世衡吩咐道:“收缴他们的兵刃和马匹,厚葬他们。” 种世衡下达了命令以后,就率领着手下的将士们策马而去,只留下了三千将士打扫战场。 就在黑汗人和埃尔克部族的兵马拼完了以后,紧追着角厮罗而去的时候。 角厮罗已经顺势奔到了五里外。 此事天色已暗。 角厮罗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回望后方,见没有追兵追过来,心里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第一个忠诚于他的部族头人出现以后,他会欣喜。 可当第一个忠诚于他的部族头人出现以后,他并没有感觉到欣喜,心里甚至还隐隐有些悲伤。 斥候已经将青塘兵和黑汗人拉开的距离告诉了角厮罗。 角厮罗通过拉开的距离推断出,埃尔克部族兵,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为什么死的不是那些叛徒?!” 角厮罗在推测出埃尔克部全军覆没以后,心里生出了如此想法。 角厮罗怀着如此想法,又冲出去了五里地。 天色已经彻底黑暗。 角厮罗吩咐军中的将士们伏在马背上休息。 青塘兵们挂在马背上呼呼大睡。 马匹却没有停歇的往前跑。 马匹闷头跑了一夜。 翌日清晨。 角厮罗在马背上睡醒以后,立马下令青塘兵们勒马止步。 几个部族头人在角厮罗勒马止步以后凑到了角厮罗身边。 角厮罗面色阴沉的道:“一直被敌人追着跑也不是事,我们必须反击。” 几个部族头人没有言语,只是盯着角厮罗,等候角厮罗吩咐。 角厮罗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旷野,对几个部族头人道:“此处便是我选定的战场!” 几个部族头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了一望无际的旷野。 角厮罗继续说道:“我需要你们率领着兵马缠住敌人。” 几个部族头人一愣,其中一个部族头人迟疑了一下,郑重的问道:“赞普要动用重甲骑?” 角厮罗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藏着噎着了。重甲骑必须拿出来了。” 几个部族头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对角厮罗施礼。 “赞普既然要动用重甲骑,我等自然配合。” “下去准备吧。” “是!” “……” 几个部族头人离开了角厮罗身边,下去排兵布阵。 角厮罗在他们离开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对身边的亲信吩咐道:“去给我准备重甲!” 亲信一脸惊愕,“赞普要亲自上阵?!” 角厮罗皱起眉头,“怎么?不行吗?” 亲信沉声道:“宋国有句话,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角厮罗冷声质问道:“那你觉得,现在军中除了我,还有谁能率领重甲骑?” 亲信愣了一下,垂下了脑袋。 掌控重甲骑的资格,不是实力,而是信任。 唯有角厮罗最信任的人,才有资格执掌如此军国利器。 如今青塘军中,敌我难明。 角厮罗能信得过的大将,唯有安子罗一人。 可安子罗身受重伤,难以应敌。 角厮罗就不得不亲自披甲上阵。 “帮我披甲!” 角厮罗沉声吩咐了一声。 亲信迟疑了一下,牵过了一个驮着重物的马匹。 亲信卸下了马匹背上的重物,打开以后,露出了里面黝黑的重甲。 亲信亲自给角厮罗身旁的副马披上了重甲,然后迎着角厮罗坐在了副马背上,然后为角厮罗披上了重甲。 角厮罗披上了重甲以后,亲信又递给了角厮罗一柄厚重的长柄弯刀。 角厮罗挥舞着长柄的弯刀空砍了几下,一脸肃穆的坐在马背上。 不同势力建立的重甲骑,特点都十分鲜明。 西夏建立的铁鹞子,以铁索相连,以军阵为主。 辽国已经取缔的铁林军,以单骑冲阵为主,除了有重甲骑特有的重甲外,每人还配备了一柄重枪,冲阵的时候以重枪厮杀,战斗力极强。 大宋的静塞军、虎字军,可以单骑冲锋,也可以结成军阵,比起其他重甲骑,静塞军和虎字军的特点就是军备多。 静塞军和虎字军除了配备了常有的重甲外,还配备着长短武器,有刀、有枪、又矛,此外还配备着一些短弩。 虎字军最耀眼的时候,还配备有火枪、手榴弹等火器。 角厮罗创立的青塘重甲也十分有特点,特点就在武器上。 角厮罗在给青塘重甲配备武器的时候,发现青塘勇士在马背上,用长柄弯刀作战,能发挥出十分强悍的战斗力。 所以他给青塘重甲配备的主武器就是长柄弯刀,此外还有短矛两支。 其他的一概没配备。 不是角厮罗不愿意配备,而是角厮罗看中的远程武器只有都短铳。 角厮罗觉得自己手下的青塘重甲配备上了短铳,就算得上是一支相对比较晚上的重甲。 可是短铳掌握在寇季手里,寇季没有外卖的意思,角厮罗费尽心思也得不到,就只能暂时放弃给青塘重甲配备远程武器。 短弩等物青塘倒是有。 可对用惯了弓箭的青塘勇士而言,在马背上,短弩还没有弓箭好用。 配备短弩还不如配备弓箭。 “吧嗒吧嗒……” 角厮罗穿戴整齐以后,策马缓缓的走到了所有兵马前面。 单人单马,持刀而立,看着十分引人注目。 一个又一个身披重甲的将士,缓缓的脱离了青塘兵马的队列,出现在角厮罗背后。 短短半炷香以后,角厮罗背后汇聚了一万身披重甲的铁骑。 一万青塘重甲站在那儿,犹如一片钢铁丛林。 青塘其他将士们看着那一万青塘重甲,一片骇然。 有部族头人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这才是赞普真正的底蕴……” 角厮罗近些年借着一统青塘,借着跟大宋贸易,得到了不少钱财。 他将钱财全部投入到了重甲的建立当中。 为了重甲,角厮罗可以说是付出良多。 每次重甲要花费巨额钱财的时候,角厮罗都忍不住羡慕元山。 羡慕元山好命,从一开始就死死的抱紧了寇季的大腿。 在寇季帮助下,元山部几乎是没有花费多大的代价,就建立起了一支一万人的重甲。 角厮罗是从零开始,一步步的建立起了一万重甲。 他吃了很多亏,花费了很多钱财。 所以他不得不羡慕元山。 一万重甲,站在哪儿,威慑力十足。 角厮罗翻转手里的弯刀,刀尖朝下,其他的青塘重甲纷纷效仿。 一片整齐的金铁碰撞之声。 让所有关注着青塘重甲的青塘兵心头都是一阵。 角厮罗端坐在马背上,轻喝了一声,“上马!应敌!” 其他的青塘兵闻言,纷纷攀上了马背。 二十万兵马跨坐在马背上,静静的站在那儿,犹如一堵墙,正在等待敌人临近。 “轰隆隆轰隆隆……” 滚滚如雷的马蹄声在青塘兵耳边响起。 青塘兵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兵刃。 胯下的战马似乎意识到了随后有一场大战发生,所以它们不安的用蹄子刨着脚下的土地。 “呼……” 一阵劲风扑面而来。 八万黑汗人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他们奔跑的时候似乎形成了起浪,在他们周身不断的翻滚。 黑汗人策马狂奔,越跑越快,半炷香以后,出现在了青塘兵不远处。 黑汗人一边冲锋,一边看向了青塘兵摆出的应敌的阵型。 在看到了重甲骑的时候,他们瞳孔微微一缩。 黑汗人也算是熟悉重甲骑的,因为在他们曾经跟随的黑汗王玉素甫身边,就有重甲骑跟随,只是数量不多,仅有一百多人。 但即便对方只有一百多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会给他们不小的压迫感。 如今一万重甲骑出现在他们面前,压迫感更胜。 但他们并没有因此勒马止步,反而催促着胯下的马儿更快速的冲了起来。 一万青塘重甲固然给了他们十足的压迫感,但还不至于吓的他们动都不敢动。 也不至于吓的他们退兵。 他们见识过重甲骑,所以知道重甲骑的优势是什么,劣势是什么。 虽说他们没有办法正面硬刚重甲骑,但是他们却能侧面应敌,躲避重甲骑的进攻。 “分!” 领头的黑汗人冲到了半途,大喊了一声。 黑汗人瞬间分成了两股,随后又分成了四股,再由四股分成了八股,冲向了青塘兵马。 重甲骑既然没办法硬抗,那就果断将兵马分成实力足够的八等份。 在确保了分派出去的兵马可以在战场上存活下去之余,还能短暂的抗住重甲骑的冲锋,为其他分支绞杀重甲骑争取一定的时间。 “杀!” 角厮罗在看到了黑汗人义无反顾的冲过来的时候,勒紧了马缰绳,挥舞起了手里的弯刀,奋力的嘶吼了一声。 各部族头人率领着各自的部族兵马潮水一般涌了出去。 黑汗人、青塘人,双方皆以极快的速度冲锋了起来。 冲到了近前,挥刀就砍。 短短的几个呼吸,双方皆冲进了对方的军阵中,厮杀了起来。 角厮罗就在一旁冷冷的盯着。 直至黑汗人彻底被青塘兵马拖住以后,他举起了手里的弯刀,怒吼,“杀!” 一万青塘重甲,如同奔雷,冲向了黑汗人。 黑汗人应对青塘兵马之余,又迎上了青塘重甲。 青塘重甲十分犀利,刚刚一参战,黑汗人就露出了颓势。 但黑汗人提早做了准备,所以即便青塘重甲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对黑汗人造成的伤害也十分有限。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 青塘重甲也不过击溃了三万黑汗人而已。 其他五万黑汗人,几乎不跟青塘重甲硬碰硬,他们选择在战场外游走厮杀。 角厮罗率领着青塘重甲,击溃了三万黑汗人以后,瞬间对其他五万黑汗人发起了冲锋。 其他五万黑汗人在抵御其他青塘兵马的同时,跟角厮罗碰了一下,一触即退,并没有跟角厮罗纠缠。 角厮罗率领着青塘重甲,宛若战场上的主宰。 “是时候了!” 就在角厮罗追着五万黑汗人跑的时候,正在跟黑汗人缠斗的一个青塘的部族头人突然大吼了一声。 瞬间,近八万人倒戈。 三个部族头人,领着各自部族的兵马,倒戈相向,对着身边正在作战的其他部族的兵马一通乱砍乱杀。 战场瞬间乱作了一团。 黑汗人顺势退出了战场。 角厮罗的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 他眼看着就要歼灭八万黑汗人了,可自己人突然倒戈,将刚刚打出的优势瞬间葬送了个干净。 角厮罗立在马镫上,冲着那三个倒戈的部族头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科尔、胡利克、巴塔尔,你们为什么背叛我?!” 三个部族头人一边率领着自己部族的兵马厮杀,一边对角厮罗喊。 “角厮罗,你个小人! 夺了我们的草场,夺了我们的族人,还假惺惺的将我们的族人赏赐给了我们,让我们跪倒在你的膝下,听你的命令!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你凭什么夺走?! 你在夺走我们的东西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日!” “角厮罗,塔巴图是我的兄弟,你杀了他,收缴了他部族的牛羊和马匹,我不怪你。可你凭什么将他唯一儿子当成奴隶对待,又凭什么将塔巴图族最美的明珠扔给你的手下虐待。 我没想着反叛你,我就是想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 三个部族头人一边厮杀,一边细数着角厮罗的罪行。 角厮罗气的七窍生烟,他紧握着长柄弯刀,面目狰狞的咆哮,“我宰了你们这些叛徒!” 咆哮声落地。 角厮罗率领着青塘重甲拼命的杀了过去。 三个部族头人见此,果断率领着麾下的兵马退出了战场,往远处逃去。 角厮罗率领着青塘重甲,紧追着他们。 角厮罗率领着青塘重甲跑了,留下了黑汗人和青塘人在战场上。 黑汗人见此,毫不犹豫的再次杀进了战场。 安子罗被人扶着,看着乱糟糟战场,心头颤动,吐出了一口逆血。 “将军!” 安子罗的亲兵紧张的看着安子罗。 安子罗阴沉着脸,沉声道:“不碍事……给我备马!” 亲兵赶忙道:“将军,您的伤势还没有养好,不能策马狂奔。” 安子罗瞪起了眼珠子,低声吼道:“我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除了我,没人能平息赞普的怒火。 赞普的怒火不熄,我们青塘恐怕就完了。” “将军……” “备马!!” “是……” 亲兵咬着牙,为安子罗牵来了一匹马。 安子罗翻身跨坐在了马背上,胸膛内的气血上涌,险些让他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 安子罗用尽了全力,紧紧的攥住了马缰绳,马缰绳在安子罗手上勒出了两道深痕,他全然没有在意。 安子罗在马背上坐稳了以后,没有搭理正在跟黑汗人作战的青塘兵。 他策马奔了出去,直追角厮罗。 安子罗一路策马狂奔出去了许久。 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位置,追上了正气喘吁吁的领着青塘重甲追击三个叛徒的角厮罗。 “赞普!” 安子罗策马追上了角厮罗以后,奋力的呐喊。 角厮罗回头瞥了安子罗一眼,声音沉重的低吼道:“你来做什么?!” 安子罗一边策马跟上角厮罗的速度,一边大声的道:“赞普,塔巴尔三个人暴露了出来,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别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角厮罗愤怒的咆哮,“我要宰了他们!” 安子罗咬牙道:“他们是轻骑,您是重甲,他们要是逃跑,您根本追不上。您这样一直坠下去,最后只会便宜了宋人。 您别忘了,宋人才是我们的敌人。” 角厮罗身躯一震,没有言语,也没有勒马止步。 安子罗见此,继续道:“您回头看看您背后的兄弟,他们酣战了一场,早以精疲力竭。你现在又带着他们去打他们最不擅长的追逐战。 他们也许没追上敌人,就死在了路上。 您费尽心血建立的重甲骑,难道就是用来追叛徒的? 难道就要为了几个叛徒,葬送于此吗?” 角厮罗咬着牙,没有回话。 “噗通……” 一声闷响。 角厮罗背后一个青塘重甲因为体力不支,掉下了马背。 角厮罗心跟着抽搐了一下,果断勒马止步。 其他的青塘重甲也纷纷跟着勒马。 角厮罗回头望去,就看到了一个个大汗淋漓的青塘重甲,一个个喘着粗气,正盯着自己。 角厮罗见此,意识到了自己一时失态,干出了蠢事。 当即。 角厮罗咬牙道:“回去,全歼黑汗人!” 安子罗松了一口气,其他的青塘重甲也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们身披着重甲,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可是追逐战他们真的没办法打。 他们身披着百斤重的战甲,马匹身上也驮着几十斤的重甲,短途的冲锋没什么问题,可是长距离的追逐,对他们的体力,对马匹的体力,消耗都十分大。 往往追不了几里地,他们就会精疲力竭。 角厮罗看了一眼塔巴尔三个人逃脱的地方,眼中充满了怨恨。 他的雄心壮志,他的处变不惊,他的成竹在胸,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如今他剩下的只有一颗杀戮的心。 他需要通过杀戮释放心中积攒的怒气、怨气,以及不甘。 “驾!” 角厮罗调转了马头,率领着青塘重甲往战场的方向冲去。 等到角厮罗冲回战场的时候,发现青塘兵和黑汗人已经杀成了一团。 “给我全部宰了他们!” “应该让兄弟们歇息一下!” 角厮罗下令让青塘重甲出击,可安子罗开口阻止了角厮罗。 角厮罗恶狠狠的瞪了安子罗一眼,下令让青塘重甲休息。 一支黑汗人的兵马在青塘重甲脱了重甲,下了马背以后,突然摸了过来。 角厮罗刚要下令。 却见安子罗顺手夺过了角厮罗手里的长柄弯刀,带着一千多亲兵杀了出去。 角厮罗嘴张了好几次,想要拦下安子罗,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 安子罗率领着亲兵,杀退了数量不多的黑汗人。 角厮罗和青塘重甲休息够了,再次披上了重甲,准备上阵。 黑汗人见到了青塘重甲再次上阵,准备撤退。 就在这个时候,种世衡、狄青、元山、克鲁伊四人,率领着近二十万的兵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所有人视线当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5章 谁是狼王?! “我紧赶慢赶,终于赶上这场战事了。” 狄青和种世衡、元山、克鲁伊策马并行,瞧着前方战场上的混战,低声笑着道。 为了赶上覆灭角厮罗的战事,狄青一行人在出了阳关以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在狂奔。 一路上遗落的累死的马匹、累晕的将士、掉队的将士不计其数。 在付出的极大的代价以后,狄青终于追上了种世衡,并且率军跟着种世衡一起出现在了战场上。 种世衡听到了狄青的话,调笑道:“你是觉得我一个人奈何不了角厮罗吗?” 狄青罕见的跟种世衡开起了玩笑,“你自然奈何得了角厮罗,我之所以紧赶慢赶的赶过来,主要怕你功高盖主,所以特意过来分润你一部分功劳。” 种世衡失声一笑,回头瞥了一眼狄青背后那些双眼布满血丝的将士,低声问道:“你和你手下的兄弟们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狄青缓缓摇头,郑重的道:“只要有仗打,我和我的兄弟们都不会累。” 种世衡摇了摇头,下意识的看向了元山。 元山淡然笑道:“我手下的兄弟们就算再熬一日一夜,也不会累。” 种世衡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克鲁伊。 克鲁伊苦笑着道:“我手底下的族人至少要休息两个时辰,才能上阵厮杀。” 种世衡略微愣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带着你手底下的族人暂时休息。” 说到此处,种世衡的目光再次在元山和克鲁伊身上盘旋了一下。 在看向前者的时候,种世衡流露出了一种看自己人的眼神。 在看后者的时候,像是在看陌生人。 克鲁伊感受到了种世衡目光里传达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胆怯,只是干巴巴的笑了一声。 他觉得他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只需要表态就行,没必要再让自己部族的人去拼命。 元山见此,心里一个劲的叹息。 克鲁伊还真是够蠢。 克鲁伊跟着他们都跑了九十九步了,就差临门一脚了,居然止步不前,还不蠢?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不参与最后的战事,那为什么还要走之前的九十九步? 你带着兵马熬了两天两夜赶到此处,却不参战,那你是什么心思? 来玩的吗?! 种世衡回了克鲁伊一个微笑,然后没有再搭理克鲁伊,而是盯着战场,沉声下令,“全军准备,今日全歼青塘兵马,生擒角厮罗!” 近二十万兵马,随着种世衡一声令下,摆出了一个阵型,缓缓向战场上逼近。 战场上的黑汗人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一个劲的盯着青塘人猛冲猛打。 青塘人在近二十万大宋兵马逼迫下,频频后退。 青塘阵营里。 角厮罗和安子罗看到了种世衡率领着二十万兵马临近的时候,一脸阴沉。 安子罗沉声对角厮罗道:“赞普,我们已经借助着宋国的兵马,成功的将叛徒清除。如今宋国兵马势大,我们即便是借着青塘重甲,也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优势,所以我们之前的谋划可以放弃了。 您带着剩下的兵马回青塘,给我留下一支兵马,让我断后。” 角厮罗脸色阴晴不定,咬牙道:“你留下……会死……” 安子罗缓缓摇头,笑道:“宋人有句话,叫做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我是一个领兵之人,战死沙场是我的宿命。” 角厮罗一脸犹豫。 安子罗急忙道:“赞普,别再迟疑了。再迟疑,宋国大兵压上来,您想走也走不了了。” 角厮罗脸色微微一白,盯着安子罗道:“是我害了你。” 安子罗笑着摇了摇头,对角厮罗道:“您是我吐蕃共主,我吐蕃人都该为您赴死。” 角厮罗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该其歪心,跟宋国为敌。” 安子罗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他长叹了一声道:“赞普您即便是不跟宋国为敌,宋国也不会放过我们。 此次赶到玉门关,我仔细瞧了一下玉门关的布防,算是看清了一件事。 那就是宋国一直有打败黑汗王玉素甫和辽国详隐萧匹敌的实力,他们之所以在玉门关和阳关前耗着,就是为了引我们上钩。 我们上钩以后,他们果断出兵灭了黑汗王玉素甫,将萧匹敌打残,然后集中起了力量对付我们。 我们图谋宋国,在寇季等人的意料之中。 他不仅知道我们图谋宋国,还在我们中间安置了反制的手段。 斗心眼,我们真的不是宋人的对手。” 说到此处,安子罗顿了一下。 他心里还有一句心里话,但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他还想告诉角厮罗,只要寇季还活着,角厮罗此次返回青塘以后就别出来。 因为寇季太善于玩弄手段了,他耍起了手段,简直让人绝望。 角厮罗对上了寇季,讨不到好。 跟寇季硬碰硬话,肯定会吃大亏。 然而,安子罗到最后也没有说出这番话。 因为他知道角厮罗是一个很自信又很自负的人,他若是将这些话说出来,角厮罗一定不会认可,说了也是徒劳。 角厮罗心中不甘的咬着牙。 “虎!” “虎!” “虎!” 大宋军阵中突然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安子罗脸色一变,急忙对角厮罗道:“赞普,宋军马上要发起进攻了。您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角厮罗眼眶一红,也没有再矫情,跨坐上了马背,对安子罗郑重的承诺道:“我会照顾你的妻儿……” 安子罗躬身,对角厮罗深深的一礼。 角厮罗率领着青塘重甲,以及一部分退出了战场的青塘兵马,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此地。 安子罗在角厮罗走后,张开了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战场上虽然弥漫着鲜血的腥臭味,但是安子罗似乎闻到了青草的芳香。 他仿佛回到了青塘,回到了属于他的草场,带着他的妻儿、父母、妹妹,一起在草场上撒欢奔跑,一起追逐草原上放肆奔跑的马匹和牛羊。 “回不去了……” 安子罗吐出了一口浊气,猛然睁开眼,眼中尽是伶俐之色。 他翻身上马,稳稳的跨坐在了马背上。 他的亲兵眼中流着泪,紧绷着脸,也跨坐上了马背。 安子罗没有披甲,所以他身上渗出的几朵红云,清晰可见。 那是安子罗伤口裂开以后,流出的鲜血。 安子罗收拢了战场上剩余的青塘兵马,率领着他们冲向了大宋兵马。 “青塘男儿,随我杀敌!” “杀!” “杀!” 安子罗一骑当先,冲向了大宋兵马。 在他身后,其他青塘兵马紧紧跟随。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跨坐在马背上,远远看着战场。 看到安子罗冲过来的时候,种世衡长叹了一声,“他想用自己一死,换取角厮罗逃脱的生机。 他也算是少有的忠义之士。 就不要折辱他了。 命令全军压上,全力绞杀。” 无论是种世衡还是狄青,都没有亲自下场,而是吩咐手下的兵马一起压上,绞杀安子罗以及他身后的青塘兵。 敌众我寡的时候,自然需要主将、主帅亲自冲阵,鼓舞士气。 敌寡我众的时候,那就不需要主将和主帅再扑到阵前去冲杀,直接指挥着手底下的兵马去冲就行了。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到万不得已,主将或者主帅到阵前去冲杀,绝对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因为敌方在跟你厮杀的时候,只要阵斩了主将或者主帅,就能迫使你们兵马大乱,然后轻而易举的取得战争的胜利。 近二十万大宋兵马涌上去,将安子罗和他麾下的青塘兵马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安子罗率领着青塘兵马,在重围中奋力的厮杀,奋力的怒吼着。 宋兵的鲜血,自己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染红了他的衣装。 他着一身血衣,在军阵中厮杀。 双军短兵相接,几乎没有一个宋兵将士是安子罗的对手。 安子罗带着几个人,守着一块地方,守了足足一炷香。 只是当火枪兵加入到了战场上以后,局势瞬间逆转。 “嘭……” 第一声枪响,安子罗肩头飘起的一朵血花。 随后无数声枪声响起。 安子罗的身上开满了血花,他身边的那些青塘兵身上也开满了血花。 种世衡和狄青在战后走进了战场,二人策马到了安子罗尸骸边上。 看着安子罗以撑身,仰着头,盯着天,死不瞑目。 种世衡和狄青皆叹息了一声。 狄青盯着安子罗的尸骸,忍不住开口道:“你算是白死了……因为角厮罗即便是现在逃了,也无济于事。 因为角厮罗注定要葬身在河西。” 种世衡吩咐了一声,“留下一部分人收敛尸骸,其他的人跟我继续去追。” 此后。 数日。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追着角厮罗在河西跑。 从肃州追到了甘州,从甘州追到了西凉城。 从西凉城又追到了宋辽边陲。 一路追,一路逃。 一直追到了边陲的时候,角厮罗身边只剩下了一万青塘重甲。 角厮罗逃到了青塘边陲的时候,还没迈入青塘,一个消息就传到了他耳中。 大雪山(祁连山)山脚下的一个山沟里,角厮罗披头散发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毫无王者风范可言,就像是一个丧家之犬。 在他脚下,是东倒西歪躺了一片的青塘重甲将士。 大宋兵马紧追在他屁股后面,追了他足足大半个月。 他一路逃跑,一路派遣兵马断后,到了青塘边陲,就只剩下了青塘重甲。 三十万兵马兵进河西,回去的时候却剩下了一万。 这对角厮罗而言惨败,前所未有的惨败。 他难以接受。 “赞普……” 就在他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懊悔的时候。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的亲信,出现在了他身边。 他努力的张开了已经起了皮的嘴唇,声音沙哑又无力的问道:“何事?” 亲信颤声道:“我们……回不去了……” 角厮罗微微瞪起眼,质问道:“什么意思?” 说到此处,角厮罗有些紧张的问道:“难道前面有大宋的伏兵?” 亲信艰难的摇了摇头,“不是大宋的伏兵,而是来自于青塘的伏兵。” 角厮罗难以置信的看着亲信,说不出一句话。 亲信带着哭腔道:“穆智背叛了您,他没有带兵去攻打宋国,而是在我们离开以后,带兵去攻打了青塘城。 您的王妃,董毡王子,还有其他的家眷,被他屠戮一空。 臣的家眷也是如此。” 说到此处,亲信早已泣不成声。 “他趁着我们在河西征战的时候,用我们积攒的钱财,大肆的招兵买马,如今手下兵马已经突破了十万。 如今,他带着手下的十万兵马,就堵在我们必经之路上,设好了埋伏等我们。 只要我们过去,他就会带着他手下兵马一拥而上。” 亲信说到此处,涕泪横流的道:“赞普……我们回不去了!” 角厮罗突然觉得眼前有金星在环绕,天色在一点点的变黑。 直到天色彻底变黑了以后,他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赞普?!” “赞普?!” “……” 亲信们瞬间扑到了角厮罗身边,将角厮罗团团围住,不断的呼喊着角厮罗。 只是角厮罗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怎么叫也叫不醒。 角厮罗一直昏睡到了深夜,才幽幽转醒。 醒了以后,双目有些空洞,有些无神。 亲信们见状,吓了一跳,一个个围绕着角厮罗,七嘴八舌的说起了话。 角厮罗愣愣的听着他七嘴八舌的说了许久,胸口刺痛了一下,嘴角吐出了一股黑血。 “赞普?!” 亲信们惊叫了一声,赶忙唤来了军中仅剩下的唯一的一个大夫给角厮罗瞧病。 角厮罗在大夫要为他诊脉的时候,推开了大夫的手,声音有些飘忽的道:“我没事……” “扶我坐起来……” 在角厮罗强烈的要求下,亲信们扶着角厮罗坐了起来。 角厮罗坐在石头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咬牙切齿的道:“穆智杀我家眷,屠我族人,罪该万死。 他既然在前面等我们,那我们就去会会他。” 说到此处,角厮罗环视身边的亲信们,道:“宰了穆智,我们就能回青塘,宰不了穆智,我们就只能葬身于此。 所以,此战,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逃回了青塘,逃到了高地上,我们就能暂时避开宋兵。 我们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当年我被迎回来做吐蕃共主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老家伙。 现在,我身边却有一万猛士。 只要我们回到了青塘,将我们的东西再次掌控在手里,我们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到时候,宋国加诸在我们身上的一切,我们都可以还给他们。” 亲信们听完了角厮罗的话,郑重的向角厮罗施礼。 “一切全凭赞普吩咐!” 角厮罗在人搀扶下站起身,沉声道:“给我着甲,我们今夜就启程,打穆智那个叛徒一个措手不及。” 角厮罗的亲信迅速的为角厮罗穿戴上了盔甲。 角厮罗策马,率领着一万青塘重甲,出了大雪山的山坳,悄无声息的向穆智埋伏的地方奔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角厮罗就冲到了穆智埋伏的地方。 角厮罗率领着青塘重甲一出现,穆智就率领着十万兵马杀了出来。 角厮罗没有询问穆智为何背叛他。 因为他已经从此前的那些叛徒们口中得知了他们背叛的理由。 虽然他们说了许多背叛的理由,但是在角厮罗眼里,他们背叛的理由只有一个。 怪他太仁慈,怪他没有赶尽杀绝。 他若是赶尽杀绝的话,也不会有这么多叛徒出现。 他若是赶尽杀绝,将所有的兵马稳稳的握在自己手里的话,也许现在青塘兵马已经攻破了玉门关和阳关。 “角厮罗!你妻儿的人头,我给你带来了!等你死后,我会将你和你的妻儿葬在一处!我对你够仁义吧?! 哈哈哈哈……” 角厮罗没有搭理穆智的意思,穆智却不愿意放过他。 穆智在率领着兵马冲出来以后,果断的抛出了角厮罗妻儿的人头。 然后十分张狂的在战场上大笑着讥讽角厮罗。 穆智的做法,确实激怒角厮罗。 角厮罗在看到了妻儿的脑袋被丢在了地上以后,双眼通红,眼中充满了滔天的杀意。 “给我杀!一个不留!” 角厮罗愤怒的嘶吼。 穆智嘿嘿一笑,在跟角厮罗短兵相接了一会儿后,果断率领着兵马撤出了战场。 角厮罗率领着兵马穷追不舍。 穆智率领着兵马逃到了一处草场以后,所有的兵卒扔下了马匹,跑着进入到了草场。 角厮罗率兵冲到了一半,胯下的马匹突然前膝一软,栽倒在了地上,将角厮罗掀翻在了地上。 穆智见此,哈哈大笑,“角厮罗,我知道你手里有重甲!寻常的兵马根本不是你手里重甲的对手,我怎么可能蠢到跟你硬碰硬呢。 我花费了十日,在此处埋下了无数尖锐的石块,为的就是对付你的重甲骑。 马匹在这块地方根本跑不起来,跑的越快,废的越快。 你要想跟我打,只能丢下战马,跟我短兵相接。” 角厮罗褪下了一层甲,勉强的爬起身,凶狠的盯着穆智,对身后的青塘重甲吩咐道:“下马!脱外甲!” 青塘重甲们毫不犹豫的执行了角厮罗的命令。 穆智见角厮罗和青塘重甲全部下了马,并且脱掉了一层外甲,略微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角。 他除了在此地埋下了碎石头以外,并没有再设下其他埋伏。 他需要跟角厮罗硬碰硬的一战,他需要跟角厮罗在战阵上一教高下。 他若是胜了,他的声望会在青塘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只要他能在宋人手里保住青塘,他就是下一个青塘王。 此战,可以说是角逐狼王的一战。 谁胜了,谁就是青塘这一片土地上的王。 角厮罗看出了穆智的心思,所以在重甲骑冲锋受错以后,并没有退出战场,而是选择了卸甲,跟穆智打一场血战。 “杀!” “杀!” 角厮罗和穆智同时握起了刀,率领着将士们,奔跑着杀向对方。 “嘭~” 金铁碰撞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歇下。 无论是角厮罗和角厮罗的人,还是穆智和穆智的人,在对战的时候,都没有留手,也没有后退,更没有投降。 因为他们没办法留手,没办法投降,也没办法后退。 他们双方都没有退路。 角厮罗若是退让,就将青塘王拱手让人,就等于将身后一万将士的性命交给了别人。 依照青塘的规矩,穆智要成为新的狼王,就必须砍下旧的狼王的脑袋。 所以角厮罗等人落在了穆智手里,必死无疑。 同样的,穆智若是退让,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别人。 因为对于角厮罗而言,他是一个背叛者,他身后的兵马是反叛者。 任何一个王者,对于自己手下反叛的人,都不会仁慈。 只要对方被击溃,或者被擒拿,他们都会赶尽杀绝。 所以,他们双方都没有退路。 只能血拼到底,决出最后的狼王。 双方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在厮杀,所以战场上的战况十分惨烈。 几乎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 角厮罗和穆智身边都有人护着,所以没有那么轻易会死。 所以战事持续的时间很长很长,足足杀了一日也不见停歇。 种世衡、狄青、元山、克鲁伊在他们双方杀到傍晚时分的时候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 他们并没有深入,也没有去打扰双方厮杀。 种世衡在兵临战场以后,只是挥了挥手,让背后的兵马对角厮罗和穆智厮杀的战场团团围住。 四个人站在距离战场稍微有些远的一处山头上,盯着战场,没有说话。 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他们没办法开口。 因为在他们抵达了山头不久以后,一个人,骑着一头驴,晃晃悠悠的上了山头。 驴背上的人不开口,他们不敢开口,也不能开口。 “你们说说,事到如今他们还杀的你来我往的,到底是图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6章 谁是狼王,我寇季说了算 寇季骑着李迪硬塞给他的倔驴上了小山头,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那倔驴也不知道自己背上驮着的是何等人物,在上了小山头以后,一个劲的仰着脖子,想将背上的人扔到地上去。 寇季见此,只能跳下了驴背,以保自身的安全。 为了惩治倔驴,寇季跳下了驴背以后,还特地跟身旁跟随的亲从官吩咐了一句,“回头找个人把它给阉了,驴鞭送去给朱能泡酒,他好这一口。” 亲从官答应了一声。 种世衡、狄青、元山、克鲁伊四人齐齐跳下了马背。 寇季见此,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句‘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此情此景,此诗句很应景。 寇季盯着他们,问道:“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寇季此话一出,种世衡三人还没有开口,克鲁伊陪着笑脸,抢先说道:“回寇枢密的话,他们在争狼王。谁胜了,谁就是青塘新的王。” 种世衡三人闻言,齐齐翻起了白眼。 他们觉得克鲁伊贱的可以。 寇季没有出现之前,贼的很,小心思多的数不清。 寇季出现后,那家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仅收起了所有的小心思,而且还狂舔寇季。 种世衡三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贱人。 寇季倒是没有在意克鲁伊犯贱,他听到了克鲁伊的话,笑眯眯的道:“看你跃跃欲试的,是不是也想去争抢一下所谓的狼王?” 克鲁伊目光瞥了一下战场,见角厮罗和穆智二人快打出狗脑子了,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寇季见此,幽幽的道:“青塘这片土地上的狼王是谁,他们说了不算。” 克鲁伊心头一颤,急忙道:“青塘这片土地上的狼王是谁,自然是您说了算。您说是谁就是谁,没人敢不从。” 寇季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种世衡、狄青、元山三人吩咐了一声。 “你们去一趟,结束了这场战事。顺手将穆智从青塘城抢到的金银珠宝给我拿回来。青塘此次攻打我河西,对我河西造成的损失不小。 青塘必须赔偿我大宋。” 种世衡、狄青、元山三人一起向寇季一礼,策马离开了山头。 三个人下了山头,亲率着兵马出现在了战场上。 角厮罗看到了宋兵出现,不敢的怒吼。 穆智见到了宋兵,哈哈大笑着杀向了角厮罗。 在角厮罗看来,他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上,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在穆智看来,宋兵到了,就是靠山到了。 有靠山帮忙,穆智不仅能轻松的拿下角厮罗,还能在靠山扶持下,成为新的青塘王。 种世衡、狄青、元山三人到了战场边缘,并没有深入战场。 三人齐齐抬手。 “列阵!” 他们背后的兵马快速列阵。 种世衡和狄青麾下的兵马列出了一个个火枪阵、火炮阵。 元山麾下的兵马列了一个冲锋的阵型。 “穆智!你我相争,最终便宜的可是宋人!你不能让我吐蕃的祖地,流落到宋人手里。不然你就是我吐蕃的罪人!” 角厮罗一边避开穆智的杀伐,一边愤怒的咆哮。 穆智哈哈大笑道:“咱们青塘这穷乡僻壤,大宋是看不上。而且,对我而言,宋人才是自己人,你才是那个外人!” 角厮罗歇斯底里的喊道:“穆智,你终将会成为我吐蕃的千古罪人!” 角厮罗原本想说服穆智,二人一起突围而出。 可穆智压根就不在乎他。 他最后一点的希望被穆智扼杀在了摇篮里。 角厮罗疯魔一般的在战场上乱砍乱杀。 他已经绝望了。 “射!” “射!” “冲!” 种世衡、狄青、元山三人一起下令。 火枪兵、火炮兵一起开始射击。 战场瞬间被硝烟填满。 角厮罗手下的兵马和穆智麾下的兵马如同割麦子一般的倒下。 元山铁骑随着元山一声令下,手握着钢刀,组成了军阵,一步一步的踏进了战场。 元山铁骑可是依照大宋的兵法培训出来的兵马。 他们不止是马背上的重甲骑,还是马背下的步人甲。 那个步战举世无敌的步人甲。 “我是自己人!我是自己人!” 穆智眼看着自己麾下的人在火枪射杀下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大声呐喊。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枪炮声。 角厮罗见此,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 “报应!报应!” “你们这些畜生全部都该遭到报应!” “宋人借着你们的手搬到了我,然后就会铲除你们!” “叛徒!没有什么好下场!” “哈哈哈!” “……” 角厮罗疯狂的大笑声,穆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最终被枪炮声所淹没。 小山包上。 克鲁伊盯着战场,浑身在打哆嗦。 穆智投靠了宋人,他也投靠了宋人,如今穆智失去了作用,被宋人射杀。 他觉得他有可能也会被宋人射杀,所以两股在打颤。 “啪!” 寇季一手拍在了克鲁伊肩膀上,克鲁伊腿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上。 “寇……寇枢密……” 克鲁伊磕磕巴巴的开口。 寇季拍着克鲁伊的肩头笑道:“别怕……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做生意。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所以我们许诺给你们的好处,都不会变。” “我……小……小人……不要了……只求……只求寇枢密……饶小人一命……” 克鲁伊几乎带着哭腔,说出了这话。 寇季失笑道:“放心,我大宋是礼仪之邦,如今又广兴教化,最讲仁义。我是不可能违背仁义去做事的。 该给你的会给你的,而且我们不会动你分豪,还会给你提供一些帮助,让你在青塘活的很舒坦。” 克鲁伊哭丧着脸,看着战场快被打成了筛子的穆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很想大……小声的告诉寇季,您能不能看着穆智的惨状,把您的话再说一遍。 寇季似乎看出了克鲁伊的心思,他笑着道:“我没想过杀穆智,是他自己找死。你知道他为什么找死吗?” 克鲁伊生硬的摇了摇头。 寇季继续道:“因为他要做青塘的王!” 顿了一下,寇季又补充道:“他想不经过我们允许,就做青塘的王。” 克鲁伊赶忙道:“小……小人绝不做青塘王。” 寇季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说不能有人做青塘王。我其实很欣赏有人可以取代角厮罗,成为青塘新的王。 但不是现在。” 克鲁伊不明白寇季的意思。 寇季笑着解释道:“此次弃暗投明投靠我大宋的吐蕃大族数量可不少。依照约定,青塘境内的许多草场要分给你们。 若是有人在这个时候做了青塘王,那到时候战事平定以后,你们分什么?” 克鲁伊一脸愕然。 寇季拍着克鲁伊的肩头笑道:“所以不是我想杀他,而是他太过贪心,想把大家的东西据为己有,你明白吗?” 克鲁伊心思急转,脸上陪着笑脸道:“您如此解释,小人就明白了。穆智那厮确实不要脸。他想将大家的东西据为己有,确实该死。” 寇季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的觉悟很好,我看好你。” 克鲁伊赶忙道:“多谢寇枢密赞赏。” “继续观战!” 寇季吩咐了一声。 克鲁伊赶忙看向了战场。 其实战场上没有什么好看的。 近二十万大宋兵马,将角厮罗和穆智的兵马团团围住,火枪和火炮全力开火,就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角厮罗和穆智的人歧途往外冲,可是连大宋兵马的身都近不了,就被射杀在地。 元山铁骑那边组成战阵,不断的压缩着他们的生存空间。 其他的兵马也配合着元山铁骑,不断的压缩战场。 角厮罗和穆智的兵马,除了被杀,就剩下了投降一条路走。 但是寇季并不打算留下俘虏。 因为他们若是活下来的话,很容易对寇季,对大宋产生敌意。 寇季以后不好安排他们。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怀有敌意的人活着,对寇季往后谋划青塘十分不利。 所以寇季只能让他们一起下去。 所以种世衡、狄青、元山三人没有接纳俘虏。 他们耗费了两个时辰,将战场压缩成了一点,全歼了角厮罗和穆智的兵马。 当夜幕彻底笼罩大地的时候。 种世衡、狄青、元山三人已经将战场清理干净。 由于此前经历过一场瘟疫,所以三个人对战场上尸骸处置十分细致,生怕一个不好,在衍生出一场瘟疫。 当战场被清理干净以后。 河西的战事,正式的划上了一个句号。 入夜以后。 近二十万大宋兵马就地扎营。 将士们行军一日,又打了两个时辰的仗,收拾了一个多时辰的战场,早就累了,所以回到帐篷里躺下以后,就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寇季并没有睡,因为他喜欢躺在帐篷外面,吹一吹草原上的冷风。 狄青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寇季身边,缓缓坐下,随手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冰凉凉的袋子,塞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感觉到入手的冰凉,微微一愣,疑问道:“哪来的?” 狄青从怀里取出了另一个冰凉凉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冰块,塞进嘴里,一边嚼的咯嘣响,一边含糊的道:“自己做的……” 时间已经到了夏日。 酷暑难耐的。 寇季之所以躺在帐篷外面吹冷风,就是因为在帐篷里过于闷热,受不了。 有了狄青送的冰块,寇季也能凉爽的过一晚上。 对于狄青言称,冰块是自己做的,寇季并没有怀疑。 夏日制冰的法子,如今在大宋朝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只要是权贵人家,都会在夏日制冰。 只是始作俑者的寇季,从没有拿过一笔专利费。 寇季和狄青二人享受着冰块带来的凉意,在月光、星光下,说着小话。 没过多久,种世衡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块出现在了二人身边。 又过了一会儿,元山捧着几个冰镇的酒壶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四人席地而坐。 种世衡和狄青有意无意的看着元山。 他们二人大半夜不睡,找到寇季,是有正事要谈。 元山掺和了进来,他们二人一些话就不好说了。 元山被他们二人盯的有些头皮发麻,干巴巴笑道:“我就待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齐齐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元山。 元山将冰镇的酒壶分给了三人,笑眯眯的道:“此次帮大宋作战,我元山部可是出了大力气了。 你们说说皇帝陛下会赏赐给我什么。” 种世衡迟疑一下,淡淡的道:“你对官家忠心耿耿,又立了如此大功,或许你可以取代角厮罗,成为西域新王。” 大宋境内,异性不得封王。 可大宋境外,异姓王却没少封。 从最初的西夏王、交趾王、高丽王、倭王等,到后来的青塘王。 都足以说明,只要域外的势力,势力强大到一定程度,并且得到了大宋的认可,就能获得大宋封的王爵。 元山部此次配合着大宋作战,算是出了大力。 元山部首领元山,对大宋又是忠心耿耿。 赵祯自然不会亏待他,赏赐他的时候必然挑最优厚的。 在大宋举世皆敌的时候,元山部依然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宋混,足以说明了其忠心。 为了安抚其他番属,为了彰显大宋气度。 一个王爵,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毕竟,大宋给域外的番属封王,其实本身没有多大损失,甚至还有得赚。 因为域外的番臣和番王在上贡给大宋贡品的时候,有所不同。 往往封号越高,就代表势力越强、占据的地方越富庶,献上的贡品自然越丰厚。 所以,给元山部首领元山一个王爵,大宋绝对不亏。 元山听到了种世衡的话,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青塘的疆土呢?能不能划拨一部分给我元山部?” 种世衡和狄青齐齐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言语,看向了寇季。 对于元山直接讨要疆土,他们有所不满。 但是考虑到元山讨要的是青塘的疆土,所以二人并没有将不满的话说出来。 此事二人可没有插嘴的余地,所以二人看向了寇季。 元山也跟着看向了寇季。 寇季懒洋洋的伸了一下腰,淡淡的问道:“元山部人又不多,要那么大的疆土做什么?” 元山笑着道:“若是我元山部变强大了,以后能帮大宋做的事情会更多。” 寇季沉吟了一下,淡然问道:“比如呢?” 元山笑道:“比如成为大宋的一道屏障,帮助大宋守着西境。” 寇季平淡的道:“大宋的西境不需要你们来守。” 元山直言道:“即便是大宋的西境不让我们守,大宋一旦有了困难,我们也可以帮忙。” 寇季皱眉道:“大宋能有什么困难?” 元山眯着眼笑道:“大宋境内若是发生了叛乱,需要帮忙的话,我元山部可以率兵过去帮忙。” 种世衡和狄青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狄青忍不住开口道:“我大宋如今国泰民安,不会发生任何叛乱。你元山部的兵马别想进入我大宋。 若是无故出现在我大宋,就别怪我大宋不念及旧情,向你元山部开战。” 元山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寇季,静等着寇季的答复。 有些话,狄青和种世衡只能听到表面,真正内涵的深意,只有寇季能够听懂。 元山刚才的话,看着是在为大宋考虑,可实际上却是在给寇季递话。 意思很简单。 若是寇季和赵祯二人之间产生了变数的话,他会率领着兵马入境。 寇季皱着眉头询问元山,“你元山部能帮什么忙?” 元山笑呵呵的道:“溯本清源……匡扶社稷……” 元山的话听着大义凌然的,可是寇季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 你张元是那种溯本清源、匡扶社稷的人? 你口中的溯本清源和匡扶社稷,恐怕是改朝换代、谋朝篡位吧。 寇季有些头疼。 从最初在阳关的时候,元山铁骑的人来见自己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寇季就开始觉得头疼。 如今张元代表着整个元山部说出类似的话,寇季觉得更加头疼。 狗日的,一个个不折腾似乎不舒服怎么的。 皇位有啥好的。 谋朝篡位有啥好的。 你看看从古至今帝王,坐上了皇位以后,家里发生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桩桩件件看着都让人心烦。 父杀子、子杀父、兄杀弟、弟杀兄等等等等。 从古至今最被人重视的人伦、孝道,被皇家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并且不断的挑战着人伦和孝道的下限。 世人皆道皇家尊贵。 跪舔皇家的人比比皆是。 可在寇季眼里,皇家比民间一般家庭还不堪。 寇季可不愿意将寇家弄成皇家。 万一以后出个不孝子或者不孝孙,提着刀子冲到他睡觉的地方,大喊一声,‘父皇,您升任太上皇’了。 那他大概能被气死。 又或者兄弟几个为了争夺皇位,杀的你来我往的。 十四个兄弟杀的剩下四五个。 他也会被气死。 所以皇帝当不得。 当一个权臣挺好的。 皇帝仰仗你,新皇帝上位也得仰仗你。 新皇帝上位要是敢搞你的话,你就把他的江山搅的一团乱,然后往海外一遁,占他几百个海岛,当个海主,坐看风云变幻,岂不逍遥自在。 寇季心里有自己的决定,所以面对元山的话,他冷冷的回应道:“大宋的社稷不需要你匡扶。 青塘的疆土你自己凭本事去占,能占多少占多少。 但我必须提醒你两件事,青塘城,乃至青塘城以东的疆土,我大宋要了,你不能动。 往后青塘境内乱成一团的时候,我派遣出去的黑汗人所占据的地方,你也不能动。” 元山听到寇季此话,心里暗叹了一声。 寇季终究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不再跟他谈一些饱含深意的话,而是只跟他谈起了明面上的东西。 元山脸色发苦道:“黑汗人,足足有五六十万,他们若是涌进了青塘,必然将青塘占的满满当当的。 我元山部,半点好处也捞不到啊。” 寇季哼了一声,道:“那你去占西州回鹘,去占黑汗国。反正黑汗国被打残了,黑汗国内,以及黑汗国留守在西州回鹘的那些兵马根本就不是你对手。 你看上了那一片,只管带人去抢就是了。 短时间内,我大宋不会对西州回鹘和黑汗国动手。 所以能抢多少就看你的了。” 元山哭丧着脸道:“寇枢密这是慷他人之慨啊。我元山部帮了大宋这么多,就没一点实际性的好处吗?” 寇季冷哼了一声,“钱财上的赏赐,不会缺你的。” 元山闻言,脸色才好看了一些,拱手道:“那就多谢皇帝陛下慷慨了。” 寇季摆了摆手。 元山也没有再多留,起身离开了此地。 赏赐什么的他其实根本不在意,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寇季的态度。 如今试探出了寇季的态度,他也就不需要再多呆了。 元山一走,种世衡皱着眉头道:“元山此人是不是过于贪心?”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元山此次帮助我大宋,打了一场打胜仗,出了不少力。我大宋除了一个王爵之位以外,什么也没给,还不许人家埋怨两句? 要知道,似克鲁伊、塔巴尔等人,一个个都是从青塘境内分割走了一部分疆土的。 元山部随后可能什么也分不到。 元山此人能将埋怨明面上说出来,就说明他心里还是向着我大宋的。 他若是什么都不说,那才是最可怕的。”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思量了一番寇季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 寇季看着种世衡和狄青道:“元山过来找我是为了利益,你们两个找我不会也是为了利益吧? 我可提醒你们,此次的战事是在我大宋本土打的,没缴获到多少战利品。 除了一些破铜烂铁,就是一群马匹和牛羊。 李迪那个老不羞的已经将牛羊扣下了,说是要用来做河西百姓兵灾以后的补偿。 马匹倒是能分润你们一些。 就是数量有点大,怕你们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 毕竟,我大宋现在不缺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7章 送别 寇季一番话说完,种世衡和狄青二人神情各不相同。 狄青觉得寇季大概是误会了,所以准备解释。 种世衡翻着白眼,抢先一步开口,“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过来是为了什么,何必拿那些阿堵物挤兑我们呢?” 寇季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道:“阿堵物不好吗?” 种世衡感叹道:“你要是送我几十万亩地,那我就要。送马的话就算了,马现在在大宋不值钱。” 自从大宋得到了河西和兴庆府等地以后,马匹就再也不是稀缺品。 河西和兴庆府等地养的马,数以百万计,还不算青塘、元山部每年出口到大宋的大批量马匹。 而大宋在兵制革新以后,对马匹的需求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所以如今贩卖到大宋腹地的马匹,基本上都是百姓在消化。 如今民间的马匹已经饱和了,马匹的价格一跌再跌,一些以贩马为主的马贩子,如今都转行改贩牛羊了。 大宋此次在河西缴获了百万之数的战马,刨去寇季随后要暂借给黑汗人的战马外,还有数十万匹战马。 数十万匹战马涌入到大宋,会瞬间击溃大宋的马市。 让原本不值钱的马,变得更不值钱。 当然了,马就算是再不值钱,也有保底的价格。 但就算所有的马匹以保底价格出售,也不一定能出售出去。 买得起马的豪门大户,家里早已养满了马。 买不起马的贫寒人家,就算白送给他们马,他们也不一定会要,因为他们养不起。 所以,战马现在不值钱。 此次河西一战,缴获的最多的战利品就是马匹,可是马匹不值钱。 寇季瞬间觉得仗白打了。 从他出仕至今,还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 若是他不能尽快将数十万匹战马换成钱,有可能真的会亏本。 毕竟,养数十万匹战马的成本也很大。 寇季原本想着塞给种世衡和狄青,让他们两个人去头疼。 可种世衡和狄青居然不要。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要是不要马,那此次河西一战,你们除了军功,什么也没有。” 种世衡一脸淡然的道:“有军功就行了……其他的我不在意……”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对一旁的狄青吩咐道:“你收拾收拾东西,带着永兴军准备前往幽州城。” 说到此处,寇季目光又落在了种世衡身上,冷哼了一声道:“你留守!” 种世衡一瞬间就炸了,“为什么他能去幽州城,我就不能去?!” 寇季哼了一声,“看你不顺眼……” 种世衡有些恼怒的道:“你不能将私怨牵扯到公事当中。”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特地找上了寇季,就是想经过寇季首肯,然后带兵去幽州城,参加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事。 收复燕云十六州,是所有大宋武臣共同的心愿。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想错过这场战事。 此事三个人心里都清楚,所以种世衡刚才说寇季心里明明都清楚,又何必拿马匹挤兑他们。 如今寇季只许狄青去,不许种世衡去,种世衡自然不乐意。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你和狄青都去了,谁坐镇河西?” 种世衡刚要开口,就听寇季继续道:“河西的战事是了结了,可青塘、西州回鹘的战事才刚刚开始。我大宋能从青塘和西州回鹘获多少利,全看随后黑汗人和元山部能打到什么地步。 此事需要有人盯着,若是没有人盯着,谁也不能保证黑汗人在入了青塘以后,会被青塘人拉拢,自立称王。 虽然我许诺元山部可以在西州回鹘境内肆意而为,可西州回鹘那么大的地方,总不能被元山一个人全吃了。 我大宋多多少少也得从西州回鹘分一杯羹。 别的地方不提,就益都、伊州等三处地方,我大宋必须拿到手。 所以河西必须有人坐镇,也必须有重兵坐镇。” 种世衡听到此话,脸色微微一沉。 狄青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二人都不想留下,可二人也不愿意开口让对方留下。 因为二人心里清楚,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事,不仅在自己心里十分重要,在对方心里也十分重要。 寇季见二人沉默不语,有点头疼的敲了敲眉心,“你们就不能动一动脑子吗?” 二人对视了一眼,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瞪了二人一眼,嘲讽道:“你们以为,河西只有你们两个能打?其他人都是棒槌?” 种世衡和狄青先是一愣,随后二人眼中微微一亮。 狄青迟疑着道:“如此……不太好吧?” 种世衡哈哈一笑,“没什么不好的。” 寇季撇撇嘴道:“此事,你们两个去跟人家说,我不管。我给你们五日,五日后我会挑选两个人,带着两支禁军赶往幽州城战场。” 种世衡满口答应了,狄青还有些犹豫。 河西确实不止他们两个能打,还有一个能打的,如今坐在阳关内陪着李迪在坐冷板凳。 种世衡和狄青若是能说服他留下坐镇河西,那他们两个就能脱身去幽州城。 只是去说服陈尧咨留下,明显有点欺负人。 老家伙为了打仗,舍弃了许多许多。 可从入伍至今,过去了好些年头,老家伙除了在勒河配合着种世衡阻击过一次黑汗兵以外,就没正正经经的打过一场仗。 此前狄青带着元山和克鲁伊赶去玉门关驰援的时候,老家伙心里就不高兴。 如今要说服老家伙继续留在河西坐冷板凳,老家伙估计会发飙。 反正办法寇季告诉他们两个了,他们两个能不能说服陈尧咨,那是他们的事情,寇季不参与。 一夜无话。 翌日。 天明以后。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急匆匆的开始整顿兵马,准备率兵退回河西。 克鲁伊和元山都没有打算再跟着他们进入到河西,他们准备各回各的属地,为之后的青塘疆土争夺战做准备。 临别之际。 寇季分别送了克鲁伊和元山一程。 “驾……” 寇季踢了一下驴肚子,驴子不情不愿的往前迈着步子,没过多久就脱离了阿克鲁伊部兵马的队伍。 克鲁伊策马紧随在寇季身后。 一直跑出去了很远。 寇季才拽住缰绳,让驴子停在了原地。 克鲁伊陪着笑脸,出现在了寇季身侧。 寇季笑着道:“克鲁伊头人此次回到了青塘以后,必然会声望大震,很有可能会取代角厮罗,成为青塘新的王。” 克鲁伊闻言,急忙道:“小人不敢奢望……” 说到此处,克鲁伊特意看了一下寇季的脸色,见寇季脸色如常,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若是寇枢密愿意支持小人的话,小人应该能攀一攀青塘王的名号。 一切全凭寇枢密说了算。 寇枢密给,小人就要。 寇枢密不给,小人就不要。” 寇季失笑道:“话不要说的那么夸张,我又不是什么霸道的人。你若有心攀一攀青塘王的名号,我倒是可以帮你……只是……” 寇季微微一顿。 克鲁伊赶忙表态道:“小人一定对大宋忠心耿耿,对您唯命是从。” 寇季摆手笑道:“也不用如此。我大宋一般不会干涉你青塘内政,除非你青塘内政对我大宋不利,或者是影响到了我大宋。 你若是做了青塘王,青塘境内就是你说了算。 我要用你的话,你记得出现就行。” 克鲁伊瞪着眼,一脸惊喜的道:“寇枢密愿意支持小人?” 寇季耸了耸肩膀,反问道:“你足够忠诚,我为什么不支持你?” 克鲁伊大喜,“多谢寇枢密!” 寇季抬手,拍着克鲁伊的肩头道:“角厮罗手底下青塘重甲骑的重甲,你拿走一千副,算是我对你的第一次支援。” 克鲁伊激动的难以自持,“小人多谢寇枢密厚爱,小人一定不会辜负寇枢密的信任。” 寇季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远处的亲从官招了招手。 亲从官策马上前,寇季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 亲从官点了点头,跨马离开了寇季身边,赶往了正在收拾的大宋兵马大营。 没过多久后,一千青塘重甲骑的重甲就被押送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顺势交给了克鲁伊。 克鲁伊一高兴、一激动,留下了三万只羊作为回报。 寇季送走了兴高采烈的克鲁伊以后,元山带着麾下的将士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寇季依样画葫芦,带着元山脱离的大队伍。 出现在了一处小溪流旁。 寇季似乎跟元山有很多话说,所以并没有坐在驴背上,而是跳下了驴背,随意的坐在了草地上。 元山跳下了马背,坐在了寇季身旁。 寇季盯着脚下潺潺流过的溪水,淡淡的道:“以后别再试探我了,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 元山盯着寇季,郑重的道:“您是真君子,可您能确定别人也是真君子吗?赵匡胤开了一个好头,所以即使你不愿意坐那个位置,只要您手底下的人想让您坐,一样能将黄袍披在您身上。” 寇季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元山,平静的道:“我不点头,没有人能将黄袍披在我身上。” 元山沉声道:“您如今手下兵强马壮、人才济济,文武两班中,有半数人对您唯命是从。世人皆到寇公是权臣。可世人却不知道,寇公的权势比您,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您虽无权臣之名,可您手里的权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许多自诩为权臣的人。 历朝历代的君王,皆容不下权臣。 赵官家要用您,所以不会对您怎样。 赵官家若是不用您的话,很有可能会对您下杀手。 即便是赵官家能念及您的功劳不动您,新君继位以后,也不会放过您。 您若是不先发制人的话,无论是赵官家,还是新君,对您出手,您都没办法反制。” 寇季瞥着元山,没有言语。 元山深吸了一口气,道:“只要您点头,元山部二十万兵马,会毫不犹豫的杀入大宋。我们从青塘一路冲杀过去,从西宁州破边而入,只需要半个月,我们就能杀到汴京城下。” 说到此处,元山认真的盯着寇季道:“没人能拦得住我们!” 元山说这话的意思是,种世衡、狄青、朱能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拦不住他。 寇季幽幽的道:“你很自信……” 元山坦言道:“单纯的对阵的话,我自然不是种世衡、狄青、朱能等人的对手。可我若是出兵的话,就不是单纯的跟他们对阵。 种世衡、狄青、朱能三人皆有弱点,皆有顾虑。 我只要盯着他们三人的弱点略施手段,他们就会自顾不暇。”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 元山沉声道:“他们是家养的家犬,脖颈上套着项圈。我是一匹游走在旷野上的孤狼,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束缚。” 元山此话,虽然对种世衡三人有些侮辱性。 但并没有错。 种世衡、狄青、朱能固然厉害,但他们头顶上还站着很多人,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根绳子,绳子紧紧的捆绑在三人身上。 元山头顶着只有一个寇季,可寇季基本上不干涉元山的作为。 二人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更像是合作关系。 所以元山身上没有多少束缚,可以随心所欲的施为。 寇季瞥了元山一眼,淡淡的道:“我费尽心思弄出来的禁军,可不是你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 元山认真的道:“您若是起事,禁军中必然有不少人响应您。” 寇季失声一笑,摇头道:“你应该好好的学一学忠君爱国四个字。我若是身为人臣,被君王欺压,朝野上下所有的人都会为我张目。 可我若是可叛逆,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容不下我。 包括我的那些门生故旧。” 忠君爱国四个字,说起来轻飘飘的。 可只要君王得人心,它就经受得起考验。 天地君亲师五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真要到了做选择的时候,君在亲、师之前。 元山是个脑后有反骨的家伙,所以即便他知道这些道理,也不认可。 元山听到了寇季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您在大宋经营多年,您要是举起反旗的话,应该会有不少人跟随。” 元山这话说的有些气弱。 显然,他觉得寇季的门生故旧若是不跟着寇季一起起事的话,可能会有很多麻烦,成功的几率可能会大大的降低。 寇季摇头一笑,“他们容不下我又如何?这偌大的江山,我要是真的想要,谁也阻挡不了我的脚步。” 元山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平静的笑道:“可我真的不想要,因为我不喜欢。” 元山难以置信的道:“只是因为不喜欢?!” 寇季耸了耸肩膀,“不喜欢,还不够吗?” 元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看着元山道:“我不会允许有人违背我的意志,将黄袍披在我身上。我也不会任由别人拿捏我。我要如何活,我自己做主,别人谁也别想插手。” 元山盯着寇季质问道:“那我们费尽心血在西域闯下了偌大的基业,又什么意义?” 寇季闻言,愣了一下,坦言道:“一是为了给大宋一统天下,威慑四海奠定基础;二是为我们准备一条后路。” 元山有些不甘心的道:“那我们兄弟以后就这么在西域待着,什么也不做,平白的浪费光阴?” 寇季沉默了一下,道:“你要真的闲不住,就带着兄弟们往西走。你在西域待了这么久,应该知道,在西面,有一大片不输给我大宋的疆土。 你要是喜欢,可以全占了。 觉得当皇帝有意思的话,也可以自立为帝。” 元山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瞪着寇季,低声咆哮道:“我们就算打下再大的江山,也是你的。我们是你的人。” 寇季迟疑了一下,“那你先坐着,等我再有儿子了,我让他到西域继承皇位,到时候你可以禅让给他。” 元山瞬间有点不想跟寇季说话了。 儿子辈的事情到了儿子辈的人长大了再说。 现在说的是老子辈的事情。 寇季见到元山闭上嘴不说话,略微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胸中有韬略,想干一番大事业。只是如今的大宋已经不适合再折腾了。 往西去吧。 西边的世界更精彩。 西边的那些邦国中,奴隶制深入人心。 等级制度更是严苛的令人发指。 对你而言,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战场。 你若是下手狠一些,也许要不了多少年。 我汉人就会处在西方那些等级制度的顶端。 许多年以后,等我大宋的百姓能够轻易的去西方游玩的时候,就会发现。 曾经有一个叫做张元的人,征服了整个西方。 让我汉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元山觉得寇季是在拿鬼话骗他,他盯着寇季,道:“佛家有云,众生平等。” 寇季撇撇嘴道:“平等个狗屁!世家大族,从出生起,就钟鸣鼎食,死后还有豪华的陵墓和棺椁居住。寻常百姓呢? 从出生起,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死后仅有一张草席裹身。 你告诉我,哪里公平了? 皇家的人,从出生起,就站在权力和富贵的顶端。 百姓家的人,从出生起,就站在最底层。 你告诉我,哪里公平了?” 元山抿着嘴没有再言语,他就是挤兑了寇季一句,没想到寇季跟他讲了一大堆大道理。 “去西方就去西方吧。” 元山沉默了良久,长叹了一声。 寇季点了点头,提醒道:“你往后怎么来都行,但别失了我们的根本。我若是活不下去了,还指望来西域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呢。 你要是把家底折腾光了,别怪我跟你翻脸。” 元山郑重的点头。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回头你留下十万只羊,角厮罗弄出的那九千套的重甲你拉走。我现在不能给你火器,只能给你一些重甲。” 元山再此点头。 元山部随后必然会开疆拓土许多,到时候疆土增加、兵马增加,相对的精锐兵马的数量也得跟着增加。 元山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元山铁骑。 元山铁骑几乎已经成了元山部的标志。 所以元山铁骑回头也会扩张。 元山铁骑扩张,自然需要军备。 让元山部自己铸造的话,会很麻烦,花销也大。 直接将青塘的拿过去用,反而更方便。 “我走以后,你记得盯着点克鲁伊,别让他太张狂。青塘重甲的另外一千重甲,我给了他,回头你想要的话,就带人去抢。” 寇季再此提醒了一声。 虽然寇季此前许诺,让克鲁伊做青塘王。 可并不代表元山部不能去收拾他。 毕竟。 从明面上看。 元山部是大宋的番属,不是附属。 元山部有自己的自主权。 寇季交代完了公事以后,便不再多言。 元山也没有言语。 二人坐在一起,沉默了许久。 寇季缓缓开口,“此次一别,再见面,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元山沉默的点了点头。 上一次元山和寇季见面,是好几年前。 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真不好说。 元山的身份决定了元山不能轻易的出现在汴京城。 寇季的身份也决定了寇季不能随便到边陲上晃荡。 寇季看向了元山道:“我回头派人将你妻儿送过来?” 元山缓缓摇头,“就让他们留在大宋吧。我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了。他们留在大宋,能帮我好好的看一看大宋,也能帮我祭奠一下祖辈。” 寇季点头问道:“让他出仕吗?” 元山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让他富富贵贵的当一个闲人就算了。大宋的仕途险恶,我不在他身边,我怕他应付不过来,惹上了祸事,无人帮他。” 寇季沉声道:“有我!” 元山再此摇头,“你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寇季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罢了……随你吧。” 寇季感叹了一句。 二人随后便没有再聊其他的。 寇季陪着元山畅饮了一番,随后又叫来了元山铁骑十大统领畅饮了一番。 然后送他们离开了此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8章 整个大辽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寇季送走了克鲁伊和元山以后,骑着驴,跟着种世衡和狄青返回了河西。 一路行了数日。 一行人到了河西府府城西凉城内。 西凉城经历了一场兵灾,破坏的并不严重。 李迪在战前撤走了西凉城内所有的百姓,搬空了西凉城的一切,所以青塘兵出现在西凉城的时候,发现西凉城是一座空城,就没有在西凉城内多待。 李迪在战后,立马用马匹驮运着百姓的东西,将百姓们迁移回了西凉城。 所以西凉城恢复了一些人气,只是依旧萧条。 大宋和黑汗国、辽兵、青塘兵从冬日鏖战到了次年的夏日,错过了种植的最佳时机。 百姓们回到了西凉城以后,立马在官府的安排下,开始了新一轮的树木种植和庄稼种植。 数十万的黑汗人俘虏,暂时被李迪给征调了,正帮着河西的百姓种树。 种植庄稼,他们不配。 因为他们从小就是以掠夺为生的,压根就不怎么会照顾庄稼。 所以李迪没有安排他们去种植庄稼,生怕他们给百姓们添乱。 寇季带着兵马进入到西凉城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个黑汗人在山间、在地头、在荒野上种树。 百姓们一个个弯着腰,在田间里劳作。 西凉城似乎在一夕之间,重新回到了战前的状态。 寇季在入西凉城的时候,看到了西凉城内有一些铺子已经开张了,忍不住感叹道:“李公确实是干臣,短短几日,就将空无一人的西凉城恢复到了如此景象。” 种世衡和狄青策马并行在寇季身边,对于寇季夸赞李迪,他们并没有在意,也没有附和。 此刻,他们两个人的心思全都放在陈尧咨身上。 寇季带着兵马入了西凉城,刚安置下。 种世衡和狄青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西凉城,直奔阳关而去。 寇季知道他们二人前往阳关,是去找陈尧咨了,所以并没有阻止。 种世衡和狄青走后。 寇季开始清点起了此次的战功。 在数十文书帮助下,寇季勉强将此次参战的将士们的功劳清点清楚。 清点清楚以后,寇季也没有推脱时间,果断的将将士们的功劳兑换成了实际的奖励。 升官的升官、赐田的赐田、赐钱的赐钱。 除了一些爵位,以及一些五品以上的官职需要赵祯复核以外,剩下的寇季皆可以一言决断。 在赏赐了将士们以后。 寇季将各地方的地方兵马逐渐遣散回府。 往后的战事不需要他们。 他们留在河西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回去地方坐镇。 在将士们返乡的时候,寇季懂用了赵祯赐予他的天子剑,写了诸多文书,下发到了地方,让地方衙门如实安置有功的将士,以及受伤的将士,还有那些战死的将士的遗孀。 为了确保中间不出现什么披露,不让将士们寒了心。 寇季在文书中写下了许多杀气腾腾的话,并且派遣了几个亲信,前往地方上亲自督促。 一晃眼。 七日时间已过。 河西境内除了河西府的地方兵外,就剩下了邕州的永字头禁军、永兴军、镇西军。 种世衡、狄青、陈尧咨、李迪等人,在寇季安置妥当了地方兵马以后,一起出现在了西凉城。 河西府府衙。 寇季正在处理禁军将士的封赏。 种世衡和狄青等人一起进了知府衙门。 一入衙门,一行人齐齐施礼。 “见过寇枢密……”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笔,摆摆手,道:“不必多礼。” 一行人起身。 寇季请他们坐下,盯着李迪问道:“沙州、瓜州、肃州等地的百姓可安置妥善?” 李迪郑重的道:“已经全部返回原籍。瓜州和沙州的一些屋舍和田产毁坏的有些严重,百姓们彻底安置妥善,恐怕要等到秋日以后。” 寇季沉吟着道:“此次为了应对强敌,我们坚壁清野,确实对百姓的影响很大。不过我已经奏请了官家,减免河西的赋税。 此外,你也从我手里讨要走了不少牛羊补偿给了百姓。 相信百姓很快就能够恢复过来。” 顿了顿,寇季继续道:“不过果林恢复起来,恐怕需要很长的时间。为弥补百姓,随后一户再发一匹马。有马匹帮助,相信百姓们劳作起来也会容易一些。” 李迪听到此话,忍不住撇嘴道:“即便是你强行将一部分马匹塞给百姓,剩下的那些马匹也不是你轻易能消化的。” 寇季瞪了李迪一眼,“你觉得百姓们不需要的话,我可以收回。” 李迪干巴巴一笑,没有再言语。 虽说河西并不缺马,可大部分是公家的马,其次是以某寇姓为主的大地主的马。 百姓们虽然一直在牧马放羊,但是大部分都是在给别人打工。 平日里要用马匹,也是从公家马场,或者是大地主的马场里借调。 如今寇季免费给百姓们送马,算是在给百姓们送好处,李迪怎能拒绝。 牛、马、骡、驴等牲畜,套上了各种种田的工具,其耕田效率,可是杠杠的。 河西百姓们手里的良田本来就多。 自然需要牲畜帮忙。 寇季见李迪不再言语,也懒得跟李迪计较,他继续开口道:“此次缴获的马匹确实有些过多,贩卖到中原腹地的话,一时半刻也不一定能卖得完。 所以我决定,将一部分马匹,以兑换军功的方式,赏赐给地方兵。 在赏赐的时候,尽可能用比市价低三成的方式赏赐。 如此一来,也算是嘉奖了他们驰援河西的功劳。” 地方兵,多是地方子弟,多是穷苦人家出身。 买不起马。 寇季通过军功赏赐的方式,将马匹以几乎白送的方式赏赐给他们,对他们而言,好处极大。 他们将马匹带回去以后,无论是自家用,还是租出去给别人用,都会为家里带来一点儿微薄的收入。 他们参加了此次河西的大战,多多少少都捞到了一点儿功劳。 回到了乡间以后,多多少少都能分到一些地,或者是分到一些钱。 所以寇季不用担心他们养不起马。 陈尧咨在寇季说完了此话以后,忍不住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有大量的马匹需要安置。”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种世衡和狄青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 陈尧咨微微皱着眉头。 李迪感慨道:“曾几何时,我大宋一匹马当成五匹用,缺马缺到了所有人提到马政,都会皱起眉头的地步。 没想到,短短几年,我大宋的马匹就多到了用不完的地步。” 寇季并没有跟着李迪和陈尧咨感叹,他在听到了二人的话以后,沉声道:“剩下的马匹,我会发卖给一些比较贫穷的府衙门,让他们借着马匹助农兴农。” “他们可没钱……” “没钱没关系,等他们有钱了再偿还朝廷也不迟。此事我会奏明给官家,让官家下发命令条文给各地官府。” “……” 寇季此话一出,李迪等人便没有了异议。 寇季继续道:“马匹的问题解决完了,剩下的就是俘虏问题。在我离开之前,我会将黑汗人派遣入青塘,让他们去帮我们将青塘清理干净。 我们只需要给他们一匹马,一柄刀就行,剩下的不用再多管。 随后李公可以在边陲上设立两处边市,供给那些黑汗人用。 他们在青塘抢到的牛羊马匹、金银珠宝,都可以拿到边市上,兑换成粮食、酒水等物。 具体的如何兑换,李公依照着市价安排就行。” 李迪听到此话,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数十万黑汗人出去抢劫,抢到的东西只能拿到河西消化。 河西还不借此吃的肚满肠肥的。 此事对河西十分有利,李迪自然高兴。 寇季继续说道:“青塘的那些俘虏,暂时以军管的形式管理。” 李迪迟疑了一下,坦言道:“河西如今已经没有多余的田地给他们种了。一些规划的林地,必须种植树木,绝对不能开垦。 所以他们留在河西的话,是一个负担。” 李迪这些年治沙,摸索出了一些经验,知道树木对河西很多紧挨着沙漠的地方都十分重要,所以他不允许那些本应该栽种树木的地方被开垦成良田。 寇季缓缓道:“此事我已经考虑过了。你可以吩咐人带着他们往西边走。西州回鹘境内,紧挨我大宋的伊州等地,皆可侵占。” 李迪一脸愕然,刚要开口。 就听寇季继续道:“尽管放心大胆的占。我大宋作为战胜国,有权裁定黑汗国所有疆土的归属。 黑汗国的人若是不服,让他们领着兵过来,我们再战一场。” 李迪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寇季如此霸道的将黑汗国的疆土划入到了大宋,不知道黑汗国人知道了以后,会有什么感想。 大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大宋去占吧。 反正他们打不过大宋这个强盗邻居,只能任由大宋欺负。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他们的真神祈祷,祈求大宋在欺负他们的时候轻一点。 若是瞎逼逼的话,有可能率先冲进他们黑汗国疆土的,就是他们黑汗人组成的兵马。 寇季决断了俘虏安置和马匹安置的事情以后,特别叮嘱李迪,“给黑汗人和青塘人发放我大宋户籍的时候,严谨一些。 没有重大突出贡献的,坚决不配发大宋户籍。 他们想要成为我大宋百姓,享受我大宋的庇佑,首先要为我大宋做出贡献。 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宋子民。” 李迪闻言,哭笑不得的道:“你所指的重大的突出贡献,要多大才行?若是依照朝堂上的标准衡量的话,恐怕他们一辈子也拿不到我大宋的户籍。” 寇季瞪了李迪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有足够的女子给他们婚配?!” 李迪瞬间闭上了嘴。 没有! 有也是大宋百姓优先。 寇季见李迪不再言语,便继续道:“政事已经说完了,现在说一说兵事。” 寇季目光落在了种世衡、狄青、陈尧咨三人身上,问道:“你们三人商量好了没有,谁领兵去幽州城?” 种世衡和狄青几乎不约而同的站起身。 陈尧咨迟疑了一下,咬着牙,没有说话。 寇季见此,有些好奇的道:“陈大将军不想去幽州城?” 陈尧咨一脸怨念的道:“想,做梦都想。可我去不了。” 寇季意外的道:“为何?” 陈尧咨狠狠的瞪了种世衡和狄青一眼,没有言语。 李迪在一旁偷笑着道:“老家伙是不敢,怕自己的儿孙挨揍。” 寇季愕然的看着种世衡和狄青,“你们威胁他了?” 种世衡和狄青果断摇头。 陈尧咨见此,拍桌而起,破口大骂,“不当人子!你们敢做不敢认,有什么颜面在大宋朝堂上立足!” 种世衡和狄青齐齐翻了个白眼。 陈尧咨愤怒的瞪着种世衡和狄青,向寇季告状,“寇枢密,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啊。他们为了逼迫下官留在河西,居然用下官的儿孙威胁下官。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寇季一脸愕然的道:“他们还敢威胁你?!” 老陈家一门三杰。 弟兄三人皆是大宋朝堂上的高官。 老大虽然已经故去,可留下的门生故旧多不胜数。 老二如今在朝堂上执掌一部,是下一任参知政事有力的竞争人选。 陈尧咨自己虽然投了武臣之列,可是此前他在文臣之列厮混的时候,没少交好朝臣,门生故旧也是一大把。 陈尧咨不威胁他们就算不错了。 他们敢威胁陈尧咨? “寇枢密,我们什么也没干,你别听这老倌污蔑我们。”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一脸正色的道。 陈尧咨气的发抖。 李迪忍不住说了一句公道话,“他们两个确实威胁了陈老倌。若是在以前,他们自然不敢威胁陈老倌。 因为他们敢威胁陈老倌,陈老倌就有无数的法子弄死他们。 不过,如今不同了。 枢密院独立了出来,不再被满朝文武所影响。 只属于枢密使和官家。 他们二人就算得罪了陈老倌,也不怕被报复。 而且他们都是你的人,陈老倌就算要报复他们,也得问一问你答不答应。” 寇季听完了李迪一席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闹了半天,种世衡和狄青两个人是狐假虎威,假借着他和赵祯的威风,欺负人家陈尧咨一个老人家。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抬头挺胸仰着脸,丝毫没有欺负了人家陈老倌的耻辱感。 寇季瞪了二人一眼,道:“陈大将军跟你们可是同僚,你们怎么可以威胁同僚呢?拿人家啊儿孙威胁人家,就更不堪。 陈大将军也是深明大义的人。 你们若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会跟你们争去幽州城的机会? 还不速速向陈大将军道歉。 再敢拿人家家人威胁,军法伺候。” 种世衡和狄青闻言,几乎二话不说,便向陈尧咨致歉。 陈尧咨一开始还觉得挺满意的,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他瞪着眼睛质问寇季,“你也不愿意让我去幽州城?” 寇季刚才的话看似在偏袒陈尧咨,可是细细一品,会发现,寇季其实是在偏袒种世衡和狄青。 陈尧咨一听,自然不乐意了。 寇季坦言道:“我没有不让你去幽州城。只是比起燕云之地的战事,此地更加重要。种世衡和狄青,各有优点,也各有缺点。 二人能打仗,主见也极强。 他们留在了河西坐镇,肯定跟李公配合不到一处。 说不准还会吵架吵的互不相让。 你就不同了,你跟李公聊得来,该退让的时候肯定会退让,该坚持的时候肯定会坚持。 有你坐镇河西,我放心。” 陈尧咨不满的道:“你少给我上眼药。我当初投身军伍,就是为了打仗。可我投身军伍如今已经过了五六年了,满打满算就打了一场仗。 如今,我都六十了。 不去幽州城打一场,说不定这辈子就没仗打了。 若是没仗打,那我还投身军伍干嘛?” 陈尧咨越说越气,到最后甚至流露出了一些委屈。 寇季心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家伙为了打仗,准备了几十年。 心头的热血燃烧了几十年。 如今就这么被浇灭了,对老家伙而言,确实有些残忍。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陈大将军,坐镇河西可不是简单的坐镇那么简单。随后黑汗人进入到了青塘以后,青塘境内会发生连番大战。 你要防着他们越境伤人,还要让将士们频频遣入高原,去适应高原上的气候。 等到黑汗人将青塘境内的人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你就得领兵入青塘,跟里面剩下的黑汗人和青塘人作战。 到时候,仗有你打的,就怕你打不过来。 所以你不必跟种世衡和狄青二人争抢去幽州城的机会。” 陈尧咨愣了一下,盯着寇季追问道:“我一个人,覆灭青塘?” 寇季缓缓点头。 陈尧咨迟疑了一下,瞥了狄青和种世衡二人一眼,道:“他们两个不会过来抢功?” 寇季态度坚决的道:“我不会答应的。” 陈尧咨叹了一口气,瞪了狄青和种世衡一眼,嘟嘟囔囔的道:“便宜你们了……” 狄青和种世衡见此,齐齐向陈尧咨施礼。 “多谢陈大将军成全!” 寇季见此,也长出了一口气。 一切的事务都安排妥当以后。 寇季等人便忙碌了起来。 李迪忙着帮助百姓恢复农耕,狄青、种世衡陈尧咨三人忙着在整顿兵马,寇季忙着在跟黑汗人交涉。 寇季要派遣数十万黑汗人进入到青塘境内去,自然要好好交涉一番,选择一些听话的人,安插一些监督的人。 不然数十万黑汗人若是在他走后,突然倒戈,那乐子就大了。 寇季前前后后在黑汗人中间挑了近千人,又安插了近千人。 然后又将那些跟他一起经历过瘟疫折磨,并且对他神使身份深信不疑的黑汗人打散,安置在了数十万黑汗人中间。 随后,寇季将黑汗人分别分成了上千股,将他们放进了青塘。 为了避免中途出现什么意外,寇季特地在边陲上,盯着他们一支一支的进入到青塘。 在此期间。 种世衡、狄青、陈尧咨三人已经整顿好了兵马。 陈尧咨率领着五万邕州永字头禁军,还有三万河西府的地方兵,一路赶到沙州和西州回鹘的地界坐镇。 不仅如此,他还驱赶了近十多万的青塘兵,进入到了西州回鹘境内开始种树、开荒、屯田、牧马、放羊。 为了刺激其积极性,寇季也给予了陈尧咨和陈尧咨麾下的兵马一定的好处。 十多万青塘兵,两年以内开荒所得的一切,近归陈尧咨和陈尧咨麾下的兵马所有。 如此一来,陈尧咨和陈尧咨麾下的兵马自然会不遗余力的督促那些俘虏去劳作,去给他们创造更多的价值。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整顿好了兵马以后,就率领着兵马离开了河西,赶往了幽州城。 他们并没有等寇季。 因为他们是率领着大军在前进,即便是先行一步,也未必能在寇季之前赶到幽州城。 寇季将黑汗人全部送进了青塘以后,已经是狄青和世衡领兵离开河西的七日后。 寇季将河西剩下的事情交给了李迪和陈尧咨以后,带着自己部曲和亲从官、亲事官,离开了河西。 寇季才出了河西地界,刚刚进入到了陕西府辖地内,就听到了一个让他一脸懵逼的消息。 “整个辽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陕西府。 豳州驿站。 范仲淹在得知了寇季入境的时间以后,提前赶到了驿站内等候寇季,在见到了寇季以后,他神色难明的道。 寇季一边洗去身上的尘沙,一边疑问,“怎么个乱发?” 范仲淹长叹了一声道:“杨文广和王随两个家伙,也不知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怎么了。居然将兴庆府等地近百万代罪之身的人放进了辽国。 并且许诺他们,拿敌人的脑袋来脱籍、升官、搏赏钱、搏良田。” 说到此处,范仲淹微微吸了口凉气,沉声道:“那群家伙们入了辽地以后,没了约束,一个个杀疯了。 辽国的西北路和西南路以及被他们杀空了。 如今他们正在辽国的京南道和京北道肆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59章 前所未有的危局 寇季听完了范仲淹的讲述,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是辽国境内相对较大的两处疆域,里面盘踞着各个部族,为了有效的管理这些部族,辽国效仿宋制,在其境内设立了西北安抚招讨司。 其地域之辽阔,几乎是外包了大宋北境。 最东头临近辽国腹地,最西头临近黑汗国。 疆域面积几乎达到了原西夏和河西加起来的总和。 盘踞在里面的百姓,少说也有三百万帐。 三百万帐,可不是三百万人。 辽国的帐,相当于大宋的户。 只是辽国帐的人数,远远没有大宋户的人数多。 但即便如此,三百万帐,也得有六百万人左右。 如今三百万帐的人全部没有了。 有可能被屠了,有可能加入到了王随和杨文广放出去的凶徒队伍里了,也有可能在凶徒入境的时候,扮成了凶徒,造了辽皇耶律隆绪的反。 三百万帐,六百万人,没了。 骇人听闻。 寇季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范仲淹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了寇季一眼,见寇季处在震惊中,便没有再开口。 寇季震惊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丢下了手里的汗巾,面无表现的询问范仲淹,“官家知道此事吗?” 范仲淹赶忙道:“杨文广和王随已经将此事写成了文书奏报给了官家,官家得知了此事以后,便派人将消息传给了下官,吩咐下官在此处等候您,将此事如实告诉您。”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官家准备怎么解决此事。”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坦言道:“官家说,此事交给你全权处理。” 寇季一脸恼火的道:“我处理的了吗?!” 范仲淹生硬的笑了一下,没敢开口。 别人在得知了王随和杨文广放出去了一百多万凶徒,杀空了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的时候,都在为王随和杨文广叫好。 可看清楚此事本质的人,没有一个觉得此事是好事。 杨文广和王随将那些凶徒放出去的时候,估计没想着控制他们,应该是想让他们随便去辽国闹,最好将辽国闹一个乱七八糟,为大宋争取更多的优势。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一百多万凶徒在离开了大宋境内以后,就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那一百多万凶徒,若是真的将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的人全杀空了,那还好。 问题是他们没杀空。 他们就算是再能杀,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两个月时间内将六百多万人杀一个干干净净。 更不可能在杀完了六百多万人的同时,还能完成几千里的急行军。 所以,从大宋跑出去的那一百多万凶徒,根本不可能将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的人杀空。 他们应该只杀了其中一部分,有可能是很小的一部分。 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内大部分的人,应该是在大宋凶徒入境以后,或主动或被动的加入到了凶徒当中,陪着他们一起烧杀抢掠。 所以他们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的人处理一空。 又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几千里的急行军,进入到辽国京南道和京北道肆虐。 所以在辽国境内作乱的人,很有可能已经超过了一百多万。 具体有多少人,寇季没敢猜。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作乱的人,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但凡是被他们碰上了人,要么被他们碾碎,要么加入他们,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只要是个人,只要不想死,都会加入他们。 他们的人数自然会成倍数增加。 他们的发展方式,有点像是民间的百姓起义。 几百个几千个百姓扯旗造反,然后一路挟裹着其他的百姓,越滚越大,会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发展到几十万人的规模。 他们又跟百姓起义不同,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拥有了极大的基数。 发展的会更快,崛起的会更加迅猛,危害会更大。 他们的人数必然已经超过了一个人为的可以控制的地步。 他们随后会如何,充满了变数。 谁也说不准。 他们有可能会在辽国境内肆虐,彻底将辽国撕一个粉碎。 也有可能顺势攻入大宋,在大宋境内肆虐。 他们比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的黑汗兵更像是蝗虫。 不……准确的说,黑汗王玉素甫率领的黑汗兵只是像蝗虫,而他们,是真正的蝗虫。 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在他们没有消亡之前,任何被他们惦记上,或者他们经过的城池,都会被他们啃食的干干净净。 他们若是真的对大宋下手,寇季真的没什么办法应对。 因为寇季稍微盘算了一下,就算他将大宋所有的兵力全部压到边陲上,也不一定能抵得住他们的冲击。 几百万人一窝蜂的涌过来,谁去挡?谁敢挡? 如此规模的流民式的叛乱模式,历史上根本就没发生过,也没有相应的例子可以借鉴。 所以寇季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虽然如此方式形成的队伍,会在极短的疯狂过后,分崩离析。 但以他们的规模,在他们分崩离析以前,足以将他们面前的一些撕的粉碎。 范仲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在寇季发火以后,他没敢开口。 寇季经过了短暂的发泄以后,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事到如今,他再发火也没有用。 他必须得冷静下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寇季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突然抬头,询问范仲淹,“燕云的战事如何?” 范仲淹急忙回答道:“燕云的战事也很乱。辽皇耶律隆绪率领着兵马抵达了幽州城以后,一直在攻打幽州城,但是并没有使出全力。 他想拖着我大宋的中军,想通过诱敌深入的法子引王凯和李昭亮上钩,想从侧面击溃我大宋的兵马。 借此扭转战场上的局势。 只不过,王凯和李昭亮二人并没有上当。 王凯和李昭亮相继拿下了云州、应州等地以后,就固守在原地,止步不前。 辽皇耶律隆绪诱敌深入的计策并没有奏效。 辽皇耶律隆绪一计不成,想用第二计。 只是还没等出手,辽国腹地就传出了上京城被攻破的消息。 辽皇耶律隆绪不得不暂时停下了谋划,开始安抚军中的将士。” 说到此处,范仲淹停了下来。 寇季疑惑的道:“曹玮没有趁机进攻?” 范仲淹缓缓摇头。 寇季沉吟道:“辽国腹地上京城是怎么攻破的?” 范仲淹赶忙将赵祯暗中安排刘亨去攻打上京城的消息告诉了寇季,末尾的时候还补充道:“刘亨攻破了上京城以后并没有停留,而是带着在上京城内的缴获退出了上京城。 缴获已经通过大船送到了我大宋的登州,王相公已经赶到了登州去接收。 刘亨自己带着人依旧停留在辽国境内,跟辽国境内留守的辽兵周旋。 月前,交趾的援兵沿海而上,抵达了辽国境内,跟刘亨汇兵一处。 如今辽国上京城东北等地方,也乱成了一团。” 寇季听到此处,感慨道:“东北有刘亨和交趾兵马,南境有我大宋,西境有数量庞大的凶徒在作乱。辽国现在的处境可以说是四面楚歌啊。 辽皇耶律隆绪费尽心机营造了一个东西夹击我大宋的局势。 我大宋挺过来了。 如今,辽国四面楚歌,我倒是想看看辽皇耶律隆绪该如何应对。”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范仲淹道:“曹玮没有借机击溃辽皇耶律隆绪,应该是在等辽国乱的更彻底。辽皇耶律隆绪若是被迫退兵的话,曹玮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燕云十六州。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果然不假。 辽国如今已经不足为惧,那数量庞大的暴徒却不好应对。” 范仲淹听完了寇季一席话,思量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如今战场上的局势,跟寇季分析的别无二致。 寇季叹了一口气,“王随和杨文广就是个棒槌,恶鬼都敢往出放。”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他们若是不放那些恶鬼出去的话,那些恶鬼很有可能会祸害我大宋。”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道:“那他们也不该把军功的奖赏定的那么优厚。秦订立军功制的时候,举国上下不过四百万人而已。 四百万人,暴捶了六国,可见军功制对百姓们的吸引力有多大。 对那些吃了不少苦的罪囚而言,吸引力就更大。 他们会为了军功,豁出性命去。” 范仲淹也觉得杨文广和王随定下的军功赏赐有些过于优厚。 寇季又叹了一口气,神色凝重的道:“虽然那些凶徒们还在辽国境内肆虐,但我们不得不防。还好他们如今在长城之外活动。 我们要是能拿下全线的长城,据长城而守的话,应该能将他们挡在外面。” 数百万的凶徒肆虐,如山崩,如海啸,已经不是一般力量可以抵挡了。 唯有借助长城。 或许还有几分挡住凶徒的希望。 寇季带着范仲淹回到了驿站里临时安置的书房,提笔挥毫,开始写起了调令。 寇季一口气写了十几份调令,每一份调令阵对一支地方兵。 寇季将大宋境内剩余的地方兵,一口气全部调遣到了西凉城到云州一线的长城。 写完了调令,寇季揉了揉眉心,“三十六万人,守数千里长的长城,还是有些薄弱。还得想办法增添一下他们的力量才行。” 寇季取出了自己的半枚兵印,一一加盖了兵印以后,将调令交给了范仲淹。 “派人速速回到汴京城,将调令交给政事堂,让政事堂尽快加盖相印,随后发给兵部,让兵部加盖兵印,并且尽快下发到地方上。 一个月内,我要看到我调遣的三十六万地方兵,全部出现在长城上。” 范仲淹拿着调令,有些迟疑。 寇季的话有些太强硬了,隐隐有种吩咐政事堂做事的意思。 政事堂的三位宰相,可不是寇季能吩咐的。 一个闹不好,就是一场席卷大宋的文武大争。 寇季似乎看出了范仲淹的心思,他长出了一口气,道:“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顾虑,更不想想的那么复杂。 你派人将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告诉吕夷简三人。 若是一个月内,三十六万地方兵到不了长城上。 我就辞官,然后带着全家人逃出大宋去避祸。 等祸事过去了以后,我再带人回来给你们收尸。” 范仲淹闻言,心头一惊,“真有这么严重?” 寇季橫了范仲淹一眼,“那可是几百万人,不是几百个人。真要是进入了我大宋,谁能挡得住?” 范仲淹脸色有些难看的道:“下官还以为你会有办法。”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是人,不是神。蝗虫过境的时候,我也只能干看着,根本拦不住蝗虫。” 说完此话,寇季有些无力的瘫坐在了座椅上。 范仲淹不死心的问道:“真的没有办法?”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道:“如果我们能在他们生出进入我大宋的心思前,将辽人赶出燕云十六州,彻底的掌控长城。 借着长城,借着我大宋禁军和地方兵加起来的百万兵力,或许能抵挡一二。” 范仲淹微微咬了咬牙道:“有没有把握十足的办法?” 寇季愣了一下,略微思量了一下,道:“有……” 范仲淹徒然瞪起眼,惊喜的道:“您有把握十足的办法对付他们?” 寇季点了点头道:“弄一场瘟疫,不仅能避免他们侵犯我大宋,还能让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死绝。” 范仲淹脸上的喜色瞬间僵硬,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寇季继续道:“能弄死数百万人的瘟疫可不简单。到时候我大宋也要跟着付出惨重的代价。有可能会死跟他们数量相等的人,有可能更多。 而整个长城外,还有可能会化成一片死地,十数年之内,恐怕没人敢去涉足。” “不……不行……不能用瘟疫……” 范仲淹满脸惊恐的喊着。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瘟疫那东西是我能掌握的吗?” 范仲淹脸色有些发白的盯着寇季没说话。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微微瞪起眼,“你还真觉得我能掌控瘟疫?!”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颤声道:“别人的话,我自然不信。先生的话……我信。”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范仲淹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那东西我掌控不了。就算能借用,我也不会用。我可以用刀子杀人,甚至可以用阴谋诡计坑死无数的敌人。 但我绝对不会用瘟疫杀人。 我是个人,不是魔。 只有魔才会歧途去掌控瘟疫,并且用瘟疫去杀人。” 说到此处,寇季起身拍了拍范仲淹的肩头,“你在陕西府好好守着。我在前面要是顶不住了,就会传令给你,在陕西府征兵。” 范仲淹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不明白寇季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道:“到时候我会奏请官家复立军功制。” 范仲淹一脸惊愕。 寇季幽幽的道:“先秦的时候,陕西府仅有四百万人,他们暴捶了六国。现在的陕西府,可不止四百万人,我想看看他们能不能暴捶那数百万的凶徒。” 范仲淹愣了又愣,许久以后,范仲淹迟疑道:“寇枢密很看重陕西府的人?是因为寇枢密出身于陕西府吗?” 寇季失声一笑,“跟地域无关。在我华夏,别的地方可以讲地域,陕西府却没办法讲地域。秦灭六国,六国贵族皆迁至此;汉强干弱枝,将更多的人迁移至此。 所以在此地,根本就没办法以地域分人,更不能说谁是那个地域的人。 而且,无论什么地方的人,皆是我华夏人。 既然都是华夏人,就不应该有地域之分,也不应该因为地域,看重谁,看轻谁。 我之所以选此地,是因为此地的百姓以前在我大宋边陲上挣扎、过活。 多多少少熟悉战争。 应征他们入伍,再加上军功制的激励,他们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爆发出不输给地方兵的战斗力。 到时候有他们相助,应该能缓解我们一些压力。” 范仲淹有些不相信的道:“那您提到先秦……”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你只看到了军功制带给先秦的好处,但你没看到军功制带先秦的坏处。秦是征灭了六国,可是在此过程中,四百万百姓,死了多少人,谁知道?谁在意过?谁算过?” 范仲淹浑身一震。 上位者在征战的时候,目光一直放在战场上,只在乎战事的输赢,鲜有人会去在乎百姓。 绝大多数人读史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先秦如何强横、如何霸道、如何问鼎天下、如何建立盖世的功业。 可鲜有人去了解,在那强横、霸道、问鼎天下、盖世功业之下,埋了多少皑皑白骨。 先秦时候的一些历史,范仲淹感受不到。 但是距离大宋最近的五代十国的历史,范仲淹隐隐能感受到一些。 五代十国,近七十多年的战乱。 死了多少人? 近四千万人。 四千万人,多么庞大了一个数字。 几乎相当于现在大宋总人口的一半。 那些文人墨客,撰文填词,将五代十国的英雄们夸了一遍,将五代十国的狗熊骂了一遍,将五代十国的美人欣赏了一遍,将五代十国的帝王数落了一遍。 却没几个人,为那死去的四千万人鸣一声冤。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寇季话里的意思,范仲淹也大概想明白了。 寇季是在告诉范仲淹,真要到了征调陕西府的人的时候,那就是大宋江山最危险的时候。 那个时候,需要用无数人命去填,需要用无数人命去消耗。 直到敌我双方一方扛不住为止。 陕西府的百姓被临时抽调,很有可能得死很多人。 范仲淹身为陕西府的知府,一想到到时候陕西府十室九空,心跟着在颤抖。 寇季看出了范仲淹的心思,迟疑了一下,安慰道:“局势未必会发生到那个地步,所以你也别想太多。我只是提早做一手准备,避免到时候局势恶化以后,难以应对。” 范仲淹听出了寇季在安慰他,微微仰起头,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寇季继续道:“我不能再在此地多待了,我得尽快赶到幽州城去,督促官家和曹玮尽快的结束战事,尽快将长城掌握在我们手里。 若是我们不能掌握长城的话,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说完这话,寇季拍了拍范仲淹的肩头,迈步离开了书房。 出了书房,寇季大声的招呼着自己的部曲、亲从官、亲事官,尽快赶路。 亲事官在寇季招呼的时候,看了一眼天色,忍不住道:“寇枢密,天色已晚,我们现在赶路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寇季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冷冷的吩咐了一句,“照我说的做。” 亲事官闻言,没有再敢多言,立马下去跟其他人一起准备行囊。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 寇季踏着刚刚落幕的夜色,冲出了驿站。 在他身后,部曲、亲从官、亲事官,紧紧的跟随着。 范仲淹在听到了马蹄声以后,跌跌撞撞的从驿站里追了出来,望着寇季那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大声的咆哮。 “你一定要赢!” “一定要赢!” “……” 范仲淹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所以他的声音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隐隐有回音生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他的话。 寇季奔出了豳州驿站以后,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幽州城。 寇季不眠不休的冲豳州驿站冲到了潼关驿站。 胯下的马儿在嘶鸣了一声以后,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起来。 寇季顾不得怜悯马儿,在驿站里换上了一匹马以后,继续策马狂奔往幽州城。 三天两夜以后。 寇季路径开封府驿站。 一大两小三个身影站在驿站前,翘首以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0章 急速膨胀的危局 三个身影背后跟着一些仆从,身上背着一些东西,静静的等在哪儿。 “爹?!” 在三个身影中,有一个小姑娘,在看到了遥遥冲过来的马匹的时候,惊喜的大叫了一声。 小姑娘正是寇季大半年没见的闺女寇卉。 寇卉看到了寇季的身影遥遥冲了过来,脸上的惊喜神色难以掩饰,她蹦着、跳着,想跑出去迎寇季,却被向嫣给拦下。 烈马在狂奔的时候,即便是马背上的人提前勒马,烈马也会往前再冲一段距离才会止步。 向嫣怕正在狂奔的烈马伤到了寇卉,所以拽着寇卉,不让寇卉离开。 寇卉被向嫣拽着,不满的对向嫣嘟了嘟嘴,然后继续盯着冲过来的寇季大喊大叫。 “爹!爹!我在这儿!” “……” 寇天赐一脸矜持的站在哪儿,没有像是寇卉一样大喊大叫。 但他目光却紧紧的盯着冲过来的寇季。 虽然寇季在家的时候,他们兄妹两个调皮捣蛋不听话,也不喜欢粘着寇季。 但他们心里十分在意寇季。 寇季离家半载,他们是真的想寇季了。 知道寇季公务繁忙,暂时没办法回汴京城,所以寇天赐就鼓动着向嫣,带着他和寇卉二人到驿站里来等寇季。 寇天赐经常在皇宫里出入,偶尔还陪着赵润去资事堂观政,所以知道寇季已经在河西打了胜仗,如今要去幽州城,也知道寇季会经过此地的驿站,所以特地在此地等候寇季。 寇天赐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寇季说。 他觉得他有必要跟寇季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寇卉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寇季说,她昨晚在驿站里休息的时候,就将自己要跟寇季说的话,跟寇天赐和向嫣讲了一遍。 向嫣也有一些私密话想跟寇季说。 总言而止,他们三个人已经想好了。 他们要在驿站内跟寇季说一晚上的话,以解半载的思念。 眼看着寇季越来越近,寇卉叫的更大声了,寇天赐和向嫣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笑意。 “爹!爹!我在这儿!” “轰隆隆……轰隆隆……” 在寇卉大喊大叫声中,寇季策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寇卉瞬间愣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寇天赐和向嫣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呜呜……” 寇卉眼看着寇季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觉得委屈,失声痛哭了出来。 寇天赐的双眼瞬间也红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向嫣心头一空,十分难受。 寇卉的哭声很大,传的很远。 寇季策马奔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依然能够清晰的听见。 寇季眼眶有些泛红,咬着牙,催促着胯下的马儿跑的更快。 亲从官追上了寇季,迟疑着道:“寇枢密,您不停下跟寇夫人说几句?看寇夫人和贵公子贵千金的样子,他们应该在驿站门口等了很久。” 寇季瞪眼喝斥了一句,“多事!” 亲从官被寇季红彤彤的双眼瞪了一眼,吓的赶忙闭上了嘴。 亲从官能看出来的事情,寇季何尝看不出来。 寇季也想停下来陪着家人说说话,只是他知道,他不能停。 不是他非要赶这一时半会儿。 而是他怕他一停,就不想走了。 有道是女儿乡英雄冢。 英雄贪恋美人,会贪恋到连英雄都不想做的地步。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威力更大。 它能让很多男人,放弃一切。 寇季现在可不敢放下一切,他要是放下了一切,那大宋说不定会迎来一场大的灾难。 大到足以席卷整个大宋的灾难。 “驾!” 寇季奋力的挥舞着马鞭,抽打着胯下的烈马,以求能缓解心中的悲伤。 烈马似乎感受到了寇季的情绪,奔的更快。 寇季能压制自己的情绪,寇卉却不能。 驿站门前。 寇卉早就哭成了个泪人。 寇天赐偷偷躲在一旁抹眼泪。 向嫣心里十分难过,但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蹲下身,脸上带着笑意,安慰寇卉。 “别哭了,你爹应该是有重要的政务要处理,所以不得不急匆匆离开。” 寇卉哽咽着道:“他明明是不想要我们了……呜呜呜……” 向嫣笑着道:“怎么会……你爹最疼的就是你,他就算不要天底下任何人,也不可能不要你。” “那他为什么不停下来看看我,他哪怕不跟我说话,抱抱我也行。” “……” 寇卉带着哭腔,数落着寇季。 向嫣耐心的在一旁安慰着她。 寇天赐在一旁抹泪抹了许久,勉强止住了心中的悲伤,陪着向嫣一起蹲下身,安慰起了妹妹。 有寇天赐加入。 寇卉很快便不哭了,只是嘴一直觉着,脸上写满了不满。 到了傍晚的时候。 寇天赐带着寇卉出去抓了一些小虫,逗笑了寇卉。 寇卉拿着小虫,在驿站的院子里开心的玩了起来。 寇卉年龄小,心里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 再大的悲伤,她痛苦一场也就过去了。 可是寇天赐和向嫣心中的悲伤,却不是痛苦一场就能解决的。 他们脸上带着笑意,心却疼到了抽搐。 这便是大人和小孩的区别。 然而。 国难当头,舍小家,为大家的事情,并不仅仅只有寇季一家。 随着寇季的调令送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的两位宰相在听到了寇季的威胁以后,就知道的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给寇季的调令盖了相印,并且亲自赶到了兵部,督促着兵部尽快加盖兵部大印,并且尽快将调令下发到地方。 一时间,大宋的地方兵马再此被调动了起来。 一些刚回到家的地方兵马,还没有好好的跟家人叙旧,还没有好好的检查检查儿子的课业,还没有好好的带着妻儿去集市上转一转,还没有跪在父母面前尽孝,就再此被征调,赶往了长城。 一些偏远地方的地方兵马,离开了河西以后,还没有返回自己的故乡,就再此被征调,赶往了长城。 痛哭流涕的儿女,何止寇天赐和寇卉。 满怀悲伤的妻子,何止向嫣一人。 …… 十五日后。 寇季先种世衡和狄青一步,奔到了幽州城。 赵祯和曹玮得知了寇季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幽州城以后,便立马出来相见。 寇季见到了赵祯和曹玮出现以后,并没有施礼,而是红着双眼,声音沙哑的低喊了一声。 “半个月内,我们必须拿下长城……不然,我们只能去逃命了……” 说完此话。 寇季眼皮一耷拉,摇摇晃晃的往马背下栽了下去。 赵祯和曹玮见此,一脸惊荣。 跟随在赵祯身边的陈琳,差点吓破胆。 寇季若是在赵祯眼皮子底下坠马而亡,那赵祯估计当场就炸了。 陈琳惊归惊,脚下的步子却不慢,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到了寇季身边,在寇季半个身子已经出现在马匹一侧的时候,稳稳的抱住了寇季。 赵祯和曹玮一颗心瞬间放下了,二人长出了一口气,齐齐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可赵祯和曹玮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砰砰砰……” 寇季身后跟随的那些亲从官、亲事官、部曲,也有跌落下马背的。 只不过他们大部分人都是行伍出身,身体素质比寇季硬多了,精神也比寇季稍微强一些。 在加上他们经常忙碌奔波,比寇季稍微能扛一些。 所以他跌落下马背的时候,是有选择的跌落下马背,并没有昏睡过去,所以并没有损伤。 一些人在跌下了马背以后,躺在地上,还瞪着眼。 他们只是脱力了,没有下马的力气了。 所以不得不以这种方式下马。 “御医!” “快救人!” 赵祯和曹玮同时惊呼了一声。 跟随在他们身后的人齐齐奔了出去。 御医在赵祯和曹玮紧张的神情中,为寇季诊过了脉,长出了一口气,对赵祯和曹玮道:“官家、曹公,寇枢密并无大碍,只是长久的没休息,加上一路上奔波,劳累过度,所以暂时昏睡了过去。 好好休息几日,就缓过来了。 到时候臣在开几副滋补养身的药,寇枢密服用几日,就能恢复如初。” 赵祯和曹玮齐齐松了一口气。 “快,抬四哥回去休息。” 赵祯吩咐了一声,陈琳立马招呼着宦官,抬着寇季下去休息。 刚走了没几步。 沉重的跌落声响起。 寇季等人乘骑的战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起来,甚至连嘶鸣也没有。 赵祯见此,心头一震,沉声下令道:“厚葬之!” 随着赵祯的命令传达下去,立马有官员出来,带着一帮子将士,抬着战马下去厚葬。 赵祯说厚葬,那就是厚葬。 得有墓,得有棺椁。 必要的时候还得立碑。 帝王口含天宪,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口唾沫一个钉。 别说是厚葬几匹马了。 就是让人给这几匹马撰文,为其歌功颂德,下面的官员也得照办。 赵祯和曹玮一起将寇季送到了赵祯临时卧榻的寺庙里的厢房内住下。 二人再此确认了寇季没有性命之忧以后,吩咐人闭上了门户。 站在房门口。 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写满了凝重之色。 赵祯沉声道:“四哥很少会失态,此次为了赶来见我们,险些搭上了性命,说明事情超乎我们想象的严重。” 曹玮紧跟着点了点头,道:“臣也算是寇季一步一步的步入到朝堂上的,臣知道寇季所什么都成竹在胸,很少失态。 他失态了,就说明事情有可能超出了他的掌握。 他现在是我大宋枢密使,超出我大宋枢密使掌握的事情,就等于超出了我大宋所掌握。” 赵祯沉吟着道:“难道辽皇耶律隆绪还有什么后手?” 曹玮认真的摇头道:“辽国如今四面楚歌,辽皇耶律隆绪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眼前的危境下,尽可能的保住辽国,而不是继续跟我大宋打下去。 他若是再跟我大宋打下去,不止燕云十六州得丢,恐怕整个辽国也得丢。 王随和杨文广放兴庆府等地的罪囚去辽国境内肆虐,让那些饱受辽皇欺压的各小部族看到了希望。 他们如今混入到了兴庆府等地的罪囚当中,攻城掠地,大肆屠戮,大有屠灭辽国的姿态。 辽皇耶律隆绪要是不管,辽国很有可能就会毁在他们手里。” 赵祯思量了一下,沉声道:“所以四哥担心的是那些从兴庆府等地出来的罪囚?” 曹玮点了点头道:“官家此前将此事交给了他,而他又不顾自身安危,赶到此处,让我们尽快拿下燕云,掌控长城,那就说明危险来自于那些罪囚。” 赵祯听到此话,有些不确定的说:“那些罪囚……真的能危害到我大宋江山社稷?” 赵祯和曹玮在得知了罪囚们出了兴庆府等地,拿下了辽国西南路和西北路以后,就意识到了罪囚能量不小,也猜倒了他们挟裹了一些辽国百姓一起作乱。 但他们两个那些人只是乌合之众,翻不起什么大浪。 只要有兵马正面击溃他们一次,他们就会顺便分崩离析。 所以他们虽然关注着那些人,但并不是太过重视。 毕竟,那些罪囚们崛起的方式,他们太熟悉了。 正是因为熟悉,并且解决过很多类似的麻烦,所以他们才会放松警惕。 罪囚们的崛起方式,就是大宋民间百姓们常用的造反模式。 大宋立国至今,剿灭类似的造反的案例,超过了数十起。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川府的王小波起义。 公元993年,宋淳化四年,川府大旱,官府里的贪官污吏,依旧在川府境内压榨百姓,百姓们被逼迫的活不下去。 茶贩出身的王小波,率领百十余人,以‘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为号,聚众起义,短短十日,人数暴涨了几十倍,起义军人数达到了数万。 先打青城,再攻彭山。 两战皆胜。 两地的贪官污吏,豪门大户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若不是王小波在打下了彭山以后,因病去世,起义军群龙无首,恐怕会闹的更大。 类似的造反事件,在大宋立国以后,发生了不少。 所以大宋在处理类似的事件的时候,也算是经验丰富。 赵祯和曹痿最初知道辽国各部族百姓冒充兴庆府等地的罪囚,在辽国境内作乱的时候,都觉得,辽皇耶律隆绪应该会被迫回援,然后跟那些叛军大战一场。 即便是不能消灭那些叛军,至少也能让那些叛军的实力大损。 到时候他们可以借机兵不血刃的拿下燕云十六州,说不定还能借着叛军的余威,兵出长城,在长城外攻城掠地。 只是,通过寇季的反应,他们判断出,事情恐怕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其实他们二人也不是想不到寇季想到的那一面。 存粹是他们下意识的避开了最最坏的局面,没敢往哪方面想。 因为真要发生了最最坏的局面,那一切就不是人为的可以控制了。 如今寇季特地将他们避开的最最坏的局面重新拉回了他们的脑海,他们不得面对最最坏的局面。 曹玮听到了赵祯的问话,长叹了一声,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赵祯听到此话,沉默了。 荀子在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时候,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水覆舟的局面。 历朝历代的人,在说此话的时候,也只是将此话当成一句警世闲言,并没有几个人当真。 如今,这句话恐怕要成真了。 辽皇耶律隆绪以前凭借着暴力,压榨着各部族的百姓,各部族的百姓们是敢怒不敢言,稍微有些反抗,就会被灭族。 如今,辽皇耶律隆绪手里的兵力被大宋牵制。 辽国境内又有大宋的兵马在肆意的闹腾,至今仍旧没有被覆灭。 辽国各部族的百姓通过此时,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反抗辽皇的希望。 所以他们果断举起了反旗。 辽皇耶律隆绪以前对他们有多狠,他们就会用更狠的方式报复整个辽国。 他们若是吞下了辽国,还没有分崩离析的话,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涌进大宋。 因为他们是在以蝗虫过境的方式报复辽国。 所过之处,吃的喝的,都会被他们啃干净。 辽国没啃了,他们就会进入到大宋,啃食大宋。 在他们没有分崩离析之前,他们作乱的脚步是不会停止的。 曹玮见赵祯站在自己身旁,面色冷峻,没有言语,便继续开口道:“寇季应该是想借着长城,将他们挡在我大宋之外。 所以才迫切的催促我尽快的跟辽皇耶律隆绪决战,并且拿回长城。” 赵祯长叹了一口气道:“原以为辽皇耶律隆绪在知道辽国境内已经乱作一团以后,会退兵离开。 他带着兵马回去,应该能剿灭那些罪囚。 可如今看来,是朕想的太简单了。” 曹玮苦笑着道:“臣原本觉得,罪囚挟裹的百姓到达了一定的数目以后,就会因为难以管束,从而分崩离析。 如今看来,臣也想的简单了。” 赵祯沉声道:“朕现在很想知道那些人到底达到了什么规模……” 陈琳在赵祯说这话的时候,匆匆赶到了赵祯身边,低声在赵祯耳边道:“官家,前去查探辽国京南道和京北道消息的探子已经回来了。” 赵祯心头一震,急声催促道:“快传!” 陈琳应了一声,对远处招了招手,立马有一个黑衣劲装的汉子出现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看到了黑衣劲装的汉子以后,急忙问道:“在辽国境内作乱的人有多少?” 黑衣劲装汉子一愣,沉声道:“数不清!” 赵祯眉头一瞬间凝在了一起,喝道:“怎么会数不清呢?!” 黑衣劲装汉子脸色微微一苦,咬牙道:“小人也想数清楚,为此派遣了不少下属去探查此时。 结果他们一去,便了无音讯。” 赵祯眉头凝的更紧,刚要开口,就听曹玮抢先一步道:“看到什么说什么……” 赵祯瞥了曹玮一眼,缓缓闭上了嘴。 黑衣劲装汉子没有答话。 陈琳干咳了一声,提醒道:“是急从权,暂时顾不了其他。” 黑衣劲装的汉子应了一声,沉声道:“小人带着人赶到了辽国京南道以后,看到的漫山遍野,全是作乱的人。 他们所过之处,几乎可以说是挖地三尺。 能吃的全部吃光,能带的全部带走。 等他们走了以后,小人们再去查看,发现他们所过之处,几乎没有活物。” 说到此处,黑衣劲装汉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 他能成为武德司的人,又能被派遣出大宋执行任务,也算是建立过尸山血海的人。 能让他生出恐惧,可见那些作乱的人过境以后,留下的场面有多吓人。 赵祯和曹玮二人没有言语,盯着黑衣劲装汉子,听他讲述。 黑衣劲装汉子略带着恐惧的语气继续道:“不仅仅辽国的京南道是这样,辽国的京北道也是如此,其他道也有。 从兴庆府那边过来的人,在辽国境内作乱,辽国自己人也跟着在作乱。 如今在辽国京南道等地,只要不是穿戴着辽国官服,又或者是辽国兵马特有服饰的人,几乎都是作乱的人。 即便他们现在不作乱,下一刻也会变成作乱的人。 整个上京道往西,全是作乱的人。 所以小人根本数不清。” 赵祯和曹玮听到了此话,倒吸了一口冷气。 包含辽国上京道往西的辽国疆土有多大? 整个辽国上京道往西的辽国疆土,足足占据了辽国三分之一大。 相当于五分之四的大宋。 相当于以前的五个西夏。 虽然地域辽阔,但是并不富裕。 所以几乎住的都是各小部族的人,仅有上京道住着一部分契丹八族的贵族。 契丹八族的贵族,作为辽国上层,不可能作乱,更不可能造辽皇耶律隆绪的反。 那么作乱的主要人,必然是各小部族的人。 而他们遍布整个上京道,以及上京道以西的地方。 数量自然庞大到难以想象。 黑衣劲装汉子说数不清,那是因为他真的没办法数清楚,也没办法去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1章 大决战?!(今晚一更,梳理一下大纲,快被骂自闭了……) 辽国境内,如今谁是贼,谁是兵,很难说得清楚。 辽国的各小部族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以前在辽皇耶律隆绪压迫下过活,如今有机会反抗,并且可以借着反抗谋夺巨大的好处,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辽国内乱,关键是兴庆府的罪囚,可核心却是辽国各小部族的辽人。 若仅仅是兴庆府的罪囚在辽国作乱的话,大宋倒是有办法能解决,也能掌控他们的走向。 毕竟,他们在踏上战场的时候,是有诉求的。 只要大宋能满足他们的诉求,他们中间大部分人就会依照大宋的心思做事。 可多了辽人以后,就出现了变数。 辽人刻意借着兴庆府罪囚作乱的时机造反,在极短的时间内,造反的人数就超过了兴庆府的罪囚,隐隐已经代替了兴庆府的罪囚,成为了辽国内乱的核心。 他们也有诉求,只是他们的诉求,大宋满足不了,所以以他们为核心的内乱,大宋也掌控不了。 在他们彻底搅乱了辽国以后,会不会向大宋进军,如何向大宋进军,谁也不知道。 大宋和辽国接壤的边陲线长达万里之遥。 万里之遥的每一个点,都会成为他们南下的突破口。 辽兵南侵,有迹可循,凶徒们南侵,难以捉摸。 辽兵南侵,目的是为了挫败大宋重兵,占据大宋境内的军事重地,以此为跳板,在大宋境内攻城掠地。 凶徒们南侵的话,对攻城掠地应该没多大兴趣,他们应该会更喜欢想尽办法,突破大宋的防线,出现在大宋境内,在大宋境内烧杀抢掠一番。 所以辽兵在南侵的时候,目的会十分明确。 会出现在何处,会攻打什么关口,都十分好判断。 凶徒们就不同,在凶徒们眼里,长达万里的边陲线,每一处都是他们的突破口。 他们可以从任意一处地方,以任意一种方式突破大宋的防线,进入到大宋后方大肆破坏。 大宋固然兵多将广,火器犀利。 可是分派到了长达万里的边陲线上,优势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西凉城到云州一线还好,只要有足够的兵力固守长城,只要守着长城的兵力不是太孬,凶徒很难突破防线。 燕云十六州这边就不同。 越过了长城,进入到了燕云十六州,没有雄关阻挡,各处都是突破口。 大宋派遣游骑出去绞杀,容易被凶徒们合围。 大宋聚兵一处,凶徒们不一定会跟大宋硬碰硬。 雁门关到幽州城一线的防线,并不是铁板一块。 不然以往辽人南下打草谷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容易。 大宋只能派遣兵马驻守一些关键的城池、军寨、关口。 凶徒们大举南下的话,大股的凶徒自然会跟大宋兵马较量。 可小股的凶徒肯定会避开大宋的视线。 他们必然会避开城池、军寨、关口,翻山越岭进入到大宋。 凶徒们若是翻山越岭的话,大宋根本防不住。 别说大宋手里有火枪火炮了,就算是有二战时期某国王牌部队全套先进的军备,外加飞机相助,也不一定拦得住。(别问为什么,非要问的话,推荐看近代中国史。) 凶徒们若是翻山越岭出现在大宋腹地,那边陲的大宋兵马就不得不回援。 边陲的兵马一旦回援,边陲上的大股凶徒就有了喘息的时间,也有了再此向大宋逼近的机会。 “辽国境内的辽人,现在是人是鬼,根本分不清楚。一旦辽国被啃干净,有多少人南下,谁也说不准。所以我们必须拿下长城,唯有如此才能将凶徒们挡在我大宋国门之外。” 曹玮在分析通透了局势以后,斩钉截铁的道。 他也明白了寇季日夜不歇的赶到幽州城,非让他在半个月内拿下燕云十六州的原因。 赵祯神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兵事上朕就交给你了。朕回头会去旨给杨文广和王随,让他们试着召回在辽国境内作乱的兴庆府等地的罪囚,尽可能减少我们的压力。” 有了决定,二人立马下令手下的人去布置。 在下令之前,赵祯郑重的吩咐黑色劲装汉子,“带着你的人,给朕死死的盯住辽国境内的那些凶徒,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朕禀报。” 黑色劲装汉子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寺庙,匆匆赶往了辽国京南道等地。 寇季在寺庙里一睡就是两日。 两日后。 寇季幽幽转醒,睁开眼就看到了赵祯坐在他的床边正在翻阅一份文书。 寇季微微一愣,赶忙要起身。 赵祯看到他醒了,放下了手里的文书,吩咐他继续躺下,“此处没有外人,四哥不必多礼……” 寇季也没有矫情,继续躺在了床榻上。 “官家,幽州城战事如何?” 听到了寇季发问,赵祯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吩咐陈琳去厨房帮寇季熬一些滋补的汤药,待到陈琳走后,赵祯才缓缓开口。 “曹爱卿已经去做准备了。再有八日,种世衡和狄青应该能赶到此处,曹爱卿的意思是,等他们到了幽州城以后,再跟辽皇耶律隆绪一决雌雄。” “那就好……” 寇季吁了口气。 赵祯盯着寇季,疑问道:“四哥觉得,那些辽国境内作乱的凶徒,真的敢南侵我大宋?”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此事已经不是辽国一家的事情了。真要发展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我大宋也无法幸免。 眼下凶徒还在辽国境内继续发酵,具体会发酵到什么地步,谁也说不准。 臣也不敢断定那些凶徒一定会南下。 但臣可以断定,他们一旦南下,对我大宋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我大宋若是不提早做准备的话,到时候会十分麻烦。” 赵祯缓缓点头,道:“朕已经下令杨文广和王随,让他们将辽国境内的兴庆府等地的罪囚召回。希望能缓解一下辽国的乱局。” 寇季点着头道:“说起来,辽皇耶律隆绪也够心大的。辽国境内已经彻底乱了,他还有心情在此处跟我们对垒。 他要是将辽国的精兵全部葬送在燕云,恐怕辽国就没了。” 赵祯感慨道:“朕也百思不得其解。” 辽国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辽皇耶律隆绪还不肯退兵。 如此操作,寇季和赵祯是真的看不懂。 “想不通就不想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赵祯淡然一笑,不去乱猜,他盯着寇季笑道:“说起来,河西的战事能够这么快了结,四哥居功甚伟啊。” 寇季摇头一笑,“居功的不是我,而是所有的将士。若不是为了引青塘上钩,河西的战事也花不了这么长时间。” 赵祯笑着道:“四哥递上来的奏本,朕都看了。该赏的功臣,朕一个都不会落下。所以四哥不必再为他们请功。” 寇季淡然笑着道:“臣是实话实说。” 赵祯没有跟寇季继续辩解此事,他感慨道:“西疆已定,南疆已定,如今就了东疆和北疆了。只要击溃了辽国,拿回燕云,我大宋便算是真的定下了。” 寇季认真的道:“凶徒们不可轻视。” 赵祯点头道:“朕知道。” 寇季还要开口,却见陈琳端着一碗滋补的汤药入了房内。 赵祯立马吩咐了一个宫娥端着汤药给寇季喂食。 寇季喝了一碗汤药,又喝了一碗稀粥。 陪着赵祯促膝长谈了许就,互相诉说了大半年间,二人在河西、燕云十六州的所见所闻,以及一些治国治军的经验,一直到深夜,赵祯才离开。 此后几日。 赵祯和寇季二人结伴在幽州城内巡视。 在巡视辽皇耶律隆绪设立在幽州城内的行宫的时候。 寇季没由来的对赵祯说了一句,“官家或许可以考虑迁都……”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微微一愣,“四哥是说,迁都到此处?” 寇季特地在幽州城内提出了迁都的事情,赵祯自然而然的觉得,寇季是想迁都到此处。 寇季缓缓点了点头。 赵祯迟疑了一下,“迁都可不是一件小事,汴京城内的利益盘根错节,朕若是迁都的话,恐怕要影响到汴京城内所有人的利益。 到时候汴京城上下,都会反对朕。” 虽说汴京城是祖宗定下的都城,可是赵祯却觉得汴京城不适合当都城。 汴京城地势低,又毗邻黄河。 几乎可以说是三年发一次小水,五年发一次大水。 每次黄河泛滥,对汴京城而言,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一旦灾难降临,朝廷需要付出的很多。 朝廷需要出钱维持灾后重建工作,还需要出钱赈灾。 由于汴京城是大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所以一旦发了水灾,汴京城就会现如短暂的封锁状态。 大宋的政治、经济、文化的首脑,会陷入到短暂的瘫痪状态。 造成了后果十分严重。 往汴京城发一次水,当年的税收收入,就得拿出最少一成用于应对汴京城水灾以后出现的各种弊情。 最重要的是,一旦发生了水灾。 受苦的总是朝廷和百姓。 那些豪门大户不仅不会受苦,还会在水灾过后,大发国难财。 水灾过后,地垄被掩埋在淤泥之下,豪门大户可以肆意的侵占百姓的良田。 水灾过后,一些房屋、商铺被冲垮。 豪门大户也会借巧取豪夺。 大宋在汴京城定都数十年。 苦了朝廷、苦了百姓,却独独富裕了那些豪门大户。 赵祯已经逐渐的看清了豪门大户的秉性。 所以他不愿意让豪门大户继续趴在朝廷身上、趴在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所以迁都,他并不反对,反而还十分赞成。 祖宗成法之类的东西,在他这里不管用,也没办法对他形成任何思想上的束缚。 毕竟,现在的他,在文治武功方面,已经隐隐超过了祖宗。 他已经不需要借助祖宗成法获取力量。 他可以自称一祖一宗,定下属于他自己的祖宗成法。 违背祖宗定下的规矩,在其他人眼里,那是大不敬的罪过。 但是在赵祯眼里,没有什么罪过可言。 他就算犯罪了,谁又敢问他的罪? 寇季多少了结一些赵祯的心思,所以才敢在赵祯面前提出迁都的话题。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略微点了点头,道:“现在提迁都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官家不妨多考虑考虑此处。 若是以后迁都的话,此处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赵祯听到此话,有些迟疑。 在赵祯看来,真的迁都的话,幽州城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因为幽州城并不繁华,大宋的都城若是迁移到幽州城的话,对经济、政治、文化,都会有一定的影响。 其次。 幽州城被辽人占据了许多年,许多地方已经被辽化。 大宋要迁都到此处的话,必须对此处进行重建。 一座都城重建,所需要耗费的钱财,可不是一两百万贯。 一两千万贯都未必挡得住。 而且迁都幽州城的话,对大宋经济的影响会十分巨大。 在经济中心逐渐转移,且新的经济中心没有形成之前,大宋可能要维持一段入不敷出的局面。 大宋如今正在经历一场大战,耗费十分巨大。 大宋常平仓积攒了多年的粮食,被耗费了足足三成。 国库里积攒的钱财,以及赵祯小金库里积攒的钱财,足足耗费了两成半。 百姓们感受不到大宋对外战事的花费,朝堂上大部分的官员其实感受的也不明显。 因为大宋兵制革新以后,很多东西的调动,并没有通过百姓,也没有通过太多官员。 所以大宋很多人并不知道此战大宋花费了多少。 但身居中心的赵祯心里却清楚,大宋到底花费了多少。 大宋常平仓积攒了多年的粮食中的三成有多少? 足足数千万石。 国库和赵祯小金库积攒的钱财中的两成半有多少? 数千万贯。 大宋之所以敢两线开战,大宋之所以敢跟辽皇耶律隆绪长期消耗下去,就是因为在此次的战事当中,大宋投入了远超黑汗国、青塘、辽国三大势力的钱粮。 将士们、临时征调了一小部分民夫,以及俘虏们的口粮,从头到尾就没有一点儿短缺。 战后,朝廷恐怕还要支出一大笔的赏赐。 数额恐怕会十分庞大。 因为大宋此次对阵的敌人足够多,参与到其中的将士们足够多,所以建立的功劳也足够多,赏赐的数额自然也足够大。 比如有人借着此次的战事,获封为爵。 那朝廷在封爵的同时,就得赐下相应的赏赐。 田产、宅子、仆人、赐钱等等,都不可缺少。 毕竟,人家凭借着战功获爵,朝廷就干巴巴的赐给人家一个爵位,其他的什么也不给,明显不合适。 在朝廷赏赐了功臣以后,国库里的钱财恐怕还要大幅度缩水。 赵祯考虑在此次大战结束以后,立异姓王,准备将他们分配到贫寒的地方去当诸侯。 到时候少不了又得厚赐一番。 不然人家不一定肯去。 国库的钱财肯定会跟着再此缩水。 剩下的钱财,还要应对朝野上下的一些不时之需,根本没办法满足迁都的时候入不敷出的消耗。 所以在赵祯眼里,幽州城并不是一个可以令他满意的都城。 相比起来,赵祯更倾向于江宁府的金陵。 因为金陵足够繁华。 金陵等地又是南方的经济中心。 汴京城的经济中心往金陵经济中心转移的话,是一个增砖添瓦的过程,而不是一个重建的过程。 所以迁都到金陵的话,赵祯不需要多准备钱财应对入不敷出的局面。 寇季看到了赵祯的迟疑,也猜出了赵祯的心思,但他却没有多言,更没有谏言赵祯非选幽州城定都不可。 现在战事未定,他也就随口一说,现在赵祯心里埋一颗种子,没必要强迫赵祯做选择。 而且,幽州城的卖相确实不好,周边其他地方的卖相也不是很好。 赵祯不喜欢幽州城,也在清理之中。 毕竟,大部分人都喜欢去繁华的地方,没几个人愿意待在穷乡僻壤。 帝王就更是如此。 他们习惯了享受荣华富贵,你让他们去吃土,你看他们谁愿意。 若不是寇季知道以后的幽州城会成为什么样子,寇季也不会将迁都目标放在幽州城上面。 寇季和赵祯在辽皇耶律隆绪行宫门前驻足了许就,没有再谈迁都的事情。 二人离开了辽皇耶律隆绪的行宫以后,又去了幽州城城头上巡视了一圈,激励了一番将士。 如此巡视了几日。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率领着十万兵马,浩浩荡荡的进入到了幽州城。 赵祯在行宫里召见了他们以后,吩咐他们带着兵马下去休息了半日。 当晚。 赵祯、寇季、曹玮、种世衡、狄青皆出现在了行宫里。 赵祯居于首位,寇季和曹玮分别落座在赵祯一左一右。 种世衡坐在下首。 狄青陪坐在曹玮身边,准备侍奉曹玮。 对此,并没有人表现出不满和异样。 因为在他们眼里,狄青身为曹家的女婿,征战在外,伺候身患重病的曹玮,那是应该的。 狄青不去伺候曹玮,才会引人话柄。 五个人坐定了以后。 赵祯一脸正色的道:“朕和四哥,还有曹爱卿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兵出幽州城,将辽皇也辽人彻底赶出燕云十六州。 由于此次战事事关重大,所以朕和四哥,还有曹爱卿等了两位爱卿数日。 如今两位爱卿已经到了,那就归入到曹爱卿麾下,听曹爱卿调遣。” 赵祯此话是跟狄青和种世衡说的。 “喏!” 狄青和种世衡齐齐应答了一声。 赵祯侧头看向了曹玮,道:“曹爱卿,具体如何作战,你给他们说说。” 曹玮点了点头,开口道:“有道是兵贵神速,既然你们已经到了,那就不需要再耽误时间,我们明日就兵出幽州城,跟辽皇耶律隆绪正面一战。” 狄青和种世衡再此应答了一声。 曹玮继续道:“我们兵马数量,远在辽皇耶律隆绪之上,就没有必要用什么奇谋妙计。 我们兵出幽州城以后,直接堂堂正正的打过去。” 种世衡听到了此处,迟疑了一下道:“辽兵惯于野战,我们在野外同辽兵作战,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曹玮听到此话,脸色微微一沉,“我大宋禁军,没有配备火器之前,仅凭着步人甲,兵阵,就能跟辽兵在野外正面抗衡。 如今配备上了更强大的火器,反而怕了辽人?!” 以前的大宋禁军野战之所以频频输给辽人,并不是打不过辽人。 而是战略战术上有问题。 再加上步人甲卒机动性低,辽兵机动性强,在野外打起了拉扯战,不占便宜。 此外,辎重线过长,步人甲根本没办法在辽兵轻骑兵的偷袭下,有效的保护辎重。 这也造成了大宋对战辽国的时候,屡战屡败。 辽国一直用诱敌深入的战术,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拉长大宋的兵马的辎重补给线,便于他们偷袭。 所以,单纯就兵力和战斗力上讲,大宋禁军并不是打不过辽兵。 世人皆以为大宋之所以弱,是因为大宋兵马过于羸弱的缘故。 其实不然。 大宋的兵马其实并不弱,反而十分强横。 步人甲几乎可以说是纯冷兵器时代步卒的一个巅峰。 史书上大宋之所以弱,纯粹是上面的问题。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十分适合大宋。 事实上大宋的将帅也不无能。 真正无能的是更上层。 他们坐在汴京城里,遥遥掌控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兵事,纸上谈兵,不亦乐乎。 这才是大宋弱的根本原因。 所以种世衡在听到了曹玮的喝斥以后,并没有反驳。 他之所以开口提出异议,是觉得曹玮似乎有些急,有些急于发动战事。 他怕曹玮着急忙慌之下,再此陷入到敌人诱敌深入的谋划当中。 只是曹玮是主帅,他身为下属,不好直接开质疑主帅作战的策略,所以才侧面的向曹玮反应此事。 曹玮瞥了种世衡一眼,他看出了种世衡的心思,但是没有多言。 曹玮继续道:“我们兵出幽州城以后,我会派遣高处恭率领中军,直逼辽兵大营。你们两个就负责带兵两面包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2章 让人绝望的大决战 (高考加油!) 曹玮只是大致的给种世衡和狄青二人讲解了一下作战的方略,主要是针对左右两翼包抄部分的。 中军的作战部分,曹玮早在种世衡和狄青二人赶到幽州城之前,就已经部署妥当。 一切都交代过了以后。 种世衡、狄青二人各自回到了各自率领的兵马大营做起了前期准备。 行宫里就剩下了赵祯、曹玮、寇季三人。 赵祯忍不住感慨道:“此次战事,应该是我大宋立国以来最大的一次。” 此次针对辽国作战,大宋前前后后投入的禁军多达六支半,算上北疆的镇北军的话,足足有七支半。 其他各地方地方兵马还没有算在其中。 大宋的地方兵马如今加入到战场当中以后,更多的是担任一种辅助作战的职责。 类似于以前的厢军和民夫的集合体。 他们在确保了辎重运输以外,还拥有一定的战斗力。 必要的时候可以成为正式的兵马,进入到战场中作战。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在兵制革新以后,已经很少在战事发生的时候,大肆的征伐民夫。 此次大宋东西两线开战,征调的民夫数量不到十万。 若是换作以前,如此规模的战事,大宋要征调的民夫数量少说也在八十万到一百万左右。 民夫的数量大规模的消减以后,战事对百姓的影响就降到了最低。 这也是为何大宋维持如此大战大半年了,国内依然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的原因。 如今。 在辽国战场上的六半禁军中,有四支半身在幽州城。 禁军的数量在二十三万。 地方兵马的数量几乎和禁军的数量持平。 如此数量的兵马,已经远超城外的辽军,也远超此前大宋应对任何一场战事的兵马数量。 玉门关一战,大宋投入的兵马数量虽然多。 但是禁军数量却不多,基本上都是地方兵在战场上充当野战的兵马。 论整体实力的话,比幽州城战场上的兵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曹玮提出了以堂堂正正的姿态碾压过去,寇季和赵祯二人并没有异议,就是因为此处兵马的整体数量、整体素质,远远碾压辽军。 若是不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的话,那都有点对不起大宋天朝上邦的称呼。 寇季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盯着曹玮认真的道:“幽州城禁军中,配备着火器的禁军将士已经达到了十万。曹公应该好好的利用利用火器。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见到任何一支兵马有效的利用火器。” 大宋禁军配备火器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是能真正有效的利用火器的战事几乎没有,全面的应用火器作战的战事也几乎没有。 火器的优势并没有被充分的发挥出来。 许多战场上,仍旧保持着相对的骑马砍杀的局面。 就拿北疆的战事而言。 杨文广在抵御辽兵的时候,就没有有效的利用火器,反而更侧重骑马砍杀。 若是寇季在北疆战场上的话,面对辽兵入侵。 他最先做的一定不是去征调兴庆府等地代罪之身的人。 他最先做的肯定是征发民夫,挖战壕。 十几道战壕往战场上一橫。 炮兵占据高地,炮击敌人。 火枪兵伏在战壕里,用火枪和手榴弹打击敌人。 待到敌人临近的时候,迅速的退到后面的战壕。 敌人想要冲到他们近前,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他们挖下的战壕填满,另一个是下马徒步渡过战壕。 但敌人无论是填满战壕,还是下马徒步渡过战壕,都必须在火枪兵的火力覆盖下完成。 等敌人能跨过所有的战壕,出现在镇北军面前的时候,就是镇北军骑兵冲锋的时候。 而那个时候,敌人几乎剩不了多少。 根本不可能是镇北军骑兵的对手。 如此一来,北疆的战事就会轻而易举的解决。 然而,正是因为杨文广没有有效的利用火器,所以最后不得不征调代罪之身的人上阵,最后也导致了辽国巨变。 所以寇季有必要提醒曹玮,该好好的利用火器。 曹玮在听到了寇季的提醒以后,点头道:“你的想法跟我差不多,我在文昌学馆教学生的时候,没少跟学生讨论这个问题。 也没少跟学生在战场上观摩火器作战。 得到的结果跟你所说的一模一样。 目前为止,我大宋还没有一支兵马能够有效的利用火器作战。 我在观看了诸多战事以后,最终摸索出了一些火器作战的兵法。” 说到此处,曹玮盯着寇季认真的道:“稍后的战事中,我会用到火器作战的兵法。火器是你造出来的,如何有效的利用火器,你心里应该有点想法,到时候我指挥兵马作战的时候,你可以在一旁看着,有什么想法,可以一起说出来,商讨一下。” 寇季闻言,缓缓点头。 大宋现在急需一套以火器作战的兵法。 曹玮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想通过战场尽快的磨练出火器作战的兵法。 为此不惜请教一个外行人。 在曹玮眼里,寇季就是一个外行人。 寇季也承认自己是一个外行人。 虽然寇季从出仕到如今,参与过的战事已经不再少数,可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天生的将帅之才,也从不认为自己精通兵法谋略。 寇季所指挥的许多战事中,他提供的只是一些战略和战术上的指导。 真正调兵遣将,真正排兵布阵的几乎都是别人。 寇季给自己在战场上的定位是参谋,而非主帅或者主将。 赵祯对曹玮和寇季二人的做法也十分有兴趣,所以他在寇季和曹玮二人说完话以后,笑着道:“算朕一个……” 曹玮和寇季意外的看向赵祯。 赵祯继续道:“朕不会插手战事,朕就是想跟你们一起商讨一下兵法谋略。毕竟,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却看的十分清楚。” 寇季和曹玮思量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赵祯承诺不会插手战事,那就一定不会插手战事。 从之前赵祯的表现就看得出来。 在这方面,赵祯还是十分有信誉的,也十分有自知之明。 就算赵祯开口要插手战事,二人也不会答应。 历来帝王,总是在一些溜须拍马的臣子的吹捧下,觉得自己天命不凡,无所不能。 所以什么都想插手,什么都想指导。 但最终的结果其实十分差强人意。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某十全老人。 赵祯直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寇季和曹玮二人都觉得有道理。 由于明日就要正式的拉开大战的序幕。 所以三个人几乎都睡不着。 他们凑在行宫里,一边涮着鲜嫩的羊羔肉,一边谈天说地。 一晃就是一夜。 翌日。 清晨。 晴空万里。 赵祯、寇季、曹玮,各着一身盔甲,出现在了幽州城城头上。 幽州城外,是一大片的辽兵大营。 幽州城内,是一个个严阵以待的将士。 三个人站在城头上,看的十分真切。 寇季着一身简单的盔甲,坐在赵祯右侧。 曹玮着一身宽松的墨色盔甲,坐在赵祯左侧,在他面前,摆着插满了令旗的旗筒和插满的令箭的箭筒,在其背后,一面黑底红字的曹字大旗迎风招展。 赵祯居中,着一身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甲,看着十分不凡,十分光彩夺目。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可折叠的长几。 可折叠的家具,可不是后世的专属。 古代就有。 用传统的铆钉等技艺打造的家具,同样具有可折叠的功能。 只是对技艺要求有些高,非大师傅不能造,且一般人用不起,所以市面上很少见到。 但你要是参加权贵人家的春游会,或者是权贵人家的赏诗会等宴会,就有机会见到。 赵祯面前的长几上,摆放的东西就有些丰富。 吃的喝的皆有。 但赵祯从头到尾就没动过。 三人只是静静的盯着城外的战场。 在曹玮身边,摆放着一个日晷,待到指针的阴影到达了一个刻度的时候。 曹玮毫不客气的下令。 “擂鼓!进军!” “咚!咚!咚!” 力士们提着鼓槌,缓缓的敲了三下,随后便是十分密集的鼓声,将幽州城内外的一切带入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当中。 似乎是为了回应力士们的鼓声,幽州城外突然卷起了风。 风声吹动着旗帜呼呼作响。 幽州城的城门在风声最劲的时候,缓缓被打开。 数十万将士,沿着幽州城北、东、西三门,冲出了幽州城。 冲出了幽州城没多久以后,大宋将士已经全部压到了辽国兵营的正南面。 第一通鼓声缓缓落下。 大宋将士摆明了车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静等第二通鼓声。 城外的辽兵早在幽州城内的鼓声响起的时候,就做出的反应。 辽营各处响起了号角声。 辽兵策马冲出了辽营,在辽营外组成了一个又一个军阵。 辽皇耶律隆绪坐在一驾十分宽大的龙椅上,阴沉着脸,闭着眼,任由三十八个力士抬着他缓缓前行,在他的身旁,坐着辽国皇太子耶律宗真。 辽皇耶律隆绪的龙袍有些大,挡着半个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浑身紧绷着,身躯微微向前倾斜,似乎背负着什么。 辽皇耶律隆真坐着龙椅出现在辽军阵中以后,辽兵中爆发出十分强烈的欢呼声。 辽皇耶律隆绪在辽兵的欢呼声中,微微睁开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朗声喊出了一个字。 “战!” 随着这一个字出口,辽兵中爆发出的欢呼声更强烈。 辽皇耶律隆绪在喊完了‘战’字以后,两腮微微一鼓,随后有凹了进去。 “父皇……” 耶律宗真担忧的轻声呼喊。 耶律隆绪缓缓的闭上眼,声音低沉的对耶律宗真道:“皇儿,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面对强敌,都必须战。 不战而降,那叫懦弱。 战了,输了,那叫技不如人。 人要是懦弱了,就无药可救,只能一辈子被人欺负。 技不如人却不同,意识到自己技不如人,就努力让自己赶上别人,唯有如此,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耶律宗真思量着耶律隆绪的话,咬着牙低声道:“父皇的意思是……此战会败?” 耶律隆绪闭着眼,没有言语。 显然是默认了耶律宗真的说法。 耶律宗真脸色微微一白,再此问道:“即使如此,父皇为何还要打?” 耶律隆绪睁开了眼,目光凌厉的看向了耶律宗真。 “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辽人可以技不如人,但不能懦弱。” 耶律宗真迟疑道:“可儿臣看不到此战有什么意义。” 耶律隆绪盯着耶律宗真,声音沉重的道:“此战败到了什么地步上,你就能守住多少江山。” 耶律宗真脸色顺便变得惨白。 耶律隆绪再此闭上眼,就当没看见儿子的可怜样。 若不是此战毫无胜算,他也不会跟儿子说这番话。 在河西战事的结果,以及宋国北境战事的结果传到耶律隆绪耳中以后,耶律隆绪就已经意思到了,此次南伐恐怕要功败垂成。 三面战场,两面惨败,一面半败。 幽州城内的大宋中军,尚且还没有发力。 大辽长城以北几乎半数的疆土上都出现了叛乱。 辽军军中的将士们一个个人心浮动,若不是他强压着,恐怕此地军营的辽兵早就跑的干干净净了。 别看辽兵将士如今在战场上喊的厉害,就觉得他们气势如虹,有一直战斗下去的勇气。 他们之所以喊的厉害,是因为他们清楚,此战不论输赢,他们都会返回大辽腹地。 他们是急着回去,才大喊大叫的,不是气势如虹。 耶律隆绪真的看不到赢的希望。 他之所以在大辽腹地乱了以后,还要停在此地,跟宋国一战,就是为了看一看以如今大辽的力量,能挡得住宋兵几分攻势。 若是能全部挡下,那在他死后,大辽顶多会失去燕云十六州中的一部分。 若是能挡七分,那他死后,大辽恐怕要失去整个燕云十六州。 若是能挡住五分,那他死后,大辽上京城以西、以南的疆土,恐怕要成了宋土。 若是低于五分,那他死后,大辽就应该考虑迁都了。 若是全线溃败,那他就有必要留下一些人,护着耶律宗真回到白山黑水之间,以图东山再起了。 “战!” 在辽兵呼喊的时候。 幽州城城头上的曹玮,毫不客气的喊了一声。 一声令下,千鼓齐鸣,响彻了整个战场。 种世衡、狄青二人率领着骑兵,瞬间从两翼冲了出去。 高处恭率领着火枪兵、火炮兵,一步一步的逼近了辽兵。 辽国压阵的是耶律隆绪和耶律宗真父子,指挥作战的确实辽国北府宰相萧浞卜。 别以为他是个宰相,就不会领兵打仗。 他跟大宋的那些只读书不领兵的宰相不同。 他是一手书卷,一手长刀,文武功绩齐聚,在登上的宰相之位。 萧浞卜在宋兵冲过来的时候,果断将麾下的兵马分成了三份。 两支骑兵去对阵狄青和种世衡,剩下的对阵高处恭率领的火枪兵。 种世衡和狄青率领着兵马冲出去了没多久,就跟辽国的骑兵厮杀在了一起。 为了避免辽兵在他们厮杀的时候,派遣轻骑兵骚扰高处恭率领的中军,他们并不敢脱离大军太远。 所以只在战场上跟辽兵拉扯,并没有从头杀到尾。 双方的中军在双方厮杀的时候,抵达了战场。 高处恭吩咐炮兵压阵,火枪兵击敌。 火枪兵采取的是四轮射的方式。 十万多火枪兵排成了十二列。 三段为一轮,一共四轮。 给了火枪兵足够填充弹药的时间。 高处恭在抵达了指定的战场以后,高高的举起了令旗。 第一排的火枪兵果断跪在了地上,第二排的火枪兵半趴着身躯,第三排火枪兵端端正正的站着。 “杀!” 辽兵喊着号子冲杀了过来。 高处恭二话不说,挥下令旗。 “砰砰砰……” 火炮的轰鸣声瞬间覆盖了整个战场。 在火炮响起的那一刻,火枪兵手里的火枪也顺势打响。 冲在最前列的辽兵瞬间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又或者被火炮炸的飞了起来。 辽兵冲势一待。 第一轮的火枪兵站在原地开始了快速装弹。 第二轮的火枪兵顺着他们中间的缝隙快速的前行,组成了第二轮的火枪齐射,依旧是三排,射击的方式一模一样。 随后便是第三轮、第四轮…… 中间更替的时间仅有简短的四秒钟。 战线随着他们的更替,不断的推进。 四轮火枪齐射更替过后,火炮也齐射了两轮。 火枪四轮齐射依旧在更替。 火枪在射了两轮以后,快速推动着往前行,追上了火枪兵。 然后停在原地,两轮齐射。 几乎是火枪射八轮,火炮射两轮。 如此永不停歇的在轮换,在一步一步的推进。 在密集的火力网覆盖下,辽兵根本没办法近火枪兵和火炮兵的身。 一刻钟过去了,高处恭率领着兵马杀出去了数十丈。 辽兵不仅没有冲过来,还被压退了数十丈。 “噌!” 曹玮瞬间站起了身,盯着战场,呢喃自语,“这就是火器真正的威力?!” 虽说大宋很多人都知道火器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可火器从来没有被全面的应用到战场上,所以他们看到的只是火器在特定的战场中显威,很少看到火器在正面战场上打的敌人喘不过气。 如今,火器压的敌人喘不过气,敌人的战损在短短一刻钟时间内,已经超过了万数。 而己方只有数百人被敌人箭矢所伤,还有数十人被火枪炸膛所伤。 死亡的将士不过数十。 但比起敌人的战损,真的可以不值一提。 我可以打你,你却连摸到我的资格也没有。 曹玮从入行伍到如今,还从没在正面大决战的战场上见到过如此战局,他如何不惊。 曹玮不知道开挂这个词,不然他一定会大喊一声。 玛德,这肯定是开挂了。 “就像是作弊,几乎没有留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敌人手里除了投石车和弓弩有用以外,其他的军备几乎毫无用处。” 赵祯不知道何时站起了身,站在曹玮身边,一脸震惊的说着。 二人震惊的盯着战场看了许就,见寇季从头到尾都没有言语。 曹玮忍不住侧头看向了寇季问道:“寇枢密有什么想说的?” 寇季挠了挠头,有些无奈的道:“跟我想象的火器作战有些不太一样。” 在寇季的印象里,火器作战,就是挖一个战壕,等别人来冲,或者别人挖一个战壕,等自己人去冲。 可眼下这作战方式,跟寇季印象里的火器作战,完全不一样。 曹玮紧紧的盯着寇季,沉声问道:“寇枢密的意思是,火器作战还有待改进?!” 寇季知道曹玮误会了他的态度,但曹玮既然开口问了,他就将看到的几个弊端说了出来。 “若是能配上甲车,或者提前在战场上设立盾墙或者壕沟的话,应该能有效的减免我大宋兵马的损伤。说不定可以做到歼敌过万,零伤亡。” 装甲车暂时是弄不出来的,但是弄一个铁板车,或者是铁皮车,让将士们身居其中,推着前进的话,勉强可以在战场上充作装甲车用。 盾墙和壕沟就是掩体。 火器形成的火力网覆盖了战场以后,确实能打的敌人冒不了头。 但对方有投石车和弓弩,还是能对己方造成一定的杀伤。 有掩体的话,对方的弓弩基本上就算废了。 只有床弩等一些重弩面前才会在战场上有那么一点作用。 但以大宋的财力,尚且弄不出一个全床弩的军队,其他邦国就更别提了。 所以只要解决了掩体的问题,己方的伤亡会大大降低。 赵祯和曹玮听到了寇季的话,立马将目光投入到了战场上,他们想通过战场上的局势,推断甲车、盾墙、壕沟加入战场的可行性。 赵祯、曹玮二人在震惊。 耶律隆绪和耶律宗真父子已经陷入到了绝望。 一大批的兵马涌出去,完全接近不了敌人,就被打的节节败退。 几乎可以说正面战场上的辽兵在被压着打,投石车和弓弩射伤、射杀的那一点点宋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完全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 …… (ps:明天就是高考,兄弟姐妹中有参加高考的,一定要加油!雄起!考上了大学的,拿着通知书到书友群里要加更!考不上的进来挨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3章 惊世之举,最后的救赎 耶律隆绪早料到了可能会败,可是一开场就打到这个地步,他真的接受不了。 “噗……” 耶律隆绪一个急火攻心,就喷出了一口血。 身躯缓缓的往后倒去。 “父皇?!” 耶律宗真一脸惊容,惊恐的喊了一声。 耶律隆绪往龙椅上倒去,拉着他也往龙椅上倒了下去。 随着父子二人的拉扯,一条长长的棉绳也在父子二人中间显现了出来。 原来,耶律隆绪早就瘫痪了,他根本坐不起来。 他之所以能在龙椅上坐着,是因为有一条棉绳绑在父子二人的腰间。 耶律隆绪是借着儿子耶律宗真的力量坐起来的。 如今往后一道,拉扯着耶律宗真也往后倒去。 父子两个倒在了龙椅上。 周遭的护卫想要惊呼,想要大喊。 却被耶律隆绪的贴身大宦官给阻止了,不仅如此,耶律隆真的贴身大宦官还让他们守在了龙椅四周,挡住了他们父子。 父子二人倒下的有些突然,加上了大宦官和侍卫们掩饰,所以没几个人看到,也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 耶律宗真连滚带爬的凑到了耶律隆绪的面前,惊恐的喊着,“父皇,您没事吧?” 躺在龙椅里的耶律隆绪面如金纸,感觉已经处在了垂死的边缘。 他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如今之所以还活着,完全是凭借着一口气撑着。 耶律隆绪听到了耶律宗真的惊呼,嘴唇微微一动。 耶律宗真赶忙将耳朵贴在了耶律隆绪的嘴边。 耶律隆绪嘴唇蠕动,“大势已去,是朕太自负了,是朕葬送了你的江山,眼下我们怕是连逃,也逃不了了。 就算我们逃离了此地,也逃不出关。 宋国绝对不会给你我父子逃离燕云十六州的机会。 我们若是非要逃的话,恐怕逃出关外,身边也剩不下几个人,也没有了自保之力。 关外如今乱成一片,上京城附近还有宋兵盘踞,没有自保之力,就算是逃回去也无济于事。 朕会想办法为你谋一条生路,为你留下一些自保的兵力。 你吩咐萧浞卜,全军压上。 待到战事了结以后,朕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耶律宗真双眼通红,缓缓起身,扶着耶律隆绪再次坐起。 耶律隆绪坐起以后,没有开口,只是瞥了大宦官一眼。 大宦官咬着牙,从袖口取出了一盒胭脂,缓缓的在耶律隆绪脸上涂了起来。 耶律隆绪涂上了胭脂以后,两腮多了一些红色。 看着稍微好看了一些。 耶律宗真扶着耶律隆绪,眼中垂着泪,带着哭腔,低声道:“父皇有令,全军逼上!” 大宦官郑重的点了一下头,吩咐周边的侍卫重新回到了各自站岗的位置,然后迈着小碎步,找到了正在指挥作战的萧浞卜,快速的将耶律隆绪的旨意传达给了萧浞卜。 萧浞卜在听到了耶律隆绪的旨意以后,脸色十分难看。 耶律隆绪能看清楚战场上的形势,萧浞卜如何看不透。 战事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劣势,而且还是大劣势,几乎看不到任何翻盘的机会。 如此情况下,就应该撤退,而不是跟宋国死磕。 但耶律隆绪选择非要跟宋国死磕,他也只能遵照耶律隆绪的命令行事。 萧浞卜派遣了辽兵全军压上。 数十万辽兵一口气全部冲到了战场上,两翼的战场倒是稳住了。 可是正面战场依然被压着打。 在面对宋国火器供给的时候,辽兵数量再多,似乎也是无用。 那密集的火力网覆盖下,几乎就没有一点儿空子让人钻。 萧浞卜不得不派遣投石手和弓弩手跟宋兵对射,以此缓解战场上冲锋的辽兵的压力。 幽州城城头上。 赵祯、曹玮、寇季三人瞧着战场有点不对劲。 “明明已经是大劣势了,为何辽兵还会全军压上?!” 赵祯一脸疑惑的发问。 曹玮和寇季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他们也看不明白辽皇耶律隆绪的操作。 曹玮沉吟着道:“辽皇耶律隆绪既然派人来给我们杀,那我们也没理由客气。若是能全歼了幽州城外的辽军,我们不仅拿回燕云十六州不费吹灰之力,就是攻占辽国其他地方,也会不费吹灰之力。” 赵祯和寇季齐齐点头。 曹玮下令道:“给我放开手脚打,能杀多少杀多少。” 随着曹玮一声令下,大宋兵马的攻势更加迅猛。 辽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 战事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辽兵数量几乎消弱到了一个让人惊愕的地步。 辽兵几次想退出战场,都被辽皇耶律隆绪派遣的兵马给逼回了战场。 曹玮早就没了杀人的心思,他惊愕的看着战场,难以置信的道:“辽皇耶律隆绪似乎在逼着辽兵上战场让我们杀,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赵祯和寇季也是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辽皇耶律隆绪到底在想什么。 按道理说,大宋兵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辽兵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辽皇耶律隆绪居然还不退,居然还在跟大宋死磕。 他不怕把辽国的家底磕没了,到时候耶律宗真连守江山的力量也没有吗? “鸣金!” 在夜幕彻底降临以后,曹玮选择了鸣金收兵。 在大宋兵马退出了战场以后。 赵祯、曹玮、寇季三个人下了城墙,到了幽州城的行宫。 种世衡、狄青、高处恭也相继进入到了行宫。 一进行宫,高处恭在给赵祯施礼以后,就大声嚷嚷道:“我们明明就一举歼灭辽兵的实力,为何不打了?” 三道目光落在了高处恭身上。 高处恭一瞬间僵直在了原地,一个字也不敢再往出说。 赵祯、曹玮、寇季三人见高处恭消停了以后,收回了目光。 赵祯端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语。 曹玮沉声道:“辽皇耶律隆绪的举动十分反常,我怀疑他有所图谋,只是不知道他在图谋什么。” 寇季思量着道:“我军如今占尽了优势,辽皇耶律隆绪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所以他纵然有所图谋,恐怕也跟战事无关。” 种世衡和狄青在听完了曹玮和寇季的话以后,也纷纷点头表示辽皇耶律隆绪可能有所图谋。 狄青沉声道:“从早上到晌午,辽兵是真的在跟我们对阵。我能感觉到压力。但是晌午以后,辽兵就像是主动被派来送死的一样,我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压力。” 种世衡点头道:“我也有同感!” 高处恭小心翼翼的瞥了一下三个他惹不起的大佬,然后不确定的道:“会不会是耶律隆绪人快死了,脑子糊涂了?” 赵祯、曹玮、寇季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高处恭身上。 高处恭的身躯再次僵住。 赵祯毫不客气的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高处恭哭丧着脸,施了一礼,乖乖的退出了行宫。 曹玮幽幽的道:“这人啊,越老越糊涂。” 赵祯和寇季赞同的点了点头。 曹玮所言的老糊涂,是指高处恭,而非耶律隆绪。 曹玮评价完了高处恭以后,也就懒得再在高处恭身上分神。 几个人凑在一起商讨了一下,辽皇耶律隆绪到底有什么图谋。 商讨了许久,也没有商讨出一个所以然。 临了了。 曹玮叹了一口气,“既然猜不透,那就不猜了。我给他们一夜喘息的时间,也给他们一夜逃跑的时间。明日天亮之前,我们要是还猜不透辽皇耶律隆绪的图谋,我就会吩咐兵马全歼城外的辽兵。 若是能抓到耶律隆绪父子,我们可以亲自问一问他们。” 赵祯、寇季等人赞同的点了点头。 就在赵祯准备吩咐所有人回去休息的时候。 陈琳匆匆进了行宫,低声禀报道:“官家,城外有辽使求见。” 赵祯狐疑的道:“大战期间,辽使跑来做什么?” 曹玮思量着道:“有可能是为了求和。” 赵祯幽幽的道:“现在求和,是不是晚了点?” 寇季看着曹玮和赵祯道:“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击溃他们,似乎没理由接纳他们求和。” 赵祯和曹玮齐齐点了点头。 大宋既然有实力能一举击溃辽兵,那就没有必要跟辽国和谈。 大宋有足够的兵力痛揍辽国。 大宋也有足够的财力跟辽国耗下去。 没理由跟辽国和谈。 曹玮询问道:“那就拒绝了?!” 寇季没有开口。 赵祯摇头笑道:“不,朕想听一听他们会说什么。” 曹玮和寇季疑惑的看着赵祯。 赵祯长叹了一声,道:“当初父皇派遣曹利用去和谈的时候,辽皇耶律隆绪大概也是这么说的吧?” 曹玮嘟哝了一下嘴,却没开口。 他若是记得没错的话,当初辽兵南下的时候,主政的可是辽国承天太后萧燕燕和耶律隆绪的便宜老子韩德让,压根就没耶律隆绪啥事。 曹玮明知道赵祯的话不对,但是没有开口反驳。 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赵祯提到了赵恒、提到了和谈。 应该是想一雪前耻。 应该是想见一见辽使,让他们尝尝当年大宋在檀渊之盟时候的屈辱。 “那就见一见……” 寇季也看出了赵祯的心思,所以顺着赵祯的话说了一句。 有了决定,赵祯就吩咐陈琳去召辽使。 陈琳足足离开了半个使臣,才带着辽使出现在了行宫里。 辽使进入到了行宫以后,恭恭敬敬的对赵祯一礼,十分诚恳的拜服道:“下邦使臣萧浞卜,参见上邦皇帝陛下……” 赵祯和寇季、曹玮三人皆是一脸意外。 赵祯忍不住开口道:“朕没想到,你这位辽国北府宰相,居然会亲自担当使臣。” 萧浞卜十分谦逊的道:“以外臣的身份,勉强有资格面见皇帝陛下,换成了旁人,就是失礼。” 赵祯对萧浞卜态度很满意,他坐正了身子,问道:“辽皇派遣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萧浞卜再次一礼,道:“外臣只是副使,所以并不知道此次出使的目的。” 此话一出。 行宫里的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赵祯盯着萧浞卜质问道:“你是说,你只是副使?!” 辽国北府宰相担当副使,那主使的身份,只有两个人担当得起。 萧浞卜郑重的点头。 赵祯眼中闪过了一道惊色,看向了曹玮和寇季。 寇季沉吟了一下,吩咐道:“种世衡、狄青,你们二人先下去休息。” 种世衡和狄青通过刚才萧浞卜的话,判断出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有心留下。 可是寇季开口了,赵祯看样子是默许了,他们就没办法继续在行宫里待下去了。 二人躬身一礼后,退出了行宫。 赵祯对陈琳吩咐道:“将行宫里的宫娥和宦官撤下去。” 陈琳答应了一声,让行宫里那些伺候的宫娥和宦官全部撤出了行宫。 赵祯和寇季做完了一切后,赵祯盯着萧浞卜道:“朕想知道,辽国的正使是何人?” 萧浞卜深吸了一口气,直面赵祯道:“皇帝陛下想知道正使是何人,只需要换人将正使放进来就是。” 赵祯深深的看了萧浞卜一眼,吩咐道:“陈琳!你去!” 陈琳答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 就听赵祯再次吩咐道:“顺便让人封锁消息。” 陈琳答应了一声,带着人赶往了幽州城城门处。 足足一个使臣以后。 一顶八人抬的轿子,落在了行宫门口。 轿子落下以后,轿子里的人并没有出来,陈琳匆匆赶进了行宫,在赵祯疑问的神色中,趴在赵祯耳边低语了一句。 赵祯听到了陈琳的低语以后,脸色一变再变。 最开始是一脸惊荣,随后是一脸凝重。 赵祯目光落在了寇季和曹玮身上,声音沉重的道:“你二人该出去一趟。” 寇季和曹玮瞪大了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 “不……不会吧?!” 曹玮惊愕的喊出了声。 赵祯却没有搭理曹玮,而是吩咐陈琳道:“给朕准备朝服!” 曹玮听到此话,就知道了他猜测的可能是真的。 曹玮当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装。 寇季也是如此。 二人匆匆出了行宫,赶到了行宫外的那一顶轿子前。 望着那静静的停在哪儿的轿子,二人心里五味杂陈。 但是二人没有开口。 只是走到了轿子前,拱起了手,弯下了腰,没有言语。 见到二人施礼。 守卫在行宫外的所有人,齐齐躬身施礼。 萧浞卜早早的已经出了行宫,站在了轿子旁。 在寇季和曹玮施礼以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着轿子一礼,掀开了轿帘,歧途将里面的人抱出来。 但是,轿子里伸出了一支干枯的手,阻止了萧浞卜。 旋即。 一只脚迈出了轿子。 一个苍老的身形,着一身破布麻衣出现在了轿子外。 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曹玮和寇季虽然已经猜倒了来人是谁,可当那人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脸上还是露出了惊容。 “噗通……” 萧浞卜跪倒在了地上,盯着那人,双眼含泪的悲呼了一声。 “陛……陛下!” 那人正是辽国皇帝耶律隆绪。 自古以来,王不见王。 若是相见,必有一方是亡国之君。 如今辽国未亡,辽皇耶律隆绪却出现在了大宋占据的幽州城。 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曹玮和寇季在看到了辽皇耶律隆绪以后,腰身压的更低。 不是他们惧怕辽皇耶律隆绪,也不是他们畏惧辽国的实力。 他们只是单纯的向一位皇者,表达自己的敬意。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 辽皇耶律隆绪站在行宫门前,望着那熟悉的建筑风格,略微有些失神。 他盯着行宫看了许久以后,才将目光落在了曹玮和寇季身上。 “曹玮,我以为我能活的比你长……” 辽皇耶律隆绪唏嘘的道。 曹玮躬身道:“皇帝陛下说笑了。”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寇季道:“寇季,我当初以为你只是一个有点才华的人而已。” 寇季躬身道:“您看人真准。” 辽皇耶律隆绪自嘲的一笑,迈开了步子进入到了行宫内。 萧浞卜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跟上了辽皇耶律隆绪。 曹玮和寇季快速的对视了一眼,快速的起身跟上。 一路到了行宫内的正殿。 辽皇耶律隆绪踏了进去。 正殿内。 赵祯着朝服,端端正正的坐在座椅上。 在他身边,同样摆放着一张座椅。 两张座椅,一左一右,不差分豪。 正殿里。 辽皇耶律隆绪看着赵祯一脸复杂。 赵祯亦是如此。 二人对视了许久。 赵祯缓缓开口,“朕实在是没想到,你敢孤身前来幽州城。” 辽皇耶律隆绪的做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此事就算是说出去,天下间也没有人回信。 辽皇耶律隆绪听到了赵祯的话,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嘲的道:“我也没想到……” 赵祯沉声道:“你就不怕,朕趁机拿了你吗?” 辽皇耶律隆绪失声一笑,道:“你不会,而且你拿了我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来之前,我已经将皇位传给了我子耶律宗真。 如今我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赵祯微微一惊,沉声道:“朕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个魄力,将皇位传出去。” 辽皇耶律隆绪平静的道:“垂死之人,再占着那个位置,没有半点益处。”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赵祯没有言语,看了赵祯许久以后,缓缓弯下了膝盖。 “噌!” 赵祯瞬间站起身,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难以掩饰。 殿外。 萧浞卜早已泣不成声。 曹玮和寇季两个人惊的张大了嘴,难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不可!” 赵祯大声呼喊,明显有些失态。 曹玮和寇季二人几乎是连蹦带跳的窜进了正殿,一左一右架起了辽皇耶律隆绪。 辽国若是亡国了。 辽皇耶律隆绪就算是直挺挺的跪在哪儿,也不会有人怜悯他半分。 可辽国如今还没亡。 辽皇耶律隆绪真要是给赵祯跪下了,不止他的威严会扫地,赵祯的威严也会扫地。 而皇权至高无上的理念,瞬间会崩塌的干干净净。 更重要的是。 辽皇耶律隆绪曾经跟宋真宗皇帝兄弟相称。 一称呼就是数十年。 辽皇耶律隆绪的大礼,赵祯没办法受。 赵祯在看到了寇季和曹玮驾住了辽皇耶律隆绪以后,一颗心才放下,他咬着牙质问辽皇耶律隆绪,“你这是作何?!” 辽皇耶律隆绪声音沙哑的道:“求您……看在我恭顺的份上,给您那干弟弟,留一条活路……” 赵祯脸色瞬间变换了一下。 曹玮和寇季脸色也不对。 他们早就猜倒了辽皇耶律隆绪有所图谋,只是没料到辽皇耶律隆绪居然这么刚,居然在没办法翻盘的情况下,亲自赶到了赵祯面前服软。 为的就是给耶律宗真,给辽国,换取一些生机。 辽皇耶律隆绪的做法,已经超出了他们三人的认知。 他们三人从没见过如此场面,也从没有在史书上看到过如此场面。 见赵祯脸色巨变,没有言语,辽皇耶律隆绪继续道:“辽国能打的勇士,今天都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剩下的只是一些让您那干弟弟自保的兵力,对您没有半点威胁。 您就放他一条生路,容他活命。” 赵祯盯着辽皇耶律隆绪,依旧没有言语。 辽皇耶律隆绪继续道:“我在位期间,辽兵确实给大宋造成了不少杀孽。您若是觉得这笔杀孽需要偿还,可以随时拿走我的命。 只求您放您那干弟弟一马。” 赵祯不知道该说什么。 曹玮和寇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没有人想过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地步。 也从没有人想过该如何处置如今的局面。 辽皇耶律隆绪见此,想要继续开口,却被赵祯强硬的打断。 “朕从没有想过,一个帝王可以做到这个份上。皇叔,你曾经也是雄霸天下的帝王,为了给朕那皇弟讨一条生路,居然做到了这个份上。 朕想知道,值得吗?” 辽皇耶律隆绪盯着赵祯,认真的道:“我那皇弟,临死也要将皇位交给您,而不是交给那些他曾经养在宫里,准备做储君的侄子。 他明知道他那些侄子年长,坐上了皇位以后,会比您更稳。 他明知道,您十分年幼,坐上了皇位以后,要被您的大娘娘,以及朝臣左右很多年。 他还是将皇位传给了您。 您有没有问过他,值得吗?” 赵祯听到此话,沉默了许久,艰难的开口道:“朕明白了。” 说完这话,赵祯目光落在了曹玮和寇季二人身上,“你们说,朕该不该答应?” 曹玮和寇季抿着嘴,没有开口。 此事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 赵祯见曹玮和寇季不回答,也没有追问。 他略微思量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朕那弟弟,以后就别用帝号了。在朕面前称帝的,朕一个也容不下。朕可以允许他带五万兵马,离开关内。 他出关以后,能不能活,朕不作保。 关外的辽土,以后属不属辽,朕也不作保。”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耶律隆绪身上。 “你可以回去,朕就当你没来过。” 耶律隆绪身子一正,恭恭敬敬对赵祯一礼。 “外臣耶律隆绪,多谢皇帝陛下隆恩!” 说完这话,耶律隆绪躬身退出了行宫正殿。 萧浞卜急忙迎上前,耶律隆绪强行挤出一些笑脸,对萧浞卜道:“告诉我儿,是我没用,没帮他守住江山,让他别埋怨我。我能帮他做的,就是用我的身份,给他换取一线离开关内的生机,以后一切就只能靠他了。 我对不起大辽的列祖列宗,死后也没有颜面再回上京城。 我死以后,你焚了我的尸骸,扬在幽州城外。 他日我辽人若是还能踏足此地,再给我立陵。 若是不能,就让我成为一个罪人,任由千万人践踏吧。” “陛下!!” 萧浞卜哽咽着喊了一声。 耶律隆绪再次笑了一声,低声吩咐道:“虎狼药的药效怕是要过了……扶我上轿,我不想死在人前,死在人前太难看。” 萧浞卜赶忙上前扶住了耶律隆绪。 耶律隆绪在萧浞卜搀扶下,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脑袋就搭在了萧浞卜的肩膀上,再也没有了动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4章 燕云归宋! 萧浞卜浑身一颤,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努力压制着哭泣的声音,另一手顺着辽皇耶律隆绪的腰间伸了过去,将其抱离了地面。 两道身影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消失在了行宫内。 曹玮和寇季二人在他们身影消失了以后,对视了一眼,眼神格外的复杂。 赵祯背负着双手站在座椅前,脸上没有半点神色。 并不是说赵祯的心情很平静。 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赵祯脸上没有半点神色的时候,心情才是最不平静的时候。 曹玮和寇季二人看到了赵祯的神情,没有言语,静静的在行宫的正殿里站着。 赵祯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朕原以为,大敌俯首,朕会开怀大笑,可如今大敌已经在朕面前俯首称臣,朕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赵祯高兴不起来,曹玮和寇季也高兴不起来。 不知怎么了,在他们看到了耶律隆绪将脑袋搭在了萧浞卜的肩头上的时候,他们心里说不出来的堵得慌。 耶律隆绪并不是什么无道昏君。 反而,他是一位有肚量、有胆色、有手段、有能力的雄主。 他在位期间,辽国的疆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在位期间,辽国万邦来朝。 如此雄主,按理说,纵然是死,那也是万众瞩目的。 可如今却悄无声息的死在幽州城内,唯一能帮他嚎丧的萧浞卜,都不敢大声的哭出声。 同为帝王,赵祯看到耶律隆绪就这么死了,心里自然不痛快。 曹玮和寇季二人则是觉得,英雄迟暮,真的是人间一大悲剧。 辽皇耶律隆绪此次败,败在了军事实力上。 辽国此次战败,败在了时间上,败在了英雄迟暮上。 对辽国和大宋这种超级大国而言,一两场的惨败,根本决定不了一个超级大国的存亡。 昔年宋太宗皇帝三征辽国,三次惨败,一次比一次惨。 但大宋并没有在三场惨败以后亡国灭族,反而一直存活至今。 此事足以说明,一两场大战的惨败,并不足以决定一个超级大国的存亡。 辽皇耶律隆绪若是身子骨再好一些,或者再年轻十几岁,他一定不会选择向大宋低头。 他即便是打不过大宋,也会想办法逃离燕云十六州,然后他处理了辽国的内乱,积攒够了力量,再率领大军卷土重来。 可他身子骨太差了,差的已经坐不起来了。 他纵然强撑着逃跑,也逃不出大宋。 因为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他扛不住,他会死在半路上。 他已经没有回上京城的机会了,也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了。 他儿子耶律宗真还年幼,难以执掌大权,纵然有人辅佐,也很难凭借个人威望,压住契丹八族,以及其他各部族。 在如今辽国的乱局中,会生存的很艰难。 若是所有辽兵的精锐葬身燕云十六州,耶律宗真身边没有了自保之力,即便是活着出了关外,很快也会被人斩于马下。 所以耶律隆绪不得不割肉求生。 辽国如今有存亡之危,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辽两国大战的缘故,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皇位更替的缘故。 赵祯感叹了许久以后,见寇季和曹玮二人沉默不语,便叹了一口气道:“四哥和曹爱卿可是对真答应放耶律宗真一条生路有所不满?” 很多时候,世人信奉的都是一种斩草不出根,春风吹又生的理念。 赵祯给耶律宗真一条生路,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在自找麻烦。 赵祯见曹玮和寇季二人不言语,显然也以为他们是这么想的。 寇季和曹玮对视了一眼,齐齐摇头。 “臣等并无此意……” 双龙会,王见王的谈判,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参与的。 若是萧浞卜代替耶律隆绪向赵祯乞命的话,他们二人绝对不会默不作声。 有一个词叫做‘逾越’。 私底下的时候,他们二人可以肆无忌惮的逾越一些,但是官面上,绝对不能有半点逾越。 越是到了他们二人这个地步,一些规矩他们越应该遵守。 若寇季只是一个七品小官的话,那逾越了就逾越了。 赵祯是打板子也罢、训斥也罢、甚至砍头也罢,影响都不会太大。 可寇季如今位极人臣,手下门生故旧一大堆,一个个身居要职。 寇季若是在正式场合逾越的话,那就是在给手下的门生故旧释放一个信号。 ‘我对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不满意,你们看着办。’ 门生故旧们得到了这个信号以后,能怎么办? 要么把皇位上那个人弄死,或者弄成傀儡,让寇季做大权臣。 要么就给寇季身上披一个黄袍,谋朝篡位。 所以,熟悉朝堂的人都会发现,越是官高爵深的人,越喜欢维护皇权。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能够让天地变一个颜色。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等人,在没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参知政事之前,在朝堂上,没少怼皇帝。 可是他们升任到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和参知政事以后,几乎就不会再怼皇帝。 即便是政见不合,也会私底下在资事堂里讨论,绝对不会拿到垂拱殿上说。 若是有大的分歧,在垂拱殿上拌了嘴,一旦皇帝一言决断,他们也会遵从。 难道以他们的力量,就没办法给皇帝难堪吗? 阳奉阴违、辍朝罢政,甚至暗地里给皇帝使绊子,难道他们不会吗? 他们在几十万官员中脱颖而出,位列中枢,官场上那些小手段,他们精通的不能再精通,又怎么可能不会用。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给皇帝难堪了,皇帝也不可能弄死他们。 归根结底,他们不愿意给皇帝难堪,就是在维护皇权。 当然了,也有维护自己地位的因素。 总之,地位越高,越不好逾越。 因为别人距离雷池有千里之遥,而你距离雷池可能只有半步之遥。 赵祯见寇季和曹玮二人齐齐摇头,长叹了一声道:“朕原想着,等耶律宗真出关以后,吩咐刘亨不惜一切代价将耶律宗真的脑袋给朕拿回来。 但现在只能作罢了。” 寇季和曹玮一愣,一脸愕然的看向赵祯。 赵祯淡然的道:“朕只是向耶律隆绪承诺了,放耶律宗真出关,可没承诺他出关以后,朕不派人对付他。” 寇季和曹玮思量了一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赵祯刚才只是向耶律隆绪承诺了放耶律宗真出关,可没承诺随后不攻打辽国的疆土,也没承诺,不派人去关外追杀耶律宗真。 只是,为何有作罢了呢?! 寇季和曹玮一脸疑问。 赵祯似乎看出了二人的心思,嘘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他就像是一个痞子、无赖,把命留在了朕的面前。 他可以耍无赖,朕却不愿意。 朕随后会召刘亨回来,跟你们一起抵御那些凶徒。 朕此举,也算是放了耶律宗真一条生路。 等我大宋抵御住了那些凶徒以后,朕会派人出关去开疆拓土。 到时候朕会派遣倭兵和交趾兵做先锋。 耶律宗真若是死在了倭兵和交趾兵手里,那就怪不得朕了。” 曹玮和寇季二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一起失声笑了。 笑过以后。 曹玮迟疑道:“我们请交趾派遣援兵,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若是再请他们去出关帮我们去攻城掠地的话,恐怕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赵祯淡然道:“届时,朕自然会赏赐他们。” 曹玮有些错愕的盯着赵祯。 寇季在一旁笑着道:“官家的意思是,以我大宋如今的兵锋,交趾没有跟我大宋谈判的余地。 要么听话,要么等着被我们覆灭。 毕竟,我们惦记交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今周遭的四邻,似乎就剩下了交趾独存着。” 曹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哭笑不得。 明明是很霸道的话,赵祯却以如此委婉的方式说出来,他一时半刻有些没反应过来。 赵祯没有理会曹玮的反应,他郑重的道:“耶律隆绪既然已经服软,那我们也不用继续留在幽州城。 曹爱卿,你速速给李昭亮和王凯传令,三线全力进军! 复燕云!” 曹玮和寇季听到此话,脸色皆是一正。 “复燕云!” “复燕云!” “……” 光复燕云,指日可待。 赵祯、寇季、曹玮自然不会再迟疑。 赵祯只是答应了放五万辽兵离开燕云十六州,可没有答应放其他辽兵离开燕云十六州。 赵祯金口玉言,说五万就五万,不能多,也不会少。 曹玮离开了行宫以后,立马派人向李昭亮和王凯二人传令。 寇季并没有离开行宫,因为他不打算参与后面的战事。 他得留在行宫内,跟赵祯一起安排起了燕云十六州的治理问题。 疆土打下来了,不能不管,也不能不问。 需要治理。 有道是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 燕云十六州拿下以后,如何分派官员,如何推行大宋的政令,如何让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尽快脱离赤贫阶段等等问题,都需要解决。 寇季和赵祯商量了一晚上,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 官员不够用。 寇季不喜欢用狗腿子,赵祯也不喜欢用辽国留下的旧臣。 寇季是单纯的不喜欢狗腿子。 赵祯则有自己用人的标准。 用赵祯的话将,我大宋将士辛辛苦苦收复了燕云,官员就应该由我朝廷派遣。 而不是用那些投降的旧臣。 他们在辽国的时候,鱼肉乡里、残害百姓。 如今燕云光复了,还要继续用他们鱼肉乡里、残害百姓? 那收复燕云有什么用? 朝廷除了版图多了一块外,并不会得到什么大的好处。 百姓们亦是如此。 反倒是那些狗腿子左右逢源,吃的脑满肠肥的? 凭什么? 正是因为有这个用人的理念在,所以赵祯坚持给燕云十六州派遣新的官员。 只是,君臣二人坐下来谋划了一晚上,才发现。 大宋目前的官员貌似不够用。 一下多出了十一州之地,大宋需要派遣的官员多达数万。 赵祯和寇季盘算了一晚上,满打满算才凑出了一万人而已。 赵祯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点失败,居然会出现没人用的局面。 寇季则觉得此事十分可笑。 有宋一朝,官员群体数量庞大,一直是一个巨大的祸患。 如今,大宋的官员居然出现了不够用的局面。 “朕是不是该激动一下,开一个恩科?” 赵祯在思量了许久以后,突然开口询问寇季。 官员不够用,就加开恩科,这是朝廷增加官员最直接的手段。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不太妥当……如今我大宋的官员选才十分严谨,官员在出仕之前,最少要经历三年佐官的历练。 就算现在开恩科,挑选出的进士三年以后勉强才能用。” 赵祯盯着寇季道:“那你说说,从何处去选官?” 寇季沉吟了一下,“挑选一些大吏出仕……一些在蒙学内表现的出众的蒙学先生,也可以令其出仕,担任衙门中的一些判官、推官等副职。” 挑选出众的蒙学先生出仕,赵祯倒是能够理解。 蒙学先生再应征入蒙学的时候,赵祯就向他们承诺过,只要他们任教到了一定的期限,就许他们出仕。 赵祯现在令他们出仕,也算是兑现了承诺。 可是任用衙门里的那些大吏为官的话,赵祯不太能理解。 吏和官,完全是两个阶级。 由吏出仕的官员,几乎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因为朝野上下都不太认可吏出身的官员。 在朝堂上,进士出身的官员是第一等,只要不犯错,升官的时候他们都是首选。 举荐出身的官员是第二等,升官的时候,没有进士出身的对手,他们才有资格升官。 不然的话,他们几乎一辈子都得不到升迁,除非是有朝中重臣推举。 吏出身的官员,是第三等,七品官几乎是他们的极限。 能跨过七品官门槛的,几乎没有。 出身两个字,在大宋官场上几乎可以说代表了一切。 而且,大批量选用吏为官,会引起朝野上下所有进士出身的官员不满。 在他们看来,朝廷即便是要选才,也应该开科取士,而不是任用一群吏。 寇季若是选吏为官的话,传扬出去,一定会招骂。 赵祯盯着寇季,迟疑道:“四哥,选吏为官的话,是不是不太妥当?” 寇季坦言道:“在我看来,一些好吏为官,远比大部分进士要强。” 赵祯沉吟道:“这话朕认可。治理地方的看似是官员,可实际上却是那些吏。一些官员到了地方以后,几乎都不作为。 完全是那些吏在治理地方。 只是选吏为官的话,明显跟朝廷任用官员的政令不否。 到时候朝野上下的官员闹起来,是一个麻烦。” 寇季笑着道:“特殊时候,特殊对待。谁要是有异议的话,官家就派谁来此地为官。若是还不听话,就丢去大理教化百姓。”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头道:“也对,非常时期,朕用一些非常之法,也情有可原。” “那就这么定了?” “嗯!” 就在君臣二人商量到此处的时候,幽州城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声。 赵祯和寇季二人皆起身,踱步到了行宫外,看着刚刚变亮了的天色,往向了辽国兵马大营所在的方向。 赵祯感叹道:“耶律宗真正式将耶律隆绪的死讯,告诉了所有辽人。” 寇季点头道:“耶律宗真忍了一夜才宣布这个消息,看来辽皇耶律隆绪留下来给他自保的兵马,已经在昨夜就悄无声息离开了幽州城外的兵马大营。” 赵祯虽然答应了放耶律宗真出关。 可并不是说耶律宗真不动,赵祯就不动。 赵祯只是给了耶律宗真出关的机会,耶律宗真若是抓不住,那赵祯也不会客气。 赵祯沉吟道:“曹玮应该也有所动作了。” 赵祯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在幽州城的响起。 兵马的奔跑声,呼喊的号子声,瞬间弥漫了整个幽州城。 曹玮在点齐了兵马以后,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派遣了兵马出城去歼灭辽兵,收复失地。 数十万兵马,出了幽州城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耶律宗真在宣布的耶律隆绪的死讯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带着耶律隆绪的尸骸率兵离开了城外的辽国兵马大营。 耶律隆绪在临死的时候,留下了遗言,让耶律宗真将他的尸骸焚毁,扬在燕云十六州。 但耶律宗真显然不是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他在正式的宣告接掌了辽国的帝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违背耶律隆绪的遗命。 大宋数十万将士,高处恭、种世衡、狄青三人带领下出了幽州城以后,呈扇形散开。 三人兵分三路。 高处恭率领着一部分兵马,追在耶律宗真后面,不给他们半点喘息的机会,只要追上了耶律宗真率领的兵马,就是一通砍杀,逼的耶律宗真不得不一直逃跑下去。 耶律宗真纵然想停歇一下,布置一点手段阻拦高处恭都不行。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则率领着兵马,赶往了其他地方,开始收复燕云十六州其他的一些城池。 李昭亮、王凯二人在接到了曹玮的军令以后,也迅速率兵出击,杀向了应州、云州以被的辽土。 辽兵中军溃败,耶律宗真率领着残部在逃命,其他地方面对大宋的强兵,几乎没有多少抵抗力。 所以大宋一路势如破竹,一路上几乎是策马狂奔着在攻城掠地。 耶律宗真率领着残部逃出关,大宋兵马兵临渝关(山海关)的时候,时间刚好是寇季抵达幽州城十五日之后。 耶律宗真由于提前派遣了兵马扫路,又率领着大批残部逃跑,所以逃出关外的时候,麾下的兵马超过了五万。 狄青手下的一个参将,率领着一万骑兵,冲出了关口,硬生生的追着耶律宗真的兵马追出去了一百多里地,将耶律宗真手下的兵马杀的只剩下五万以后,才率军而归。 “燕云!归宋了!” 渝关城头上。 狄青在麾下的参将带着一批人头进入到了关城内以后,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奋力的咆哮了一句。 燕云归宋,大宋一雪前耻。 此前的种种屈辱,似乎都随着狄青一吼,消散的干干净净。 “虎!” “虎!” “虎!” “……” 在狄青喊出了燕云归宋以后,回答他的是将士们激动的怒吼声。 直到这一刻,将士们才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武卒的自豪。 “燕云归宋!!” 消息传出了关口,传到了关后的燕云之地。 燕云之地城池内的百姓们,有放声大哭者,有歇斯底里的呐喊者,还有提着蜡烛纸钱去坟前祭奠先祖者。 燕云归宋四个字,就像是一把火,点燃了整个燕云十六州的百姓。 燕云各地,百姓们喊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回家了!” “回家了?!好一个回家了!” 幽州城内。 赵祯站在行宫前,听到了幽州城内外的呼喊声,一脸振奋。 他指着幽州城内欢呼声最热烈的地方,对寇季掷地有声的道:“他们,都是朕子民!” 说到此处,赵祯又指向了各处,沉声道:“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朕身为他们的君父,自当庇佑他们!” “陈琳!陈琳!” “奴婢在呢!” “传令下去,免他们三年赋税,让他们休养生息。” “官家……已经免了三年了……” “那就再免一年!” “喏!” “顺便再将消息传回去,告诉我大宋所有人,燕云回来了!朕把燕云拿回来了!” “喏!” “哈哈哈……” 赵祯放声大笑,前所未有的畅快。 虽然在耶律隆绪亲自找到他服软的时候,大宋拿下燕云几乎没有任何障碍了。 可当燕云真的尽数收复以后,赵祯还是难以制约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自己高兴还不行,还要所有人跟着他一起高兴。 不仅如此,他还拉着寇季陪他一起喝酒。 喝多了以后,说了一句让人惊掉了下巴的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5章 笑着流泪 “朕皇祖父不太行……打了三次都没打下……朕一次就拿回来了……朕还有机会灭了辽国……哈哈哈……” 赵祯喝大了,红着脸,大着舌头,凑到寇季耳边,用最大的声音说着‘悄悄话’。 也许是没有顾及了,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功劳足以盖过他所有的祖宗,所以赵祯喝醉了以后,就敢把一些心里话说出来了。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用的是说悄悄话的方式。 可是他的声音却传遍了行宫正殿。 寇季也喝的醉醺醺的,听到了赵祯这话,瞬间就醒了。 赵祯说这话,他怎么接。 什么也没办法说,笑都不能笑。 陈琳似乎猜倒了赵祯喝多了以后可能会失态,所以在饮宴开始之前,就撤走了正殿里的所有宦官和宫娥,只留下了他一个人伺候着。 “四哥,你说,朕的皇祖父是不是不行……” 赵祯拉扯着寇季,非逼着寇季给他一个答案。 寇季左右瞧了一眼,瞧见了陈琳在哪儿低着头,似乎在数鞋上的线头。 寇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陈琳,你可听见了,所有大逆不道的话,都是官家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要给我作证。” 陈琳头也不抬,低声说了一句。 “寇枢密说笑了,官家怎么可能会说大逆不道的话呢?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也是有人诽谤官家,该杀头。”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 狗日的居然跟他上眼药。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寇季在瞪过了陈琳以后,向赵祯进谗言道:“官家,要不要趁着高兴,让陈琳下去给太宗和真宗禀报一下咱们收复燕云的喜讯?” 陈琳猛然抬起头,瞪着寇季,眼珠子都直了。 赵祯迷迷糊糊的道:“陈琳还能见到朕的皇祖父和父皇吗?” 寇季嘿嘿一笑,“只要官家愿意,陈琳就能见到。” 赵祯晃了晃脑袋,做出了思索状。 陈琳吓了一跳,急声道:“咱家保证不会让半句风声传出去。” 寇季给了陈琳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赵祯似乎已经思索完了,大声的招呼道:“陈琳,快去将燕云归宋的消息告诉朕的皇祖父和父皇。” 陈琳有点傻眼。 寇季不紧不慢的道:“官家的意思是,派人回去告诉吕相,让他带着寿王去太庙里告祭一下太宗和真宗……” “奴婢遵旨……” 陈琳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将寇季的解读当成了赵祯的本意。 陈琳匆匆离开了正殿。 寇季和赵祯继续在正殿内喝了起来,边喝边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有多大逆不道,没几个人知道。 反正陈琳出了正殿以后,没敢再进去。 曹玮踏着夜色晃晃悠悠的赶到了行宫,准备找赵祯喝两杯。 只是到了正殿门口,听着里面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吓的匆匆逃离了行宫。 燕云归宋的消息,并没有因为寇季和赵祯二人醉酒,而止步不前。 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的向大宋各处传播。 消息传到了保州。 保州军民一片欢呼,保州生祠内的香火瞬间变得十分旺盛。 曹家二姐二话不说,背着儿子,跨上了马背,直奔真定府。 曹玮虽然认了狄青这个侄女婿,可曹家其他人并没有对平民出身的狄青另眼相看,连带着狄家子去逛娘舅家,也会被人轻视。 其中轻视最重的就是真定府的曹家人。 曹家二姐现在就要带着狄家子去告诉那些真定府的曹家人。 ‘看不起我儿子?你们什么东西?!汴京城嫡支的人都不敢轻视我夫君和我儿子,你们一群分支的东西,有什么资格轻视我夫君和我儿子? 以前是给你们脸了,现在你们没资格让我给你们脸。’ 曹家二姐嫁给了狄青以后,没少遭到曹家分支的人议论。 曹家二姐以前不搭理他们,是因为过去了以后,说话不硬气。 虽说狄青接连升迁,已经坐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 可狄家对于曹家而言,依旧是一个破落户。 曹家可是大宋顶级的豪门。 富贵了不知道多少代。 底蕴深厚。 狄青才刚刚起家,自然没办法跟人家相提并论。 狄家唯有富贵超过两代,才有资格被曹家的人重视。 狄青如今接连打了胜仗,往后会被封为什么官,曹家二姐不敢断言。 但是凭借狄青如今的功劳,狄家富贵两代,那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曹家二姐现在就是要回去打脸,强势打脸。 虽说她一个嫡支的人跟分支的人计较,有点不划算。 但是她才不管那些。 她要争的就是一口气。 说来也怪。 狄青娶了曹家二姐,曹家嫡支没怎么有怨言,曹家分支倒是整天瞎逼逼。 曹家二姐是从曹府逃出去,跟狄青私奔了。 而不是被狄青八抬大轿从曹府抬出去的。 所以她不好意思借着嫡支小姐的身份去欺负人。 更重要的是,她借嫡支的身份去压人,总是会让人看轻狄青和狄家子。 如今狄青强势崛起,就跟坐火箭似的。 她终于可以强势的回去打脸。 她不仅要打分支的脸,她还准备去汴京城打嫡支的脸。 真定府的曹家人,并不知道曹家二姐已经奔去打脸了。 他们在得到了曹玮在燕云建立了无上功勋以后,摆了足足七天七夜流水席。 不仅是他们在摆,几乎真定府内心念燕云的人,都在摆。 从真定府到汴京城,‘燕云归宋’四个字,就像是燎原之火,点燃了所有人。 消息传到了汴京城时候。 吕夷简、张知白二人正辅佐着寿王赵润在听政。 垂拱殿内。 百官们就赵祯抛下了汴京城半年有余的事情,发表者自己的见解。 几乎九成九的人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有些刚硬的人,直言赵祯在胡闹。 “官家丢下了朝堂上的政务,赶去燕云,一待就是半年。如今朝堂上的诸多政务,因为没有官家裁定,陷入僵局。 一十万火急的政事,送到幽州城,再送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对,必须奏请官家回京!” “官家不回京,我们就只能罢朝了。” “……” 朝臣们越吵越凶,大有一副赵祯不还朝,他们就要闹大事的架势。 赵润坐在上首,呆呆的看着朝臣们,没有发飙任何见解。 朝臣们吵吵闹闹的局面,从赵祯离京以后就开始了。 赵润都听累了。 朝臣们却没吵累。 赵润觉得,朝堂上这群家伙们,就是欺软怕硬。 他父皇在的时候,朝臣们别说是吵架了,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赵祯让他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嘴都不敢还一个。 赵祯不在,他们倒是厉害了起来。 一个个整天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横挑鼻子竖挑眼。 赵润觉得,朝臣们如今的行为,用寇天赐的一句形容十分妥帖。 ‘一个个都是给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可惜,赵润如今在朝堂上就是个吉祥物。 他可以开口,但是没人听。 赵祯虽然下令让他监国,可没给任何权力。 所以朝臣们没人听他的。 除非他头顶上有皇太子的头衔。 皇太子也属于君。 次皇帝一等,但是却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即便是其他皇子见了皇太子,也得自称一声臣。 赵润没办法搭理朝臣们,也懒得搭理朝臣。 吕夷简和张知白却不得不搭理。 因为朝臣们闹了大半年了,已经忍到了极限了,他们有罢朝的架势。 真要是罢朝了,那他们两个就该被论罪了。 “怎么办?再压不下去,我们两个恐怕有麻烦了。” 吕夷简低声询问身边的张知白。 张知白迟疑了一下,低声回应道:“故技重施,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道:“这法子用了好几次了,他们已经有了对策。如今再用,根本不起效果。” 张知白思量了一下,“如实禀告给官家?” 吕夷简脸色一沉,“一来一回,十数日的路程,朝臣们肯定早就炸锅了。再说了,咱们此前用过类似的法子推脱他们。 如今真的禀告给官家,他们也未必信啊。” 张知白咬了咬牙,道:“那就请寇公出面。” 吕夷简阴沉着脸,没有开口。 许久以后,声音凝重的道:“寇准不适合再次临朝。” 至于寇准为何不适合再次临朝,吕夷简没说,张知白却很清楚。 寇准之前卸任的时候,那是权倾朝野。 再次复任,依然会权倾朝野。 寇准权倾朝野倒是不可怕。 因为寇准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他舍得了荣华富贵。 真正可怕的是寇季。 因为寇季真的到了功高盖主,封无可封的地步了。 赵祯若是没办法封赏寇季,那君臣中间就会出现裂痕。 到时候君臣之间必有一战。 寇准再次临朝,很容易影响很多人的想法。 若是有人趁机喊出,能撑起大宋江山的,唯有寇氏祖孙。 那大宋恐怕就要陷入到内乱当中了。 所以,吕夷简不赞成寇准出面。 “不让寇公出面,谁压得住百官?!官家又不肯回来。” 张知白沉声疑问。 吕夷简咬了咬牙,微微握起了拳头,“太后……皇后……” 张知白瞬间瞪起了眼,“你疯了?!真要是让太后和皇后临朝,那官家那几个字岂不是白写了。 到时候寇季和官家班师回朝,九成九会把我们给砍了。” 吕夷简不再提‘太后’和‘皇后’。 两个人一起皱起了眉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朝臣们见他们两个不开口,瞬间开始炮轰他们两个人。 直言他们两个是奸佞,不将汴京城的实情告诉赵祯,不迎赵祯还朝,肯定是想借着赵祯离朝的时候,把持朝政。 眼看着朝臣们越闹越凶,有点控制不住的时候。 一骑快马冲进了皇宫。 “燕云归宋!” 四个字瞬间响彻在了宫内。 吕夷简和张知白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飞奔似的冲出了垂拱殿。 快马冲到了二人近前,勒马止步。 快速将一个信筒递到了二人面前。 吕夷简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筒,仔细浏览的一遍里面的内容以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 数十年苦功,几代人的努力,一朝得偿所愿,洗刷了所有的耻辱。 吕夷简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张知白快速的从吕夷简手里抢过了捷报,仔细的审阅了一番后,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燕云,大宋毕生的耻辱,如今终于被洗刷干净了。 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从儿皇帝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献给辽国起,所有的中原的文人,就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复燕云。 从最开始喊着‘燕云归汉’,到最后喊着‘燕云归宋’。 数十年。 几代仁人志士不停歇的努力,不停歇的奔波。 为此吃了许多苦,遭了许多罪。 挨了无数骂名。 更有无数人因为没看到燕云归宋郁郁而终。 如今燕云归宋,数十年,几代人的心愿一朝了结。 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吕夷简和张知白二人笑着笑着就留泪了。 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浓,口中的笑声越来越大,眼角的泪花也是越冒越多。 寇季若是在此,一定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因为寇季经历过类似的一幕。 那是寇季在后世,在小时候的时候。 那是在九七年七月一日凌晨零点零分的时候。 当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时候,当国歌奏响的时候,笑着落泪的何止两人。 笑着落泪的有千千万万人。 即便很多年过去了,当那一首前句为‘当海风吹拂了五千年’的歌曲响起的时候,依然有很多人会落泪。 …… 朝臣们不止何时出现在了垂拱殿门外。 看到了吕夷简和张知白笑着流泪。 有人心中怯怯的问道:“真的……回来了?!” 他害怕失望,所以即便是听到了快马传信的八百里加急的将士呐喊着‘燕云归宋’四个字,心里依然害怕。 他害怕听到了失望的答案。 “回来了!” 张知白抹着泪,顺手将手里的捷报递给了问话的朝臣。 朝臣们纷纷冲上前,争相观看。 看完了捷报,看清楚了捷报上那鲜红的印玺以后。 又一个朝臣陷入到了笑着流泪的癫狂当中。 当捷报在朝臣手里传遍的时候。 所有朝臣陷入到了笑着流泪的癫狂当中。 赵润坐在垂拱殿内,望着垂拱殿外那些之前吵的面红耳赤的朝臣,此刻一起笑着流泪,十分不解。 他现在还没扛起家国重担。 所以并不明白一帮子吵的凶悍的朝臣,为何会突然停止吵架,还凑在一起笑着流泪,像是一个个小孩子似的。 是的,他们笑着流泪,像是一个个小孩子。 …… “吕夷简,今天本御史高兴,就不为难你了。让你府上的人送十斤上好的梨花白过来,本御史可以三天不为难你。” “滚……要喝到府上喝,别说十斤了,三十斤都有,不醉不归。” “同去同去……” “等等,吕夷简有结党营私之举,我先记下……” “滚……” “哈哈哈……太不容易了……” “是不容易……几十年了,终于回来了……” “……” 朝臣们凑成了一堆,说着玩笑话,抹着眼角的泪,吆喝着离开了垂拱殿。 独留下了赵润一个人坐在垂拱殿内一脸懵逼。 这群老家伙们是罢朝了吗?! 赵润心里想着。 …… 随着吕夷简等人出了皇宫。 燕云归宋的消息也彻底传遍了汴京城。 汴京城全城轰动。 诸如寇准等一些辞仕的老臣,双眼垂泪,大声狂笑,纵情高歌,大呼不枉此生,大呼不负皇恩,大呼死也可以瞑目了。 文人墨客在酒楼里醉酒高歌,歌功颂德。 他们所写的所有诗词歌赋,总结下来,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那就是‘大宋威武,大宋霸气’。 百姓们披红挂彩,一片欢庆。 当然了,最璀璨夺目的还是武臣们,以及武臣们的家眷。 那一个个出了门,都是挺直了腰板,仰着头看人。 流水席等常规的欢庆方式,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们的狂欢的欲望。 樊楼里。 几个年龄幼小,身份贵不可言的小家伙,占据了樊楼最好的雅间。 耳听着樊楼大堂内嘈杂的声音。 “燕云回来了,可真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我有个二祖父,七十年前迁去了燕云,再也没见过面。我祖父临死的时候,一直喊着他的名字,直言死之前也不能见他一面。” “兄弟,别伤心,以前咱们辽人强势,咱们不敢出去。如今辽人没了,咱们可以放心的过去。 你回头就打点一下行囊,北上去寻亲。 若是寻到了,就将老人家的骨骸接回来,埋在你祖父身边,也算是全了你祖父临终的心愿。” “同去……我祖父,我大伯,我爹,我长兄,皆死在了燕云战场上,我也要去寻回他们的骸骨,以全孝道。” “……” “我们能去燕云,迎回亲人的骸骨,全都是因为曹公能征善战,打退了辽人。” “不对不对,据说此次能打的辽人狼狈逃窜,是小寇公造出的火器之功。” “小寇公,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何意?” “非人哉!” “额……你在辱骂小寇公?!你怕是出不了樊楼了。小二,关门,今日某家要跟这厮好好理论理论。” “兄弟且慢动手,我的意思是,小寇公翻云覆雨,有神仙之能,并非诽谤小寇公。” “这还算句人话……就冲着你这句话,今天这顿酒,某家请了。” “……” “还是我请吧。” 雅间里,一个少年探出了脑袋。 大堂里的汉子们一愣,抬眼一瞧。 有人认出了少年,没有吭声。 有人不认识少年,也没有吭声。 少年招了招手,一个长随递给了少年一个箱子。 “冲你们刚才那番话,值得赏。” 底下的汉子一听这话,微微皱眉,没有言语。 少年自顾自的打开了箱子,箱子里装满了金叶子。 少年抱起了箱子,毫不客气的将箱子里的金叶子倒了下去。 一瞬间。 大堂上空飘荡着金灿灿的叶子。 看得大堂里的汉子们目眩神迷。 “都说汴京城里的权贵豪爽,动不动就给人赏钱,某家算是见识到了。” “……” 汉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但是无人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金叶子。 能在樊楼里吃饭的,那个不是非富即贵,普通人没那个财力进来。 别看他们说话的时候粗俗,可钱他们真的不缺。 他们可以接受交易,也会赞叹汴京城的权贵豪爽。 但绝对不会接受别人施舍。 雅间的少年见此,一脸疑问,“你们怎么不减?” 有一个汉子略微抱了抱拳,沉声道:“小公子,不知道小公子觉得我等刚才那句话说的在理,才赐下了赏钱? 若是我等说的话不对,这赏钱怕是拿不起。” 少年笑着道:“寇季非人哉!就是这句!” 汉子脸色微微一变,刚要开口。 却被身旁的同伴拉了一下,指了指落在桌上的一片金叶子。 汉子斜眼一瞧,瞧见了金叶子上面一个印记,瞳孔微微一缩。 汉子咬了咬牙,抬头看向了雅间的少年郎,道:“你的金叶子抬重,我们拿不起。” “走!” 话音落地。 汉子率先离开了樊楼。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樊楼。 雅间的少年剁一下脚,喊道:“你们是不是傻啊,钱也不要?” 雅间内,另一个少年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小妹,别闹了。” “哼……” “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爹的不是呢?又怎么可以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我就说……谁叫他从我面前经过,都不理我。我不仅要说他不是,我还要败光他的钱,让他以后吃糠咽菜。” “哎……可那一箱子金叶子,是赵润偷偷从官家的内库里顺出来讨好你的,不是府上的。” “对啊……所以我撒起来不心疼啊。” “头疼……” 寇卉的胡闹之举,并没有人刻意关注。 但是有人撒钱金叶子的举动,却在一瞬间传遍了汴京城。 然后汴京城狂欢就彻底升级了。 所有权贵都开始撒钱了。 远比元宵夜在皇城上撒钱还要疯狂。 汴京城的疯狂、汴京城的欢笑、汴京城的一切,似乎都跟一个老人无关。 汴京城北城门外,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老妇人。 年龄很大,大到所有人路过她的时候,都不得不弯下腰,表示一下敬意。 老妇人穿着一身碧绿的罗裙,跟她的身份,年龄并不相配,那是三五十岁的妇人才穿着的罗裙,而非八九旬的老人,她坐在一家茶棚里,就那么一直坐着,不分昼夜。 老妇人坐在哪儿一直在碎碎念。 嘴里说的最多了几个字就是,‘重贵……回家了……重贵……回家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6章 古北口 燕云归宋,举国欢庆。 大宋上下陷入到了狂欢和追思当中。 幽州城内。 赵祯和寇季二人,仅仅狂欢了一日,便再也狂欢不下去。 曹玮在燕云十六州全线收复的第二日,病倒在了榻上。 赵祯和寇季二人得到了消息以后,匆匆赶到了幽州城城主府。 到了城主府内。 就看到了曹玮躺在后院的榻上,面色惨白,昏睡不醒。 赵祯立马吩咐御医为曹玮诊治,同时派遣陈琳下去封锁了消息。 御医在给曹玮诊过了脉以后,一脸凝重的走到了赵祯面前,躬身道:“官家,曹公身子骨早就不行了。此次随军出征,日夜操劳,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之前曹公是提着一口气强撑着,如今这口气似乎泄了。” 御医此话一出。 赵祯和寇季脸色皆变。 御医口中的‘一口气’指的是什么,赵祯和寇季二人心里清楚。 那一口气就是燕云十六州。 燕云未复,曹玮不敢倒,强提着一口气撑着。 如今燕云归宋,曹玮那一口气也就松了,人跟着也就倒了。 赵祯盯着御医,质问道:“可有法子救治?” 御医躬身道:“臣可以用银针唤醒曹公,但曹公已经没有办法在随军征战。曹公现在应该返回汴京城去静养,再随军征战的话……” 御医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一下。 赵祯眉头一皱,喝道:“会如何?” 御医叹了一口气,坦言道:“必死无疑……” 赵祯的眉头一瞬间就皱成了一团。 寇季跟着皱起了眉头。 赵祯并没有吩咐御医唤醒曹玮,大概是想让曹玮多睡一会儿。 赵祯吩咐人照顾好曹玮以后,唤了寇季一声,二人离开了曹玮的卧房。 卧房外。 赵祯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询问寇季,“四哥一个人,能否挡住长城外的那些凶徒?” 寇季听到了赵祯此话,多少猜倒了一些赵祯的心思。 赵祯是一个外表冷酷,内心火热的人。 别看他在朝堂上压的百官们喘不过气,十分霸道。 其实私底下对待一些为国出力的臣子,他的态度都很温和,也会念及一些情谊。 曹玮身患重病,依然带病出征,如今兑现了他的承诺,拿下了燕云,可以说是鞠躬尽瘁。 赵祯不希望曹玮现在就死而后已。 他希望曹玮有一个善终。 所以他生出了带曹玮还朝的心思。 寇季知道赵祯的心思,所以略微思量了一下,道:“有长城做依靠,再加上种世衡、狄青、高处恭、李昭亮、王凯等人从旁辅佐,臣有六成的把握能将凶徒挡在长城以外。” 赵祯迟疑了一下,“只有六成?” 寇季点头道:“辽国精锐全失,辽国境内但凡是还有点余力的部族,恐怕都不会错失如此良机,他们必然会全起而伐之。 到时候,辽国上下所有人,都可以说是凶徒。 在局势没有彻底明朗化之前,谁也不能担保不会发生以外。 所以臣不敢断言有十成把握。” 赵祯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再次问道:“那朕和曹爱卿留下呢?” 寇季沉声道:“那就只有五成……” 赵祯愕然的瞪起眼,失声道:“为何不增反减?” 寇季直言道:“你和曹玮都留下的话,我们就需要分派出数量不小的兵马保护你们。你们若是回京的话,那臣可以将所有的兵力压在长城防线上。” 赵祯一愣,细思了一下以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复杂。 他留在燕云的目的,是为了给将士们加油打气,是为了告诉讲什么,朕跟你们同生共死,你们除了赢,没有别的选择。 可如今大宋拿下了燕云,大宋将士们的士气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端,已经不需要他再坐镇幽州城,提升将士们的士气。 所以他留在燕云已经没有太大作用。 非但不能帮将士们提升士气,反而还会分割一部分的兵力。 说难听点,他现在就是一个累赘。 留在此处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赵祯长叹了一声,“那朕就带着御林卫和捧日军的一部分将士班师还朝。此地的事情就交给四哥了。” 说到此处,赵祯郑重的盯着寇季道:“四哥一定要将那些凶徒挡在国门之外。” 寇季脸色一正,拱手道:“臣会尽全力施为。” 赵祯点头道:“四哥尽管放手施为,东境、北境所有兵马,任由四哥调遣,钱粮四哥敞开了用。其他地方朕帮不上四哥,但在钱粮方面,朕绝对不会让四哥绊住脚。”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道:“官家,如今在东境和北境的兵马,已经超过了我大宋七成的兵马。任由臣一个人调遣的话,是不是不太妥当?” 赵祯没有回答寇季的话,而是笑着问道:“四哥觉得高丽好,还是倭国好?” 寇季不明白赵祯为何突然顾左右而言他,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各有千秋……” 赵祯听到此话,略微愣了一下,笑着道:“也是……四哥你从没有去过高丽和倭国,自然没办法分辨他们那个好。 朕觉得两处地方都不错,就是两处地方的人都没什么骨头。 倭人还好一些,遇到了强者就果断依附。 高丽人不仅是软骨头,还是墙头草。” 寇季疑惑的盯着赵祯。 赵祯继续道:“朕更倾向于高丽……因为高丽到汴京城水陆两路都能走,相对而言也近一些。” 寇季狐疑的盯着赵祯道:“官家此话是何意?” 赵祯摇头一笑,迈步离开了。 寇季急忙开口,“官家,东境和北境的兵马全部由臣一个人调遣,是不是不太妥当?” 寇季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赵祯却没有开口。 寇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祯离开了城主府。 赵祯回到了行宫以后,一道道御令就传出了行宫,传给了东境、北境所有的大将军、将军。 这是赵祯入了燕云以后,第一次正式的向大军传达自己的命令,也是最后一次。 御令的内容很简单。 东境、北境,无论地方兵,还是禁军,皆归寇季调遣。 不从寇季军令者,寇季可先斩后奏。 无上限,亦无下限。 也就是说,没有品阶限制。 只要东境、北境有人不听从寇季调遣,寇季皆可以斩了。 哪怕是个王爵,只要在军中任职,不听寇季号令,寇季都可以先斩后奏。 寇季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惊的是目瞪口呆。 寇季觉得赵祯是在作死。 他的权力已经十分庞大了,赵祯还这么搞。 这要是有人趁着寇季不注意,将黄袍披在了寇季身上,那就真没赵祯什么事了。 寇季有心推辞。 可还没等他将推辞的话说出口。 赵祯已经吩咐人打点了行囊,带着人,护持着曹玮,离开了幽州城。 在离开之前,赵祯还特地留下了一封诏书。 封王诏。 受封的不是寇季,而是躺在幽州城外的已故的太尉杨业。 寇季曾经答应杨文广,在燕云归宋以后,就奏请赵祯为已故的太尉杨业迁慕。 只是如今杨文广人在北疆,赵祯不可能越过杨家人,为杨业迁墓,所以就留下了一道封王诏,以作补偿。 依照杨业对大宋的功绩,还达不到死后追封为王的标准。 但大宋死后追封为王的标准可不仅仅看生前的功绩,还看其子孙的功绩。 只要其子孙功绩足够大,其人死之前纵然是平民之身,也有被追封为王的机会。 政令规条上是祖上三代。 一般只授给重臣,而且还是那种家中祖辈已经亡故的重臣。 家中祖辈若是活着,朝廷纵然封赏,也不会优厚。 追封在大宋是一个荣誉的象征,而不是权力和钱财方面的。 所以有一定的规章制度。 已故太尉杨业的功绩不够,但杨文广的功劳够了。 不仅杨文广,其他几个人的功劳也足够将祖辈的追封推上王爵之列。 所以赵祯越过了中枢,留下了一道封王诏给已故的太尉杨业,并不会让任何人感到不满。 朝中的那些官员知道了此事以后,不仅不会有闲言碎语,还会鼓动着赵祯多追封几个。 此次参与到大宋东、西两处战场上的武臣,功劳都十分大。 某人甚至已经功高盖主。 赵祯多追封几个武臣的先祖,相对的就会削弱几分武臣的功劳。 再给武臣儿子身上封一些爵位和官职,武臣的功劳会被削减到极低的地步。 如此一来,也不会出现封无可封的局面。 朝堂上的规矩,有过不一定会罚,但是有功必须赏。 哪怕是一点点小到微乎其微的功劳,都必须赏。 如此,朝野上下的文武官员才有动力为朝廷做事。 更重要的是,似寇季这一类的巨佬级人物,若是有功不赏的话,即便他自己没有什么怨言,他手底下的人也会不服。 寇季在提点刑狱司任职的时候,为上官张伦抱屈,没有遭到其他人喝斥,也没有遭到其他人反对,就是因为朝堂有这么一个隐性的规矩存在。 赵祯走了。 走的很匆忙。 走的很洒脱。 留给寇季的是一份诏书,一张纸,以及半枚兵印。 寇季拿到三样东西的时候,站在行宫门口愣了许久。 诏书是追封杨业为瀚海郡王的诏书,并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 让寇季在行宫门口愣了许久的是那一张纸和半枚兵印。 纸上只有一句话,寇季瞥了一眼以后,就快速的撕的粉碎。 半枚兵印,正是寇季和赵祯分掌的枢密院兵印。 寇季自己有半枚,赵祯留下的是属于赵祯的那半枚。 两印合一,可号令天下所有兵马。 天下兵马大元帅之类的帅印,在这枚印之前都不够看。 寇季拿着那半枚兵印摸索了许久以后,哭笑不得的道:“那个官员经得起这种考验?” 寇季嘲讽了几句后,叹了一口气,将兵印塞进了怀里,然后对自己的亲从官吩咐。 “打点行囊,去古北口。” 古北口是燕云十六州长城中断的一个重要关塞。 其重要性可不亚于渝关(山海关)。 辽人被驱逐出燕云十六州以后。 高处恭和种世衡合兵一处,共同坐镇在古北口。 寇季带着人,策马狂奔,星夜兼程。 三日后便到了古北口。 古北口内外,战旗林立。 寇季到了古北口以后,高处恭和种世衡二人亲自出关相迎。 寇季如今的十分,就像是掌控着绝对实权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只要是行伍中人,在他面前都得低头。 谁敢端着,寇季说杀就能杀。 所以,一向口无遮拦的高处恭,在见到了寇季以后,也十分乖巧。 寇季在关口,跟高处恭和种世衡寒暄了几句,便踏入到了关城内。 关城内,许多将士正在忙碌的修葺关城。 以前此关掌控在辽人手里,辽人显然不太喜欢这种可以阻挡他们策马狂奔的东西。 所以并没有好好维护。 辽人汉化以后,对关城倒是多了几分重视。 可关城经过了常年的废弛,辽人要修葺好,就要花费巨大的钱财。 辽国太穷,拿不出那么多修葺关城的钱,所以只是简单的修葺了一些常用的关城。 对那些不常用的,就置之不理。 古北口关城,也算是一处辽人常用的关城。 辽人也修缮过。 只是修缮的并不完美。 远远达不到宋军的需求。 所以种世衡和高处恭占据了此处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吩咐地方兵重新修葺起了关城。 寇季在高处恭和种世衡引领下入了关城。 关城内已经腾出了一处完全以大宋风格营造的院落,里面的摆设、布置,也充满了大宋风格。 寇季入了院落,稍作收拾以后,就和种世衡和高处恭二人聚在了院落的正堂。 寇季坐定,种世衡和高处恭二人跟着坐下。 寇季面色冷峻的开口问道:“外面的战事如何?” 高处恭和种世衡对视了一眼,种世衡开口道:“一个字,乱!” 寇季微微挑起了眉头道:“有多乱……” 种世衡打了个比喻道:“辽国精锐没有折损在燕云十六州之前,是人是鬼还分得清楚。辽国精锐折损在了燕云十六州以后,外面的是人是鬼根本分不清楚。 各部族的人在顺势作乱。 也有部族的人打着剿灭凶徒的名义在趁机劫掠。 还有一些干脆直接举起了反旗。 总之,如今辽地比以前还要乱。 以前还只是上京道以及上京道以西的地方乱,现在整个辽国都乱了。” 寇季沉吟道:“耶律宗真回去以后,有没有改观?” 种世衡沉声道:“耶律宗真差点没回去。” 寇季一愣,一脸愕然的看着种世衡。 种世衡解释道:“我们只留给了耶律宗真五万兵马,可如今辽地的凶徒岂是五万兵马能够平定的。耶律宗真在逃脱了我大宋兵马的追击以后,率领兵马往上京城赶,路上遇到了几次伏击。 出手的几乎都是各部族的族兵。 其中最厉害的是一支是曷苏馆的熟女真,他们三千人,斩了耶律宗真麾下近五千精兵。” 寇季听到此处,眉头皆是一挑。 三千斩五千,战绩表面上看着一般般。 可细细的思量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凡之处。 耶律隆绪在死之前,留给耶律宗真用于自保的兵马,可是从皮室军中抽调出来的。 几乎可以说是辽兵精锐中的精锐。 对上了大宋的火枪和火炮,看不出什么厉害之处。 可是对上了其他手持冷兵器的敌人,那就是绝对的碾压。 曷苏馆的熟女真,以三千人伏击五万,并且阵斩了五千,那可是相当厉害,相当了不得的战绩。 毕竟,曷苏馆的熟女真此前虽然归附了辽国,也认领了辽籍。 可他们在辽国治下生活的并不如意。 曷苏馆的熟女真的军备,比起辽兵精锐,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在军备处在劣势,人数处在劣势的情况下,还能打出如此战绩,自然厉害。 寇季疑问道:“那三千曷苏馆的熟女真恐怕也完了吧?” 种世衡点头道:“几乎全军覆没。” 寇季点了点头,吩咐道:“你继续说。” 种世衡继续道:“耶律宗真在击溃了曷苏馆的熟女真的叛兵以后,率军赶往了上京城。只是还没进上京城,契丹八族之一的奚王氏,有人起兵反了。 直言耶律隆绪狂妄自大,葬送了契丹八族共同的江山。 他们要诛绝耶律氏,重振契丹八族共同的江山。 奚王氏的叛军吸纳了不少各部族的叛军,有挟裹了一些百姓,组成了近十万大军,在上京城必经之路上设伏。 耶律宗真手下的兵马击溃了叛军,但耶律宗真自己却差点被斩于马下。” 寇季思量着道:“也就是说,耶律宗真已经回上京城了?” 种世衡点头道:“耶律宗真已经回到了上京城,并且在耶律氏和萧氏两族的支持下,正式的继承了辽国大统,登基为帝。” 寇季眉头一挑,冷笑道:“他敢称帝?!” 寇季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赵祯放耶律宗真一条生路的条件就有,耶律宗真不得以帝号自居。 种世衡不知道此事,以为寇季对耶律宗真称帝有所不满,所以有开口道:“听探子说,耶律宗真没有称帝的心思,只是皇室中的一些遗老,还有一些老臣,非要举他为帝,他不得不从。” 寇季冷哼了一声,“这么说,他是身不由己了?” 种世衡点头道:“大致是如此。” 寇季再问,“那他的帝位坐的可安稳?” 种世衡摇头,“辽国境内如今人心浮动,契丹八族各怀鬼胎,除了耶律氏和萧氏外,其他各族并没有明确的表示继续支持耶律宗真。” 寇季讥笑道:“看来耶律宗真这个皇帝也难做。” 大厦将倾的时候,不想着力挽狂澜,反而想趁机占便宜,得好处的。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寇季继续问道:“上京道等地的凶徒如何?” 种世衡缓缓摇头道:“上京道等地如今十分混乱,探子和斥候都不敢深入。不过云州等地的长城外已经相继出现了想要趁机南下劫掠的小股凶徒。” 寇季眉头紧皱,“随后恐怕会有大股的匪徒出现。” 种世衡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寇季思量了一下,“召李昭亮、王凯、狄青三人过来会面。” 种世衡没有迟疑,点了一下头,下去派人传令。 领命传达到了李昭亮、王凯、狄青三人耳中以后,三人带着一些部曲,匆匆赶到了古北口。 几个人再次聚在了寇季在古北口住的院落。 寇季在李昭亮、王凯、狄青三人到了以后,并没有跟三个人闲聊,而是果断聊起了正事。 几个人坐在古北口的院落正堂。 寇季盯着他们,沉声道:“如今长城以外,几乎可以说全是心怀叵测的凶徒,一些人惦记着辽国的基业,一些人则存粹是在趁机作乱,烧杀抢掠。 他们在辽土上肆意玩闹不要紧。 可若是趁机侵入我大宋的疆土,那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 王凯坐的端端正正的道:“关键还是粮食闹得。辽国大部分人都是以牧马放羊为生,几乎很少耕种。也正是因为如此,辽国境内并没有多少存粮。 如今辽国境内是人是鬼都在作乱,几乎可以说是乱成了一团。 没人牧马放羊。 凶徒所过之处,就像是蝗虫过境,将所有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 他们吃空了辽国,不想饿死,就只能侵入我大宋。 就像是在灾荒年间的百姓,吃空了当地所有的一切以后,就会去其他地方。” 纯粹是求生的本能促使着他们不得不闯一闯大宋。 闯大宋可能会死,不闯大宋一定会死。 所以他们一定会闯。 所以大宋肯定会面临数量庞大的凶徒侵入的危险。 寇季等人听到了王凯的话,一起赞同的点了点头。 寇季沉吟道:“他们是将我大宋当成了地主,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高处恭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寇季。 “我们此次征战,消耗的粮食很多?以及吃空了常平仓吗?” 寇季一愣,干巴巴一笑,“我就随口一说。” 此次大宋东、西两线开战,消耗确实大。 但还不足以让大宋油尽灯枯。 赵祯、寇季、李迪、吕夷简、王曾等人就像是守财奴一般的存钱、存粮。 存了许多年。 大宋的兵马一时半会儿可吃不完。 如今大宋的存粮才消耗了三分之一而已。 高处恭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7章 局势开始明朗化 什么时候了,寇季还有心思开玩笑? 也不看看场合。 高处恭等人是敢怒不敢言。 寇季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随后一脸正色的道:“我仔细想了许久,觉得我们坐以待毙的话,有点被动。 所以我想提前出击,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你们觉得可行性有多少?” 高处恭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齐齐的愣了一下。 种世衡沉吟着道:“寇枢密打算怎么出击?” 寇季郑重的道:“以长城为据点,派遣骑兵出去,剿灭和驱赶那些凶徒。向他们施压,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好惹,避开我们。 然后再派遣铁骑出击百里,分割侵入到我大宋疆域外百里处的凶徒。 如此一来,我们所要遭受的压力就会锐减。 凶徒们只是一些百姓和各小部族的族人组成的。 数量看着强大,但是本身的实力却并不强。 除非凶徒们推举出了首领,拧成一股绳对付我们。 不然他们不可能留下我们派遣出去的兵马。 我们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 如此一来,我们抵挡凶徒们大规模南侵的把握也会大不少。” 种世衡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他们觉得寇季提出的战略战术,也不失为一种消弱敌人的办法。 他们在考虑寇季提出的战略和战术的可行性,以及在推行了寇季提出的战略和战术以后,大宋会获得多大的好处。 几个人思量了许久以后。 李昭亮突然开口,“一味的杀伐,将他们逼急了,他们会不会联合在一起对付我们?” 种世衡等人点点头,看向了寇季。 他们跟李昭亮想的差不多,有同样的顾虑。 寇季直言道:“这个问题我仔细想过,一味的杀伐确实不妥,很容易将他们逼到绝路上。所以我想拉一批,打一批。” 种世衡等人没有言语,盯着寇季静等着下文。 寇季继续道:“我们派人出去以后,可以适当的招降他们其中一些听话的人。只要他们能占据一座城池,并且以献上城池的名义,投降我大宋。 那我们就可以考虑给他们提供一定的庇护,给他们提供一些粮食。 若是他们足够恭顺,又对我大宋有功,给他们官做也不是不可能。 不听话的,或者企图跟我们谈条件的,我们就剿灭了他们。” 种世衡等人眉头一挑。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寇枢密要给他们官做?” 寇季疑问道:“不行吗?他们若是投了我大宋,便是我大宋的俘虏。若是他们能为我大宋建功,便能脱离俘虏籍,成为一个宋人。 成为宋人之后,再建功立业,自然可以许官许爵。 我大宋如今对待俘虏便是如此态度,推行的也是如此政令。 难道不合规矩吗?” 种世衡等人对视了一眼,嘟哝着嘴,没有说话。 寇季的提议一旦推行成功,对他们抵御凶徒的战事自然大有裨益。 他们只是对外人出任大宋的官员有所抵触。 他们奉行的信条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外人除非彻底的融入大宋,就像是汴京城里的一赐乐业人一样,彻底的成为大宋的一份子,不然很难得到他们的认可。 寇季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沉声道:“若是你们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削弱凶徒,又或者歼灭凶徒,我可以收回刚才的话。” 种世衡等人闻言,默不作声。 凶徒们数量庞大,若是真的好解决,他们也不会聚在此处。 寇季见他们没有开口,便知道他们没办法解决,当即他下令道:“既然没有异议,那就依照我的吩咐做。 狄青率军坐镇渝关。 种世衡率军坐镇古北口。 高处恭、李昭亮二人共同坐镇古北口到麟州一线的长城。 王凯辛苦一些,去麟州到河西口一线的长城。” 种世衡几人起身,齐齐向寇季施礼,答应了一声。 依照寇季的分配,狄青和种世衡镇守的长城距离最短。 王凯坐镇的长城最长。 但狄青和种世衡二人要面对的压力最大。 王凯反而是压力最小的一个。 凶徒已经在渝关和古北口等地的长城外肆虐了起来,银州到河西口一线的长城外,反而不见半个凶徒的踪迹。 由此可见,渝关和古北口是凶徒们随后重点照顾的关口。 寇季布置完了任务以后,就吩咐狄青等人即刻赶往了自己坐镇的地方去坐镇。 狄青在走的时候,带走了古北口内的三支地方兵。 高处恭走的时候带走了古北口内的一支禁军和一支地方兵。 古北口的兵力锐减。 将士们终于可以全部搬到了古北口内居住。 种世衡率领着将士们一边修葺长城,一边清理古北口外冒出来的凶徒。 狄青等人回到了各自坐镇的地方以后,迫不及待的展开了行动。 一时间,长城外全是大宋的铁骑在纵横。 数十万兵马在关外砍杀。 关外冒出头的凶徒们被压了回去。 凶徒们短时间内放弃了对大宋的窥视,将目光投到了别的地方。 古北口。 城墙上。 寇季在巡视了一圈城外以后,侧头对旁边的种世衡道:“你们的做法很危险。” 种世衡站在寇季身边,目视着关城外正在策马狂奔的大宋铁骑,没有言语。 寇季皱了皱眉头,“半个月时间,你们击溃的凶徒多达百支,覆灭的凶徒多达十数万。可是一个俘虏也没看到。 不仅没看到俘虏,有人居然还给我铸京观。” 种世衡沉声道:“我们也曾吩咐手下的兵马招降凶徒,可凶徒们拒不投降,那依照你的命令,我们只能将他们尽数歼灭。 至于铸京观,只是为了震慑那些凶徒。 据我所知,京观铸成了以后,效果十分直观,有二十多支凶徒,被京观吓的不敢露头。” 寇季瞪着眼,质问种世衡,道:“你当我是白痴吗?那些凶徒只是从百姓演化而来的,不是从死士。 十数万人,一个愿意投降的也没有。 辽国的百姓觉悟居然高到了这个地步。” 种世衡刚要开口辩解,就听寇季破口大骂道:“辽国百姓要真有这种为国舍命的觉悟,辽皇耶律隆绪也不会兵败幽州城。 分明是你们不肯纳俘,所以故意将碰到了凶徒尽数杀干净了。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此举就是在告诉凶徒们,我大宋不给他们任何活路,他们只要跟我大宋作对,就会被赶尽杀绝。 你们还告诉了他们,一两万的凶徒,就别来长城边上晃荡,想要侵入我大宋,就聚集百十万人再来。 你们在逼他们走绝路,逼他们跟我们鱼死网破。 他们烂命一条,他们败了,不会有多少损失。 我们不一样,我们家大业大,一旦失守,身后的千千万万百姓就要跟着受牵连。” 寇季越说越怒,说到最后破口大骂,“还有高处恭那个蠢货,居然给我铸京观?!谁允许他铸京观的? 谁给他胆子让他铸京观的? 更可气的是,你发现了此事以后居然没有制止? 玉门关外的那几十万人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清楚。 若是因为高处恭肆意妄为,惹出了瘟疫,到时候谁负责? 长城外,如今有数百万人在作乱。 一旦滋生瘟疫,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感染上百万人。 上百万人身染瘟疫的人一起涌向我大宋,我大宋也得跟着完。” 种世衡听到了瘟疫二字,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他亲眼见证过瘟疫的可怕,知道人染上了瘟疫以后,传播的速度有多快。 也知道瘟疫收割人的性命,几乎不讲任何道理。 若是真有上百万人染上了瘟疫,若是他们真的一起涌向了大宋。 那大宋真的得跟着遭殃。 寇季说一旦滋生了瘟疫,会有上百万人染上,听着有点夸张。 但种世衡并不怀疑。 真要是滋生了瘟疫,上百万人未必挡得住。 长城外的凶徒们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组织,他们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土匪,四处流窜。 一旦有人染上了瘟疫,一定会在流窜的过程中传染给别人。 而凶徒们无组织无纪律,也导致了一旦有瘟疫大规模的爆发,根本没人回去控制。 如此一来,瘟疫自然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凶徒们中间传播。 凶徒们在感染了瘟疫以后,侵入大宋的心思会变得更浓烈。 因为他们到时候一定会觉得,留在辽国,肯定会死,唯有进入大宋,才有一线生机。 种世衡迟疑着道:“瘟疫……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出现吧?” 寇季冷冷的盯着种世衡,“玉门关战场上才死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牲畜、野兽?辽国境内如今死了多少人,又死了多少牲畜和野兽? 你麾下的兵马就在外面,他们在外面看到的情景,难道不会告诉你?” 种世衡脸色有些难看。 寇季冷声道:“用赤地千里,尸横遍野描述不为过吧?”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还是生硬的点点头。 凶徒们所过之处,能吃的都被他们吃空了,只剩下了一地的尸骸。 此事如今长城上众所周知。 寇季继续道:“在我大宋,闹一个水患,都有可能滋生出瘟疫。你觉得辽国境内赤地千里、尸横遍野,滋生不出瘟疫?” 种世衡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寇季沉声道:“我知道我的话可能有些夸张,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若是不防患于未然,真要发生了万一,我们将手足无措。 到时候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我们想保护的人死在我们面前。” 寇季指了指高处恭坐镇的方向,喝道:“所以你去告诉那个蠢货,顺便去告诉其他人。杀人必须焚尸。 纵然没时间焚毁尸骸,也得给我挖坑深埋。 不仅我们杀的尸骸需要焚毁,别人杀的,我们碰见了,也得焚毁。 你们如何作战,我不管,我也不会插手。 但是此事我会监督到底。 告诉他们,别存在任何侥幸心理。 官家既然给了我权柄,那么不管多大的官,我都敢杀。” 听到了寇季杀气腾腾的话,种世衡知道寇季不是在开玩笑,他沉声道:“我会派人如实将你的命令传达下去。” 寇季脸上的冷色收敛了几分,盯着种世衡道:“还有……能收俘虏的时候,就多收一些俘虏。 我之所以允许凶徒们投降,并不仅仅是为了解决关外的凶徒之祸。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燕云之地的百姓。 自从我们将辽人驱逐出了燕云十六州以后,燕云之地多出了许多无主之地。 等朝廷派遣了官员过来,清理的燕云十六州的一些害虫以后,燕云之地还会多出更多的无主之地。 分配给了百姓一部分以后,还有很多剩余。 那些剩余的良田,可不能就这么荒废了。 需要有人去耕种。 俘虏越多,能种的地就越多。 产出的庄稼也就越多。 对我大宋的益处,自然不需要我再多说。” 种世衡微微皱眉道:“辽人可不擅长耕田……” 寇季冷笑了一声,“刀架在了脖子上,火枪他们都能仿造出来。” 种世衡一脸愕然。 寇季冷哼道:“他们不会,不擅长,就让人教他们。十个里面,有一个会了,我大宋就赚了。”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他下了城墙头以后,就派人快速的将寇季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随着寇季的命令传达到了各处。 大宋将士们对待城外凶徒的态度也是一变。 杀人必焚尸,有人投降必然接纳。 短短几日。 渝关到麟州一线的各个关口,就俘虏了数万俘虏。 一些凶徒甚至主动跑到了长城的各个关口,主动要求成为大宋的俘虏。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吃一口饱饭。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被大规模的凶徒给排挤出来的。 还有一些是因为靠着劫掠为生吃不饱饭,所以主动投靠大宋的。 寇季等人通过了他们的嘴,了解到了一些凶徒中的详情。 凶徒们在经历了长期的肆虐以后,有几大势力顺势崛起。 如今几大势力正在辽国境攻城掠地,吞噬其他各小势力,不断的壮大自己。 在不断吞噬的过程中,几大势力的头人也结成了短暂的同盟。 他们号称新契丹九族。 对外宣称要取代旧的契丹八族,成为辽国新贵。 其中最厉害的五个势力。 分别是位居于上京道的乌烈部、盘踞在京南道的阿颜部、流窜在沿海地区的女真部、游荡在辽国西北路东段的拓跋部,以及以神的名义蛊惑着辽国百姓一起作乱的长生教。 五大势力中,最强的便是乌烈部。 乌烈部以前是契丹八族之下,最强的部族之一。 辽国的精锐兵马葬送在了燕云十六州以后,乌烈部族长瞅准了时机,顺势带着乌烈部的勇士们造反,先后洗劫了上京城西北境十三座城池,掠夺了大批的金银财宝和牛羊马匹。 又在辽国内乱期间,顺势吞并了十数个小部族。 部族的实力一跃翻了十几个档次。 如今乌烈部的勇士,以及超过了三十万之数。 最重要的就是,乌烈部是所有作乱的势力中,第一个建立起正规兵马的势力。 名字叫乌烈铁骑。 人数有六万。 比大宋铁骑稍微逊色一些,但远强于其他的凶徒。 如今乌烈部仗着乌烈铁骑,在辽国境内横行无忌。 此前击溃了耶律宗真派遣的官军,名声大噪。 如今以新契丹九族中的帝族自居。 阿颜部是一个由九个小部族共同组成了大部族,九个部族的勇士加起来,足有十五万之术。 阿颜部的人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昔日辽国铁林军残缺的军备,勉强拼凑出了一支似是而非的重甲骑。 人数在三百左右。 战斗力还不弱。 虽然比不上乌烈部,但是欺负其他小部族没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是,阿颜部一个部族头人,是乌烈部部族头人的岳父,由他从中说和,阿颜部和乌烈部是最先结盟的。 随后的新契丹九族,也是他们两部共同牵头组建的。 相比起来,女真部就弱了一些。 若不是女真部的头人,吸纳了一些生女真,生女真战斗力强横,不畏生死,打了几场关键性的胜仗,打出了一点威风,女真部未必能脱颖而出,成为新的契丹九族之一。 拓跋部就有些特殊。 他们是从兴庆府等地杀出去的罪囚建立的。 兴庆府等地的罪囚在杀出了兴庆府等地以后,一些人在砍了辽人脑袋以后,拿着辽人脑袋果断的回到了兴庆府等地。 在赵祯下了召回的命令以后。 大部分的罪囚也相继回到了兴庆府等地。 但仍旧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脱离大宋,留在辽地,自己称王称霸。 拓跋部就因此应运而生。 如今拓跋部应该算是新契丹九族中人数最多的部族。 但实力远不如乌烈部,底蕴远不如阿颜部。 虽说拓跋部是最早在辽国境内作乱的,也是劫掠辽国地方最多的部族。 可他们最初劫掠的金银钱财、牛羊马匹,都被那些返回兴庆府等地的罪囚们带走了。 拓跋部的头人,倒是想过将那些金银珠宝和牛羊马匹留下,但是在他稍微动了动手以后,就差点被那些急着返回大宋的罪囚给打自闭。 他仅仅是派人抢夺了一支在辽国境内抢劫的罪囚小队的钱财,却引来了所有急着返回大宋的罪囚们不满。 数十万人将他和他的人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不仅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钱财,还顺手牵羊将他们的金银珠宝和牛羊马匹掠夺了一个干净。 然后一个个策着马,高高兴兴的返回了大宋。 拓跋部头人在吃了一次大亏以后,如今连辽国西北路的西段和已经归宋的西南路都不敢去。 因为从辽地归宋的那些罪囚们,如今就在西北路西段和西南路放牧。 拓跋部头人不敢去撩拨他们。 因为天杀的宋人虽然将他们召回去了,但是却没取消那该死的军功制。 那些罪囚们不杀出西北路西段砍他的脑袋去换军功就不错了,他哪敢去撩拨人家。 那群家伙尝到了军功制的甜头,如何一个个都像是死士。 凶的不像话。 如今辽国西北路西段和西南路名义上还没有彻底归大宋。 但辽地没有一个人敢跑到辽国西北路西段和西南路去喊一声‘此地是我辽国疆土’。 谁敢喊谁死。 第一刀捅向你的,很有可能就是那片地上一个看着十分普通的放羊娃。 拓跋部头人惹不起那些凶人,只能在辽国西北路东段欺负欺负辽人。 当然了,相比起乌烈部、阿颜部、女真部、拓跋部。 长生教完全就是一个异类。 长生教是寇季给他们起的名字,因为他们在辽国境内没有名字。 他们是由无数散兵游勇和百姓们组成的一支势力。 领头的是辽国一个部族的贤者,号称自己得到了长生天的启示,准备在混乱之世,引领着辽人打拼出新乐土。 在他和他族人的鼓吹下,很多人都信了。 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喊着为辽人作主的口号,在辽地施行三光政策。 乌烈部等势力还有自己的固定地盘,长生教完全没有固定的地盘。 他们就像是一群土匪,一群蝗虫,居无定所,四处烧杀抢掠。 如今最让耶律宗真头疼的,就是他们。 因为他们主要在上京城南北两侧活动。 耶律宗真要平定辽国境内的叛乱,绕不开他们。 剩下的四个被列为新契丹九族势力,几乎都是从原有的辽国部族中发展来的。 其中有一支还是原有的契丹八族的分支。 寇季在得到了这一系列的消息以后,罕见的露出了笑容,“我以为这些凶徒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角逐出蛊王,没想到这么快就角逐出了蛊王。 局势开始变得明朗化了。 我们的危险瞬间降低了一半。 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想要重新执掌大权,想要平息辽国的叛乱,就必须啃下这几块硬骨头。 既然是硬骨头,那注定了不好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8章 兄弟重逢 对于没有实力,需要一些搏大的人而言,局势越混乱,对他们越有利,因为他们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但是对于有实力的人而言,他们需要明朗化的局势。 局势越明朗,变数就越少,就越容易应对,也容易掌控。 此前局势十分混乱,寇季担心数百万凶徒们一拥而下,对大宋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 所以他日夜难免,紧张的部署着一切应对的手段。 如今局势彻底明朗,凶徒们从蝗虫变成了互相争斗的家犬,在占地盘之余,疯狂的挖掘着辽国的根基。 最大的几个凶徒,如今想的是谋夺辽国的基业,建立新的辽国。 在辽国没有彻底被他们消亡之前,他们是不会挑衅大宋的。 大宋现在需要应对的就是那些被最大的几个凶徒逼迫的走投无路的小凶徒。 小凶徒虽然没有像是大凶徒一样结成势力。 但小凶徒的数量却不少。 他们一拥而下的话,仍然会给大宋造成不小的压力。 寇季身边的亲从官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笑着问道:“那我大宋的危机岂不是彻底解除了?” 寇季心情不错,所以没有斥责亲从官为何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反而笑着解释道:“危机只是解除了一半而已。 新契丹九族才刚刚崛起,实力并不强。 他们需要不断的吞噬、消化其他的小势力,才能慢慢的发展壮大。 辽国除了契丹八族中的耶律氏和萧氏外,其他的一切都在他们吞噬之列。 那么大的疆土,那么多的人,不是他们三两天就能吞噬干净的。 我细细的算了一下,最少需要一年半,辽国境内的叛乱才会彻底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诸王崛起。 只是诸王是不是能像是契丹八族一样,共同的执掌新辽国,那就不好说了。 有可能诸王之间,还得争斗个数年,甚至数十年。 所以,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新契丹九族都不会跟我们为敌。 但是那些凶徒们就不同,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被吞噬干净。 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注定要被驱赶到长城外。 他们就是我们的对手。 他们的数量也不少。” 亲从官皱着眉头,一脸疑惑,“新契丹九族,就不能将他们驱赶到别出去,然后慢慢的吞噬吗?为何要将他们驱赶到我大宋来?” 寇季瞥了亲从官一眼,笑着道:“因为他们需要时间……” “时间?!” 亲从官更疑惑了。 寇季笑着解释道:“他们需要有人拖住我们,给他们争取破灭辽国的时间。” 亲从官做出了侧耳聆听状。 寇季继续道:“他们结成了同盟,可不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他们结成了同盟,就是想覆灭辽国,取而代之。 他们若是在覆灭辽国之前,将那些凶徒吞噬干净。 那我大宋的兵马可就闲下来了。 我大宋若是趁着他们破灭辽国的时候,出重兵,从背后狠狠的捅他们一刀子。 他们很有可能会跟着辽国一起覆灭。 所以他们需要将那些凶徒们驱赶到长城外,拖住我们,给他们争取时间。 此外,他们驱逐那些凶徒,也是一个排除异己,快速提升凝聚力和归属感的手段。 凡是不愿意依附他们的,又或者是他们觉得不配跟他们一起作乱的凶徒,就会被他们驱逐过来。 驱逐了这些人,他们各自部族中那些新吸纳的族人,就更容易跟他们凝聚在一起,更容易对他们的部族产生归属感。” 亲从官听完了寇季一席话,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许久以后,他迟疑着道:“一群反贼而已,有那么聪明?” 寇季一愣,失笑道:“但凡是能在乱世中聚种建立起自己势力的人,都不是什么蠢人。纵然不是聪明决定,一些基础的智慧还是有的。 而且,新契丹九族中,还有不少是辽国以前的贵族。 他们中间自然有聪明人。 更重要的是,辽国推行了汉化以后,也推行了科举。 辽国也有进士,有人才。 他们既然在辽国境内割据,必然会有人才上门投效。 那些人才归入到了他们麾下以后,必然会为他们出谋划策。” 说到此处,寇季脸上的笑容一敛,淡淡的道:“要知道,当初逼迫我大宋向辽国纳贡的三个人当中,有一个就是汉家子出身。” “韩德让?!” 亲从官脱口而出。 寇季缓缓点头。 亲从官沉吟着道:“那我们随后该如何应对?”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你去告诉种世衡,让他传令下去,吩咐其他人全线戒备。我所料不差的话,在过不了多久,那些被驱赶的凶徒就会大规模的出现在长城外。 他们将是我大宋面对的最后一个强敌。” “他们也算是强敌?” 亲从官有些不屑。 寇季感慨道:“之前肯定是,现在……勉强算是吧。我们不能轻敌,要是阴沟里翻船了,那不仅会丢脸,还会丢命。”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下去传令。” “等等……” “您还有什么吩咐?” 亲从官躬身发问。 寇季沉吟道:“刘亨和他的人到哪儿了?” 亲从官赶忙道:“早就退出了辽地,现在已经到了渝关了,再过四日,应该就会抵达古北口。” 寇季点了点头,唏嘘道:“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我那兄弟现在是胖是瘦……” 亲从官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寇季摆了摆手,示意亲从官离开。 亲从官躬身一礼,离开了房间。 亲从官说,刘亨和他的兵马需要四日时间才会抵达古北口。 可第二日傍晚的时候。 刘亨就带着几个随从,策马狂奔到了古北口。 寇季得到了消息以后,立马策马出去相迎。 二人在古北口城关门口相遇。 “四哥?!” 刘亨冲到了寇季近前的时候,跳下了马背,跑向了寇季。 寇季也跟着跳下了马背。 刘亨冲到了寇季面前,狠狠的给了寇季一个熊抱。 寇季也给了他一个熊抱。 熊抱过后。 寇季拍着刘亨的肩头,端详着刘亨,道:“瘦了……黑了……也老了……” 刘亨嘿嘿笑着道:“三十了……肯定老了……” 寇季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一晃眼都到了而立之年。” 寇季盯着刘亨问道:“在倭国过的如何?” 刘亨挤眉弄眼的道:“倭国我最大,您说呢。” 寇季失笑道:“那就是过得不错了。” 刘亨拍着胸脯道:“吃喝不愁,睡的是两丈长的大金床,用的全是纯银的器具,就是那倭女不好,远没有咱们大宋的姑娘水灵。 倭国贵族的那些倭女就更不堪。 一个个把自己画的跟鬼似的。 让人碰都不敢碰。 偏偏倭国那些家伙还特别喜欢把那些倭国的贵女塞给我。 害的我平日里想要偷个腥,都要去外面祸害良家。” 寇季翻了个白眼,就当没听见刘亨后面的话,他盯着刘亨的面孔问道:“脸上的伤势是怎么回事。” 刘亨比起之前,苍老了不少,多了两撇胡须,肤色黑了不少,除此之外,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脸上有一处刀疤,看着有些狰狞。 刘亨摸了摸脸上的疤痕,干巴巴笑道:“跟倭国一个高手教技,不小心被砍伤了。” 说到此处,刘亨对着身后一个倭人招了招手。 那倭人腰间跨着一柄唐刀,出现在了刘亨身边。 刘亨向寇季介绍道:“我刚说的那个高手就是他,东条处一。如今是我的左右手。” 寇季目光在那个名叫作东条处一的人脸上打量了一番。 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倭人,脸上有些倨傲的神色。 见到了寇季,也不施礼,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东条处一?倭国皇族。” 寇季平静的说了一句。 刘亨和东条处一皆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淡淡的道:“别以为我没去过倭国,就不知道倭国的国情。” 刘亨失笑道:“我倒是忘了,我去倭国之前,对倭国的一些了解,还是从四哥口中得知的。” 寇季疑问道:“你很看重他?” 刘亨嘿嘿笑道:“他武艺不弱……” 寇季挑了一下眉头,“仅此而已?” 刘亨贼贼的笑了一声,“他妻室和闺女也不错。”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寇季原以为东条处一听到此话以后,会十分羞愧,但他没想到,东条处一在听到这话以后,居然更加倨傲。 寇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回想起那些倭国贵女在汴京城里花重金租下一艘艘花船,重金求子。 寇季也就释然了。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道:“你纵容他不向我施礼,是打算让我收拾他。” 刘亨嘿嘿一笑,丝毫不避讳的道:“这厮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傲气着呢。只给能打得过他的人低头,其他人根本别想让他折服。” 寇季勾起了嘴角,笑着问道:“是吗?” 刘亨认真的点了点头。 寇季笑着吩咐了一句,“杨顺,带他去看看城外的万人坑。” 杨顺便是寇季的亲从官。 他听到了寇季的吩咐以后,走到了东条处一面前,淡淡的喊了一个,“走……” 东条处一懂汉话,毕竟汉话是倭国贵族必须掌握的外语之一。 所以在听到了杨顺的话以后,他果断的跟着杨顺离开了此地。 刘亨在东条处一走后,有些意外的对寇季道:“几年不见,四哥您的脾气小了不少啊。以前要是有人敢在您面前如此倨傲,现在恐怕已经被砍成八块了。” 寇季淡然笑道:“打打杀杀的不好……” 刘亨嘴角抽搐了一下。 打打杀杀的不好? 死在您这一张金口下的人,恐怕比整个倭国人都多吧。 寇季假装没看见刘亨的表情,他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很看好他吗?为何要让他送死。” 刘亨咧嘴笑道:“他妹子不错,他不愿意给我,我就想找个由头把他宰了。” 寇季脸上的神情有点僵硬。 刘亨的话里信息量有点大。 刘亨看到了寇季脸上僵硬的神色,以为寇季不悦,急忙解释道:“倭国贵族大部分……” 寇季不等刘亨把话说完,就果断打断了他,“停!以后别乱来了,再乱来,我就让陈琳把你给阉了。” 刘亨大大咧咧一笑,不再言语。 他听了寇季的话,没有再开口,但是他并不惧怕寇季的威胁。 因为他知道寇季不会那么做。 “先入关……” 寇季引领着刘亨进了古北口,在自己的住所摆下了一桌宴席,派人请了种世衡过来,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了几杯酒。 夜深以后,种世衡告辞。 寇季和刘亨二人一人抱着一个酒壶,懒散的躺在了铺着毯子的地上,双眼微微有些迷离。 “之前离开汴京城的时候,为什么不肯见我?” 寇季有些不悦的问。 刘亨叹了一口气道:“刘从美那厮做了恶,害了我爹,害了我全家,也害了我。您为了保我,为了保我儿子,险些跟官家撕破脸,我不能再去害您。 我全家都没了,就剩下您这个兄长,还有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若是再害了你们,我纵然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寇季跟着叹了一口气,“此事是我揭穿的,你不恨我?” 刘亨有些奇怪的看着寇季,“为什么要恨你?幸亏你揭穿了此事,你要不揭穿此事,等别人揭穿了,那我刘家上下,恐怕会死的干干净净。”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我若是不揭穿此事的话,也许你兄长有成功的机会。” 刘亨愕然的看着寇季,“让他的儿子冒名顶替当皇帝吗?” 寇季愣了一下,“可能性不大,但有一定几率让官家一生无子。” 刘亨吁了一口气,淡淡的道:“那你揭穿此事就没有错,他该死。他如果不死,很多人会因为他而死,很多人会因为他家破人亡。 甚至大宋江山都有可能因为他出现问题。” 赵祯的子嗣若是频频夭折的话,赵祯必然会让很多人陪葬。 此事刘亨说的不假。 寇季有些愕然的看着寇季,“你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 刘亨撇撇嘴道:“我们好不容易经营出的盛世,不能毁在他手里。” 寇季盯着刘亨没有言语。 刘亨见此,叹了口气,道:“此去倭国,我感触良多。他们逢弱踩,逢强跪。我不想我宋人也变成那样。 我睡他们妻女,他们不仅不会愤怒,还会兴高采烈的曾赞我。 甚至还会送更多的女人给我。 我不想我宋人变成那样。 只要我大宋好好的,我大宋的百姓好好的,死我刘家一门又有什么关系呢?” 寇季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跟以前很不一样。” 刘亨感慨道:“以前我什么都不懂,只顾着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意大宋强弱。去了一趟倭国以后我明白了,一个国家的强弱,对百姓的影响真的很大。 以前官职低微的时候,只能顾着自己。 后来官职高了,自然得为百姓考虑考虑。” 寇季沉默了一下,道:“你爹对你其实很不错。” 刘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逢年过节都会给他烧纸钱。”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你可怨官家?” 刘亨愣了一下,幽幽的道:“怨,灭门之仇,怎么不怨?可怨归怨,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不可能带着人去砍了他。”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刘亨静等下文。 刘亨长叹一声,“刘家的富贵是我姑母给的,若是没有我姑母,我刘家什么也不是。刘家的人享了我姑母给的富贵,却没有在我姑母落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如今她儿子报复回来了,也是应该的。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别人都有资格找他报仇,唯独我没有资格。” 寇季沉吟道:“官家和你姑母可没有血缘关系。” 刘亨失笑道:“难道我们就有了?!” 寇季愣了一下。 他突然觉得,已故的刘娥,貌似有那么一点小可怜。 她最重视的后辈,貌似没有一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 比起她的丈夫和便宜儿子,她貌似更像是一个孤家寡人。 刘亨自嘲的笑道:“他应该是最疼我姑母的那个人。” 寇季揉了揉眉心,感叹道:“一笔糊涂账……” 刘亨点着头道:“是一笔糊涂账,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总算是了结清楚了。以后他是君,我是臣,仅此而已。 所有的私情私怨以后就彻底消散了。 以后大宋只有宁国公府刘家。 再无国舅府刘家。” 寇季明白刘亨话里的意思。 以前种种的私情,随着双方互相伤害,彻底了结。 以后大家再无私情,只有公事,只有君臣。 刘亨能如此理解此事,寇季其实觉得挺意外的。 寇季有些唏嘘的道:“以后刘家跟皇室再无半点瓜葛,也挺好的。” 刘亨认真的点了点头,突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咱侄女许人家了吗?” 寇季瞬间就不好了,没好气的道:“官家惦记着呢,没人敢要。” 刘亨爬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许给我儿子如何?” 寇季呵了一声,“等你回了汴京城,问一问你儿子,看他敢不敢娶。” 刘亨不屑的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由得了他了?” 寇季瞥着刘亨,“那你得再多生几个儿子才行,不然你刘家恐怕真的要绝后。” 刘亨疑问道:“什么意思?” 寇季有些头疼的道:“如今汴京城里,除了我儿子,没人能压得住我闺女。” 刘亨有些意外的道:“侄女这么凶?” 寇季叹了口气道:“为了迫使官家知难而退,我可是请了高手教授她武艺。她肯吃苦,又有些天赋,如今同龄人都不是她对手。” 刘亨将信将疑道:“未必吧……别人更多的是畏惧您吧。” 寇季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是一手遮天,汴京城里不是所有人都畏惧我。吕家三个崽子被打了,你觉得吕夷简会因为畏惧我,特地提醒他的那些孙儿让着寇卉吗?” 刘亨愣了一下,嘀咕道:“吕夷简的话……那倒是不会……” 寇季摊开手道:“所以啊……她武艺有点高,目前同龄人当中,没人降得住她。汴京城胭脂虎,就是她的诨号。” 刘亨嘴角抽搐了一下。 刘亨从小在汴京城长大,他深知汴京城胭脂虎六个字意味着什么。 上一个汴京城胭脂虎是曹家二姐。 打遍汴京城无敌手,所以一直熬到二十多岁也没有嫁出去。 若不是出了一个狄青,恐怕她就要孤独终老。 寇卉如今年纪轻轻,就继承了曹家二姐汴京城胭脂虎的称号,那些许权贵家的子嗣,根本不敢向她求亲。 更重要的是,她看不上的人,她肯定不会嫁,谁劝也没有。 所以刘亨在听到了汴京城胭脂虎六个字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儿子跟寇卉无缘了。 刘亨有些兴趣乏乏的重新躺下,问道:“侄女怎么会变成汴京城一霸的?你可以纵容的?” 寇季撇嘴道:“不然呢?难道真送进宫去?宫里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人送进去了,也会变成坏人。 坏人送进去了,有可能会变成死人。 我闺女若是到时候受不了宫里的规矩,或者被人欺负了,大闹一场,怎么收场? 我是带兵进去给她撑场子,还是任由她被宫里的规矩惩治? 我可不想让我闺女受委屈。” 刘亨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就不怕她以后嫁不出去?” 寇季淡淡的道:“嫁不出去就养着,我又不是养不起。” 刘亨稍微凑近了一些寇季,低声道:“说起来,曹利用那个老小子,似乎惦记上了你闺女。 他私底下请我从中保媒。 但是被我给拒绝了,不过我觉得那个老小子没有那么容易放弃。 随后八成会亲自找上你。”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那个老小子惦记上我闺女,压根是没安好心。他就是想借着我闺女,把保州的那下将士们要过去。 然后彻底掌控交趾所有的权柄。 他想把交趾当成他曹家的自留地,世世代代传下去。 我岂会让他如意。” …… …… (PS:还有一章,可能会晚一点,等不了的兄弟姐妹们可以先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69章 封王?! 似曹利用这种掌控过大权的人,总喜欢在大权在握的时候,为儿孙谋划点什么。 如今曹利用掌控了交趾,见寇季对交趾没有任何图谋,就想着是不是可以将交趾当成一个曹家的自留地,让曹家世代传承下去。 他为他的孙儿向寇卉提亲,就是为了借着寇卉,将那些真正手握着交趾兵权的巡马卫老卒,纳入到曹家麾下,使得曹家在交趾的势力彻底变成铁板一块。 然后再借着寇季在大宋的身份,稍微帮他说说话,彻底落实曹家对交趾的掌控。 让交趾彻底成为曹家的自留地。 然而,在寇季的谋划中,交趾势必要归于大宋统治。 因为大宋从立国之今,一直处在缺粮的状态。 交趾的稻米可以做到一年两熟,或者一年三熟。 若是交给大宋勤恳的百姓耕种的话,每年产出的粮食,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大宋若是有了那些粮食补入,那就会补齐这一块短板。 到时候,大宋的政治、经济、民生都会得到一个很大的提升。 所以交趾对于大宋而言,至关重要。 寇季不可能让交趾变成曹家的自留地。 所以他不可能答应曹利用。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分析,赞同的点了点头,“曹利用的心思太明显了。” 寇季淡然笑道:“或许他只是一个试探,试探不成,他或许还有其他的法子。” 刘亨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寇季笑着道:“我安排在交趾那边的人给我传来了消息,说曹利用在派遣兵马驰援大宋的同时,还暗中派遣了一支兵马出海了。” 刘亨略微一愣。 寇季笑着继续道:“在交趾海边一直往南的地方,有一处巨大的海岛,就像是倭国一样。 曹利用正在暗中派人征讨那一处海岛。 我若是所料不差的话,那就是他的后手。 他若是得不到交趾,一定会将一部分自己的儿孙还有手里的兵马迁移过去,在海外裂土封疆,占山称王。” 刘亨感慨道:“曹利用可真是打的好算盘。” 寇季笑着道:“我只是救了他一命,他帮我卖命十几年,已经够了。再说了,他打算把命留给我,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只要不对我大宋造成任何伤害,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把命留给你?” 刘亨愕然。 寇季点头道:“他会派遣儿孙离开交趾,也会派遣一部分兵马过去。但他自己绝对不会离开,除非我点头让他离开。” 刘亨思量着道:“倒是像他的做派。” 说到此处,刘亨意外的道:“你居然会让曹利用去海外裂土封王。早知道如此,我们在海外占一块地方,裂土封王了。” 寇季失笑道:“你真要有此心,那你就去。” 刘亨有些难以置信的道:“此举可是在背叛大宋,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叛徒吗?” 寇季坦言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大宋兵锋强盛,等拿下了辽国、青塘、交趾等地以后,疆土基本上就已经到了极限。 再往出打的话,能打下来也管不过来,徒增消耗。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们的人出去给占了。 便宜我们自己人,总好过便宜别人强。 往后大宋内部出了问题,四邻都是自己人,也好有个照应。” 说到此处,寇季盯着刘亨笑道:“不瞒你说,此前我已经告诉了张元,他若有意打下一片基业的话,就全力西进,去西边随便折腾。 我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权柄,也给了他足够的自主权。” 刘亨深吸了一口气道:“有点不可思议……” 寇季笑着道:“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无论是张元也好,曹利用也罢,都是我养出来帮助大宋崛起的。 如今大宋已经崛起,那他们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我又不是那种卸磨杀驴的人。 也不想让他们后世子孙盯着大宋不放。 那就只能让他们到域外去裂土封王了。” 寇季洒脱的将双臂枕在了脑后,笑着道:“使想想,千百年后,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统治者,皆是跟我们一样的肤色,跟我们一样的发色,跟我们一样的眼睛。 我们所过之处,说的皆是同一种话。 岂不美哉?” 刘亨躺在寇季身边,目光略微有些迷离的道:“到时候,到了倭国,就不用再去学倭话,到了高丽也不用学高丽话,到了青塘不用学吐蕃话,到了大食不用学大食话…… 确实挺好的…… 后世子孙若有人效仿你我,征战四方的话,也不至于被当地话给难住……” 两个人憧憬着,向往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虽然二人都清楚,他们的憧憬,他们有可能到死也看不见。 但人总要往前看,他们实现不了,还有后世子孙帮忙去实现。 两个人迷迷糊糊倒在地上睡了一宿。 翌日清晨。 起床以后。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吃过了早饭。 寇季派人召来了种世衡,三个人坐在一起聊起了随后的兵事。 古北口的兵力数量可不小,加上了刘亨带的倭军和曹利用派遣来的交趾兵,更是如虎添翼。 种世衡有一些新想法,跟寇季和刘亨探讨了一下。 更多的时候是种世衡和刘亨交流,寇季很少参与。 种世衡和刘亨商量出了一套相对妥善的进攻式防御法。 然后开始将其运用到了战场上。 随后一段日子。 三个人就在古北口内,一边扫荡着小股的凶徒,一边等待着大股凶徒临近。 期间,寇季和刘亨经常凑在一起,互相讲述两个人这些年的经历和过往。 一晃过了数日。 三个人没等到大股凶徒出现,倒是等到了一则让所有人都坐不住的流言。 “官家要封王?活着的异姓王?!听说还有封地?” 古北口内。 寇季正在忙忙碌碌的烤一头幼牛。 种世衡匆匆冲进了寇季居住的院子里,难以置信的追着寇季问。 寇季一边往牛身上刷油,一边神色古怪的看着种世衡,“想女人了?” 种世衡瞪着眼,大声道:“什么想女人了,我又不是朝堂上那些色胚,几个月不食肉味,就饥不择食。” 寇季点了点头,再次问道:“那你为何会出现幻觉?” 种世衡急忙道:“我说的是真的,官家要封王,还是异姓王,还给封地。”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懒得再搭理他。 种世衡见寇季不搭理他,更急了,嚷嚷着道:“你怎么不信我呢。你看我像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 寇季拿着小刀,在牛肉上面划拉着,道:“以前不信,现在有点信了。” 种世衡气的直瞪眼,“我说的是真的。” 寇季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再搭理种世衡。 种世衡见此,拦下了去取盐的寇季。 寇季垂着手,盯着面前的种世衡,“封王?你觉得可能吗?我大宋不封活着的异姓王,几乎是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定下的祖制。 如今这个祖制传的朝野上下皆知。 就算官家想封王,也得问一问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种世衡听闻此言,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武臣们一定会答应。” 种世衡之所以敢如此肯定,是因为大宋武臣如今的功劳十分大。 赵祯若是封王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封赏那些军功卓著的武臣。 武臣中间一旦出现了活着的异姓王。 对武臣的地位,以及武臣以后的晋升问题,将会有很大的益处。 所以武臣一定会答应。 更重要的是,如今留在朝堂上的那些武臣,不是他们这些在外征战人的下属,就是他们的故旧。 赵祯要封王,他们这些为国立下的大功的人,几率最大。 他们的下属和故旧没理由阻止。 所以,种世衡才敢斩钉截铁的说这一番话。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武臣们能答应又如何,文臣们不会答应,有封地的话,残存的皇族也不会答应。 官家总不可能顶着文臣们和残存的皇族们,封王吧?”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可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传言称官家已经命人商量曹玮王爵的爵号了。” 顿了一下,种世衡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封地。” 寇季翻了个白眼,“朝野上下,除了官家,谁有资格商议王爵的爵号?官家真要封王,那也是圣心独裁,定下王爵爵号,又岂会让其他人商议。 就算官家真要找人商量,首先被找上的,也肯定是我。 如今我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可见传言就只是传言。 至于封地,更是无稽之谈。 官家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让一帮子能征善战的武臣出去当诸侯王。” 若仅仅只是封王的传言的话,寇季或许会信几分。 可若再加上‘封地’二字的话,那寇季是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会信。 分封制,千年前的东西,早就淘汰了。 又怎么可能复立。 赵祯又不是什么狂人,怎么可能开历史的倒车。 只有袁某人那种狂人,才会在一种制度被推翻,新制度建立了以后,又复辟旧制。 赵祯明显不是那种狂人。 他若是那种狂人的话,大宋也不会有今天。 种世衡听到寇季这话,有些不死心的道:“听说这风声是宫里传出来的,听说是官家自己嘀咕的。” 寇季又翻了一个白眼,“刚刚你还说官家请人商议王爵爵号,如今又说是官家自己瞎嘀咕的。 明显有矛盾之处。 所以谣言还能信吗?” 种世衡脸色一瞬间变成了酱紫色。 寇季继续道:“就算官家私底下嘀咕了,又如何?曹玮不封王,我不封王,官家会给你封王?你以为你姓赵啊? 好好打你的仗,别整天做白日梦。 我大宋不可能封异姓王。 就算官家糊涂了,真要封,我也不会答应。” 说到此处,寇季盯着种世衡道:“你也是读书人,应该明白异姓王的存在会给大宋带来多少坏处。 所以你更应该清楚,官家是不可能封异姓王的。 他要真敢开这个头,他后世那些不成器的子孙,能把王爵封的遍地都是。” 种世衡听到了此话,有些不甘心的道:“我是读书人出身没错,但我也是一个武臣。只要是武臣,没有几个人能拒绝王爵的诱惑。” 寇季讥笑道:“官家要是真给你封王了。你的处境就是两种,一种是拿到了王爵册封诏书以后,坐着等死。 另一种就是效仿前唐的李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说。 睡觉的时候得睡在院子里,得敞开了门户,让所有人都看着你。” 种世衡听到此处,心里便已经明白了,封王的传言,只是一个传言,根本不可能实现,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的道:“就算当李靖,我也愿意。” 寇季撇着嘴道:“你厉害,等我卸任枢密使的时候,我会奏请官家给你封王。到时候我看你要还是不要。” 种世衡一瞬间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了。 寇季卸任枢密使的话,最有可能补上枢密使的人就是他。 寇季到时候奏请赵祯给他封王的话,那他就没办法再出任枢密使。 而大宋的王爵,真的不如大宋枢密使权柄大、身份高。 一个名头响亮的吉祥物,一个是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佬。 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很明显,寇季真要是在卸任枢密使的时候,奏请赵祯给种世衡封王,种世衡非哭死不可。 种世衡被怼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扔下了一句话,灰溜溜的逃出了院子。 “当我没来过……” 寇季在种世衡走后,摇着头,低声自语道:“连番征战了大半年,估计是累着了。如此破绽百出的谣言都能骗到他,看来他需要休息了。 等班师回朝以后,我找机会给他放几个月大假。” 寇季嘀咕了一番后,继续烤自己的牛肉。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刘亨在种世衡离开没多久以后,就匆匆冲进了寇季所在的院子,大声喊着,“四哥,官家要给您封王了。有封地的那种……” 寇季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狗日的喊的这么大声,是嫌弃他死的不够快。 如今他执掌着禁军兵印全印,又在边陲上。 刘亨如此大声嚷嚷,若是传回了汴京城,肯定会引无数人遐想。 有人会怀疑寇季拥兵自重。 也有人会质疑寇季是否借着自己手握重兵的时候,逼迫赵祯给他封王。 赵祯和满朝文武若是认可了这两种遐想的话,最大的可能性就是,立马下诏书封寇季为王。 毕竟寇季现在手握重兵,坐镇在边陲,而边陲又有大害存在,所以赵祯和满朝文武会选择先给寇季封王,以作安抚。 等寇季处理了大害,班师回朝以后,就是他和他全家命丧黄泉的时候。 所以寇季在听到了刘亨的嚷嚷以后,一个头两个大。 “能不能别瞎嚷嚷,你嫌我死的不够快?”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 刘亨认真的道:“我可没瞎嚷嚷,消息是汴京城那边传过来的。据说是官家在班师回朝以后,在一次大朝会上询问满朝文武该如何封赏曹玮。 满朝文武中,有人提议给曹玮封王。 官家居然说曹玮复燕云有功,又一雪大宋前耻,他可以考虑一下。 满朝文武如今都炸锅了。 如今满朝文武形成两派,一派赞成给曹玮封王,一派不赞成,双方吵的势同水火。 就在满朝文武快要吵出狗脑袋的时候。 有人提出给您封王。 官家没有开口,但是满朝文武有八成人表示赞成。” 寇季闻言一愣,盯着刘亨看了许久,摇着头道:“你们都是从哪儿听到的传言,越传越离谱。 官家怎么可能答应封异姓王。 还有,官家赞成给曹玮封王,满朝文武居然有半数人不同意。 有人奏请给我封王,满朝文武就有八成人同意。 他们是觉得我的权柄不够大,还是想把我架在火上烤? 真要是发生了这种事情,我祖父估计早就打上朝堂了,还能任由这种风声传出来。” 刘亨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四哥,您别不信,我说的这些,可是汴京城过来的人告诉我的。” 寇季瞪着眼道:“从汴京城过来的大小公文,都要先送到我手里,由我阅览,你的消息还能比我精通?” 刘亨见寇季仍旧不信,只能道出事实,“我留在汴京城的那些人,在得知了我返回关内以后,星夜兼程的感到此处。 此事就是他们告诉我的,您觉得他们会骗我?” 寇季一愣,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就是你留下护着刘伯叙的那几个家伙?” 刘亨郑重的点头。 寇季沉吟着道:“他们可是把性命交给了你,他们自然不会对你说谎。如此说来,封王一事并不是空穴来风?” 刘亨再次点头。 寇季脸色微微一沉,“朝堂上发生的一切,真要是像你说的那般,那可就不妙了。”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刘亨道:“我祖父和曹玮知道此事以后是什么反应?” 刘亨摇着头道:“貌似没有……” 寇季摇着头道:“不可能……曹玮已经行将就木,有人阻挡他封王,他要是趁机不大闹一场,那就不叫曹玮。 毕竟,以曹玮的身子骨,就算是做一个活着的异姓王,也不会对朝廷有所威胁。 而我正值壮年,现在封王,就等于断了仕途。 我和官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官家不可能答应给我封王。 我祖父还指望着我像是他一般,执掌朝纲呢。 如今若是被封了王,那就彻底钉死在武臣之列。 他若知道了此事,还不冲到朝堂上去,扇那些胡说八道的朝臣的脸?” 刘亨思量了一下,道:“大概是我的人来得急,没看到寇公和曹公的反应吧。”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对……我大宋不封活着的异姓王,是三代的祖制,不可能被破除。 满朝文武拿封王做文章,恐怕另有所图。” 寇季思量到此处,脸色微微有些发黑的道:“难道是有狗日的想害我?想把我架在火上烤?” 刘亨听到此话,思量着道:“起初听到此事,我是真的替四哥高兴。可如今听完了四哥的分析,我觉得四哥说的有道理。 有可能真的是那个奸人趁机害您。 您在河西、燕云十六州两场战事中,都居功甚伟。 有人借机让官家封你为王,很有可能就是想提醒官家,提醒满朝文武,你已经到了功高盖主的地步。” 寇季皱眉道:“此事不必多议,你下去封锁消息,不要再让人传扬此消息了。我这就写信让人送回汴京城,问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真要是有人陷害您呢?” 刘亨疑问。 寇季冷笑了一声,“那等我班师回朝的时候,就亲自到他府上去砍了他。以我的功劳,功过相抵的话,灭一门,应该不会有半点损伤。” 刘亨闻言,郑重的道:“到时候记得带我一个。” 寇季郑重的点头。 就在寇季和刘亨为封王的事情乱猜的时候。 汴京城。 曹玮坐着一顶华丽了的轿子,让人抬着上了文昌学馆所在的山腰。 一直到了寇准的居所,才缓缓停下。 寇准正在给花圃里的花草施肥,看到了坐着轿子的曹玮以后,就皱眉喝道:“老夫以为你会死在燕云十六州,回来的时候尸体会发臭。 可没想到你居然活着回来了,回来以后就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如今汴京城的人都说,你曹玮的功劳比我大宋此前的所有武臣都大,朝廷应该封你一个活着的异姓王。 滋滋滋……活着的异姓王,好威风。” 曹玮掀开了轿帘子,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有气无力的道:“我的功劳算个屁,比你那孙儿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如今朝野上下,非你们寇氏门下的官员,可是有八成赞同给他封王。 我勉勉强强也不过是五成而已。 如何能比。” 寇准冷哼一声,“狗日的没安好心,等寇小子回来了,肯定收拾他们。” 说到此处,寇准瞪向了曹玮,质问道:“你来找老夫做甚,是觉得自己快死了,想让老夫给你写一副挽联?” 曹玮盯着寇准,声音低沉的道:“寇公可还记得,我离京的时候和寇公定下的约定?” 寇准一愣,“堵门?!” 曹玮点了点头,“你我一起去堵门,就堵朝臣们上下超走的东华门。” 寇准嘴角微微上扬,哈哈大笑道:“他们让咱们不痛快,咱们也让他们不痛快!” “不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0章 惹不起的门神 翌日。 艳阳高照。 垂拱殿上,赵祯坐在座椅上,听着底下朝臣们为封王的事情争吵不休,他略微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刚要开口将朝臣们驱赶出垂拱殿,就见陈琳悄悄的凑近了他,低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 赵祯闻言,眉头一挑,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看着底下争吵不休的朝臣,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似乎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要发生。 只是,对他而言好玩的事情,对朝臣们而言,就不那么好玩了。 吕夷简和张知白见赵祯脸上的神色变了,笑容中多了一丝玩味,就在暗中猜测,赵祯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打算惩治一番朝臣。 就在他们二人暗中猜测的时候。 在东华门外。 两个老家伙带着仆人,晃晃悠悠的赶到了东华门。 东华门前的御林卫见到了他们以后,神色一正,站的笔直。 眼看着两个老家伙越来越近,御林卫主动让开了他们守卫的金水桥,准备放两个老家伙过去。 只是两个老家伙走到了金水桥的桥头,突然停下了脚步。 寇准望了宫里一眼,询问站在金水桥桥头上的御林卫,“还没下朝吧?” 御林卫将士听到了寇准的问话,刚忙结束了站岗,躬身对寇准和曹玮一人一礼,“回寇公的话,还没下朝。” 寇准听到此话,脸上闪过了一道喜色,他侧头对身旁闭着眼睛假寐的曹玮道:“咱们没来晚……” 曹玮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脑袋。 倒不是曹玮在寇准面前摆谱,而是曹玮现在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站立、行走,需要很大的力气,说话的时候会气喘吁吁的,说不清楚,所以他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寇准正是知道曹玮的处境,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若是换做了其他人用如此态度对待寇准,寇准能上去抽他两个大耳刮子。 “快……把老夫和曹玮的东西拿过来……” 寇准招呼了一声。 随从们搬着摇椅,在金水桥上的御林卫愕然的眼神中,将摇椅放在了金水桥桥头,给上面铺上了细腻柔软的兽皮,躬身站在了一旁。 寇准大笑着往摇椅里一趟,招了招手。 随从们有送上了一杆大戟。 寇准抱着大戟,往摇椅里一趟,十分舒心的晒起了太阳。 曹玮也躺进了属于他的摇椅内,抱着属于自己的大戟,也晒起了太阳。 一文一武,两个曾经位极人臣的大佬,一左一右往金水桥头上那么一趟,场面十分诡异。 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两个大佬明显不是闲着没事干,跑到此地撒欢来了。 肯定是来找茬的。 具体找什么茬,守在金水桥上的御林卫不敢问,更不敢说。 虽然他们有特殊使命在身,必要的时候可以懂用一些特殊的特权。 可他们的特权对这两个大佬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 因为他们的地位和功绩决定了,他就是这么躺在垂拱殿上,也不会有人说半句怨言。 御林卫将士们不仅不敢问不敢说,还得适当了站在阳光最浓烈的地方,为两个大佬遮挡一些刺眼的阳光,避免他们晒多了中暑。 两个大佬在金水桥头躺了没多久,朝会就散了。 官员们三三两两的出了垂拱殿,三五成群的凑在了一起,一边往东华门走,一边议论朝政。 “官家今日居然没有发火,没有在我们议论封王的事情的时候将我们赶出来……” “官家难道是被我们说服了,准备听从我们的谏言?” “有可能有可能……” “……” 赵祯今日反常的举动,遭到了朝臣们的曲解。 朝臣们摸不清楚赵祯的脉,吕夷简和张知白两个经常陪着赵祯议政的人,却了解赵祯。 赵祯今日没有对朝臣们发火,不是因为赵祯采纳了朝臣们的谏言。 必然是有更大的麻烦等着朝臣们,所以赵祯大方又仁慈的放了他们一马。 吕夷简一边往皇城外走,一边低声对张知白道:“你觉得官家会用什么法子整治满朝文武?” 张知白沉吟着道:“不一定是官家……” 吕夷简意外的道:“除了官家,还有谁压得住满朝文武?” 张知白瞥了吕夷简一眼,提醒道:“你忘了曹玮和寇公了?” 吕夷简一愣,迟疑道:“他们已经不过问政事了。” 张知白幽幽的道:“不过问政事,不代表他们两个不能为难满朝文武。” 吕夷简思量了一番道:“寇准门生故旧众多,再加上他孙子寇季是个厉害人物,纵然离开了中枢,也有很多人愿意为他奔走张目。 他能为难满朝文武,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可曹玮凭什么为难满朝文武? 他是功勋卓著,可朝堂可不是凭借着功勋撒野的地方。 他凭借自己的身份,压一压武臣,倒是还行。 可咱们文臣,可不买他的账。”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他要是一个生龙活虎的武臣,我们倒是不怕。关键是他现在已经行将就木。 他对我大宋有大功,如今朝野上下都在传扬他能征善战的名声。 官家更是打算破例在他活着的时候,赐他一个异姓王爵。 如此人物,突然倒在你怀里,又或者倒在了你的面前。 你得拿出多少族人脑袋,才能平息大宋上下所有人的怒火?” 吕夷简听到此话,瞳孔微微一缩,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丝惧意。 以曹玮如今的功绩,真要倒在了谁面前,或者倒在了谁怀里,那乐子可就大了。 到时候赵祯必须杀一个人头滚滚,给朝野上下所有人一个交代。 若是杀人不能平息此事的话,赵祯甚至还要下罪己诏。 吕夷简试想了一下,曹玮要是倒在了他怀里,那他这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也不够看。 光是曹家的外甥和曹家出去的闺女,就不是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能压得住的。 更别提曹玮经营了多年,经营出的旧部。 曹玮若是真的被文臣折辱致死,曹玮的那些旧部就敢反。 你既然不把咱们武人当人,那咱们武人就只能将你变成一个死人。 史书上,韩琦当着狄青的面斩焦用的时候,威风凛凛,霸气十足。 当众喊出了那句‘东华门唱名方为大丈夫’的话,影响了大宋百年。 但他也就敢杀个焦用,欺负狄青忠勇,不会跟他闹掰而已。 你让他杀狄青试试。 他敢杀狄青,狄青的部下就敢反。 无论是哪一个时代,军中将士对军中有本事的主将,都十分崇拜。 他们一旦认可了主将,敢为主将做任何事。 所以,曹玮要是倒在了谁怀里,谁全家都得倒霉。 所以,曹玮不能惹。 曹玮不能惹,另一个就更不能惹了。 另一个已经快八十了,身子骨虽然还行,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被人气的突然暴毙。 他要是被气的突然暴毙了,整个大宋都的炸。 到时候一家人的脑袋都平息不了此事,少说也得十家八家人的脑袋平息此事。 若是他那个孙子趁机起事,打着为祖父报仇的名号杀进汴京城。 那死的人更多。 搞不好大宋江山都得跟着陪葬。 所以另一个更不能惹。 一句重话都不能说。 说了就得挨喷。 “真要是曹玮和寇准为难我们,我们也只能干看着,什么也不能做。” 吕夷简有些无语的叹了一口气。 别人做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那是威风八面,想压谁压谁,想骂谁骂谁。 他做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脑袋上居然坐着一群祖宗,一个个都惹不起。 他心里憋屈。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后,询问张知白,“他们两个应该不会糊来吧?” 张知白撇撇嘴道:“他们就算糊来,谁又拿他们能怎样?他们就算闯到我们府上,占了我们的大宅,堵了我们的门,我们也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就算请官家出面,官家也只是好言相劝。 他们要是不肯走,谁说也不好使。” 吕夷简皱眉道:“官家可是帝王之尊,岂能任由他们拿捏。” 张知白无语的道:“官家巴不得看我们消化呢。又岂会为了我们,去得罪他们两个。” 吕夷简有些语塞。 沉默了许久,吕夷简盯着张知白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那两个老家伙一定会为难我们呢? 为什么不是官家用法子对付我们呢?” 张知白翻了个白眼道:“给曹玮封王,可是官家自己提出来的。朝臣们中间有五成人奏请给曹玮封王,符合官家的心思。 官家不满的只是朝臣们不怀好意,奏请给寇季封王的事情。 在官家没有给曹玮封王之前,他不可能用法子平息了封王的热议。 眼下朝堂上的争论,多半都是官家怂恿的。 官家要是真的下令不让朝臣们再议论此事,谁敢违背? 所以官家就算要用法子对付人,也只会对付我们其中一部分人而已,不会对付我们全部。 刚刚下朝的时候,官家看着我们的眼神不对,他看着我们所有人,流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这就说明我们所有人都有麻烦。 这种时候,能给我们找麻烦的,只有寇公和曹玮。” 吕夷简听完了张知白的分析,咬了咬牙,“那我们出宫以后躲一躲吧。那两个老家伙,我们惹得起,但是后果我们承担不起,所以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张知白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就要趋利避害。 不能硬着头皮硬刚。 硬刚的话,不仅得不到半点好处,还容易惹一身麻烦。 朝臣们说说笑笑的出了东华门。 刚出了东华门,就看到了东华门外,金水桥头的两道身影。 朝臣们互相对视了一番,几乎都看出来了,曹玮和寇准二人坐在金水桥桥头,明显来者不善。 朝臣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过桥的。 吕夷简和张知白到了以后,朝臣们瞬间将两个人围了。 户部尚书陈尧佐沉声道:“吕相、张相,这二位恐怕是来者不善。” 吕夷简脸色有些难看的道:“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吕夷简和张知白刚刚还议论着避开他们两个的,没想到他们两个这么快就出现了,还堵在了金水桥桥头。 大有一副谁过桥就给谁难堪的架势。 “现在怎么办?” 有人皱着眉头,开口疑问。 有人不满的嘟囔着,“倚老卖老,太糊来了。” 吕夷简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瞎说大实话的家伙。 那人赶忙闭上了嘴。 真要把曹玮和寇准得罪死了,那曹玮和寇准就敢玩死他们。 吕夷简阴沉着脸道:“让你们别盯着曹玮和寇季,你们非不听。以曹玮的功劳,封个王又如何? 他已经行将就木,难道他有了王爵加深,就能威胁到你我,威胁到朝廷? 还有,官家只是给曹玮封王,又没说给寇季封王,你们又牵扯上寇季作甚? 真当人家人在边陲,就拿你们无可奈何了? 人家有一个两次总摄国政的祖父。 人家祖父位极人臣的时候,你们中间一些人还没有步入仕途呢。” 说到此处,吕夷简咬起了牙,沉声道:“寇老西动刀子杀人的时候,朝野上下的官员,没一个扛得住的。” 吕夷简一番话说完,有人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有人却不敢苟同。 “吕相,我大宋不允许有活着的异姓王出现,这是祖制。此例不可开,一旦开了,以后我大宋还不知道要冒出多少异姓王。 到时候满朝的异姓王,又哪有你我说话的份儿。 到时候异姓王就会代替昔日的皇亲国戚、将门武勋,成为大宋的新害。 所以此例不可开。 至于奏请为寇季封王,那也是为了朝廷考虑。 寇季如今的功劳,已经大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我们借着为寇季封王,警醒一下官家,警醒一下世人,很有必要。 寇季若是识趣,就应该在班师回朝以后,主动隐退。 如此一来,对朝廷、对官家、对他、对我们都好。” 一个御史正色道。 他的意思很简单,朝廷绝对不能有活着的异姓王出现。 奏请为寇季封王,只是为了提醒赵祯,提醒世人,寇季已经到功高盖主的地步。 继续让寇季留在朝堂上,迟早会成为大宋一害。 寇季就应该急流勇退,如此对所有人都好。 吕夷简、张知白等许多人听到了此话,一起皱起了眉头。 贾昌朝忍不住开口道:“寇枢密对官家忠心耿耿。” 那御史毫不客气的回道:“曹孟德起初对汉室也是忠心耿耿,丁谓最初也是一位贤臣。” 贾昌朝气的直瞪眼。 武臣之列,从还朝以后,一直在朝堂上装死的朱能,突然开口,“你这话敢当着寇枢密的面说吗?” 御史仰着头,冷哼道:“有何不敢!” 朱能冷笑了一声,“我敬你是条汉子,那你去将那两位请回去。麻烦是你们惹出来的,不应该让我们跟着你们受过。” 御史闻言,恼怒的道:“此事是朝廷的事情,不是我们个人的事情。” “朝廷?!” 朱能讥笑道:“你能代表朝廷?你能代表我武臣?你能代表我枢密院?你有胆子去我枢密院,将你这话再说一遍。 你信不信我枢密院的人将你千刀万剐。” 御史怒声道:“朱能你放肆!” 朱能不屑的道:“放肆?!能代表我枢密院的,只有寇枢密和官家。我枢密院自成一体,不归诸位管辖,也不归诸位议论。 所以诸位惹上了麻烦,跟我枢密院可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请你尽快解决你们惹出的麻烦。 若是因为你们惹出的麻烦,阻挠了我们回枢密院办公,那随后因为贻误军机所产生的罪责,就应该由你们来担。” 御史气的要破口大骂。 朱能却没给他机会,朱能继续道:“枢密院如今协调着近百万兵马的调动和粮草,若是因为贻误军机,导致有人无辜丧命,枢密院上下,禁军上下,都会找你要一个说法。 此次我大宋对阵黑汗国、青塘、辽国,获得了大功的武臣不计其数。 我相信他们中间有人会因为怜悯部下,拿出自己的功劳,换你全家一死。” 御史瞪大了眼珠子,气的浑身哆嗦。 但他没有再说出什么狂言。 因为武臣当中有一些性子直的性情中人,他们真的能干出朱能说的那种事情。 还有一些人功劳已经大到难以封赏的地步。 他们应该不介意用一部分功劳,换取御史一命。 朱能可不是在吓唬他,若是真的出现了贻误军机,导致有禁军将士丧命,有人追究的话,必须有人负责任。 罢官去职之类的惩罚,禁军将士们可不会任何。 他们更希望看到贼人的脑袋。 “够了……” 吕夷简皱着眉头喊了一声,道:“你们在朝堂上还没有吵够吗?还要在这里吵?现在要做的是请那两位离开。而不是在这里斗嘴。 看那两位的架势,明显不愿意善罢甘休。 我们再在这里吵下去,说不定今天连宫门都出不了。” 吕夷简此话一出,朝臣们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吕夷简点名道:“朱能,你跟寇准又交情,又是武臣,跟曹玮也说得上话,你去劝劝他们。” 朱能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道:“我可没那么大脸……” 吕夷简不悦的道:“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身为朝臣,应该顾全大局。” 朱能眯了眯眼,盯着吕夷简,毫不客气的道:“吕相是在教我做事,还是在吩咐我做事?” 吕夷简下意识的瞪起了眼,要骂人。 朱能却继续道:“教我做事的话,我不想听。吩咐我做事的话,那请吕相将枢密院的兵印拿出来。 我枢密院跟你们其他衙门不同。 我们只归官家和枢密使管。 其他人权柄再大,也管不到我们头上。” 吕夷简一瞬间气的想打人。 他当初也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会赞成枢密院独立于朝廷其他衙门之外。 如今枢密院不归他们管,他们也不能插手枢密院的事情,枢密院的人又拿这种规矩拿捏他。 他怎能不气。 “王曙!你去!” 吕夷简没办法指使朱能做事,就只能指使工部尚书王曙去劝解自己的岳父。 王曙自然不可能像是朱能那样硬怼吕夷简。 朱能不怕吕夷简,因为吕夷简很有可能一辈子也管不到他头上。 但是王曙不能不怕,因为吕夷简是他上司。 “下官去试试……” 王曙微微一礼,迈步踏上了金水桥。 走到了桥头的时候,寇准感觉到有人过来了,晃动了一下手里的大戟。 见寇准似乎要拿大戟拦住他,王曙赶忙呼喊了一声。 “岳父!” 寇准听到了王曙的呼喊,手里的大戟一顿。 王曙凑到了寇准面前,恭恭敬敬的一礼,“岳父……” 不等王曙开口说下文,寇准就摆了摆手,“自己回家去,别站在此处挡着老夫晒太阳。” 王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回头瞥了一眼金水桥另一头的朝臣们,略微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金水桥边。 朝臣们见此,面面相觑。 “那两位是什么意思?摆出了一副拦人的架势,却任由王曙离开。难道他们不想拦人,就想当一个门神?”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下。 吕夷简思量了一下,吩咐刚才说话的那个御史,“你去……” 御史犹豫了一下,吕夷简瞪起了眼。 御史见此,屈服了。 御史上了金水桥,刚走到了金水桥的桥头。 “砰砰……” 两声闷响,两杆大戟就交叉着落到了地面上。 御史见此,两腮有些羞红,“寇公,曹玮,您二位这是作何?” 寇准微微侧过头,冷冷的扫了御史一眼,嘴唇轻启,“滚!” 御史浑身一颤,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咬着牙,浑身哆嗦着,就想开口指责寇准。 但在寇准冰冷的眼神注视下,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别看他在吕夷简等人面前凶巴巴的。 在寇准面前,他真的凶不起来。 大宋立国之今,御史很少因言获罪,刚直不阿的御史,几乎没人会惹,也不会有刀斧加身。 可寇准总摄国政期间,砍的最多的就是御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1章 赵祯真实的目的 可以说寇准就是御史克星。 从寇准开刀杀御史起,御史就不再受到特殊规矩的保护。 御史觉得,他顶撞寇准的话,八成要凉。 所以他果断怂了。 御史咬着牙,退回了金水桥后。 吕夷简等人见此,脸色都不好看。 朝臣们一个个沉默不语,站在原地思量起了对策。 “哈哈哈……” 就在朝臣们愁眉不展的时候,朱能突然哈哈大笑了一声,迈步踏上了金水桥。 然后在朝臣们愕然的目光中,朱能走到了桥对岸,对着寇准和曹玮一礼。 寇准和曹玮没有搭理朱能,朱能大笑着离开了金水桥。 朝臣们见此,一个个脸色十分精彩。 寇准和曹玮明显是看人下菜。 让人过,不让谁过,心里有一杆秤。 一些亲近寇、曹两家的朝臣,以及没有在朝堂上为封王的事情张目的朝臣,自然是喜不自胜。 另一些为了封王的事情在朝堂上争吵不休的朝臣,心里自然不痛快。 亲近寇、曹两家的朝臣,在朱能离开了金水桥以后,一个个对着吕夷简等人拱了拱手,大笑着踏上了金水桥,扬长而去。 他们在过了金水桥以后,一个个都纷纷对寇准和曹玮二人施礼。 按理说,吕夷简和张知白两个人也有资格离开。 只是他们却没办法离开。 因为有大部分文臣被堵在了东华门前。 身为文臣的领头羊,若是抛下了文臣们独自离去,那文臣们以后也不会再支持他们,反而会选出新的领头羊取代他们。 张知白倒是不会在乎这些,但是吕夷简在乎。 文臣们要是跟他离心离德的话,那他这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坐不下去。 “吕公,难道就任由他们两个在此处胡闹吗?” 有人脸色难看的对吕夷简道。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道:“我去跟他们说说……” 事到如今,吕夷简只能自己挺身而出了。 再推别人出去,只会被人当成没担当。 吕夷简迈步到了金水桥桥头。 寇准和曹玮没有搭理他,也没有阻拦他。 吕夷简对寇准和曹玮一礼,“两位不在府上歇着,跑到此处来做什么?” 寇准和曹玮皆闭着眼,没有搭理吕夷简。 吕夷简咬着牙,道:“两位此举,有欠妥当,有辱国体,还请两位以大局为重。” 寇准缓缓的睁开眼,讥笑道:“吕相可是要跟老夫说场面话?” 吕夷简不咸不淡的道:“我并无此意。我只是就事论事。” 寇准哼了一声,“大局?老夫执宰数十年,不比你懂大局?你叔父活着的时候,也不敢说老夫不懂大局。 所以你别拿什么大局跟老夫说事。 真的有辱国体,有欠妥当的,是你手下的那些官员吧。 如今老夫的孙儿上在边陲征战,你们就在后方给他使绊子。 真的惹恼了他,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道:“承担不起。” 寇季若是战败,又或者逼急了起兵,大宋朝没几个人能承担得起后果。 吕夷简面对这个问题,也没办法胡搅蛮缠。 寇准冷哼了一声,“既然承担不起,你们怎敢撩拨他?当老夫的孙儿好欺负吗?老夫的孙儿在朝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像是鹌鹑一样。 他不在朝的时候,你们倒是蹦跶的欢。 难道你们就不怕他还朝以后,找你们清算吗?” 吕夷简坦言道:“此事非我主导。” 寇准反问道:“那你就没责任了?” 吕夷简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朝堂上的文臣闹出的所有的事情,只要是闹大了,无论是不是吕夷简主导的,他都有责任。 他没办法推脱。 吕夷简沉默了一会儿后,语气生硬的道:“满朝文武自然有满朝文武的考量,二位既然已经离开了中枢,就不应该再插手中枢的事情。” 寇准脸色一冷,没有再搭理吕夷简,而是瞥了曹玮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曹玮,人家觉得我们没资格插手中枢的事情,你怎么看?” 曹玮缓缓的睁开了眼,瞥了吕夷简一眼,有气无力的道:“吕夷简,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只能死在你府上了。” 吕夷简听到此话,差点没咬了舌头。 “您二位到底想怎样?!” 曹玮眯着眼,不轻不重的道:“我快死了,需要一个王爵压棺材板,不然下去以后,没脸见我爹。” 寇准淡淡的道:“我寇府不需要王爵。” 吕夷简盯着曹玮,沉声道:“你死后肯定封王!” 吕夷简没有哄骗曹玮,以曹玮的功绩,死后必然封王。 寇准也是如此。 曹玮瞥了吕夷简一眼,“我死后又看不见摸不着,你们万一骗我呢?” 吕夷简瞪眼道:“你能不能封王,你难道不清楚吗?” 曹玮果断摇头道:“官家圣心独裁的事情,我怎么清楚?” 吕夷简瞪了曹玮一眼,沉声道:“换一个条件。” 曹玮沉吟了一下,“你们发誓,有生之年,全力支持寿王殿下继承大统。” 吕夷简恼了,“寿王殿下乃是官家的嫡长子,纵然你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但我们可以做,却不能赌咒发誓向你承诺什么。 此事是事关社稷的大事,怎么可能如此儿戏。” 曹玮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那我还是要王爵……” 吕夷简不想搭理曹玮了。 他觉得曹玮在跟自己耍无赖。 吕夷简看向了寇准,“我大宋没有活着的异姓王,也不会封活着的异姓王。所以你寇府活着的人,不可能会被封王。 朝臣们也只是随便说说,官家真要封的话,朝臣们也不会答应。” 吕夷简说的是实话。 因为满朝文武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寇准却不认可他的话,“话虽如此,可是满朝文武整日里奏请官家立老夫的孙儿为王,老夫听着害怕。” 吕夷简看出来了,寇准也在耍无赖。 曹玮的诉求跟他所说的一样,并没有藏着掖着。 可寇准不同。 寇准没有明说,但只要是个人,都猜得出寇准的诉求是什么。 寇准自然知道大宋不可能封活着的异姓王。 他真正的诉求是,要让朝臣们放弃谋算寇季,放弃奏请寇季封王,放弃给寇季使绊子。 吕夷简咬牙道:“您二位的诉求,我做不了主,也不能答应。” 曹玮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没得谈,那就不谈了,堵着好了。 寇准却瞥了吕夷简一眼,道:“你要是这么说,那老夫很有可能也会死在你府上。” 吕夷简气的直跺脚。 “我去请官家主持公道!” 吕夷简拿曹玮和寇准没办法,就只能去求赵祯出面请开这两位大神。 吕夷简气哼哼的回到了金水桥另一头,对朝臣们喊了一句,“老夫去面见官家……” 说完这话,吕夷简甩着袖子进入到了东华门。 一路穿宫过殿,最后在御花园找到了赵祯。 赵祯人在御花园里,陪着儿女们玩乐。 吕夷简却没办法进去。 因为陈琳顶着一张死人脸,挡在御花园门口。 “速速去通禀官家,就说吕夷简求见。” 吕夷简看到了陈琳,毫不客气的吩咐。 陈琳不轻不重的道:“官家说他病了,今日不见任何人。” 吕夷简咬牙道:“寇准和曹玮在东华门前堵门的举动,官家可知道?” 陈琳故作惊讶,“寇公和曹公堵了东华门?” 吕夷简瞪了陈琳一眼。 你装,你再装。 宫门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宫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吕夷简明知道陈琳在说谎,但不得不配合他演戏,他沉声道:“不错,寇准和曹玮如今堵住了东华门,不让朝臣们出去。 此举有祸乱朝纲之嫌,需要官家定夺。” 陈琳一脸正色,“吕相在此稍等,奴婢这就去通禀官家。” 说完这话,陈琳丢下了吕夷简,匆匆进了御花园。 没过多久以后,陈琳出现在了御花园门口。 吕夷简赶忙迎了上去,问道:“官家怎么说?” 陈琳坦言道:“官家说,寇公和曹公乃是朝廷肱骨之臣,历来识大体,离开了中枢以后,也没少为朝廷出力。 如今堵了东华门,想必是受了委屈。 官家还说,寇公和曹公对我大宋功勋卓著,如今退了,就应该安安稳稳的过活。要是有人让他们受了委屈,你就出手收拾一番,万万不能让功臣寒了心。” 吕夷简听到此话,心里的气不打一出来。 赵祯明知道寇准和曹玮堵着东华门是为了什么,如今居然还向着曹玮和寇准说话。 赵祯拉偏帮也就算了,以那两个人的功劳,值得赵祯拉偏帮。 可赵祯纵容那两个老家伙胡闹,着实不该。 吕夷简喊着道:“我要见官家!” 陈琳叹了一口气,道:“吕相就别为难官家了。那两位堵着东华门,你们都没办法请他们离开,你们以为官家就有办法请他们离开了?” 吕夷简质问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胡闹?” 陈琳轻咳了一声,道:“官家原话:朕又不能打他们,也不能骂他们,罢官去职什么的,他们也不会在乎。 朕拿他们没办法,还得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你们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去解决,别来烦朕。” 吕夷简沉声道:“官家是君,他们是臣。官家驾临,他们还敢继续胡闹下去不成?” 陈琳盯着吕夷简幽幽的道:“官家说了,曹玮现在就想找个人,然后死在那人怀里。曹玮若是死在了他怀里,那他恐怕要担上一个昏君的名声。 诸位身为他的臣子,难道要看着他背上昏君的名声吗?” 吕夷简一瞬间被怼的说不出话了。 陷君王于不义,非良臣所为。 赵祯说出了这番话,他还真没办法反驳。 吕夷简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为难官家,我只想见官家一面。” 陈琳深深的瞥了吕夷简一眼,道:“那奴婢再去通报一次。” 陈琳微微一礼,再次进入到了御花园。 没过多久以后,一个小宦官出来传话,请吕夷简进去。 吕夷简在小宦官引领下,进入到了御花园。 赵祯就在御花园的池塘旁的廊道里,坐陪的是新的宠的何美人。 何美人姿色绝佳,几乎是艳冠六宫。 若非曹皇后等受宠的妃嫔如今临盆在即,恐怕会和何美人展开一场宫斗大戏。 赵祯虽为帝王,却也是凡夫俗子。 面对何美人的美貌,没有多少抵抗力。 他明知道何美人入宫居心不良,但还是选择宠幸了何美人,并且对她也十分恩宠。 吕夷简到了池塘旁的时候,赵祯正牵着何美人的手,在跟她讲解出征期间碰到的趣事。 何美人耐心的听着赵祯的讲述,偶尔开口称赞赵祯一两句,引的赵祯哈哈大笑。 何美人看着恬静淡雅的,称赞赵祯的时候,一脸坦率真诚。 赵祯很难抵抗她的称赞。 “臣吕夷简,参见官家,见过何美人……” 吕夷简到了池塘旁以后,高声道。 赵祯听到了吕夷简的声音,瞬间失去了笑下去的心思,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牵着何美人坐下,淡淡的宣了一声,“进来说话……” 吕夷简进了廊道。 赵祯不咸不淡的问道:“爱卿前来见朕,可是要朕出面去劝解寇公和曹玮?” 吕夷简沉声道:“官家既然说了,没办法出面去劝解,臣自然不敢强逼。臣只是心里有些困惑,向求教于官家。” 赵祯点了点头,吩咐陈琳道:“赐座……” 陈琳取了个座椅给吕夷简。 待到吕夷简坐定以后,赵祯问道:“爱卿有什么困惑?” 吕夷简盯着赵祯,正色道:“官家真要封王?” 赵祯一愣,没有隐瞒什么,点头道:“是……” 吕夷简继续问道:“活着的异姓王?!” 赵祯再次点头,却没有言语。 吕夷简语气沉重的道:“官家应该明白,活着的异姓王,对我大宋意味着什么。说实话,臣对曹玮封王,并不反感。 因为曹玮的功绩,确实该封王。 但,那得等曹玮死了以后。 曹玮活着,不能封王。 此例不可开。 一旦开了先例,我大宋的异姓王,恐怕就不止曹玮一人。 寇季的功劳不比曹玮低,甚至隐隐超过曹玮几分。 曹玮若是被封了异姓王,那寇季是不是也该被封王。 寇季现在不过是而立之年而已。 他若是封王,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影响也太大了。 对我大宋有害无益。 此外,种世衡、李昭亮、杨文广、狄青等人如今还在边陲上征战。 他们若是再立下盖世功勋,官家难道也要给他们封王吗? 陈尧咨在为官家谋取青塘的疆土,杨文广已经帮官家拿回了辽国的西南路和西北路,他们的功劳也不小。 官家难道也要给他们封王吗? 官家若是破例为他们所有人封王,以后武臣们看到了机会,一定会争先恐后的为谋夺王爵奔波。 长此以往,我大宋有可能会陷入到穷兵黩武的状态。 此外,以后皇太子登基,是否能压得住诸王? 若是压不住诸王,我大宋江山又该何去何从?” 吕夷简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他倒不是对谁有成见,而是封活着的异姓王,对大宋确实危害极大。 所以他不得不阻止此事。 赵祯听完了吕夷简的话,长叹了一声,道:“他们的功劳都不小,又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他们为我大宋征战,朕不可能不上赏。 朕若是不赏的话,他们即便没有怨言,底下的将士也会有怨言。 如今我大宋兵锋可以横扫四夷,反过来也能横扫我大宋。 所以朕必须赏他们。 而朕能给他们的,只有王爵。” 吕夷简听到此话,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官家可以将他们的功劳分润到他们子嗣身上。以往,朝廷就是这么做的。” 赵祯幽幽的道:“他们的功劳不小,朕要分润到他们子嗣身上的话,恐怕得封一群公爵。 到时候,他们一门可以出三五个公爵。 其权势必然远超此前的皇亲国戚和将门武勋的总和。 到时候,谁压得住他们? 这朝堂之上,一个人说话,远比两个人说话要好。 你身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你应该明白。” 吕夷简咬了咬牙,低声道:“不行的话……就……” 吕夷简没有把话说完整。 但是赵祯却明白他的意思。 赵祯斩钉截铁的告诉吕夷简,“太祖没做的事情,朕更不能做。朕若是做了,就等于伤了太祖的颜面。 太祖若是没了颜面,那我大宋还有何颜面?” 吕夷简说不出辩驳赵祯的话,也拿不出完美的主意,只能悲凉的喊道:“官家,开此先例的话,对我大宋危害真的极大。” 赵祯沉声道:“朕会想法子妥善处理此事的。” 吕夷简哀叹了一声。 赵祯继续道:“你还是下去好好的跟寇公和曹玮说说,让他们先离开东华门再说。” 吕夷简起身,对赵祯一礼,没有再说一句话,垂着脑袋离开了御花园。 赵祯在吕夷简走后,陪着何美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借故有公务要处理,离开了御花园。 一路到了资事堂。 陈琳忍不住问道:“官家为何不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吕夷简呢?” 赵祯坐在资事堂的主位上,摇着头道:“现在还不能说。现在若是说了,一些人会胡思乱想的。朕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朕就是要让他们所有人为了封王事情闹。 等他们闹够了,朕就顺势封王。 等朕封了王,朝堂上反对封王的朝臣们,心里一定会憋着一口怨气。 到时候他们知道了朕要将异姓王塞到穷乡僻壤去。 他们一定会全力支持朕,让朕将异姓王塞到穷乡僻壤去。 异姓王们到时候想不去穷乡僻壤都难。 朕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消弱那些异姓王对此事的抵抗。 而不是非要征求朝臣的意见,才敢封王。 朕给他们挑选了穷乡僻壤,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等他们知道了朕为他们挑选的地方以后,一定会有所不满。 他们手里有兵,所以朕必须借助朝堂上的文武,压着他们,让他们别乱来。” 陈琳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 赵祯继续道:“其实,他们对朕都是忠心耿耿。朕就算真的要将他们塞到穷乡僻壤去,他们也不会反抗。 但世事无常,朕总得留一手,以防万一。” 陈琳听到此处,称赞道:“官家圣明……只是奴婢不明白,官家为何要急着封王呢?官家完全可以等他们班师回朝以后,从他们手里拿回了兵马,然后消化了他们手里的兵马以后,再封王也不迟。” 赵祯叹了一声,“时间太长,朕等得起,天下百姓等不起。朕之所以急着将他们封出去,就是为了借机,将他们,还有他们的族人,以及他们的心腹一口气全送出大宋。 等他们离开了大宋,朕再做其他事情,就容易多了。” 陈琳听到了赵祯此话,陷入到了沉思。 他暗中思量了许久,觉得赵祯此举,应该是在为文制彻底革新做准备。 如今大宋所有兵马虽然在赵祯和寇季二人手里掌握着,但是其他人对大宋兵马也有不小的影响力。 赵祯若是将他们留在大宋,并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推行文制革新,他们在家人、族人、旧友、部曲、旧部等等人的影响下,很容易跟赵祯唱反调。 而他们又能影响兵马。 赵祯难免会束手束脚。 若是将他们全部迁出大宋。 那赵祯文制革新的时候,就会容易很多。 大宋具有影响力大将都被赵祯迁出去了。 有人想借着兵马,跟赵祯唱反调,就不太可能了。 文制革新的时候,赵祯就不需要担心兵变发生。 而赵祯自己又手握着大军,那么他就掌控了绝对的主动权。 有人跟他唱反调,他需要杀人的时候,不需要手软,也不需要担心此举会引起什么大的动乱。 如此一来,文制革新就会变得容易一些。 此外,军中如今拥有大影响力的,几乎都是家大业大的豪门。 赵祯若是给他们封王,让他们迁出去。 那他们就会腾出一大批的家业留给赵祯。 比如良田、大宅、商铺等不动产。 赵祯既然给他们封了王,又给了封地,让他们去当诸侯王。 那么顺势收了他们的不动产,也不用花一分钱。 有了他们的不动产做支撑,赵祯在文制革新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好开端。 就拿曹家而言。 赵祯若是给曹玮封王,并且挑一块地方,让曹家的人迁出去。 那么曹家能给赵祯留下的不动产,就有半个真定府,外加汴京城外三十五万亩良田,以及汴京城内价值千万贯的大宅和商铺。 此外,还有曹家在大宋各地的庞大的产业。 在这方面,曹家绝对不会跟赵祯讨价还价。 毕竟,赵祯给他们的是一个诸侯国。 用一个诸侯国换取一些产业,根本不算什么。 有了这些产业,赵祯在文制革新的时候,至少能让近六七十万的百姓,脱离赤贫阶级。 在安置这些赤贫的百姓的时候,也能顺势向他们脱离的那些豪门施压,从他们手里榨出更多的田产。 豪门在被削弱的时候,百姓们也能很快的得到直观的好处。 百姓们自然会拥护他,拥护他的政令,跟他携手在一起,跟豪门作对。 如此一来,文制革新所需要遇到的压力,也会锐减许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2章 凶徒叩关! 吕夷简并不知道赵祯的真实目的,他在离开了御花园以后,直奔东华门口。 朝臣们见到他以后,踮起脚尖往他身后猛瞧。 只是瞧了许久,也没有瞧见他们期望的身影出现。 “别看了,官家没来……” 吕夷简回到了朝臣队列,语气生硬的说了一句。 朝臣们瞬间变得激动了起来。 “官家怎么能不来呢?” “官家是在纵容这两个老家伙胡闹……” “此次若是让这两个老家伙得了逞,那他们两个以后如法炮制,我们还怎么做官?” “……” 朝臣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吕夷简喝了一声,“够了!” 朝臣们齐齐闭上了嘴。 吕夷简神色不悦的道:“你们阻止曹玮封王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捎带上寇季?惹出了曹玮,我还能应付一些,惹出了寇准,谁去应付?回头寇季班师回朝,找你们的茬,你们谁能对付? 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什么人都敢招惹。” 朝臣们听到了吕夷简的话,有人垂下了头,有人皱起了眉。 有人开口道:“吕相,寇季如今的功绩,已经无人能及,若是不针对一番,任由他坐大的话,我等怕到时候尾大不掉。” 吕夷简瞪起眼,喝斥道:“说的好像你现在能调度指挥他似的?” 那人脸色有些难看的道:“吕相,您应该明白,我等不是这么意思。” 吕夷简脸色一沉,“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可官家对他宠信有加,只要官家对他的宠信一日不衰,你们就一日不能对付他。” 那人闻言,脸色更难看了。 张知白在一旁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请那两位离开。再让他们堵下去,诸位的颜面恐怕要丢一个干干净净了。” 曹玮和寇准堵门的消息,必然随着朱能、王曙等人离开,快速的传扬到了整个汴京城。 他们这些被堵住的人,颜面肯定会有所损伤。 曹玮和寇准堵的时间越长,他们颜面损伤就越大。 吕夷简听到此话,咬了咬牙道:“曹玮要王爵,那就给他。这王爵能封也能罢,就看他曹玮能不能顶得住压力。” 曹玮若是被封王,就是大宋朝唯一一个活着的异姓王。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会盯着他,他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曹家也会被朝野上下所有人用放大镜看。 曹家一旦有人犯错,弹劾曹家的奏折,就会如同雪片一样飘进宫。 曹家若是顶不住,那曹玮这个异姓王也就坐不下去了。 所以说,封王,对曹家而言,对曹玮而言,并非是什么好事。 只是,依旧有朝臣不赞同,“吕相,此例不可开,一旦开了此例子,那以后历任官家再封异姓王,可就什么障碍了。 到时候一些谗臣、宠臣,借着溜须拍马成为异姓王的话,那朝廷可就完了。” 吕夷简冷声道:“异姓王也不是那么好封的。官家要封曹玮为异姓王,我们不阻止。可一些规矩还是要定下的。 非灭国之功,不得封王。 我们应该奏请官家,将这规矩定成铁律。 到时候其他人想封王,那就先为我大宋征讨一国之地再说。” 朝臣们听到此话,对视了一番,最终齐齐点了点头。 若是加一条非灭国之功,不得封王的规矩的话,那王爵以后也不会被滥封。 大宋如今四邻之敌,几乎已经被扫荡的差不多了。 以后再想有人封王,就要去极远的地方征战,才能获得灭国之功。 而关键的问题在于,有他们制约,一些武臣想要去极远的地方征战,并不容易。 首先只要户部卡住钱粮,武臣们想要远征,就不太可能。 吕夷简见朝臣们点头答应了,继续道:“奏请为寇季封王的事情,往后暂时也别提。暂时别去撩拨寇季,寇季眼下可掌控着我大宋所有的精兵,他要是犯了糊涂,干出了什么错事,其后果可不是我们能承担的。” 吕夷简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然后以前所未有沉重的口吻道:“刚才我去面见官家,官家直言,我大宋兵锋之盛可横扫四夷,也能横扫我大宋。” 朝臣们齐齐一震。 言外之意,寇季若是要领着兵马马踏大宋,谁也拦不住。 吕夷简见朝臣们没有言语,就继续道:“能说的我都说了,以后你们要做什么,最好先跟我商量一下。若是不跟我商量,就擅自做主,那就别怪我不保你们。 到时候人家对付你们,你们也别求到我门上。” 朝臣们对视了一眼,齐齐躬身应了一声。 “喏……” 吕夷简见此,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他对朝臣们吩咐了一句,“你们在此处稍后,我去跟那两个老家伙交涉……” 说完这话,吕夷简迈步再次踏上了金水桥。 到了金水桥桥头,吕夷简也没有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的对曹玮和寇准道:“官家随后给你曹玮封王,我们不会阻止。 朝臣们随后也不会再奏请为寇季封王。” 曹玮和寇准听到了吕夷简此话,对视了一眼,哈哈一笑。 然后各自对各自的随从招了招手,十分舒心的吩咐了一句。 “打道回府!” “……” 两个老家伙缓缓起身,吩咐随从们收拾好了东西,扬长而去。 吕夷简看着两个老家伙志得意满的模样,狠的牙痒痒。 随着吕夷简和朝臣们妥协,朝堂上阻止曹玮封王、奏请为寇季封王的声音,瞬间消声灭迹。 就在所有人以为,赵祯会顺势给曹玮封王的时候,赵祯居然什么也没有做。 仿佛封王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谁也不知道赵祯卖什么关子。 远在古北口的寇季,一开始还稍微关注着一点此事,可是当大股的凶徒,在新契丹九族的驱赶下,出现在了长城外的时候。 寇季就没心思关注此事。 古北口关城上。 寇季、种世衡、刘亨,以及交趾一个名叫李四将军,并肩而立,四人齐齐皱着眉头,盯着城外那数量庞大的凶徒队伍。 “粗略估计……有二十万之数……” 种世衡在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城外的凶徒以后,给出了一个相对的数字。 寇季盯着城外的凶徒,道:“没有章法,也没有什么好一些的军备,许多人手里就只有一柄刀,勉强比乱民强一些,但强的有限,唯一可取之处,就是数量庞大。” 种世衡、刘亨等人点了点头。 城外的凶徒,在他们眼里,除了数量之外,并没有其他可取之处。 寇季在说完这话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了刘亨背后的东条处一身上。 寇笑着道:“东条处一,你怎么看?” 东条处一一脸谦卑的道:“老奴觉得将军们说的都对。” 东条处一,初到古北口的时候,相当倨傲。 寇季吩咐人带他去看了看几个已经焚毁的万人坑以后,他再次见到寇季,立马就给寇季跪了。 在倭国,率领几千兵马,那都是大将军。 杀几千敌人,那都是足以名留倭国史的大胜仗。 然而,放在宋辽两国的战场上,倭国的一切,似乎都不够看。 数量过万的兵马对弈,勉强算得上一场中小型的战役。 数量过十万的兵马对弈,算得上是一场中型战役。 数量超过了十万的兵马对弈,才算得上是大型战役。 倭国的大将军,丢在如此战场上,充其量就是一个校尉。 足以在倭国名留青史的斩敌数目,在此处,仅仅只是一个承包给禁军主将的数目而已。 除非被斩的几千敌人有什么特殊来历,不然都没资格报到枢密使的案头上,让枢密使注意。 也就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国,见识到了寇季掌控的真正力量以后。 东条处一在寇季面前表现的就十分谦卑。 不仅态度恭顺,甚至还以老奴自称。 寇季似乎对吓唬他很有兴趣,所以碰到了大场面的时候,就喜欢将他拉出来吓唬一番。 寇季在听到了东条处一的回答以后,低声一笑,“那你觉得,这仗我们该怎么打?” 东条处一愣了一下,急忙道:“老奴不知……” 寇季淡然一笑,看向了种世衡,问道:“你觉得呢?” 种世衡沉声道:“二十万凶徒,对我们而言,并不算威胁。真正的威胁是源源不断聚过来的凶徒。 凶徒的数量一旦超过了我们可承受的范围以后,我们纵然拥有绝对的战斗力碾压的优势,也不一定能全歼所有的凶徒。” 种世衡的话,简单的可以概括为一句。 那就是凶徒的数量一旦超过了某个数量,他们就算是杀,也杀不完。 寇季听到了种世衡的话,道:“你觉得不能给他们继续聚拢下去的机会?” 种世衡点了点头。 寇季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种世衡沉声道:“点齐关内的所有兵马,一口气杀出去,将眼前的这些凶徒一举击溃。愿降的编入到军管营,不愿意降的,一体斩绝。” 寇季点头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直接动手吧。” 说到此处,寇季又吩咐道:“刘亨,李四,你们两个也跟着去一趟。” 没有寇季吩咐,种世衡是调动不了刘亨和李四的。 刘亨率领倭军和李四率领的交趾军,都不归大宋管。 刘亨和李四答应了一声,跟着种世衡下了城头。 留下了寇季带着几个亲信,在城头上观战。 种世衡在下了城头以后,立马点齐了兵马,准备出击。 只是凶徒们比他们更心急。 凶徒们如今被逼的无路可走,他们不在乎古北口里有多少宋兵,也不在乎古北口里的宋兵有多强。 他们只想冲开古北口,冲进宋土,求一条活路。 凶徒们没有任何章法的冲到了城头下,准备用一窝蜂式的方法攻打古北口。 他们此前似乎用类似的方法攻打过辽国的城池,所以他们觉得自己用这种方法也能拿下古北口。 古北口不是辽国的城池。 驻守古北口的,也不是辽国的残军。 凶徒们还没有跨过古北口下的壕沟。 火炮的怒吼声就响彻在了古北口内外。 “砰砰砰……” 在火炮的轰击下,凶徒们一个个冲天而起,变成了残尸掉落在了地上。 上百门火炮一起轰击,古北口内外的大地都跟着在震动。 数万火枪随着火炮的轰击打响。 城外的凶徒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 凶徒们攻势一待。 一些凶徒转身就跑。 二十万凶徒一起冲击古北口,仅仅被火炮和火枪的一轮攻势就给吓怕了。 凶徒当中一些做主的小头领,骑着马在凶徒们中间横冲直撞,挥舞着刀,砍杀着逃跑的凶徒,驱赶着其他的凶徒继续攻打古北口。 凶徒们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寇季看到此处,已经没有看下去的欲望了。 因为在凶徒们乱成一团的时候,古北口城门被打开,种世衡率军杀了出去。 凶徒们战斗力本来就不堪,经过了火炮和火枪的轰击以后,心里已经生出了胆怯之意。 加上乱成了一团。 根本就没办法抵挡大宋兵马的冲击。 在辽国精锐尽失的情况下,大宋兵马就是地上最强。 对付其他的正规军,大宋兵马都可以以碾压的姿态取胜,对付一群没有章法的凶徒而言,就更不用说了。 种世衡率军杀出去以后,仅仅一次冲锋,就贯穿了凶徒们二十万人的队伍。 随后四面开花。 种世衡、刘亨、李四等人,分别率领着一支兵马,分别从四处绞杀凶徒,凶徒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凶徒们要么被杀,要么投降,要么逃跑。 让寇季觉得不满的是,凶徒们逃跑的数量,远比投降的数量多。 一场规模达到了三十万之数的大战,仅仅用了八个时辰就结束了。 战事结束以后,已经到了深夜。 种世衡、刘亨、李四等人,押解了近八万的俘虏进入到了古北口。 有三万多凶徒被斩,还有近九万的凶徒逃离了古北口外。 寇季在种世衡等人带着俘虏们入了古北口以后,就让他们将人交给了朝廷新派的大同府知府。 大宋在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将燕云十六州的十一州,划分为了两府。 云、应、儒等燕云十六州西边的几州,被划为了大同府;幽、瀛、顺等燕云十六州以东的几个州被划为了顺天府。 大同府府城在云州城,顺天府府城在幽州城。 依照朝廷新定下的府制,设立了相应的官职。 依照朝廷的兵制,设立了两处地方兵马。 寇季顺手帮两府搭建了一下地方兵马的框架,如今地方兵马的兵额虽然没满,但是大体的框架已经搭建起来了。 目前为止,从长城以北俘虏的凶徒,几乎都交给了两府的地方兵马管束。 对此,两府的新任知府十分欣喜。 有河西府和兴庆府两个试点,满朝文武都知道,所谓的军管民,就是朝廷的免费劳力。 有一群免费的劳力帮忙,他们可以尽快完成两府兵灾后的重建,尽快的恢复农耕,尽快让两地富裕起来。 这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政绩。 他们怎么可能不高兴。 大同府知府带着大同府的官员,接收了近八万劳力以后,连夜带着他们离开了古北口。 三两日之后,这些劳力估计就会拿起工具,出现在大同府一些正在修建的管道上,或者一些如今挂在朝廷名下的良田当中。 大同府知府带着人离开了没多久以后,顺天府知府带着顺天府的人,策马冲进了古北口。 知道了俘虏全被大同府知府带走以后。 顺天府知府气的站在古北口门口骂了半天娘。 最后还是寇季答应了,将随后俘虏到的凶徒交给他,顺天府知府才停止了骂娘。 为了避免再被大同府知府抢先,顺天府知府干脆守在了古北口,等下批俘虏出现。 寇季知道此事以后,哭笑不得,却也没多加干涉。 寇季等到一切事情处理妥当了以后,将种世衡几人召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古北口内最大宅院内。 灯火通明。 寇季坐在正堂正中。 种世衡等人分别落坐在两旁。 寇季在所有人坐定以后,开口道:“今日的战事,我全程观看了。凶徒们作战的反应跟我大宋境内的流民没区别。 但是凶徒们在战败以后的反应,跟我大宋境内的一些流民却有很大的差别。” 种世衡点头道:“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一些有部族的凶徒,战败以后,几乎不会投降,能跑就跑,跑不了才选择投降。” 寇季沉声道:“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投降,恐怕和部族有关。辽国各地,各部族众多,部族里的人对部族观念很深。 轻易不会脱离部族。 所以要促使他们更多人投降,就要从部族入手。” 种世衡和刘亨没有言语。 李四反而开口道:“要从部族入手的话,就必须派人去跟他们各部族的头人交涉。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顺从的投降。 而那些部族头人,十分贪婪。 他们大部分看不清自己,总喜欢狮子大开口。 一些人甚至夜郎自大,总以为以他们那一点微小的力量,就能撼动我们。 所以跟那些部族头人谈判,根本不可能。” 此话一出。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没有言语。 种世衡和刘亨则一脸意外的看向了李四。 李四见此,赶忙解释道:“在我们交趾,大小部族,多不胜数。所以我比较了解。” 寇季盯着他笑道:“仔细说说。” 李四点了一下头,道:“那些大小部族的人,都很狂妄自大。我们若是找他们商谈,让他们投降,他们只会觉得我们怕了他们,奈何不了他们,所以才找他们商谈的。 所以在我们找他们商谈的时候,他们会狮子大开口,提出各种要求。 我见过最夸张的是,一个千人的部族头人,居然提出要跟我王平起平坐。” 寇季一愣,失笑道:“他们倒是十分有自信啊。” “那是自大……” “可他们不认为他们自大。” “……” 李四在寇季三人议论了一番过后,继续道:“所以想征服他们,让他们投降,只有杀服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就杀!” 种世衡毫不犹豫的开口。 刘亨也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寇季没有妇人之仁,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刘亨在寇季点头确认了此事以后,开口道:“今日在追击溃兵的时候,我发现很多溃兵都逃往了卧虎山外山。 我猜测卧虎山外山,一定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 不然他们不可能齐齐往卧虎山外山逃跑。” 寇季听到此话,沉吟道:“那就派遣斥候去查查。” 种世衡在一边道:“已派遣斥候出去了,明日就应该有消息传回来。” 商议到此处以后。 几个人没有再多言,分别散开。 翌日清晨。 寇季刚刚起床,就得到了消息。 卧虎山外山果然有猫腻。 据斥候禀报,那些凶徒们将家眷和他们劫掠到的一些金银财宝藏在卧虎山外山的一处山坳里。 此外,卧虎山外山里,还有几个类似于小部族智者的人,凑在一起,一起在背后谋划着攻打古北口的事宜。 此前的战事应该就是那几个所谓的智者操控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寇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派种世衡兵马去清剿卧虎山外山。 种世衡率领了三万铁骑出了古北口,杀到了卧虎山外山,将那些人堵在山坳里,杀了一个痛快。 最后收纳了足足十万之数的俘虏。 其中女子足足有四万多,金银财宝也有不少。 要知道,此前剿灭凶徒的时候,种世衡等人可都没碰见过女子,也没碰见过大批的金银财宝的缴获。 随着这一批凶徒被清剿。 下一批凶徒又逐渐的簇拥到了古北口。 凶徒们就像是收拾不完,收拾完了一批,又出现了一批。 古北口的兵力十分充裕,所以几乎没有给凶徒们可以钻的空子,凡是出现在古北口的凶徒,几乎都成了阶下囚。 狄青坐镇的渝关,李昭亮和王凯坐镇的长城沿线,也各有斩获。 高处恭坐镇的长城一线却出了岔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3章 再征辽,起风波 倒不是说高处恭在兵事上出了岔子,而是高处恭坐镇的地方,突然涌现出了近四十多万凶徒。 高处恭坐镇的地方,不算是军事重地,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寇季派遣给他的兵马不多,仅有五万禁军。 五万对近四十万。 纵然有火炮和火枪助阵,也不可能战胜。 人数的巨大优势,使得凶徒们可以同时进攻长达几十里的长城。 高处恭手里的五万禁军,聚集在一处,自然不怕凶徒们。 可是分派到了长达几十里的长城上以后,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高处恭在凶徒攻伐下,只能防守,基本上没办法反抗。 消息传到了寇季耳中以后,寇季立马派遣了李四率领着交趾兵去援助。 就在李四率兵离开了古北口以后,古北口、渝关两线,同时冒出了数量庞大的凶徒。 “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凶徒!” 寇季在看到了数量比以前多了几倍的凶徒以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种世衡盯着古北口外那铺天盖地的凶徒,道:“恐怕不仅仅是凶徒……整个辽国京东道的百姓,恐怕也被人驱赶了过来。” 古北口外的凶徒,有一大半人手里连武器也没有。 说他们是凶徒,也没人信。 他们能出现在此处,很明显是别人刻意驱赶过来的。 寇季皱眉道:“混杂着大批的普通百姓,有百姓牵制,凶徒们对我们的威胁也大大降低。凶徒们攻破我大宋防线的危机,算是彻底解了。 只是数量如此庞大的人聚集在关外。 我们要全部清理他们,恐怕得月余。 也就是说,有月余我们出不了关。” 听到寇季这话,种世衡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是新契丹九族!他们要对耶律宗真动手,怕我们在背后捅刀子,所以弄了这么些人,堵住我们,不让我们出去。” 寇季点着头道:“他们也算是帮我大宋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是对于他们的做法,我有些不满意。” 种世衡闻言,哭笑不得的道:“除非你将剩下的禁军全部调迁过来,不然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瓜分辽国。” 寇季翻了个白眼,“其他的禁军皆在山高路远的地方,等调令到他们手里,他们再赶到此处,城外的这些所谓的凶徒,我们已经处理干净了。 他们要瓜分辽国,就让他们瓜分去吧。 等他们瓜分了辽国,我们再出去瓜分他们。” 种世衡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寇季吩咐道:“派人去黑山威福府,告诉杨文广,让他挪一挪地方,让他带着他的人到辽国上京道外候着。 然后顺手把那些企图通过东胜州的凶徒解决了。 他解决了东胜州的凶徒,王凯和李昭亮也就可以腾出手了。 让王凯和李昭亮带兵过来。”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道:“你是打算趁机拿下辽国全境?此事传到了朝廷,朝廷能同意吗?” 趁着新契丹九族瓜分辽国的时机,拿下辽国全境,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但大宋从去岁冬天到现在,连番大战。 懂用的兵马超过了百万。 中间的钱粮消耗,已经超过了赵祯登基以来,所有兵事消耗的总和。 更重要的是,河西一战、燕云十六州一战,催生出了公爵、侯爵、伯爵等高爵多达数百人,低等爵位获得者更是数量庞大。 辽国全境的面积,可比大宋的面积要大。 若是拿下了辽国全境,那大宋公爵的数量,恐怕会破百,侯爵的数量恐怕会破千。 庞大的武勋,瞬间会成为朝堂上最大的势力。 文臣、残存皇族等等势力加起来,都不是武勋的对手。 朝廷现在还只是在讨论封王,真要是拿下了辽国全境,朝廷就非封王不可。 而且一个王爵挡不住。 文臣就算再厉害,也做不到封王的地步。 一旦武臣当中出现了王爵,那就能处处压文臣一头。 文臣知道这个结果,怎么可能顺风顺水的让他们去征讨辽国全境。 寇季反问种世衡,“为什么要朝廷同意?官家同意就是了。等到李昭亮和王凯率领着的兵马到了以后,各地方兵我就会遣散。 到时候,针对辽国的兵事,就是我枢密院的兵事。 枢密院的兵事,其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那些文臣……” 种世衡还是有所担忧。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我大宋被辽国欺负了几十年,如今好不容易反败为胜,又有覆灭辽国的机会,为什么要错过? 又为什么放过辽国,让他们再次坐大? 文臣们只要不傻,都不会阻止这场战事。” 种世衡皱眉道:“可我们坐大,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寇季点头道:“所以他们很有可能会想尽办法将我们换回去,换别人来接替我们。但是对辽的战事,他们绝对不会阻止。 而能换我们回去的,只有官家。 官家若是不点头,他们再上书也没有用。” 种世衡迟疑道:“那官家会不会将我们换回去。” 寇季听到了此话,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种世衡紧紧的盯着寇季,等待答案。 寇季思量了许久,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虽说寇季是看着赵祯一点点变成熟的,多多少少也了解赵祯。 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不好下断言。 他不希望赵祯将他们换回去。 可换位思考,他要是在赵祯那个位置上的话,一定会将他们全部换回去。 原因无他,他们这群人功劳太高了。 他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 种世衡在河西建立了巨大功勋以后,其实也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 此前朝廷封赏了所有在河西建功的将士,但对他们二人的封赏却没有提及。 不是朝廷不想封赏他们,而是除了王爵,朝廷已经没什么可以给他们了。 他们又手握着朝廷的兵权。 已经到了可以威胁赵祯帝位的地步。 赵祯将他们换回去,全君臣之义,防谋朝篡位之祸,绝对有可能。 赵宋皇室,是一个借着兵变起家的皇室。 如今赵祯能将军中的大权寇季,给种世衡等人,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超级大度的皇帝了。 若是换成赵光义或者赵恒的话,估计他们两个人身边早以站满了宦官和重臣,一个个都将刀子搁在他们背后了。 所以,赵祯对他们的信任,已经超出了一个皇帝对臣子的信任了。 所以赵祯要是随后将他们换回去的话,寇季完全能理解。 毕竟,赵祯就算再信任他们,也不可能将皇位主动往他们屁股底下送。 寇季不知道赵祯该怎么选。 但是赵祯却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在赵祯派人去给王凯和李昭亮二人送调令的时候,也写了一封奏疏,送到了汴京城。 奏疏一入京,立马引起了热议。 朝堂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往日里跟武臣们不对付的文臣,居然跳出来推举朝堂上的那些武臣去边陲征战。 其目的是什么,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就是不能让寇季、种世衡等人在建功立业了。 要是让寇季和种世衡等人再立下破天大功,那皇位就真的有改姓的危机了。 值得一提的是,寇季猜测的很准确。 朝臣们只是奏请让赵祯派人替换寇季和种世衡,但是没有人对寇季提出的趁机攻打关外的辽土有任何异议。 姿事堂内。 吕夷简沉声道:“臣推举老将呼延必求为征辽先锋……” 张知白拱手道:“臣推举老将王德用为征辽中军大将……” 刚刚押送着大批金银还朝的王曾,也拱手道:“臣推举老将高继勋为征辽先锋……” 吕夷简三个人推举的人很有意思。 三人推举的三个人几乎都是老将。 呼延必求是大宋名将呼延赞的儿子,真宗皇帝在位的时候,也算是为大宋打了不少仗,只是没有曹玮和李继隆那么大名声而已。 真宗晚年,呼延必求重病缠身,几乎处在了半隐退状态。 赵祯登基以后,呼延必求几乎一直处在隐退状态,所以名声不怎么显。 王德用几乎不用多说,那是绝对忠诚的保皇党,因为年迈的关系,兵制革新以后不久被调到了御林卫,担任御林卫大将军,负责赵祯的安危。 赵祯此前出宫的时候并没有带他,所以他率领着剩余的御林卫,帮着赵祯守着皇宫。 高继勋,那是老将中的老将,其父是大宋开国大将王审琦的部下,名唤高琼。 大宋太宗皇帝赵光义的潜邸之臣,功勋卓著。 死后被追封为卫王,谥号烈武。 所以很多人有称他为烈武王。 高继勋也算是将门虎子,为大宋建立了不少功劳,爵封渤海郡开国公,如今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疾病缠身。 真宗晚年,高继勋就处在半隐退状态。 赵祯继位以后,他也一直处在隐退状态,这些年,只在赵祯登基的时候露过一面,其余时间几乎待着不出来。 并且极力约束着家中的子弟,不让他们出来惹祸。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家中子弟,才免过了此前赵祯处理武勋的祸事。 值得一提的是,大宋有两个高家。 一个是高怀德所立的高家,一个是高琼所立的高家。 很多时候很多人总是将这两家混为一谈。 总是觉得人家是一家。 比如,史书上记载的大名鼎鼎的女中尧舜高太后高滔滔,就是出自于高琼所立的高家,而非高怀德所立的高家。 高滔滔的祖父,正是王曾推举的高继勋。 吕夷简三人推举了三个老将接替寇季、种世衡、高处恭三人,并不是觉得这三个老将能打。 而是觉得这三个老将的身份地位够格,勉强能替换寇季、种世衡、高处恭。 赵祯在听完了吕夷简三人的推举以后,一脸不悦的道:“为了将朕的四哥和种世衡换回来,你们也是能掰扯。 高继勋,七十多岁的高龄,走路都需要人搀扶。 你们也敢推举? 你们是觉得我大宋连战连捷看着不痛快,所以想让我大宋败几场。 还是觉得我大宋兵锋无人可挡,需要培养一个对手?”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 吕夷简开口道:“高继勋随老,但尚能一战。” 王曾赞同的道:“曹玮行将就木之躯,尚且能帮我大宋拿回燕云十六州。高继勋的身子骨比他稍微好一些,也能为我大宋出力。” 赵祯面色一冷,“朕的手底下是没人了,还是我大宋没有良将,需要派遣三个加起来快超过两百岁的人上阵?” 吕夷简三个人听到此话,脸色有些难看。 派遣三个老将上阵,确实不妥。 但是其他人,可没有他们这种资历,没资格替换寇季三人。 吕夷简硬着头皮道:“他们三人皆有马革裹尸的志向,还望官家给他们一个机会。” “马革裹尸?!” 赵祯拍桌而起,“好一个马革裹尸!马革裹尸听着好听,可朕看在眼里却心痛。他们为我大宋征战了一辈子,朕不能让他们安详晚年,还要让他们马革裹尸,那朕如何为人君父? 朕就是怕曹玮马革裹尸,死在两军阵前,所以朕在燕云十六州收复以后,就抛下了几十万大军,亲自带着曹玮回来。 如今你们却要送三个老臣去马革裹尸,你们当朕没脾气吗?!” 吕夷简三人赶忙道:“臣等不敢……” 赵祯恼怒道:“不敢你们还推举?!” 吕夷简咬了咬牙,道:“臣等也是为了大宋江山考虑。寇季、种世衡,皆爵列一等。他们在河西打了一场大胜仗,朝廷还没有封赏。 他们在燕云十六州打了几场大胜仗,朝廷也没有封赏。 等他们拿下了辽国全境,朝廷就不得不赏。 到时候,非异姓王难以彰显他们的功劳。 曹玮行将就木,封异姓王还好。 可他们身强力壮的,封了异姓王,对我大宋就是祸患。 一旦他们当中有人生出了异心,对朝廷,对百姓,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赵祯阴沉着脸道:“他们对朕忠心耿耿。” 吕夷简沉声道:“臣也知道他们对官家忠心耿耿。可太祖皇帝当年对后周柴荣也忠心耿耿,但手下的人却起了二心,将黄袍硬披到了太祖身上。 如此才有了我大宋江山。 臣能保证他们对官家忠心耿耿,却保证不了他们属下的人对官家也是忠心耿耿。 所以臣恳请官家三思。” “放肆!” 赵祯怒声喝道:“吕夷简,妄议太祖,你是活腻了吗?” 吕夷简掷地有声的道:“妄议太祖,是臣之过,臣愿意认罪。可臣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寇季等人继续坐大下去,成为我大宋一害。 为了大宋近百年基业,为天下数万万黎民,还请官家三思而后行。” “还请官家三思……” “还请官家三思……” 张知白和王曾齐齐开口。 “放肆!给朕叉出去!罚俸三年!” 赵祯恼怒的喊道。 陈琳立马带着几个宦官出现在了吕夷简三人面前。 吕夷简三人一点儿畏惧也没有。 吕夷简正色道:“官家就算是斩了臣,臣也不会放弃阻止寇季等人继续坐大。” “你是想死吗?!” 赵祯咬牙切齿的质问。 然而,不等赵祯和吕夷简再次开口,陈琳已经带着人将吕夷简三人架了出去。 待到吕夷简等人被架出了资事堂以后,赵祯脸上的怒容尽去,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陈琳懂朕的心思,再让他们跟朕闹下去,朕可就骑虎难下,非处置他们不可了。” 吕夷简三人摆明了要跟赵祯来硬的。 他们要是寸步不让,闹到最后,赵祯就必须处置他们。 陈琳知道赵祯不想处置他们,所以在他们彻底闹僵之前,果然将他们架了出去。 陈琳将吕夷简三人送出宫以后,回到了资事堂,哭笑不得的对赵祯道:“官家,您干嘛不将您真正的目的告诉他们呢? 您若是将您真正的目的告诉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再闹。” 赵祯长出了一口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若是告诉了他们,他们肯定会将风声传出去。 他们要是将风声传出去了,那朕还怎么谋夺曹玮等人的家业。” 陈琳苦笑着道:“吕夷简三人应该不是多嘴的那种人。” 赵祯翻了个白眼,“他们都开始闹了,那就说明下面的文武闹的更凶。一旦朕告诉了他们真相,他们必然会偃旗息鼓,肯定会被下面的文武看出破绽。 到时候下面的文武一逼,他们还不将朕的计划和盘托出? 到那个时候,曹玮等人听到了风声,还不快速的将手里的田产、大宅、商铺等东西低价贱卖出去,换成方便携带的真金白银。 朕可以留下他们的田产、大宅、商铺,可没办法留下他们手里的真金白银。” 陈琳苦着脸道:“可是他们没完,刚才奴婢送吕夷简三人出去的时候,吕夷简三人还扬言称,要带着百官来找您请愿呢。” 赵祯眉头一皱,吩咐道:“你放出风声去,就说皇后等人临盆在即,受不了惊扰。若是因为他们的过错,害了朕的子嗣,朕可是会杀人的。 再去一趟太后寝宫,请太后没事在朕寝宫门口转转。 碰见了朝臣,就将他们挡回去。” 陈琳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他们也不会在宫里闹。” 赵祯嘴角微微勾起,笑着道:“朕也不会出宫,他们也不让朕出宫啊。” 陈琳听到此话,失声笑了。 笑过以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以寇枢密的功劳,封王恐怕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奴婢可记得,寇府的真金白银可不少。 官家若是封了寇枢密为王,恐怕拿不到多少田产。 而且,官家舍得让寇枢密离开吗?” 赵祯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娶朕的闺女不用给聘礼啊?” 陈琳迟疑了一下,道:“如今汴京城婚嫁的风气实在是有些诡异。这婆家嫁女,嫁妆丰厚的吓人。这夫家娶妻,反而不用给太多聘礼。” 大宋有律法规定,女方嫁女陪嫁的嫁妆,到了男方以后,依然是女方的东西,其所有权归其妻子。 所以女方在嫁女的时候,不怕陪嫁多。 因为再多也是自己家出去的闺女的。 而闺女有丰厚的嫁妆做支撑,去了男方家里以后,说话也硬气。 更重要的是,一旦双方解除了婚姻,女方的嫁妆还是女方的,可以随时带走,不用留给男方。 正是因为有如此律法在,所以汴京城的那些权贵人家,在嫁女的时候,为了闺女不受欺负,陪嫁出去的嫁妆,一个赛一个的丰厚。 有一个典型的例子被传扬了千年。 就是苏轼的弟弟苏辙嫁女。 典故名字就叫苏辙嫁女,又叫破产嫁女。 就是讲述苏辙的弟弟,为了嫁女,不仅配上了家里所有的钱财,还出售了一套在汴京城内价值上千万贯的大宅子,将所得的钱财,当成陪嫁陪了出去。 可见大宋朝女方倒贴男方有多狠。 所以陈琳并没有信口胡诌,而是给赵祯阐述了一个事实。 赵祯听完了陈琳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朕到时候稍微给他们寇家画大一点地方,他寇家难道就不应该多留下一些聘礼给朕?” 陈琳听到此话,哭笑不得,“就寇枢密那性子,您真要是将他封出去了,他才不会让您占到便宜呢。” 赵祯哼了一声,“谁说朕要将四哥封出去了?” 陈琳一愣,愕然的看着赵祯。 寇季如今对大宋的功劳,可以说是无人可及。 别人要是都封王了,唯独寇季没封王,那寇季是会有想法的,君臣之间也是容易产生隔阂的。 赵祯见陈琳一脸愕然,就淡淡的道:“朕和四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朕不可能将四哥封出去。 所以这寇府的王爵,就落在了朕女婿的头上。 当爹的功劳儿子来领,在我大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到时候朕让寇府将一切都迁出去,只留下四哥夫妇在汴京城。” 陈琳听到此处,一脸惊愕,“满朝文武恐怕不会同意……” 外迁王爵,目的是为了消除王爵对大宋的影响和伤害。 可只让寇府的人离开,不让寇季离开,那就没办法消除寇府的王爵对大宋的影响和伤害。 因为寇府一切荣辱的基础,在寇季身上。 赵祯笑着道:“朕在为寇府封王的时候,会罢黜四哥的爵位。四哥也会交出兵权,调任同中书。 而寇府的人离开了我大宋腹地,就不允许回来。” “寇枢密能答应?” “调任同中书的事情,是朕很早以前就跟四哥商量过的,四哥没理由不答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4章 胜仗好打,俘虏难安(今晚一更,明天补!) 由寇季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事情,是寇季和赵祯一早就定下的。 赵祯最初的想法是在两府之上,再设立一个职位,位列满朝文武之上。 职位名称赵祯都想好了。 总理国务大臣,正一品。 只不过寇季觉得过于招摇,而且开了此先例,难保后世不出佞臣,会借着此职位权倾朝野,架空皇帝。 所有寇季否决了赵祯的提议。 二人最终商定,由寇季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主持文制革新,赵祯执掌枢密院兵权,主杀伐。 通俗一点讲,就是一个做事,一个杀人。 分工明确,相辅相成。 陈琳在得知了赵祯和寇季早有谋划以后,便不在多言。 需要提醒赵祯的,他半个字也不会藏,不需要提醒赵祯的,他一句话也不会说。 赵祯吩咐了陈琳将吕夷简三个人叉了出去,还罚了三年俸禄。 吕夷简三人根本没涨教训。 吕夷简三人气哼哼的离开了皇宫以后,就召集了百官,准备用寇季此前用的法子,在赵祯寝宫门口示威。 只是吕夷简三人刚带着满朝文武入宫,就撞见了李太后的鸾驾。 李太后碰见了他们,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喝骂。 以李太后的身份,才不管你谁是谁,官有多大。 吕夷简等人被骂的抬不起头,还嘴的借口都没有。 因为李太后的理由很大,大到他们无法反驳。 后宫以曹皇后为首的几位贵人马上要临盆,受不得任何惊扰。 若是因为百官们在宫里吵吵闹闹,惊扰了她们,使得官家的龙嗣出了问题,那就是大罪过。 李太后逮住吕夷简等人耳提面命的骂了半个时辰,才放过他们。 他们灰溜溜的逃出了皇宫,再也没敢提去赵祯寝宫门口示威。 但吕夷简等人也没有轻易放弃。 有人提出了在东华门口静坐示威,也有人提出了罢朝抗议。 总之朝臣们想出了无数的办法,想要逼迫赵祯服软,将寇季、种世衡等人换回汴京城。 远在古北口的寇季、种世衡等人根本不知道汴京城里的百官为了他们,正在找赵祯麻烦。 关外的凶徒中间混杂了成倍数的百姓以后,守关的各处就出现了诸多戏剧性的一幕。 凶徒们挟裹着百姓,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关城前,摆出了一副要跟大宋拼死一战的架势。 然后,冲到了城头下,不等大宋还击,一些百姓们就主动跪地请降。 闹到最后,挟裹着百姓们作乱的凶徒,被百姓们挟裹着投了大宋。 百姓们簇拥到了关城下,一股脑的跪地请降,孤零零站着的凶徒,就格外引人注目。 守城的火枪手和弓弩手,看准了他们,就是一通猛射。 凶徒们被杀怕了,再挟裹着百姓冲到了关城下,看到百姓们降了以后,自己也果断跟着降了。 一时间,各个关口杀敌无数,收降无数。 战报送到寇季手里的时候,寇季看着脑袋疼。 主要是战绩过于夸张。 就拿分派到居庸关的游击将军的战绩说。 固守居庸关的游击将军叫曹仁,太宗年间武举出身的一员老将,手下率领着五千兵马。 从凶徒们出现在居庸关前起,一直到凶徒们被尽数清理,期间一个半月。 曹仁留下了两千兵马固守居庸关,自己率领着两千兵马频频出击。 一个半月时间,斩敌超过了四万,俘虏超过了二十八万。 如此战绩,放在以往,那都是大胜,值得动用八百里加急,一路歌功颂德的往汴京城内送捷报的大胜。 然而。 如此战绩,在长城各个关口,根本不算什么。 不提其他地方,就拿种世衡坐镇的古北口而言,获俘已经超过了百万。 “老子打了一辈子仗,也没俘虏过这么多人。” 瞧着古北口内,那些光着屁股怯怯的看着古北口内一切的辽人俘虏,种世衡由衷的感叹了一句。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你就不能给他们弄一条裤子……男男女女的青壮也就无所谓了,那些老人好歹给弄一条裤子吧。” 种世衡无语的道:“营里将士多余的裤子,我都给搜刮干净了。再拿裤子,就只能从将士们身上扒了。” 寇季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道:“长生教的那群人也够心黑的,夺了他们的牛羊马匹和帐篷也就算了,也不给人留一条裤子。” 种世衡目光在人群里盘桓了一二,道:“未必就是长生教的人扒了他们的裤子,也许他们中间一些人一直就没有裤子穿。” 寇季知道种世衡的话是什么意思,叹了一口气。 种世衡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当年出到清涧城的时候,清涧城有一百三十六户人。两百八十多人,只有四十几条裤子,还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腰带、束绳几乎没有,他们绑裤子用的都是荒草搓成的草绳。” 寇季沉声道:“辽国还是有些家底的……” 种世衡冷笑一声,“比我大宋又如何?”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不满的道:“自然没我大宋富庶。” 种世衡哼了一声道:“我大宋比辽国富庶数倍,尚有人穿不起裤子。辽人中间有人穿不起裤子,那就十分寻常。 辽皇耶律隆绪施政期间,对契丹八族好的没得说。 但是对其他各小部族,却十分酷烈。 压榨不死,就狠狠压榨。 以往我们见到的都是辽人中的贵族,所以看不到辽人穷苦的一面。 如今辽国风雨飘摇,辽人被一起赶到了我大宋,一些穷苦的一面,自然而然就暴露在了我们面前。” “哎……” 寇季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去信给保州的纺织作坊了,不久以后他们就会送一批缝制好的裤子过来。”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看向了寇季道:“你前前后后已经给保州的纺织作坊去了十六封信了,索要的衣物已经超出了百万件。 其中还有不少厚衣裳,价值可不低。” 寇季侧头看向了种世衡,质问道:“有问题?” 种世衡咬牙道:“你这样下去,会掏空保州纺织作坊的家底的。此事就应该上奏朝廷,让朝廷来做。” 寇季沉声道:“此事上奏到了朝廷,再由朝廷给出批复,再到将布料运送到此处,再加工成成衣,其中耗费的时间足足得两个月。 再就两个月就入冬了,他们会被冻死。” 种世衡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种世衡身后的一个小将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辽人而已……” 寇季一下子就恼了,“辽人?!你仔细看看!” 寇季扑到了小将身前,拽着小将的衣领,指着俘虏中间的一个年迈老妇人,厉声质问道:“你看看她长得像不像辽人?你看看她在辽人当中处境,像不像是一个辽女该有的处境?” 小将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季,又看了看那个老妇人,完全没看出什么异常,他不明白寇季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小将茫然的看向了种世衡。 种世衡缓缓的闭上了眼,低声道:“你跟着我时间也不短了,你见过西夏的擒生军,也见过西夏的擒生军捉拿我大宋的百姓。 你也见过那些被西夏人捉拿走的大宋女子,下场是什么样子。” 小将脸色瞬间一变,看着那被驱赶在人群之外,浑身脏兮兮,双眼无神的老妇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寇季紧紧的拽着小将的衣领,咬着牙道:“若非我大宋男儿无能,她们也不用受这种苦。她们受的每一分苦,我们就多一分罪。 我到现在都不敢去见她们当中任何一个,因为我没那个脸。 前几日入城的俘虏当中,有一个没被折磨疯的,她拽着我,问我,她一晚上值不值半个面饼。” 小将眼珠子一瞬间就红了。 寇季眼珠子也跟着红了,“你说值吗?” 小将泪珠一瞬间滚落了下来。 寇季指着古北口内的那群人,“她们现在待在那群人中间不肯出来,我也没脸去用强。 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们吃饱穿暖。 若不是俘虏们当中,有她们的子孙后代,在看到她们的那一刻起,我就将所有的俘虏诛绝了。 我寇季不怕造杀孽。 我怕我将那些俘虏杀绝了,她们也跟着一起死。” 小将带着哭腔,垂下了头。 寇季见此,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提醒小将道:“此事目前知道的人不多,军中大部分将士都不知道,你不要传出去。” 小降哽咽着点了点头。 寇季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下去休息。 待到小将离开以后,寇季收起了自己的情绪,询问种世衡道:“顺天府和大同府安置俘虏的人为何还没到?” 种世衡沉声道:“前前后后,我们各个关口俘获的俘虏超过了三百万。其中凶徒不过八十万左右,剩下的几乎都是辽国的百姓。 三百万人,顺天府和大同府可消化不完。 他们一起消化了八十万俘虏以后,就再也消化不动俘虏了。 如今他们将带回去的多余的俘虏,暂时集中安置在一起,每日就给一碗稀粥,勉强吊命。” 顿了一下,种世衡补充道:“就是俘虏们喝的稀粥,还是我们从军粮中腾出去的。” 寇季沉吟着道:“关外的凶徒和百姓们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了已经翻不起大浪。你吩咐人去清点一下地方兵马的人数,将他们的军功一起奏报给我,我会用缴获到的钱财,给他们分发赏赐。 等他们拿到了赏赐以后,就安排他们返乡。 朝廷给他们配备的粮食,足够他们吃到明年三月。 他们返乡以后,应该能腾出大批粮食。” 种世衡沉声道:“此事若是传回了朝廷,户部的人恐怕会有微词。”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有微词又能如何?我已经写了一份奏疏派人去送给了官家,他们有微词,也得先过官家那一关。” 种世衡点头道:“那我派人去照你的吩咐去做。” 寇季不等种世衡离开,就继续道:“再派人去告诉顺天府和大同府知府,让他们在安置俘虏的时候,暗中调查一番。 那些受苦的人,让他们尽快查出来。 随后我会找个由头为她们复籍,给她们分田分劳力,让她们可以安享晚年。” 种世衡愣了一下,迟疑的道:“你说的话,大同府和顺天府知府好歹会听一些,我说的话,他们可未必会听。”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顺天府知府和大同府知府也是少有的干吏,为了消化我们分配给他们的八十万俘虏,他们连自己的家资都献出来买粮了。 我不能再见他们,再见他们,难保他们不会在我面前说出什么打包票的话。 到时候,他们就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咱们大宋好官不多,好不容易碰见了两个,不能往死里用。 我跟朝堂上那些黑心的家伙可不同,我不会借着磨练人为借口,把人往死里坑。” 种世衡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我去试试……” “先别急着离开……” 种世衡准备迈步离开,被寇季阻止了。 寇季盯着种世衡问道:“刘亨到哪里了?” 种世衡沉声道:“刘亨的人已经跟杨文广碰上头了。李四也到山海关了。” “关外的战事如何?” “新契丹九族已经围困上京城半个多月了。耶律宗真率领着耶律氏和萧氏残存的兵马还在抵抗。 其他契丹六族当中,有四族叛出了上京城,北上去辽国其他地方裂土封王了。 另外两族,投了新契丹九族。 据说正在跟新契丹九族商议,准备取代其中之一,成为新契丹九族之一。” “……” 寇季冷哼了一声,“一个个倒是打的好算盘,也没问一问我答不答应。” 种世衡迟疑了一下,道:“他们可能是觉得,凭借着百姓和凶徒,还能挡住我们一些日子。” 寇季冷声道:“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他们如愿以偿。传令下去,全军主动出击,给我清理干净关外的凶徒和百姓。 一个月以后,兵出关外。 我需要在入冬以前,拿下辽国西北路全境、京南路全境、京东路全境,用来安置俘虏。” 种世衡沉吟着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出了关,我们的仗可就不好打了,对方的数量可不少。我们此次能顺顺利利的度过关外凶徒之祸,全是因为新契丹九族诞生,吸纳了其中一大部分凶徒。 若是我们出了关,要对上的恐怕就是一支逐渐由凶徒蜕变为正式兵马的新契丹九族的兵马。 新契丹九族的头人身边,可是有不少精通我大宋兵马的谋士。 他们有谋士,数量又十分庞大,不好对付。” 寇季盯着种世衡,冷冷的问道:“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赢?” 种世衡闻言,沉声道:“能赢,但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寇季再问,“多大的代价?” 种世衡郑重的道:“两成!” 种世衡的意思是,战损可能会达到两成。 寇季听到了种世衡这个回答,沉吟着道:“一个月之内,他们要是拿不下上京城,入冬以后,大雪封路,他们就威胁不到我们半分。 我们最好在半个月后快速出击,用半个月时间,拿下辽国三道之地。 三道之地拿下来以后,大雪应该就封路了。 明年开春之前,他们没办法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快速的更替一次军备。 从去岁中旬,一直到现在,汴京城器械作坊和夏州冶铁务,锻造出了不少火枪和火炮。 还有其他一些火器军备。 勉强应该可以装备十万人。 到时候我将这些火器全部调集到此处,配备给各军。 战损能不能降低到一成?” 种世衡愣了一下,立马追问道:“将军炮和震天炮有多少?” 寇季沉声道:“自从我们拿下了大理以后,就开采了不少铜矿。铜矿敞开了供应,火炮造的自然也就多了一些。 目前报给我的是三千门。 到了入冬的时候,应该还能增加一些。” 种世衡心头一震,急忙问道:“火药包有多少?火药包要是充足的话,我能率领着兵马横推过去。” 寇季皱眉道:“多少才算充足?” 种世衡道:“足以炸毁辽国所有城池的火药包。” 寇季脸色一黑,“没有!” 种世衡脸上神色有些僵。 寇季黑着脸道:“你当火药是什么,山里的石头吗?你想要多少就可以取多少?” 虽然寇季已经在原有的火器作坊的基础上,扩充了几次火器作坊了。 但火器还没有多到任由种世衡挥霍的地步。 又由于需要严格保密的原因,所以参与到火器制作的工匠,几乎都可以说是精挑细选的。 上数三代,家世清白,并且对大宋忠心耿耿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到火器作坊。 若是因为受伤退出了火器作坊,还会受到衙门监视。 也正是因为如此,参与到火器制作中的工匠数量不大。 要知道在如同筛子一般的大宋朝,火器的制作方法和火器,至今也没有从非正常渠道流出去。 可见为了保密工作,寇季和赵祯在背后做了多少工作。 也正是因为如此,产量受到了一定的限制。 种世衡所提的要求,寇季根本没办法满足。 种世衡盯着寇季,目光灼灼的道:“你要是能给我提供足够的火药包,我不仅可以横推辽国,还可以将战损降到一成以下。” 寇季翻了一个白眼,“说没有就没有,如果有,我会不给你?” 种世衡见寇季不似再说谎,神色稍微暗了一些。 寇季见此,没好气的道:“你就知足吧。难道没火器,你就不打仗了?” 种世衡干巴巴一笑,“那倒不是。” 寇季吩咐道:“做事吧。” 种世衡答应了一声。 二人下了城头,各自忙起了公务。 寇季虽然将安置俘虏的差事甩给了大同府和顺天府的知府,可他并不是完全当起了甩手掌柜。 三百万俘虏,可不是大同府和顺天府的知府可以安置妥当的。 即便是如今的大宋朝廷,也没办法妥善的安置突然多出来的三百万俘虏。 三百万俘虏,吃喝拉撒,每一日耗费,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寇季如今是借着一些家底和军中的粮食在养他们。 但寇季不可能将他们一直养下去。 大宋其他地方也暂时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他们安身立命。 大宋新得的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倒是足够广阔,也足够安置下他们。 但是大宋新得的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并不安定,也只有那群比土匪还凶恶的家伙,能在上面稳稳的站住脚。 从辽国过来的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是不可能在那块地方站住脚的。 此外,从古北口到辽国西北路和西南路,路途遥远。 等寇季把人迁移过去,恐怕都到了数九隆冬。 到时候缺衣少食的,天气又寒冷。 这些衣着单薄的百姓过去了,根本扛不住。 一冬过去,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若是俘虏们中间没有那些特殊的人,寇季估计也不会这么费心。 正是因为有那么一些特殊的人存在,所以寇季对他们十分上心。 北边不能去,朝廷一时半会儿也照顾不了这么多俘虏。 所以寇季思来想去,只能从辽国下手。 新契丹九族把百姓们抢了,并且将百姓们驱赶到了大宋,将一切的后果交给了大宋承担。 那寇季就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弄死他们,从他们手里重新将百姓们的东西抢回来,然后再分给百姓。 一来一去,大宋并不会有什么大的损失。 反而会多出三百万军管民,多出一大片的疆土。 寇季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的谋划好辽国三道之地夺取下来以后,如何妥善的安置百姓,如何合理的分配粮食、牛羊马匹,如何管理三百万俘虏。 又如何尽快的让三百万俘虏尽快的恢复生产、自食其力。 至于大宋能不能拿下辽国三道之地,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入冬以后,第二批火器配备到了军中以后,军中的火器对上了新契丹九族的冷兵器,几乎可以做到一面倒的碾压。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输了的话。 那就只能证明名垂青史的种世衡、狄青两个名将,是个水货。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5章 我大宋也有官员不够用的时候 “嘭!” “砰砰!” “……” 在火炮和火枪的轰鸣声中,内云州和外云州的杨文广部和刘亨部,双两面夹击,将最后一支凶徒绞杀在了外云州的一处名叫羊肠山的山脚下。 二人策马汇聚到了一处,眼见麾下的兵马将凶徒们驱赶在一处,正在做最后的歼灭。 刘亨侧头对杨文广道:“你和王随惹出的麻烦,总算是彻底解决了。” 杨文广脸色有些难看的道:“谁也没料到兴庆府的罪囚们冲出了黑山威福府以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刘亨听到了杨文广语气中有一丝丝委屈,哈哈一笑道:“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行。” 杨文广并没有被刘亨的话安慰到,他迟疑了一下,询问刘亨,“听说寇枢密最初知道此事的时候,反应十分强烈,甚至还吩咐了陕西府的范仲淹在陕西府集结精壮。” 刘亨点了一下头,“若不是新契丹九族诞生,分走了一大批的凶徒,为我们减轻了不少压力,随后又驱赶了数以百万计的百姓,混在凶徒当中,削弱了凶徒的实力,我们未必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拿下所有的凶徒。 所以四哥的反应并不算过激。 他那是正常反应。 只是他没料到事情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数。” 杨文广辩解道:“我没说寇枢密反应过激。我是觉得,幸亏有寇枢密及时出手,及时布防,才避免了凶徒进入到我大宋作乱,才没有酿成大祸。” 刘亨盯着杨文广瞧了一眼,见杨文广一脸认真,故作夸张的道:“哦……是吗……那就是我想差了……” 就在杨文广和刘亨说话的时候,他们手下的将士已经将凶徒中的顽固分子尽数歼灭,只留下了一地跪地请降的俘虏。 “将军,战事已经结束,俘虏如何安排?” 一个校尉策马到了杨文广面前禀报。 杨文广没有作答,而是看向了刘亨,“送到寇枢密哪儿去?” 刘亨撇着嘴,摇头道:“不妥……四哥那边如今已经聚集了数以百万计的俘虏,如今四哥正在为那些俘虏的口粮发愁呢。 此处不是距离午腊山府挺近的吗? 将人送过去交给王随暂时安置如何? 我记得你们兴庆府、黑山威福府等几府,用都是罪囚在劳作,他们种的庄稼,除了他们自己吃以外,剩下的全是朝廷的。 你们应该有足够的粮食供养他们。” 杨文广迟疑了一下,“有倒是有,我主要是怕他们过去了受欺负。” 刘亨挑起了眉头,一脸不解。 杨文广解释道:“如今兴庆府等地的那些罪囚们几乎都脱籍了。他们如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兴庆府等地那些还没脱籍的罪囚。 他们对那些罪囚,远比我们对那些罪囚还狠。 从他们当中第一批人脱籍,一直到现在,他们已经闹出了不少人命了。 俘虏们送过去以后,就是最底层,肯定会被他们所有人欺负。” 刘亨将信将疑的道:“有这么严重?” 杨文广苦笑道:“还有更严重的。那些刚脱籍的人,已经尝到了军功的甜头,我怕他们到时候会逼反俘虏,然后再反过来杀了俘虏换军功。” 刘亨不可置信的道:“这么野?” 杨文广苦着脸。 兴庆府等地的情况,如今十分特殊。 非宋人,目前根本就没办法进入到兴庆府等地。 一旦让当地百姓发现你是非宋人,没有大宋的户籍,他们就会想尽办法让你犯错,然后再摘下你的脑袋去换军功。 此前辽国凶徒肆虐的最凶恶的时候,一些辽国百姓们为了避祸,就拖家带口的逃往大宋。 从最开始的几十帐,到最后的上千帐。 前前后后有一万多人逃到了大宋。 然后他们进了午腊山府不会超过半个月,脑袋就会被人砍下来,拿到衙门里换军功。 由于他们逃到了大宋,没有身份,所以也不受大宋律法保护。 被人砍了脑袋,也就白砍了。 当地的罪囚只需要给他们随便按一个土匪流寇之类的罪名,衙门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所以杨文广所说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刘亨见杨文广苦着脸,就知道杨文广没有骗他。 寇季既然没有下令让他们将俘虏诛绝,那他们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俘虏去送死,所以绝对不能送俘虏们去兴庆府等地。 刘亨略微思量了一下,道:“那就暂时将他们安置在外云州吧。此处虽然临近新契丹九族的阿颜部,但阿颜部的大部分兵马如今在上京城鏖战,留守的那些兵马远不是我们对手,应该没办法影响到我们。 不过供养俘虏的粮食,你最好能派人回去运送一些过来。” 杨文广迟疑了一下道:“我最多只能拿出六十万担粮食出来。超过了这个数目,需要请示知府衙门户曹的人,户曹的人要请示王随,王随要请示朝廷。” 刘亨皱起了眉头道:“就不能特事特办?需要如此麻烦?” 依照正规流程,一套请示下来,恐怕都到一个月以后了。 一个月时间,足够刘亨带着他的兵马出去抢一票粮食了。 杨文广坦言道:“我们倒是有资格奏请朝廷特事特办,问题是寇枢密人不在汴京城,朱能未必能从三位宰相手里要到粮食。” 刘亨叹了一口气,“武臣还是有些势弱,仅仅只有四哥一个人能和三位宰相正面抗衡,其他人……哎……” 刘亨一声长叹,包含了太多东西。 唯有大宋的武臣能够理解。 “先将那六十万担粮食调遣过来吧。后面的后面再说。反正四哥已经决定了随后攻打关外的辽土,到时候我们缺什么,直接从辽人手里抢就是了。” “好……” “……” 就在刘亨和杨文广二人议论着朱能的时候,朱能率领着三百部曲,已经进入到了古北口。 当朱能那硕壮的身躯出现在了寇季坐镇的古北口镇守衙门的时候,寇季一脸意外。 “你怎么来了?” 朱能站在门口,瞪着眼道:“许你们吃肉,就不许我喝汤了?” 寇季上下撇了朱能一眼,不轻不重的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能入了门,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抱起了水壶闷了一口气,长舒了一口气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来了。 前些日子,朝廷得知了你要率领着所有禁军反攻辽国的时候,朝臣们就闹起来了。 许多人奏请官家换了你们。 为此还跟官家大闹了一场。 官家在他们闹的最凶的时候,避而不出,还顺手将我派遣了过来。” 说到此处,朱能有些哭笑不得的道:“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官家此举到底是什么用意。 按理说,官家若是听进去了朝臣们的劝解的话,应该将你们换回去。 官家若是没有听进去朝臣们的劝解的话,应该什么也不做才对的。”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官家既然没说,我们也不用瞎猜。眼下最要紧的是战事。你既然到了,就去高处恭身边,给他当一个帮手。” 朱能一愣,高声喝道:“让我去给那个老家伙当帮手,他想得美。” 显然,朱能是看不起高处恭,也不愿意去给高处恭援手。 寇季翻了个白眼,让人取出了地图。 在地图上划出了三处地方,分别是辽国的西北路东端、京南道、京东道。 寇季指着地图道:“杨文广和刘亨随后会率领镇北军和倭军,总计十万兵马,沿着外云州北上,攻打辽国的西北路东端。 狄青率领的永兴军和李四率领的交趾军,回头会兵出山海关,去攻打辽国的京东道。 高处恭率领着静塞军、保塞军,目标是辽国的京南道。 我的要求是以最快速度拿下这三道。 高处恭年事已高,指挥起兵马难免没有以前那么顺手,很多时候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且他若是在行军途中出一些以外,那他率领的两支禁军,就会止步不前。 所以我派你去高处恭军中,弥补这一个缺陷。” 朱能愣愣的盯着寇季,问道:“你是怕高处恭突然死了,所以派我去给他擦屁股?” 寇季感慨道:“你要是非要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 朱能听到此话,心里的抵触之意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那我去。” 寇季点头道:“那就好……一会儿我吩咐人准备一桌酒菜,你吃过以后,就尽快去高处恭军中。” “别急……” 朱能抬手阻止了寇季,他伸出手指向了地图上辽国京南道和西北路中间一块夹角的位置,问道:“辽国京南路和西北路中间夹着半个上京道,若是我们占了京南道和西北路,那这一块地方,就像是一块锥子一样刺在我们身上。 你不会打算留着它吧?” 寇季摇头道:“自然不会……等你们兵出长城的时候,种世衡也会率兵兵出长城,奔袭千里,赶到上京道和上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切断上京道和上京城的联系。 你们拿下了辽国西北路和京南道的时候,可以合兵一处,一起吞下上京道。” 朱能沉声道:“如此一来,种世衡的压力可就大了。” 奔袭千里,深入到辽国腹地,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 不仅周遭都是敌人,同样还要面临漫长的补给线被骚扰的危险。 一个弄不好,很容易被切断补给线,然后给困死。 杨文广的祖父杨业,就是死在如此困局之中。 曹玮的父亲曹玮,也差点死在了如此困局当中。 寇季也知道其中的危险。 “此事是种世衡主动请缨的。依照我最初的计划,是吞下了辽国三道以后,趁着大雪封路,慢慢的收拾上京道。 但种世衡觉得我的计划有些保守。 他觉得我们有能力有实力一举吞并辽国四道的疆土,那就没必要再花费时间去慢慢收拾。” 寇季对朱能坦言道。 朱能听完了这话以后,沉吟道:“我跟种世衡共事多年,他要是没把握,绝对不会提出这个建议。 你既然答应了,那就说明你也觉得种世衡此举的可行性很高。 即使如此,那我就没什么疑问了。” 寇季叮嘱道:“你们手里有充足的火器,所以多用火器作战,不要过于依赖个人勇武。” 朱能听到此话,苦笑着道:“你这是完全不给我们这些凭借着武艺吃饭的老家伙活路。” 寇季直言道:“武艺在战场上还是有些用处的,只是没有以前用处大而已。而且你身为大将军,应该用脑子打仗,而不是自己去冲锋陷阵。” 在寇季看来,身为一军主帅,一军主将,带头冲锋绝对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这么做。 将士们冲锋战死了,再征调一批,立马能填补军中的空缺。 可是主帅、主将冲锋战死了,那一时半会儿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替。 倒不是说谁的命比谁的命值钱。 而是就兵事上论,主帅、主将身上的责任更重,他们自然不能轻易的死去。 当然了,寇季也存着一点私心。 如今大宋将帅之才太少了,任何一个战死,对大宋而言都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寇季觉得,似曹玮、狄青、种世衡等一类的名将,是可遇不可求的。 特别是狄青这种草根出身的名将,就更可遇不可求。 这一类的名将是天生的,没办法培养。 所以一旦折损,那就再也找不到接替的人了。 朱能不懂寇季的心思,他觉得为将领,不在战场上厮杀,那还算什么将领。 虽然他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牢牢的记住了寇季的话。 朱能深刻的明白,自己的见解归自己的见解,关键的时候还得听寇季的。 因为寇季不仅能让他保住命,还能让他打胜仗,立大功。 虽说寇季不会带兵,也不怎么懂得指挥打仗。 但是寇季这些年参与的战事很多,他提出的战术战略,几乎都是稳赢的。 反正直到目前为止,寇季参与的战事,貌似就没怎么输过。 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自以为是。 朱能出仕这些年,见过的没有自知之明、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了。 那些人上了战场以后,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是兵圣兵仙降世,上了战场以后,敌人就会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倒在他们眼前。 可事实上是,那些人还没有收割敌人,就先被敌人收割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能在战场上,很少装大、很少逞能。 该听话,该让贤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含糊。 就拿此前他们在大理的战事说。 在他和种世衡、狄青三人攻打腾冲府的时候。 种世衡最初的想法是,让朱能率领三万人去偷袭对方的大营。 可狄青主动请缨,说用几千人就能拿下对方的大营。 朱能没有仗着身份比狄青高,去压狄青。 也没有仗着身份去跟狄青抢功,反而将机会让给了狄青。 然后狄青打了一个漂亮的偷袭战。 朱能当时心里很清楚,换做是他的话,他绝对打不出那么漂亮的偷袭战。 所以他佩服狄青的本事,也很佩服狄青的天赋。 所以在寇季调遣狄青入河西,而将他放在后面守西宁州的时候,他一点儿怨言也没有。 寇季在给朱能分派了任务以后,吩咐人上了一桌酒席,为朱能接风洗尘。 在席间,寇季又跟朱能商量了一些细节。 一直到酒足饭饱以后,寇季并没有留下朱能住一夜,而是送朱能去找高处恭。 朱能也没有含糊,带着自己的人,策马离开了古北口。 因为朱能是沙场上的宿将,知道什么叫做兵贵神速。 几日后。 杨文广和刘亨将最后一批凶徒们被消灭的战报送到了寇季手里。 寇季在拿到了战报的那一刻,下达了兵出长城的命令。 古北口内。 数十铁骑一涌而出,奔向了四方,将寇季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一时间,数十万禁军,外带六万多倭军、五万交趾兵,一起冲出了长城。 在大宋兵马出了长城以后,最耀眼的就属于狄青这一支。 狄青属于大宋军方少壮派的代表,又擅用奇招。 所以亲近他的,愿意跟他混的,多是一些少壮派的将领。 少壮派的将领,锐气都很胜。 这一点从之前他们追杀耶律宗真追杀出去百里,就不难看出。 若是换作种世衡等人的话,即便是派人追杀,顶多也只是追杀五十多里而已。 因为超出了五十里,辎重运输的压力就会成倍数增长。 种世衡等人不会去冒险。 但是狄青却敢冒险,狄青的人也敢冒险。 正是因为狄青和他的人敢冒险,敢冲敢打,所以他们冲出了长城以后,战果十分喜人。 一日之内,连克了六城。 高处恭、杨文广两支兵马,战果也不错。 虽然没有狄青那么逆天,但是也相继拿下了他们所攻的地方三四城之地。 种世衡是最先接到进攻命令的,却是最后发起进攻的。 因为他需要出击的距离最长,辎重线也长,所以他需要将一切安排妥当。 种世衡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以后,才率领着兵马出了古北口。 四路兵马,如同梳子一般,齐齐的梳了过去。 四路兵马皆势如破竹。 捷报如同雪花一般飘进了古北口。 寇季看着那压成了一叠的捷报,一点儿喜悦的心情也没有。 因为在他眼里,有这么多捷报,在情理之中。 辽国才多少人,一千万帐而已。 辽国在丢了燕云以后,就将三百万人丢在了燕云。 凶徒在辽国境内作乱,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新契丹九族招揽了几百万,又驱赶了三百万给大宋。 辽国京南道、京东道、西北路,几乎可以说是十室九空。 狄青等人侵入到辽国以后,要对付的只不过是新契丹九族留在辽国京南道等地的小股的留守兵马而已。 狄青等人率领的大宋禁军,面对辽国精兵,都能做到碾压。 面对小股凶徒临时组建的留守兵马,那就犹如锥子捅纸,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狄青等人势如破竹、攻城掠地,在情理之中。 若是被人所阻,才是最不应该的。 七日后。 狄青拿下了辽国京东道一半的疆土,高处恭等人也各有建树。 朱能派人告诉寇季,他们拿下了炭山,并且在炭山发现了许多阿颜部从辽国百姓们手里劫掠到的牛羊马匹和粮食。 寇季带着人星夜兼程赶到了炭山。 在清点了牛羊马匹和粮食的数量以后,立马下令让人将那些辽国的俘虏,逐渐的带回了大宋占据的辽土。 同时,一封奏疏被寇季送进了汴京城。 赵祯在拿到了奏疏以后,满脸愁容。 吕夷简三人对视了一眼,一脸不解。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开口道:“官家,您已经有半个月辍朝不出了。如今突然出现资事堂,又召见了臣等三人,可是想通了?” 赵祯瞥了吕夷简一眼,将手里的奏疏扔到了三人面前。 “让朕把寇季换回来也可以。你们先帮朕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吕夷简狐疑的上前,拿起了奏疏,一目十行的阅览了一遍以后,一脸懵。 王曾和张知白见此,齐齐凑上前,盯着吕夷简手里的奏疏阅览里一遍,看完以后,也是一脸懵。 奏疏的内容很简单。 奏请朝廷向新征之地派官。 寇季在奏疏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让朝廷先派遣一万官员过来,然后再预备两万,随后拿下了辽国全境以后,需要数量庞大的官员。 预备的两万也未必够。 但有总比没有强。 “先派遣一万?!寇季倒是真敢说啊!我们上哪儿给他找一万官员出来?!” 王曾喃喃自语。 赵祯有些不悦的道:“不是给四哥找,是给我大宋朝找。那些地方既然被我大宋所得,那就是我大宋之地。 既是我大宋之地,那朕和三位就责无旁贷。” “一科进士,满打满算才取两百人而已。一万人,得开多少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6章 许一个开府建衙! “五十科……” 吕夷简神色复杂的答了一句。 张知白苦笑着道:“一科间隔是四年……也就是说两百年后才能凑够一万人……” 王曾叹着气道:“得六百年,因为他还让预备两万……” 赵祯一脸不悦的道:“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将新征之地的官员凑出来。” 吕夷简脸色微微一苦,“没官派了……” 赵祯瞪起眼,“怎么会没官派了呢?从各处抽调一下不就有了?” 吕夷简嘟哝了一下嘴,没有言语。 王曾苦笑着道:“我大宋征下大理的时候,罪官们全部发配到了大理。往交趾掺沙子的时候,将一些地方上推举的读书人,一并派遣了过去。 往燕云十六州派遣官员的时候,抽调了一部分吏,抽调了一部分蒙学先生。 最后不够,还抽调了一批刚中了乡试的士子。” 赵祯沉声质问道:“朝廷就没官员抽调吗?!” 王曾听到此话,脸色更苦,“从先帝晚年,到如今,朝廷每年杀的官员,比科举选材选出的进士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朝廷如今剩下的官员,勉强能维持朝廷运作。 大批量抽调的话,朝廷就没办法运作了。” 赵祯听到这话,有些恍惚。 昔日。 朝野上下为了那些领空额的官员,斗的你死我活。 为了解决大宋官员过胜的问题,更是大费周章。 大宋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觉得大宋官员太多了。 可今日,大宋官员居然因为不够用,而陷入到了囧境。 一时间赵祯也不知道该说啥。 真宗晚年的时候。 大宋的官员确实膨胀到了一个庞大的数字。 任虚职的人,比任实职的人多了近一倍。 往往一个职位,会有三个人担任。 一个真正主事,是实职。 两个虚职,只拿俸禄不干活。 冗官冗员确实成了大宋一害。 然后,各种杀才有鉴于此,频频对大宋官员下杀手,到现在,杀的无官可用。 最初对官员们下杀手的就是皇家。 就是赵祯的父皇赵恒。 一个丹毒案。 让赵恒宰了一半的皇室,宰了一大批的官员。 然后寇准杀、吕夷简杀、李迪杀、王曾杀、寇季杀。 寇准出任总摄国政期间,杀的官员超过了数千。 吕夷简巡视天下期间,杀的贪官污吏超过了万数。 李迪和王曾清查常平仓的时候杀了许多。 李迪削减官员们虚职的时候,也杀了一些。 八王造反的时候,杀了一大批。 皇亲国戚和武勋们作乱的时候,又杀了一大批。 寇季直接间接的也弄死了不少。 然后,大宋的官员就不够用了。 一个大宋的大害,就这么在几个杀才的狠手下,消声灭迹。 当然了,导致大宋现在无关可派的原因,除了几个杀才下狠手以外,也跟大宋的疆土急速的扩张有关。 大宋拿下河西,调遣了一部分官员过去。 大宋拿下了西夏,调遣了一大批官员过去。 大宋拿下了大理的时候,已经没官员可抽调,所以只能派遣罪官过去。 拿下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已经没有罪官可派遣了,只能抽调民间的一部分读书人,以及升迁一些吏为官。 正是因为大宋疆土扩大了,大宋需要的官员多了,而大宋有没有太多官员储备,所以才导致了无官可派。 赵祯沉默了许久以后,盯着吕夷简三人问道:“我们总不能占下了辽土以后,又不要了吧?” “那不可能……” “我们绝对不能再给辽国任何崛起的机会。” “必须要!” 吕夷简三个人毫不犹豫的开口。 赵祯点头道:“所以,我们现在急需解决官员的问题。” 吕夷简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 迟疑了好一会儿。 吕夷简沉吟道:“现在加开恩科还来得及吗?” 不等赵祯开口,王曾就缓缓的摇着头道:“不行,加开恩科多录入百人的话还行,上万人怎么录?” 吕夷简再次提议道:“要不大开举荐之门,由各官员举荐有才的读书人?” 王曾觉得吕夷简的建议可行,正准备点头。 就听张知白道:“就怕他们不愿意去辽土上为官。之前为了给大理选官,为了给交趾掺沙子,我们几乎将寒门的一些有才的读书人,都抽调干净了。 如今就剩下一些豪门大户的子弟和自视甚高的读书人。 他们这些人可是奔着我们三人现在坐的位置读书的。 让他们去管束那些不同教化的辽人,他们未必愿意。”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听到此话,齐齐皱起了眉头。 张知白的话不无道理。 在大宋,贫寒人家出身的官员,在出仕的时候,朝廷只要给个官就做。 他们不挑,只要朝廷给派遣了职位,即便是去穷乡僻壤,或者是一毛不拔之地,他们也会赶去赴任。 可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以及豪门大户的子弟就不同。 太穷、太偏远的地方,他们根本不会去。 他们情愿不做官,也不愿意去太穷、太偏远的冒险、受苦。 朝廷在每次科举以后,在给进士们授予了官职以后,还会有一次选官的机会。 选官就是反选。 一般跟一甲二甲的进士没关系。 一甲二甲的进士,都是朝廷重点培养的,所以在授官的时候,相对而言都会给他们挑一比较富庶的地方,又或者比较容易混功劳的地方。 一些被帝王看重的,甚至会授予开封府附近的县官的职位。 三甲进士就不同,三甲进士一半都会被授予衙门里的副职,或者不重要的职位。 三甲进士若是有上进心,或者是想搏一把,就可以参与到选官当中。 选官所选的官职,就是一些穷乡僻壤,不毛之地的主官。 因为没有人愿意去,所以吏部会将其列出来,给三甲进士一个搏一把的机会。 然而,大部分的进士情愿在小官上厮混,也不愿意去穷乡僻壤和不毛之地担任主官。 朝廷也曾硬派过进士去任职。 可那些进士情愿辞了官,背着个进士名头厮混,也不愿意去穷乡僻壤和不毛之地。 所以那些穷乡僻壤和不毛之地,几乎都成了犯官们的发配之地。 所以张知白的担心不无道理。 如今还留在大宋的一些十分有才又有背景的读书人,连大理和交趾也不愿意去,甚至在此前为燕云十六州选官的时候,也不不愿意去,他们怎么可能去长城外为官呢? 赵祯听完了张知白的话,见吕夷简和王曾眉头紧皱着,不悦的道:“四哥说过,毛病都是给惯出来的。 一个个只想享富,却不愿意为朝廷去受苦。 那朕凭什么用他们? 这朝廷用谁,用到什么地方,不是他们说了算,是朕说了算。” 吕夷简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齐齐躬身道:“官家圣明。” 赵祯继续道:“朕回头会下旨,往后的礼部试和殿试,都由朕主持。朕以后派官,吏部以后派官,都以边陲优先。 再边陲立功的,可以加官三级。 升迁到了都城,也有优待。 在中原腹地为官的,无大功者,别想加官。 想要升迁,那就先得经过吏部、知府衙门、州衙门,三级严审。 他们不是觉得在中原腹地当官好混嘛? 那朕就让他们看看,在中原腹地当官,到底好不好混。” 此话一出。 吕夷简三人一脸愕然的看着赵祯。 赵祯冷冷的盯着吕夷简三人,“你们三个有意见?”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道:“此举会不会有欠妥当。一些有才之士,可能会因为官家此举,放弃科考,甚至放弃做官。” 赵祯冷声道:“不愿意为国所用,不愿意为国出力,不愿意为国受苦,有才又如何? 待到天下大定以后,朕会在州衙门设立州学、府衙门设立府学、汴京城内设立国学。 到时候,人才多得是,朕不愁没人用。 他们既然不愿意为朕所用,那朕就一辈子不用他们。 至于另投别国,朕倒是想看看,外面还有那个邦国敢收留他们。” 吕夷简三人听到了赵祯此话,对视了一眼,一脸的苦涩。 以往,逃离了大宋的有才之士,可以投靠西夏,可以投靠辽国,也可以投靠青塘,甚至还有去大理或者交趾的。 可现在,有才之士能去的地方,几乎都被大宋给灭了。 天下间,除了大宋,他们再也没办法向其他任何一个邦国效力。 因为目光所及之处,不是被大宋给灭了,就是在被大宋给灭的过程中。 他们要么为大宋效力,要么就庸庸碌碌的当一个平头百姓,当一辈子。 真要是有邦国敢大批量的收留大宋的有才之士,跟赵祯作对。 那大宋的兵马应该很快就能抵达战场。 大宋如今有实力制裁周边所有的邦国。 所以赵祯的意志,大宋周边的所有邦国都必须遵从。 赵祯瞥了吕夷简三人两眼,继续道:“一会儿去礼部,让礼部张贴出榜文去,加开恩科。 再去太学和国子监,告诉里面的学子,凡是入学两年以上的,都给朕去辽土。 四哥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不愿意的,就从太学和国子监内除名。 告诉他们,别给朕传什么风言风语。 朕要是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朕不介意送他们全家去辽土当罪民。” “太学和国子监内,有许多官员子嗣,官家此举,不怕官员们议论吗?” 吕夷简迟疑着说。 赵祯瞪起眼,喝问道:“比如说你吕家的子弟和门人吗?” 吕夷简脸色一变,惶恐道:“臣回家以后,立马将吕家的读书人,尽数送到辽土去。” 赵祯哼了一声,“论才能,比得上朕四哥的有几人?论功绩,比得上朕四哥的,又有几人? 朕的四哥尚且在边陲上奔波,一群在汴京城内享清福的人,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真以为离了他们,朕就治不了国了? 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的位置,他们心里清楚。 他们不听朕的,朕就换一批。” 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个人一脸震惊。 从古至今,还没有那个地方敢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听着霸气,可十分容易得罪人。 而且一得罪还是一大批。 赵祯见吕夷简三人一脸震惊,冷冷的笑道:“你们觉得朕在跟你们开玩笑?别说是接替他们的人了,就算是接替你们的人,朕也能找得到。” 吕夷简三人齐齐弯下了腰。 他们知道赵祯不是在说假话。 能接替他们的人,不仅有,而且有很多。 年纪比他们大的老臣,赵祯能拉出一大批。 年纪跟他们相仿、功劳和资历不输给他们的老臣,也有很多。 后起之秀更是不计其数。 赵祯摆了摆手道:“朕就随口一说,你们三个人也不用如此害怕。你们三个人,为了我大宋,做了不少事,朕还不至于卸磨杀驴。 朕只是想让你们知道,朕离了谁都行。 所以你们告诉下面的那些人,别给朕端架子,也别在朕面前拿大。 朕能给他高官厚爵,也能收回一切。” 吕夷简三人躬身道:“喏……”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即便是将太学和国子监的读书人送到辽土,恐怕还是不够。开恩科,等进士们考出来,恐怕已经到了一年以后了。 你们还有什么法子能解决此事?” 吕夷简沉吟着没有言语。 王曾一时半刻也想不到好法子。 张知白思量再三,道:“不如就暂时效法兴庆府等地,施行军管。我们只需要派遣一个府衙门的人,去帮着地方兵马管束百姓。” 赵祯皱眉道:“辽地不比兴庆府等地。兴庆府等地好歹还有一些我大宋的百姓,只派遣一个府衙门的人,也能加快兴庆府等地汉化,让兴庆府等地彻底融入我大宋。 辽国就不同,辽国除了燕云十六州有大批汉民以外,其他地方的汉民并不多。 辽国虽然推行了汉化多年,可是读得起书的辽人,仅仅只有一少部分。 大部分的辽人还是不通教化,甚至连汉话也不会说。 一些偏远地区的小部族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周秦汉唐,只知道在这片大地上,有一个地方叫中原。 所以,仅仅派遣一个府衙门的人去帮忙,恐怕需要数十年,才能勉强让当地融入到我大宋。 数十年,我们不一定等得起。 留给儿孙的话,我们也不一定放心。” 王曾沉吟了一下,道:“除了派遣一个府衙门的官员以外,我们再派人去推行蒙学如何? 反正那些人都是罪民,都属于军管,我们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他们无论是种庄稼,还是牧马放羊,又或者是伐木。 所得的大部分收入,都是朝廷所得。 我们可以拿这些收入,开设蒙学,还可以购置布匹等物,送过去,让他们逐渐的褪辽人的服饰,穿上我大宋的服饰。 过个十数年,当蒙学内的孩子们长大以后,我们就不需要再担心他们汉化慢的问题了。” 王曾提出了这个建议,像是打开了吕夷简和张知白的思路一样。 吕夷简眼前一亮,道:“我们还可以迁移一些贫苦的百姓们过去,给他们分田分房。让那些辽人看到我大宋百姓的待遇。 他们脱离罪民籍的唯一途径就是读书。 如此一来,他们就会更发奋的读书。 汉化的时间也会在此缩短。” 张知白郑重的道:“在此期间,我们可以精心的遴选官员。一旦一地的百姓汉化达到了四成,我们就能派遣官员过去,结束他们的军管制,正式的推行府制。” 赵祯听完了三人的想法,思量了一会儿,道:“兴庆府等地,用的就是以读书脱籍的法子。 可是当地的百姓,似乎跟我们汉家文化八字犯冲。 让他们读书,比杀他们还让他们觉得难受。 所以至今兴庆府等地的成人,也没有几个通过读书脱籍,反倒是那些孩童,在强制蒙学下,脱籍了不少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杨文广和王随提出可以用军功脱籍的时候,那些百姓才会不要命的杀出兴庆府等地,屠戮了辽国的西南路和半个西北路。 辽地恐怕也会如此。” 吕夷简赶忙道:“兴庆府等地汉化时间比较短。时间一长,自然见成效。我们既然决定了花十数年的苦功在辽地大肆推行汉化,那一定会有成果。” 赵祯沉吟了片刻,道:“此事朕在思量思量,你们先下去将开恩科,和派遣国子监和太学学生去辽土的事情办了。” 吕夷简三人齐声应允了一声。 三个人也不敢耽误,当即出了资事堂,一路往宫外走去。 只是走到了东华门的时候。 吕夷简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喊道:“不对啊……我们三人今日进宫的目的是为了劝解官家换寇季和种世衡等人还朝的。 被官家一搅和,我们把正事给忘了。” “算了吧!” 张知白无奈的说了一句。 吕夷简瞪起眼道:“什么算了?” 张知白感叹道:“如今辽土上可不仅仅只有兵事,还有政事。军政一把抓,除了寇季,别人没那个能耐,也办不好差。”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除了寇季,也没人敢抓东北的所有大权。” 大宋既然已经对残存的辽国掀起了战争,那不覆灭辽国,就不会停歇。 残存的辽国有多大? 不输给以前的大宋。 即便是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和一半的西北路,依然不输给以前的大宋。 如此庞大的疆土上的军政大权,整个大宋,除了寇季,别人还真不敢抓。 寇季抓着,赵祯放心。 别人抓着,赵祯估计会派遣十个八个的人贴身盯着。 一个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 而且,寇季有能耐在管束那么一大片地方的同时,还能让那块地方隐隐发展起来。 其他人没这个能耐。 至少吕夷简三人不认为他们去辽土的话,会比寇季做的好。 寇季一个眼神,就能镇得住所有辽土上的文臣和武臣。 吕夷简三人却不行。 种世衡、高处恭等人,不会买他们的仗。 他们也不敢杀人立威。 真要是砍了他们中间一个立威的话,立马会引起兵变。 真要出现了兵变,可不是他们能压得住的。 由于大宋禁军军备替换的缘故,使得大宋禁军战斗力提升了不少。 相对的,兵变以后的破坏力也提升了不少。 吕夷简盯着王曾和张知白道:“你们就不怕我大宋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东王?!” 王曾和张知白齐齐皱起了眉头。 吕夷简口中的真正意义上的东王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清楚。 就是割据大宋东疆,可以跟朝廷打擂台,可以跟朝廷分庭抗争的王。 “寇季不会……” 沉默了许久以后,王曾沉声道。 吕夷简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道:“人心最不值得信任。大权在握的人,没有几个能轻易放下的。” 王曾和张知白眉头皱的更紧。 就在这个时候,陈琳背着一个行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吕夷简三人看到了陈琳,立马拦下了他。 “你这是要远行?” 吕夷简上下打量了陈琳一眼,忍不住问道。 陈琳着一身便衣,背着个行囊,腰间还挂着通行的腰牌,明显是要远行。 陈琳面吕夷简的疑问,也没有藏着掖着,他笑着道:“官家吩咐咱家去一趟辽土,顺便给寇枢密传一道旨意。” 吕夷简疑问道:“什么旨意?” 陈琳笑着道:“许寇枢密开府建衙。” 吕夷简三人脸色一脸再变,像是变色龙似的。 “官家这是在养虎为患!” 吕夷简也不怕得罪人,脱口而出。 陈琳沉吟了一下,笑着道:“官家是相信寇枢密的。所以您三位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官家的主意。 您三位与其在寇枢密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尽快去办官家交给您三位的差事。” 吕夷简瞪向了陈琳,“你可是官家的近侍,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 陈琳平静的笑道:“官家成竹在胸,官家敢养虎,自然有御虎的手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7章 火速蹿升的苏洵(三更搞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吕夷简通过陈琳的话,听出了陈琳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消息,当即扑到了陈琳近前,瞪着陈琳,准备逼问陈琳。 陈琳瞥着吕夷简,淡笑着,“吕相,您别问咱家,咱家什么都不会说。想让咱家开口,您得找官家请一道旨意来。” 吕夷简气咻咻的道:“我要是能请来官家旨意,还用问你?” 陈琳脸上的笑意更浓,“那您就别问咱家,官家下了封口令,咱家可不敢冒犯。” “岂有此理!” 吕夷简咬牙切齿,却没有再逼问陈琳。 因为他清楚,赵祯既然下了封口令,那陈琳什么也不会说。 作为赵祯身边的忠仆,对赵祯的忠诚远超所有人。 赵祯的每一句话,对别人而言,那是圣谕,对陈琳而言就是命。 他可以不要命,但他绝对不会违背赵祯的话。 陈琳见吕夷简不再问话,对吕夷简略微拱了拱手,出了东华门,一路赶往了都亭驿。 都亭驿内有上好的马匹,那是朝廷办公差的人离开汴京城之前必须去的地方。 达官贵人家里,自然不缺那一两匹好马。 所以在离开汴京城的时候可以不去都亭驿。 可陈琳却必须得去。 因为赵祯没有赐给他御马,所以他必须依照着朝廷的规矩来。 说起来也可笑,朝野上下能守住朝廷定下的所有规矩的,只有一群宫娥和宦官。 其他人皆以挑衅朝廷规矩为乐。 一些位高权重的人,甚至喜欢当法外狂徒。 其中最喜欢挑衅规矩的就是文臣。 明明是一群在朝堂上张口规矩,必口规矩的人。 下了朝以后,一个个却十分喜欢挑衅规矩。 一旦坏了规矩,总是会找出无数的理由,无数的借口,将自己坏规矩的事情当成一桩雅事。 在朝廷放弃了追究以后,或者改了规矩以后,他们就会沾沾自喜。 他们会觉得他们是凭借着聪明才智战胜了朝廷,保住了自己,迫使朝廷改了规矩。 太祖定立了规矩以后,没几个人敢破坏规矩。 偶尔有一两个重臣破坏规矩,他会适当的释放一些善意。 其本意是为了让朝臣们感受到他的仁厚,感受到他的恩德。 只是太宗继位以后,释放的善意过多。 真宗继位以后,干脆就将善意当成一种常例。 久而久之,官员们就不把破坏规矩当成了恩德。 在诸多被践踏的规矩中,被践踏的最彻底的就是宵禁。 太祖在位的时候,宵禁十分严格,犯禁有杀头的风险。 太宗在位的时候,朝中大员,特别是文臣犯禁,就只是口头上一些训斥,百姓们犯禁,会被打板子。 真宗在位的时候,宵禁形同虚设。 赵祯继位以后,禁不住了。 规矩被彻底践踏的难以维系。 最终只能取缔。 此外,还有押妓的规矩。 太祖在位的时候,不允许官员在办公期间押妓。 太宗在位的时候,此规矩稍有一些松懈。 真宗在位的时候,官员敢带着姬妾入宫,甚至还有问真宗讨要女人。押妓像是寻常无聊的消遣一般,随处可见。一些官员还喜欢开无遮大会。 那个问真宗讨要女人的官员,就是寇季的祖父寇准。 寇老太爷刚正归刚正,但那是政事。 在女色上,寇老太爷没有多少自持力。 若不是有真宗皇帝仙丹相助,恐怕寇老太爷早以儿孙满堂,寇季恐怕没机会继承寇府的家业。 总而言之,汴京城内破坏规矩的人很多,守规矩的人却很少。 寇季也想做一个守规矩的人,可是条件不允许。 寇季想做一个善待俘虏的人。 可是当他赶到了炭山以后,发现他寄予厚望的粮仓着火了以后,三千多俘虏就被推上了刑场。 “斩!” 寇季一声令下,三千颗脑袋被砍了下来。 寇季盯着那喷了一地的鲜血,脸上半点神色也没有。 他回过神,看着身后跪了一地的将士,声音冰冷的道:“一千铁甲,居然没能挡住三千俘虏,被人冲破了关卡不说,还被人放火少了粮草。 尔等能披上铁甲,就说明尔等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卒。 身为老卒,应该知道粮草对一支兵马的重要性。 身为老卒,也应该知道,看守粮草的将士,失了粮草,应该承担怎样的罪过。” “是卑职一个人的过错,还请寇枢密放过卑职的属下。” 跪在寇季最前面的校尉咬着牙,沉声道。 “闭嘴!” 寇季喝了一句,冷声道:“我是不会领兵,但不代表我蠢!一千铁甲,对上一万兵马也有一战之力,对付三千手无寸铁的俘虏,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如今你们一千铁甲,没能挡得住三千手无寸铁的俘虏,说明此事不仅仅是过错那么简单。 你们有胆子犯错,难道没胆子认?” 将士们垂着头,没有一个人言语。 寇季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愤怒,“你们是不是觉得法不责众?还是觉得我寇季不敢下狠手杀自己人?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仅敢杀你们,还敢株连你们的家人!” 将士们闻言,齐齐抬头,一脸愕然。 寇季破口大骂,“少在我面前耍你们那些小聪明。三个呼吸内,要是没人告诉我实情,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军法无情!” “一!” “……” “喝酒了!” “小人等人喝酒了!” “……” 有将士开口喊出了声。 将士们咬着牙,齐齐垂下了脑袋。 军中不是不允许喝酒,但相当严苛的要求。 比如执行军令期间,绝对不许染半滴酒。 但即便如此,军中依然有人犯禁。 就拿饮酒说,犯的最多的就是军中的将领。 所以经常会出现喝酒误事的事情。 小则忘记操练,大到输一场仗。 所以军中统帅一般会在下军令之前,抓几个饮酒误事的杀了祭旗。 寇季在出任枢密使以后,将此规矩明明白白的写进了军规当中。 军中的将领仍有触犯的,但几乎都没有在战事进行的期间喝过酒,也没再因为喝酒耽误兵事。 像是如此大规模喝酒,并且出了大纰漏的,还是第一次。 “谁告诉你们军中可以饮酒的,谁又告诉你们在执行军务期间,可以饮酒?!” “你们是不是觉得,敌人已经被我们杀出了五十里之外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军规是写给谁看的?!” 寇季一连三问,问的将士哑口无言。 寇季回归头,吩咐身后的亲从官,“去问一问那些看押俘虏的贵人们,问一问他们,要不要我派人用八抬大轿抬他们过来?” 亲从官赶忙答应了一声,快速的去依照寇季的命令办事。 没过多久以后,一队将士在亲从官率领下,抵达了寇季身边。 不等他们施礼,寇季就对亲从官吩咐道:“将他们拉下去全部砍了。” “枢密使,粮仓失守,跟卑职等人无关。” 刚赶来的将士们惊恐的喊着。 寇季冷笑着道:“俘虏从你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也跟你们无关咯?” 为首的将士吞了一口唾沫,磕磕巴巴的道:“枢密使,卑职等人看押的俘虏,可都在。一个人都不少,不信您可以派人去查看。” 寇季讥讽道:“那攻打粮仓,烧毁粮草的俘虏是凭空冒出来的?” “那……那卑职等人就不知道了。” “……” “呵……” 寇季呵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而是质问亲从官道:“你还在等什么,我的命令不管用了吗?” 亲从官一愣,赶忙对手下的人吩咐道:“将他们全部带下去。” 那些守着俘虏的将士们看到了寇季的人围了上来,惊恐的大喊了一起。 “枢密使!卑职等人无错,为何要杀卑职等人,卑职等人不服!” 寇季目光再次落在了他们身上,冷冷的道:“你们倒是聪明,但聪明过头了。你们以为从别处借三千俘虏充入到了俘虏营,我就不会知道你们失职的事情?” 此话一出,那些守着俘虏的将士们脸色一变,齐齐看向了为首的将士。 为首的将士咬着牙,沉声道:“卑职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寇季微微眯起了眼,“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需要我将所有的俘虏拉出来一个一个数吗?” 为首的将士缓缓底下了头,坚定的道:“卑职问心无悔。” 寇季笑了,“你还真是蠢的可以。到了这个地步还在死扛。你是不是觉得,高处恭和朱能二人此次缴获的俘虏那么多,他们自己都没清点清楚,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对不对?” 寇季脸色一冷,“去俘虏营,将你的人带出来。” 寇季也没指什么人。 但在他话音落地以后,从他身后走出了一个柔柔弱弱的中年,对着寇季拱手一礼后,赶往了俘虏营。 那个为首的将士,两股开始微微打颤,双肩开始抖动,但是他却咬着牙,没有松口。 当寇季身后的那个中年,从俘虏营带出了四个人,出现在了寇季面前的时候。 “噗通……” “噗通……” 守俘虏营的将士,一个两个的栽倒在了地上。 有人甚至开口喊道:“寇枢密饶命,小人知错了!” 然后,为首的将士依旧咬着牙。 寇季没有理会他,甚至都没有让武德司的探子当中说出这些人都干了些什么。 寇季只是对着那些求饶的将士们冷冷的道:“你们记住,你们之所以会死,全是因为你们校尉是个蠢货!” 此话一出。 那些守俘虏营的将士们齐齐看向了为首的将士。 为首的将士依旧一言不发。 他知道他死定了,所以求饶没用。 他也不想求饶,不想服软。 因为他不想让人觉得他软弱。 “拉下去,砍了!” 寇季冷冷的吩咐了一声。 当亲从官带着人将守俘虏营的将士们架起来以后,他们终于崩溃了。 他们纷纷指着为首的将士破口大骂。 为首的将士咬着牙,猛然抬起头,指着那些正跪在地上的守粮草的将士,“我们之所以失职,是因为他们送了酒给我们。 我们得死,他们也得死。” 寇季冷哼了一声,“他们能活,因为他们知道主动认错。” 为首的将士终于绷不住了,他盯着寇季怒吼道:“酒是他们给我们的,让我们犯错的是他们,为什么我们得死,他们却能活?! 为什么?!” 寇季冷笑道:“你真以为我会因为一仓的粮食,斩了你们?留着你们,你们可以帮我抢十仓,杀了你们,我什么也得不到。 我这个人,对自己人很少赶尽杀绝。 只要知错能改,我都会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可他们认错了,我到了以后,他们立马出现在我面前,承认了错误。 你呢? 你先是派人去同僚处每人借了百十个俘虏,凑够了三千,弥补了你俘虏营中的缺陷。 然后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若不是有人提早将你的举动报给了我,让我知道了内情,并挖出了你,你恐怕什么也不会认。 你这样的人,我容不下。 我手底下也不会留。” “拉出去砍了!” 寇季再次吩咐。 亲从官拖着那人离开了寇季面前,那人歇斯底里的在大喊,“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他们不用死?!为什么他们不用死?!” 寇季却没有搭理他。 守俘虏营的将士被拖上了断头台以后,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惨叫声和绝望的嘶吼声。 寇季就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盯着跪在地上的将士冷声道:“我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但别高兴的太早。 有时候死了远比活着舒服。 你们守的粮食是五万人三日的口粮。 我要你们去战场上夺五万人三日的口粮。 而且还要砍够你们同等数量的脑袋,以及那些守俘虏营的将士们同等数量的脑袋。” 跪在地上的将士齐齐垂下了脑袋,声音沉重的应了一声。 “你们只有半个月时间……还有……” 寇季目视着所有将士,掷地有声的道:“我大宋将士,只能站着死,绝对不跪着生。以后再让我发现,有人动不动就跪,我就打断他的腿,将他贬为罪民籍,让他跪一辈子。”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将士齐齐站起了身,再次应答了一声。 寇季吩咐身后的武德司探子,“带他们去追朱能的队伍,让朱能督促着他们杀敌。” 武德司的人答应了一声。 寇季不在搭理他们,而是带着自己的人,踏着血水,迈步到了炭山城内最大的一处府邸。 到了府邸内,小小的休息了一下后。 寇季取了纸笔,写了一道禁酒令,吩咐人快速的送到了各军当中。 寇季禁酒令送出去没多久以后,一个青年,捧着一卷文书,匆匆进了正堂。 “先生,下官已经统计了炭山城里的粮食和牛羊,数量并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多。” 青年进了正堂以后,快速的向寇季禀报。 寇季沉声问道:“此次我们带出来的俘虏有两百七十万,除去了分到京南道和西北路的以外,还剩下八十万左右。 炭山城的粮食够八十万百姓吃多久。” “每天吃点稀的,能吃大半个月。” 青年回答。 寇季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有办法帮他们弄到更多的粮食吗?” 青年果断道:“没有!” 寇季一愣,有些意外的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洵吗?” 苏洵翻了个白眼道:“那可是八十万人,不是八个人。每天消耗的粮食数以万计。现在已经入了深秋,此地又严寒,根本没办法耕种。 要养他们的话,至少要养到明年夏收的时候。 所消耗的粮食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学生可没那个能耐。” 寇季质问道:“我要是强加给你呢?” 苏洵无奈的道:“那学生就只能辞官了。反正我现在也不像是个官,自己治下的地方恐怕早已乱成了一团,朝廷问责的时候,我肯定是跑不了,还不如尽早辞了。”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一个儒州知州而已,能有跟在我身边有钱途?” 苏洵没好气的道:“儒州如今有民六万八千四百三十二人,俘虏二十三万零五千。学生以民御俘,省去了很多麻烦。 只要学生照着韩琦等人在河西的做法,帮助百姓耕种、发家。 只要那些俘虏不闹事,任期一满,我铁定能捞足功劳升官。 您把学生从儒州拽出来,也没给学生一个身份,就让学生跟在您身边瞎混。 学生要是混不出个什么,再丢了儒州知州,那学生就亏大了。” 苏洵以前就是一头倔驴,而且锋芒毕露。 在跟韩琦等人相处了许多时间,又经历了官场磨砺以后,多多少少少了一些棱角。 只是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依旧难以抹灭。 比如他的性格。 旁人见到了寇季,那都是毕恭毕敬的。 也只有他敢在寇季面前如此大大咧咧的说话。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道:“我既然敢把你从儒州拽出来,自然就能保证你的仕途。” 苏洵听到了此话,笑着道:“那先生准备给学生谋一个几品官?太小了可对不起您的身份?” 寇季笑眯眯的道:“一个知府,对不对得起我的身份?” “知府?!” 苏洵一惊,“学生何德何能?能担当得起知府的重任?” 在大宋推行了路改府制以后,知府品阶是从三品和正四品。 具体是从三品还是正四品,主要看资历,看治下的府的大小和繁华程度。 苏洵现在只是一个知州。 别看知州和知府是上下级,就以为中间没有差距。 事实上知府和知州中间的差距十分大。 知州分别是从五品到从六品。 具体看辖下的州大小、民多寡,以及附属程度。 苏洵这个儒州知州,只是其中最小的从六品。 寇季一下子要将苏洵擢升到知府的地步中间的跨度不是一般的大。 由不得苏洵不吃惊。 寇季见苏洵一脸惊愕,笑着问道:“怎么?不敢?” 苏洵哭笑不得的道:“学生今岁才十九,出任一府知府,学生怕被朝堂上的文武给弹劾死。 先生您也会跟着挨骂。” 寇季笑着道:“如今辽地百废待兴,破例擢升你为一府知府,就算朝堂上的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你大可放心,不会有人弹劾你。” 苏洵舔了舔嘴角,有点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学生才疏学浅,难堪大任。” 辽地如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寇季敢破格提拔他,就说明要将重担交给他。 他资历有限,可担当不起大任。 寇季似乎没听到苏洵的话,自顾自的道:“回头我会奏请朝廷,将辽国京东道改为渤海府。 你就暂时去渤海府,出任两任知府。 两任知府过后,你的资历什么的都有了,也就对得起正四品的职位了。 到时候你再调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苏洵听到此话,脸色一变,苦凄凄的道:“先生,您这不是乱来吗?” 寇季继续道:“分派到渤海府的俘虏有七十万左右。你去了渤海府以后,首要的任务就是,养活那七十万人。” 苏洵脸色更苦,“先生,您还是宰了我吧。”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道:“渤海府临海,只要你动点头脑,从海里弄一些海产上来,养那些俘虏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此外,我将地方兵发会了原籍以后,还余下了不少粮食,到时候可以分派一部分给你。 确保你渤海府的人整个冬日都有粮食吃。 狄青在渤海府征战缴获到了粮食,也可以分你一部分。 马匹可以全部归你。 这下你放心了吧?” 苏洵吞吞吐吐的道:“我……我能不去吗?” 寇季果断的道:“不能!” 苏洵脸上一暗,摆出了一副上杀场的神情,“我能提一个条件吗?” 寇季沉吟了一下,“不太过分的话,我可以考虑。” 苏洵赶忙道:“能不能将包拯派遣给我当副手?” “包拯?!” 寇季一愣,疑问道:“他孝期过了?” 苏洵答道:“还有半个月。” 寇季点了点头道:“我会派人去庐州召他过来。” 苏洵长出了一口气道:“有包拯帮忙,还不算太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8章 大宋虽然变强了,但是问题依然很多 有包拯为苏洵抗压,当然不坏。 包拯仁厚,做事踏实,抗压能力强。 寇季此前带着人翻译巴格达智慧馆的书籍的时候,也曾派人给包拯送了一些书籍过去,让包拯学习大食文,参与翻译大食书籍。 如今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如今第一批翻译巴格达智慧馆里的书籍的进士中,只有包拯和欧阳修两个人坚持着翻译工作。 包拯人在庐州,为自己的父母守墓,闲暇的时间比较多,所以他翻译的相对快一些,几乎一个月能出一本。 欧阳修在登州担任知州,公务略微有些繁忙,两个半月勉强能翻译出一本。 寇季就是通过这一件简单的事情,判断出了他诸多门生当中,包拯和欧阳修最踏实。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苏洵提出了让包拯担任他的副手的时候,寇季就明白了苏洵的目的。 苏洵就是想找一个踏实肯干的老大哥在一边帮他干脏活累活,他好在一边偷懒。 由于苏洵年龄幼小,寇季将一个重担压在他肩膀上,确实有些过了,所以寇季就没有戳破苏洵的真正目的。 寇季在苏洵答应下此事以后,提醒道:“渤海府临海,除了海产以外,还有许多过往的商船。你也可以通过商人,弄一些粮食进渤海府。 此外,交趾兵马所用的海船,随后恐怕也会停泊在渤海府外,到时候你可以借此从交趾购粮。 别觉得交趾人少,就以为人家没粮。 事实上交趾是目前我大宋所有的邦国之中,唯一一个能给我大宋提供大批粮食的邦国。” 苏洵听到了寇季此话,略微翻了一下白眼,“先生,学生祖祖辈辈虽然世居眉山,可并不代表学生孤陋寡闻。 学生的老泰山就是做生意的。 内兄更是长年在川府和福州等地奔波。 通过他们的口,学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交趾。 学生知道交趾有粮。 学生还知道我大宋许多商户,今岁都囤了不少粮。 他们就等着您这边缺粮,然后好高价将手里的粮食出售给朝廷。 他们如今等着奇货可居呢。 所以学生这边要是拿不出真金白银的话,人家可不会把粮食卖给学生。”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直言道:“钱一分也没有。不过渤海府的商税,可以商量,必要的时候免税都行。” 苏洵听到没有钱,顿时黑着脸道:“那学生只能带着那些俘虏去海里摸鱼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看来你对生意一窍不通。你岳父和内兄不是做生意的吗?你回头去信将免税的事情告诉他们,你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苏洵又不是什么蠢人,他听到了此话,急忙道:“听先生的意思,这里面大有门道?可渤海府内的俘虏,手里一分钱也没有,商人们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将粮食运送过来送给他们吧?” 寇季瞪了苏旭一眼,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一边摆手驱赶苏洵离开,一边道:“自己回去慢慢想,想通了,你之后的差事就会轻松无比,想不通,那你就等着受苦吧。” 苏洵见寇季要赶他走,快速的开口道:“先生,学生觉得,文彦博比学生更合适出任渤海府知府,他爹以前是河东转运使,认识的客商多不胜数,结交大户更是多如牛毛。 文彦博若是出任渤海府知府的话,也许只需要一句话,就有无数的客商运送着粮食赶到渤海府。” “滚蛋!” 寇季喝骂了一句。 苏洵这小子也够坏了,自己掉水里了,知道出水无望,就想拉着别人一起下水。 苏洵在寇季的喝骂声中,缩着脑袋逃出了正堂。 寇季在苏洵走了以后,沉吟着道:“这小子也够坏的,居然拉别人下水。不过他说的也不错,文家也算是世家大族,文家自己经营的产业就多不胜数,文彦博的爹当十数年河东路转运使,也经营了不少人脉。 我一口气将文彦博提拔到正四品的话,文家为了巩固文彦博的地位,应该会出一些血。” 寇季思量到了此处,不再犹豫,他提笔挥毫,写了一封长长的奏疏,将辽国京东道改为渤海府,将自己推举苏洵为渤海府知府的消息,一并告知给了赵祯。 同时,寇季还提议朝廷将辽国京南道改为琅邪府,并且推举了文彦博出任琅邪府知府。 此外,寇季还提议朝廷将辽国的西南路、西北路正式的划入到大宋,并且推行府制。 犹豫辽国的西北路十分庞大、几乎相当于大宋的三府之地。 所以寇季建议朝廷可以将辽国西北路划分成两个府管辖。 辽国西北路西头,朝廷如何管辖,寇季不管。 辽国西北路东头,紧挨着上京道和京南道的这一块地方,寇季建议设立为古蒙府,并且推举了王曾此前看重的张方平出任知府。 张方平此人,也算是历史上的一位名臣。 但寇季了解的不多。 此前王曾推举此人去西州回鹘境内给黑汗国和辽国联军使绊子的时候,张方平办的不错,所以被破格升任为宋州知州。 如今寇季需要人治理辽土,就突然想起了此人。 此人虽然名气不显,出身也一般。 但是能做事,无论上面交给他多重的任务,他都能想方设法的去完成。 如今的辽土上,就缺这样的人才。 寇季写完了一切以后,就吩咐人快马加鞭的送往了汴京城。 汴京城内会不会依照他奏疏里提到的安排,那寇季就不能保证了。 毕竟,他一个枢密使,破格提拔了苏洵为渤海府知府,已经算是越权了。 若是再将改制后的琅邪府知府和古蒙府知府一并给安排了,那就不是越权了。 那就是篡权、专权。 性质完全不同。 寇季写完了奏疏以后,就离开了正堂,带着人出去安置俘虏。 炭山等地,经过了凶徒、阿颜部,以及大宋兵马的清理,几乎可以说是没人了。 几乎所有城池都是空的。 一些村镇也是空的。 还有无数散落在各处的孤零零的帐篷。 正是因为没人了,所以寇季安置起俘虏也容易。 他只需要依照人数,将俘虏们分散安置,然后再派遣人出任管理人员即刻。 由于辽地如今都是禁军将士,寇季不想将禁军将士捆绑在一地,所以寇季派遣出去的管理人员,几乎都是从燕云十六州抽调的。 此外还有一些在军中犯了错误,需要被开革军籍的将士,以及一些受伤的将士。 虽说禁军出了长城以后,势如破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几乎没有敌人是他们一合之敌。 但还是有受伤的将士出现。 一些是押送粮草的时候,因为各种原因受伤的。 一些是被自己人误伤的。 仅仅只有一小部分是在战场上受伤的。 有人或许不理解,觉得不上战场的将士,应该不会受伤。 其实不然。 在古代,不上战场,依然会受伤的将士很多。 有被马匹踢伤的,还有被马匹一蹄子踹死的。 还有在训练场上误伤的。 还有一些会被野外的狼虫虎豹所伤。 其中,被马匹踢伤、踢死的,大多是押送粮草的民夫。 训练场上被误伤的,大多是普通将士。 在野外被狼虫虎豹所伤的,大多是斥候。 所以,即便是不上战场,军中经常也会出现伤员。 寇季将这些伤员安排到了辽土上担任基层的管理人员,并且给了他们十分优厚的待遇。 他们作为大宋管理辽土的基石,能发会很大的作用。 就在寇季忙着安排俘虏的时候。 苏洵垂着脑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一个年龄比他小一些的小妇人正在院子里等她。 苏洵见此,略微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小妇人浅浅的笑着道:“等你回来……” 苏洵板起了脸,不悦的道:“以后没事就待在房内,外面四处都是兵马,若是让他们看到你一个妇人待在家里,难保他们不起待心。” 小妇人笑着道:“有你在,还有你的先生坐镇,谁敢乱来。” 苏洵哼了一声,“军中不乏胆大包天的人,也不乏那些胆大妄为的人。就在刚才,就有一个蠢货,干了害人命的蠢事。 居然还敢在先生面前狡辩。 结果先生一怒,砍了足足几百个脑袋。” 小妇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苏洵哼哼着道:“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以后就乖乖待在房里。过一些日子,我要去辽国京东道上任,到时候我会多选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护着府邸,到时候你就可以出来转转了。” “听你的……” 小妇人低声答应了一声,陪着苏洵进了正堂。 正堂内。 小妇人早已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小妇人陪着苏洵进了正堂,帮着苏洵宽衣以后,二人坐在了桌前。 小妇人正是苏洵妻室,苏程氏。 苏程氏也是个慧智兰心的大家闺秀,在陪着苏洵用饭的时候,见苏洵眉头紧锁着,就猜倒了苏洵有心事。 “你可是有心事?” 苏程氏了解苏洵的性子,直到苏洵不喜欢自己人跟自己人拐弯抹角的说话,所以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 苏洵也没有隐瞒苏程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寇季对自己的任命,以及他即将要面对困难跟苏程氏说了一遍。 苏程氏听完了苏洵的讲述,不仅没有陪着苏洵一起皱眉,反而一脸惊容的道:“你觉得先生交给你的是一件苦差事?” 苏洵见苏程氏一脸惊容,疑惑的问道:“不然呢?” 苏程氏感叹道:“妾身觉得,先生是给了你一桩大富贵。” “大富贵?” 苏洵一脸愕然。 苏程氏点了点头,轻声细语的道:“这生意场上的门道很多,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先生将渤海府一府之地的商税全交给你作主,就是一桩大富贵。 你要是敢免了渤海府内所有买卖的商税,大宋许多海商,都会跑到渤海府做生意。” 苏洵盯着苏程氏没有言语,静等着她的下文。 苏程氏盯着苏洵问道:“朝廷的商税是二十税一,此事你可清楚?” 苏洵点头。 他虽然不懂做生意,但是却了解朝廷各项税收。 他从出仕到如今,除了翻译书的那一年以外,剩下的时间都在担任地方官,若是不了解税收的话,很容易被底下的人蒙骗。 为此他在出仕之前,就好好的学习了一番。 苏程氏见苏洵点头,便继续道:“但二十税一的商税,只是朝廷定下的,事实上落到商人头上的商税,远比这个高。 朝廷在汴京城设有都商税院,在其他繁华的府城,也设有收商税之所。 所有收税的官方衙门,加起来仅有千处。 而这千处的收税衙门,大部分时候,管的都是盐、铁、酒等官营买卖的税收。 此外,布匹、骡马等市场的税收,也归他们管。 但仅限于官市。 官市外的,他们几乎不管。” 苏洵听到此处,眉头一挑,沉声道:“那岂不是有很多商人偷税漏税?” 苏程氏没有回答苏洵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由于朝廷管理商税之所,仅有千处,而朝廷辖下的县,已经超过了千处,所以有很多地方顾及不了。 又因为朝廷管理商税的衙门,只管理一些特定的生意的商税,所以有很多商税,朝廷都没办法直接征收。 有鉴于此,朝廷就推行了一种扑卖的方式,将剩余的商税的收税的权力,出售给了地方上的豪门大户。 而豪门大户在收税的时候,用的是十税一的规矩。 所以朝廷明面上用着二十税一的规矩,暗中却用的是十税一的规矩。 豪门大户用此手段,排除异己,笼络人心,几乎将地方上的一切,掌控在了自己手里。 所以,你在地方上很容易就能发现,地方上遍地都是豪门大户的生意。 而且当地大宗大姓人占据着当地近八成的生意。 所以现在在地方上做生意,最需要拿到的就是收税的权力。 每一岁,朝廷各地商税衙门扑卖这一项权力的时候,就是竞争最激烈的时候。 明面上扑卖权力的钱或许花不了多少,但是暗中塞给衙门、塞给官员的钱却大的惊人。 有人凭借着这一项权力,赚的盆满钵满。 有人因为这一项权力,赔的倾家荡产。 还有人被这一项权力压的喘不过气。 所以你要是在渤海府推行免税的政令的话,相信有很多活不下去的商人,愿意到渤海府安家落户。 还有一些海商,会跑到渤海府,完成大宗买卖交易。 只要你渤海府出具了征税的文书,他们就能避开其他地方的豪门大户的压榨。” 苏洵听完了苏程氏的话,脸色十分难看的道:“收商税的权力,成了一桩买卖?” 苏程氏点了点头,“就是一桩买卖。你刚才不是问我,有没有人借着此事偷税漏税吗?那妾身就告诉你。 有,有很多。 只要是扑卖到了收商税权力的豪门大户,一整年都不需要交税。 一些家大业大的人,他们扑卖收商税的权力,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不交税,借此赚钱,只是次要的。” 苏洵脸色阴沉的道:“难怪杜甫会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苏程氏迟疑了一下,道:“杜甫所在的杜家,也算是朱门,你我也算是朱门。” 苏洵脸色瞬间黑了。 苏程氏继续道:“先生既然将渤海府的税收的权力给了你,那么渤海府内的税如何收,就是你说了算。 其中的利益,超乎你的想象。 所以有税收的权力在,你很容易能为渤海府拉来一大批商人。 也很容易能借着他们的手,购买到很多粮食。” 苏洵像是没有听到苏程氏的话一般,咬牙道:“朝廷的商税律法有问题。” 苏程氏闻言一愣,急忙对苏洵道:“夫君,你可别乱来。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商税律法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庞大到你难以想象。 你若是向朝廷申明此事,不论朝廷理或者不理,你都会被天下所有的豪门大户针对。 豪门大户立足于世,一是官,二是商。 大部分豪门大户,家中有人为官,有人从商,几乎是相辅相成的。 你一旦被惦记上,你和公公的仕途就完了,景先和轼儿的仕途,恐怕也会跟着受牵连。 我程家的生意,恐怕也会遭到各种打压。” 苏程氏提到了苏景先和苏轼,苏洵眼中突然浮现出了担忧之色。 苏家子嗣有些不太平安。 苏程氏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婴,生下没多久就夭折了。 第二胎也生了个女儿,有些先天不足,是个药罐子。 第三胎生了个男孩,就是苏家大郎苏景先。 只是苏景先情况也有些不对,如今也患上了病。 第四胎又生了一个女儿,为了避免中途夭折,苏洵都没敢给起一个正式的名字,只是八娘八娘的交着,希望好养活一些。 也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正式名字的缘故,还是因为上天庇佑,苏八娘倒是健健康康的。 第五胎便是苏轼,苏洵调任儒州知州,带着苏程氏离家的时候,小家伙才五个月大。 若不是家中有奶娘,恐怕苏洵得带着苏轼上任。 苏轼由于太小,所以至今还看不出什么问题。 但前面的子女,不是夭折就是先天不足,再就是后天患上重病。 所以苏洵心里十分担忧。 寇季是不知道此事,寇季若是知道此事,一定会用眼角将苏洵给夹死,顺便以苏洵夫妇为例子,给自己的儿女做一下科普。 告诉自己的儿女,十五岁的坏小子,祸害人家十四岁的丫头,生下的孩子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然了,苏洵和苏程氏的婚姻,在大宋并不是特例。 反而是十分寻常。 大宋大部分的男女,都是这个年龄段成婚生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生下的孩子的夭折率很高。 毕竟,两个身子骨发育还没有健全的人,一起结婚生子,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然而,包括苏洵在内的大部分大宋人,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他们总会将孩子的夭折,归根于上苍。 觉得是上苍不给他们为人父母的机会。 事实上都是他们自己在造孽。 苏洵想到了自己的子嗣,心里的伸张正义的雄心也就少了不少。 他盯着苏程氏苦笑着道:“你说得对,我们也是朱门。朝廷真要是动商税律法的话,我们也会跟着吃亏。 说不定我们以后就没办法锦衣玉食的生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也对,我只是一个还没上任的渤海府知府而已。 名为知府,辖下的百姓,也不过是比我大宋腹地一些大一点的州多一些而已。 所以我顶多是一个大号的知州。 我只需要想办法将我治下的百姓养活就行了。 商税律法的问题,那是先生那种中枢的重臣才操心的事情。 也只有先生那种人,才敢动商税律法。” 苏程感受到了苏洵心中似乎有一股不平之气,心疼之余,出声提醒道:“夫君若是觉得胸膛的怨气难舒,可以将此事告知给先生。 先生以后若是处理此事,也算是夫君出了一把力。” 苏洵看向了苏程氏,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想去害先生。得罪天下所有豪门大户,官家也未必撑得住,更何况是先生。 先生从出仕到如今,为我大宋做了不少事情。 我大宋能有今日,先生当居首功。 先生若是能一直活下去,肯定能为我大宋做许多事情。 所以我不能将此事告诉先生,让先生去得罪人,遭人针对。” 苏程氏听到此话,神色有些黯然的道:“是妾身失言了……” 苏洵摇头道:“不怪你……” 顿了一下,苏洵唏嘘的道:“希望有一日,先生能有力量改变这个世道,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苏程氏顺从的点了点头。 苏洵唏嘘过后,看向了苏程氏道:“你去信一封,给老泰山,让他购买一批粮食,沿海运到渤海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79章 我只要在枢密使位置上坐着,大宋没人能睡安稳! 苏程氏听到了苏洵的话,有些意外的道:“夫君要寻思吗?” 苏洵摇了摇头,道:“虽说减免的商税,对商人们而言有利可图。但渤海府如今被打了一个稀巴烂,里面的百姓如今全都是俘虏,如今又临近冬日,什么产出也没有,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贩卖给商人的。 我若是仅仅凭借着减免商税,吸引一些商人过来,也难以长久。 一旦渤海府步入正轨,商税恐怕也会恢复。 到时候那些商人们若是走的干干净净,对渤海府而言,伤害也很大。” 苏程氏迟疑了一下道:“夫君是怕自己亲手培养出一批吃人肉喝人血的豪门大户吧?” 苏洵瞥了苏程氏一眼,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对于妻室,苏洵很满意。 苏程氏慧智兰心,知书达理,更重要的是二人心灵相通,他想什么,苏程氏几乎都能猜出来,就像是他的知己。 有道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人这一生,碰到一个懂自己的人,太不容易了。 他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自然觉得满意。 唯一不好的是,苏程氏太聪明了。 就不能藏点拙,让夫君我看着有点秘密吗? …… 就在苏氏夫妇为商税的问题忧伤的时候,寇季刚刚安置了一批俘虏,刚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一则急报就出现在了他的案头。 急报是上京城方向送过来的。 送急报的是种世衡。 寇季拆开了急报,快速的阅览了一番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种世衡在上京城外堵路,情况有些不太妙。 新契丹九族中的阿彦部、拓跋部、长生教三方势力,在得知了大宋兵出长城,席卷了上京城以南的几乎所有辽土以后,全都不淡定了。 辽国京南道、京东道、西北路,可以说是他们三方势力临时的老巢,如今被抄了,他们自然不高兴。 在得到了消息以后,他们二话不说,脱离了攻打上京城的队伍,快速的回援。 然后在必经之路上,碰见了堵路的种世衡。 双方打了一场。 种世衡借着地利,勉强挡住了他们。 但是对方并没有放弃,他们挨了一顿种世衡的毒打以后,并没有选择继续打下去,而是回身赶往了上京城,劝解乌烈部、奚王部等其他新契丹九族,跟他们一起合击种世衡。 目前,已经有三方势力被他们说服。 只有最大的乌烈部,以及后来者居上的奚王部等几个实力强横的部族没有点头。 如今,他们正在洽谈。 种世衡觉得他们不会拖太久,所以写急报给寇季,让寇季调遣一些兵马给他,以防不测。 种世衡如今手里只有十万兵马,对方的乱军数量却没有定数,光是探子探测到的正规兵卒,已经超过了四十万,其他的那些名为兵卒,实为凶徒的家伙,数量更加庞大。 他们要是一口气全部涌向种世衡的话,种世衡未必抵挡得住。 虽然种世衡手里有强橫的火器,但敌人人数众多,若是采用人海战术的话,种世衡恐怕杀都杀不过来。 毕竟十万人能守的防线有限,能打出的子弹、炮弹,也是有限的。 你有十个人,十把枪,六十发子弹。 而我有一百个人。 一起冲的话,你杀得过来吗? 杀的完吗? 正是因为有这个顾虑,所以种世衡写急报给寇季,让寇季尽快派遣兵马过驰援。 寇季拿着种世衡的急报看了许久,然后吩咐亲从官道:“速速去给狄青部传令,让他们尽快拿下辽国京东道全境,赶到种世衡所在的地方去驰援。” 如今大宋征讨辽国的四支兵马中,就狄青部的攻势最迅猛,速度最快。 狄青部除了攻打辽国京东道外,并没有其他任务,所以让他们去驰援种世衡是最合适的。 杨文广部、高处恭部,在拿下了辽国的西北路和京南道以后,还要夹击辽国的上京道。 就算是他们所攻的地方没有什么重兵抵抗,他们率领着兵马全境扫荡一遍,也需要不少时间。 在入冬之前,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驰援种世衡。 寇季在吩咐了亲从官下去传令以后,又不放心,所以他决定亲自赶到种世衡所在的地方去看一看。 寇季决定去去就会,所以并没有惊动太多人。 他只是带了一些随从,悄然了离开了炭山,往种世衡所在的地方奔去。 四日以后。 寇季带着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种世衡所在的地方。 种世衡率军驻扎在一个酷似山沟的地方。 他将兵马布置在了山沟的沟口,还有两侧的山壁上。 山壁并不陡峭,反而十分的平缓。 但即便如此,兵马驻扎在其上,也能占据一定的地形优势。 山沟里,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官道。 辽人修建的。 又宽敞又瓷实。 有点像是用熟土修筑的。 熟土就是炒熟了的泥土,厚厚的铺设在地上,几乎不会长草。 只要不出现改天换地的天威,以及大肆破坏,熟土铺设的道路,几乎可以沿用千年。 在两千多年以后,先秦故地,一些先秦时期用熟土修筑的驰道,依旧保存完好。 辽国在基建上比大宋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寇季在入辽以后,几乎没看到过辽人有修筑什么可以媲美大宋官道的驰道。 山谷里辽人用熟土铺设的驰道,是寇季见过的唯一一段,相对可以跟大宋官道媲美的驰道。 只是如今驰道后半段已经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种世衡派人在驰道上挖了许多大坑,用从驰道上挖出的土,做出了泥浆,配合着石块,弄出了一堵堵短墙。 还有麻包、沙袋、以及石块、木头堆砌的墙壁。 隔一段安置一个。 在那些短墙后面,藏着大宋的将士。 他们手里握着火枪、脚下踩着堆放着手榴弹的箱子。 若不是他们身上穿戴的盔甲等物,寇季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而且还是穿越到了近代。 “掩体!掩体!” 寇季盯着那些短墙,喃喃自语。 种世衡能够成为名留青史的名将,还真不是盖的。 寇季清楚的知道,他从没有跟种世衡讨论过掩体的问题。 种世衡居然能在应用火器作战的时候,摸索出掩体,并且把掩体应用在战场上,并且还用的有模有样的。 足可见种世衡在兵事上的嗅觉和天赋十分强悍。 寇季在观察掩体的时候,种世衡已经策马下了山坡,到了寇季身前。 种世衡略微施礼过后,问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寇季收回了目光,看着种世衡道:“我有些不太放心,所以亲自过来看看。” 种世衡吩咐人过去给寇季牵马。 他带着寇季一边前行,一边道:“情况如今有些复杂,新契丹九族,集结了一大批兵马,如今在强攻上京城。 兵马数量的庞大,远超我们以前所有攻城战事用到的兵马。” 寇季侧头问道:“所以……还是没能拿下上京城?” 种世衡哭笑不得的道:“上京城那边也不弱。耶律宗真在回到了上京城以后,在萧延留等人的配合下,将一大批散落在辽国各处的兵马召回了上京城。 此外,他将所有残存的耶律氏和萧氏的人征召入了军中。 上京城内的守军数量,远超以往。 新契丹九族精兵不多,其他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对上了上京城内的守军,自然不是对手。” 寇季沉声道:“纵然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在人数上也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只要他们用人数不断的消耗,总有将上京城内的辽军耗干净的时候。 到时候上京城不攻自破。” 种世衡听到了此话,点头道:“不错,新契丹九族就是这么干的。只是他们小逊了耶律宗真守城的决心。 耶律宗真在发现了新契丹九族要跟他打消耗战的时候,就将上京城内所有的辽国贵族、辽国百姓,一起发配到了城墙上守城。 新契丹九族用凶徒们消耗耶律宗真。 耶律宗真就用百姓们消耗新契丹九族。” 寇季微微皱了皱眉头,“耶律宗真是打算跟上京城共存亡?” 种世衡感叹道:“事到如今,他除了跟上京城共存亡外,还有其他的选择吗?上京城以南,已经有半数归了我大宋,剩下的半数很快也会归大宋。 剩给他的,就只有上京城以北的疆土。 他若是守住的上京城,就能以新帝的名义,去收拢上京城以北的疆土,继续将辽国延续下去。 他要是守不住上京城,那辽国可就完了。 到时候,上京城以北的疆土,就都归新契丹九族支配了。 所以他只能跟上京城共存亡。” 说到此处,种世衡顿了一下,唏嘘的道:“不过他快要撑不住了。他守着上京城,手下的兵马、粮草,都是有限的。 消耗了这么久,上京城内残存的力量,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反倒是新契丹九族,因为在上京城外,所以他们可以不断的派遣小股的兵马,冲出去四处劫掠,不断的补充他们。 此消彼长,耶律宗真必输无疑。” 寇季听到,愣了一下,道:“依照你的说法,新契丹九族的人只要稍微加把劲,就能攻破上京城。 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不等拿下了上京城以后再回援呢? 要知道,他们拿下了上京城以后,上京城以北,也会归他们所有。” 种世衡点头道:“乌烈部的首领正是这个想法。所以即便上京道已经岌岌可危,他也没有放弃攻打上京城。 但是阿颜部、拓跋部和长生教的人却不愿意。 他们想要南下,想要将我们掌控的辽土重新夺回去。 如今他们已经说服了其他四部,只剩下了乌烈部和奚王部的人没点头。 我猜测乌烈部和奚王部的人,肯定不会放弃攻打上京城。 他们中间必然会起内讧。 到时候阿颜部、拓跋部等部的人,会脱离新契丹九族,挥兵南下。” 寇季点头道:“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放着唾手可得的疆土不要,非要跟强敌硬碰硬。 乌烈部的首领也就那样了。 身为新契丹九族的头族,居然压不住其他人。 纵然让他们拿下了所有辽土,恐怕事后也会爆发内战。” 种世衡赞同的点头。 寇季笑着道:“不过他们没机会了,因为辽土最终是属于我们的。” 种世衡失笑道:“辽土是不是属于我们,得看我们能不能扛得住阿颜等七个部族的围攻。 我们要是抗住了,那辽土就是我们的。” 寇季质问道:“我们要是扛不住,难道辽土就不是我们的了?” 种世衡苦笑道:“纵然此战败了,辽土依然是我们的,只是耗费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而已。” 寇季点头道:“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怕的。” 种世衡无奈的道:“我也没怕啊!” 寇季质问道:“那你还写急报求援?” 种世衡感慨道:“我只是不想输而已。” 话说到此处。 二人已经上了山头。 在山头上有一个火炮阵地。 火炮齐刷刷的摆放在阵地内,炮口齐齐的对准山谷。 在火炮阵地边上,有一排营帐。 其中有一顶营帐就是种世衡的。 种世衡的营帐前,有将士在烤着两只全羊。 寇季瞥了一眼,赞叹道:“伙食不错……”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除了肉,实在没东西吃了。” 如今已经到了秋冬交替的日子。 千里枯黄,不见半点绿色。 瓜果蔬菜想都别想。 辽人又不擅长耕种,他们存储的粮食,几乎都是活着的牛羊。 种世衡率领着兵马深入敌人腹地,辎重运输困难及大。 所以他们军中的军粮,一半是辎重,一半是缴获。 而寇季为了便于运输辎重,所以给种世衡的辎重,有一大部分就是牛羊。 所以种世衡除了吃肉,就只能吃肉了。 寇季和种世衡二人到营帐前的时候,羊肉已经烤好了。 寇季也没有客气,直接从怀里取出了小刀,割下了一条羊腿,分给了种世衡,又给自己割了一条羊腿。 两个人捧着羊腿,一边用小刀片着羊肉吃,一边说话。 “我已经派人去给狄青下令了,让他尽快拿下辽国京东道,然后赶过来驰援你。” 寇季吞了一口羊肉,对种世衡道。 种世衡没滋没味的嚼着羊肉道:“那他过两天应该就能到。” “两天?” 寇季沉吟道:“有点短了吧?” 种世衡摇头道:“对他而言,不短。他戴上了面甲,就是一个恶鬼,能不眠不休的厮杀三天三夜。 一旦接到了你的命令,他肯定不分昼夜的攻城掠地。 早到两日也很平常。” 寇季沉默了一下,道:“现在个人勇武,对战场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种世衡一愣,瞧了一不远处的火炮,叹了一口气道:“也对……” 英雄,最怕的就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无用武之地。 种世衡好歹是文人出身,所以即便是有所感触,也不那么明显。 而那些以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称雄的老将、猛将,感触就十分明显。 种世衡麾下,已经有好几个猛将,找不到在战场上打仗的感觉了。 一个个颓废的都不像样子了。 寇季以前在军中见不到什么饮酒的人,到炭山以后,发现了一群。 就是因为火器替代了冷兵器,导致了一些身怀武艺的老卒们,心态出现了变化。 然后他们才借酒消愁。 寇季很早之前就知道火器取代了冷兵器以后,军中有一大批人会受到影响。 所以无论是种世衡的感叹,还是其他什么,都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可能在造出了火器以后,不去用火器,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的变化。 从来没有时代去顺应人的,只有人去顺应时代。 寇季看向了种世衡,疑问道:“你似乎已经摸索出了一些火器作战的法子?” 种世衡没有隐瞒,点头道:“是摸索出了一些不成熟的法子。” 寇季赞叹道:“已经很不错了。” 种世摇头道:“比起高处恭的枪阵,差远了。我的人只能躲在墙后面放枪,高处恭的人,可是会组成枪阵,压的敌人喘不过气。” 寇季笑着道:“但是在防守方面,他需要向你学习。他的枪阵固然犀利,但他必须保证能一直压着敌人,不让敌人近身。 敌人一旦想办法冲到他眼前,那他手下的兵马,就只能任人宰割。 而且,敌人若是以弓弩、重弩、床弩等弩跟他的枪阵对射的话,他麾下的兵马损失也会很大。 你的就不同。 你有墙壁做掩护,敌人的弩,对你根本没有效果。 一旦敌人临近,只有你打敌人份儿,敌人却打不了你。 敌人想要冲到你近前,他们必须先越过你提前挖下的大坑,避开大坑旁边埋下的雷火弹,破开挡在你面前的墙壁。 当敌人越过这些障碍的时候,你已经逃远了。 而留下的那些墙壁,就是阻挡敌人快速追击的障碍。” 种世衡一愣,失笑道:“以前没仔细想,只是觉得就该怎么布置。如今听你一说,我布下的那些东西,似乎很高明,很适合火器作战。” 寇季笑着道:“在双方兵力并不悬殊的情况下,火器必然会压着冷兵器打。唯一需要忌讳的就是敌人的弩。 防弩的手段很多。 可以用铁盾组成一个四面合围的铁甲车。 可以用沙袋、麻包组成一个容易移动的墙体。 也可以在地上挖出一个四五尺左右的长渠。 这些东西不光现在能用上,以后敌人有了火器以后,也能用上。” 种世衡直直的盯着寇季,“你见过火器作战?或者说你很了解火器作战的法子?”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笑着道:“火器是我造的,我自然了解一些。近些年跟着你们在战场上厮混,多多少少也学会了那么一丁点的兵法谋略。 火器被配备到了全军以后,看着将士们用火器作战,也容易看出问题。 上了战场,你们的目光不是落在敌人身上,就是落在将士们身上。 而我的目光却一直盯着火器。 所以我更容易看出火器在战场上需要那些支持。 自然能得出许多独特的见解。” 种世衡听到此话,缓缓点着头道:“火器是你造出来的,你能知道火器的优劣,很正常。你在战场上一直注视着火器,也很正常。 只是你现在才拿出来说,是不是有点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以前也只是有一些想法,还不成熟。所以不敢妄下结论。你应该明白,以你我的地位,随便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军中的一条规矩。 所以在兵事上要谨言慎行。 除非是确认有益无害,才敢拿出来说。 若是有严重的伤害的话,绝对不能开口。” 种世衡听到此话,唏嘘的道:“也是……重臣嘛……一言一行影响着数万万人生死,不谨言慎行怎么行。” 寇季收起了脸上哭笑不得的神情,盯着种世衡道:“我希望你能结合自己领悟到的火器作战的法子,还有高处恭领悟到的火器作战的法子,推演出一套完整的火器作战的法子,传给后来者。” 种世衡一愣,坦言道:“为了子孙后背的以后,我倒是不会藏私。只是你不是更看好狄青吗?为什么让我来做这件事。 你应该明白,谁能总结、推演出一套完整的火器作战的兵书,谁就是以后的新兵圣。 狄青若是有新兵圣的名头傍身,对他以后接任你的位置,很有帮助。”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道:“我卸任了以后,就是你上任,你卸任以后,才是他上任。” 种世衡愕然道:“为什么?” 寇季坦言道:“他还年轻,急匆匆的推他上去,他也镇不住人。不说其他人了,就是你们这些老将,有几个会服他的?”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那倒也是……” 突然,种世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盯着寇季道:“你也年轻啊。你要是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个几十年,我还有什么机会?”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就我现在这功劳、这权势,若是继续在枢密使位置上坐着,执掌大宋一半的兵权,谁能睡安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0章 大宋苟圣种世衡!(今晚一更,明天补!) “官家应该能睡安稳……” 种世衡淡淡的说了一句。 寇季一愣。 不等寇季开口,种世衡狠狠的咬了一口羊肉,咀嚼着道:“只要官家能睡安稳,其他人能不能睡安稳,关我们屁事!” 说到最后,种世衡言语里充满了不屑。 寇季失笑道:“像我这种权倾朝野、功高盖主的人还活着,最睡不安稳的就是官家吧?” 种世衡瞥了寇季一眼,哼了一声道:“你这话糊弄糊弄别人还行,糊弄我?根本不行!” 寇季饶有兴致的盯着种世衡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糊弄你?” 种世衡扯了扯嘴角,“你权倾朝野也罢,功高盖主也罢,官家对你的信任从来没有半点减少。若非如此,如今在辽国征战的几十万兵马,官家也不会交给你。 兵制是你主持改的,兵马也是你主持挑选的,甚至连军备都是你主持锻造的。 论对目前大宋兵马的熟悉,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官家又不笨,显然知道这一点。 他既然敢将这些兵马交给你,就说明他十分信任你。 所以,你握着我大宋的兵权,官家才能安安稳稳的睡着。 要是别人握着,官家才会睡不安稳。” 寇季盯着种世衡,没有言语。 种世衡见此,感叹道:“我有时候真不明白,官家为何会如此信任你。你有再试伯乐之称,你挑选的官员,无论是武臣还是文臣,每一个走上仕途以后,都大放异彩。 他们不是四平八稳的坐镇一方,就是决战疆场,建立不世之功业。 他们如今已经逐渐的掌控了大宋一大部分的权柄。 你只要稍微动一动异心,或许大宋就会变一个颜色。 如此情况下,官家为何还会信任你?” 种世衡似乎有写吃味,所以话说到了最后,有些泛酸。 寇季听到了种世衡的话,笑着道:“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种世衡冷哼了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寇季感慨道:“大概是官家知道我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吧。” 种世衡冷冷的盯着寇季,“唯有坐上那个位置,并且十分嫌弃的舍弃那位置的人,才能让人相信,他对那个位置没想法。”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羊肉,盯着种世衡道:“你非要刨根问底?” 种世衡认真的道:“我只是想知道官家会不会砍了你。” 说完这话,不等寇季开口,种世衡又补充了一句,“官家要是砍了你,那么下一个被砍的就是我。 毕竟,我大宋军功最胜的三个人,是曹玮、你、我。 曹玮如今离死不远了,所以砍不砍他,都不重要。 官家要是忌惮你,砍了你。 那我估计也没办法独活。”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放心吧……官家不会砍我,也不会砍你。” 种世衡直直的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擦了擦手,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道:“你这种人还真是执拗,非要我说出一个满意的答案给你才成。” 种世衡沉声道:“没有一个放心的答案,打完了辽国以后,我没胆子回汴京城。” 寇季摆了摆手,让身边的那些将士们离开。 等到帐篷前就剩下了他和种世衡以后,他幽幽的道:“你非要逼我说的,我要说出来了,你可别被吓死。” 种世衡不屑的道:“我种世衡要是能被吓死,也不会活到现在。” 寇季叹了一口气,感叹道:“我的感觉若是没错的话,官家曾经动过不止一次将皇位抛给我的想法。” 种世衡惊恐的瞪大眼,手里的羊肉掉落在了地上,猛然站起身,喊道:“不可能!”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不满的道:“喊什么喊,更重要的我还没说呢。” 种世衡强压下了心头的惊恐,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寇季继续道:“官家子嗣早夭的时候,官家受不了打击,曾经亲口说出这话,只是被我一巴掌给抽回去了。” 种世衡一瞬间炸了,他有点失去理智的喊道:“不可能!你在骗我!” “你居然用这种拙劣的借口骗我!” “你在给我编故事!” “……” 种世衡在哪儿喊了许久。 寇季就静静的看着他。 他知道真相说出来,种世衡接受不了。 别说是种世衡了,大宋其他人也接受不了,并且不会相信。 可真相就是真相。 寇季经历过,也记得很清楚。 种世衡喊了很久,喊到有些脱力的时候,突然坐下了身,有些难以置信的道:“真的?” 寇季淡然道:“自然是真的,只是我说出来貌似你不信。你说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信。” 种世衡瞪着眼,低声喊道:“我是疯了,将你编排的如此疯狂的故事拿出去给人说?!禅让帝位、掌掴皇帝,哪一件说出去不是惊天动地? 哪一件说出去,会有人信? 我真要是说出去了,朝野上下那些官员,非生吞了我不可。 官家如今可是成宗做祖的圣君。 往官家身上抹黑,就是在跟大宋所有人作对。” 寇季淡然笑道:“你既然觉得这是一个故事,那就当它是一个故事。” 种世衡神情阴晴不定的坐在那儿,沉默了许久以后,突然小声的开口,“掌掴官家是什么感觉?” 寇季愕然的挑起眉头,道:“种世衡,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种世衡干咳了两声,道:“既然是编故事,总的编的完整一些。” 寇季略微沉思了一下,道:“我手麻了,官家脸肿了。” 种世衡瞪着眼珠子,低吼道:“你还真敢打?!”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种世衡。 种世衡自己却没有闭嘴的意思,他迟疑着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说出去?”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也说了,这只是一个故事,没人会信。到时候我不会承认,官家也不会承认,你的下场就是被满朝文武生吞活剥。” 种世衡微微吸了口气,打了个哆嗦。 寇季问道:“现在相信官家不会伤害你我了吧?” 种世衡沉吟着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的目光只盯着你。你要是能活,我就能活,你要是死了,我就逃命去。 此次征讨完了辽国以后,我不会回去。 我会找个由头,坐镇在边陲。 等官家将你安置妥当了,等你没有生命之忧了,我才会回去。” 寇季有些难以理解的道:“你种世衡不是那种胆小如鼠的人啊?”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道:“我也不是那种飞蛾扑火的飞蛾。我可以为大宋征战而死,但绝对不会窝囊的死在汴京城。 当初我在西北建立清涧城,并且待在清涧城十数年也没有离开,目的就是为了自保。” 寇季瞥着种世衡道:“你其实是想学折家!” 种世衡并没哟反驳寇季的话,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折家有什么不好的吗?听调不听宣,才是我大宋武臣在朝廷打压生存下去的唯一的方式。 折家当初要是效仿杨家,搬到了汴京城。 那折御卿以后,恐怕就没什么折家将了。 大宋能不能顶得住西夏人和辽人多次进犯,也很难说。 所以折家留在府州,对折家好,对朝廷也好。” 寇季道:“现在的朝廷,跟以前的朝廷不同了。” 种世衡点头道:“这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入京当什么同知枢密院事。” 寇季疑问道:“那你在征灭了辽国以后,还想留在辽土上?” 种世衡直言道:“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卸磨杀驴的事情,历朝历代没少做。谁知道朝廷厚待我武臣,是不是为了让我武臣出力。 谁又知道,朝廷会不会在我武臣扫灭了敌寇以后,卸磨杀驴。” 寇季张了张嘴,想着为种世衡解惑。 只是在他快要出声的时候,打消了这个念头。 种世衡此人在应对朝廷和应对作战,完全是两种风格。 在面对朝廷的时候,种世衡是谨慎了再谨慎。 在作战的时候,种世衡固然谨慎,但偶尔也会出奇招,不会那么谨慎过头。 种世衡面对朝廷的时候,为何会谨慎的令人发指,寇季大概也能猜倒一些。 无非是朝廷此前重文抑武,将武臣打压的太狠了。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种世衡虽然没被蛇咬过,但他看到的被蛇咬的人多不胜数。 为了自保,他只能谨慎行事。 寇季说了一大堆犯忌讳的话,都没能让种世衡完全放弃谨慎。 可见种世衡对朝廷始终保持着警惕。 若是以前,寇季一定会敲打种世衡一番。 现在的话,寇季没有敲打种世衡的想法。 倒不是说寇季有什么其他心思。 而是寇季觉得种世衡这些年为了大宋,南征北战的打了不少仗,对大宋战功卓著,值得被尊重。 所以他不愿意去敲打种世衡。 种世衡既然对朝廷怀有警惕,那就只能用时间去证明一切。 寇季坚信赵祯不会卸磨杀驴,所以种世衡一定看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二人说完了这番话,便没有再言语。 而是沉默着吃了一些羊肉。 吃饱以后。 种世衡安排人带着寇季去帐篷里休息,他自己策马去战场上巡视。 寇季平平静静的在帐篷里休息的两日。 第三日的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种世衡手下的斥候,在山沟外十里地的地方,遭遇到了拓跋部的斥候,双方战了一场。 种世衡手下的斥候,将拓跋部斥候的脑袋提了回来,同时告诉了种世衡一个消息。 “阿延部和拓跋部等七部,宣告正式脱离了新契丹九族的联盟,正准备挥师南下?” 种世衡的帐篷内,寇季一脸疑惑的问。 种世衡点了一下头,沉声道:“我手下的斥候是这么说的。” 寇季沉吟着道:“对方有多少兵马?” 种世衡摊开了手掌,道:“是我们的五倍,其中正规兵马仅有三成,剩下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寇季疑问道:“能不能赢?” 种世衡坦言道:“赢倒是能赢,只是我不能保证能阻拦住他们所有的兵马。他们要是一窝蜂的往南边跑,即便是我们率领着兵马日夜不歇的杀,一时半刻也杀不完。 必然会有一些漏网之鱼逃过去。” 寇季微微皱眉,“如今我们大部分兵马都在征战,我们打下来的那些地方基本上处于空虚状态。 他们要是分成一小股一小股的在后面作乱的话,对我们而言是一个麻烦。” 以大宋兵马如今的实力,不怕跟对方正面一战,就怕对方跟他们打游击。 在草原上跟一群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打游击,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选择。 前期会有一定的损伤,还会耗费很多时间。 寇季倒是不怕损伤,主要是怕耗费时间。 种世衡沉声道:“狄青那边还有半日就到,他到了以后,麾下的兵马得休整一下,至少得一日。 他麾下的兵马休整过后,才能配合我麾下的兵马作战。 就怕敌人不给他休整的时间。” 狄青可以不眠不休的酣战几天几夜,他麾下的兵马却不行。 兵马在经过了长期的鏖战以后,必须歇息,必须休整。 寇季沉吟着道:“能不能分派出去一些人,给他们设置一些障碍,阻挡他们一两日?” 种世衡皱眉道:“山沟外可是一马平川。我们除非将全部的兵马派遣出去,不然没办法阻挡他们。” 寇季提议道:“派人去安放一些地雷炮,看看他们是不是会投鼠忌器,放慢行军的速度。” 种世衡思量了一下,道:“此举倒是可以试试。” “那就速速派人去做吧。” “嗯……” 种世衡点了点头,出了帐篷,吩咐手下的斥候带着一些骑兵,出去到阿颜等七部的必经之路上埋地雷炮。 种世衡出了帐篷没多久。 寇季的亲从官就匆匆进入到了帐篷内,喊道:“枢密,狄青和他的兵马到了。” 寇季听到了这个消息,赶忙出了帐篷,往山下奔去。 一路奔到了山下的山沟南侧,就看到了狄青率领着自己麾下的兵马策马狂奔在荒草之上。 八万多人骑着马狂奔,势头很足。 在他们背后,是一片滚滚的烟尘。 狄青等人冲到了山沟前,勒马止步,吐出了一口口白气。 狄青大老远的就看到了寇季,在临近寇季的时候,就跳下了马背。 “兄长!” 狄青奔到了寇季面前,郑重的一礼。 寇季上下打量了狄青一眼,道:“听说你受伤了?” 狄青笑容灿烂的掀开了肩甲,露出了一处包扎好的伤口,道:“在剿灭一处熟女真盘据地的时候,被一个射雕手咬了一口,不碍事。” 寇季点了点头道:“算你命大,据我所知,射雕手的箭术,比一般的神射手还要强三分。 能从射雕手手里逃命的人不多。” 狄青笑着道:“我也不是吃素的。那射雕手固然厉害,只是他张弓的时候,就被我瞧见了。 我及时躲开了,所以他的箭矢只是擦伤了我的肩膀。” 寇季笑着道:“不碍事就好。你速速带着你的兵马下去休整。敌人近两日就到,你们可没有太多时间休整。” 狄青听到有战事,脸色立马一正,“好!” 寇季摆了摆手,示意狄青可以下去了,狄青却没有动,而是对寇季笑道:“兄长,我在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个人,他是来找你的,所以我就将他带过来了。” 寇季一脸狐疑。 狄青看向了身后不远处将士们聚集的地方。 寇季也顺势望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的策马脱离了将士们。 寇季看到那身影,略微一愣,“陈琳?!” 陈琳策马到了寇季面前,道:“正是咱家!” 寇季狐疑的道:“你跑来此处做什么?” 陈琳没有言语,而是下了马背,整理了一下衣冠。 寇季见此,挑了挑眉毛。 狄青果断的弯下了腰。 陈琳在整理完了衣冠以后,从袖口取出了一卷圣旨。 寇季见到了圣旨,拱手弯腰。 其他的将士们齐齐弯腰施礼。 坐在马背上的将士们,虽然没有下马,但一个个也拱着手弯下了腰。 陈琳展开圣旨,缓缓的将圣旨宣读了一遍。 抛去了那些华丽的词语外,圣旨内传达的消息,就一个意思。 许寇季开府建衙,仪同三司。 在大宋,开府仪同三司,很多时候都是一个虚名,并没有多少人真的去开府建衙。 即便是开了府,建了衙,也得依照大宋的律法做事。 开了等于没开,建了等于没建。 原因无他,因为大宋开府建衙的起点太高。 大宋开府第一府,叫做霸府。 霸府府主叫做赵匡胤。 正是大宋太祖皇帝。 霸府内的官员,几乎全是大宋的开国功臣。 大宋建衙第一衙,叫做南衙。 南衙第一人叫做赵光义。 大宋太宗皇帝。 南衙出来的官员,最后几乎都成了朝堂上的重臣。 有这一府一衙在前。 其他人开府建衙,自然没办法超越。 更重要的是,那两位都当了皇帝。 其他人开府建衙就得小心翼翼。 其他人开府建衙以后,只会招募一些辅助自己操持政务的佐官。 其他的权力,他们都不想享有,也不愿意享有。 生怕被人惦记,生怕被人诬陷。 寇季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从陈琳手里拿过了旨意以后,躬身谢恩。 谢恩过后。 寇季吩咐狄青先带着将士们下去休息,然后他自己一边带着陈琳往山上走,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还有官家许我开府建衙是什么意思?” 陈琳坦言道:“官家之所以派咱家过来,就是让咱家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你此前在西夏征战,差点被人刺杀得逞,官家吓的心惊肉跳的。 所以你每次出征在外,官家都会担心你的安危。” 寇季感叹道:“官家还真是厚爱……” 陈琳撇了撇嘴,“别在咱家面前说那些场面话,咱家不想听。” 寇季翻了个白眼。 陈琳继续道:“官家之所以许你开府建衙,也是为了安抚人心。近些日子,汴京城里风气不对,许多人都觉得你们功劳太大,怕你们功高盖主,所以一直在奏请官家换了你们,甚至有人还奏请让官家用一些制衡你们的手段。 官家怕前方的将士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人心浮动。 所以许给了你一个开府建衙的权柄,让将士们知道,官家对前往所有人,都十分信任。”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所以我这个开府建衙的权柄,只是为了安前方将士的人心?” 寇季没想到,赵祯居然会将他当成一个工具人。 有点伤人了。 陈琳感慨道:“官家两次出京,两次参与战事,虽然没有出声干涉战事,但通过战事,了解了不少东西。 官家深知前方将士的士气和人心的重要性。 官家怕后方的一些风言风语,影响到了前方的将士,所以才出手安抚人心。” 寇季由衷的感慨了一句,“官家越来越像是个帝王了……” 陈琳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刚刚说完这话,陈琳就意识到了不对,他瞪起眼珠子,瞪了寇季一眼,喝道:“你我怎能非议官家?!”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也没非议啊?” 陈琳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寇季。 寇季也没有跟他说话。 寇季带着陈琳到了山顶的帐篷内,吩咐人给陈琳准备了一些吃食。 在陈琳吃饱了喝足了以后,寇季开口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些事情想问你。” 陈琳捧着水碗抿了一口,道:“你问!” 寇季疑问道:“封王的事情官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琳一愣,放下了水碗,淡淡的道:“咱家一个奴婢,怎么知道官家是怎么想的……” 寇季沉声道:“官家真要封王?!” 陈琳没有隐瞒,点头道:“这是自然。” 寇季问道:“官家不怕活着的异姓王对我大宋的影响?”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坦言道:“自然不怕。” 寇季一愣,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官家应该是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应对的办法。” 陈琳捧着水碗又抿了一口,没有言语。 寇季能猜出赵祯有完整的应对异姓王存在办法,陈琳并不意外。 毕竟,寇季也算是看着赵祯长大的。 两个人又经常在背地里谋划着害人,算是了结的颇深。 寇季能猜倒赵祯的一些心思,很平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1章 大宋第一富 “能不能告诉我,官家应对的办法是什么?” 寇季盯着陈琳认真的问。 “噗……” 陈琳刚抿进口中的水,瞬间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 半晌以后,缓过来劲,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陈琳一边用手绢擦拭身上的嘴角的水,一边没好气的对寇季道:“别人要从咱家嘴里套话,多少也会奉上一份厚礼,然后拐弯抹角的从咱家口中套话,你倒好,直接张口问,当咱家的消息那么廉价吗?” 寇季不以为然的道:“你要是不肯说,别人就算是奉上金山银山,也别想从你嘴里套出一句话。你要是肯说,别人纵然一文钱不给,你也会如实相告。 所以奉不奉上厚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问你,你会不会告诉我?”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哼声道:“此事对官家,对朝廷,都至关重要,咱家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的道:“看来官家真的有应对的办法,你也真知道官家应对的办法。” 陈琳听到此话,瞬间意识到自己又上了寇季的恶当,他抿着嘴,一言不发,恶狠狠的瞪着寇季。 寇季见此,打了个哈哈,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也别觉得我是在套你话。就算你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你现在说出来,我只不过是早知道一会儿而已。” 陈琳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寇季。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说说吧,官家还有什么重任交给你。”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咱家只是过来传旨的。” 寇季上下打量了陈琳一眼,不紧不慢的道:“若仅仅是传旨的话,官家会派遣你过来?你可是官家的贴身宦官,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官家的贴身宦官难道就不能传旨了?” 陈琳不满的说道。 寇季笑着道:“官家的贴身宦官自然能传旨,只是官家的贴身宦官抛下了官家,跑到了千里之外传旨,要是没有什么重任的话,说出去也没人信。” 陈琳咬牙切齿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如今真的是翅膀长应了。 以前的寇季,哪敢这么跟他说话。 陈琳依稀记得,寇季还是少年的时候,留宿东宫,在他的恐吓下,乖巧的像是个老鼠。 如今的寇季,像是一头猛虎。 他在寇季面前,就像是一个苍老的敖犬。 “你向朝廷奏请调遣一万官员的奏疏入京以后,引起了朝野上下所有的官员的热议。如今朝廷分派不出那么多官员,所以官家和吕夷简三人商量了一番,想在关外的辽地推行军管制。 此事虽然已经定下了,但是官家并没有急着下旨。 官家派遣咱家过来,就是想问一问你的看法。” 陈琳虽然被寇季气的咬牙切齿,但是在寇季猜出了他另有重任以后,他也没有隐瞒。 “军管?” 寇季稍微愣了一下,点头道:“军管倒是适合辽土,军管的话,需要的官员也少。只是需要的兵马数量却非常多。 辽土不比兴庆府等地。 兴庆府等地还有不少从我大宋逃出去的百姓,也有不少从我大宋劫掠过去的百姓。 所以有一定的根基在。 辽土上除了长城内的燕云十六州和上京城等繁华的地方外,其他地方几乎没有我宋人,汉化基础很薄弱。 一些小部族盘踞地,汉化基础几乎没有。 他们只信奉最原始的武力,所以要治理他们、征服他们,只能凭借最原始的武力。 所以,军管的话,兵马数量绝对不能少。” 陈琳沉吟道:“不军管的话,就不需要兵马了吗?”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自然需要,只是需要的数量没那么多。” 陈琳一脸不解的看着寇季。 寇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如果施行军管的话,那就说明朝廷那边不会派遣太多官员过来,也不会大批量向此处迁移百姓。 所以在此地百姓彻底汉化之前,就必须要有兵马防着。 如果不施行军管的话,朝廷必然会派遣很多官员过来,也会迁移一部分百姓过来。 有那些百姓做根基,加上庞大的官员数量,必然能细细的管束到每一个俘虏。 如此一来,俘虏闹事的几率也就笑了。 朝廷只需要在辽土上设立一些常规的地方兵马,就能应对,不需要再多派遣兵马。” 简单的说,就是官员足够多的话,能统管到方方面面,一些麻烦还没有诞生,就被消灭到了萌芽里。 官员数量不够,不能统管到方方面面的话,就只能通过大军镇压。 一个春风化雨,一个重锤擂鼓。 陈琳听完了寇季的讲述以后,也明白了寇季的意思,他沉吟着问道:“朝廷若是在辽地推行军管的话,得配备多少兵马。”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一府至少得配备三万地方兵马。” 陈琳皱起了眉头道:“这不是跟我大宋腹地的配备没区别吗?”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还没说完呢。” 陈琳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寇季继续道:“除了常规的三万地方兵马以外,在辽土的东北、东南、西北三地,还得分派三支禁军。 对外可以征战千里,对内可以镇压乱民。” 陈琳眉头一挑,“三支禁军?” 寇季缓缓点头。 陈琳垂下头,沉默不语。 三支禁军,就是十五万兵马。 十五万手握火器的兵马,对决三十万手握冷兵器的兵马,都不会落于下风。 由十五万禁军坐镇边陲,镇守辽地,倒是能保证万无一失。 只是十五万禁军,外加辽地内的地方兵马,数量恐怕会超过四十万左右。 朝廷新增四十万兵马,所需要的花费可不是一贯两贯。 起步也得百万贯。 等四十万兵马全部建齐的时候,朝廷的花销突破千万贯,那是轻而易举。 毕竟,兵马初建的时候,一些基础设施的花销比较大。 从无到有,远比以旧换新花费要大的多。 此外,朝廷已经决定了在辽地推行蒙学,又是一大笔巨大的花费。 辽地两三年内,恐怕没办法向朝廷缴纳一文钱的赋税。 所以两三年内,朝廷都需要向辽地贴补很大一笔钱。 国库里如今虽然还有些盈余,可支持不起这么大的花费。 要知道,赵祯还想着在大宋推行县学、府学,以及国学。 所需要的钱财自然更加庞大。 国库里的那点存钱可不够看。 寇季见陈琳垂下了头沉默不语,大致也猜倒了陈琳心中的顾虑,他开口道:“其实朝廷要在辽地设立禁军的话,只需要新设两支就足够了。” 陈琳抬起头,愕然的看向寇季,“你刚才……” 寇季笑着道:“我说需要三支禁军,可没说需要新立三支禁军。眼下燕云十六州已经归复,两塞两永就没必要一直镇守在雁门关一线。 四支禁军,一支可以屯驻在大名府,一支可以调遣到大同府城,一支可以调遣到居庸关或者山海关。 剩下的一支就可以调遣到辽地。 所以朝廷只需要新立两支禁军就足够了。” 陈琳迟疑了一下,坦言道:“即便是少力一支禁军,朝廷也不一定负担得起。此前各地方兵回归原籍,朝廷下发了一部分赏赐,耗费了不少钱财。 等你们征灭了辽国,到时候所需要的赏赐,恐怕是一个惊天的数字。 朝廷发放了你们的赏赐,再在辽土上构建了地方兵马和蒙学,国库恐怕就空了。” 寇季听到此话,陷入到了陈琳。 陈琳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个事实。 此次禁军,严格意义上是打了三场大战。 其一是河保卫战。 其二是燕云争夺战。 其三就是覆灭辽国之战。 虽然覆灭辽国的大战还在进行中,但其结果已经能够预料。 在大宋强横的兵锋攻伐下,辽国翻身的几率不大。 三场惊天大战。 催生出的功臣,多不胜数。 到时候公爵恐怕得数十,侯爵得有数百,伯爵恐怕能过千。 如此庞大的功勋团,朝廷要封赏的话,就得耗费一大笔钱。 不提其他的,光是赐宅,就得准备上千座。 宅子还不能随便赐,必须是汴京城的宅子,必须依照其爵位,赐下相当规模的宅子。 汴京城的地价有多贵,众所周知。 数十个公爵的宅子赐下去,上千万贯就出去了。 其他侯爵和伯爵的宅子加起来,恐怕也得上千万贯。 朝廷若是没有相应的储备的话,还得花钱从百姓手里卖。 毕竟,赵宋皇室对百姓们还是很亲厚的,绝对不可能从百姓们手里巧取豪夺。 所以赵宋皇室在将手里囤下的宅子赏赐完了以后,还得问百姓们购买。 汴京城内如今的地价、房价,可不是一般高。 朝廷购买宅子的话,恐怕花费的会更多。 所以将所有的功臣赏赐完了以后,国库里剩下的钱财恐怕会被消耗七八成。 所以陈琳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 谁让赵光义和赵恒不争气,没打啥打胜仗,导致到了赵祯手里,打胜仗的赏赐直线提升。 赏赐的起点太高。 如今武臣们建立的盖世功勋,花费自然就大了。 陈琳见寇季沉默不语,脸色有些发苦的盯着寇季道:“明明我大宋现在前所未有的强横,为何会变得这么穷? 难道我大宋现在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穷兵黩武?” 寇季抬头,瞥了陈琳一眼,淡淡的道:“你想的有点多。我大宋变强了,毋庸置疑。我大宋比以前富庶了,也毋庸置疑。 国库里的钱不够用,并不是因为我大宋穷兵黩武。 而是因为我们想要让大宋变得更好,所以需要更多的钱财支持。 就像是一个人,贫穷的时候,只有一亩三分地,一天吃一顿,有片瓦遮身就满足了。 等到他富裕了以后,他要过的好一些,就得多卖地、盖大宅子、穿绫罗绸缎。 难道这些不用花钱吗?” 陈琳听到了寇季这话,心里好受了一些,他盯着寇季问道:“所以我大宋现在就是在卖地、盖大宅子、扯布匹准备做绫罗绸缎?” 寇季点了点头,指着山脚下的辽土,道:“等我大宋彻底消化这一片地方以后,就到了我大宋收获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我大宋要多富裕,有多富裕。” 陈琳听到此话,盯着寇季所指的辽土,坚定的点了点头。 寇季不着痕迹的问了一句,“官家将自己的私房钱留着干嘛?” “封……” 陈琳下意识的开口,只是说了一个字,立马就闭上了嘴,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官家的私房钱,在征战燕云的时候就花光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征战燕云的时候,连封桩库里的钱都没花完,又怎么可能动用官家私房钱呢。 我若是推测的没错的话,官家如今的私房钱,恐怕是以万万贯计算吧。” 别人不知道赵祯是否有钱,寇季却知道的清清楚楚。 抛去赵祯继承的大宋江山外,赵祯从登基以后到如今,获得的钱财,已经让赵祯成了大宋第一富。 赵祯如今手握着一字交子铺,每一岁的分红,就能拿到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赵祯和寇季合作的几项生意,每一项都是日进斗金,每一岁也能为赵祯提供一大笔的收入。 此外,武德司的人悄无声息的在西南的大山里为赵祯发掘金银铜已经有十年之久了,帮赵祯弄回的钱财,庞大的普通人难以想象。 不仅如此,如今往返西南运送象牙、香料、宝石、玉石等物的最大的最大的商贩,背靠的就是赵祯。 还有,刘亨率领着兵马去倭国抢了一大票,除了帮赵祯发掘了一座银山外,也没少从倭国悄悄的运送一些缴获的金银珠宝给赵祯。 别人发财,都是用脑子赚钱。 赵祯不同,他要是看上了那个地方有钱,直接秘密的派遣一直兵马过去,用最蛮横的姿态,将人家抢的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赵祯手里的财富还不是成倍数的在增长。 赵祯的吃穿用度,都是国库里拨钱,又不用动用私库,所以他的钱,只进不出。 这么些年积攒下来,自然庞大的以万万为单位计算。 赵祯原本是攒着这些钱打辽国用的。 只是他还没下狠心跟辽国打消耗战,辽国就败了。 他的钱自然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陈琳被寇季戳穿了谎言,抿着嘴没有说话。 寇季淡淡的道:“整个大宋都是官家的,官家一声令下,想要什么没有?没必要攒那么多钱。 你回去跟官家说说,让他将那些钱大大方方的拿出来,用于辽土的建设。 有官家那些钱财做之称,我们要消化辽土,就会容易很多。”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你寇府的家财恐怕都已经富可敌国了,怎么不见你将寇府的钱财大大方方的拿出来?”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寇府那点家产,比不过官家,比不过曹家。再说了,我真要是将家财献出来,满朝文武也不答应。” 赵祯如今是大宋第一富。 曹家是大宋第二富。 寇季是大宋第三富。 虽然寇季敛财有道,但是没办法像是赵祯那般敛财,也没办法像是赵祯一样只进不出。 曹家敛财的速度虽然没有赵祯和寇季快,可人家是官宦世家、世家大族,上百年的积累,远不是寇季十几年的积累可比的。 寇季若是将所有的家财大大方方的献出来,满朝文武自然不会答应。 以寇季如今的地位,他要是大大方方的献出所有的家财,那其他的文武大臣也得跟着吐一部分血。 最重要的是,寇季以私济公,有收买人心之嫌。 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功劳,就已经让满朝文武吓的睡不着了。 他要是再收买人心,那满朝文武恐怕会被吓死。 陈琳说不过寇季,只能瞪了寇季一眼道:“官家的钱财自有用处。” 寇季感叹道:“钱,只有动起来才是钱。不动的话,就是一批废铜。官家手握着一字交子铺,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再说了,将钱花在辽土上,也是为了官家的江山社稷,也是为了让官家以后赚更多的钱。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陈琳哼了一声道:“这话你自己去跟官家说,咱家是不会帮你传话的。” 寇季长叹了一声,问道:“官家打算怎么封王?” 陈琳翻了个白眼道:“自然是用圣旨封!还想套咱家的话,咱家看着有那么蠢吗?!” 寇季撇撇嘴道:“我有套你的话?我是光明正大的问。” 陈琳冷哼了一声,给了寇季一个‘咱家已经看透了你’的眼神。 寇季干咳了一声,道:“那我不问了。” 说完这话,寇季沉吟道:“官家还交给你什么重任了没有?” 陈琳点头道:“有!” 寇季看向了陈琳。 陈琳果断道:“官家说了,他当初答应放耶律宗真一条生路,条件是他离开了燕云十六州,回到了辽土以后,不得称帝。 如今,普天之下,除了官家,没人有资格称帝。 只不过,耶律宗真明显没把官家的话当回事,他回到了上京城以后,立马登基称帝。 官家说了,等你们攻破了上京城以后,让咱家摘下他的脑袋带回去。” 寇季挑了挑眉,“官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气了?” 陈琳不满的道:“官家一直都很霸气。” 寇季笑着道:“想要耶律宗真的脑袋,那你恐怕要等到明年了。今年肯定不行,如今已经快要入冬,北方天气又冷,说不定这几日就会下一场大雪,封了所有的路。 到时候,我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去取耶律宗真的脑袋。” 北方天寒,越往北越寒冷。 越往北入冬越早。 诗词里说过‘胡天八月即飞雪’,上京城虽然不至于八月就飘雪。 但是十月左右飘雪,是常有的事情。 如今已经到了十月末。 寇季等人住在山崖上,已经需要裹上羊皮袄了。 此地要是突然飘一场大雪,寇季一点儿也不会觉得意外。 一旦大雪封路,那辽地的战事就彻底歇下了。 “明年就明年,咱家等得起!” 陈琳哼了一声道。 寇季笑着道:“等得起就好。” 说到此处,寇季盯着陈琳道:“你既然来了,又打算在此处待到明年,那就让你手底下的人活动活动,去上京城帮我看看动静。” 陈琳微微皱起了眉头,“潜藏在辽地的武德司探子,如今不是尽归你掌控吗?” 寇季直言道:“我到此地已经三天了,他们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恐怕是被困在了上京城。 斥候们刺探军请还行,刺探情报就差了点。 你派你的人去看看,看看能不能联络上上京城里的探子,传回上京城内具体的消息。” 陈琳迟疑了一下,道:“咱家晚上会吩咐下去的。” 寇季撇撇嘴道:“现在不行吗?” 陈琳毫不客气的道:“咱家什么的人,可不能让你见到。” “谁稀罕……” 寇季不屑的说了一句,丢下了陈琳一个人在帐篷里,他迈步出了帐篷。 一出帐篷,就听到了若隐若现的马蹄声。 陈琳几乎在寇季出现在帐篷外的那一刻,就跟着出来了,他盯着北方,沉声道:“有敌人?!” 寇季点头道:“应该是阿颜部和拓跋部等七部的联军。他们之前就决定夺回辽国京南道和京东道等地。 如今就快要大雪封路了,他们自然得尽快赶回京南道和京东道。 我之前还想着他们能多给我们一天时间。 如今看来,对方一天也不愿意多给。” 就在寇季说话的时候,种世衡已经策马奔上了山头,临近寇季和陈琳的时候,种世衡跳下了马背,对寇季沉声道:“我们派遣出去埋雷的将士才出去了半日。布下的雷恐怕没多少。敌人纵然是踩上了,也不会有太大的伤亡。 我们想借着地火雷阻敌的想法,恐怕要破灭了。 随后我们可能有一场硬仗要打。” 寇季郑重的点了点头。 种世衡疑问道:“要不要通知狄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2章 七部联军 “狄青星夜兼程的赶过来,人困马乏的,需要休息。我们等敌人临近了先看看,若是我们能应付,就不用叫狄青了,若是我们应付不了,再喊狄青过来。” 寇季在思量了一番后,果断开口。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陈琳在一旁郑重的道:“咱家能帮上什么忙?” 寇季和种世衡对视了一眼,种世衡没有言语。 寇季开口问道:“你带了多少人?” 陈琳没有隐瞒,道:“明面上只有六个,暗中有三百人。” 寇季点了点头,道:“将你暗中带着的那三百人一起派出去,密切的监视敌人的动向。” 陈琳疑惑的道:“战场上不是有斥候吗?” 寇季解释道:“敌人并不是什么正轨兵马,其中有七成都是凶徒,打起仗来根本没有章法。从头到尾,我们都不怕敌人能打败我们,我们真正怕的是敌人一窝蜂的涌过来,从各处穿过我们的封锁。 一旦他们穿过了我们的封锁,化整为零在我们背后作乱,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大麻烦。” 陈琳听到此处,点头道:“咱家明白了。你是想让咱家的人多盯着点,避免敌人从其他地方穿过此地?” 寇季点头。 陈琳沉声道:“那咱家的人插手战事,杀死敌人,你们不会问责吧?” 寇季果断道:“你手下的人只要有实力,想杀多少杀多少。面对我们的所有敌人,只要没有放下兵刃,跪地请降,都在我们必杀之列。” 陈琳道:“那咱家就没有问题了。咱家这就下去传令。” 陈琳说完这话,迈开了步子就往山下走去。 种世衡盯着陈琳离去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陈琳也有一颗报国之心。”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没好气的道:“他虽然少了一些东西,但是气概不输给我们。” 种世衡一愣,狐疑的道:“你不是跟他不对付吗?” 寇季质问道:“谁跟你说的?” 种世衡没有回答。 寇季哼了一声道:“别人不把宦官当人看,但是我把他们当人看。陈琳有时候是讨厌了一些,但是在维护我大宋江山社稷,维护官家性命和名声上,他比任何人都上心。 我们虽然经常拌嘴,但是从没有敌视过对方。” 种世衡摇了摇头道:“我承认,我说错话了,行了吧?” 寇季又哼了一声。 “哒哒哒……” 就在他哼声落地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在山坡上响起。 寇季和种世衡循声望去,就看到了身形魁梧、面容俊朗的狄青,身披着重甲,手里提着一杆重枪,马背上跨着一柄火枪,冲上了山头。 狄青胯下的是一匹宝马,所以即便是沿着缓坡往上冲,速度也不慢。 冲到了山头上以后,前蹄扬起,嘶鸣了一声。 人马在阳光照耀下,像是合二为一了。 金色的光芒洒满了人和马的身躯。 寇季和种世衡二人见到这一幕,嘴角直抽抽。 狗日的,人的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还耍酷。 着实欠打。 种世衡侧头对寇季道:“当初你就不应该认他做弟弟。” 寇季看向了种世衡道:“那样的话,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刮花他的脸?” 种世衡一点儿也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 寇季坦白道:“最初见他的时候,我也有这种想法。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俊在内,他俊在外。数十年后,他外在的俊,肯定会消失不见,可我内在的俊,依然长存。” 种世衡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狄青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跳下了马背,踱步到了二人面前。 “兄长……种同知……” 狄青躬身向寇季和种世衡施礼。 寇季问道:“不是让你带着你的人下去休息吗?怎么跑过来了?” 狄青赶忙道:“我刚搭完了帐篷,听到了有数量庞大的马蹄声,就上来看看。可是敌人杀过来了?” 寇季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狄青急忙道:“那我现在就去点齐兵马,准备迎敌。” 寇季抬手阻止了狄青,“先不急,先看看敌人有多少。若是种世衡麾下的兵马能应付的话,你和你麾下的兵马就先休息。 等你们养足了精气神在加入到战场上也不迟。” 狄青闻言,沉声道:“兄长,通过马蹄声判断,敌人数量可不少。” 寇季盯着狄青道:“我也知道敌人数量不少,其中大部分还是凶徒。正是因为如此,你和你麾下的兵马才应该休息。 凶徒们作战,没有什么章法,打起了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你和你麾下的兵马为了赶到此处,两天两夜没休息。 若是在跟敌人对战的时候,流露出了疲惫的姿态,被敌人趁虚而入伤了性命,那可就不好了。 我们禁军将士,比那些凶徒可珍贵多了。 不应该因为疲惫,折辱在凶徒手里。” 种世衡在一旁点头道:“寇枢密说的在理,我禁军将士,纵然是死,也要死在强敌手里。如此才对得起我禁军二字。” 狄青听到了寇季和种世衡二人的劝解,也没有再提调遣兵马的事情。 “那就让我麾下的将士先歇息,我在此处守着,需要他们上阵的时候,我派人去叫醒他们。” 狄青认真的道。 寇季一愣,道:“你不下去休息一会儿?” 狄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寇季道:“听着敌人的马蹄声,我睡不着。” 寇季乐了。 种世衡也跟着乐了。 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总有一些怪癖。 曹玮好做梦,总是能梦到敌人来袭的场面,一旦梦到了临近,就会不自觉的惊醒,然后随手抄起身边最近的兵刃冲出去。 直到冲出了自己的居所几十丈以后,才会彻底清醒。 狄青好清净,只要是有敌人的马蹄声在他耳中回荡,他就睡不着觉。 种世衡喜欢抱着刀睡觉,怀里要是没有刀剑,他就睡不着。 朱能睡之前得饮酒,唯有喝多了,他躺下以后,脑子里才不会有敌人的身影盘旋。 此事在军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军中大部分将领都有一些被战争影响的习惯。 一些将士,即便是睁着眼也有怪癖。 有突然发疯杀人的,也有突然发疯用脑袋撞墙的。 寇季将他们的怪癖总结为两种,一种是在战场上厮杀久了,磨练出的习惯;一种是心理疾病。 古代军中可没有政委和心理医生存在。 所以在战场上经历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消化。 在后世,军中的兵出去执行任务,击毙了恶人,立马会有心理医生和政委介入,对其心里进行干预。 在古代,根本没人管。 你在战场上是杀了人也好,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杀也好,下了战场以后,都需要你自己去消化。 你消化得了,还是消化不了,都没人管。 一旦有战事,需要你上阵,你就必须上阵。 正是因为如此,军中一些服役时间长的将士,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怪癖。 狄青的怪癖已经算是相对比较良善的了,所以寇季和种世衡才会发笑。 只是二人脸上的笑意并没有挂多久,就被一声爆炸声惊醒。 “敌人已经进入到埋雷的地方了。” 种世衡沉声说了一句。 三个人一起走到了山头的一些,往北望去。 在三人的注视下,地平线上冒出了一支兵马。 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一群,遮挡住了三人入目之处近半个草场。 “看对方这架势,这是要全军押上!” 狄青瞧着对方气势汹汹的逼了过来,忍不住开口道。 种世衡盯着敌人,沉声道:“他们要是不全军押上,就没有突破我们封锁的机会。” 狄青瞧着对方那毫无章法的阵型,缓缓的点了点头。 “对方明显是乌合之众,带人出去冲杀一阵,杀光他们锐气的话,他们应该会一哄而散。” 狄青点头过后,沉吟着道。 乌合之众,一般没什么恒心,也没什么勇气血拼。 只要狠狠的杀他们一场,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就会果断的投降或者是溃逃。 大宋朝廷在平叛的时候,几乎用的都是这一招。 在面对数量庞大的叛军的时候,只要抓住时机,给叛军一个迎头痛击,让叛军认识到自己不是官军的对手。 叛军要么会立马投降,要么就会四散而逃。 往后的战事就是官军追着叛军打。 寇季听到了狄青的话以后,摇了摇头道:“我们有火枪和火炮,足以应付敌人,犯不着出去冒险。” 狄青迟疑道:“等他冲过来杀的话,耗费的时间会很长。” 主动冲出去杀敌,和等敌人冲过来再杀,对敌人形成的威慑力完全不同。 以强横的姿态杀过去,远比等着敌人过来了再杀,要更有威慑力。 这就是为何狄青在作战的时候,总喜欢带头冲锋的原因。 ‘最强的防御就是进攻’这句话狄青理解的很透彻。 寇季知道狄青的心思,也知道狄青提议的好处,但是他没有答应,他拍狄青没有受伤的肩头道:“我们耗的起,所以没必要出去冲杀。出去冲杀固然能吓坏敌人,可风险也大。 敌人数量庞大,若是四面合围夹击的话,冲出去的兵马很容易被敌人歼灭。 现如今,大势在我们,我们不需要冒险。” 狄青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种世衡在狄青和寇季说完话以后,盯着扑过来的敌人,道:“大致有五十万,跟斥候刺探到的差不多。” 寇季问道:“放过来打,还是现在就打?” 种世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先给他们几炮,吓唬吓唬他们。”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随后战场就成了种世衡一个人的主场。 种世衡一边盯着敌人一步步临近,一边有条不紊的下令。 随着他一条条军令传达下去,他所帅里的十万兵马,一个个严阵以待。 待到种世衡的命令下达的差不多的时候,敌人也临近了山沟。 “杀!” 敌人没有喊话的意思,也没有做什么战前动员。 在临近山沟的时候,就果断下达了冲杀的命令。 最前方的敌人在收到命令以后,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气势如虹的冲了过来。 “嘭!” 不等大宋将士动手。 他们再次的踩上了大宋将士布下的地火雷。 大宋将士们布雷的时间有些短,所以大部分的地火雷都布置到了临近战场的位置。 仅有一小部分的地火雷,被斥候携带着,布置到了比较远的地方。 随着第一个地火雷炸响,其他的地火雷也跟着炸了起来。 “嘭!嘭!嘭!” 爆炸声传便了山沟内外。 爆炸区域内的敌人,被炸的人仰马翻,惨叫声无数。 大宋将士在布置地火雷的时候,布置的十分密集。 敌人没有什么阵型,一窝蜂的涌过来,覆盖了山沟外的大部分区域,所以撞上地火雷是必然的。 “准备!” 种世衡看到了地火雷给了敌人一个迎头痛击以后,准备下令火炮兵,用火炮招呼敌人。 只是刚喊了两个字,种世衡就喊不下去了。 因为战场上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冲在最前列的敌人,在遭受了一次地火雷伏击以后,居然从两翼跑开,撤回到了他们的大军当中。 种世衡一脸愕然的盯着战场,手僵硬的举在半空,放下也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 寇季和狄青也是一脸惊愕,二人对视了一眼后,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所以,那些人是白死了,那些雷是白趟了?!” 寇季忍不住问道。 狄青点着头道:“是白死了……” 种世衡沉吟着道:“只是炸死炸伤了几百人而已,对敌人而言,并没有伤筋动骨。我若是所料不差的话,敌人随后应该会派遣正轨的兵马,驱赶着那些凶徒们冲过来。” 寇季和狄青点了点头。 凶徒们明显没有死战和血战的勇气,所以仅凭他们自觉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冲上来送死。 只有正规兵马在后面督战,逼着他们往前冲,他们才会冲。 很快,敌人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种世衡的话。 在那些凶徒们退回去了以后,从大军中冲出了一支明显跟他们不同的兵马,斩了凶徒们中间一些领头的人。 然后又分派了一批凶徒,加上之前逃回来的凶徒,一起驱赶向了战场。 在刀兵的逼迫下,那些之前逃脱的凶徒们,不得不再次踏上了战场。 只是他们再次冲锋,明显小心翼翼了许多。 他们冲锋的速度很慢,并且绕开了此前爆炸的那一片雷区。 然而,他们能避开脚下的地火雷,却避不开头顶的炮弹。 在凶徒们冲进了火炮的射程以后。 种世衡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挥下了他举了许久的手。 “砰砰砰砰砰……” 数百门火炮齐射。 声音整齐划一,十分悦耳。 只是落在了凶徒们耳中,就成了催命的魔音。 他们抬头望向了火炮轰鸣声传来的地方,就看到了一颗颗圆滚滚的炮弹,贴着他们的脸颊飞了过来。 不等他们有反应。 炮弹们一颗颗炸开。 凶徒们一个个像是饺子一般跌落下了马背。 马匹被炮弹炸伤,开始横冲直撞。 凶徒们冲锋的脚步被硬生生的阻止在了原地,乱成了一团。 惨叫声四起,血肉横飞,场面相当惨烈。 后面正在冲锋的凶徒,眼看着前面的凶徒在炮弹轰击下,死伤无数,一个个硬生生的勒马止步。 一些胆小的,根本顾不得身后督战的正规兵马,开始调转马头往回逃。 敌人进攻的势头再次被打断。 敌人军中,几个为首的汉子,看着地火雷和火炮打击,心里是绝望的。 他们做乱大半年了,打了不少仗。 可是没有一场仗像是眼前这一场让人感觉到憋屈和绝望的。 两次冲锋,发动了近万人进攻。 从头到尾连宋军的毛都没摸到,就被打回来了。 宋军的强大,已经超过了他们所经历过的任何敌人。 他们跟宋军作战,有一种恍惚感。 感觉彼此双方处在不同的层面上。 感觉大家打的不是同一个时代的战争。 “沃克台首领,你怎么看?” 一个年长的老者,侧头看向了身旁一个中年人,声音沉重的问。 中年人面色冷峻的道:“宋军……不可力敌。” “宋军不可力敌,那就智取。入冬之前,我们击败宋军,返回我们的草场。不然我们的草场就变成了宋人的草场了。 长生天的神明若是知道了我们没能守住祂赐给我们的草场,一定会降下责罚。” 七个居于兵马首位的人当中,有一个是女子,现在说话的就是那女子。 那女子三旬上下,脸上画的五彩斑斓的,像是草原上的祭司,却又跟祭祀不同,身上并没有穿着如同百衲衣的衣服,反而裹着一身厚厚的熊皮袄。 手里握着一根挂着羊头骨的棒子,倒是有几分祭司的样子。 年长的老者听到了女子的话,略微皱起了眉头道:“图克图都朵依,你那长生天糊弄百姓也就算了,别糊弄我们,我们可不吃你那一套。” 能成为一部之主的人,都是聪明人,没人信宗教那一套。 图克图都朵依也知道她那一套对其他几个人不管用,所以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她又不是没尝试过借着长生天的神谕去影响其他人,只是都没有成功,甚至还被人给威胁了,所以她在这几个人面前有所收敛。 换做其他人质疑长生天的话,她恐怕已经祭出了自己手里的羊骨杖,敲碎对方的脑袋了。 沃克台没有搭理这个借着宗教作乱的疯子,他对年长的老者道:“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现在还是想想该怎么击败宋人吧。” 年长的老者沉吟了一下,看向了身旁不远处一个头顶上剃了一个秃瓢,耳边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四旬上下的汉子,道:“拓跋首领,你是从宋人手里逃出来的,应该了结宋军。你说说,宋军那火器该如何抵挡? 我们又如何打败宋人?” 拓跋野甩了一下耳边的辫子,皱着眉头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从宋人手里逃出来的。我是打败了宋人,从西夏故土光明正大的走出来的。 终有一日,我会击溃宋人,拿回属于我拓跋部的故土。” 图克图都朵依闻言,一脸讥讽的道:“过不了眼前这一关,你肯定会被宋人继续抓回去做奴隶。” 拓跋野听到此话大怒,“我拓跋部勇士永不为奴!你如此折辱我拓跋部勇士,我要宰了你。” “够了!” 年长的老者怒吼了一声,道:“大敌当前,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图克图都朵依,你手下的那个聪明的宋人呢? 问一问他是不是有应对宋人火器的办法。” 图克图都朵依一脸无所谓的道:“他不肯侍奉我,已经被我刨心挖肺,祭奠了长生天。” 年长的老者老脸一黑,“我说过,我可以用五百只羊赎买他。” 图克图都朵依毫不客气的道:“我不在乎羊,我只在乎他是不是愿意侍奉神明的使者。任何不愿意侍奉神明使者的人,都该处死。” 年长的老者瞪了图克图都朵依一眼,有点不想再搭理这个疯女人。 他盯着拓跋野道:“你应该见过宋人用火器作战,你有没有看到过有人抵挡住宋人的火器的?” 拓跋野眉头紧皱着道:“我从没有见到过有人能抵挡住宋人的火器的。” 年长的老者咬牙道:“难道宋人手里的火器就没办法克制吗?” “或许可以用盾牌……” 有人提议。 此话一出,立马遭到了其他人的反驳,“盾牌?!盾牌能防的住头顶和脚下吗?” 此话一出,七个人齐齐陷入到了沉默。 沉默了许久许久以后,拓跋野咬着牙道:“我们要是没办法抵挡宋人的火器的话,就只能硬着头皮冲过去。 宋人火器虽然厉害,但是不可能一下子杀死我们所有人。 我们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 我们一股脑的冲过去,宋人绝对阻挡不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3章 寇季的一世英名……没了?!(三更一万八!) 图克图都朵依罕见的没有拿神神鬼鬼的东西说事,她面色十分凝重的道:“一股脑的全部冲过去的话,我们可能会死很多人。” 七个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许久以后,沃克台打破了沉默,“我们还有得选吗?” 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皆是一暗。 有人犹犹豫豫的道:“我们可以回去找乌烈。只要我们帮助乌烈拿下了上京城,上京城以北的地方,他总会划拨一部分给我们当作草场。 比起上京城以南被宋人占据的那些草场,上京城以北的草场,或许更适合我们。”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上京城以北,并没有像是宋人一样强大的敌人。” 此话一出,有人想要附和,只是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年长的老者声音沉重的开口。 “回去找乌烈?!那就是自寻死路,乌烈在占据了上京城以及上京城以北的辽土以后,一定会吞并了我们。宋人有句话,叫做一个女婿半个儿。 他是我的女婿,却不肯听我的,还派遣我的族人去送死。 甚至还要让我的族人并入到他乌烈部。 我的族人若是并入到了乌烈部,成为了乌烈部的人。 那我该何去何从? 他会不会为了彻底掌控我的族人,暗中杀了我?” 图克图都朵依等人听到了年长老者的话以后,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他们之所以跟乌烈部闹掰,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夺回属于他们草场,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乌烈部联合奚王部,有吞并他们之心。 他们就是不愿意被人吞并,所以才选择了跟乌烈部决裂。 年长的老者见其他人没人开口,就继续说道:“就算我们投了乌烈部,跟着乌烈一起占据了上京城,占据了上京城以北所有的辽土,我们就能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了? 宋人的铁蹄迟早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们拿下了燕云十六州以后,仍旧派遣兵马攻克了我们的草场就是明证。” 图克图都朵依等人听到了年长的老者的话,齐齐叹了一口气。 有大宋这个霸道的不想要朋友的邻居在,他们真的觉得压力好大。 人家想打你就打你,想抄你老巢就炒你老巢,都不通知你一声。 你一点脾气也没有。 一句硬气话都不敢说。 什么也不说,逆来顺受的话,说不定人家打你的时候会轻一点。 冲人家呲牙说硬气话的时候,人家打你的时候一定会下毒手。 最可气的是,人家连叫爸爸的机会都不给你。 从大宋兵马抵达边陲到现在,招降过百姓,招降过凶徒,唯独没招降过他们。 你不招降一下试试,怎么知道我们会不会立马降呢? “那就一拥而上?” 图克图都朵依试探的问道。 年长的老者沉声道:“一拥而上!” 拓跋野无奈的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沃克台在点头过后,沉吟着道:“也不能单纯的一拥而上,更不能盯着一个地方冲。宋军守着山沟,我们要是只盯着山沟冲的话,只会被宋军给耗死。 山沟地方窄,根本没办法展现我们兵力的优势。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将手下的兵马分成几百股,或者上千股,然后从不同的地方冲。 大军冲山沟,其他的兵马直接沿着山坡往山上跑。 甚至绕过山也行。 宋军兵马数量有限,不可能守住所有地方。” 拓跋野道:“对,我们的目的是冲过去,而不是在此地跟宋军硬碰硬。跟宋军硬碰硬,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其他人纷纷点头。 年长的老者沉声道:“那我们就做一个约定。一旦我们冲过去,我们就率领着兵马在炭山回合。 到时候再商量下一步的谋划?” 图克图都朵依等人一起点头。 面对强敌,他们也只能抱团取暖。 “那就……杀?!” “杀!” “杀!!” “……” 拓跋野率先驱赶着凶徒们杀了出去。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驱赶着凶徒杀了出去。 只不过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冲在最前列,冲到一半的时候,就落在了对后。 更关键的时候,在临近山沟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往山沟里冲去,而是往两侧的山头上冲了上去。 山头并不高。 狄青和种世衡经常策马而上,他们自然也能策马而上。 山头上。 种世衡、狄青、寇季三人看到了敌人向山头上涌上来的时候,齐齐皱了皱眉。 种世衡沉声道:“我最担心的就是敌人分散突围。如今敌人果然分散突围了。” 寇季点了点头,刚要开口。 却见狄青已经跳上了马背,丢下了一句话,策马离开了。 “我去调集兵马!”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在言语。 寇季很想给狄青和狄青麾下的兵马一个长久的休息时间,只是敌人并不想让他们如愿。 “杀!” 种世衡在敌人临近山下的时候,怒吼了一声。 一瞬间,枪炮声齐鸣。 敌人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但敌人数量太多了,多到他们怎么割也割不完。 敌人从山头两侧,长达十数里的山头上往过冲,种世衡只能做到面前的封锁。 敌人将大部分的兵马派遣到了山沟里去冲阵。 种世衡为了挡住敌人大部分兵力,所以在山沟里布置的兵马相对而言要多一些。 两侧的山上自然少了不少。 所以敌人往两侧山上冲的时候,种世衡麾下的兵马应对起来自然吃立了一些。 山沟里。 凶徒们组成的冲锋阵,几乎就没有能冲到山沟中断的。 火枪形成的火力网,外加手榴弹和地下埋的地火雷相助,凶徒们几乎没有冲到大宋将士们面前的机会。 凶徒们不断的冲锋。 大宋将士们不断的枪杀。 短短一会儿工夫,在山沟里就形成了一道人和马尸骸组成的血肉墙壁。 大宋将士越打越凶。 一些将士脱离了自己原先的掩体,冲到了人和马尸骸组成的血肉墙壁前,借着血肉墙壁遮挡,对着敌人就是一通猛射。 凶徒们在经过了前期的冲锋以后,放弃了刀枪,改用箭矢攻击。 双方在战场上互射了起来。 大宋将士有掩体保护,所以箭矢几乎都落在了掩体上。 凶徒们没有东西掩护,只能被一枪枪的射杀。 “我降了!” 有凶徒被杀怕了,大喊了一声,扔了武器,跪在地上,用手抱着脑袋,在原地瑟瑟发抖。 大宋将士看到了降卒,却没办法纳降,因为对方距离他们太远了。 其他的凶徒还在冲锋。 山沟里的战事相当惨烈。 山头上的战事也不逞多让。 只是相比于山沟里的战事,山头上的战事就没那么顺利。 敌人仗着人数多,拉长的防线。 然后一窝蜂的不要命的往上冲,山头上的将士有限,根本受不住漫长的防线。 往往一个将士,要针对十几个,甚至二十几个敌人,根本应付不过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山头上的大将士们杀死的敌人数量虽然不比山沟里少,但是却没办法挡住敌人。 敌人眼看着要越过防线了,寇季和种世衡也加入到了战场中。 种世衡一手短铳,一手长刀,一边砍杀临近的敌人,一边用短铳杀死远处的敌人。 寇季在跟亲从官拉扯中,手握着一柄短铳不断的射杀敌人。 “寇枢密,您就躲躲吧。” “躲什么躲,我是怕死人吗?” “您不怕,卑职怕。您要是有个意外,卑职全家恐怕都得下去陪葬。” “我保证,没人杀你全家。” “您保证有什么用,您要是有意外,第一个动手砍卑职家人的,必然是官家。官家可没人拦得住。” “……” 亲从官拉扯着寇季后退,寇季却怎么也不退。 亲从官见拉不动寇季,劝不动寇季,最后咬了咬牙,心一橫,大声的喊道:“来几个人,将寇枢密架下去。” “你大……” 寇季骂人的话还没有喊出口,就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提胳膊柃腿的带出了战场。 就在寇季离开战场的那一会儿。 狄青已经跨马再次冲上了山,在他身后跟着自己麾下的将士。 有了狄青率领的生力军加入,局势瞬间逆转。 种世衡和狄青合力,将敌人驱赶下了山头以后。 种世衡对狄青喊道:“刚才有一支兵马从山外边绕过去了,你在这里守着,我带人去追。” “不用……” 狄青摇头喊了一声。 种世衡一愣。 狄青笑着道:“后面有惊喜等着他们。” 种世衡又愣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下狄青带来的援军以后,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 种世衡哈哈一笑,“继续杀!” 二人率领着兵马继续杀了起来。 二人不仅将敌人赶下了山头,还带着兵马追杀了对方足足五里地,才放弃了追击。 就在二人放弃追击的时候。 在山后面,正在发生有趣的一幕。 七部联军之一的长生教首领图克图都朵依在刚才混战的时候,率领着兵马足足奔出去了二十里地,从山边绕了过去。 一行人冲过了山边半腰,见到了后面没有半个宋军。 图克图都朵依畅快的大笑了起来,“我们逃过来了!” 其他长生教的人跟着大声的呼喊,一个个脸上充满了喜悦。 他们一个个策马狂奔,冲过了山边,准备冲进山后的腹地中。 只是,刚过了山边,就听到了一声大喝。 “你们去哪儿啊?!” 图克图都朵依和她的人循声望去,脸上的神色僵住了。 在山背处,一支四万人数的兵马,披着铁甲,持着钢刀,正在静静的等着他们。 图克图都朵依的瞳孔一瞬间缩成了一个点。 打不过! 完全打不过! 这是图克图都朵依看到这支兵马的时候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她亲自率领的兵马,自然是长生教内的精锐,是她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培育出的正规兵马。 只是比起对方,她麾下的这点正轨兵马,实在不好意思称之为正轨兵马。 她麾下三万正轨兵马,勉勉强强一人配了一柄辽军制式的弯刀,也配备上了辽军制式的弓箭,还有辽军制式的布甲。 稍作了一番训练,就已经是比凶徒们强横了一倍多的正轨兵马。 只是对上了对方,明显不够看。 对方清一色的锁子甲,头盔、肩甲、护心镜、裙甲等等,几乎全是精钢打造。 对方手里握着的是长刀,马背两侧分别悬挂着两根短矛,一架手弩。 在悬挂手弩的那一侧,还悬挂着一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宋人手掷的那种火器。 对方静静的站在哪儿,就是一个矢锋阵。 自己身后的兵马,勉强有一个阵型的样子。 但是跟对方那整齐的军容比较,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咕嘟……” 图克图都朵依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唾沫。 对方为首的那个将领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长枪。 “冲锋!” 长枪下滑,直指敌人。 四万铁骑如同潮水一般的冲了出来。 “投降!” “投降了!” “我投降了!” “……” 图克图都朵依在看到了对方汹涌澎湃的涌过来的时候,几乎毫不犹豫的呐喊了起来。 眼见对方越冲越近,图克图都朵依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在喊。 “投了!” “投了!!” “饶命!” “……” 图克图都朵依在疯狂的大喊。 有人或许会质疑,图克图都朵依为何不逃。 事实上图克图都朵依也想过要逃,只是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以后,图克图都朵依放弃了逃跑。 因为她知道她逃不了。 抛去对方那几乎碾压他们的军备不说,对方胯下的马匹也不是什么劣马。 而是一等一的上等马,不仅马匹好,个头还高,几乎比他们麾下的战马高了半头。 他们胯下的马儿,奔跑起来,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了,图克图都朵依有点绝望了。 却见对方在冲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一分为二,快速的将他们包围在了其中。 图克图都朵依见此,愣住了。 “既然降了,那就速速下马受降!三个呼吸内,不下马者,视为诈降!杀无赦!” 为首的将军在将他们团团围住以后,声音冰冷的说了一句。 图克图都朵依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迅速的下了马背,虔诚的跪服在了地上。 其他的长生教的兵马见此,纷纷下马受降。 为首的将军盯着图克图都朵依打量了一眼,冷冷的道:“幸好你们没跑,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有俘虏存在!” 图克图都朵依听到此话,打了一个哆嗦,她抬起头,快速的道:“将军……” “闭嘴!” 图克图都朵依刚说了两个字,为首的将军就粗暴的打断了她。 为首的将军厌恶的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脸上涂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在交趾的时候,就属你们这些脸上涂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最坏。” 不等图克图都朵依开口为自己辩解。 李四大声的喊了一声,“全部都带回去,那个不听话,就给我砍了。” 四万将士,齐齐应允了一声。 那声势,吓的图克图都朵依再次哆嗦了一下。 李四见此,拍了拍自己胯下的战马,“这叫水西马!能跑得过它们的战马,没几个。你没跑,很明智。” 图克图都朵依刚要开口,李四却策马离开了。 水西马是曹利用前往雷州的时候,在贵州发现的一种马种。 曹利用发现这种马匹比大宋常用的辽国马和吐蕃马要优质很多,就果断的抛弃了辽国马和吐蕃马,选择了用水西马做战马。 不仅如此,曹利用还将此事暗中告知给了寇季。 他觉得大宋的将士若是乘坐上这种战马的话,战斗力应该会直线飙升。 然而,寇季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只是回了一个知道了。 并没有将水西马征为军马的意思。 曹利用以为寇季不动水西马,还专门派人送了一匹给寇季。 寇季收下了马,却没给曹利用任何回复。 事实上寇季知道水西马,也知道水西马是好马。 水西马曾经被称之为龙驹,甚至有人还为它写了一篇古州水西马赋,用来为此马扬名。 由此可见,此马绝对是一等一的好马。 只是此马适合没有火器的大宋,却不适合有火器的大宋。 曹利用发现此马的时候,此马的数量并不多。 大宋朝廷想要培育此马的话,就需要投入大量的钱财。 想要用此马代替大宋军中的辽国马和吐蕃马,至少需要数十年的苦工,才能培养到大宋所需的数量。 此外,好马难养。 但凡是好马、名马,吃的都比人好。 在养马的花费上,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当时的大宋可并不富裕,满朝文武也不可能赞成将巨大的税收收入,投入到此马的培育当中。 寇季也不愿意等数十年,等此马培养起来。 有培养此马的钱财和时间,寇季能从辽国、西域等地抢回超过它们几十倍数量的战马。 既然如此,为何要培养它们? 而且火器出现以后,对马匹的需求也逐渐在锐减。 寇季觉得大宋也没必要花费巨大的代价,培养一群以后有可能用不上的战马。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没有搭理曹利用。 曹利用没得到寇季的答复,却并没有熄灭培养此马的决心。 他在雷州的时候就开始培养此马。 此后先后投入了海量的钱财培养此马。 足足十年,耗费了无数的钱财,他终于将此马培育到了一定的数量,勉强的配备到了军中。 在覆灭交趾的战场上,他手下的将士骑着此马,大放异彩。 此次大宋请交趾出兵,曹利用就将这支兵马给派遣了过来。 目的就是为了让寇季好好看看水西马的厉害,让寇季后悔。 只可惜。 曹利用引以为傲的水西马,在辽国战场上就没有发会的余地。 在大宋配备的火器足以压着敌人打的情况下,铁骑冲锋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再好的战马,再好的骑兵,也只能跟在一旁打辅助。 主力战场上,永远没有他们的份儿。 从交趾兵入辽到如今,打的最漂亮的一场仗,大概就是这一场了。 但即便是这一场,也只是一个辅助。 之前他们跟着刘亨的时候,没啥大战的机会,因为刘亨在破了上京城以后,就一直在辽国境内流窜,根本不跟辽国兵马正面打。 随后跟着狄青的时候,他们也没啥机会。 因为但凡是需要铁骑冲锋的战场,不等他们出手,狄青已经亲自带着兵马出去将对方灭了。 总之,水西马是好马,只是在大宋有点生不逢时。 李四押解着俘虏回营的时候。 山头上。 寇季在骂人,“说!你们谁扯的我的裤子?!” 在寇季面前,一字排开,站着五个彪形大汉,一个个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对于他们蛮横的将自己从战场上架下来,寇季没有怨言。 毕竟,人家也是为了他的小命着想。 可是在架着他离开了战场,顺手将他外裤扯了的事情,他必须问清楚。 大庭广众之下,他穿着个亵裤到处乱跑,别人还以为他是个败军之将呢。 寇季见五个家伙,没一个人承认的,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他指着其中一个人道:“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肯定是你!” 那彪形大汉闻言,急忙摇头,“少爷啊,不是我,不是我,我抬的是您的胳膊。” 寇季目光落在了下一个彪形大汉身上。 那彪形大汉也急忙摇头道:“少爷,我抬的也是胳膊。” “我托着腰!” “俺扶着您的手!” “小人扶着您的头!” “……” 剩下的三个彪形大汉,果断替自己开脱。 寇季被着五个家伙给气笑了,“合着我的两条腿没人管,我是自己走回来的?!” 五个彪形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言语。 寇季冷冷的道:“再有下次,砍你们的脑袋!” 五个彪形大汉闻言,对视了一眼,齐齐躬身道:“多谢少爷不杀之恩。” “滚蛋!” 寇季破口大骂。 五个彪形大汉,如蒙大赦,逃出了帐篷。 寇季在他们五个人离开以后,以手扶额,头疼的道:“我的一世英名,算是没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4章 水货 “哈哈哈……寇季,听说敌人杀来的时候,你吓的裤子都掉了?” 就在寇季自言自语的时候,陈琳那充满嘲笑味道的声音在帐篷外响起。 “我就知道……” 寇季以手扶额,心里有说不出的郁闷。 陈琳畅快的大笑着进入了寇季的帐篷。 盯着坐在帐篷当中的寇季,嘲讽的道:“咱家记得你上过好些次战场,也面对过无数强敌,怎么就会吓的裤子都掉了呢?” 寇季放下手,瞪了陈琳一眼,没好气的道:“裤子是他们抬我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拽掉的,不是被人吓掉的。” 陈琳笑眯眯的道:“反正军中现在传遍了,说你在敌人杀到近前的时候,裤子都吓掉了。你再怎么解释也没用。” 寇季愤恨的道:“我说的是事实。” 陈琳哈哈大笑道:“重要吗?反正要不了多久,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是我大宋第一个在战场上被吓掉裤子的枢密使。 你也是文臣出身,你应该明白,比起真相,百姓们更愿意相信这个。” 寇季恼了,“谁传的谣言,我要宰了他。” 陈琳笑着道:“军中将士都在传,你还能把他们全宰了不成?” 寇季恶狠狠的瞪着陈琳,“你肯定也在背后推波助澜了,对不对?” 陈琳一脸无辜的道:“咱家可是什么也没有做……” 寇季根本不信,却也拿老东西无可奈何。 就在陈琳进来不到半刻钟以后,种世衡和狄青一起进入到了帐篷。 一进帐篷,种世衡就以一种十分坚定的语气对寇季道:“枢密使,我们赢了……” 狄青在一旁附和道:“不仅赢了,还抓了不少俘虏。山沟里,加上山头上,一共抓了有十五万俘虏。有一支敌兵绕过了山头,跑到咱们背后去了,我在咱们背后做了布置,他们逃不了。 等到战事结束了,估计又能抓一些俘虏。” 寇季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敌人现在退到何处了?” 狄青沉声道:“敌人现在退到了十五里以外,我们的斥候一直盯着,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尽快的告知给我们。” 寇季点了点头,“尽快打扫战场,让该休息的将士们下去休息,等敌人下次再来的时候,我们也不至于表现的这么仓促。” 种世衡点头应承了一句,“在来之前我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寇季点头道:“那就好……” 种世衡开口道:“俘虏们如何处置?”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暂时用绳索串起来,当成民夫用。” 种世衡听到此话,便不再言语。 寇季跟他们聊完了公事,脸上的神色瞬间一变,“听说军中最近出现了一些谣言,有人还在背后推波助澜?”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听到寇季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种世衡憋着笑,肩头一抖一抖的。 狄青倒是憨厚,他对寇季道:“兄长,军中是刚刚生出一些谣言,跟您有关。不过将士们都知道实情,也知道您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 将士们只是将此事当成戏言说,并没有人当真。 也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寇季哼了一声,“我的身份是他们可以背后议论的吗?!” 狄青一脸尴尬。 种世衡憋着笑道:“枢密使,你大大小小的战事也经历了不少,甚至还遭遇过敌军刺杀,此事军中的将士们都知道。 他们现在传扬您掉裤子的事情,也只是觉得有趣,并不是刻意要给您抹黑。 您没必要生气。” 寇季瞪着种世衡道:“他们可以不当真,但国内的百姓们也可以不当真吗?谣言止于智者,但是在这种事情上,能有几个智者?” 种世衡笑着道:“将士们已经传开了,现在阻止也阻止不了。你也应该明白,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将士们的嘴是堵不住的。” 寇季喝道:“那就想办法给我堵住。” 种世衡摊开手,果断道:“我是没办法。”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没办法就给我想,想不出来,下次敌军来袭的时候,我就把你的裤子拔了,丢到战场上。” 种世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咳咳……” 就在寇季准备继续威胁种世衡的时候,陈琳突然咳嗽了一声。 寇季猛然看向了陈琳,喝道:“你也想被拔了裤子丢到战场上去?” 陈琳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郑重的道:“咱家是有正事要说。” 寇季、种世衡、狄青三人立马态度一变,认真的看着陈琳。 公是公,私是私,他们分的很清楚。 陈琳也一脸认真,“就在刚才,咱家的人终于上京城那边的探子联系上了。上京城那边的探子传回了消息,说是在阿颜部等七部离开以后,乌烈部和奚王部携手一起猛攻上京城。 眼看着上京城快要沦陷的时候。 从上京城东北杀出了一支奇兵。 不仅帮着耶律宗真击溃了乌烈部和奚王部,还将t他们赶出了上京城十里之外。” 寇季三人闻言,皆是一愣。 寇季忍不住道:“耶律宗真居然还有这种后手?” 种世衡沉吟着道:“他能隐忍到这个时候才让后手出击,这份忍耐力,就远超一般人。以他的年纪,能有这份忍耐力,若是成长起来,一定是一个不输给耶律隆绪的雄主。” 狄青沉声道:“我更好奇是什么样子的兵马,能轻而易举的击溃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 乌烈部的兵马虽然才创里不久,可是能稳稳的占据新契丹九族的首位,并且还能压住奚王部,那就说明他们的兵马不弱。 奚王部就更不用多说,以前辽国对外的战事,大部分都有奚王部的人参与,所以他们的战斗力不弱。 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加起来,纵然是我们对付起来,也要稍微费一些手段。 那能轻易击溃他们的兵马,到底有多强?” 不等寇季三人开口,狄青继续道:“上京城岌岌可危的时候,突然冒出了一支强援,会不会耶律隆绪留给耶律宗真的后手,如此后手,耶律隆绪又留下多少? 大家应该都知道,在我大宋崛起之前,辽国才是四海霸主。 辽国称霸多年,底蕴恐怕比我们看到的要多。 若是耶律隆绪为耶律宗真留下诸多后手的话,那我们随后应付起来,恐怕得小心一些才行。” 狄青话音刚落,陈琳就缓缓的开口道:“狄将军不必过于担心,驰援耶律宗真的那支兵马,击溃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也没那么轻而易举,反而耗费了不少的力气,死伤几乎过半。 咱家觉得,那应该是耶律隆绪留给耶律宗真的唯一的后手。 若是有其他后手的话,耶律宗真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强军死伤过半。” 寇季听到此处,疑问道:“那一支兵马到底是什么来历?” 陈琳苦笑着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那支兵马居然不是任何一支契丹八族的兵马,反而是一支女真。 人数只有两万,有生女真,也有熟女真。 领头的是耶律隆绪一手提拔上来的女真族大将著骨里。” 寇季和种世衡三人听到此话,都有些意外。 种世衡惊叹道:“两万女真,能击溃十数万攻打上京城的乌烈部和奚王部的联军,实力不是一般的强啊。” 寇季的关注点跟种世衡不同,他在听到了著骨里的名字以后,沉吟着道:“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著骨里之前是皮室军中的一员大将,后来被派遣到了辽国京北道,担任镇守将军,手下率领的是一部分纯正的辽人组成的兵马。 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支战斗力强横的女真部族兵马的统帅。 耶律隆绪此前对他的诸多安排,难道是障眼法吗? 还有,辽国境内女真虽然人数不少,可大多都分散在辽国各地。 其中最大的熟女真部族,是位于渤海处的女真部族。 族人勉强也就两三万人。 此前狙击耶律宗真回到上京城的时候,他们就出了三千多人,给了耶律宗真一个狠的。 剩下的一部分成了我们的俘虏,一部分在凶徒当中厮混。 著骨里又是从哪儿搞来的两万女真部族的兵马?” 寇季一席话说完。 陈琳、种世衡、狄青三人面面相觑,寇季问出的问题,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寇季见陈琳和种世衡、狄青一样的神色,盯着陈琳问道:“你不知道吗?” 陈琳苦笑了一声,“咱家要是知道的话,就说出来了,根本不会藏着掖着。” 种世衡推测道:“耶律隆绪对著骨里的安排,应该就是一个障眼法。至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万女真,应该是耶律隆绪活着的时候暗中招募的。 他们以两万之数,击溃了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十多万联军,那就说明他们是能征善战的精锐。 他们成军时间应该不断,并且应该参加过不少战斗。” 寇季皱眉道:“据我所知,辽人近些年的战事中,并没有用过什么不知名的兵马,也没有大批量的涌过女真人。” 狄青思量着道:“以耶律隆绪以前的权势,将一支兵马安排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磨练,应该也不难吧? 他或许没办法大批量的用女真人作战,也没办法大批量的征召女真人。 但他可以悄悄的招募和操练。 辽国境内的女真数量可不少。 他一个部族挑选几个人,一圈下来也能挑选不少人。 一年挑选一点点,几年就能挑选出一支两万人的兵马。” 寇季、种世衡和陈琳听到了狄青的话,一起点头。 他们觉得狄青说的有理,应该十分接近真相。 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两万女真兵马之前为何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种世衡在点头过后,沉声道:“我们其实没必要在意他们是怎么来的。他们虽然击溃了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但只是将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驱逐出了一段距离,并没有彻底将这两支兵马歼灭。 那么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在重新整顿一番后,很有可能会再攻上京城。 马上就入冬了。 冬日里大雪封路,没办法行军。 但却并不妨碍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攻打上京城。” 乌烈部和奚王部的兵马就在上京城附近,根本不需要长距离的行军,所以即便是大雪封路,对他们的影响也不是很大。 他们无非是需要耗费一些兵力去清理积雪而已。 寇季、狄青二人皆赞同的点了点头。 种世衡继续道:“乌烈部和奚王部的人如果再次攻打上京城的话,一定会血战到底。因为战事打到了他们这个份上,他们除了拿下上京城,别无选择。 所以那一支女真兵马,能否在乌烈部和奚王部联军的攻打下存活下去,很难说。” 寇季点头道:“就让他们去咬吧。等他们咬出结果的时候,估计就到明年开春了。到时候我们刚好过去捡便宜。” 种世衡和狄青笑着点了点头。 寇季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两个下去做事吧。别忘了我们还有一群凶徒要对付。” 种世衡和狄青拱了拱手,退出了帐篷。 陈琳迈步也准备离开,却被寇季给叫住了。 “站住!” 寇季冲着陈琳喊了一声。 陈琳听出了寇季语气不善,瞥了寇季一眼道:“寇枢密有何吩咐?” 寇季瞪着陈琳道:“让你手下那些往返于汴京城和此处的探子别给我瞎说。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从汴京城那边传过来,我就找官家参奏你。” 陈琳翻了个白眼道:“咱家没那么闲!” 寇季哼了一声。 陈琳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帐篷。 帐篷外。 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清点俘虏、重新布防。 将士们一直忙活到了夜晚,才忙活完。 就在寇季点起了蜡烛,准备依照军中参军送来的军功公文书,核实将士们的功劳的时候。 狄青出现在了帐篷内。 “兄长,李四他们在山边抓到了三万多俘虏,其中为首的是长生教的教首。” 寇季提起笔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意外的道:“还抓了一个有身份的?” 狄青点头道:“李四他们此次算是立了大功了,只可惜他们是交趾兵马,他们立了功劳,朝廷没办法直接上次,也没办法给他们加官进爵。” 寇季放下了笔,道:“他们的功劳你不用管。官家请交趾出兵,交趾的兵马在此处建立了功勋,官家自然会给交趾王一个交代。 到时候他们会从交趾王手里拿到他们应有的赏赐。” 说到此处,寇季摸索着下巴道:“那个长生教的教首,你带上来让我见见。” 狄青闻言,赶忙道:“那人将自己涂的花花绿绿的,又是个女的,实在不太雅观。我把人交给了陈琳,让陈琳去给她洗漱一番,再给您送过来。” 寇季听到此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见她,是审讯俘虏,又不是宠幸她。” 狄青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自然知道兄长不好女色。我让陈琳给她洗漱主要是因为她身上涂的东西太多,味道太大了,怕您受不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能有多大的味道?” 狄青苦笑着道:“负责擒拿她的两个交趾兵,险些昏死过去……” 寇季一愣,忍不住道:“那确实大……” 军中的将士们平日里都待在充满了各种汗臭味的军营里,习惯了有臭味的环境。 能将他们熏的快要晕过去,那说明对方身上的味道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等人洗干净了,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寇季吩咐了一声。 狄青答应了一声,躬身一礼,退出了帐篷。 寇季提起了开始核实将士们的功劳,核实了一会儿。 陈琳带着人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 陈琳带着的是四个身强力壮的宦官,他们手里拿着一个三旬的女子,女子脸颊红彤彤的,脸上充满了慌张和胆怯。 女子正是长生教教首图克图都朵依。 她是所以慌张、胆怯,是因为陈琳下手太狠了。 为了搓干净女子身上的污垢和身上的一些颜料,陈琳取了一个硬毛刷子,狠劲的在她身上刷。 将她的皮肤都刷红了。 若不是她皮糙肉厚的,陈琳能从她身上刷下来一层皮。 她不怕死,但是她怕折磨。 有人或许会质疑,说她连死都不怕,为何会怕折磨? 事实上怕死的人,并不代表就不怕折磨。 很多俘虏都有自杀的勇气,但却没有面对刑讯的勇气。 因为大部分的酷刑都让人生不如死。 寇季上下打量了一眼模样普通,神情慌张的图克图都朵依,缓缓开口,“叫什么名字?” 图克图都朵依听到了寇季开口,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图克图都朵依!” 寇季继续问道:“你就是长生教教首?” “是!” 图克图都朵依赶忙回答。 寇季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是大宋枢密使寇季!” 图克图都朵依一愣,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寇季一脸愕然,“我有那么可怕?” 图克图都朵依瞥了寇季一眼,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听……听说,您杀的人,比我们长生教的人还多……” 寇季看向了陈琳,疑惑的道:“这真是长生教的教首?” 长生教好歹也是新契丹九族之一,惦记着辽国江山的一大势力。 领头的人就这种货色? 陈琳刚要开口,就听图克图都朵依抢先一步道:“我是!我是!” 寇季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量着图克图都朵依,道:“长生教能占据辽国的京东路,势力也算不小。 就你这样的,能掌控这长生教?” 图克图都朵有些尴尬的道:“掌控着长生教的是神明,我只是帮神明传达神谕的。” 寇季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她这种货色为何能掌控长生教。 实力不足,宗教来凑。 只要百姓们对神明还有信仰、还有畏惧,她这种货色倒是能借着神明的名义,掌控一方势力。 寇季盯着图克图都朵依道:“我姑且相信你是长生教的教首。我有一些话问你,你必须如实作答。” 图克图都朵依赶忙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寇季沉声道:“说一说你们各部具体有多少兵马,谁的兵马强,谁的兵马弱。” 图克图都朵依赶忙开口,将自己知道的几乎全部说了出来。 图克图都朵依口中的消息,几乎跟军中的斥候和陈琳手里探子打听到的消息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她的消息对寇季没有半点价值。 寇季微微皱起了眉头,继续问道:“我的人在拿下辽国京南道、京东道和河西路的时候,并没有缴获到多少钱财。 你们几方势力,在辽国境内肆虐的时候,应该搜刮了不少钱财。 现在,我想知道,你们将那些钱财藏在哪儿了?” 图克图都朵依听到这个问题,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迟疑。 寇季面色微微一冷,“你可以不说……” 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图克图都朵依就快速的道:“大部分藏在京南道、京东道内,还有一部分我们自己带着,埋在了上京城外的观音庙。” 寇季眉头一挑,“都在何处?” 图克图都朵依苦着脸道:“长生教的那一部分,埋京东道内的一处山下。阿颜部几个部族的钱财埋藏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的道:“你们之所以急着南下,就是为了那些钱财对不对?” 图克图都朵依苦笑着点了点头。 寇季点着头道:“看来那些钱财数量不少。乌烈部能舍下那些钱财,继续攻打上京城,确实有几分魄力。” 说完这话,寇季盯着图克图都朵依道:“你可以下去了。看在你恭顺的份上,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图克图都朵依赶忙叩谢了寇季不杀之恩。 寇季摆了摆手,陈琳吩咐宦官将图克图都朵依押解出了帐篷,陈琳自己并没有离开。 寇季瞥了一眼站在哪儿一言不发的陈琳一眼,没好气的道:“官家如今富得流油,还要贪那些钱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5章 寇天赐用的连环计 “战场上的缴获,有七成归朝廷。” 陈琳盯着寇季,认真的说。 寇季淡淡的道:“那也是朝廷的,不是官家的。” 陈琳正色道:“朝廷的就是官家的。” 寇季撇嘴道:“那你带人去挖,挖出来以后三成送到我这里,七成送回汴京城。” 陈琳闻言,点了点头道:“咱家刚好闲着。” 寇季翻了个白眼。 陈琳甩着袖子离开了帐篷。 寇季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官家被一群财迷围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回头应该跟官家谈一谈。” 寇季嘀咕了一声,低头继续核实军功。 一核实就核实到了半夜。 半夜,帐篷外冷风呼啸,如同鬼哭狼嚎。 寇季在核实完了军功以后,准备出去活动一下筋骨。 迈步走到了帐篷口,掀开了帐篷的帘子,一股冷风就狠狠的涌了进来。 寇季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抬眼往外面一瞧,只见零星的雪花从帐篷外的火把处飘过,闪出了一点点的亮光。 寇季呢喃道:“下雪了?” 雪最初的时候很小,伴着冷风在空中乱舞。 待到风小了以后,鹅毛大雪飘飘洒洒而下,一会儿就在地上落了一层。 种世衡、狄青、陈琳皆被人唤醒,一个个顶风冒雪,出现在了寇季的帐篷内。 寇季在他们到了以后,请他们坐在了帐篷内的火盆边上,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嘶……这辽国的天,说变就变,雪说下就下,一点儿征兆也没有……” 陈琳搓着手,一边打哆嗦,一边低声道。 寇季双手摊开,放在火盆上空,淡淡的道:“你这话有问题。” 陈琳一愣,看向了寇季。 寇季幽幽的道:“你应该说,同样是北方,汴京城飘雪还有一些征兆,此地飘雪一点征兆也没有。” 陈琳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寇季,“有区别吗?” 寇季没有言语,瞥了种世衡一眼,示意种世衡来解释。 种世衡笑着道:“当然有区别,没落雪之前,此地归属,还存在着风险。这一落雪,此地就归我大宋了。” 狄青在一旁点着头道:“大雪一落,各地封路,所有的敌人都被挡在了此地以北,根本没办法再长途跋涉的赶过来跟我们对战。 即便是刚刚被我们打退的七部联军,在落雪以后,也很难再对我们展开进攻。” 见陈琳仍有些疑惑,种世衡就笑着继续道:“大雪封路,封的不仅仅是路,还有马匹奔跑的速度。雪落的越厚,马匹奔跑起来越困难。 据我所知,往年辽国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都很大。 上京城以北,雪盖三尺,是常有的事情。 上京城以南,通常也是雪盖两尺。 两尺雪,足以削弱马匹的速度。 在我们的火枪面前,跑不快,一个个就是活靶子。 过来只有送死。” 寇季做了个总结,道:“所以,此战打到现在,我们不战而胜。此地从今往后就会归我大宋所有。” 陈琳愣愣的盯着寇季道:“可是明年开春以后,敌人还会卷土重来。” 寇季哈哈大笑,“明年开春,他们见了我们,只有逃跑的份儿。” 等到明年开春,杨文广和刘亨率领的兵马,朱能和高处恭率领的兵马,会相继赶到此处。 两大器械作坊赶制出来的火器,也会相继运达。 到时候对敌的兵马数量不仅会成倍数增长,兵马的战斗力也会提升好多。 到时候,敌人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根本没有多少还手之力。 除非赵祯蠢到临场换将,将寇季一行人换下去,换一群不懂兵事的文臣来指挥作战。 不然大宋真的没办法输。 兵力、装备,处在碾压的地步。 种世衡、狄青、杨文广、朱能等人,都是能征善战的宿将,在打仗的时候根本不可能给敌人可乘之机。 所以,明年开春以后,就是辽国覆灭的时候,就是大宋版图再一次急速扩张的时候。 陈琳见寇季如此肯定,也没有细问。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没有质疑寇季的说法,那就说明寇季说的是一个事实。 “从今日起,一直到明年开春,我们都不用折腾了。大家近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现在可以下去好好的睡一觉了。 不过不能放松警惕,斥候和探子都派出去,盯着点敌人的动静。 敌人要是冒雪过来,就给我狠狠的招呼。” 寇季吩咐了一声。 种世衡和狄青二人点了点头,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帐篷。 陈琳也起身离开了帐篷。 寇季伸了一个懒腰,裹着熊皮,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榻上,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寇季是睡安稳了,可是千里之外的汴京城里的人却睡不安稳。 深更半夜的。 向嫣坐着马车,拿着寇府的牌子,敲开了汴京城的大门,惊醒了汴京城里所有的人。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功劳。 他的一切,都被汴京城内所有人密切的关注着。 向嫣深夜闯汴京城,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向嫣坐着马车入了汴京城以后,一路赶往了皇宫,叫开了皇宫的大门,匆匆赶了进了皇宫。 皇宫内。 赵祯在熟睡中被人唤醒,瞧了瞧躺在龙床上的曹皇后,以及躺在身边的一个幼小的身影,微微揉了揉眉心,起身更衣,赶往了偏殿。 就在越前,曹皇后和宫里的几个嫔妃相继诞下了龙子龙女。 曹皇后肚皮争气,为赵祯再添了一位皇子。 小张氏肚皮也争气,也为赵祯诞下了一位皇子。 其他两个,皆是皇女。 此外,入宫不久的何氏,也怀上了龙种。 御医大言不惭的断定何氏肚子里怀的是皇子。 赵祯别提有多高兴了。 一下子多了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还有一个预备皇子(皇女)。 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爹在朝的时候,子嗣不昌,着实愁坏了大宋朝所有人。 他登基之初,子嗣也难出,他一度怀疑他要步他爹后尘。 直到赵润出生以后,他才放心了不少。 如今皇子皇女一对一对的往外冒,他可以说是子嗣昌盛,他怎么能不高兴。 为了奖励给他生下皇子皇女,以及怀上龙种的几位妃嫔。 赵祯近些日子,轮番在她们宫里就寝。 其他嫔妃的宫殿,去都不去。 今夜刚好卧榻在曹皇后寝殿。 若不是向嫣急急闯宫,似有大事发生,他估计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赵祯入了偏殿,不等向嫣施礼,就急忙开口道:“嫂嫂深夜入宫,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寇季如今在外为他征战,寇府有事,向嫣找上了门,那赵祯就不能怠慢。 “命妇当不起官家如此厚爱。” 向嫣屈身一礼,从袖口取出了一封信件。 “官家,出大事了。” 赵祯急忙吩咐人从向嫣手里拿过了信件,快速的拆开,仔细审阅了一番后,脸色一黑。 “胡闹!” 向嫣苦着脸道:“命妇一时不查,出了如此大的差错,还请官家降罪。” 赵祯阴沉着脸,摆摆手道:“此事跟嫂嫂无关,纯粹是絮儿和天赐儿他们瞎胡闹。” “来人呐!” 赵祯不等向嫣再次开口,就对殿外呼喊了一声。 “奴婢在!” “去传朕的口谕,让五城兵马司出五百人,让捧日军和天武军各处五百人,即刻北上,将赵絮、寇天赐等人给朕抓回来。” “喏……” “记得叮嘱他们,莫要伤了朕的皇妹和皇儿……” “喏……” 主事的宦官答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小黄门出去传赵祯口谕。 向嫣听到了赵祯的话,迟疑了一下,道:“几个小孩子在家待着无聊,想去北地找命妇的夫君,却没有告知命妇,确实有些不妥当。 只是官家调动兵马,是不是过于兴师动众。” 赵祯叹了一口气,“朕的皇妹和朕的皇儿在嫂嫂面前倒是乖巧,可是在朕面前,却是另一番模样。 一个个又皮又闹腾。 不动用兵马吓唬吓唬他们,他们肯定不会乖乖回来。” 向嫣听到此话,心里叹了一口气。 赵絮和寇天赐两个人,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府内,只留下了一封信,就往辽地去了。 她差点没吓死。 赵絮可是赵祯妹妹,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寇天赐是她的心头肉,他要是出现个什么意外,她一定会难过死。 向嫣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要是非去北地的话,跟命妇说一声,命妇也不是不会答应。只是他们如今就这么鲁莽的走了,没带什么金银细软,也没带侍卫,命妇心里着实放心不下。” 赵祯听到这话,赶忙道:“嫂嫂放心,他们的安危你不用担心。絮儿身边有朕派遣的暗卫,天赐儿身边有四哥留下的暗卫,也有朕派去的暗卫,不会危险的。 他们没带金银细软,倒是会吃一些苦。 但是他们如此鲁莽行事,吃一些苦就当长一个教训。” 向嫣听到这话,顿时放心了不少。 以赵祯对赵絮的重视,他派遣到赵絮身边的,必然是器械监的人。 器械监的人,那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 寻常的小毛贼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大毛贼如今大宋境内几乎是看不见。 所以没人能威胁到他们的性命。 在大宋相继拿下了河西和兴庆府等地以后,大宋境内几乎就没什么大股匪徒了。 小毛贼也少了。 乞丐更是一个也看不见。 朝廷在这方面有相关的政令。 各地官府向朝廷提供罪囚、乞丐,都有一定的政绩。 朝廷需要罪囚和乞丐,主要就是为了充实边地人口,尽快消化边地。 所以各地官府的人,看到了土匪流寇、乞丐等人,就像是看到的行走的政绩。 由于兵制革新以后,各地的武装力量得到了进一步的升级,各地官府有足够的势力清理治下的大小流寇。 所以他们将治下清理了一遍,兑换成了政绩。 平日里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几乎就没有成为土匪流寇的机会。 只要一犯事,地方官府立马组织人手去抓。 抓住了就塞给朝廷换政绩。 所以如今大宋几乎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土匪、流寇。 小规模也几乎没有。 只有一些在官府的追捕下,亡命天涯的罪人。 就是这一类的罪人,都不敢在人前露头。 一经发现,立马会被盯上。 各地官府的人在抓罪囚的过程中捞足的政绩,如今看到这些罪人,一个个有眼珠子发红。 如此情形下,赵絮和寇天赐身边有高手随行,几乎没有什么危险。 就在向嫣刚刚放下心以后。 一个宦官迈着小碎步进入到了偏殿。 “启禀官家,宫外来了个寇府的人,言称寇府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 赵祯一脸愕然的问。 向嫣一脸急切的盯着宦官,等待着他的下文。 宦官赶忙道:“寇府千金,还有刘府的公子,以寻找公主殿下和寇侍读为由,点了寇府两百部曲,策马往北去了。” 赵祯愣住了。 向嫣瞪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 “这……这……这……这丫头跟着填什么乱啊。” 赵祯愣了许久以后,被气笑了,“嫂嫂,你中了那个坏小子的计了。” 向嫣不解其意,看向了赵祯。 赵祯咬了咬牙道:“那坏小子此前留书离府,必然没有离开汴京城外的范围。他是使了个计策,骗你离开了寇府。 然后再让寇卉和刘伯叙二人,带上金银细软,带上侍卫,去找他们。 然后他们一起去北地。 朕若所料不差的话,一会儿,你府上肯定还得来人。 肯定是那坏小子打发人回来告诉你,让你放心,并且别去寻他。” 向嫣有些不相信。 可是过了半个时辰以后,果然有寇府的人在宫外传话。 所说的话跟赵祯猜测的不差分豪。 向嫣知道此事以后,哭笑不得。 赵祯感叹道:“这小子也算是懂事,知道朕和嫂嫂担心他们的安危,所以特地骗了两百侍卫出去,让朕和嫂嫂宽心。 待朕派遣出去的兵马抓住了他们以后,朕会从轻处罚。” 说到此处,赵祯对向嫣道:“朕派人在宫里安排一个偏殿,嫂嫂你先歇下。待到朕派去的人将他们抓回来以后,朕派人告知给嫂嫂。” 向嫣长叹了一口气,苦着脸答应了。 随后,赵祯返回了寝殿,向嫣在宫娥引领下,到了一处偏殿。 二人就这么等起了消息。 从天黑等到天明,从天明等到了中午。 期间,宝庆公主找到了赵祯,说是知道了寇天赐离开了汴京城的消息,担心寇天赐的安危,要去庙里为寇天赐祈福。 赵祯也没多想,就派人送她出了宫。 一晃,到了傍晚。 送宝庆出宫的人和抓寇天赐的人,一起回到了宫内。 宝庆公主丢了,寇天赐也没抓到。 “怎么回事?” 赵祯冷冷的盯着那些护送公主去祈福的人。 “回官家,卑职等人护送公主殿下去祈福,路上碰见了寇驸马。公主殿下执意要跟着寇驸马离开,卑职等人也不敢拦,所以立马回来向您禀报。” 护送公主的侍卫们,站在赵祯面前,瑟瑟发抖的说着。 赵祯听到这话,眼珠子都瞪起来了。 “连环计?!” 赵祯喊了一声,盯着那些前去抓寇天赐和赵絮的人,质问道:“你们是不是没抓到人?” 那些人垂着脑袋,低声道:“卑职等人只抓到了寇府的侍卫,并没有碰到寇侍读和公主殿下。” 赵祯听完了他们的话,大致已经了结的事情的始末。 “好一个连环计!” 赵祯冷声赞叹了一声,“天赐儿啊天赐儿,你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只是拐带公主的罪名,不知道你拿什么承担。” 赵祯赞叹过后,冷声吩咐。 “此事暂时别告诉雍国夫人。派人快马加鞭去各水运衙门,让他们将人给朕带回来。” “水运衙门?” 一种宦官们一脸愕然。 赵祯冷哼了一声道:“昨夜寇天赐前往北地的事情就闹开了,捧日军和天武军的将士也知道此事。他们守着四门,寇天赐想要从四门出去,必然瞒不过他们。 所以寇天赐想出汴京城,只能通过盘查并不怎么严密的水门离开。 水门平日里运送的货物比较多。 只要寇天赐躲在货物里,再找个有身份的人帮忙糊弄一下,就能轻易的出去。 更重要的是,如今捉拿寇天赐的三支兵马中,只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回来,捧日军和天武军的人还在外面。 他走陆路的话,很容易撞见捧日军和天武军的人。 走水路的话,反而会安全一些。 毕竟,上下虎翼离开汴京城以后,汴京城目前没有多少能用的水军。” “奴婢这就去传令!” “卑职马上去水上抓人!” “……” 随着赵祯一声令下,许多人为了捉拿寇天赐动了起来。 依照赵祯的推测,宫里的人先调查了汴京城的几出水门。 果然让他们查到了一点东西。 在早晨的时候,朱府的公子、杨府的公子,坐了一艘粮船出了东水门。 朱府和杨府的两位公子,跟寇天赐都交好。 他们目前还没有插手副上生意的资格,就算要出去游玩,也不会坐一艘粮船,所以粮船里面肯定有猫腻。 查到这一点,算是验证了赵祯的推测。 于是他们便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 最后在开封府界碑附近了一处渡口,抓到了寇卉等人,将她们送到了汴京城。 一群小家伙们被送到了皇宫,送到了赵祯面前以后。 赵祯看着他们有些脸黑。 赵絮、寇卉、宝庆、刘伯叙、朱能的孙儿,五个人都在。 唯独不见寇天赐和杨怀玉。 寇天赐和杨怀玉显然是跑了。 九成九是从水路跑的。 赵絮、寇卉、宝庆公主等人,都只不过是他们抛下的烟雾弹。 寇天赐和杨怀玉必然是坐在赵絮等人身前不远处的船上。 眼看着赵絮等人被抓,被送回汴京城。 负责抓捕他们的人,在抓到了赵絮等人以后,必然会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他们回去。 就算留下其他人继续追捕,也不会太多。 在赵祯新的旨意没有传达到之前,就是寇天赐和杨怀玉两个人逃脱的绝佳时机。 因为这是一个追捕的松懈期。 等赵祯得到了消息,再传达下新的旨意的时候,寇天赐和杨怀玉两个人恐怕早就跑的没影了。 毕竟,从开封府界碑处,到汴京城,往返一趟也需要一些时间。 “寇天赐!很聪明啊!直到直接跑,跑不出朕的手心,所以就故意弄了这么多迷惑人的手段,迷惑朕。 但你朕以为你能逃脱朕的手心?!” 赵祯冷哼了一声。 他手里握着一张底牌,之前并没有动用。 因为他觉得寇天赐是在跟他博弈,所以他想公平一点。 如今,他不打算维护公平了。 因为寇天赐为了达到目的,居然将他闺女当成棋子用。 “方敬,去器械监传令,让器械监传令给张虎,让张虎把人给朕带回来。” 赵祯冷声吩咐。 赵祯口中的张虎,就是跟随在寇天赐身边的暗卫。 器械监有一套独特的法子,能尽快将命令传达到张虎耳中。 张虎得到了赵祯命令以后,必然很快将寇天赐给提溜回来。 “父皇,您不要抓驸马好不好……” 不等那个名叫方敬的宦官应声,宝庆公主急忙开口,为寇天赐开拓。 赵祯有些恼怒的道:“那个臭小子将你当棋子用,你还护着他?!” 宝庆公主见赵祯有些恼怒,有些害怕的垂下的脑袋。 赵絮仰着头道:“皇兄就不问问我们,为何心甘情愿的当他的棋子吗?” 赵祯一愣。 赵絮若不提醒他的话,他还想不到这一点。 以赵絮、宝庆的身份,还有寇卉那性子。 真要是被寇天赐那小子当成棋子给戏耍了的话。 那一定会破口大骂。 可是今日三女到了他面前,没说寇天赐一句坏话。 赵祯皱眉道:“为何?” 赵絮正色道:“寇天赐和杨怀玉之所以离开汴京城,主要是为了杨家老太君。” 赵祯眉头一挑。 赵絮哀叹道:“我大宋收复燕云已经数月了,杨家老太君就在城外的茶棚里坐了数月。杨家上下瞧着心碎,却又不敢劝。我们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杨家老太君心结是什么,我们大致也清楚。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么一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6章 有点难熬的寒冬 赵絮提到了杨家老太君,赵祯沉默了。 杨家老太君在城外的茶棚里一守就是一个月,此事在汴京城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赵祯虽然不出宫,但也知道。 杨家老太君求的是什么,赵祯心里也清楚。 若不是国事大于家事,杨文广如今还有兵事要忙,赵祯恐怕早就下旨让杨文广将杨业的骸骨请回了汴京城。 如今杨文广忙着兵事,没办法去迎杨业的骸骨。 寇天赐和杨怀玉两个小辈,为了全杨家老太君的心愿,费劲了心思逃离汴京城,前往北地,也算是一片孝心。 在大宋朝,但凡是能跟孝字沾上边的,都是值得朝野上下所有人敬重的事情。 赵祯没理由继续阻止他们二人。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既是一片孝心,就让他们二人如意一次。” 赵絮、宝庆等人听到了赵祯此话,一个个皆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在庆幸渡过了一道难关。 赵祯感叹过后,目光在赵絮和宝庆公主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二,撇撇嘴道:“那个臭小子也算是知道轻重,他知道不能带你们去涉险,所以故意从汴京城带走了宝庆,好让朕能尽快找到你们,将你们带回来。 更聪明的是,懂得借着你们的嘴,向朕分说此事,让朕没办法再派人去捉拿他们。” 说到此处,赵祯脸色一冷,“念着你们一片孝心的份上,朕此次就不为难你们了。” 赵絮、宝庆等人赶忙施礼。 “多谢父皇(皇兄)隆恩……” “多谢官家隆恩……” 赵祯摆了摆手,让他们自行离开。 赵絮、宝庆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急急忙忙退出了宫殿。 赵祯在他们离开了宫殿以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嘀咕道:“这些小家伙们,长不大的时候,总想让他们长大。长大了以后,又各种给人找麻烦,各种让人操心。” 赵祯嘀咕了一声过后,对身边的宦官吩咐了一声,“方敬,你去见朕的嫂嫂,将此事跟她说清楚,免得她担心。” 宦官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宫殿。 宫殿里就剩下了赵祯一个人的时候,赵祯幽幽的道:“汴京城内的人都知道杨家老太君的心愿,汴京城里也有很多人想替杨家老太君完成心愿,可是他们迟迟没有动手,也没有开口,那是有原因的。 那原因不是你们两个小家伙能承受得起的。 朕得写一封信派人去送给四哥,让四哥看着处理此事,免得两个小家伙闯下大祸。” 赵祯有了决定,走到了宫殿内的书桌前,提笔挥毫,写下了一封长信,装进信筒,用火漆封好,放在了桌上,然后对无人处,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送去给陈琳,让陈琳交给朕的四哥。” “喏……” 虽然赵祯话音落地,原本只有赵祯一人的宫殿里,居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只是,宫殿里只有声音,却没有人。 赵祯丢下了信,背负双手,迈步出了宫殿。 宫殿内顿时空无一人。 而赵祯放下的那封长信,不知道在何时也消失不见了。 就在赵祯派人给寇季送信的时候,寇季正在打喷嚏。 “阿嚏~” 寇季张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差点喷出了鼻涕。 寇季身上裹着一张毯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蹲坐在床榻上。 狄青抱着一个火盆,放在他的床边,火盆上放着一个暖手炉。 狄青放好了火盆以后,拿起了暖手炉塞给了寇季。 寇季抱着暖手炉,又打了一个喷嚏。 种世衡和陈琳二人坐在另一个火盆前,火盆上架着一个陶罐,陶罐里的水煮的沸腾。 二人用筷子夹着鲜嫩的羊肉,放在陶罐里一涮,沾上一些香料,便美美的塞进了嘴里。 不时的还发出满足的哼声。 种世衡一边吃着肉,一边还敞开衣领,随手抹着汗。 陈琳也学着种世衡的样子,敞开了衣领,抹着汗。 只是他身上没有汗。 寇季时不时的瞥他们二人一眼,一个劲的翻白眼。 种世衡和陈琳之所以如此做派,那是在嘲讽他。 别人热的直冒汗,你却被冻感冒了。 你的身子骨得有多弱? 寇季懒得搭理他们,在狄青为他烹茶的时候,低声问道:“兵事如何?” 狄青一边煮茶,一边道:“大雪下了一天一夜,足足盖了两尺多厚,马匹在雪地里根本跑不动。 敌人根本没办法来攻打我们。 如今整个战场上,只有我们的斥候和探子在活动。” 寇季吸了吸鼻子,道:“雪如今还在下,随后恐怕盖的更厚。敌人在开春之前,对我们没有半点威胁了。” 狄青点着头道:“敌人确实对我们没有威胁,不过我们自己也不安全。大雪封路,我们自己的辎重运送也会缓慢不少。 我们这里如今有二十万将士,算上那十五万俘虏,足足有三十五万人。 每日消耗的粮草,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我们军中囤粮并不多。”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派遣将士们押着俘虏去清扫积雪,确保我们的辎重能按时运送过来。” 狄青直言道:“我派遣了三千将士,押解着两万俘虏去清理积雪了。只是那些俘虏有些不配合。”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不配合就宰了。他们在辽地流窜了大半年,过惯了劫掠的生活,已经失去了吃苦耐劳的本能,那我们就帮他们找找。” 狄青迟疑道:“杀伐太多的话,会不会引起反弹?那个叫图克图都朵依的女人说她有办法让那些俘虏听话,只要我们给她一个身份,她就愿意帮我们做事。” 寇季瞥了狄青一眼,冷冷的道:“我不接受任何谈判,也不会向任何人妥协。要是有俘虏因为杀伐过多而反弹的话,那我不介意将俘虏全宰了。” 大宋朝时期可没有什么《日内瓦公约》。 如果因为战争需要,非要订立一份公约的话,那么只能是《汴京城公约》或者《大宋枢密使告天下书》。 里面的条款,必然是大宋说了算,必然是寇季说了算。 所以寇季有权、也有实力在战场上干任何他想干的事情。 狄青听到这话,沉吟着道:“辽地此次陷入到了混乱中,死了不少人。战争结束以后,人数恐怕还会锐减一些。 杀太多的话,就没人帮朝廷种地,给朝廷交税了。” 寇季斜眼看向了狄青,质问道:“这是你该考虑的吗?” 狄青闻言一愣,哭笑不得的闭上了嘴。 寇季哼了一声道:“没人就从中原腹地迁移人过来。官家之前派遣户部的人做过一些调查调查出我大宋有不少处在赤贫中的百姓。 还有一些虽然谈不上是赤贫,但也十分贫寒。 到时候朝廷可以将他们一并迁移过来。 到时候给他们一家一户分个几千亩地,再给他们分一些俘虏,分一些马匹。 我相信他们种得过来。” 狄青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正在吃羊肉的种世衡和陈琳也停下了筷子,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见此,淡淡的问道:“有问题?” 种世衡放下了筷子,惊叫道:“问题大了!你真要是这么干了,我大宋腹地还能剩下几个人?” 寇季此前拿下河西的时候,这么干,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荡。 那是因为大宋很多百姓并不了结河西,觉得河西地处在西域,是贫寒之地,根本种不出什么好庄稼。 所以没几个人愿意去。 由于僧多粥少的关系,朝廷也没敢大规模的往河西迁移人。 可随着河西不断的发展,河西的粮食大批量的出现在了市面上,大宋的百姓才知道河西是个好地方,也知道此前去河西的那一批人如今都成了大地主。 百姓们想去的时候,已经去不成了,因为河西各地都有主了。 朝廷在拿下了西夏以后,朝廷也没有往西夏大规模的迁移人,是因为大部分西夏可以耕种的土地,都被寇季和赵祯二人分配给了将士。 西夏看着大,可有一半的疆土都是沙漠。 剩下的能耕种的,能当成草场的土地,仅仅相当于大宋的一府半的土地。 分给了将士们以后,再留一些让罪囚们种植,几乎就没有了。 朝廷若是拿下了辽国以后,那就不同了。 辽国从诞生起,就一直处在地广人稀的尴尬境地。 辽国大部分的良田,以及大部分喜欢耕田的人,都在燕云十六州。 辽国腹地内,几乎没有多少人种田,他们都是以牧马放羊为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辽人并不觉得他们辽国地广人稀。 可对宋人而言,辽国将大好的良田用来牧马放羊,就是极大的浪费。 宋人一旦迁入,势必将大部分的辽土变成良田。 到时候会有千千万万亩的良田被开垦出来。 在大宋崛起之前,辽国的疆土就一直比大宋大。 大宋在攻克了河西、西夏以后,疆土依然没有辽国大。 大宋在拿下了大理以后,疆土勉强才追上了辽国。 正是因为辽国的疆域足够大,能开垦出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良田。 所以一旦朝廷迁移百姓过来,并且许诺给一两千亩地,大宋的百姓一定会陷入到疯狂中。 那些赤贫的、贫寒的,甚至有些小有余资的农户,都会疯狂起来。 他们若是疯狂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往辽地闯,朝廷都拦不住。 而他们恰恰是大宋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辽地没办法按放下他们全部,但至少能安防下他们中间近五成的人。 失去了他们,大宋九成九的豪门大户会陷入到极度尴尬的地步。 到时候,豪门大户空握着大量的良田,却没办法耕种。 大批的良田将会重新变成荒地。 豪门大户的人纵然是整天躲在家里造人,努力的创造劳动力,那也得十几二十年以后,才能恢复元气。 “最关键的不是百姓,而是那些豪门大户。豪门大户知道此事以后,一定会阻止。甚至他们会想办法抢先一步到辽地来,在辽地大肆的圈地。” 陈琳在种世衡惊叫过以后,声音沉重的说。 种世衡看到的是百姓们的疯狂,陈琳却看到了豪门大户的疯狂。 为了阻止佃户流失,豪门大户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些要分给佃户的田产,吞进肚子里。 大宋的贵族圈,是由豪门大户组成的,所以他们掌控着大宋很大一部分话语权,也掌控着很大的权力。 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话语权和权力,将本该属于百姓的东西,以及本该分配给百姓的东西,占据在自己名下。 甚至,他们还可以利用自己的话语权和权力,将本该针对百姓的善政,变成恶政。 史书上的诸多改革失败,就是这个原因。 王安石推出的青苗法,张居正推出的一条鞭法。 推行的初衷都是为了帮百姓谋利。 可是他们推行的律法,触及到了贵族们的利益,所以贵族们在帮他们推行他们制定的律法时候,会大肆的曲解他们的律法,利用他们律法中的漏洞,将善政变成恶政。 所以改革想要成功,百姓们想要在改革中获得权益和好处,唯一的途径就是改朝换代。 当然了,改朝换代他们也未必能取得什么权益和好处。 除非他们能自己当家作主。 也唯有他们自己当家作主,他们才能争取到属于自己的一些权益和好处。 寇季见种世衡和陈琳反应都十分过激,就略微吸了吸鼻子,淡淡的道:“百姓们疯狂的涌过来也罢,豪门大户疯狂的圈地也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该为此事操心的是官家和三位宰辅。 我们四个人当中,三个兵头,一个内侍。 几乎都没有多少干涉民政的权力。 所以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儿?” 种世衡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一起苦笑着摇起了头。 种世衡感慨道:“你说的也对,我们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陈琳沉吟着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真要是这么干的话,官家和三位宰辅未必能处理的过来,也未必扛得住压力。 到时候豪门大户闹起来,官家和三位宰辅肯定会头疼不已。 你这么做,是在给官家找麻烦。” 寇季满不在乎的道:“官家已经将此地的军政大权全部交给了我。我想在此地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也管不了。 官家真要是顶不住了,可以让豪门大户的人到这里来找我。 我可以保证他们能活着进来。” 寇季说到此处,没有再开口。 陈琳却知道寇季的话外音。 寇季能保证那些人活着进来,但不能保证他们可以活着出去。 在辽地,寇季军政一把抓,想弄死个人,太容易了。 他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不需要派遣。 只需要告诉那些急于脱籍的俘虏。 那些俘虏就会如同野狼一般扑上去,将寇季想要弄死的人吃干干净净。 兴庆府内的那些罪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们为了脱籍,拎着刀片子杀进了辽国。 愣是将辽国的西南路和西北路西段,杀了个干干净净。 陈琳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干,会遭人弹劾的。” 顿了顿,陈琳又道:“弹劾不成,他们很有可能还会诬陷你。豪门大户中一些人,为了对付对手,没有任何下限可言。 李迪被诬陷,罢了相位,就是一个例子。 你身份敏感,功劳又大。 说你功高盖主,毫不过分。 他们想诬陷你,比诬陷李迪更容易。” 寇季撇撇嘴,笑道:“他们也就只能像是臭虫一样,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陈琳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才难抑制。” 寇季干巴巴笑道:“那是官家和三宰应该考虑的事情,我只是一个枢密使。” 陈琳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言语。 陈琳可不是种世衡和狄青,会被寇季这种话给骗过去。 他可是知道一些内情的,知道赵祯往后会擢升寇季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他也隐隐猜倒一些,寇季和赵祯可能要对文制动手。 寇季刚才的话,看着像是戏言。 可陈琳却觉得,寇季应该是在为随后的文制革新铺路。 陈琳作为赵祯最忠心的奴仆,自然不会拆赵祯的台,更不可能将赵祯的谋划泄露出去。 所以他没办法戳穿寇季的谎言。 狄青见寇季似乎在说戏言,便没有当真,反而哭笑不得的道:“我们正在商量俘虏的事情,怎么话题扯到了百姓和豪门大户身上了? 就算兄长您要分地,恐怕也得到大半年以后了。” 寇季哈哈一笑,道:“是扯的有点远。说回俘虏,你回头就照着我的吩咐做,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就砍了。 我们现在可没那个闲心去教他们去听话。 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对待他们。” 狄青苦笑着点了点头,对寇季道:“还有两件事需要兄长您做主。” 寇季示意道:“说说看。” 狄青坦言道:“交趾一年四季,看不到冬日,所以交趾兵马中,一些将士并不耐寒。不下雪的时候,还没什么。一下雪,出现了不少冻伤的将士。 他们中间一些人将皮的挠破了。 即便随军的大夫一个劲的叮嘱他们,不能挠冻疮,他们还是给挠破了。 他们不仅将自己挠的血淋淋的,大半夜的还大喊大叫。 如今交趾兵马有些人心惶惶的。 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暂时撤到后方去。 后方没有敌人要对付,又有暖炕,他们只要待在房间里,应该就不会再出现冻伤。 此事还需要兄长首肯。” 寇季闻言,思量了一会儿道:“原来是客,人家帮我们杀敌,我们也不能苛待人家。反正今冬几乎不可能发生战事,纵然有意外,出现了战事,规模也不会太大。 我们手里的兵马足以应付。 此事就依照你的意思办。 等下一次送辎重的兵马到了,就让他们引路,带着交趾兵去后面。” 交趾兵马中,只有一部分的精锐,以及领兵的人物是宋人。 剩下的几乎都是曹利用从攻占的海岛、以交趾内吸纳的。 那些人住在四季如春的地方,住习惯了。 猛然间不太适应北地的严寒,寇季也能理解。 如今没有大战,交趾兵也没必要非待在此地。 寇季自然没必要留下他们受苦。 狄青见寇季答应了此事,便点头道:“那我随后就去安排此时。” 寇季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的种世衡问道:“杨文广部和高处恭部,如今的战况如何?” 种世衡答道:“今早有传信的将士过来,杨文广和高处恭已经相继拿下了辽国的西北路东段和京南道,如今正在攻克上京道。 目前上京道已经拿下了三分之二。 再有五日,应该就会攻破上京道所有地方。” 寇季点了点头,“你回头派人告诉他们,拿下了上京道以后,不用急着过来,派人好好搜寻搜寻,务必将乌烈部等部藏的金银珠宝找出来。 各地的粮食、牛羊马匹也尽可能的搜寻干净。 然后分配到各地的府衙,由各地府衙统一分配。 如今辽地除了我们,剩下的都是战俘。 我们应该通过这种手段,尽快的让他们适应我们的统治。” 种世衡点头道:“明白……” 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渤海府、琅邪府、古蒙府三府的官员都到位了吧?” 种世衡一愣,刚准备开口。 却听陈琳缓缓开口道:“渤海府知府苏洵,早就走马上任了。渤海府的监察使包拯,五日前也到了渤海府。 其他各州的知州,也已经到了。 朝廷临时征调的地方兵,也分配到了各个衙门。 如今苏知府和包监察,应该正带着渤海府的官员,为俘虏们过冬忙碌。 琅邪府知府文彦博,也走马上任了。 他通过家中的关系,从河东、河西赊了大批粮食,如今粮食应该运到了琅邪府了。 他是三个知府中,最先将府下俘虏安置完的。 古蒙府的知府张方平,才刚刚到任。 他应该是三个知府中最艰难的一个。 他没办法像是苏知府一样,带着俘虏们去海里捕鱼。 也没办法像是文知府一样通过家里赊粮。 如今只能借着你分配的那一点粮食帮俘虏过冬。 还好他手里的俘虏不多。 所以你分配的那些粮食,足够他用。 但也仅仅只能用到明年一月。 如今他应该在为俘虏们随后的口粮发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7章 士农工商四个字的分量 寇季听完了陈琳的讲述,陷入到了沉思。 苏洵有他提点,能这么快的打开局面,在他意料之中。 文彦博居然能借着家里的关系,从那些贪婪的粮商手里赊粮食出来,那就说明文家在河东等地的粮商中的话语权不小。 很有可能文家就是河东等地最大的粮商。 能轻而易举的筹措出几十万人过冬的粮食,豪门大户的底蕴果然非同小可。 但不管怎么说,苏洵和文彦博能很快打开局面,将各自治下的俘虏安置妥当,这证明他选的知府,算是选对了。 张方平那边,还有待观望。 张方平到的古蒙府,是三府中,最后一个收复的。 也是三府中最远的一府。 张方平没有苏洵那种地利优势,也没有文彦博的家世,他安置古蒙府的俘虏慢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随后若是不能让古蒙府的俘虏们自力更生的话,那他就很难继续在古蒙府知府的位置上坐下去。 辽地随后还有很多地方纳入宋土,难啃的骨头比比皆是。 寇季可没有闲时间去培养知府。 他只能用最简单的‘能者上,庸者下’的法子为辽地挑选知府。 寇季沉思了一会儿后,对陈琳道:“你既然能这么快知道他们身边的消息,那就说明他们身边有你的人。那随后就由你密切的关注他们的动向。 有什么不妥的,你随时报给我。 上京道马上就要归我大宋了,我回头会上书给官家,让官家尽快给上京道派遣一批官员过来。 你也向官家上一个秘奏,将上京道的具体情况告诉官家。” 陈琳点了点头,应下了此事。 寇季摆了摆手,道:“行了,该散了。战事虽然停歇了,但是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 “羊肉还没吃完……” “你们自己没帐篷?!” “……” 寇季喊了一声。 种世衡和陈琳对视了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在寇季帐篷里吃羊肉,就是为了馋寇季、气寇季。 如今寇季生气了,他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倒不是寇季不能跟他们一起抢羊肉吃。 而是寇季如今感染了风寒,没办法像是他们一样敞开了衣领亮膘。 种世衡和陈琳二人带着笑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寇季帐篷。 狄青在他们离开以后,也出了帐篷去做事。 此后数日。 除了交趾兵跟着送辎重的兵马离开了此地外,只有传信的将士不断的在山沟外奔来奔去,其他人几乎都待在帐篷里一动不动的猫冬。 寇季的喷嚏打了数日,也不见好。 寇季的亲从官和亲随们商量了一下,几个人喊了一些将士,冒着雪,在山顶一侧,给寇季挖出了一个窑洞。 冻土虽然难动,但架不住将士们人多力量大。 他们不仅给寇季弄出了一个窑洞,还在窑洞前开辟出了一个小院。 军中的匠人更是给寇季的窑洞弄了门窗。 窑洞落成以后,将士们还用炭火烘烤了两日,驱散了窑洞里的湿气。 说来也怪。 住在帐篷里,寇季的风寒一直不好,住进了窑洞以后,立马就好了。 寇季风寒好了以后,裹着一身裘皮站在窑洞前的山坡上,遥望着银装素裹的大地,心里感慨万千。 他觉得,给他弄一个八角帽、淡蓝色的大衣和军装,再给他一根烟,他就能站在此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兄长,渤海府来人了。” 狄青在寇季遥望大地的时候,悄然出现在了他身旁。 “渤海府?!” 寇季一愣,疑问道:“渤海府的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狄青摇头道:“我问了,人家没说。” 寇季听到这话,乐了,“渤海府还有人敢不给你这位大将军面子的?” 狄青如今身居大将军之职,从三品。 渤海府知府苏洵在他面前,也得自称一声下官。 依照渤海府的官员配置,貌似没有比苏洵更大的官了。 狄青跟着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虽然如今朝廷重文抑武的风气有所改善。 但是文人几十年养出的傲气,一时半会却消散不了。 所以经常有官职比狄青小的文官,在狄青面前充大头。 狄青也懒得跟他们计较。 真要是跟他们计较的话,他们坟头的草,恐怕都三尺高了。 狄青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打仗。 所以文官想见他,只能在军中。 文官中,除了三宰和六部尚书外,其他人跑到他军中耀武扬威,他要是真的看不顺眼,砍了就白砍了。 大宋兵制革新以后,武臣在军中拥有绝对的主权。 行军打仗途中,他们拥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 朱能此前在大理打仗的时候,就砍过一个在他面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文臣。 此事最后被闹到了御前。 赵祯只说了一句话。 “尔等想要越权?还是觉得朕没资格掌禁军半枚兵印,应该交给尔等执掌?” 此话一出。 再也没人敢将类似的事情闹到御前。 文臣也再也没人到禁军面前去耀武扬威,横挑鼻子竖挑眼。 寇季见狄青沉默不语,微微皱了皱眉,道:“你如今也算是朝廷重臣,该有一些脾气。面对文臣的时候,就应该凶一点。 不然,谁把你当回事? 以你的资历、年龄,枢密使的位置迟早会落到你手里。 你若是这个性子,如何做武臣的表率,如何引领武臣?” 狄青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尴尬的道:“我可不想跟兄长抢枢密使的位置。”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狄青一眼,“难道我就那么没出息,会一辈子待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动也不动?!” 狄青赶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寇季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我必须提醒你,我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不长。 我若是离开了枢密院,种世衡很有可能会接替我的位置,成为枢密使。 但种世衡在枢密使的位置上也坐不长。 你很有可能继种世衡之后,出任我大宋枢密使。 你很有可能也是我大宋在任时间最长的枢密使。” 狄青听到了寇季这一席话,愣在了原地。 寇季没有再搭理狄青,迈步离开了窑洞前的小院。 他觉得狄青现在需要好好想想。 狄青也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好好想想。 在寇季说出此话之前,狄青从没有想过自己以后出任大宋枢密使。 不是说狄青没有往上攀登的雄心。 而是他心里清楚,只要寇季还在大宋枢密使的位置上坐着,就没有人能撼动寇季的地位。 他也从没有想过跟寇季争抢枢密使的位置。 他对自己认识的很透彻。 他在打仗方面,或许比寇季强。 但是在跟朝臣们博弈方面,他真的不擅长。 而一旦出任大宋枢密使,需要应对的最多的就是跟朝臣们博弈。 所以寇季比他更适合做大宋枢密使。 寇季如今刚刚步入中年,以后还能活很长时间。 狄青觉得,寇季可以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很长时间。 也正是因为如此,狄青从来没有考虑过做枢密使的问题。 可如今寇季告诉他,可能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了,种世衡有可能接替寇季,但也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而他很有可能在不久的以后出任枢密使。 他自然懵,自然得多想想。 狄青站在窑洞前的小院里独自沉思。 寇季已经迈步上了山头。 刚站到了山头上。 亲从官就带着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寇季看到了那人以后,略微有些发愣。 “包拯?!” 寇季有些意外的呼喊了一声。 几年不见,包拯成熟了不少,看起来比以前更加沉稳,嘴上也蓄了两撇淡淡的短须。 包拯走到了寇季近前,郑重的一礼,“学生包拯,见过先生。”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年可好?” 包拯直起身,笑着回道:“托先生洪福,一切安好。” 寇季笑呵呵的道:“你不出仕则以,一出仕就出任从五品的一府监察使,可以说是火速升迁啊。 我大宋自立国以来,取中的进士加起来,由九成九不及你。” 包拯听到此话,脸上浮起了一丝苦笑,“承蒙先生抬爱,委以重任。学生也是诚惶诚恐。 学生在取中进士以后,一直没有出仕,一直在乡间尽孝。 学生不像是苏洵等人,在各县、各州历练,对一些公务,十分陌生。 如今在任上,担惊受怕,夜夜难眠。 生怕一个做不好,就误了百姓的性命。” 包拯并没有因为自己有才学,就在寇季面前大包大揽,觉得自己刚刚出仕,寇季能委以重任,就觉得自己能做好一切。 相反,他表现的很谦逊。 甚至将自己的不安,也如实告诉了寇季。 寇季听到了包拯的话,笑着道:“你初次出仕,就出任一府监察,掌管数十万百姓生计,诚惶诚恐,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你也不需要太过诚惶诚恐。 为人父母官,谨慎行事,将百姓们放在心里,是好事。 但是过于诚惶诚恐,过于束手束脚,反而对百姓不利。 有道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该做事的时候,就应该放开手脚,大胆的去做。 一府而已,我相信你包拯管得过来。” 包拯闻言,一脸苦笑。 寇季看起来对他信心满满,可他心里真的没底。 他算是一个将百姓的性命看的比较重的人。 所以在理政施政的时候,都要为百姓考虑考虑。 不像是那些出身高,一入仕就执掌一方大权的人,一个个只想做出政绩,对百姓死活没有多少概念,也不会为百姓考虑。 所以他对自己肩膀上的重担认识的很深。 所以他心里没底。 他不知道寇季为何对他信心满满的。 坦白说,渤海府监察使的职位,若不是寇季塞给他的话,他在拿到任命的那一刻,就会果断请辞。 他可以忍痛放弃自己的仕途,但绝对不会自命不凡的去上任,去祸害百姓。 寇季见包拯一脸苦笑,就知道包拯心里有所担忧,他沉吟了一下,笑着道:“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 渤海府是一府之地没错,可是治下的百姓并没有一府。 充其量就是我大宋一个上州的百姓。 所以你完全可以将渤海府当成我大宋一个上州对待。 你仕途上的经验虽然不多,出任一府的副官,确实欠缺了一些。 但是出任一州的副官,总是可以的吧?” 包拯坦言道:“若只是寻常的一州,学生自然有信心能够治理过来。可渤海府是府,不是州。 学生既然要参与治理渤海府,那就的好好了解了解渤海府。 可学生想要深入了解渤海府,就必须亲自走一走渤海府内所有的地方。 学生走完整个渤海府,恐怕得一年之久。 一个任期是三年。 学生能为渤海府百姓做事的时间,恐怕只有两年。 两年,做不了多少事。” 寇季听到包拯这话,略微一愣,仔细思量了一番后,盯着包拯道:“你想在渤海府多待一任?” 包拯正色道:“学生既然在渤海府当官,那就得为渤海府百姓做事。” 寇季沉吟道:“既然你有此心,那我就满足你。你就踏踏实实的在渤海府待两任。” 包拯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多谢先生。” 寇季撇撇嘴道:“若不是渤海府知府苏洵是我亲自派过去的,我还以为你是渤海府知府。” 包拯闻言一愣,失声笑了。 寇季这是在调侃他。 他又不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也没有到不苟言笑的那个地位上,所以真性情轻而易举的就流露了出来。 寇季盯着包拯笑道:“说说吧,你百忙之中,特地冒雪赶到此处来见我,所为何事?” 包拯赶忙道:“比起您,学生那点小忙,不算什么。” 寇季瞥了包拯一眼,“行了,别奉承我了。你的性子就不适合奉承人。” 包拯干巴巴一笑,道:“苏洵说了,多奉承奉承您,求您办事就会容易一些。”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是那种喜欢听奉承话的人吗?苏洵也是皮痒痒了,敢教唆人揣测我。” 包拯解释道:“苏知府可没有揣测您的意思。此次学生前来见您,确实有事相求。” 寇季道:“直接说吧。” 包拯点了一下头,“如今渤海府百废待兴,虽说可以凭借一些渔获户口,但明年开春以后,想要自给自足,仍旧有些难。 辽人不擅长捕鱼,更不擅长耕种。 让他们牧马放羊还行,让他们捕鱼和耕种,顶多只能糊口。 教会辽人捕鱼、耕种,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苏洵和学生的想法一样,都想在任期内,让渤海府富裕起来,让渤海府的俘虏们在糊口之余,还能为朝廷获取一些税收。 所以苏洵想要通过税法,吸引一些商人进来。” 寇季眉头一挑,道:“苏洵想通过商人,带动渤海府的繁华,这个想法不错。渤海府临海,距离高丽比登州近了不知道多少。 发展一下海贸的话,确实可以。 辽地产出的皮毛、药材等物,也能通过海船,运送到我大宋其他地方,或者贩卖到高丽等地。 若是操作得当,渤海府说不定会成为此地最繁华的地方。” 说到此处,寇季问道:“苏洵可是想要通过免税,吸引那些商人?” 包拯缓缓摇头。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苏洵不打算免税?” 包拯点头道:“学生和苏洵仔细聊过,发现我大宋的商税税法有缺。若是免税的话,必然能吸引很多的商人过来。 只是免税更多的是让那些商人钻空子。 虽然能为渤海府带来一些收入。 但那些商人只会将渤海府当成一个驿站,来了就走。 顶多只是让渤海府一两州之地短暂的繁华起来,没办法让其他地方繁华起来。 所以免税的话,对渤海府发展的益处并不大。” 寇季听到这话,沉吟着点了点头。 大宋商税税法有缺陷,寇季在很早之前就知道。 苏洵和包拯能发现此事,他倒不觉得意外。 因为在大宋朝,只要是留心商税和商人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只是没人为此事奔走,也没有人奏请朝廷重新制定商税律法。 因为朝廷每年通过扑卖收税权,能获得一笔收入。 虽然不多,但胜在稳定。 更重要的是,商税税法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十分庞大。 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要是大宋官员,几乎家中都在做生意,都有一定的商产。 就拿包拯而言,家里并不像是许多演绎话本里说的那么贫寒。 包拯家里也算是小地主。 家里除了广阔的良田意外,还有一些铺面。 那些铺面都做着生意。 其他的官员自然不必多说。 家中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铺面,做着各种生意。 所以朝廷要动商税税法的话,就等于是在触及满朝文武,以及所有豪门大户的利益。 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苏洵和包拯能在发现了商税税法中有缺陷,并且告知给他这个有能力影响商税税法的人,寇季心里很欣慰。 虽然他们没有直接揭开此事。 但他们将此事告知给了自己,那就说明他们二人对商税税法有看法。 随后文制革新的时候,要是动商税税法,那他们两个就是可用之人。 “你们既然不打算免税,那你们打算如何吸引商人?” 寇季开口问道。 包拯直言道:“减税,给他们提供做生意的地方。” “减税?” 寇季思量着道:“朝廷如今的商税税收,是二十抽一,你们准备减到什么地步?” “三十抽一!” “不算太低,也不算太高。” 寇季点着头道。 旋即,寇季继续问道:“那你们打算如何给他们提供做生意的地方?” 包拯沉声道:“无偿送给他们。” 寇季沉默着没有说话。 包拯急忙道:“如今渤海府地广人稀,俘虏们现在可做不了生意,所以渤海府内的大部分城池都是空的。 那些宅院、商铺,几乎都没有用。 俘虏们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开荒、捕鱼。 所以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也用不上。 与其看着那些宅院和商铺荒废了,不如送给商人,吸引他们过来。” 寇季笑着开口道:“你不必急着解释,我又没说不答应。” 无偿将宅院和商铺给商人的事情,若是奏请政事堂的话,政事堂一定不会答应。 商人社会地位低,再加上‘无商不奸’的话一直在盛传。 所以大宋朝其他人对商人都不太友好。 朝廷在针对商人的时候,奉行的规矩很另类。 那就是宁愿不得好处,也不让商人占便宜。 甚至一些迂腐的官员都不愿意聊跟商人有关的事情,一旦聊到了商人,就是批判。 包拯就是怕寇季和其他人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才急于解释。 说来也怪,大宋朝几乎所有官员家里都有生意,但他们却一直看不起生意人。 大宋朝上上下下,愣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种情况有问题。 反而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寇季在笑着安抚了包拯以后,道:“你特地赶过来找我,主要是为了房契和地契的问题吧?” 包拯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渤海府如今虽然归苏洵和包拯管,他们几乎能决议渤海府内九成九的事务,但是有一些事务就没办法决议。 其中就包看房契和地契的问题。 古人在私有财产保护方面,有完善的律法,往往私有财产都和人命挂钩,历朝历代在这方面的监管也十分严格。 衙门里的田产、财产官司的审讯,有时候比人命案还要严格。 也正是因为如此,房契、地契方面的监管力度也很大。 苏洵和包拯要无偿给商人们房产和田产的话,必然会出具房契和地契给商人。 此事必然会传到朝堂上。 背后引起的热议和反向也比较大。 若是没人撑腰的话,肯定会出事。 所以,苏洵和包拯需要寇季认下此事。 寇季如今主掌燕云十六州和辽地的一切军政大权。 他做出的决定,朝堂上的文武即便是有异议,也只能议一议。 想要拨动正反,除非先将寇季手里的军政大权给剥夺了。 所以寇季认了此事,啥事没有。 苏洵和包拯若是认了此事,铁定罢官。 寇季知道其中的含义,所以在包拯点头以后,笑着道:“放手去做吧。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城池里的商铺和宅院可以无偿给商人们,但是城池外的地方,绝对不能无偿给商人们。 商人们要用,也只能租借。” 包拯见寇季答应了,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寇季认了此事,他和苏洵就能放心大胆的吸引商人到渤海府了。 寇季见包拯笑容灿烂,便感慨道:“商人在大宋还真是不受待见,若是将那些宅院和商铺分配给百姓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包拯重重的点头。 士农工商,商人处在最低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8章 数十万兵马齐聚一堂 包拯在寇季处没有多留,只待了一夜,翌日一大早就带着人下了山头。 包拯此次赶到寇季处,主要就是为了让寇季认下房契和地契的事情。 寇季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也没理由再多待。 渤海府如今百废待兴,苏洵那个浪荡子如今都收敛了形骸,每日里坐在临时衙门里没日没夜的办差。 包拯这种心里揣着百姓,打算造福百姓的人,自然不敢浪费一分一秒。 包拯走的时候,寇季送了一程。 临走之际,包拯似乎想起了什么,取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寇季。 那是一本手抄的线装书。 似乎经常被翻阅,所以书角有些卷起。 包拯将书递给了寇季以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跨上了马背,带着随行的渤海府衙役,冒着雪离开了山沟。 “是一个能为百姓做事的好官,只要他以后不走歪路,应该能有所成就。”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季身旁,眼看着包拯策马远去,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寇季盯着包拯离去的地方,没有说话。 二人一直看着包拯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以后。 陈琳再次开口,“咱家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是再世伯乐,狄青、包拯,都是你为朝廷选出的良才。以后只要不长歪,应该能帮百姓撑起一片天。” 寇季鄙夷的瞥了陈琳一眼,没有言语。 他选中的良才,何止狄青和包拯。 欧阳修、文彦博、韩琦等一众家伙,那个是简单的角色。 他们现在还没进入到汴京城,所以汴京城内的人只要不跟他们深入接触,就不知道他们的能耐。 一旦他们进了汴京城,崭露出他们的能耐。 到时候大宋上上下下都会知道他的目光有多毒,选出的人,每一个都是良才。 再世伯乐、在世伯乐之类的称呼,到时候都不适合在称呼他。 或许会出现新的词语形容他。 比如寇季量才、或者寇季选才之类的成语。 赵光义只是经常将书拿在手里,就衍生出了一个手不释卷的成语。 他在冬日里给汴京城的百姓送了一些炭薪,又衍生出了一个雪中送炭的成语。 寇季觉得,他为大宋选才的光芒,可比赵光义手握书卷,以及雪中送炭要耀眼。 所以催生出一个成语,轻而易举。 寇季没有搭理陈琳,随手翻开了包拯留给他的书,看到了书封上三个飞白体的大字,寇季略微愣了一下。 “桃花源?!” 书封上,写着桃花源三个字。 寇季看了以后略微有些发蒙,小声嘀咕了一句,“难道这小子闲暇之余,写了一本小说话本让我斧正?现在可不兴小说话本,这小子莫非要开历史先河,抢别人饭碗?” 寇季心里带着疑惑,翻开了署名为桃花源的书,上下扫了一眼以后,发现自己想差了。 仔细翻阅了一两页以后,寇季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 再仔细翻阅了一番以后,寇季终于明白了包拯署名为桃花源的书,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一本在后世十分知名的巨著。 里面涵盖了政治学、教育学、伦理学、哲学等多个领域的文化。 它有一个人们十分熟悉的名字,叫做《理想国》。 作者是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 包拯之所以将它署名为桃花源,大概是为了方便它在大宋传播。 包拯之所以没有将它送到汴京城的天圣馆,反而送到了寇季手里,大概是觉得里面的一些知识,会冲击到圣人的学问。 圣人的门徒一旦发现了它,有可能会将它定性为邪书。 又或者干脆成立一个学社、诗社,转门抵制它。 包拯明显读过这本书,也仔细的研究过里面的学问,知道这本书是一本难得的好书,里面的学问是难得的好学问,所以就亲自将它交给了寇季,想让寇季保护这本书。 “什么书?” 陈琳见寇季拿着一本书沉默的站在那儿,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瞧了过来。 寇季随手将书塞进了自己怀里,瞥了陈琳一眼淡淡的道:“一本上彩的春宫册,你要的话,回头我让包拯也送你一本。” 陈琳听到此话,气的直瞪眼,“你在羞辱咱家?!” 陈琳又不傻,自然知道包拯送给寇季的不是什么春宫册。 毕竟,寇季不好美色,在汴京城里是出了名的。 他要是真喜欢这种东西,直接招一群女子入府演一场都行,根本不需要什么春宫册。 包拯那厮此前跟赵絮有过一段时间的亲密接触。 赵祯以为赵絮看上了包拯,还暗中派遣陈琳查探了一番包拯的底细。 所以陈琳也知道包拯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所以,包拯送给寇季的,必然不是什么春宫册。 寇季故意拿春宫册挤兑他一个太监,明显是在羞辱他。 寇季在陈琳气急败坏的神情中,淡淡的道:“既然知道不是春宫册,我又不愿意给你看,那自然是秘密的东西。 秘密的东西,你打听的那么清楚干嘛?” 陈琳恼怒道:“大宋朝,就没有咱家不能知道的秘密。” 寇季缓缓挑起了眉头,看向了陈琳。 陈琳一愣,脸色微微一白,低声道:“咱家失言了,咱家回京以后自会向官家请罪。”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没有再搭理他。 陈琳刚才那句话,可是处在逾越和作死之间。 即便是他可以狐假虎威,借着赵祯的权柄,藐视天下其他人。 但有一个人他没办法藐视,那就是他威风的根源。 在赵祯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仆人。 他一句‘大宋朝没有咱家不能知道的秘密’,那把赵祯放哪儿? 赵祯所有的秘密你都要知道,那你是不是该死了? 虽然赵祯现在对陈琳而言没有秘密,但不代表以后没有。 寇季丢下了陈琳,迈步上了山头,回到了自己窑洞前的院子,撇了一眼不远处正指示着将士们给自己挖窑洞的种世衡,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进入到了自己的窑洞。 窑洞的筑造成本不高,加上拥有冬暖夏凉的功效,北方的许多百姓都很喜欢用它。 如今大军反正闲着,弄一两个窑洞,取代那御寒比较低的帐篷,刚刚好。 寇季有预感,不久以后,自己恐怕会多出很多邻居。 在他们离开此处的时候,此处恐怕会多出许多窑洞。 寇季没有闲心去搭理此事,他回到了自己的窑洞里以后,拿出了包拯给的《桃花源》,仔细的翻阅了起来。 寇季在后世的时候,对哲学、对教育学、对政治学其实没什么兴趣。 所以《理想国》这本书,他只是随意的翻阅了一遍,并没有深入研读。 如今要用到里面的一些东西,并且看的又是比后世更接近原著的书。 他自然要仔细的研读一番。 一本著作,传承上千年。 因为政治的需要,或者是文化的需要,又或者是一些其他因素,必然会删减一些,或者增添一部分私货。 所以一本传承千年的著作,很有可能跟原本的著作存在着一定的差异。 寇季早九百多年研读此书,相对的看到的东西可能就更接近原著。 寇季在翻看了几页以后,突然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包拯居然在书中做了注解。 言辞十分犀利。 他对苏格拉底在文中展现出的一些道理,并不认同。 寇季越往后翻,注解越多。 包拯的注解也在不断的变换。 从一开始言辞犀利的辩解,到最后慢慢的有认同,到最后,更是评价此书是一本名著,评价此书的作者是一代大家。 仅仅是大家。 虽然包拯对此书中的一些道理表示认同,但是对其中一些明显跟大宋文化有差异的地方,保持着存疑。 对一些差异大的东西,十分不认同。 两种文化最初的碰撞,必然会产生摩擦,此事寇季完全能理解。 由于包拯并没有被崇洋媚外的一些东西影响,所以他并没有一味的认同这本书里面的一切道理都是对的。 相反,对于里面一些跟大宋差异比较大的道理,包拯持藐视的态度。 并不是大宋的人猖狂。 而是大宋的文化,以及文化圈的主流观点就是这样的。 受大宋文化影响,大宋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得。 除宋人外,其他的人都是蛮夷。 对于蛮夷,包拯能给一个大家的评价,就已经十分中肯了。 若是换成了一些激进的大宋文人,在看到了此书以后,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扔进火盆里,然后不屑的啐一口,趾高气扬的说一句。 “蛮夷的歪门邪说,实在是不堪入目。若是我大宋的兵锋有幸降临到你们头上,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告诉你们什么叫做道理。” 没办法,古人就是这么傲气。 大宋被辽国欺负了数十年,宋人依然觉得辽人是蛮夷。 强汉盛唐的时候,古人更加傲气。 在他们眼里,除了汉人和唐人以外,其他人能当一声蛮夷的称呼,那都是称赞。 因为非蛮夷的话,只能沦为他们的奴隶,或者他们铁蹄下的肉泥。 寇季花费了三日,看完了包拯翻译的书,也看完了包拯的注解。 时间有点短,寇季只能囫囵吞枣的通读完,谈不上精研,因为没那个时间。 三日间。 杨文广、高处恭等人相继率领着兵马到了此处。 数十万兵马屯驻在山上山下,场面十分壮观。 旌旗林立、铁甲横行。 任何人外人看到了,都得赞叹一声。 好一支雄壮威武的兵马。 好一个强横的让人发抖的国邦。 寇季可没闲心去看什么旌旗林立。 杨文广等人到了以后,瞬间就将他的窑洞填满了。 杨文广在战后巡视战场的时候,被装死的敌人划拉了一刀,在背上拉出了一道口子。 他没办法住那些御寒极差的帐篷。 寇季就吩咐人在自己窑洞里安排了一张床,让杨文广住下。 刘亨见此,自己给自己搬了一张床,安放在了寇季的窑洞里。 然后朱能和高处恭两个,就有样学样,在寇季的窑洞里也为自己摆了一张床。 寇季想拒绝都没办法拒绝。 几个家伙理由十分充分。 刘亨觉得,大家都是兄弟,又征战在外,就应该住在一起。 朱能觉得,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那生分。 高处恭觉得,他年龄大了,要是继续住在帐篷里,可能会被冻死。 寇季就眼睁睁的看着一群恶人霸占了自己的窑洞。 在恶人们安顿好了以后。 掌控着大宋近八成兵力的军方巨头们,聚集在了一起。 一场足以让大宋朝野上下所有官员看了头皮发麻的会议正式开启。 毕竟,他们几个人手里掌控着足以颠覆星空之下所有国邦的兵力。 包括大宋。 只是,巨头们明显没有巨头的自觉。 他们凑在了窑洞里,有蹲着的、有坐着的、有趴着的、有裹着被子的,还有扣脚的。 “高处恭,你好歹也是一军主将,当着这么多人面扣脚,你要脸不?” 寇季盯着脚上还在冒热气的高处恭,忍不住喝斥了一句。 高处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脚趾头冻伤了,痒痒,得挠。” 寇季强忍着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冷哼了一声,道:“上京道的战事了解了?” 杨文广趴在床榻上道:“基本上没什么活人了。乌烈部留下看家的人都挺凶的。碰到我们,就跟我们死磕,没几个投降的。 我背上的伤,就是乌烈部的人划拉的。 所以我们只能将上京道清理干净。” 刘亨蹲在窑洞了一角,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补充了一句,“软骨头应该被乌烈部的首领都带到上京城了。” 寇季沉声道:“上京道有没有活人我不管,我只需要确定上京道拿下了,我们背后尽是宋土就行。 吩咐你们寻找的藏宝找到了没?” 杨文广、高处恭几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朱能。 朱能抱着双臂道:“乌烈部的人根本就没藏,所以我们剿灭了乌烈部的残余以后,就找到了那些钱财。 拓跋部的藏宝也找到了,只不过不是我们找到的。 而是古蒙府知府张方平带人找到的。 他要留三成给古蒙府的百姓活命,我们没答应。 此事还需要你定夺。 其他的部族的藏宝,大多也都找到了。 只剩下了阿颜部的没找到。” 高处恭撇撇嘴道:“咱们占据辽国京南道有点早,抓到的俘虏也不多,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人物,审讯了好久,也没有审处个所以然。” 种世衡沉声道:“那就只能从上京城外的阿颜部首领身上下手了。” 说完这话,种世衡看向了陈琳,“要不要让你的人试试,看看能不能将阿颜部首领给绑过来。” 陈琳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咱家的人只是人,不是神。去万军丛中杀人还靠谱点,绑一个大活人,根本不可能。”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种世衡干巴巴一笑,“我就随便一说,万一陈琳的人能办到呢。” 陈琳冷哼了一声道:“那是随便一说吗?那是说话不过脑子。” 去万军丛中绑一军主帅,远比全歼一支万军还困难百倍。 几乎不可能完成。 除非陈琳手下的人会遁地术。 “行了,阿颜部藏宝的事情暂时不提。反正阿颜部首领就在上京城外,明年开春以后,我们只要生擒活捉了他,就能问出藏宝的事情。 那些钱财最终还是我们的,逃不了。” 寇季喝斥了一句,陈琳和种世衡闭上了嘴。 寇季继续道:“此次缴获的所有钱财,三成交给陈琳,让他派人送回朝廷。剩下的依照军功,分发给下面的将士。” 种世衡等人听到了要分钱,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的神色。 以他们如今的功劳,班师回朝以后,朝廷必然有重赏。 所以他们没必要惦记那些钱财,也没必要跟自己手下的人去争一份卖命钱。 “老规矩,钱发到了将士们手里,让他们揣几天。然后我会派遣一字交子铺的人去找他们,帮他们将钱寄回去。 到时候官家会派人将他们的钱送给他们的家人。” 种世衡等人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分配赏赐的方式。 也习惯了帮将士们把钱送回家去。 将士们也信赖他们,因为朝廷没人敢打他们卖命钱的主意。 为了让将士们的卖命钱如数的落到他家人手里。 赵祯、寇季、种世衡、朱能等人,前前后后砍了可不止几百人了。 如今大宋的官员,即便是贪污,也没人敢动将士们的卖命钱。 谁要是动了,神仙都救不了他们。 陈琳对寇季的做法也没有什么异议。 虽然寇季给数十万兵马分发赏赐是一个危险的举动,但最终将钱送到将士们家眷手里的是赵祯。 赵祯才是最终施恩的人。 寇季见没有人有异议,就继续道:“那就这样吧。都散了吧。”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离开窑洞的,却只有狄青、种世衡、陈琳三人。 剩下的几个家伙,已经安家到了寇季的窑洞里。 此后,数日时间。 一切都风平浪静。 军中上下除了野炊、赏雪、操练、睡觉外,几乎没什么其他的。 直到一封从汴京城送来的信,落到了寇季手里以后。 一帮子人才聚在了一起。 寇季拿着赵祯派人送来的信,瞪着再次聚在窑洞里的种世衡等人,“官家给我的是私信,不是公文,你们都凑过来干嘛?” 种世衡笑着道:“闲得慌,所以过来瞧瞧。” 狄青跟着道:“如今大雪封路,我们无事可做。听说官家派人给您送信了,所以就过来瞧瞧,看看官家是不是给我们派遣了其他的差事。” 其他人没有言语,但是想法跟种世衡和狄青差不多。 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走到了一旁,拆开了赵祯送来的信,粗略的扫了一眼,大致就明白了赵祯给他送信的目的。 收起了信,寇季微微揉了揉眉心,瞥着种世衡等人道:“官家没什么差事给你们,是我家那小子闯祸了,惹怒了官家,官家来信找我问责的。” 种世衡等人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我那侄儿,小小年纪,居然能触怒官家,实在是了不得啊。” 种世衡一脸认真的赞叹。 朱能赞同的点头道:“我似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在乡间厮混。” 狄青含蓄的称赞了一声,“虎父无犬子。” 高处恭沉吟着道:“我比较好奇,他是如何触怒官家的?又怎么敢触怒官家?” 高处恭说完这话,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寇季身上。 陈琳笑眯眯的盯着寇季道:“寇枢密,给大家讲讲寇侍读的丰功伟绩吧?” 寇季扫视了种世衡等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杨文广身上。 “此事跟杨家有关。自从我们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杨家老太君就独坐在汴京城的茶棚里,嘴里一直念叨着杨老将军的名讳。 杨家老太君为何会如此,你们心里应该能想明白。” 寇季提到了杨家老太君,众人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目光齐齐的落在了杨文广身上。 杨文广痛苦的闭上了眼,低声道:“是我不孝,未能守在祖母身前尽孝……” 种世衡摇了摇头,沉声道:“自古忠孝难两全,此事并不怪你。” 杨文广咬了咬牙,摇着头没有再开口。 寇季沉声道:“杨家老太君在等杨老将军的骸骨回归汴京城。我家那小子和杨家的小子,在知道了此事以后,不忍心看着杨家老太君苦等,所以就设局逃出了汴京城,往燕云十六州而来。 他们想迎回杨老将军的骸骨,全了杨家老太君的心愿。” 种世衡等人听到了此话以后,脸上皆是一变。 狄青更是一脸愕然的道:“他们这是要好心办坏事啊。” 种世衡等人齐齐点了点头。 大宋收燕云十六州,也有几个月了。 若是有心成全杨家老太君的话,早就将杨老将军的骸骨给送回去了。 之所以迟迟没送,是有原因的。 一公,一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89章 四十八年,太难熬了…… 依照世俗礼节,迎回杨老将军骸骨的事情,该有杨老将军的嫡系后人做主。 也只有杨老将军的嫡系后人才有资格动杨老将军的坟墓。 杨文广是杨老将军嫡系后人中,唯一一个成年男丁。 所以此事只有杨文广能做主。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祯在离开幽州城的时候,并没有越俎代庖。 而杨文广如今有公事在身,在没有卸下公事的情况下,不可能去取出杨老将军的骸骨,送回汴京城。 当然了,在拿下了辽国西北路东段以后,杨文广是有机会请求寇季,给他一些时间,去送杨老将军回汴京城的。 杨文广之所以没开口,寇季也没有主动提起。 都是为了杨家老太君考虑。 杨家老太君心里念着杨老将军,所以喉头的那口气,迟迟不会咽下。 杨家老太君如今就凭那口气活着。 若是尽早将杨老将军的骸骨送回汴京城。 杨家老太君见到了亡夫的骸骨,情动之下,咽了那口气。 那迎回杨老将军骸骨之日,就是杨家老太君的祭日。 正是因为有如此顾虑,所以所有关注此事的人,心里都记挂着此事,可是没有人提。 如今寇天赐和杨怀玉两个人着急着要将此事给办了。 自然有好心办坏事的嫌疑。 寇季盯着杨文广,道:“官家已经将此事交给了我处置,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杨文广趴在床榻上,一语不发。 许久之后,就在寇季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杨文广眼眶有些发红的道:“还请寇枢密准我一个月沐休,让我亲自去办此事。” 窑洞内的人齐齐瞪起了眼珠子,难以置信的看着杨文广。 狄青差点出声质问杨文广,想问他是不是不在乎杨家老太君的生死。 杨文广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痛苦的道:“那是我的骨肉血亲,也是我唯一的长辈,她的性命,我看的比自己还重。 可是我若是为了让她多活几年,迟迟不肯迎回我祖父的骸骨,我又于心不忍。 从我祖父葬身在燕云十六州到今日,几十年过去了。 我祖母的心,就被利刃剐了几十年。 如今,心恐怕都被搅碎了。 如今燕云归宋,她眼看着能跟祖父团聚了,却迟迟没办法团聚,她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那心,必然也如同烈火焚烧一般焦灼。” 说到此处,杨文广早以泪流满面,“她坐在城外的茶棚里,迟迟不肯离去,就是在等。她也是在告诉我,她已经不在乎生死了,她只想跟我祖父葬在同一个墓穴。 她的心已经碎了,我不想再看到她的心被烧成灰烬。 所以,我要送我祖父的骸骨回去。” 寇季、种世衡等人听到这话,心里堵得慌。 他们沉默着,迟迟没办法说出一句话。 寇季在沉默了许久以后,缓缓的开口道:“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彻底,我派人送你去。” 杨文广含泪道:“多谢寇枢密成全。” 寇季摆摆手,道:“告诉我家那个小子,让他带我上一炷香。” “有我一炷!” “也有我一炷!” “……” 种世衡等人纷纷开口。 寇天赐算是他们的晚辈,见了面得唤他们一声叔叔伯伯,有那个资格代替他们上香。 陈琳迟疑了许久,低声开口道:“不知道咱家这个阉人,有没有资格上一柱香?” 杨文广抿着嘴,流着泪,重重的点头。 陈琳见此,点头道:“咱家也派几个人跟着你。辽地虽然已经被我们打下来了,我们还没有熟悉,咱家派几个人给你引路。” “多谢……” 杨文广有了决定,心便飞了。 寇季知道杨文广急着去密云,立马派人准备了东西,送杨文广赶往了密云。 杨文广一路星夜兼程,仅仅用了七日,就赶到了密云。 有寇季打招呼,陈琳的人跟着,即便是大雪封路,他和他身边的人依然能一路策马狂奔。 背后的伤势虽然在赶路的过程中撕裂,但却没有阻止杨文广赶往密云的步伐。 杨文广赶到了密云以后,刚巧碰见了一群人在跟另一群人对持。 其中一群人是由寇天赐和杨怀玉所领,另一群人就有些复杂,有密云当地的百姓,也有一些从大宋腹地过来的人。 杨文广出现以后。 寇天赐和杨怀玉赶忙迎到了他身边。 “杨伯伯……” “爹……” 杨文广板着脸,喝斥道:“你们在做什么?” 杨怀玉赶忙道:“我们要迎回曾祖父的骸骨,可是他们不让。” 杨文广瞪了杨怀玉一眼,道:“所以你们就招了一批人,要硬抢?” 杨怀玉一脸尴尬,下意识的看向了寇天赐。 他可招集不来那么多人。 他的名头不好使,杨家的名头也不好使。 那些人是寇天赐招集的。 他寇府独子,官家干儿子的身份一亮,燕云十六州规划的两府之地内,有大把的人愿意为他所用。 杨文广看到了杨怀玉看向了寇天赐,就知道招集人硬抢,必然是寇天赐的主意。 不过他并没有训斥寇天赐,而是瞪着杨怀玉喊了一声,“胡闹!” 寇天赐见此,沉声道:“杨伯伯,此事是小侄的主意……” 杨文广摇头道:“你不必解释,你是一片好心,杨伯伯知道。” 寇天赐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杨文广继续道:“遇到了事情,先说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不等寇天赐和杨怀玉搭话,杨文广就跳下了马背,向另外一群人走了过去。 “在下杨文广,敢问诸位是……” 杨文广拱手一礼,先道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询问对方的身份。 对方为首的也是一个汉子,听到了杨文广自报家门以后,神情一正,抱拳道:“草民王安……” 王安介绍了自己,又向杨文广介绍起了其他人。 “这些是草民族中的弟兄,这些是杨公村的百姓。” 杨文广再次拱手道:“诸位有礼,犬子和我那侄儿冲撞了诸位,杨某在此处给诸位陪一个不是。” 王安见此,急忙道:“杨将军言重了。草民等人也是不知道杨公子和那位公子的身份,见他们要动杨公庙,所以才拦下的他们。 如今误会说清楚了,也就没事了。 不瞒将军,草民等人在此处,就是为了等将军过来,好跟将军一起起棺,好迎回祖父的骸骨。” “祖父的骸骨?” 杨文广一愣,失声道:“可是王将军的后人?” 王安郑重的道:“家祖正是杨老将军的副将王贵。” 杨文广沉声道:“当初你们一家不告而别,我祖父可是惦念了许久。” 王安坦言道:“杨老将军故去以后,我祖父觉得是我祖父没能护住老将军,没脸在杨家门下蹭一口饭吃,就带着我们离开了。” 杨文广闻言,急忙道:“我祖父故去,可跟王将军无关。” 王安洒脱的道:“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杨文广听到此话,便没有再多提此事。 二人商量了一下,找人选了一个日子起棺。 杨公村的村民们帮他们准备了祭拜用的东西。 杨文广和王安,以及寇天赐、杨怀玉等人,拿着东西上了山。 山上有一座庙,那庙便是杨业骸骨安葬之所。 庙不大,却远近驰名,香火旺盛。 庙是辽人立的。 祭拜的人当中有辽人也有汉人。 庙立了数十年,已经隐隐成为了一种信仰,一种心灵寄托之所。 庙里有两尊神像,一主一次。 两尊神像,都是威风凛凛的将军装扮。 杨文广和王安,三跪九叩以后进了庙。 二人进了庙以后,皆以泪洗面。 二人就那么在庙里住下,日夜陪着祖父说话。 一直到了挑选了日子,二人才正殿里出来,到了后面骸骨埋葬之所。 二人摆好了香案,众人进香以后,才开始挖坟。 大坟撅开。 露出了墓室。 打开了墓室以后,将里面的两具石棺抬了出来。 辽人下葬,一般很少用棺材,即便是用,大多也是石棺。 石棺有大小,也有主次。 那个是杨老将军的,那个是王将军的,一目了然。 杨文广和王安各自扑到石棺前哭了许久,才让人打开了石棺,将里面的骸骨转移到了他们准备好的木棺里。 “回家了!” “回家了!” “……” 一句‘回家了’,喊哭了所有人。 有人心里充满了心酸,有人心里充满了不舍。 心酸的是杨文广等人。 他们为盼其祖归家,盼望了数十年,差点就没盼头了。 不舍的是当地的百姓。 他们叩拜了几十年的‘神’,如今要被抬走了,他们自然不舍。 棺椁被抬下了山,杨文广和王安分道扬镳。 杨文广要带着杨老将军的骸骨回汴京城,而王安要带着其祖的骸骨回祖地太原。 往后大半个月。 杨文广、寇天赐、杨怀玉一行人,就护送着杨老将军的棺椁,一路往汴京城走去。 所过之处,皆有人祭拜。 反而到了汴京城,却无人祭拜。 不是大家不愿意祭拜,相反,有很多人都想来祭拜。 甚至赵祯想要亲自出来扶棺。 只是杨家老太君一身绿色罗裙,往哪儿一站,赵祯也没办法亲自去扶棺,其他人更没办法去祭拜。 一个妻子,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丈夫回家。 他们必然有很多很多话要说。 不适合被外人打扰。 杨文广在护送着杨老将军棺椁到了汴京城的时候,步履就格外的沉重,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当他们一行出现在汴京城门外不远处,看到了那孤零零的站在城门口的苍老的身影。 所有人浑身都是一震。 杨文广心里一瞬间被悲伤和担忧填满,他很想就此止步。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棺椁一点一点临近。 苍老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那绿色的罗裙在风中飘摇,显得格外的耀眼。 杨文广一点点抬着棺材,走到了苍老的身影身边,看着苍老的身影盯着棺椁一眨不眨的眼神,悲从心起。 “祖母……” 杨家老太君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一点点的靠近了棺椁。 杨家老太君伸出苍老的手,摸向了棺椁,只是在手指快要触碰到棺椁的时候,突然停住了。 杨文广一瞬间觉得心被狠狠的攥住,呼吸都停住了。 杨家老太君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棺椁上,轻声笑着道:“也没有盔甲让我揭,怪不习惯的……” “祖母……” 杨文广颤声呼喊了一声。 杨家老太君却没有搭理他,而是笑着一寸寸抚摸着棺椁,低声说着,“你也是狠心,一走就是四十八年,将一大家子扔给了我。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家撑下去……” “……” “你和玉儿他们走了,家里就剩下了昭儿……昭儿武艺不弱,但文事上差了一些,总是被手下那些人糊弄,你要是在的话,肯定能教他……你不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没办法教他……” “……” “景德二年,昭儿死在了高阳关任上……我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你也没办法安慰我……当年你骗我嫁给你的时候,说过我难过的时候,你会安慰我的……现在看来,你是骗我的……” “……” “昭儿去了没多久,我二弟也没了……死在了行军途中……他以前最喜欢跟你切磋武艺,每次都打不赢你……但是他比你幸运,好歹留下了一身尸骨给我和娘……” “……” “我二弟没了没多久,娘也跟着去了……娘看着爹没了,看着两个儿子没了,心早就跟着去了……我劝了,没劝住……” “……” “娘没了没多久,我那些外甥,也一个个没了……最先走的是惟正……然后是惟昌……再是惟信……小时候他们见你,都想跟着你学枪法,你也答应了,可惜你没好好教他们……” “……” “你不知道,当时我知道他们走了以后,心里真的不好受,大病了好一场……后来文广大了,朝廷要荫补一个官……我不想让他去……他是你老杨家最后一个男丁了……他要是没了,你老杨家也就没了……” “……” “可官家旨意送到以后,我看着孩子眼里有光,实在不忍心拒绝……” “……” “我答应了,但我私底下去见了先帝,跟他说,让他给文广安排一个闲职,让他在汴京城待着,为你老杨家传宗接代……” “……” “这孩子就是因为如此,在汴京城熬了好些年都没上战场,他还以为是朝廷看不出他厉害呢……” “……” “惟忠,你最喜欢的那个小家伙,前两年去了……死的时候尸骸坐镇在边陲,糊弄了辽人好久……有几分你的样子……” “……” “惟忠没了,我去看的时候,差点被人从娘家赶出来了……你要是在的话,肯定不会看着我受委屈……” “……” 杨家老太君就这么一寸一寸的摸索着杨老将军的棺椁,细细的讲述着杨老将军不在的这四十八年里,所发生的一切。 周遭的人,无一不泪流满面。 杨家老太君,说到了最后,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现在,你回来了,我就不用再撑起这个家了…… 你娶我的时候说过,生同寝,死同穴。 你大概是忘了,一个人躺了四十八年。 我却还记得,至今仍旧记得清清楚楚。” 说到此处,杨家老太君缓缓的趴在了棺椁上,小声的说道:“重贵啊,下辈子你一定要好好撑起家,别再扔给我了,太难熬了……” 说完这话,杨家老太君缓缓闭上了眼,嘴角带着笑意,眼角却有泪水渗出。 “祖……祖母?” 杨文广红着眼,颤声呼唤了一句。 杨家老太君一动不动,唯有身上的绿色罗裙,在风中不断的摇曳。 “祖母?!” 杨文广再次呼喊了一声。 杨家老太君依旧没有动静。 杨文广胆怯的伸出手,手指哆哆嗦嗦的探向了杨家老太君的鼻息。 “祖母!” 杨家老太君去了。 带着笑,含着泪,去了。 杨文广瞬间泪流满面。 寇天赐和杨怀玉二人,小脸变得煞白。 杨文广哽咽着道:“祖父、祖母,孙儿送你们回家……” 说完这话,杨文广抬着棺椁,流着泪,一步一步的往汴京城走去。 杨家老太君去了,消息如同一阵风,吹遍了汴京城。 汴京城许多人在知道了此事以后,都眼含热泪。 皇宫内。 赵祯站在城头上,一直注视着城外,杨家老太君去了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消息。 “折杨两家满门忠烈,世人皆知……世人皆道折杨两家出英豪……却没人知道,您在是最值得被称颂的人……” 赵祯缓缓闭上了有些泛红的双眼,低声道:“方敬,拟旨,德贞……” 跟随在赵祯身边的宦官方敬,惊恐的瞪大眼。 “官家,此事不合规矩,不合礼法……” 赵祯口中的‘德贞’二字,明显是谥号。 更关键的是,这‘德贞’二字,是相当高规格的谥号。 杨家老太君,既不是皇后和不是太后。 可没资格获得谥号。 赵祯缓缓睁开眼,平静的道:“不合规矩,那朕就改规矩,不合礼法,那朕就改礼法。我大宋有奇女子,那就该别开一面。 男子能获得谥号,女子也应该能。” 方敬听到这话,立马垂下了头,没敢在多言。 赵祯继续道:“下去告诉吕夷简三个人,让他们叮嘱下面那些人,管好自己的嘴,朕不想杀人。 再派人去工部一趟,着工部的人在巩县筑墓。” 方敬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 赵祯思量了一下,又道:“下旨擢升杨文广为枢密院知院,补杨怀玉为御直。” “喏……” 方敬答应了一声,下去立马找人草拟圣旨。 圣旨草拟好了以后,方敬拿给了赵祯过目,加盖玉玺,然后送到了杨府。 此事满朝文武很快就知晓了。 但是有赵祯的警告在,满朝文武没人敢出声说半句不是。 如今的赵祯在汴京城,一言独断。 在汴京城内所有人满怀悲伤的时候,有一个觉得自己做了错事的孩子,脸色煞白,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回到了府上。 “哥哥?” 最先发现他的,是他的妹妹寇卉。 寇卉见到了寇天赐出现在府门口,一脸惊喜的铺了上去。 只是刚冲到了寇天赐眼前,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 寇卉见寇天赐脸色惨白,如同行尸走肉,吓了一跳。 “我……我去找娘……” 寇卉一边招呼着府上的管事和大夫看着寇天赐,一边疯狂的奔向了后院。 寇天赐似乎听到到周遭的一切,他恍恍惚惚的走到了自己住的院子,又恍恍惚惚的进了房门,关上了房门。 在寇天赐进入到房内不久,向嫣就领着一大帮子人,呼啦啦的出现在了寇天赐的房门外。 “大夫?” 向嫣到了寇天赐房门外以后,没有呼喊别人,直接呼喊了大夫。 府上的大夫赶忙出现在了向嫣面前。 向嫣快速的问道:“赐儿是否有碍?” 大夫赶忙道:“夫人,我已经观察过了小少爷的气色,小少爷身子骨无碍。”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其中的佼佼者,仅凭一眼,就能决断一个人是否患病。 以寇府的权势和财力,府上的大夫自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向嫣听到了寇天赐身子骨无碍,松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那赐儿这是怎么了?” 大夫沉声道:“小少爷身子骨虽然无碍,只是这心上,怕是出了大问题。” 向嫣一愣,紧张的问道:“什么问题?” 大夫直言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恐怕只有小少爷自己知道。” 顿了顿,大夫又道:“心病只有心药才能医治,寻常的药食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向嫣听到此话,顿时急了,“那可如何是好……” 寇卉在一旁紧张的道:“娘,要不先进去看看哥哥。” 不等向嫣开口,大夫率先道:“最好不要,小少爷现在应该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现在进去,对他的病情不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0章 一诏出,天下惊!(今晚一更,明天补……) “小少爷到底是怎么了?” “……” 仆人们在听到了大夫的话以后,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向嫣听到了大夫的话,赶忙道:“那就不去打扰他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都散了,都散了……” 管家在听到了向嫣的话以后,赶忙驱散了围观的仆人们。 向嫣却守在了寇天赐房门口没有离开。 寇卉见向嫣神色不好,心情也跟着不好了起来,她抱着向嫣的胳膊,一脸担忧的道:“娘,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向嫣摸了摸寇卉的脑袋,低声道:“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寇卉歪着脑袋,疑问道:“杨家老太君的事情吗?” 向嫣愣了一下,她原想着瞒着寇卉的,可寇卉明显已经猜了出来。 向嫣便不再隐瞒,“你哥哥和杨家哥哥,用了诸多手段,逃出了汴京城,去了北地,想迎回杨老将军的骸骨,完成杨家老太君的心愿。 只是他没想到,杨老将军骸骨回归汴京城之日,就是杨家老太君身死之时。 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害死了杨家老太君。” 寇卉脸色难看的问道:“那是哥哥害死的杨家老太君的吗?” 向嫣叹了一口气道:“此次主持杨老将军骸骨回归汴京城的是你杨家伯伯。而非你哥哥和杨家哥哥。所以此事跟你哥哥无关。” 寇卉缓缓皱起了眉头,“那是杨伯伯害死了杨家老太君?” 向嫣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寇卉有些迷糊,“那到底是什么?” 向嫣低声道:“你杨伯伯做的也没错。” 寇卉更迷糊了,“那杨家老太君没了,是谁的错?” 向嫣低下头,看着寇卉,认真的道:“谁都没有错。有些道理现在告诉你,你未必听得懂。 等你什么时候为人妻,为人母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寇卉挠了挠头,不解的盯着向嫣。 向嫣唏嘘的道:“眼看着亲人一个个从身边离去,那一颗心早就碎了。她多活一刻,就多一份煎熬。 那滋味,恐怕比天下任何一种刑罚都让人难受,比下地狱都让人痛苦。 她若是五内俱焚,那就是孽,大宋所有人造的孽。” 向嫣的话对寇卉而言,有些深奥,她听不懂。 所以她只能挠头。 向嫣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哥哥够聪明,同龄人中能比得上他的没几个。可惜学问不够,懂的道理也不够多。 所以遇到的事情以后,就容易如此。 咱们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多想想。 想不通的话,就只能找你杨伯伯过来开导他。” 寇卉沉吟着问道:“若是爹在的话,他会怎么做?” 向嫣略微愣了一下,迟疑道:“大概会将你哥哥扔出府去,让他玩去,别想太多。” 寇卉愕然的道:“那娘您为何不这么做?” 向嫣叹气道:“娘是个女人,没办法让你哥哥安心。你爹不同,天塌下来了,他顶得住,娘却顶不住。” “……” 一大一小在寇天赐房门外说这话,寇天赐躲在房内,蹲在墙角,像是一个失了魂魄。 寇天赐的魂魄迟早能找回来。 但是杨家老太君的魂魄,此刻恐怕已经跟杨老将军携手去了黄泉。 杨家老太君的丧事,杨文广没想过大操大办。 但到杨府内吊唁的人很多,场面就变得大了起来。 杨府所在的几条街道,全部都挂上了白绫。 除了杨府的白绫是自己挂的外,剩下的都是百姓们自发的挂上去的。 杨家老太君的遭遇,大宋几乎人人皆知。 他们都在为杨家老太君故去感到哀伤。 杨家老太君故去的消息,一夜吹遍了大宋。 许多百姓家中当家的老太君,都吩咐家里的仆人在门口挂了一盏白灯笼。 千千万万的白色的灯笼,犹如一场雪,覆盖了大宋。 寇季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以后。 那一日。 大雪漫天。 寇季正站在山头上赏雪,陈琳嘎吱嘎吱的踩着雪,走到了寇季身边,一脸哀伤的道:“寇季……老太君去了……” “哎……” 寇季身躯一颤,长叹了一口气。 杨家老太君的音容笑貌,皆浮现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收回了欣赏大雪的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哀声道:“我记得她是一个慈祥的老奶奶,笑起来的时候很和善。 不论对谁家小辈,都是笑脸相迎。 每次她笑起来,总是让人忍不住去亲近她。 感觉她就是自己的亲奶奶。 她明明是我大宋笑起来最好看的人,但却是我大宋最苦的一个人。” 陈琳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花,重重的点了点头。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陈琳啊,大宋若是再出现这么一位老人,我们都该被活埋。” 陈琳红着眼,抿着嘴,没有言语。 寇季继续道:“陈琳啊,我不高兴。” 陈琳盯着寇季,问道:“你想做什么?” 寇季沉吟着道:“没有见到老太君最后一面,实属遗憾。若是再不吊唁她,我恐怕会抱憾终生。” 陈琳愕然的瞪起眼,“你要……回去?!”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我丢下几十万大军,我回去?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那你……” “你去给我弄一个灵堂出来,让我们吊唁一番。” “荒郊野地的,咱家上哪儿……” “你就说办得到办不到吧?” “办!” 陈琳咬着牙,答应了寇季的要求,匆匆下了山头,去找白绫等物。 寇季一个人站在山头上,吹着风、伴着雪,低声嘟囔,“其实我想掘了萧燕燕、耶律休哥几个人的墓,报复一把。 但仔细想了想,人家没错。 人家是为了守他们的大辽国。 真正有错的是赵光义和王侁。 赵光义的陵墓我是没办法掘。 王侁的墓穴前些年被黄河给淹了,尸骨都给吹没影了。 我也掘不了。” 说到此处。 寇季自嘲的一笑,“说起来还真怪,罪魁祸首赵光义和王侁没担恶名,反倒是让潘美背了上千年的黑锅。” 寇季的自语,随风吹散,消失在了天地间。 寇季在山头上站了许久,大雪在寇季身上落了一层。 寇季抖了抖身上的雪,迈步下了山头。 在山腰处,有一排窑洞,足有数十个。 军中有身份的人,都开辟了一个窑洞住了下来。 寇季回到了窑洞以后,派人召来了军中最有学问的种世衡。 两个人在窑洞里折腾了大半日,写出了一片悼文。 在陈琳弄好了灵堂以后,寇季带着军中有心吊唁杨家老太君的人,一起吊唁了杨家老太君,诵读焚烧了悼文。 因为杨家老太君的缘故,整个一冬,大宋都处在哀伤当中。 直到杨柳吐息、春风拂岸的时候,大宋才多了一些生机。 只是伴随着生机出现的,不是一个个新生儿。 而是一个个老人离世。 最先传来噩耗的是文昌学馆。 文彦博的业师史炤,在柳芽儿刚刚吐出了点点新绿的时候,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居所。 此后,文昌学馆内有三位老夫子离世。 汴京城内有七个辞仕的老臣离世。 就在情况稍微好转一些的时候。 曹玮病倒在了榻上,再也没起来。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立马带着人赶往了曹府探望。 进入到了曹玮的居所,看到的是一个瘦的只剩下了一身骨头的老人。 “曹爱卿?!” 看着床榻上瘦的皮包骨头,出气比进气多的曹玮,赵祯惊呼了一声。 曹玮的嫡长子曹旭伺候在床前,一边抹着泪,一边努力的听着曹玮无声的说这话。 曹玮嘴唇一张一张的,吐漏不出一点儿声音。 只能通过唇形,辨别曹玮要说的话。 曹旭努力的盯着曹玮说完了话,含着泪对赵祯道:“启禀官家,家父说,他已经不能起床,没办法向您全礼,请您勿怪……” 赵祯急忙走到了曹玮床榻前,摇着头道:“朕不怪……朕不怪……” 曹玮再次张口。 曹旭急忙观看。 曹玮说了很多话,曹旭看了许久。 待到曹玮闭口以后,曹旭才哽咽着开口,“官家,家父说,寿王聪慧,应择良师教导,以后方能担当大任。 枢密使寇季,精通百艺,学问高深,可为寿王业师。 家父还说,官家正值壮年,不该过早立太子,太子之位,当缓一些年在立。” 赵祯听完了曹旭的复述,点了点头,对曹玮道:“朕明白了……朕答应过你,只要你帮朕拿下了燕云十六州,朕就封寿王为太子,若是你拿不回燕云十六州,朕就让寿王去寇季身边做一个长随。 只是没想到,你帮朕拿下了燕云十六州,却没要奖励,反而要了惩罚。 此事朕可以答应。” 曹玮听到此话,眨了眨眼,无声了说了几个字。 曹旭赶忙复述,“家父说,谢主隆恩。” 赵祯摇头道:“你也是为了朕的子嗣着想,朕该谢你才是。民间常言,外甥亲舅。朕却觉得,舅也亲外甥。 朕之前说过,让你做一个活着的异姓王。 原想着等寇季等人班师回朝以后,一并封赏。 可朕瞧着你,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曹玮闻言,嘴唇快速启合。 曹旭立马复述,“家父说,封王只事,他并不奢求。官家也没必要为他破例,为后人留下祸端。” 赵祯坦言道:“曹爱卿不必担忧,朕自有考量。只是这活着的异姓王,怕是不好做。” 说到此处,赵祯摆了摆手,让房大部分人下去。 只剩下了他、曹玮、曹旭三人。 赵祯盯着床榻上的曹玮,沉声道:“为我大宋立下盖世功勋的人,不只有你,还有其他人。朕若是不赏,恐怕难以服众。 朕若是赏,非异姓王,不得彰显隆恩。 只是异姓王,放在我大宋腹地,对我大宋有益无害。 所以朕就想将你们分封出去。 让你们帮朕守着四野的边陲。” 曹玮闻言,惊愕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盯着赵祯。 曹旭更是惊的张大了嘴。 赵祯继续道:“爱卿也不必如此吃惊。我大宋在拿下了辽地和青塘以后,疆域会远超从前。 比强汉盛唐,只大不小。 地方大了,就不好管了。 一些偏远的地方,朕根本就鞭长莫及。 与其扶持野王,使其坐大反噬我大宋。 不如将那些地方分封给你们。 有你们镇着边陲,驯化那些蛮夷,朕放心。 也许百十年后,你们坐镇的地方,就会变成一个说汉化、着汉衣的汉土。 到那个时候,我大宋随不治百地,但百地皆以我大宋为宗。 到那个时候,天下之大,也只有我宋人说了算。” 曹玮盯着赵祯看了许久,迟疑了许久,嘴唇轻启,吐出了一句话。 曹旭一脸惊恐,磕磕巴巴的复述,“家父……家父……” 曹旭一连说了两个‘家父’,愣是没将曹玮说的话复述出来。 赵祯瞥了曹旭一眼,道:“放心大胆的说,朕不会怪罪。” 曹旭迟疑再三,吞吞吐吐的道:“家父说……官家就不怕十几路反王进京?” “哈哈哈……” 赵祯听到此话,放声笑了,“辽国、青塘、黑汗,三大势力联手攻打我大宋,朕都没怕,还怕什么反王? 再者说,朕不分封你们,留着你们在汴京城,扔下了边地给那些蛮夷。 百十年后,难道就没有数十蛮夷攻宋?” 说到此处,赵祯收起了小脸,正色道:“从秦到我大宋,历朝历代,都在跟蛮夷作战。蛮夷不仅没有彻底消失,反而越来越强,越坐越大。 朕不想再给那些蛮夷半点机会。 更不愿意看到蛮夷踏足我中原。 所以,十几路反王朕不怕。 朕怕的是数十路蛮夷。 反王入京,不会屠戮我中原百姓。 可蛮夷入京,我中原会赤地千里。 我中原百姓,就算是死,也要成为刀下亡魂,而不是别人腹中的食物。 所以朕分封你们,反而要比将边地留给那些蛮夷强。 其中的种种,朕都再三考量过。 将边地分封给你们,好处远远大于留给蛮夷。” 曹玮一脸震撼,曹旭觉得自己在做梦。 “官……官家心胸……宽广如穹……” 这话是曹玮自己说的,不是曹旭复述的。 声音很小,小的几乎听不见。 赵祯闻言,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笑过以后,赵祯继续道:“你也别急着夸朕,朕分封你们,你们的族人,你们的浮财,都可以带走。 但是你们手里的良田、宅院、商铺,必须留给朕。 朕以为,朕给你们一片封地,拿你们一些家财,毫不过分。” 曹旭听赵祯要无偿拿走曹家的所有良田、宅院、商铺,脸上流露出了肉疼的神色。 曹玮却毫不犹豫的张口。 曹旭仔细瞧了一会儿,艰难的道:“家父说,不过分,官家应该连浮财一起留下。毕竟,再大的家业也比不过一片封地。” 赵祯摇头道:“朕封给你们的地方,几乎都是穷乡僻壤。朕是让你们去镇边陲的,不是让你们去发配的。 所以钱财朕不会动。 朕还允许你们离去之前,带一批罪囚过去。” 曹玮立刻张嘴。 曹旭立马复述,“谢主隆恩……” 赵祯点了点头,“朕便走了,明日册封你的诏书会送到你府上。同行的还有内侍省和户部的人。 他们会清点你曹家的田产、宅院、商铺。” 曹玮缓缓开口,神色凝重。 曹旭复述道:“家父说,生而为人,臣羡慕您和寇季的友情,可身为人臣,臣得劝解您,防着寇季。 臣知道寇季对官家忠心耿耿,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寇季手里握着的力量太恐怖了,足以翻天覆地。” 赵祯朗声道:“朕明白,回头朕会改任四哥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待到宝庆和天赐完婚以后,朕会将给四哥的赏赐,赏赐到天赐头上,让天赐离开汴京城,去边陲做一个闲散王爵。 到时候朕会让寇天赐将四哥所以的旧部带走。 四哥到时候在朝堂上,就只是一个文臣。” 曹玮听到此话,脸上的凝重的神色缓缓消散。 他再次开口。 曹旭赶忙复述,“家父说,狄青可信。” 赵祯点点头,没有在说话,迈步离开了曹玮的卧房。 曹玮在赵祯离开以后,立马吩咐曹旭将曹家的人叫到了自己卧房,开始吩咐举族迁移的事情。 对于赵祯要拿走曹家的所有田产、宅院、商铺,曹玮没有半点反感。 甚至还觉得赵祯拿的少了。 曹家其他人或许会有想法。 但是曹玮绝对不会有半点想法。 因为曹玮心里清楚,赵祯毫不忌讳的开口跟你要,那就是看得起你,给你面子,让你活命。 他要是不开口,还要你的东西。 那你们全家都得准备好棺材板。 再说了,赵祯要给他们一块封地,能配得上王爵的封地,必然不会小。 一块不算小的封地,换取一些田产、宅院、商铺,是他们赚了。 所以没理由再计较其他的。 人心得知足,不知足很容易没命。 什么都想吞进肚子的人,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至高无上,要么身死道消。 而至高无上的人只有一个。 身死道消的人难以计数。 赵祯离了曹府,回到了宫里以后,便将提前准备好的诏书拿了出来,然后派人大张旗鼓的送到了曹府。 诏曰:曹玮功高,非重赏,难以彰显隆恩,封曹玮为南海郡王,封地为流求岛,以及澎湖诸岛。 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用镇南海。 除此以外,诏书上还有一些约束曹氏子弟的条例,以及曹氏要遵循的规矩。 诏书的内容瞬间传便了汴京城。 汴京城瞬间沸腾了起来。 百官们瞬间涌进了皇宫。 刚坐满月子的曹皇后,也急匆匆的赶到了资事堂去见赵祯。 曹皇后冲进了资事堂,匆忙的施了一礼,对赵祯道:“官家这是何意,为何要将我曹氏一门,发配到流求去?” 赵祯早就料到了封王诏书一处,天下俱惊,必然有人会来找他,所以表现的十分淡然。 赵祯坐在御座上,平静的翻阅着奏折,淡淡的道:“发配?你在指责朕?” 曹皇后咬着牙,垂下了头,沉声道:“臣妾不敢。” 赵祯仰起头,放下了奏疏,“那你就是来找朕兴师问罪的?” 曹皇后头压的更低,“臣妾不敢。” 赵祯叹了一口气,“若是旁人如此对朕,朕早就让人将他推出去斩首了。你是朕妻,心里惦念着娘家,朕能理解。 朕身为人夫,理应为你解惑。 朕就给你说两句。 你以后就别再拿此事问朕了。” 曹皇后垂着头,沉默不语,静等赵祯下文。 赵祯幽幽的道:“我大宋如今站起来了,变强了,前所未有的强。功臣自然也就多了,而且一个个功劳还十分大。 其中有四五人就称得上是功高盖主。 朕没办法鸟尽弓藏,也不敢鸟尽弓藏。 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为了祖宗的基业,朕只能如此。” 曹皇后猛然仰起头,直直的盯着赵祯。 赵祯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沉声说道:“就拿朕的四哥说,你觉得朕斩得了他吗?” 不等曹皇后开口,赵祯就摇头道:“朕斩不了。一来,朕不舍;二来,斩了他,朕的江山恐怕会陷入一片混乱。 寇公必然会一头撞死在朕的金殿上,临死之前必然会咒骂朕是昏君。 朕昏君之名,一夜之间会传遍天下。 天下间受四哥恩惠的人,必然会举旗造反。 天下之间受四哥恩惠的人何其多? 不说满朝文武,就是民间百姓,只要弄了新的农具的,都受惠于四哥。 他们要是知道朕这个昏君斩了四哥,必然会揭竿而起,为四哥讨一个公道。 纵然朕费尽心机将此事压下去。 朕还要杀很多人。 先得杀寇氏一门。 然后得杀对天赐儿情根深种的宝庆。 还得杀曹玮、种世衡、朱能等一种兔死狐悲的人。 还得杀四哥的那些门生。 这一口气杀下去,我大宋恐怕又得回到从前。 朕最后也会陷入疯狂,自我灭亡。 所以鸟尽弓藏不可取。 朕想要让大宋免受诸多功高盖主的功臣的祸祸,就只有封王一条路走。” …… …… (PS:晚上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下,所以更新晚了,抱歉。今晚只能一更了,欠一更明天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1章 将军走好! “可流求……” 曹皇后在听了赵祯的解释以后,脸色缓和了三分。 江山最终还是要落在她儿子手里的,赵祯将江山治理的越安全,她儿子继位就越安全。 可对于赵祯分封曹家的地方,曹皇后仍旧有些异议。 流求距离汴京城十分遥远,中间不仅隔着山水,还隔着一片海。 在大宋大部分人眼中,流求是一个不毛之地。 大宋的百姓几乎不会去流求,仅有一些沿海地区的百姓移居到了澎湖等诸岛,流求岛上几乎没有多少人。 曹家举族搬去流求,那就是发配。 此外曹皇后还有一些其他的顾虑。 曹家举族迁移到了流求岛的话,可就没有办法再帮赵润了,赵润将失去一大助力。 赵祯听到了曹皇后的话,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流求怎么了?流求也是我大宋的疆土。你出去问问,看看谁敢说流求不是我大宋的疆土,朕保证他活不到明天。” 曹皇后听到此话,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 赵祯哼了一声,道:“你觉得朕在发配曹家,可曹玮却不这么认为。朕在封他为南海郡王的时候,曾经上门跟他商量过,他也满口答应了。 所以流求,是他答应要的,而非朕强塞给他的。 还有,他被封为活着的异姓王,本就不被满朝文武所容。 朕将他放在流求,弹劾他的声音才会小一些。 朕若是将他封在汴京城,你觉得他敢要吗? 满朝文武又容得下他吗?” 曹皇后听到了此处,略微咬了一下牙,她已经听出了赵祯声音中带着一些怒意,她也知道了赵祯心意已决,此事不可逆转。 她知道她再开口的话,可能会触怒赵祯,但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了,“纵使官家要让我曹氏举族迁移,也得留下我四伯在汴京城吧? 我四伯如今危在旦夕,根本没办法去流求,很有可能会死在路上。 妾身身为人侄,怎能看他死在路上。” 赵祯脸色微微一冷,“他也可以将王位传给他的儿子曹旭,让曹旭带着曹氏族人离开,他一个人留在汴京城。 朕并没有强逼着他去死,朕也不会擅伤功臣。 具体如何,取决在于他,而非朕。” 曹皇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赵祯心中叹了一口气,道:“朕倒是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曹玮求朕,给润儿请了个先生。 润儿的先生如今就在辽地,你回头帮润儿收拾收拾东西,送他过去。” 曹皇后一愣,愕然道:“辽地?” 赵祯盯着她,没有言语。 曹皇后迟疑着道:“寇季?” 赵祯依旧盯着她没有言语。 曹皇后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如今辽地内能给赵润做先生的,似乎只有寇季。 曹皇后原以为,曹家的人离开了,赵润就失去了一大助力,却没料到曹玮居然将一些都安排妥当了。 居然给赵润找了一个厉害的先生。 “臣妾想带着润儿去看看四伯……” 曹皇后在知道了一切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躬身奏请。 赵祯摆了摆手,任由她离开。 在曹皇后离开以后,赵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若非曹皇后和赵润二人当初逼出了曹玮,让曹玮赶往了燕云十六州,奠定了燕云十六州的胜局。 恐怕赵祯不会如此和颜悦色的跟曹皇后讲那么多。 曹皇后走了没多久以后。 吕夷简三个人急匆匆的进入到了资事堂。 进了堂内,施礼过后。 吕夷简赶忙开口问道:“臣听说,官家给曹玮封王了?” 赵祯淡淡的瞥了吕夷简一眼,“圣旨都传下去了,汴京城里也传遍了,还用听说吗?” 吕夷简一脸尴尬。 王曾轻咳了一声道:“官家给曹玮封王也就罢了。给曹玮裂土封疆,是不是有些不妥。官家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养虎?” 赵祯质问道:“你觉得以我大宋如今的国力,曹家这只虎出去以后,需要多久,才能拥有跟我大宋抗衡的实力?” 王曾一脸愕然。 赵祯继续道:“我大宋如今有禁军六十六万,地方兵马不计其数。等我大宋彻底拿回了辽地,还会再添两支禁军,到时候我大宋的禁军数量就是七十六万。 陈尧咨如今在图谋青塘,相信青塘不久以后也会成为我大宋的兵马。 到那个时候,我大宋说不定还得再立一支禁军去坐镇青塘。 我大宋禁军数量必然会突破八十万。 你们觉得曹家多久才能积攒出八十万兵力,跟朕作对?” 吕夷简和王曾没有言语。 张知白迟疑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公道话,“仅凭流求的话,永远也不可能。” 流求岛上的百姓,恐怕连一万人也没有。 曹家族人迁移时候,撑死就带过去一万人。 想要积攒出足以抗衡大宋八十万禁军的兵力,几乎没有可能。 就算曹家的人奋发图强,不断的在海外吞并其他岛屿壮大自己的话,也得花费很长很长时间,才能勉强有一些规模。 毕竟,海洋不比陆地。 海洋上岛屿跟岛屿之间隔着海,打一场仗,需要跨海作战,耗费的时间非常长,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多。 不像是陆地,只要粮草充足,兵马能随时随地的打过去。 甚至在粮草不充足的情况下,也能快速的打过去。 根本不需要做太多的准备。 所以在海上扩张,远比在陆地上要困难。 所以曹家迁移到了流求以后,想要跟朝廷叫板,没个几十年、上百年,根本不可能。 赵祯敲了敲面前的龙案,道:“既然如此,朕为什么要怕养虎为患?曹家即便是要要成为虎,也得三四代人以后才行。 朕要是不封曹家,就没办法封其他人。 没办法封其他人,这虎就会盘踞到我们眼皮子底下。 什么时候发作,发作起来对我大宋有多大的影响,谁也不知道。” 赵祯沉声将自己分封诸王的想法,跟吕夷简三人讲述了一番,着重强调了里面的利害关系。 吕夷简三人听完了以后,陷入到了沉默。 赵祯若是不分封诸王的话,那些功高盖主的武臣居住在汴京城里,汴京城很多人会日日夜夜心惊胆颤。 若是想一劳永逸,唯有将他们全部诛杀。 可问题是杀不得。 只要一开刀,大宋铁定会乱。 所以分封诸王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分封诸王对大宋的影响太大了。 大到此事传出去以后,大宋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关注此事。 人心各异,难保不会有人生出什么其他的想法。 虽说有想法的人不一定行动。 但种子埋下去了,总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此事对大宋以后有很大的祸患。 赵祯看出了吕夷简三人心里有想法,但是他没有再开口。 只要吕夷简三人不阻止他封王就行了,剩下的他并不在乎。 吕夷简三人在资事堂内待了没多久,满朝文武已经入宫,纷纷奏请求见赵祯。 赵祯将满朝文武甩给了吕夷简三人,自己躲在后宫里躲清闲。 宰相嘛。 就是给他解决麻烦的,要是解决不了麻烦,那还算什么宰相。 吕夷简三人对上了满朝文武,也不好应付。 只能跟满朝文武不断的扯皮。 封王的事情并没有因为满朝文武的闹腾停止下来。 曹皇后带着寿王赵润拜访过了曹府以后,曹玮做主,将南海郡王的爵位传给了其弟曹玘。 曹玮只留下了一个老仆陪着自己,曹府其他人,曹玮让曹玘带着离开了汴京城。 在曹府的人离开之前,跟户部和内侍省的人做了交割。 曹府的田产、宅院、商铺,一同交给了朝廷。 曹府作为大宋第一勋贵,家产庞大的难以想象。 户部和内侍省的人再清点了曹府的家产以后,将具体的数字呈报到了朝堂上以后,满朝文武无不震惊。 价值大几百万贯的宅院三处,价值百万贯的别院十三处。 商铺加起来足足有两百多间,田产有三十九万七千八百多亩。 这还只是汴京城曹家,真定府曹家祖地,曹家的家业更庞大。 朝廷已经派遣了官员前去清点,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报一个具体的数字给朝廷。 满朝文武在经过了短暂的震惊以后,就对曹家的那些家产生出了想法。 可惜,赵祯只是将商铺交给了户部处置,并且派遣了清正的张知白从旁监督。 有张知白在一边顶上,其他人根本就没办法趁机占便宜。 满朝文武最惦记的宅院、别院、田产,被赵祯收入到了内侍省。 满朝文武为此还奏请赵祯,扬言那些家产应该归朝廷。 赵祯的回答也简单,他要用那些宅院、别院、田产赏赐功臣。 国库若是愿意承担随后对功臣们赏赐所需的一切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将那些宅院、别院、田产归入朝廷。 吕夷简和王曾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否决了此事。 开玩笑。 曹府的家产虽然惊人,可朝廷随后要封赏的功臣们数量更惊人。 曹府的那些家产用来赏赐功臣的话,根本不够。 朝廷若是答应了赵祯的要求,回头得狠狠的出一笔血。 就在汴京城里的所有人为封王的事情热议的时候,就在汴京城内所有的人目光落在曹府的家产上的时候。 曹玮被赵润、寇天赐、杨怀玉等人抬着,上了文昌学馆。 经过了杨文广的开导,寇天赐和杨怀玉的心结解开了,只是人变得比以前沉默了许多。 做事也比以前稳妥了一些。 曹皇后将赵润发配到了曹玮身边,让他伺候曹玮。 赵润一个人挪不动曹玮,就只能求助寇天赐和杨怀玉。 曹玮上了文昌学馆以后,换上了一身儒装,通过赵润的口,给文昌学馆内的武科的学子们讲了最后一堂课。 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寇准等一众文昌学馆的先生都聚集在曹玮屋舍内。 赵润、寇天赐、杨怀玉等一众小辈也在。 曹玮笑呵呵的躺在摇椅上,嘴巴一张一张的。 曹府的老仆在一旁轻声复述,“将军说,他怕是要死在文昌学馆了。到时候恐怕要让文昌学馆这个圣人庇佑的地方沾染上一些哀伤的气息和武夫的气息。 希望寇山长不要怪罪。” 寇准一脸哀伤的道:“老夫虽然看武臣们不顺眼,可那是在朝堂上。如今你我已经辞仕,私交还不错,老夫岂会怪罪你。 再说了,你是我文昌学馆的先生,长眠此处,庇佑着文昌学馆所有学子,那是应该的。” 曹玮咧嘴笑了,嘴唇轻启,又说了几个字。 曹府老仆脸色一变,刚要复述,就听寇准叹息了一声,道:“老夫知道了。” 曹府老仆没有再多言。 曹玮也没有再多言,反而将目光落在了赵润身上。 赵润感受到了曹玮的目光,走到了曹玮近前。 曹玮示意曹府老仆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赵润,叮嘱了赵润一句。 曹府老仆复述。 “将军让您将这封信交给您的先生,不然他不一定会收您。” 赵润早就通过曹皇后之口,得知了自己要拜师寇季,所以听到了曹玮的叮嘱以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曹玮笑着,嘴唇轻启,发出了声,“如今的大宋真好……我真有些舍不得……” 话音落地,曹玮笑着闭上了眼,再也没睁开过。 曹府老仆眼圈瞬间就红了,哽咽道:“将军去了……” 赵润傻傻的站在原地。 寇准痛苦的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声,躬身一礼道:“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将军走好……” “……” 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 赵祯带着曹皇后匆匆赶到了文昌学馆。 赵祯赶到了文昌学馆以后,看着曹玮含笑而终,眼圈也红了。 赵祯吩咐人给曹玮在文昌学馆设下了灵堂。 同时下旨,将曹玮离世的消息昭告天下,要求举国同哀。 同时,赵祯也给曹玮定下了谥号。 武穆! 武臣可以获得的最高谥号。 此外,赵祯还下旨让工部的人在巩县筑墓,赐葬巩县。 为什么说是赐葬巩县呢? 因为那是钦天监为赵祯选定的陵墓所在的地方。 虽说大宋改制以后,帝王陵墓生前不再修筑,但是帝王陵墓的选址却会提前定下。 为的就是避免帝王陵墓用地和百姓用地产生冲突。 大宋皇室的皇帝,对百姓一直很好,不论是真心也罢,作秀也罢,总之在跟百姓起冲突的时候,皇帝都是选择让着百姓。 也正是因为如此,帝王陵墓的选址要提早定下。 免得帝王在筑陵的时候,百姓们在当地修筑了屋舍,跟百姓们起冲突。 曹玮的墓穴很快就修筑完了,下葬的那一日,赵祯亲自送葬。 那唯有在皇帝、太后、皇后、太子等人离世的时候才会被敲响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咚……咚……” 一声声沉闷的钟声,厚重宏大,传的极远。 似乎在为将军送行,让将军走好。 也似乎在告诉远方的人,有一位将军走了。 “你有没有听到钟声?” 辽国上京城外的山头上。 寇季恍恍惚惚听到了一阵阵钟声,忍不住侧头询问身旁的种世衡。 种世衡狐疑的在寇季身上打量了一二,然后做了一个侧耳聆听的姿势。 “什么钟声,什么也没有啊?” 种世衡仔细聆听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听到,忍不住对寇季道。 寇季皱了皱眉头,“可我明明听到了有钟声?” 种世衡撇撇嘴道:“大概是幻觉吧。” 寇季皱眉不语。 种世衡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寇季谈,见寇季为那虚无缥缈的钟声计较,忍不住道:“也许是苍天知道我们马上要覆灭辽国了,所以奏响了覆灭辽国的丧钟。” 寇季吐了一口气,道:“大概吧……” 种世衡见寇季认可了自己的说法,赶忙道:“官家为曹玮封王了。”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我知道……官家此举有些不太妥当。” 种世衡有些兴奋的道:“有封地!” 寇季盯着种世衡道:“那又如何?” 种世衡急忙问道:“你觉得我有没有机会?” 别人或许会对赵祯封王分封地的事情有异议,比如不满意赵祯将他们这些功臣扔到穷乡僻壤去受苦。 但是种世衡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赵祯的做法跟他最终的目的不谋而合。 当初他在穷乡僻壤建立清涧城,就是奔着当镇藩去的。 只是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就被赵祯和寇季联手给收拾了。 如今赵祯主动让武臣去当镇藩,还是那种权力及大的藩王。 他自然上心。 寇季见种世衡一脸激动的模样,没好气的道:“你就不怕官家将你扔到沙漠外的燕山府,让你去吃沙子?” 种世衡果断摇头道:“不怕!我就怕官家不肯封我!”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拿不下辽国,你永远也别想有机会。” 种世衡听到此话,有些倨傲的道:“我大宋近七成的精锐聚集在此地,打一个精锐尽失的辽国,若是打不过,那我们也没脸回去见官家,更别提封王了。” 寇季哼了一声道:“想封王,拿下辽国再说吧。” 种世衡振奋的道:“如今冻土已解,雪水已经渗进了土里,道路不再泥泞,我们可以动身了。 高处恭和朱能在得知了官家给曹玮封王以后,心都野了。 他们不好去找你,但是没少往我窑洞里跑。 他们现在就盼着打大胜仗,然后好去找官家要一个王爵。” 王爵对种世衡、高处恭这些老家伙而言,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以前朝廷不封活着的异姓王,所以他们也就不敢惦记。 如今朝廷开了先例。 让他们看到了机会,他们怎么可能错过。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狄青等一众年轻的将领,对王爵也是虎视眈眈。 “得,辽国怕是活不到夏天了。” 寇季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一群杀才,领着足以将辽国按在地上疯狂摩擦的兵力,红着眼杀进辽国。 为了争功,为了封王,他们必然以最快的速度横扫辽国剩下的疆土。 一冬过去了,寇季该给军中配备的火器,也配备上了。 如今军中有七成的将士拿到了火器。 战斗力再一次提升。 打辽国会更轻易。 “嘿嘿嘿……你就坐在帐篷里,好好的给我们写请功文书吧。” 种世衡听到了寇季的话,笑着说。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我若是死谏的话,你觉得官家会不会将封出去的王爵收回去。” 种世衡听到此话,吓了一跳,“别啊!都是自己人,干嘛自相残杀啊。” 寇季不满的道:“谁跟你是自己人?我是你上官!你跟你上官就是这么说话的?” 种世衡闻言,一脸正色的道:“寇枢密言之有理,是下官有错。下官回头就去信给府上的人,让他们将下官近些年所得的钱财,一并送到您府上。 还请您在官家面前为下官美言几句。” “滚蛋!” 寇季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 种世衡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就在种世衡准备离开了时候,陈琳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山头上。 陈琳脸上布满了细汗,显然是跑了不少路。 寇季和种世衡见此,齐齐皱起了眉头。 对陈琳而言,他如此举动,已经算是失态了。 陈琳可是一个很少失态的人。 他失态了,必然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发生了何事?” 不等陈琳临近。 寇季和种世衡几乎异口同声的发问。 陈琳哀伤的喊了一声,“曹玮去了……” 寇季和种世衡闻言,身躯同时一震。 寇季长叹了一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种世衡长吁短叹道:“还以为他能熬到辽国覆灭的时候,没想到就这么去了……”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道:“传令下去,设灵吊唁,军中上下一起为曹公送行。三日后,兵发上京城,覆灭辽国,让曹公可以在九泉之下安眠。” “喏!” 种世衡郑重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的下去传令。 陈琳在种世衡离开了以后,走到了寇季身边,将一封信放在了寇季手里。 寇季展开了信,仔细翻阅了一遍感叹道:“武穆二字,他当得起。只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2章 兵出上京 “只是……儿孙自有爱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 寇季长叹了一口气。 寇季对陈琳摆了摆手,“你先下去歇息一会儿吧。你年龄也不小了,若是因为过于劳累,患上了重病,一命呜呼,我又少了一个朋友。” 陈琳跟着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山头。 寇季肚子站在山头上,呢喃自语,“你临终之际将赵润硬塞给我,是想让我照顾着赵润,帮着赵润上位。你也清楚,以赵润的身份,只要做了我的学生,九成九会坐稳储君之位。 可储君不是官家。 他想要做官家,得先活过官家才行。 官家的寿数可不短。” 寇季说完这话,背负着双手下了山头。 山下已经为曹玮设立了灵堂。 寇季下了山以后,率领着军中的将士一起吊唁了一番。 而后吩咐军中的将士一起为曹玮守灵三日。 三日后。 寇季一声令下,数十万兵马如狼似虎,奔向了上京城。 他们出了山头以后,一个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而去。 寇季知道他们是在争功,但是没有阻止。 也没有急急忙忙的跟在后面,反而带着人慢慢悠悠的在丈量辽国的疆土。 数十万兵马冲出去的当日,上京城告破。 上京城外盘踞的那些新契丹九族的兵马,在看到了大宋数十万雄兵的时候,几乎没有抵抗,快速的往北逃去。 高处恭和刘亨二人,带着兵马追了上去。 种世衡和朱能、狄青等人留在了上京城。 他们也没派遣兵马攻打上京城,只是在上京城的城门口堆了上千门火炮,对着上京城的南门,就是一通猛轰。 上千门火炮,硬生生的上京城一座城门,轰击成了渣渣。 上京城告破。 耶律宗真拒绝了萧延留等人北逃的提议,选择在上京城的皇宫里上吊而亡。 萧延留等人在上京城告破以后,率领着上京城内的军民血战不降。 种世衡下令屠了上京城。 寇季抵达上京城的时候,种世衡等人已经率领着兵马离开了上京城。 站在上京城外,盯着已经沦为了残垣断壁的上京城,寇季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好好了一座城池,糟蹋了。” 陈琳站在寇季身侧,感叹道:“辽国据此城,称霸数十载。如今却沦为了焦土。” 寇季撇撇嘴道:“天下大势便是如此……一家兴,一家衰……” 陈琳郑重的道:“咱家希望我大宋可以一直兴旺下去,可以传千秋万代。”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官家又不在,你说这些拍马屁的话没用。”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咱家又不是为了拍马匹才说这话的。咱家是希望我大宋的百姓永远免受兵灾之苦。” 寇季沉默了一下,道:“你知道的,那是不可能的。” 陈琳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没有说话。 寇季指了指上京城,“进去瞧瞧。” 二人结伴进了上京城。 上京城内除了辽国皇宫外,其他的地方已经沦为了一片焦土。 值得一提的是,上京城里并没有一具尸骸,只有那满地的血迹提醒着寇季,此处发生过一场大战。 玉门关一役,让种世衡等人认识到了瘟疫的可怕。 所以他们每次战事结束以后,都会快速的打扫战场。 打扫完了战场以后,就会将所有的尸骸集中掩埋或者集中焚毁。 所以寇季在上京城内没有看到一具尸骸。 寇季和陈琳二人在上京城里晃荡了一圈,然后在陈琳的催促下,二人赶到了辽国皇宫。 辽国皇宫的规模,远比汴京城里的大宋皇宫规模大了一倍。 殿堂庙宇、亭台楼阁,一样不缺。 寇季站在辽国皇宫门口,感慨道:“昔日辽皇耶律隆绪邀我到此处一行,我拒绝了。没想到真的涉足此地的时候,竟是这般场面。” 陈琳一遍往皇宫里钻,一遍道:“咱家更在乎耶律宗真的尸骸。那是官家特地交代咱家带回去的。” 寇季摇头一笑,陪着陈琳进入到了辽国皇宫。 在辽国皇宫的大殿上,看到了耶律宗真的棺椁。 寇季没兴趣去观摩耶律宗真的尸骸,陈琳却如同看到了宝贝一样,冲上前去,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耶律宗真的尸骸,然后又催促着他带来的仵作对耶律宗真的尸骸做了一些简单的防腐处理。 耶律宗真的尸骸是要送到汴京城里去给赵祯观看的。 陈琳可不希望耶律宗真的尸骸运到汴京城以后,腐烂发臭。 所以必须做一些防腐处理。 寇季在他们做防腐处理的时候,在辽国皇宫里晃荡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大殿内,对陈琳道:“此处不错,可以充作官家的临时行宫。” 辽国皇宫里几乎都是符合帝王身份的建筑、雕塑。 其他人根本没办法用。 拆除的话,会毁了整座皇宫。 而且此处皇宫,必然是花费无数钱财建立起来的。 拆除的话也有些浪费。 还不如充作赵祯的行宫,由赵祯派遣宦官驻守维护。 陈琳觉得寇季的提议不错,就暗中下令着急武德司的人暂时驻守此地,等赵祯派遣驻守的宦官过来。 寇季在上京城内待了一夜。 次日醒了以后,便跨马离开了上京城。 上京城内没几个活人,人气不旺,寇季不愿意在此处多待。 寇季走了,陈琳却留下了。 上京城被攻破,耶律宗真的尸骸拿到了手,他的任务也完成了,没必要继续待在军中。 寇季出了上京城以后,一路往北。 所过之处,除了一些零星的牛羊、马匹外,其他的什么也见不到。 若是一两地如此,寇季到不会多想,可是一连过了七八个地方,皆是如此。 寇季脸就黑了。 “俘虏呢?!” 一个俘虏不见。 种世衡这群人疯了? 上京城以北,还有四五府之地呢。 要是成了无人区,大宋还怎么治理此地? 寇季黑着脸跨马追上了种世衡一行。 在种世衡的军营里,只看到了少量的俘虏以后,寇季脸色好看了几分。 中军大帐内。 种世衡和狄青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无奈。 寇季闯进了帐篷,几个人一惊。 不等几个人开口,寇季直接问道:“俘虏呢?” 种世衡愣了愣,回答道:“营外的那些人就是俘虏。” 寇季黑着脸道:“你们已经攻克了上京城以北十几处城池,就俘虏了不到一万人,你们当我好骗吗?” 种世衡赶忙道:“此事跟我等无关。是此前逃离上京城的乌烈部等部,挟裹走了上京城以北所有的人。 他们所过之处,见什么抢什么。 就营外的那些俘虏,还是我们一路上好不容易捡到的。” “百姓们被乌烈部的人挟裹走了?” 寇季皱着眉头问。 种世衡等人齐齐点头。 寇季再问,“所以你们一仗也没打,就率兵冲到了此处?” 种世衡再次点头。 寇季有些头疼的道:“他们也是疯了,一个人也不给我们留,谁以后帮我们种地。” 有将领小声的说了一句,“咱们捡了一万……” 寇季瞪起眼,“那点人能干吗?一个县他们估计都种不过来,更何况四五府之地。” 将领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开口。 寇季也没跟他计较,反而盯着种世衡继续问道:“高处恭和刘亨那边的战况如何?” 种世衡撇了撇嘴,“他们可打了不少仗,俘虏了不少人。不仅有上京城以北的辽国百姓,还俘虏了不少新契丹九族的人。” 朱能咬牙道:“他们可真鸡贼……早就猜倒了新契丹九族会挟裹百姓,所以就放弃了攻打上京城,追着新契丹九族屁股后面打。 如今此地的战事都被他们打了,搞的我们没战事打。” 狄青迟疑了一下道:“人家那是聪明。人家明知道跟我们抢攻破上京城的功劳不划算,所以就丢下了上京城给我们,然后去追新契丹九族的人。 要怨也只能怨我们贪攻破上京城的功劳。” 种世衡听到此话,气咻咻的盯着狄青,“你是那边的?你向着谁?你知不知道现在战功越大,封王的机会就越大,得到的封地也就越大? 你是不喜欢王爵,还是不喜欢封地?” 狄青盯着重世衡,坦言道:“官家给,我就要,官家不给,我也不强求。” 种世衡听到这话,气的破口大骂。 寇季听着种世衡的污言秽语,气的直皱眉头。 “够了……统统给我闭嘴。” 种世衡不满的闭上了嘴,其他人也是如此。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没仗打,没俘虏抓,那就好好的占领辽土。占领一份辽土,就有一份功劳。 至于战后会不会封王,封地划拨何处,封地有多大,那是你们说了算的吗? 都给我踏踏实实的打仗。 谁给我找麻烦,我让他一辈子也别想封王。 别以为你们功劳大就了不起。 想在我面前撒野,功劳先超过我再说。” 寇季冷声训斥了一番,种世衡几个人瞬间变乖了。 寇季冷冷的扫了他们几眼,道:“你们几个,聚在一起行动肯定慢,被人家甩开很正常。 从今日起,你们兵分三路,去追击敌人。 敌人挟裹着那么多百姓,跑不快的。 你们肯定能追上。” 种世衡几个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应允了一声。 寇季见他们变恭顺了,语气柔和了许多。 “多抓点俘虏,不然没人帮我们种地。就算官家要给你们封王,给你们封地,也得有人帮你们种才行。 不然你们带着一群族人,一干部曲,迟早会穷死。 到时候王爵不仅不是你们的荣耀,反而是你们的拖累。” “喏……” 种世衡几个人齐声应允。 寇季摆摆手,道:“行了,去忙吧。” 种世衡几个人对视了一眼,种世衡忍不住道:“寇枢密,此处可是我的行军大帐。”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懒得以权势压人,迈步离开了中军大帐。 随后,种世衡三人兵分三路,沿着龙化州、通州等地打了过去,其东南辽国的辽阳府、开州等地,开州东南便是高丽。 其中东北是东海女直、完颜部、五国部。 高处恭和刘亨两个人,则是沿着泰州、长春州打了过去,其北边有一大片的辽土,属于辽国乌古敌烈军统司和韦室治理。 高处恭和刘亨二人除了要对付新契丹九族外,还要对付辽国的乌古部和韦室。 高处恭和刘亨一线追击的新契丹九族,挟裹着百姓冲入到了乌古部以后,将乌古部洗劫一空,但是在侵入到韦室以后,被韦室的联军击溃。 高处恭和刘亨顺势就杀了进去。 种世衡、朱能、狄青三人在辽阳府彻底兵分三路,狄青率人杀向了开州、种世衡率人回跋部、朱能率人杀向了黄龙府。 新契丹九族的人,在冲入到了混同江等地以后,遭受到了完颜部和东海女直的痛击。 种世衡和朱能二人刚好顺势追上。 三方杀成了一团。 寇季跟随着狄青部,抵达了辽阳府以后,便在辽阳府住下,静等着各处的捷报送达。 只是寇季还没等到捷报,他的学生上门了。 辽阳府。 城主府。 寇季正望着脚边的一大箱子野山参发呆。 手下的亲从官就匆匆的赶到了正堂内,急声对寇季禀报道:“枢密,寿王到了。” 寇季听到此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寿王到了,又不是官家到了,慌什么?” 亲从官郑重的道:“寿王可是嫡长皇子。” 寇季瞪了亲从官一眼,“那又如何?他还不是皇太子,还不是君。” 说完这话,寇季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我根本就不想见他。是曹玮非将这么麻烦撒给我。” 亲从官迟疑了一下,沉声道:“还有少爷……” “嗯?” 寇季一脸愕然的看着亲从官。 亲从官赶忙道:“少爷也到了。” 寇季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他来添什么乱啊。” 寇季指了指门外,“你去将他们都带进来。” 亲从官一脸惊愕的道:“您不亲自去见寿王?” 寇季听到这话,气笑了,“难道他是我先生?” 亲从官迟疑道:“可他是寿王……” 寇季瞪了亲从官一眼,“你去照我说的做,他要是给我摆谱,你就让他回去。” 亲从官苦着脸看着寇季。 寇季瞪着眼喊道:“去!” 亲从官苦着脸离开了正堂。 寇季在亲从官离开以后,撇了撇嘴,盯着脚下一大箱子的人参,嘀咕道:“这东西怎么吃得完啊。” 站在寇季身旁不远处的辽阳府城主点头哈腰的道:“寇枢密,这点人参炖一只鸡就没了,有可能还不够。” 寇季没好气的道:“这么多野山参炖鸡,还不得补死。难道当柴烧啊。” 辽阳府城主赶忙道:“那可不……小人每个月都要吃一只山参炖的鸡。” 寇季一瞬间瞪起了眼,喝道:“来人,把这东西拉出去给我砍了。” 辽阳府城主听到此话,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惊恐的大喊,“寇枢密,您可是答应了不杀小人的。 小人将多年积攒的钱财都献给您了。 您答应了放小人一命的。” 辽阳府城主在哪儿大喊,可是寇季从头到尾都没搭理。 跟在寇季身边的亲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拖着辽阳府城主就出了正堂。 正堂外。 赵润和寇天赐在亲从官的引领下,刚刚迈步进入到了辽阳府城主府。 寇季没有亲自见他们,他们心里都有一些想法。 他们倒是没有觉得寇季怠慢了他们。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还没有那个资格,让寇季亲自相迎。 即便他们中间有一个是皇子,还是身份最贵重的嫡长皇子。 赵润在离京的时候,赵祯可是叮嘱了他的。 告诉他见到了自己的四叔以后,客客气气的,别把自己当成皇子,不然被打了,他也不会帮赵润讨公道。 赵润知道赵祯这话是真的。 因为他被寇卉痛揍的时候,赵祯都没办法帮他讨公道,更何况是寇卉她那个霸道的爹。 赵润的母后曹皇后在离京的时候也叮嘱过赵润,别惹寇季,寇季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大宋的龙首和凤首一起告诫他,他就知道见到了寇季一定得趴着。 赵润心里的想法很简单,他见过寇季的次数太少,不知道寇季喜好,寇季没有出来见他,是不是对他有意见? 如果寇季对他有意见的话,他该如何讨好寇季? 寇天赐心里的想法也简单。 寇季一个当爹的,一年不回家,连一封家书也没有。 此前还从他们母子身前经过,没搭理他们。 所以他决定给寇季一点脸色看看。 反正寇季又不敢宰了他。 只不过二人刚进了城主府大门,走了几步,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了辽阳府的城主被人架了出来,嘴里喊着各种求饶的话,但是没人搭理他。 “那是何人?” 赵润忍不住出声问道。 亲从官陪着笑脸答道:“那是辽阳府城主,此前狄青狄将军攻破辽阳府的时候,他立马就投了我大宋,并且献出了所有家财,求我们饶他一命。” 赵润点了点头,又道:“那他在我大宋,相当于几品官?” 亲从官一愣,笑着道:“一个大府的知府。” 赵润愕然道:“三品啊?” 亲从官笑着点了点头。 赵润继续问道:“那他怎么被人拖出来了。” 亲从官笑着道:“等他们近了,臣给问问。” 亲从官话音刚落,亲随们就架着辽阳府城主出现在了他们身边。 亲从官开口问道:“寇枢密要处置他?” 亲随们赶忙开口,“说错了话,枢密让拖出来砍了。” 赵润和寇天赐闻言,瞪大了眼。 赵润惊声道:“一个三品官,说杀就杀?” 此事对亲从官而言,早以见惯不怪。 可对赵润冲击却很大。 他虽然是嫡长皇子,并且封了王,可是在汴京城的时候,面对那些三品官,他也不敢拿大,反而对人家客客气气的。 就是这种官,寇季说杀就杀,跟杀鸡似的。 他爹是大宋第一人,发起火来满朝文武都得瑟瑟发抖。 就这,也不敢如此轻易的处置三品官。 他这个先生有点霸道的不像话啊。 寇天赐也觉得他爹有点霸道的不像话。 毕竟,在汴京城里,三品官,都是他的长辈,他见了都得弯腰。 他爹杀起来貌似连多看一眼的心思也没有。 亲从官通过他们两个的反应,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着解释道:“寿王殿下和少爷不必多虑,咱大宋以外的官,不值钱。” 赵润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了寇天赐,寇天赐垂下了脑袋,叹了一口气。 亲从官见此,没有再多言,带着他们二人到了城主府正堂。 一进正堂。 他们就看到了寇季脚踩着一箱子人参黑着脸。 二人心头一颤,齐齐施礼。 “赵润见过四叔……” “孩儿见过爹……” “……” 寇季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声音,抬起了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过来!” 寇季招呼了一声。 二人也不知道寇季在叫谁,对视了一眼,举止生硬的走到了寇季的身边。 寇季目光落在了赵润身上,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学生,我是真不想收。” 赵润听到这话,神情一凌,急忙从怀里取出了曹玮那封信,恭恭敬敬的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到了信封上那熟悉的字体,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得不收。 回头我让你将你安排到军中,先磨练磨练。” 赵润听到此话,长出了一口气。 寇季目光又落在了寇天赐身上,问道:“在汴京城的时候,没少给你娘添麻烦吧?” 寇天赐扯了扯嘴角,“没有……” 寇季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听说汴京城出了一个金叶公子,最喜欢没事的时候撒一些金叶子出去。 听说还是我寇府的人,你认识吧?”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垂下了头。 寇季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此事是寇卉做的,但是你若是不默许此事的话,寇卉也不敢胆大妄为。 你没有将此事推到寇卉头上,说明你这个兄长还算合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3章 让高丽王主动来臣服!(三更一万八!!) “行了,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一会儿。” 寇季摆了摆手,让二人下去。 赵润倒是还好。 寇天赐却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寇季见此,挑起了眉头道:“难道是没吃饭,睡不着?” 说到此处,寇季踢了踢脚下的箱子,道:“拿下去当柴烧,煮一只鸡尝尝。” 赵润和寇天赐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枢密,赵祯那个当皇帝的都没你这么奢侈! 寇季看到了二人的神情,淡淡的道:“别这么看着我,刚才被拖出去的那个家伙教我的。我还没试过,你们下去帮我试一试。” 赵润和寇天赐对视了一眼,齐齐露出了一丝苦笑。 赵润很顺从的上前,搬起了大箱子往外走。 寇天赐站在原地,迟疑了再迟疑,最终咬了咬牙,跟着赵润离开了正堂。 二人走后,亲从官忍不住开口道:“枢密,少爷明明有很多话要跟您说……”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他应该学会没有我……” 亲从官沉声道:“您如此对少爷,太残忍了。” 寇季瞥了亲从官一眼,没有言语。 有些事情,亲从官看不懂,也看不透,但是他却能。 赵祯封曹玮为王,并且给曹玮封地,此事并没有跟他商量。 寇季在知道了此事以后,前前后后给赵祯去了三封信。 赵祯给的答案,他都不满意。 但是不满意也没办法。 赵祯封王的心意已决,而且理由十充分,他也不好阻止。 虽然赵祯没有明着告诉他,要给他封王,划分封地。 但赵祯明显已经做了分封诸王的准备。 他一个王爵跑不了。 但他清楚,他的王爵落不到自己身上。 因为他和赵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所以王爵最后很有可能就会落在他儿子寇天赐的身上。 到时候寇天赐怕是要带着寇府的仆人,以及寇府一众部曲、门客、仆人,一起赶往封地。 寇府的部曲、门客、仆人还好,只要寇季还活着,绝对不会有人忤逆寇天赐的意思。 但是寇府的那些族人,真的有些不堪。 此前迁坟的时候,他们就没少跟寇府闹。 随后举族迁移的话,他们还不得跟寇天赐闹? 若仅仅是他们的话,寇天赐借着部曲、门客,还能镇得住。 可中间再加上一个寇礼的话,那就不好做了。 寇礼若是在那些族老们蛊惑下,跟寇天赐作对的话,寇天赐会很难做。 寇准和寇季能吓的寇礼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但是寇天赐不行。 虽然寇天赐很聪明,可他没有掌过大权,身上没有掌大权的威势,也不是杀伐果断、六亲不认的那种性子。 所以对上了寇礼,他肯定吃亏。 也正是因为如此。 寇季才如此残忍的对待寇天赐,希望寇天赐尽快成长起来,尽快适应来自于亲人的残忍。 毕竟,寇天赐能否镇得住寇礼和寇氏宗族的人,取决于他能否狠下心。 他只要能狠下心,寇府的部曲自回帮他料理一切。 寇季的想法,寇天赐不知道。 出了正堂大门,没走两步。 寇天赐的眼圈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徐徐滚落,牙齿紧咬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赵润在前面走,并没有注意,他一边走一边小声的道:“你爹身上的威严真的很吓人。我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在汴京城面对我父皇的时候,我都没这种感觉。 以前我总以为,寇卉才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 现在我才明白,你爹才是。” “难怪以前你总说你跟你爹不亲近……就你爹那种可怕程度,能让人亲近起来,那才奇怪呢……” “……” 赵润走在前面,絮絮叨叨的说着。 只是说了许久,也不见寇天赐应声,他狐疑的回过头,就看到了寇天赐泪流满面的跟在他身后。 赵润一脸惊愕的道:“你……你哭了?” 赵润可是清楚的记得,从他认识寇天赐到现在,就没见寇天赐哭过。 即便是寇天赐在宫里犯了事,被他父皇打了板子,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如今居然哭了,而且看着十分伤心。 寇天赐听到了赵润的话,冷着脸,咬着牙,抹了抹泪水,强忍着哭腔,低声道:“我没哭…我也不会哭……” 赵润盯着寇天赐道:“可是你真哭了,眼眶都红了,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干净呢。” 寇天赐恶狠狠的瞪了赵润一眼,威胁道:“闭嘴!再瞎说,我就揍你!” 赵润讪讪的闭上了嘴,仔细瞧了瞧寇天赐,将寇天赐哭哭啼啼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以前总是寇天赐看着他哭。 如今他终于看到寇天赐哭了,自然要好好记住。 赵润没有在说话,他假装没看到寇天赐哭,抱着箱子迈开了步子往外走去。 寇天赐跟在赵润身侧,离开了此处。 赵润也不知道是为了帮寇天赐解恨,还是为了自己奢侈,他真的拿一箱子的野山参,炖了一只鸡。 跟寇天赐两个人分食了。 结果虚不受补。 第二天两个人见寇季的时候,鼻孔里都塞着棉纱。 寇季在了解了两个人真的拿那一箱子野山参炖了一只鸡以后,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们还真够奢侈的……” 寇季忍不住评价了一句。 赵润笑容灿烂的道:“学生可是完全依照先生的吩咐做的。” “呵……” 寇季嘲讽的一笑,“你还真听话。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就让人将你安排到军中最危险的地方。” 赵润脸上的笑容一僵。 寇季冷冷的一笑。 寇天赐突然开口,“我也要去!” 寇季皱眉道:“你去干嘛?” 寇天赐直直的盯着寇季,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去!”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大致猜倒了寇天赐是在跟他赌气,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懂声色的道:“既然你非要去,那就去吧。” “给他们两个安排一下,送他们去狄青军中的斥侯营。” 寇季对亲从官吩咐了一句。 亲从官脸色大变,“枢密?!” 狄青军中的斥侯营,可以说是整个大宋军中最危险的地方,死亡率高达九成。 狄青喜欢快攻,也喜欢出其不意。 所以军中斥候探听消息的时候,往往要深入地方腹地,帮狄青打探消息。 为狄青快攻和出其不意提供准确的军情。 正是因为如此,狄青军中斥候的死亡率很高。 寇季将嫡长皇子和自己的独子放在了军中最危险的地方。 亲从官觉得难以置信。 寇季听到了亲从官的叫喊,皱眉道:“你有异议?” 亲从官果断道:“请恕属下不能遵从您的命令。” 寇季冷哼一声,“你可知在军中不遵从我的命令,是什么下场?你也应该清楚,辽地所有的人,只要不遵从我的命令,我可以一言决其生死。” 亲从官郑重的道:“属下纵然是死,也不会从命。” 寇季点了点头,“很好,那你就去死吧。” “他不用死,我答应去斥侯营。” 还没等寇季下令让人将亲从官带出去。 寇天赐就硬邦邦的冲着寇季喊了一句。 亲从官听到了寇天赐的话,吓了一跳,“少爷啊,您知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狄青军中的斥侯营,每一岁入五百人。 到了岁末,连五十人也剩不下。 而剩下的那些人,几乎都是缺胳膊断腿的。 您可千万不能去。” 寇天赐没有搭理亲从官,而是咬着牙盯着寇季。 赵润听到了亲从官的话,腿肚子打了一个哆嗦,苦着脸道:“那个……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 “不能!”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开口。 赵润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他觉得这父子二人欺人太甚。 你们父子二人赌气,别拿我当陪葬品啊。 我好歹也是大宋朝嫡长皇子。 大宋朝除了我父皇,我的身份便是最尊贵的。 怎么在你们父子两个人眼中,我这条小命就像是不值钱似的。 “带他们去狄青的斥侯营!” 寇季再次下令。 寇季身边的亲随们对视了一眼,咬着牙上前。 亲从官一跃挡在了赵润和寇天赐身前。 “枢密,您疯了?您今天让他们离开,回头您就会后悔的!” “拉开他!” “……” 又出来了两个亲随,拉开了亲从官。 另外两个亲随带着寇天赐和赵润离开了正堂。 一出正堂,赵润就苦着脸对寇天赐喊着,“你是害死我啊?!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寇天赐冷冷的瞪了赵润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一个话痨?” 赵润毫不客气的还击道:“我也没发现你是一个不要命的疯子!咱们两个天生贵胄,犯不着拿命去拼啊!只要我们愿意,有无数人会为我们去拼命。 我们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去拼命啊。” 寇天赐不屑的道:“他都下令了,你以为你能拒绝?据我所知,当初你父皇习武的时候,经常找他切磋。 他跟你父皇切磋的时候从不留手。 每次双方都互殴的鼻青脸肿的。 他连你父皇都敢打。 也是我大宋朝唯一一个敢打你父皇的人。 你觉得他会对我们两个人心慈手软? 今天就算我们拒绝了,他也会派人强押着我们过去。 与其我们跪着求人被人小逊,不如我们主动过去。” 赵润哀嚎道:“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去的地方是会死人的。咱们没必要为了争一口气,把命赌上。” 寇天赐讥讽的盯着赵润,“想坐太子之位,却连性命都不愿意豁出去。你凭什么坐太子之位? 张先生将史书的时候,你听的最认真。 你应该从中听到了一些有关夺嫡的消息。 历来夺嫡,那都是性命相搏。 你恰恰是最危险的一个。 你不愿意拼命,你的兄弟们就会要了你的命。” 赵润听到此话,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意,干巴巴的道:“咱大宋朝,不兴这个……” 寇天赐讥讽道:“这话你信吗?” 赵润脸色一沉,闭上了嘴。 寇天赐冷哼了一声道:“咱们大宋朝传承了数十年,汴京城里皇族的人双手双脚都数的过来。 你告诉我咱大宋朝不兴夺嫡? 咱大宋朝要是不兴夺嫡,你母后千方百计的让你娶我妹妹是为了什么? 你四外公临死之前,也要让我爹收你为学生,又是为了什么?” 赵润咬了咬牙,没有言语。 寇天赐继续道:“我们既然要去军中,那就去军中最危险的地方。只要我们能活下来,以后就没人敢小逊我们。 你以后要坐那个位置,离不开军中的将士支持。 只要你能在军中最危险的地方活下来,就能得到军中将士认可。 有军中将士支持你,谁能抢走属于你的位置,谁又敢抢走属于你的位置?” 说到此处,寇天赐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正堂,冷声道:“他之所以坐在枢密使的位置上稳如泰山,就是因为军中的将士信他。 军中将士为何信他? 就是因为他跟将士们上过战场,甚至还险些丢了命。” 赵润咬着牙,红着眼,低声吼道:“别说了……我跟你去……” 寇天赐听到这话,便不在多言。 二人跟着亲随,离开了城主府。 二人离开了没多久以后,二人在城主府门口的对话就传入到了寇季耳中。 寇季听完了亲随的复述,撇了撇嘴道:“年纪不大,心眼还真多,我像是他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乡下摸鱼。” “呜呜呜呜……” 亲从官在一旁一个劲的挣扎。 寇季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拿了他嘴里的汗巾。” 擒拿亲从官的亲随们闻言,拿了塞在亲从官嘴里的汗巾。 亲从官嘴里没了汗巾,大声喊道:“您还知道他们年龄小啊?!” 寇季瞪了亲从官一眼,呵斥道:“你放肆了!” 亲从官咬牙道:“撇开寿王不谈,少爷可是您唯一的儿子,您舍得上他去送死?” 寇季哼了一声道:“谁告诉你他们去军中就是送死去了。” 亲从官一愣,喊道:“让他们去狄青军中的斥侯营,还不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嘿嘿嘿……那你可就说错了。” 不等寇季开口。 擒拿着亲从官的亲随们笑着开口。 亲从官一愣,追问道:“什么意思?” 亲随瞥了寇季一眼,见寇季没有阻止,就笑着道:“你说的那是以前,现在狄将军军中的斥候营,是军中最苦最累,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亲从官愕然的看向了亲随。 亲随低声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才知道的。” 亲从官急忙道:“我怎么不知道?” 亲随笑道:“消息是昨天晚传回来的。昨天晚上你在给寿王殿下和少爷安排住处。” 亲从官闻言,赶忙又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亲随咧嘴笑道:“狄将军昨日中午打到了鸭绿江边上。敌军涌进了高丽,高丽人在高丽城墙上迎击,打退了敌军。 敌军退回了鸭绿江,又被狄将军狠狠奏了一顿。 如今狄将军面对的敌人,基本上可以说已经尽数歼灭。 现在,狄将军军中的将士,正在处理战场上的尸骸,以及给那些俘虏们除虱呢。” 中原有长城,高丽也有长城。 中原的长城始于秦朝,高丽的长城始于宋朝。 中原的长城有万里之遥,高丽的长城却只有千里。 中原的长城高达雄壮,高丽的长城就显得低矮了一些。 中原的长城是为了抵御蛮夷,高丽的长城是为了抵御辽人。 辽人在称霸期间,没少攻打高丽。 曾经一度杀到了高丽的都城开城。 高丽人只能通过不断的骚扰、打游击,才能逼退辽人。 但辽人一直去高丽劫掠,高丽人也受不了,所以就修筑了长城。 目的就是为了抵御辽人。 只是即便如此,高丽人还是被辽人按在地上摩擦。 高丽人和辽人的恩怨,亲从官可没心情去管。 亲从官在听说狄青部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狄青既然已经打到了鸭绿江边上了,那确实没仗打了。 他想继续打仗,要么就是进入高丽,要么就是去长白山晃荡。 提到长白山,就不得不提一下长白山曾用名,长白山在春秋战国时期,被称之为‘不咸山’,北魏时期称之为‘太白’,隋唐时期称之为‘白山’、‘太白山’。 长白山的称为,是辽国推行汉化以后,依照汉化的译音定下的。 长白山里,如今只有一些山间野人,和一些避世的小部族盘踞。 狄青率军进入到长白山,跟用大炮轰蚊子没什么区别。 而且在大战迭起的情况下,带着大军去长白山里欺负野人,也没什么意思。 狄青在不进攻高丽的情况下,想要找仗打,就只能退出开城,北上去找朱能和种世衡二人会师,一起去攻打东海女直。 问题是朱能和种世衡如今看对方都觉得讨厌,又如何能容忍狄青上去争功? 狄青虽然喜功,也喜欢打仗,但他是一个不喜欢跟同僚争斗的人。 所以只要朱能和种世衡不主动邀请,狄青绝对不会北上。 所以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狄青很有可能会闲在鸭绿江边。 他军中既然没有战事,那他军中也就不会有危险。 诚如亲随所言,给俘虏们除虱,确实是一个又脏又累的活儿。 寇天赐和赵润干这种活儿,虽然会不适应,但不会有危险。 亲从官在知道了详情以后,脸上瞬间多了一些笑意。 “属下就知道,枢密一定不会让少爷去涉险。枢密还是很在乎少爷的。” 寇季哼了一声,瞥了亲从官一眼,“狄青部只是眼下没战事,不代表随后没战事。我已经遣使前往了高丽,让高丽王过来臣服。 高丽王若是不愿意臣服,狄青就会率军进入高丽。” 亲从官听到此话,笑着道:“听说高丽刚换了新王,内部恐怕也不安稳。咱们兵锋强盛,灭了他们惧怕了几十年的辽国。 他们肯定会臣服咱们。 高丽人骨头没那么硬。” 寇季冷笑道:“但他们嘴贱,而且骨头还贱。” 在寇季看来,高丽人就是一个奇葩。 用一句俗语形容,就是‘逮住叫爷,放开乱蹩’。 典型的嘴贱,骨头更贱。 亲从官对高丽人了解不深,所以不太明白寇季为何会对高丽人如此评价,他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笑着道:“他们嘴贱也好,骨头贱也好,只要向我们表示臣服,官家又肯放他们一马的话,也不会掀起战事。” 寇季幽幽的道:“我怎么觉得,战事有九成九的几率会发生。” 亲从官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您要主动进攻高丽?!” 寇季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可没主动进攻高丽,是他们不肯臣服的。” 亲从官沉声道:“属下敢用脑袋担保,高丽王绝对会遣使过来表示臣服。” 寇季盯着亲从官,质问道:“我要的是高丽王遣使过来臣服吗?” 亲从官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您……您要高丽王亲自过来臣服?” 寇季笑容灿烂的点了点头。 亲从官失声道:“您明知道这不可能。” 寇季笑着道:“所以战事九成九会发生。之所以是九成九,而不是十成,就是因为我不敢保证,高丽王会不会真的赶到此处来,向我表示臣服。” 亲从官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高丽王不是辽皇耶律隆绪,他没那个胆色单刀赴会,也没有那个魄力来见您。” 寇季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亲从官猛然挣脱了亲随,往正堂外冲去。 寇季愣了一下,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去做什么?” 亲从官头也不回的道:“属下去保护少爷。” 不等寇季开口让人将亲从官抓回来,寇季身边的亲随也窜了出去。 “卑职等人也去保护少爷!” 寇季愣愣的看着他们离去,许久以后看空荡荡的城主府正堂,破口骂道:“你们造反啊?!” 然而,没人听到他的话。 寇季吹胡子瞪眼的道:“玉不琢不成器,你们动不动?再说了,就他们两个的身份,到了狄青军中,狄青还真能让他们去送死不成? 狄青又不是二愣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4章 缺人!很缺人! 寇季话音落地的时候,亲从官和亲随们已经消失在了辽阳府城主府。 寇季并没有去追,也没有派人去将他们带回来。 无论是亲从官还是亲随,都是寇府的部曲。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俩的性命,不仅关系到寇府的兴亡,也关系到他们各家兴亡。 所以,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寇季和寇天赐父子安全。 为了寇季和寇天赐父子的安全,他们在必要的时候也会违背寇季的命令。 就像是之前在上京城外的山头上,寇季非要帮着将士们御敌,亲从官却吩咐着亲随们将寇季架了下去。 现在也一样,为了寇天赐的安全,他们选择了违背寇季的命令。 也唯有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才敢跟寇季大声说话。 因为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不怕死,为寇季和寇天赐父子献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但是他们怕寇季和寇天赐父子有性命之忧。 寇季没办法去怪罪他们。 也没办法将他们的一片好意彻底抹杀。 部曲除了帮主家御敌以外,还会帮主家挡刀挡剑。 寇季也是这种规矩的受益者。 此前在西夏的时候,李德明派人刺杀他,若非部曲们拼命,他恐怕早就凉了。 “算了,随他们去吧。到时候天赐若是压不住寇氏的那些族人,我就让部曲们去震慑一番,不行就将交趾的巡马卫老卒调遣到封地去。元山那边的巡马卫也调遣一部分。 到时候手握重兵,封地又山高皇帝远的,世俗的礼教很难约束到。 寇氏族人真要闹事,就狠狠的惩治一番。 曹利用和元山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们帮我做了十几年的事了,后半生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 他们是称王称霸也好,还是开疆拓土称帝也罢。 随他们去。 给他们留一下家底,算是对他们的酬劳。” 寇季独自嘀咕了一番,长叹了一声,背负双手回到了正堂上的座椅上坐下,处理起了公务。 诚如寇季所言。 狄青不是什么二愣子。 寇天赐和赵润被送到了狄青军中以后,狄青也是愣了很久,思量了很久。 最终,狄青将他们两个扔到了斥侯营,去给斥侯营的火头兵帮手。 狄青军中斥候营虽然十分危险,但也有安全的地方。 火头兵就是斥候营内最安全的地方。 平日里就是负责给那些斥候们烧水煮饭。 如今负责和其他的火头兵们一起给那些俘虏们烧水除虱。 斥候营的火头兵也有上阵的机会,只是不多。 前提条件就是斥候营的其他斥候死绝了,火头兵们才会上阵。 只要斥候营的斥候还有一什,火头兵们就只能安安心心的在营地里烧火煮饭。 狄青虽然忠勇,但却不是那种死板的人。 于公于私,狄青都不会派遣赵润和寇天赐去涉险。 于私,他是赵润的姑父、寇天赐的叔父,两个小家伙的长辈,两个小家伙在他手底下,他护着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让两个小家伙去送死。 要是他儿子出现在军中,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儿子扔到军中最危险的地方去。 可兄长的儿子和妹妹的儿子,他却不愿意扔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甚至两个小家伙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会为两个小家伙拼命。 在古人的思想里,亲朋好友将子嗣托付给你,那就是信任你,自己全家都可以死,但是亲朋好友托付的子嗣,绝对不能有事。 狄青是一个纯正的古人,还是古人当中十分守规矩的那种,所以这种思想他一直遵循着。 于公,赵润和寇天赐没有到入伍的年龄。 大宋兵制革新以后,对新卒入伍的年龄要求十分严格,最小不能低于十六岁,最大不得超过四十五岁。 文臣们如今唯一能插手的兵事,就是朝廷募兵的时候兵卒的年龄。 为了证明他们对兵事还有所影响,他们在朝廷募兵的时候,盯的很紧。 一个低龄兵,或者超龄兵出现,文臣们很有可能将此事闹到垂拱殿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兵部在主持募兵的时候,对年龄卡的很严。 别说是年龄不过关的他们不收,就算是年龄相对有些模糊,或者是存疑的,他们都不会收。 赵润和寇天赐的年龄,可没有达到标准。 若不是寇季将他们扔到狄青手里,狄青都不一定会让他们进军营。 他们没有达到入伍的年龄,所以狄青不可能派遣他们上阵。 除非寇季亲自下发文书,要求狄青将两个人弄到战场上去。 不然,狄青会遵循军中的那一套规矩行事。 狄青在依照规矩做事,赵润和寇天赐两个小家伙却有点懵,两个小家伙互相打气,鼓励着对方,抱着必死的决心入了军营。 然后狄青让他们去劈柴、烧水? 劈柴和烧水也就算了,还要给那些辽人那些臭的能熏死人的衣服。 两个小家伙只干了半日,就吐的直不起腰。 惹得军中那些老卒们哈哈大笑。 两个小家伙恼羞成怒,去找狄青,要求狄青将他们放在最危险的地方去。 然后狄青向他们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一人十军棍打下去,屁股都烂了。 两个小家伙入军营第一日,还没适应军中的生活,就爬到了床上。 寇季的亲从官和亲随赶到了军中以后,得知了此事以后,没少冲狄青翻白眼。 但他们却没有埋怨狄青。 狄青是依照军规打的赵润和寇天赐,别说是他们了,就是赵祯和寇季到了,也只能说一句打得好。 其他的什么也说不了。 两个小家伙就这么在军中住下了。 寇季也没太去关注。 他没时间去关注。 大宋兵马兵进上京城以后,前前后后俘虏的百姓不足一百万。 而大宋占据的疆土却足足有三府之地。 一百万俘虏,分配到三府,每个府也就三十多万。 再分配到各州各县各镇,几乎就分空了。 乡村没办法设。 因为再分下去,一村一乡可能就一两户人。 辽地近八成的土地处在荒芜状态。 眼看着春耕快过去了,大地上无人耕种,也无人牧马放羊。 寇季就派人往朝廷去送了一封文书,让朝廷派遣一些官员过来,再迁移一大批百姓过来。 文书送到了汴京城以后。 赵祯、吕夷简、王曾、张知白四个人瞅的直揪头发。 “虽说辽地归入到军管以后,对官员的需求变少了,可三府之地,少说也得两千多官员。 两千多官员,我们上哪儿去找?” 资事堂内。 张知白苦着脸看着赵祯、吕夷简、王曾,低声说着。 吕夷简和王曾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赵祯瞥了三人一眼,不轻不重的道:“现在你们不埋怨朕列土封王了吧?照这个趋势下去,朝廷选官的速度,都赶不上疆土扩张的速度。 朕要是不列土封王,他们就得自立。 他们要是不自立,那些蛮夷就会重新崛起。” 吕夷简和王曾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张知白苦笑道:“也不用照着这个趋势下去了。现在朝廷选官的速度,已经赶不上疆土扩张的速度了。 就算朝廷现在停下脚步不扩张。 朝廷选官的速度也赶不上。 随着我们新增的疆土不断的汉化,府、州、县等各级衙门也在逐渐的完善。 需要的官员数量也在不断的增添。 月前坐镇河西的李迪来信,奏请朝廷给河西派遣三百官员,完善河西的府制。 李迪称,河西的西凉、肃州等地,在经过了数年的教化以后,当地百姓已经彻底习惯了我大宋律法的管束。 新生的那些孩童,在蒙学的教导下,已经习惯了写汉字,说汉话。 河西一些地方,如今已经跟我大宋其他地方无异了。 必须要完善各地衙门。 王随坐镇的兴庆府那边,东平府和西平府,还有银州、夏州等地,情况跟李迪河西的西凉和肃州差不多。 王随很早以前就奏请朝廷结束当地的军管,恢复民政。 所以兴庆府那边还需要大批官员。” 王曾听完了张知白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赶到年底,东海女直和韦室所占据的疆土,也会成为我大宋的疆土。 到时候需要的官员更多。” 东海女直和韦室所占据的地方,细分的话,大致相当于大宋四府之地。 大宋最初并没有将东海女直和韦室占据的地方,定为必征之地。 可打的太快了,一不小心就杀过去了。 既然打了,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依照如今进入到东海女直和韦室的大宋兵马的数量和强横程度。 东海女直和韦室占据的地方,最后必然会落入到大宋手里。 所以大宋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吕夷简在听到了王曾的话以后,终于开口了,“我们早就在做准备,可是没想到辽人那么不经打。 我们选拔官员的速度,完全赶不上辽人败退的速度。” 赵祯无奈的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先将寇季所需的三府的官员配备齐全再说。 其他的地方等打下来再说。 至于河西和兴庆府等地奏请增添官员的事情,让他们再等等。” 吕夷简皱着眉头,沉吟道:“我大宋倒也不是凑不出官员,关键是新征之地归于军管以后,对底层官员需求锐减,可对中层和上层官员的需求并没有减少。 底层官员还要,可以破例从民间的一些读书人中间选用。 再不济从小吏中再抽调一批人也行。 可中上层的官员,就没办法破格选用。 只能从朝廷现有的中上层的官员中抽调。” 最难的就是从中上层的官员中抽调的问题。 大宋目前的官员,已经经过了好几次抽调了。 如今各级衙门已经精简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再抽调,会出事。 王曾沉声道:“我们不从朝廷抽调官员,难道让寇季自己想办法给新得的三府之地配备官员吗?” “不行!” 吕夷简果断开口。 真要让寇季给新得的三府之地配备官员,那新得的三府之地,以后恐怕就会成为寇家的自留地。 寇季如今权势已经大的惊人了。 再给寇季增砖添瓦,寇季自己不反,他手底下的人也得反。 王曾沉声道:“我自然知道不行,所以我们即便是咬紧牙关,也得想办法把寇季要的官员给凑齐。” 吕夷简沉默了一会儿,道:“太学和国子监的一些博士,可以适当的抽调一些。六部和其他衙门里的副官,也可以抽调一些。” 王曾思量着道:“各府的主官不能动,但是各府的副官却可以抽调。抽调以后,没有官员补上,暂时就让空缺着,随后慢慢补。” 张知白沉吟着道:“如此一来,倒是勉强能配备够寇季所需的官员。可朝廷和地方上做事的时候,恐怕会变得很艰难。”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道:“艰难就艰难吧。熬过去了就好了。” 说到此处,吕夷简对赵祯一礼,“官家,去岁几位皇子皇女降生,官家并没有举国同庆。今岁不如再加一次恩科,为几位皇子和皇女庆生,官家以为如何?” 赵祯盯着吕夷简道:“朕已经加了一次了。” 今岁有一次常科,赵祯此前找理由又加了一次恩科,再加恩科就是第三科了。 三次科举同一年考,有点疯狂。 吕夷简郑重的道:“我大宋如今急需人才,用一些非常手段,也在情理之中。” 赵祯哭笑不得的道:“那就加吧……三科一起考,从科举制出现以后,从未有过。也不知道民间百姓们会不会骂朕是昏君。” 吕夷简正色道:“民间的百姓只会对官家歌功颂德。” 赵祯摇头一笑,道:“官员的事情就这么办吧。迁移百姓的事情,三位爱卿怎么看。” 吕夷简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此前户部查检时,查检出了不少赤贫的百姓。官家可以下旨让各地官府将那些赤贫的百姓送过去。” 赵祯一愣,道:“赤贫的百姓貌似不够……” 新征之地,可不止寇季提出了辽阳府等地需要百姓。 渤海府、琅琊府、古蒙府也需要。 赤贫的百姓,还不够这六府塞牙缝呢。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没有开口。 他当然知道赤贫的百姓不够。 但是贫寒的百姓不好动。 赤贫的百姓真的是贫穷到了无立锥之地。 地方官府懒得搭理他们,地方豪强也是如此。 以往,赤贫的百姓穷的活不下去了,就会落草为寇。 如今朝廷增强了地方兵,草寇被打的活不下去。 赤贫的百姓也没办法再去落草为寇。 若不是朝廷在迁移百姓方面有一定的要求,地方官府恐怕早就将赤贫的百姓打包送到河西和兴庆府等地去了。 地方豪强们几乎不会用赤贫的百姓做佃户。 他们只会找那些有一点薄田的贫寒百姓做佃户。 原因无他。 贫寒的百姓在给他们做佃户的时候,出了问题,他们能想办法从贫寒百姓身上将损失讨回来。 赤贫的百姓一无所有,赤贫的百姓要是一无所有,他们就只能自认倒霉。 土地兼并中惯用的巧取豪夺,其中的巧取就是如此。 地方豪强就是借着佃户们在帮他们耕种的时候,出现了问题,然后将责任推到佃户们头上,借此将佃户们手里那点仅有的田产拿到手。 所以地方豪强一般不会用赤贫的百姓,除非赤贫的百姓跟他们签订如同卖身契一般的长契。 但大部分赤贫的百姓不会跟地方豪强签订如同卖身契的长契。 一旦签了长契,就会被地方豪强压榨致死。 在皇权不下乡的古代,地方豪强有的是手段弄死人不偿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赤贫百姓们情愿落草为寇,也不愿意去签订如同卖身契的长契。 朝廷将这些人弄到新得的三府之地去,地方豪强不会反对,也没人会说什么。 可是朝廷要是动贫寒百姓,动地方豪强盘子里的肉的话,他们一定会跳起来跟朝廷对着干。 吕夷简正是因为动那些贫寒百姓有什么后果,所以才没有开口提贫寒百姓。 吕夷简知道动那些贫寒百姓是什么后果,赵祯也知道。 赵祯见吕夷简不言语,就沉吟着道:“就不能再迁移一些贫寒百姓过去吗?”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坦言道:“找个由头,从各地凑十几万百姓,应该没什么影响。超过一定数量的话,恐怕会出大问题。”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十几万就十几万吧,总比没有强。” 说到此处,赵祯对吕夷简三人道:“三位爱卿尽快将此事办妥。争取在春耕结束之前,将人送过去。 若是错过了春耕,朝廷就得养那些俘虏和迁移过去的百姓一年。 朝廷几十万兵马在外征战,钱粮如同流水一样往外流。 再加上一百多万俘虏,以及近百万贫寒百姓的话,花销就会更大。” 吕夷简三人齐齐向赵祯施礼。 “臣等知道其中的轻重,一定尽快将此事处置妥当。” 赵祯摆了摆手,让吕夷简三人下去做事。 吕夷简三人离开以后。 赵祯叹了一口气,“这点百姓,根本不够。如今禁军几乎都在外面征战,朕想用强都不行。 辽地既然已经打下来了,那就不能荒废。 朕就去信给四哥,让四哥看着办吧。” 赵祯有了决定,就写了一封信,留在了龙案上。 赵祯的信,寇季一时半会儿可收不到。 寇季在给朝廷去了文书以后,就带着军中一些受伤退下来的将士,领着俘虏,开始在辽阳府等地分地、分屋舍。 让俘虏们在将士们监督下种地、放羊。 在此期间。 寇季也一直关注着兵事。 几方兵事,除了狄青部已经彻底停下了以外。 高处恭、刘亨、朱能、种世衡等人仍旧在征战。 在大宋强横的兵锋下,无论是逃入韦室的辽人,还是韦室人,或者东海女直,几乎都不是对手。 但女直和韦室并没有因为大宋兵锋强横就彻底放弃抵抗。 他们在正面战场上不是大宋兵马的对手。 就躲藏在山林里,频频派遣小规模的兵马骚扰和突袭大宋兵马。 韦室和女直如此打发,着实给大宋兵马造成了不少麻烦。 此类的战术是这片土地上所有部族活命的根本。 在面对辽人攻伐的时候,他们就是用的如此战术应对辽人。 辽人每次在剿灭了他们中间最大的部族以后,就会退兵。 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是辽人对高丽。 辽人在征讨高丽的时候,曾经一度打到了高丽的都城开城。 将高丽的正规兵马打的丢盔弃甲。 将高丽的皇室和贵族屠戮了大半。 高丽几乎可以说是覆灭在即。 当时的高丽显宗,就采用了突袭和骚扰的战术,频繁的去滋扰辽兵。 辽国最终被迫退兵。 高丽也因此得以保全。 不然,恐怕在很久以前,高丽就不复存在了。 如今,东海女直和韦室,借用同样的战术。 他们大概是想学习高丽,借用如此战术,让大宋兵马知难而退。 只是无论是高处恭、刘亨,还是种世衡和朱能,都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 高处恭和刘亨二人对付韦室人,采取的是发现一批杀一起,通过杀戮来征服韦室。 种世衡和朱能就不同,他们此前在大理的时候,对付过许多部族,有对付小部族的经验。 他们就采取了拉一批打一批的策略,借着女直人,对付女直。 有女直自己人领路,种世衡和朱能的进境十分快速。 半个月时间,种世衡和朱能就拿下了半个东海女直占据的疆土。 半个月时间,赵祯送给寇季的信也到了。 高丽王在这个时候也终于给了寇季回应。 辽阳府城主府。 正堂。 寇季一手拿着种世衡和朱能二人的捷报,一手拿着赵祯送过来的信,正准备翻阅。 一个随军的文官匆匆赶到了正堂,禀报道:“寇枢密,高丽使节到了。”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捷报和信件,“从我派遣使节到高丽,前前后后过了足足快一个月了,高丽使节现在才到。 还真是给我面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5章 说打就打,一点也不拖沓 那文官干巴巴一笑,“兴许是山高路远,耽误了一些日子。” 寇季面色微微一冷,“你去鸭绿江边上看一看高丽用隋唐将士尸骸筑造起的京观,你就不觉得高丽山高路远了。” 文官脸上的笑容一僵。 寇季冷声问道:“可是高丽王亲自来访?” 文官赶忙道:“正使是高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姜邯赞,副使是高丽鸿胪寺卿崔东浩。” 寇季脸色更冷,“连一个皇族都不派,只派了一个鸿胪寺卿。高丽王王钦这是看不起我啊。” 文官一脸尴尬的道:“听说高丽王身染重病,许多政务都是朝中大臣在处置,处事难免有失妥当。” 寇季皱起了眉头,盯着文官道:“你在帮高丽王分说,拿了对方什么好处?” 文官吓了一跳,急忙道:“下官可半点好处没有拿。下官只是就事论事,您要是不喜欢听,下官可以不说。” 寇季眯起了眼,“那就别说。” 文官赶忙垂下了头。 寇季冷声道:“带他们来见我。” 文官赶忙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城主府正堂。 没过多久一个,文官带着一群人,到了城主府正堂。 为首的是一个年龄足有八旬的老者,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在老者身旁,跟随着一个三旬的中年,四方脸,留着一嘴的山羊胡,略显清瘦一些。 在他们身后,跟着一大帮的随从,抬着许多箱子。 寇季隔着老远,瞥了一眼,便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那个老者,必然是高丽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姜邯赞,那个中年必然是高丽鸿胪寺卿崔东浩。 寇季之所以能轻易判断出二人的身份,是因为他对姜邯赞此人有些了解。 此人在中年的时候,曾经在高丽的龟州,大破辽军,被高丽人誉为民族英雄,吹的很玄乎。 千百年以后还在吹的那种。 高丽人将他当成了民族英雄,寇季却很难高看他一眼。 因为这样的人,大宋能凑出一个满编营。 其中还不算种世衡、狄青这一类的大将军。 他只不过是击败了辽国一次小规模进攻而已。 敷出的代价就是辽皇耶律隆绪派人不止一次去高丽报复,每次都是斩首万余,其中一次还将高丽给杀穿了,一直杀到了高丽都城开城。 而高丽人在史料上,对此人的战绩大吹特吹,对辽国随后数次杀的高丽毫无还手之力,只字不提。 寇季平静的看着姜邯赞带着高丽人一步一步的进入到了城主府正堂。 姜邯赞在入了正堂以后,就甩开了搀扶自己的人,一步一动的走向了寇季。 崔东浩亦是如此。 倒是他们带的那些高丽女子,一个个用袖子遮着面孔,迈着小碎步跟随在他们身后。 姜邯赞一行人在进了正堂以后,依照礼节对寇季一礼。 “高丽使臣姜邯赞,参见大宋枢密使。” “高丽使臣崔东浩,参见大宋枢密使。” “……”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起来吧。” 姜邯赞起身以后,盯着寇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寇枢密不着官服,是不是有些失礼?” 寇季眯起了眼,盯着姜邯赞道:“你在质问我?” 姜邯赞沉声道:“不敢!” 寇季冷哼了一声,“我派人去招降高丽王王钦,他为何不亲自前来?” 姜邯赞瞬间瞪起了眼,“我王只会见大宋皇帝陛下,若是大宋皇帝陛下亲临,我王自然会亲临。” 寇季乐了,“也就是说我没那个资格见王钦?” 姜邯赞咬牙道:“还请寇枢密注意言辞,我王名讳,不可轻呼。”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姜邯赞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寇季见此,失去了跟姜邯赞斗嘴的兴趣。 嘴上逞能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大宋以前面对辽国,就只会嘴上逞能。 虽然嘴上占着便宜,可行动上却一直乖乖给人送岁币。 所以嘴上逞能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直接用行动说话。 能爆锤的情况下,坚决不斗嘴。 寇季盯着姜邯赞淡淡的道:“说说吧,高丽王可愿臣服于我大宋?” 姜邯赞沉声道:“我高丽愿奉大宋为宗主国。” 寇季点了点头道:“既然高丽愿意臣服于我大宋,那就谈一谈岁币吧。” 姜邯赞愣了一下,沉声道:“我高丽每一岁会派人送贡品到大宋。” 寇季淡然笑道:“我说的是岁币,而不是贡品。你高丽除了贡品以外,还要向我大宋献上岁币。” 姜邯赞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反而看向了高丽鸿胪寺卿崔东浩。 崔东浩缓缓上前,盯着寇季道:“寇枢密,我高丽地处偏远,国土远不及大宋万分之一,国民更是如此。 每一岁能凑足上贡给大宋皇帝陛下的贡品,就已经搜空了国内的一切。 若是再加岁币的话,我高丽恐怕拿不出来。” 寇季听到此话,瞬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就是没得谈了?没得谈了好,我这个人就不喜欢谈。” 姜邯赞和崔东浩听到此话,心跟着颤了一下。 他们二人可不是什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 寇季的凶名他们很清楚。 就是因为忌惮寇季的凶名,高丽王王钦在接到了寇季招降文书以后,立马派人过来交涉。 “也不是没得谈……” 眼看着寇季要再次开口,崔东浩赶忙开口。 寇季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无趣的道:“那就是说,你高丽愿意向我大宋缴纳岁币?” 崔东浩咬牙道:“对……” “多少?” 寇季追问。 崔东浩缓缓伸出了一只手,“五万贯!” 寇季脸一瞬间就冷了,“五万贯?打发叫花子呢?” 崔东浩刚要开口。 寇季就冷冷的道:“五百万贯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姜邯赞和崔东浩惊恐的瞪大眼。 五百万贯?! 你还真敢说。 你知不知道我高丽一年的税收也没有五百万贯?! 你大宋地大物博,当年向辽国缴纳岁币的时候,也不过几十万贯而已。 姜邯赞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寇枢密这是强人所难。你明知道我高丽拿不出那么多钱。你根本就是想跟我高丽一战。” 寇季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是又如何?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在战前和谈,就算要谈,也得等到战后再谈。” 姜邯赞虎目圆睁,盯着寇季咬牙切齿的道:“寇枢密,我高丽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昔日辽皇耶律隆绪派遣重兵入侵我高丽。 被我率兵击溃于龟州,阵斩数万。 大宋若是入侵我高丽,我一定会亲自率军出征。 大宋兵马一定会步辽兵后尘。” 寇季讥讽的笑道:“你说的是辽兵杀到开城那一战吗?” 姜邯赞脸色瞬间就变了,变成了猪肝色。 姜邯赞盯着寇季恼怒的道:“我高丽不止能挡得住辽人,还能挡住你们中原人。当年隋朝皇帝杨广率军征讨我高丽,被我高丽打的惨败而归,隋朝也因为败于我高丽之手,损兵折将,这才灭亡。 唐朝皇帝李世民,在你们中原被誉为千古一帝,他也率军征讨我高丽,一样被我高丽打的惨败而归。 其麾下兵马至今躺在我高丽国内。 我高丽能击溃隋唐,就能击溃你大宋。 大宋敢犯我高丽,我高丽一定血争到底。” 寇季冷冷的盯着姜邯赞,道:“你怎么不说,你高丽国内盛传,唐太宗李世民攻打你高丽的时候,被你高丽大将射瞎了一只眼?” 姜邯赞听出了寇季语气中的嘲讽,他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高丽民间的传言他自然知道。 传言中丑化李世民,也是为了激起高丽人的雄心。 崔东浩在这个时候,急忙出声道:“民间传言岂能轻信,寇枢密不必动怒。姜邯赞只是一句戏言而已。 我高丽和大宋历来交好。 从没有刀兵相交。 我王对大宋也十分仰慕。 愿意俯首称臣。 只是寇枢密要求过于苛刻。 我高丽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财。 我高丽最多只能拿出二十万贯岁币。 若是寇枢密觉得不满,我们立马回去奏明我王,看看我王能否再加一些。” 寇季冷冷的道:“二十万不够!” 崔东浩闻言,赶忙道:“那我们立刻返回高丽,奏明我王。” “慢走,不送!” 寇季冷哼了一声。 崔东浩赶忙拽着姜邯赞离开城主府。 而他们带给寇季的礼物,已经要送给寇季行贿的美人,就那么匆匆丢下了。 寇季在他们出了城主府以后,果断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去告诉狄青,兵进高丽!不必留手!” 侍卫愣了一下。 站在侍卫不远处的文官也愣了一下,急忙开口,“寇枢密,高丽使节不是说……” 不等文官把话说完,寇季就冷哼道:“说什么?说回去商量?这话你也信?他们分明是准备回去调兵遣将,以应对我大宋的兵锋。” 文官迟疑了一下道:“可是贸然对高丽用兵,是不是有些不妥?是不是要禀明官家,待官家下旨以后,再出兵?” 寇季不悦的道:“兵贵神速,一刻也耽误不起。上奏朝廷的事情,等打下了高丽以后再说。” 说到此处。 寇季再次对侍卫吩咐,“再派人去给高处恭、刘亨、种世衡、朱能四人传令,让他们别磨磨蹭蹭给我打游击了。 俘虏我不要了。 让他们放弃抓捕俘虏,给我放开手脚打。 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他们的兵马赶到鸭绿江。” 文官惊恐的盯着寇季,“数十万禁军一起进高丽?!” 寇季语气冰冷的道:“敢在我面前拿已故的将士们炫耀,我就敢杀到他们高丽无人。他们能筑京观,我就敢筑万人坑。” 寇季的话,杀气腾腾,充满了血腥。 姜邯赞和崔东浩软语相求的话,寇季或许会考虑用柔和一点的手段对付高丽。 可姜邯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那些已故的隋军和唐军在寇季面前说事。 寇季最怜悯的就是那些埋骨他乡的将士,最敬佩的也是那些埋骨他乡的将士。 谁敢拿那些将士的骸骨说事,寇季就敢跟他们拼命。 随着寇季的军令送到了狄青军中。 狄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率领着兵马踏着高丽人为辽人搭建起的桥梁,渡过了鸭绿江。 辽人在第一次爆锤了高丽人以后,为了方便以后爆锤高丽人,就要求高丽人在鸭绿江上修建了一座大桥。 高丽人明知道辽人要他们修筑大桥做什么,但还是乖乖的修了。 并且在随后辽人爆锤高丽人的过程中,高丽人只敢在桥上做手脚,却愣是没敢拆。 狄青突然对高丽发起了进攻,高丽根本来不及反应。 狄青进军高丽第一日,就攻克了高丽三城。 同一日。 姜邯赞和崔东浩两个高丽使臣,被人押送到了寇季面前。 二人再无初次面见寇季时候的仪态。 姜邯赞盯着寇季破口大骂。 崔东浩则盯着寇季大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寇季根本就没有在意。 吩咐人直接将两个人拉出去砍了。 脑袋送去给狄青,让狄青拿去吊唁鸭绿江边上的那些隋唐的将士。 隋炀帝杨广三征高丽,葬送了数十万大隋将士。 高丽人用数十万大隋将士的骸骨筑成了京观。 唐太宗李世民对此引以为耻,所以在大唐安定以后,就率军征讨高丽。 在攻入到了高丽以后,毁了高丽人用大隋将士骸骨筑成的京观。 但是因为天气缘故,导致草枯水冻、士马难留,再加上粮草的问题,李世民两次征讨高丽,皆以退兵告终。 高丽人捡回了大隋和大唐将士的骸骨,重筑了一座座京观。 并且将其当成举世无双的荣誉,炫耀了千百年。 不仅如此,还编排出了射瞎李世民眼睛,以及李世民兵败跪地讨饶,割地求和等传言。 但是事实真是如此? 史书上记载,李世民破高丽的新城、建安、驻跸三城,斩首四万馀级,仅仅敷出了几千将士的性命。 由于天气原因和粮草原因,最终不得不退兵。 所以并没有什么李世民被射瞎眼,并且跪地求和的事情发生。 李世民顶多算是战略性撤退。 李世民若是知道高丽人会如此编排他的话,九成九会冒着风险将高丽人杀干净。 不过,大唐在李世民两征高丽的以后,并没有放弃对高丽的征讨。 公元666年,唐高宗李治派老将李勣为帅,领兵征讨高句丽,一共费时两年,横扫了高丽全境。 随后在高丽设立了安东都护府。 安东都护府首任都护,便是大唐名将薛仁贵。 高丽人对自己的战绩,那是放大十倍百倍的吹嘘,可是对自己挨揍的事情却只字不提。 更重要的是,吹着吹着他们自己都信了。 并且还是深信不疑的那种。 寇季对高丽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加上高丽人在他面前拿已经亡故的隋唐将士说事。 那寇季就必须对高丽下狠手。 寇季给狄青的将领是,不必留手。 但凡是跟寇季一起打过仗的大宋将领,都知道寇季口中‘不必留手’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不必留手的意思就是放手去杀,能杀多少杀多少。 只要地,不要人。 寇季其实很少让大宋的将士去干这种绝户的事情。 他一般都喜欢驱使别人去干。 尽量让自己不担恶名,也不让大宋将士担恶名。 但是高丽人实在是把寇季恶心的够呛。 寇季就只能当一次恶人。 唐高宗李治在攻破了高丽以后,没有拆除那些京观。 大概是为了警示后来人。 让后来人记得此地。 让后来人永远守住此地,守住已故的将士们的骸骨。 只是他没想到,后辈不争气。 不仅没守住此地,还让人将他留下来警示后人的耻辱,当成了功勋炫耀。 寇季最初的想法就是毁了京观。 但仔细想了想以后,还是决定让人收敛了那些骸骨,就地埋葬,建立一个数十万骸骨的巨大陵园,用来警醒后人。 至于此地随后会不会被人夺走,会不会被人当成功勋炫耀,寇季一点儿也不担心。 因为其他人想要翻身,想要炫耀,也得从他刀口下活下来才行。 寇季在狄青率军进入到高丽的第三日,就带着一帮子人赶到了京观所在的地方。 寇季在后世并没有见过京观,但是到了大宋以后,倒是见过几次京观。 只是规模并不大。 最大的便是辽国的宋国王耶律休哥用大宋将士的尸骸筑造起的京观。 在大宋收复了燕云十六州以后,赵祯就亲自主持迁葬,让那些将士们如土为安。 只是即便是辽国宋国王耶律休哥筑造的京观,也远远不及高丽鸭绿江边上京观的规模。 数十万人骸骨堆起来的京观,看着十分震撼。 后世人大概是很难见到。 一个巨大的砖石砌成的四方台上,立着四个砖石柱子,四个柱子顶天的一端连在一起,形成一个尖角。 一个庞大的四棱锥体。 只是里面填充的不是砖石,而是骸骨。 脚骨铺一层,腿骨立一层,手骨铺一层,臂骨交叉铺一层,头骨堆放一层。 如此往复,直至顶端。 这便是京观。 如此京观,寇季面前有十数座。 “青山有幸埋忠骨……青山有幸埋忠骨……我没看到青山,我只看到了京观……” 寇季盯着那些京观,有些眼红。 “李治啊!你当年就该让他们入土为安!若是你让他们入土为安话!他们也不会被人当成功绩,炫耀千年! 你想警示后世人,可后世人不争气啊!” 寇季站在京观前,呢喃自语。 “拆了这些京观,将那些骸骨收敛,让他们入土为安!” 寇季在京观前站了许久,沉声下令。 跟随在寇季身后的人答应了一声,然后立马动身。 寇季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边上看着。 看了足足大半个月。 他心里充满了悲哀。 他阴差阳错魂归大宋,才带着大宋崛起,带着大宋打到了此处,才有机会拆除这些京观。 他若是没有魂归大宋,这些骸骨便永远也没有入土为安的时候。 不仅没办法入土为安,甚至连他们的存在,都慢慢的被人遗忘。 后世一些人,连埋葬在自己国土上的烈士,都不见得经常去吊唁,更何况埋葬在国外的。 英雄最可悲的事情不是埋骨他乡,英雄最可悲的是被他们所保护的人给遗忘。 寇季在京观前站了大半个月,脑海里浮现的最多的只有两个字。 李治! 李治太高看后世人了,所以以至于让这些忠骨曝晒了千年,依旧没有入土为安。 后世许多人都觉得,唐太宗李世民坐朝的时候,是大唐最鼎盛的时候。 其实不然。 李治最初坐朝的时候,才是大唐最鼎盛的时候。 李治坐朝的时候,大唐兵锋所指,无人可挡。 他不仅完成了为一个国民,屠灭蛮夷一部的壮举。 也真正做到了想打谁就打谁。 不是有人冲大唐叫嚣,他才动手。 而是他想打谁就打谁,而且没有一个是对手。 他坐朝期间,其实做了许多大事。 比如灭了高丽,设立安东都护府。 虽然他一切的功绩,都是建立在他爹李世民给他留下的庞大的家底的基础上。 但即便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李治其实是一个明君。 只是他爹的成就太高,他纵然做的再多,也没办法跟他爹相比。 当然了,寇季心里念叨着李治,并不是因为李治是明君的缘故。 他之所以念叨李治,是埋怨李治没有让这些忠骨入土为安。 寇季原想着一直看着忠骨们全部入土为安以后再离开的。 但是他最终没能如愿。 狄青在攻破了高丽的建安城以后,陷入到了一个囧境。 狄青手下兵马太少,挡不住高丽兵马不断的滋扰。 高丽以前用滋扰的手段逼退了辽兵,对上了大宋兵马以后,没办法正面抗衡,就选择了故技重施。 狄青虽然打的高丽兵马没有还手之力。 但是面对高丽兵马的滋扰,他也只能暂时放缓攻势。 寇季在知道此事以后,只能离开了京观所在的地方,赶回辽阳府去,催促种世衡等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6章 禁军之中无好人 (PS:关于高句丽和高丽解释几句,文献中提到的高句丽,指的是公元668年以前的高丽,但公元668年以前的高句丽也有一定的区分,五世纪以前,高句丽就是高句丽,没有其他称呼,五世纪以后高句丽改称高丽,虽然在隋唐的文献中,依然将其称之为高句丽,但是在其本国,一直称呼自己为高丽,本国国王一直称呼为高丽王。 史料中又称其为高氏高丽。 在六世纪末,九世纪初,那一片疆土一直处在被统治阶段。 九世纪初,高丽太祖王建再立高丽,有大臣直言‘我国即高勾丽之旧也,故号高丽’,所以高丽国号为高丽。 史料中又称其为王氏高丽。 也因此,文中为了便于理解,所以将两个阶段的高丽,统一称作高丽。 关于读者在评论中提到的两个王朝几乎没有多少关系,稻草也说明一下。 因为两个王朝中间有一个长达两百多年的断层,所以不存在王氏承高氏江山的说法,所以在很多文献中,才会提到两个王朝没有多少关系。 但并不代表在疆域、文化、百姓上,完全没有关系。 虽说王氏高丽不及高氏高丽庞大,但是王氏高丽是建立在高氏高丽的一部分旧土上的。 此外,唐高宗李治在灭了高氏高丽以后,先后迁移了高氏高丽的所有贵族,以及数十万的百姓,并没有将高丽的人全部迁移完。 无论是在高氏高丽期间,还是王氏高丽期间,高丽的人口都在一百多万以上。 所以有很大部分高氏高丽的百姓依然生活在那片土地上,传承着高丽的文化。 在王氏高丽建立以后,也继承了一部分高氏高丽的文化和百姓。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世的高丽才会将高氏高丽、王氏高丽的历史,皆当成他们高丽的历史。 至于关于盛唐的问题讨论,到底是唐高宗李治初期的时候最鼎盛,还是唐明皇李隆基开元盛世最鼎盛,稻草就不做过多的解释,具体可以看一看大唐安东都护府变迁的历史。) 寇季从鸭绿江东回返了辽阳府的时候,朱能刚巧率领着麾下兵马赶到辽阳府。 寇季立马派人邀请朱能到了辽阳府城主府内。 朱能到了以后,寇季立马开口发问,“东海女直全都解决了?种世衡呢?” 朱能有些幽怨的道:“没有……” 寇季一愣,愕然道:“东海女直还没解决,你怎么退兵了?” 朱能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自从你下了不留俘的军令以后,种世衡那厮就疯了。他骗我率军帮他将东海女直的人逼到了海角,然后堵住了人家所有退路,逼着人家出来让他杀。 我根本就插不上手,他也不让我插手。 我原想着带兵去韦室帮一帮高处恭,谁知道高处恭那厮居然威胁我,说我要是敢过去的话,他就死给我看。 我一片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我气不过,就带兵过来了。” 寇季听完了朱能的话,感叹道:“高处恭那厮有点为老不尊了。” 朱能撇嘴道:“那可不……” 寇季哼了一声道:“我可是给他下了军令的,一个月内拿不下韦室,我就让他好看。” 朱能听到此话,叹了一口气,“那你可能要失望了。自从你下令让他们不必留手以后,他们一个个算是放开了。 他们不用抓俘虏,也不用在意攻占了那些地方以后,还剩下多少人。 所以他们就变着花样的杀人。 你也知道,在战场上,杀人远比抓活人要轻松。 如今他们手里都有足够的火器,再加上弹药充足,兵多将广。 敌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估摸着再有七日,他们就能彻底消灭所有敌人。” 寇季皱眉道:“敌人不是一直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吗?” 朱能点头道:“敌人确实一直都不是我们的对手,只是敌人的骚扰很麻烦。你要俘虏,我们又找不到躲在山林里的那些敌人,所以就需要借着骚扰我们的敌人引路,所以在对付他们的时候,我们总是留着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进攻的速度才会变得很慢。 你下令不要俘虏以后,我们自然不用留手了,敌人自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寇季眉头一挑,“所以敌人不断的骚扰,对你们其实根本没有多大的影响?” 朱能坦言道:“高处恭和刘亨那边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东海女直这边的敌人,从头到尾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若是借着骑兵滋扰我们的话,或许会对我们造成一点影响。 可是他们偏偏放弃了战马,借着长白山等一些山林跟我们周旋。 长白山等地山林,虽然沟壑纵横,但却远远没有大理那边复杂。 我和种世衡在大理跟大理人打了三年,类似的手段不知道见了多少。 东海女直虽然骁勇,但却远远没有大理那边的小部族的人睿智。 他们在山林里布置的那些手段,比起大理那边的小部族,粗糙多了。 我们能收拾干净那些躲在山林里的大理人,自然也能收拾干净躲在山里的东海女直。” 寇季瞪起了眼,“那你们之前在文书中说,被东海女直不断的骚扰,导致难以行军,是假的?” 朱能摊开手道:“抓俘虏,自然要慢慢来。我们要是稍微快一点的话,几乎就抓不到俘虏。” 寇季被朱能这话气笑了,“合着你们速度可以快到不等敌人投降,就能将敌人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地步?” 朱能干巴巴的笑道:“一轮炮打过去,差不多。” 寇季听到这话,略微扶额,狗日的没学会老祖宗勤俭持家的美德,反倒是学会了某些老鹰炮火洗地的工夫。 寇季很想跟朱能讲解一下炮弹的造价,也很想给他们解释清楚,他们打一轮炮,会耗费多少钱。 但最后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因为寇季心里清楚,说了也没用。 因为他即使夸大其词,称那些炮弹的造价比同等的黄金还要贵,在战场上,他们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反正火器是朝廷配备的,一应花费又是朝廷的,他们又没办法卖出去,他们没理由节省。 在他们心里,帮朝廷捞钱,给朝廷省钱,那是文官的事情,跟他们这些武臣没有半点关系。 “你既然到了,那就别闲着,速速进入到高丽,去帮狄青一起征讨高丽。” 寇季果断对朱能下令。 朱能愣了一下,疑问道:“官家下旨了?”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要官家下旨做什么?我大宋又没有什么不可征之国。 前些日子高丽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给我送了几个高丽女子,姿色还不错。 就让狄青去给你们一人抢几个。” 朱能目光一下子就亮了,“真的?” 寇季脸色一黑,“当然是假的,我寇季是那么没品的人吗?” 朱能坚定的道:“李迪是!” 朱能提到了李迪,寇季瞪了朱能一眼,但是没有反驳。 因为李迪那个老家伙在河西真的干过这种事情。 他曾经不止一次教唆坐镇河西的镇西军出去给河西的百姓抢妻室。 镇西军中有校尉真的被他给忽悠了,率领着兵马伪装成马匪,出去抢了几次。 镇西军中的十将军知道此事以后,没少跟寇季告状。 寇季觉得此事太丢人,就没有宣之于众。 寇季对朱能摆摆手道:“行了,别议论李迪了,速速带着你的兵马去帮助狄青。” 朱能盯着寇季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打高丽呢。” 寇季没好气的道:“听说高丽王的几个闺女长得都不错,我都看上了,我让狄青去给我抢回来。” 朱能一愣,哈哈大笑道:“行,你寇枢密好不容易好一次色,别说是抢高丽王的闺女了,就是要天上的仙女,我们也给你抢回来。” 朱能知道寇季是在说假话,但还是很配合的表演了起来。 寇季既然不愿意告诉朱能为何打高丽,那就说明寇季打高丽没有理由。 就是想打。 朱能觉得,寇季想打就够了。 朱能在笑过以后,也没有在辽阳府城主府多留,他出了辽阳府城主府以后,点齐了兵马,直奔高丽而去。 随着朱能率领着兵马加入到了高丽战场,狄青的困境瞬间被解决。 捷报如同雪片一般传入到了辽阳府。 寇季见高丽的战事步入正轨以后,也就放心了。 赵祯送给寇季的信,恰巧在这个时候送到了寇季手中。 寇季仔细翻阅了赵祯的信以后,感慨道:“明着迁移百姓不成,那就暗地里来。禁军随后会退出整个辽地,辽地这么多府,需要有地方兵马驻守。 我大宋肯定不能征调俘虏做兵马。 所以只能从中原腹地征兵。 依照新兵制,一府之地只能有三万地方兵。 但是辽地特殊,需要有大批兵马管束俘虏,那一府之地的地方兵就应该扩充到五万,或者十万。 等他们到了以后,留下三万兵马驻守。 剩下兵马化身为农垦兵。 一人给发一千亩地,再配发十几户的俘虏。 名义上是给朝廷种地,实际上给他们自己种地。 先让他们平平静静的种一两年。 一两年后,以他们给朝廷种地有功为由,将那些地分给他们。 他们必然会将中原腹地内的家人迁移过来。 到时候,不需要朝廷出声,就会有一大批中原腹地的百姓迁移过来。 朝廷迁移贫寒百姓,豪门大户会反对。 贫寒百姓自己往辽地跑,豪门大户可没办法怪罪到朝廷头上。 要知道,地方兵如今在大宋可不值钱,豪门大户一定不会让自家子弟成为地方兵。 所以朝廷只要大肆招募地方兵,一定会网罗一大批贫寒百姓家的子弟。” 从豪门大户手里解救贫寒百姓,在以前,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却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如今大宋有中不完的地,完全可以通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将百姓吸引出来。 朝廷只需要在随后百姓迁移的过程中,盯着那些豪门大户,让他们别用手段欺负百姓,逼着百姓留下就行。 寇季将自己的想法写成了密信,派人暗中送回了汴京城。 这种事情,他和赵祯两个人知道就行,其他人知道的容易坏事。 寇季将密信送出去以后,没过两天。 高处恭、刘亨、种世衡三人就率领着兵马浩浩荡荡的进入到了辽阳府。 寇季在辽阳府城主府见了他们三人。 高处恭一见到寇季,就大笑着道:“寇季,以老夫如今的功劳,也能像是曹玮一样,封一个郡王吧? 老夫可是全歼了新契丹九族中的三族,顺便全歼了整个韦室,为我大宋开辟了两府之地。” 寇季听到高处恭这话,就知道这老货又飘了。 这老货也是,记吃不记打。 明明先后被赵祯和寇季二人敲打过了许多次,依旧一副欠敲打的模样。 寇季瞥了高处恭一眼,淡淡的道:“我大宋可没有给已经死了的罪人封王的先例。你要是想让官家追封你,也得等官家赦免了你之前罪过以后才行。” 高处恭,一个死人,一个有罪的死人。 想封王,只能先平反,然后再追封。 高处恭听到了寇季这话,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寇季没有再搭理高处恭,他盯着种世衡和刘亨问道:“韦室和东海女直解决了?” 种世衡和刘亨对视了一眼,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差不多吧……” 寇季愕然的盯着二人,“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种世衡坦言道:“你只要地,不要人的话,那就没解决。你又要人又要地的话,那就解决了。” 刘亨和种世衡不同,他说话不喜欢绕来绕去,他直言道:“地方拿下了,就是有一些俘虏,等你定夺。” 寇季闻言,沉吟了一番,疑问道:“朱能不是说你们放开了手脚以后,几乎就没有收纳俘虏的机会吗?那你们的俘虏怎么来的?”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打到最后的时候,我们的兵马所过之处,看到的都是一片跪地请降的人。 我们倒是不想留俘,可人家根本不跟我们打,在我们兵马抵达之前就跪好了,你让我们怎么杀?”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道:“不是说韦室人和东海女直人都是硬骨头吗?” 种世衡不屑的道:“骨头再硬,也是人。只要是人,都有怕死的时候。若是他们真的骨头硬到了所有人都不怕死,他们要么早就一统天下了,要么早就被灭族了,也不会存留在现在。” 寇季点了点头,“这话在理。那些俘虏你们就驱赶到高丽境内去,让他们当一个先锋如何?” 种世衡和刘亨齐齐愣了一下,异口同声的道:“为何?” 刘亨撇着嘴道:“那些野蛮人进了高丽,容易害了高丽的姑娘。” 种世衡赞同的点了点头。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 刘亨见此,急忙解释道:“四哥,新罗婢之名,享誉数百年。她们可会伺候人了,不能被那些野蛮人给糟蹋了。” 寇季难以置信的看着刘亨。 没想到你刘亨居然是这种人? 貌似你还真是这种人,你在倭国的时候可没少祸祸倭国姑娘。 刘亨看到了寇季难以置信的眼神,就知道寇季想歪了,他赶忙解释道:“四哥,我刘亨绝对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是军中那些没婆娘的糙汉子,听说我们要打高丽,一个个都找到了我头上。” 种世衡在一旁点着头道:“我军中的将士亦是如此。” 高处恭也忍不住开口道:“我军中也是如此。” 寇季脸瞬间就黑了,他有点怀疑人生。 他到底带领了一帮子什么样的部下?! 种世衡见寇季黑着脸,就迟疑道:“枢密,此事也不怪你。此事是李迪起的头。他之前在阳关和玉门关的时候,没少跟军中的将士炫耀他让人出去帮河西百姓枪婆娘的事情。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传到最后,军中的将士都知道了。 先前打辽国的时候,他们就有动手抢婆娘的心思。 我为了安抚他们,就告诉他们,辽国的姑娘一身腥膻味,不适合他们,他们要是带回去了,铁定被娘老子给抽死。 如今听说要打高丽,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寇季恶狠狠的瞪着种世衡道:“我们是大宋天兵,正义之师,不是什么土匪流寇!” 种世衡干巴巴一笑,没有言语。 高处恭低声嘟囔了一句,“正义之师也是人……是人就得传宗接代……” “滚!” 寇季破口大骂。 高处恭撇了撇嘴,退出了正堂。 寇季在高处恭离开以后,瞪着种世衡低声吼道:“此事若是传出去了,我们还怎么做人?” 种世衡略微挑了挑眉头,小心翼翼的道:“朱能说……之前你在沙州就这么干过……” 种世衡说完这话,眼看着寇季脸色变冷,立马喊道:“李迪说过,此事是为国立功。李迪说我大宋如今地广人稀,需要壮大丁口。 李迪还说,只有我们大宋的百姓占据了我们所打下的所有疆土的时候,这些疆土才真正算是属于我们的。” 寇季听到此话,冷着脸没有言语。 种世衡继续道:“李迪还说,此事是雅事。即便是传扬了出去,别人也会当我们是在为国建功。” 寇季冷冷的盯着种世衡道:“李迪要是会说这话,我脑袋摘下来给你。” 寇季可比种世衡了解李迪。 李迪真要是在这种事情上发表什么感慨,只会说一句话,‘龌龊事老夫干了,老夫就是不要脸了,你能拿老夫怎么样?干这种龌龊事又不会影响老夫名留青史。’ 种世衡的谎言被拆穿了,却并没有慌乱,而是一脸坦然的寇季,道:“如今群情激扬,根本阻止不了。” 寇季沉声道:“他们若是娶了高丽姑娘,那我大宋姑娘怎么办?”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刘亨幽幽的道:“他们要是能娶到我大宋的姑娘,就不会惦记高丽姑娘了。毕竟我宋人对血脉看的很重,除非迫不得已,不然绝对不会娶一个外族的姑娘。” 寇季皱眉道:“我可记得,我大宋姑娘出嫁的时候,陪嫁十分丰厚,男方需要敷出的并不多。” 种世衡沉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大多数的婚事都讲究门当户对。即便是门不当户不对,姑娘在出嫁的时候也会高攀一下。不然女方拿出那么多嫁妆干什么?你真以为是娘家怕姑娘嫁出去吃苦? 除了一些达官贵人的掌上明珠外,寻常百姓家,有几个人将自己的闺女当成心头肉?” 寇季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后世依然存在。 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可比后世严重百倍。 所以种世衡的话,应该不是家话。 刘亨在种世衡说完话以后,又补充道:“一些百姓情愿将自己的闺女送豪门大户里给人当小妾,也不愿意让姑娘嫁到贫寒人家去。 所以豪门大户经常妻妾成群,而贫寒百姓却连妻室也没有。” 寇季听到此话,很想问一句贫寒人家是如何传宗接代的,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寇季此前在河西的时候,李迪给他讲过类似的事情,办法就是租妻。 不过从秦一直到明,此风虽然有,但并不盛行。 一些人纵然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去做这种事情。 此风最盛行的时候是清。 清不仅有租妻,还有共妻、典妻。 著名作家柔石,就写过一篇名为《为奴隶的母亲》的小说,揭露此事。 “罢了,我许他们娶高丽女子为妻。但也有要求,在战时,不许争,不许抢,战后他们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去获得高丽女子的好感。 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全看他们的本事。 无论是战时,还是战后,他们敢乱来,就别怪我动手杀人。 还有但凡是取了高丽女子的军中将士,就必须脱离禁军,留在此地成为地方兵马。” 寇季郑重的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7章 论封王! 种世衡听到此话,脸色有些微变,“如此一来,禁军的兵力会削弱很多。”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拿下了高丽以后,我大宋几乎就没有值得懂用大军剿灭的敌人。禁军的兵力暂时削弱一些,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而禁军化身为地方兵,留在此处,作用要比留在禁军中要大。 此次征辽,俘虏了多少人,我还没有细算,但是大几百万肯定有了。 大几百万人要是闹起来,对我大宋也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此地不仅需要重兵镇守,也需要有强横的地方兵从旁协助。” 种世衡听到此话,脸色好看了几分。 寇季继续道:“你们的要求我答应了,但是此事只能做,不能说。谁要是出去给我四处宣扬,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们立马领兵入高丽。 半个月内,必须攻克高丽。 因为半个月后,官家迁移的赤贫的百姓就要抵达此地。 到时候我要让百姓们看到一个安定的辽地。” 种世衡郑重的答应了一声,刘亨也是如此。 二人出了正堂,带上了高处恭,离开了城主府。 次日。 三人率军进入了高丽。 几十万悍卒入了高丽。 高丽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为了清理干净高丽,为了免除后患。 几个人用火枪和火炮如同洗地一般的洗了过去。 寇季在给朝廷上奏奏报的时候,几次提笔,都没有落下。 高丽,虽为一国,可是对大宋而言,不过是一府之地而已。 几十万覆灭辽国的悍卒,打高丽,几乎是一路横推了过去。 实在是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寇季都不知道如何向朝廷上奏。 最终犹豫再三,写下了一段话。 ‘高丽王王钦,对臣招降颇有微词,臣令狄青亲赴高丽都城开城问责,狄青率大军入高丽受阻,朱能、种世衡、高处恭、刘亨先后领兵入高丽,高丽覆灭。’ 没有任何攻打高丽的过程。 就是高丽王王钦不听话,大宋几个大将军先后率军进入高丽,然后高丽没了。 在寇季将上奏的奏报送出去了以后,柃起了酒壶,在辽阳府城主府的院子里,对月高歌,痛饮了一番,喝了一个酩酊大醉。 他入宋十数个寒暑,几经苦功,终于将弱宋,变成了举世无敌的悍宋。 其中的甘苦,唯有他一人知道。 “哈哈哈……” 寇季在辽阳府城主府内畅快的大笑,守在辽阳府城主府门口的两个小卒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个小卒忍不住侧头询问另一个小卒。 “你爹是不是疯了?” “你爹才疯了。” “……” 赵润仰着头,无奈的看着寇天赐道:“诽谤我父皇可是死罪。” 寇天赐撇撇嘴道:“他又不知道。” 赵润张了张嘴,刚要补充一句,就听寇天赐冷笑了一句,“你也不敢说。” 赵润听到此话,不乐意了,“我为什么不敢说?” 寇天赐哼了一声道:“几个月不见,寇卉怕是想你了。” 赵润听到寇卉的名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瞪了寇天赐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们如今好歹算是袍泽,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把那个胭脂虎抬出来吓唬我?” 寇天赐不咸不淡的道:“那要看你听不听话……” 赵润恼怒的道:“我,赵润,大宋寿王,大宋嫡长皇子!” 寇天赐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有什么用,还不是跟我在这里守门?” 赵润恼怒的道:“我可是大宋现存的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皇子!” 寇天赐听到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在军中乱放枪,打中了永兴军忠武将军的屁股,我们也不会被扔到此处来守门。” 赵润听到这话,有些脸黑。 寇天赐讥讽的道:“别人拿着火枪,那是杀敌,你拿着火枪,那是杀自己人。你要是当了皇帝,妥妥的是一个昏君。” 赵润羞怒的辩解道:“我那是紧张!” 寇天赐冷哼道:“紧张就可以打自己人了?当初陈大头那货教我们打枪的时候怎么说的? 没事的时候枪头对着地,有事的时候再举起枪,绝对不能对着自己人,你是怎么做的?” 赵润说不过寇天赐,只能狠狠的剁了剁脚,“能不能不提此事?!现在我们在说你爹!” 寇天赐听到这话,脸上的冷嘲热讽没了。 赵润见此,急忙转移话题,“你说你爹为何会发笑,还一边笑一边唱曲?就像是疯了一样。” 寇天赐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的道:“不知道……不过我从没有见过他如此开心。” 赵润迟疑道:“你不了解你爹?” 寇天赐哼了一声道:“你了解?” 赵润撇嘴道:“又不是我爹。” 寇天赐盯着赵润认真的道:“他为了你赵氏的江山,连妻儿都不理。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了这些年,帮你赵氏打下了一个偌大的江山。 父皇和你应该最了解他才对。 他半生心血都给了你赵家。” 赵润脸上的神情有些僵,沉默了许久以后,他郑重的道:“我父皇会给你爹封王的。” 寇天赐嘲讽的一笑,“他要是真的稀罕王爵,还要父皇封?” 赵润眉头一挑,狐疑的看着寇天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寇天赐随口道:“没什么意思……” 别人不知道寇季的秘密,寇天赐却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寇府的生意很大,所以每年到了年末的时候,总要汇一下账目。 寇卉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不关心此事。 寇天赐却十分好奇此事,所以他就主动找到了向嫣,想帮向嫣分担一部分账目的汇总。 向嫣并没有拒绝。 因为在向嫣看来,寇府以后的产业是要传给寇天赐的,寇天赐应该了解寇府的生意,以便于以后掌握。 在向嫣许可下,他参与到了寇府的账目汇总中。 除了见识了寇府庞大的产业,以及海量的金银铜钱涌入寇府外,他还发现了寇府每年都会入账两笔没有来历的巨款。 数量之大,令人难以置信。 寇天赐暗中查过,什么也没有查到。 就是因为什么也没有查到,所以他怀疑寇府暗中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产业’。 那些‘产业’是什么,寇天赐不知道。 但寇天赐知道,那些‘产业’跟一个字有关。 那就是‘兵’字。 也就是说寇季除了掌控着大宋的禁军外,暗中还掌控着两支只有他才能调动的兵马。 寇天赐之所以推断出那些‘产业’跟‘兵’字有关,是因为以寇府今时今日的地位,纵然做一些龌龊的生意,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以寇府今时今日的地位,唯一需要遮挡的就只有一个‘兵’字。 在猜测到了此事以后,寇天赐就再也没有查过此事,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最初的时候,他以为只有寇府暗中有兵,为此还心惊胆颤的,生怕他爹一个不高兴做一些疯狂的事情。 可他去探望那些已经风烛残年的遗卒的时候,从他们口中得知,汴京城几乎所有的武勋在暗中都藏了一些兵,寇府根本不是一个特例。 遗卒们不仅告诉了寇天赐,汴京城几乎所有的武勋都暗中藏了兵,还告诉寇天赐,那是武勋们为自己设的窟。 狡兔三窟的窟。 那是武勋们最后的退路。 那是武勋们为了防止大宋官家卸磨杀驴的手段。 寇天赐在知道了这些以后,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寇天赐知道他爹手里有兵,也知道他爹手里有海量的钱财。 所以他爹想要一个王爵的话,根本不难。 但是此事寇天赐却没办法跟赵润说。 赵润不知道寇天赐心中的事情,见寇天赐不肯详谈,便沉吟着道:“你爹既然不稀罕王爵,那他如此拼命是为了什么?”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道:“大概是心怀家国天下吧。” 赵润果断摇头。 寇天赐有些诧异。 赵润认真的道:“先生们在讲课的时候,是这么说的。说但凡是有才之士,大多都心怀天下。 可我问过我父皇。 我父皇说了,朝堂上心怀家国天下的人有,但是大公无私的一个也没有。 我父皇还说,朝堂上的朝臣除了心怀家国天下以外,还有其他的私心,有贪恋权势的,有贪恋钱财的,也有贪恋名声的。 纵然是你那位被誉为圣贤的曾祖父,曾经也有贪恋权势的心。” 寇天赐皱了一下眉头道:“朝堂上难道就没有既心怀家国天下,也大公无私的人吗?” 赵润沉吟道:“我父皇说他长这么大,只见过两个。一个是张知白,一个是你爹。” 寇天赐眉头一展,撇嘴道:“那不结了。” 赵润认真的道:“可我觉得你爹没那么大公无私。” 寇天赐一瞬间就瞪起了眼。 “那你说说我爹为何不是大公无私的人?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将你的话原封不动的写到信里,送到汴京城里去让寇卉瞧瞧。” 赵润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丝苦涩,“能不能不要提寇卉?!还有,你不是不喜欢你爹吗?” 寇天赐冷哼了一声,“不喜欢不代表其他人可以随意在我面前污蔑他。” 赵润瞪着寇天赐,咬牙道:“你爹明明学问高深,精通百艺,却不肯将这些教给其他人,他难道不自私。” 寇天赐被赵润气的直瞪眼,“我们说的是政事上。” 赵润郑重的道:“我即是政事,而我是他的学生。从我到辽阳,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他什么也没有教给我。” 寇天赐懒得跟赵润继续讲话。 赵润却追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寇天赐沉默了许久,叹气道:“他除了教我做人的道理外,其他的也没有教给我。” 赵润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肯教我。” 寇天赐和赵润说到此处,便再也没有开口。 两个人耳听着城主府内寇季对酒高歌,静静的守在门外。 他们不理解寇季高兴个什么劲。 寇季也不会理解他们两个人心里的忧愁。 一夜无话。 翌日。 种世衡、狄青、高处恭、朱能、刘亨等人凯旋而归。 数十万兵马,押送着庞大的俘虏,押送着装满了马车牛车的金银,满载而归。 寇季在辽阳府城主府为他们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种世衡等人乐呵呵的将自己的缴获抬进了城主府。 其中朱能最另类,朱能不仅带着抬着缴获,还带着数个年龄幼小的高丽女子。 一见面,不等寇季开口,朱能就哈哈大笑着对寇季道:“枢密,你不是说看上了高丽王的闺女吗?我都给你带回来了。 你瞧瞧,最大的十二,最小的三岁。 你要那个? 还是打算都收了?”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朱能一眼,“滚蛋,我只是一句戏言而已,你还当真了。” 朱能笑着道:“你出去问问,在此地,你的话,谁敢不当真?” 寇季没好气的道:“还不让人将带出去?” 朱能嘿笑了一声,吩咐人将那些高丽王女带了下去。 在高丽王女被待下去以后,寇季询问道:“没抓到高丽王?” 种世衡等人摇了摇头。 种世衡开口道:“那高丽重病缠身,我们杀进了开城以后,他就被气的吐血身亡,等我们杀进高丽王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具尸骸。” 寇季感慨道:“好歹也是一方国主,气量居然这么小。” 刘亨笑着道:“不是他气量小,而是他病太重。” 寇季笑着道:“他是尸骸可收敛了?” 刘亨点头,“已经收敛,已经送到了其他辽国皇亲贵族,以及各部族头人的尸骸存放处。” 寇季点了点头,“那就好,再挑选一些高丽皇族,等我们班师回朝的时候,也好向官家献俘。” 说完这话,寇季摆了摆手,让种世衡等人坐下。 种世衡等人也没有客气。 坐定以后,寇季缓缓开口,“高丽覆灭,我们在北地的战事已经彻底了结。此次我大宋能够连战连捷,先后打败黑汗、青塘、辽国、高丽,全赖诸位将军拼死血战。 如今战事已毕,请诸位盛饮。” 众人举起了酒杯,遥遥一敬,一饮而尽。 寇季放下酒杯,继续道:“诸位的功劳,我已经如数上奏给了官家。等我们班师回朝之际,官家一定会对诸位论功行赏。” “多谢枢密……” “……” 寇季笑着道:“行了,场面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下面就说一点俗话。数十年苦功,经此一役,彻底功成,我们死后也算是有脸去见祖宗了。 不过你们可别因此居功自傲,也是在这个时候,也是要谦逊。 我可不希望在朝廷的封赏还没有送到你们面前的时候,你们中间会因为有人犯事。先拿到一个问罪的旨意。” 种世衡等人脸色一正。 种世衡开口道:“在班师回朝之前,我等就在此地待着,哪也不去,如此一来就不会犯错。” 寇季摇头笑道:“也不用这么拘束,别居功自傲,刻意的去挑衅律法就行。而且随后还要用你们,你们要是待在此地不动可不行。” “还请枢密吩咐……” “……” 寇季直言道:“地方打下来了,不能守,也不能眼看着荒了。朝廷迁移过来的百姓已经过了燕云十六州。 预计半个月以后就到此地。 在这半个月内,我希望你们将手底下那个娶了高丽女子,并且得留在辽国的将士们挑选出来。 我会根据他们的数量,将他们安置在各府。 然后将俘虏重新分配,由他们管束。 待到迁移过来的百姓们到了以后,便能直接赶到他们所在的地方,领俘虏,领农具,领骡马,领屋舍,开始劳作。 等到他们开始驱使着俘虏开始劳作了,此地也就算是短暂的安定了下来。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种世衡等人听到此话,纷纷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寇季笑着继续道:“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留在此地留守的人选,需要从你们中间挑选。” 种世衡三人闻言,神色各异。 前往汴京城献俘夸功的事情,谁也不想错过。 收复河西、覆灭西夏、覆灭大理,班师回朝的时候没有献俘夸功,他们都可以不在乎。 可覆灭辽国,一雪大宋前耻的功劳,他们必须回到汴京城里好好的去夸一夸。 武将最荣耀的时候,就是夸功的时候。 他们谁也不想错过。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瞧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主动要求留下。 寇季直言道:“你们中间出一人,你们手下出三人。你们中间留下的那个人,暂时负责统管此地的兵事。你们手下留下来的人,分别率领三支禁军,坐镇上京城、韦室、开城。 三支禁军,再加上留下来的那些禁军将士,足够镇守此地。 在朝廷新立的两支禁军,以及朝廷招募的地方兵马抵达之前,必须一直留在此地。” 寇季此话一出,几个人纷纷推举自己手下的副将,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留下的。 寇季见此,只能长叹一声道:“既然你们没有人愿意留下,那我就只能指派了。” 种世衡等人闻言,一脸紧张。 寇季并没有卖关子,目光落在了狄青身上,直接开口道:“你留下吧。” “哥?!” 狄青听到了寇季的话,兄长也不喊了,直接开口喊哥。 寇季盯着狄青道:“喊哥也没用,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具体的我一会儿给你解释。” 狄青苦着脸闭上了嘴。 寇季又先后挑选了种世衡、高处恭、朱能三人的副将,留守此地。 反倒是刘亨,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点名。 刘亨似乎知道是这么个结局,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开口。 商量完了正事,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吃大喝了一顿。 便各自离开了城主府。 寇季在他们离开之前,将狄青和刘亨留下。 待到高处恭几个人走了以后,寇季对狄青和刘亨道:“你们两个是自家兄弟,我有什么事情也不瞒你们。” 说完这话,寇季目光落在了狄青身上,坦言道:“你也不必闷闷不乐,几个人当中,只有你能留下,也只能留你。” 狄青不解的盯着寇季。 寇季继续道:“官家封了曹玮为南海郡王,并且将流求封给了曹玮做封地。曹家如今举族已经赶到了福州,现在应该在登船准备渡海。 此事已经成了定局,不可逆转。 所以随后我们班师回朝的时候,官家八成也要给我们封王,让后将我们分封到四处。 而我们这些人中间,你狄青是最不可能被封为王爵的。 具体的原有你应该清楚。” 狄青苦笑着点了点头,具体原因寇季之前跟他讲过。 刘亨在一旁感慨道:“四哥和官家这是要留着你继任枢密使啊。可惜了你这些功劳了,明明有资格封王,却只能跟王爵擦肩而过。” 狄青苦笑道:“若非兄长提携,叔父教诲,我现在恐怕什么也不是。” 刘亨拍着狄青的肩头道:“有人提携固然重要,但也要你自己拼命才行。你自己若是不拼命,就算是官家提携你,你也只是一滩烂泥而已。 所以你没必要如此谦虚。” “我没有……” 狄青反驳。 刘亨大大咧咧的道:“行了,都是自家兄弟,你也别那么虚伪。” 狄青瞥了刘亨一眼,想反驳,但是没有开口。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对狄青道:“你也别想太多,别觉得你一身功劳白费了。官家能给其他人封王,就能给你封王。 你的功劳,官家肯定会记住的。 所以你封王只是时间问题。” 狄青长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寇季目光落在了刘亨身上,认真的问道:“倒是你,你觉得官家会将你封在什么地方?” 刘亨一脸无奈的道:“在倭国待了好些年,早就待腻了。我实在不想再去什么穷乡僻壤。 那穷乡僻壤的要什么没什么,想见你们一面都难。” 寇季直言道:“你违背不了官家的旨意。” 刘亨挠了挠头,道:“要不你给官家说说,让官家将咱们兄弟封在一处地方。我觉得倭国就不错。 到时候你当国主,我给你当大将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8章 一日封百将!(今晚一个更,明天补!) “你觉得我能做官家的主?” 寇季哭笑不得的质疑了一句。 封王那是圣心独裁的事情,若是能商量的话,曹玮也不可能被封为南海郡王,曹家上下也不可能迁移去流求。 寇季敢肯定,曹家上下情愿去西北极远的地方吃沙子,也不愿意去流求。 曹家世居内陆,陆地上的生活早以深入他们的骨髓。 海洋,他们根本不熟悉。 不熟悉就代表没办法适应,就代表着要应对数不清的危险。 通过曹家的遭遇,不难判断出。 封王的事情,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赵祯将你封到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刘亨缓缓坐正,笑着道:“您虽然不能做官家的主,但以您跟官家的交情,商量一下此事,应该可以吧?” 寇季摇头,“就算我说服了官家,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我们两个封在一起。我们两个要是处在一地,要不了几年,就能拉出一支强军,对大宋形成威胁。 满朝文武能容忍我们外封,但绝对不会容忍我们对大宋有威胁。”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坦言道:“而且短时间内我也不会离开大宋,所以就算朝廷要给我封王,八成也要落到天赐头上。” 刘亨听到此话,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仰,重新瘫坐在了座椅上,懒散的道:“那这个王爵我不要了。让我一个人去穷乡僻壤的待着,我实在受不了。” 刘亨在倭国待了数年,真的受够了。 寇季瞪着刘亨道:“官家许的王爵,你说不要就不要?抗旨不遵是什么罪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亨摊开双手道:“四哥,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我除了会领兵打仗以外,其他什么也不会。 若不是当年在汴京城里遇到您,我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大出席。 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有三成是自己拼的,有七成是您提携的。 官家要列土封王,要让我们去治理那些穷乡僻壤,我真的不擅长。 与其等到以后当地的百姓暴动,一起推翻我,宰了我。 我还不如趁早拒绝了王爵。 再说了,没有兄弟陪着,做那什么劳什子的王爷,真的半点意思都没有。 我情愿留在汴京城里陪着你,也不去做那劳什子的王爷。” 寇季微微皱眉,“官家赐下的封地应该不会太大,应该在一府之地到两府之地之间。一府两府之地,治理起来并不难。” 刘亨苦笑着道:“那是对你而言,对我而言是真难。” 寇季盯着刘亨道:“你非要留在汴京城的话,就只能做一个懒散的闲人。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赵祯封王,除了在犒赏功臣以外,还在夺权。 夺的是诸王手里的兵权和参政议政之权。 诸王一旦获封,除了每一岁岁末可以派人入朝朝贡外,其他的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参与不了大宋任何政务的抉择,也调遣不了大宋官方一兵一卒。 也就是说,赵祯凭借着几块穷乡僻壤,就抵消了诸王为大宋建立的功劳,并且还夺走了诸王手里的权力,从而免除了诸王在汴京城内为祸的祸端。 可以说此举绝对是一举多得。 赵祯既然推行了此举,那就不会任由人去破坏它。 所以刘亨的王爵,赵祯必然会给。 刘亨要是执意要留在汴京城的话,那他的王爵八成要落在他儿子身上。 刘亨的儿子一旦封王,迁出了大宋。 那刘亨在汴京城里就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还是那种什么也没有的孤家寡人。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笑着道:“当一个闲散人挺好的。我打了半辈子仗了,是该享受享受了。 就是要苦了我那个崽儿,不过玉不琢不成器。 他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龄了,就该出去独当一面。” 寇季沉声道:“你应该多陪陪他。” 刘亨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当年的事情又不怪你。” 刘亨唏嘘的道:“可我这个当爹的没保住他娘,就是我的不对。” 寇季皱眉道:“你又不是什么江湖人,没必要意气用事。” 刘亨迟疑了一下,“那回头我试着陪陪他。” 寇季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狄青见二人说完了话,就缓缓开口道:“等我以后封王的时候,我也想跟兄长封在一起。” 寇季和刘亨闻言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 狄青见此,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除非赵祯对儿孙们有意见,不愿意看到儿孙们继承大统,不然他绝对不会将两个出任过大宋枢密使的人分封在一起。 寇季、刘亨、狄青三人一直聊到了傍晚,吩咐人准备了一桌酒菜,又聊到了深夜。 三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就那么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城主府正堂。 翌日。 起床以后,三人分别做起了正事。 寇季派人召来了种世衡,两个人在城主府内,依照新征得的疆土的大小,将新征得的疆土划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府。 然后又依照府的大小、土地贫瘠程度、资源封府程度,分配起了俘虏,已经将士。 刘亨、狄青、高处恭、朱能等人则在军中挑选那些愿意留在此地的将士,向他们申明利害关系。 然后让愿意留在此地当地方兵的将士带出军营,让他们去挑选俘虏。 在俘虏的分配上,寇季采取的是五二二一的分配比例。 一个将士可以分配到五户辽人、两户韦室人、两户女直、一户高丽人。 如此分配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凑在一起作乱。 在分配完了俘虏以后,刘亨、狄青等人又带着将士们去女俘营内获取那些女俘虏的芳心。 由于时间短,所以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去追求女子的机会。 几乎都是将士们带着翻译过去,向那些女俘虏讲明一切,人家能看上他,愿意跟他走,他就将人带走,人家若是不愿意跟他走,他就只能去找下一个。 然后答应了的女俘虏没有几个。 因为她们是战俘,不敢轻易的相信将士们,她们不知道答应了以后,被带离了俘虏营,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眼看着将士们进展不顺利,刘亨、狄青等人急的团团转。 时不时的去辽阳府城主府找寇季出主意。 寇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办法。 直到朱能找上了门。 辽阳府城主府内。 朱能乐呵呵的进了城主府正堂,不等他开口,早就忙的焦头烂额的寇季果断道:“别让我想办法帮你们军中的将士去获取那些女俘虏的芳心。 也别逼迫下令让你们随便拉郎配。” 拉郎配的主意是高处恭出的。 寇季为此还将高处恭痛骂了一顿。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笑着道:“你多虑了,我不是来找你帮忙的,而是来向你交令的。” 寇季愕然的盯着朱能,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手下的那些将士都成功的从俘虏营中带出了女子?” 朱能笑容灿烂的道:“那可不……” 寇季请朱能坐下,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朱能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我也没干什么,就是让手下的将士们告诉那些女子,她们若是答应嫁给我手下的将士,我就允许她们带一个老人一个孩子出营。然后她们就答应了。” 寇季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声提醒朱能,“那些孩子,我原本是打算将他们移交给从大宋迁移过来的百姓养的。 唯有如此,那些孩子在长大了以后,才能成为一个着宋衣、说汉话的宋人。 若是教给那些高丽女子,由她们抚养。 她们很有可能将那些孩子培养成复仇的种子。 此举对我大宋有无穷的祸患。” 朱能笑着道:“你不必担忧,此事我也考虑过,所以我挑选的都是老妇人和女孩。而且她们离开了营地以后,只能像是其他俘虏一样活着。”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告诉军中的将士,多善待老妇人和女孩儿。” 朱能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盯着朱能道:“若是老妇人和女孩儿折辱在了其他俘虏手里,你觉得他们娶的高丽女子会安心的跟他们过日子? 那些高丽女子挑选的老妇人和女孩儿,必然是跟她们沾亲带故的。” 朱能恍然,“此事我明白,我立马下去叮嘱他们。” 寇季点头道:“他们离营的时候,除了铁甲、长火枪以外,其他的都可以带走。在地方兵马没有配备齐全之前,他们必须拥有足够的武力,才能震慑住那些俘虏。” “明白……” “他们到了地方以后,一应职务,就依照他们在军中的职务,转换成地方职务。有功的,该升就升,有过的,该罚就罚。” “……” 朱能迟疑道:“那地方上一下子恐怕要多出不少将军。”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那又如何?他们是见过大阵仗的,也是见过血的。不擢升他们当官,去管束那些朝廷招募的新卒,难道让那些新卒管束他们? 那些新卒镇得住吗? 朝廷就算从其他地方调遣地方将领过来,镇得住他们这群骄兵悍将吗? 此地需要的从三品到从五品的武将,足足过了百。 你觉得留下的那些将士们当中,能升迁出一百个武将?” 但凡是禁军中的武将、校尉,就没有娶不起妻的。 他们在大宋有家有室,家业恐怕还不小,怎么可能留在地广人稀的辽地开荒呢? 所以愿意留在此地的都是那些校尉一下的军中基层官员。 他们中间,只有之前种世衡和狄青率领的两支禁军中的基层官员,才勉强有那么多功劳一跃攀升到地方的将军职上。 种世衡和狄青率领的两支禁军,可是参与了此次所有的大战。 其他禁军比人家少了一场对黑汗国战事,少了一场对青塘战事。 所以其他禁军中的基础官员,能升一个校尉就不错了。 将军想都别想。 朱能听完了寇季一席话,干巴巴笑道:“你要是允许他们娶七八个漂亮的高丽女子的话,将军的数量应该能过百。”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种色胚就让他们回汴京城吧。省得他们留在这里祸祸良家。在汴京城内,随便出来一个人,都能断了他们的祸根。” 说完这话,寇季摆了摆手,“行了,下去速速让那些将士们上路。朝廷迁移的赤贫的百姓,还有几日就到。 别到时候他们到了,我们什么还都没准备好。” 朱能答应了一声,离开了辽阳府城主府。 寇季在朱能离开以后,果断对身边的亲从官吩咐道:“去,下去将这个法子告诉刘亨和狄青他们,让他们尽快将自己的人安排妥当。” 亲从官答应了一声,赶忙出了城主府。 有了朱能提供的办法,刘亨和狄青等人办事效率果然大大的提醒了不少。 仅仅三日。 他们各自军中的将士就找到了心仪的高丽女子。 寇季派人统计了一下,愿意留在此地的将士有十三万人。 人数看着多,可其中有八万多就是伤兵。 伤兵是没办法继续在禁军中存留下去的,所以那些伤兵果断的借着这一次寇季提供的便利,留在了此处当地方兵,当大地主。 仅有五万完完整整的将士。 寇季依照此前和种世衡商定的分配方式,将他们分到了各地。 在他们离开之前,寇季依照他们的功劳,给他们做了一次集体的升迁,并且将有伤将士的抚恤,以及朝廷应该赏赐给他们的金银,一并赏赐给了他们。 眼看着一个个营头、部头,进了辽阳府城主府,摇身一变变成了将军。 赵润和寇天赐两个人是一脸惊愕。 赵润吞了一口口水,低声道:“你爹今天,擢升了七个从三品的镇府将军,九十八个从五品镇州游击。 足足一百多个将军。 他们可一个个都只是营头、部头而已。 是不是太疯狂了?” 寇天赐沉着脸,没有言语。 他也觉得他爹太疯狂了,可是他不好开口。 一次性将一百多个营头、部头,晋升成了将军,如此疯狂的事情赵祯登基十数年了,都没干过。 “你们两个小家伙议论什么呢?” 朱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赵润和寇天赐身边,笑呵呵的问道。 他根本没在乎赵润和寇天赐二人的身份。 他是寇天赐的长辈,叫寇天赐一声小子,合乎情理。 至于赵润这个寿王,朱能现在也不太在意了。 他班师回朝以后,九成九要外封为王。 到时候就要离开汴京城。 以后汴京城的重重,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要赵润不登基称帝,他就没有资格让朱能向他低头。 见到了朱能,一直沉默不语的寇天赐率先开口,“朱家爷爷,我爹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妥当?” 在寇天赐心里,一口气擢升一百个从五品及以上的官员太过夸张。 赵祯都没这么干过,寇季干了,会不会被人弹劾? 朱能听到寇天赐这话,哈哈一笑,“你这小子,居然还会担心你爹。” 寇天赐撇了撇嘴,嘴硬的道:“我才不担心他,我只是害怕他害了我娘和我妹妹。” 朱能看出了寇天赐在嘴硬,但是没有戳破。 男人,不论大小,都好面子。 他绝对不会因为寇天赐年纪小,就不在乎寇天赐的面子。 朱能拍了拍寇天赐的肩头,笑着道:“放心吧,你爹既然敢这么干,那就说明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爹从出仕到如今,就没有干过什么没把握的事情。 而且这也没什么,等你们回头跟着我们一起班师回朝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什么叫做大场面了。” 说到此处,朱能滋滋道:“到时候别说是将军了,就是获爵的人,恐怕都得破千,其中有一半能世袭罔替。” 寇天赐闻言,松了一口气。 赵润乍舌道:“获爵破千?我大宋养得起吗?” “哈哈哈……” 朱能听到了赵润的话,放声大笑,“我大宋当然养得起。我大宋以前的时候,就能养爵千人,如今疆土辽阔,足足是以前两倍有余,如何养不起多出来的上千爵?” 赵润嘶嘶吸气道:“那到时候汴京城里还不处处是有爵位的人?” 朱能一愣,大笑道:“对,到时候汴京城掉下一片瓦,也许就会砸死一个爵爷。” 赵润感慨道:“那就不值钱了……” 朱能点头笑道:“是不值钱。” 寇天赐淡淡的插话道:“值不值钱,跟我们有关系吗?” 朱能和赵润闻言,皆是一愣。 旋即。 朱能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貌似……真没有……” 赵润迟疑了一下,“也许,会跟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寇天赐撇了撇嘴,没有言语。 朱能盯着赵润似笑非笑的道:“看在你小子顺眼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句。你什么都可以做,就是别碰兵,也别去跟武勋交好。” 赵润和寇天赐齐齐看向了朱能,不明白朱能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能淡淡的说了一句,“官家可是一个长寿之人。”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朱能不再多言,迈步离开了辽阳府城主府门前。 赵润在朱能走后,盯着寇天赐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寇天赐沉默了许就,思量了许就,对赵润道:“你觉得呢?” 赵润微微咬了咬牙,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就小声的道:“他怕我用兵?” 寇天赐微微挑眉。 赵润立马道:“我绝对不是那种人。” 寇天赐瞥了瞥嘴,“我也没有怀疑你是那种人,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是父皇,还是我爹,只要兵权抓在他们任何一个人手里,你都没有那个机会。” 赵润盯着寇天赐道:“那朱能是什么意思?” 寇天赐直言道:“不管朱能是什么意思,你照着做就行。” 赵润瞪着寇天赐,“你之前还忽悠着我在军中建立威信……” 寇天赐翻了个白眼,“你既然知道是忽悠,那还说出来做什么。” 赵润一脸悲痛的道:“我真是交友不慎……” 寇天赐再次翻了一个白眼,没有搭赵润。 两个小家伙私底下的话,没人在意。 寇季在升迁了那些即将留在地方上的禁军将士以后,又让他们每人留下了一封家书,以便于朝廷随后可以将他们的家人迁移到此处。 一切处置妥当以后,寇季拒绝了种世衡等人给将士们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的提议,送他们离开了辽阳府城主府。 古代不比后世,在婚姻这种事情上,有一定的要求。 那就是双方成婚的时候,必须有父母在场,没有父母,那就得有长辈出面。 没有父母和长辈见证的婚事,基本上不被世俗认可。 如今不过春末而已,他们的家人有足够的时间赶过来,所以寇季没有越俎代庖。 将他们的婚事留给他们的家人办,也算是给他们家人迁移到此处一个惊喜,让他们家人对此地生出一些归属感,便于朝廷统治此地。 除此之外,寇季还下达了一系列俘虏们脱籍的政令。 比起大理、兴庆府等地,此地的俘虏脱籍相对可苛刻一些。 老年、中年、青年,几乎没有脱籍的可能。 小孩脱籍,需要读书。 老年、中年、青年想要脱籍,需要他们的小孩读书有成,获取一定的功名。 小孩考过了乡试,家中可有一人脱籍。 小孩考中了解试,家中可有两人脱籍。 小孩考过了殿试,举家可以脱籍。 也就是说俘虏们家中的小孩要是不读书,并且没获得什么功名的话,家中的人一辈子都有可能是俘虏。 俘虏在进入到了各地以后,也就不适合再称作俘虏。 寇季将他们的籍册,定为罪籍。 一日为罪籍,一日为仆。 寇季定下此规矩,就是为了刺激所有的俘虏,让他们用尽法子让孩子读书。 大宋如今的蒙学教育成本为零。 俘虏们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让他们的孩子读书。 他们的孩子读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没理由不让孩子读书。 …… …… (PS:刚看了一下后台,这个月已经更了快二十九万了,更新量绝对是杠杠的。今晚休息一下,明天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899章 一赐功臣! 如果有罪籍不愿意让孩子读书,那大宋朝廷就可以考虑将他们迁移到了诸王的封地上去,至于诸王在自己封地上造出了多大的杀孽,干出了多大的罪恶,那就不是大宋官员能干涉的了了,也不是世俗礼法能够约束的。 大宋官员、百姓,将他们称之为恶魔、魔王、杀神,也不影响他们对封地的统治。 从禁军蜕变成了地方兵的将士带着一部分俘虏离开以后。 朝廷迁移到此地的百姓也到了。 近八十万百姓,浩浩荡荡的涌进了辽阳府,寇季看着十分酸楚。 大宋明明是四海霸主了,可大宋依旧有衣不遮体的百姓。 几个破布片遮挡在身上,就算是衣服了。 一个个浑身脏兮兮的,瘦的一阵风也能吹倒。 碰见官员的时候也不发声,一个个顶着圆溜溜的眼珠,直直的看着官员,眼中除了怯意,其他什么也没有。 寇季迈步往那些百姓们身边走了几步,百姓们无声的后退了几步。 寇季见此,恼怒的瞪向了负责迁移百姓过来的吕公著,“他们是哪儿的难民?” 吕公著看到了寇季眼中的愤怒,小心翼翼的作答,“他们是各地赤贫的百姓,不是难民……” 寇季冷声质问,“不是难民,为什么连一身像样的衣服也没有?” 吕公著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穷的买不起衣服……” 寇季冷哼了一声,“那朝廷为什么不给他们准备衣服?别告诉我朝廷没钱给他们准备衣服,不然我砍了你。” 吕公著吓了一跳,急忙道:“您催得急,朝廷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们准备衣服。” 寇季咬牙道:“那至少也该给他们洗个澡,除个虱吧?别告诉我没时间。” 吕公著苦着脸,认错道:“此事是我的疏忽。” 寇季瞪着吕公著,喝斥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样子,连军中的俘虏也不如。我大宋富有四海,治下的一些百姓既然连像样的衣服也没有。 我大宋有什么脸面向万邦自称一声天朝上邦。 现在,马上带他们去除虱,然后再去军中的仓库,取一部分缴获的布匹,给他们一人弄一身像样的衣服。” 吕公著愕然的盯着寇季,“做衣服也需要时间,而且动军中的缴获,是不是不太妥当?” 寇季冷哼了一声,“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他们有一身像样的衣服。时间不够,自己想办法。 至于动军中的缴获妥不妥当,是你说了算的? 办不好此事,我让你怎么出仕的,就怎么退出仕途。 你爹也保不住你。” 吕公著脸色一变,一脸屈辱。 寇季喝斥道:“还不快去?!” 吕公著垂着脑袋,下去照着寇季的吩咐做。 种世衡在吕公著走了以后,迈步到了寇季身边,低声道:“为了这点小事,为难吕公著,跟吕夷简交恶,是不是不太妥当?” 寇季冷冷的瞥了种世衡一眼,“我们对待俘虏,尚且讲究人道,他们对我大宋的百姓,如同对待牲畜,我为难他都是轻的,没砍了他,就已经给了吕夷简面子了。” 种世衡哭笑不得的道:“此事恐怕跟吕公著无关,你迁怒于他,不太合适。” 寇季冷哼道:“朝廷不给布料,朝廷没给百姓们配发衣服,他吕公著就没办法了?吕家也是大户,就算拿不出十数万的衣服,拿出一两万件,我也当他吕公著尽力了。 可他吕公著一件也没有拿。 百姓在他心里是什么? 他还有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没有怜悯百姓之心,如何做官?” 种世衡沉吟道:“吕家家业再大,那也是吕家的私产,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寇季冷冷的盯着种世衡,“那我们在打下了上京城以后,上京城里绸缎在对方的那些布料怎么说? 我可是清楚的告诉过陈琳,上京城内,除了耶律宗真的尸骸,其他的一切他都不能动。 以陈琳的为人,不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触我的眉头。 吕公著带着百姓路过上京城的时候,为何不用那些布料给百姓们做一件衣裳?” 种世衡迟疑道:“不告自取,乃是贼道。” 寇季讥讽道:“所以他连给我递交一份文书的心思都没有?他若是心里有百姓,纵然是冒着杀头的罪过,也敢将那些布料用了。 此事若是包拯操持,你信不信他连我们留在上京城等地的牛羊都敢宰了,然后用那些牛羊的皮毛给百姓们做衣裳。”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 寇季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已经没办法替吕公著开拓了。 寇季说的没错,吕公著心里要是有百姓,无论如何也会为百姓做一点事情。 可他心里没百姓,所以这些百姓什么样子出的大宋腹地,到了辽阳府就是什么样子。 寇季不是非要让吕公著想尽办法给这些百姓每人弄一身像样的衣服。 他需要吕公著摆出一个为百姓做事的姿态。 他哪怕是弄几千件的衣服,意思意思,寇季也不会如此恼火。 当然了,仅凭衣服的事情,断定吕公著心里没有百姓,略微有些草率。 因为帮百姓们弄衣服,除了自掏腰包以外,其他的办法都需要稍微冒一点风险。 吕公著抱着多做多错,少做少错的心思,什么也没有做,可理解。 可帮百姓们除虱、洗澡,并没有风险。 吕公著连这也没做,那寇季给他一个心里没有百姓的评语,毫不过分。 “你在此地盯着,等吕公著帮百姓们弄好了衣服,除完了虱,就让他打道回府。吕夷简想让他儿子做辽阳府知府,想给他儿子搭一个青云梯,我就偏不让他如意。 吕公著想要升迁,什么时候心里有了百姓,什么时候再说。” 寇季冷冷的吩咐了一番,准备离开。 种世衡赶忙道:“吕公著也没什么大错,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夺了他的仕途,得罪吕夷简,是不是不太妥当?” 寇季冷哼道:“吕公著有那么一点才能,再加上他吕氏门人的辐照,他以后可是要做高官的。 他心里没有百姓,他做了高官,百姓们能有好? 再说了,将吕夷简和吕公著得罪死了又怎样? 我们外封为王,以后可是要在封地待着的。 吕氏父子就算再离开,还能跑到我们封地上去拿捏我们?” 种世衡一愣,一脸疑惑道:“随后回京以后,你不打算留在汴京城了?我也没办法留在汴京城?我的枢密使没了? 不是说要让我给狄青搭个梯子吗?”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我肯定是会留在汴京城,但你的枢密使恐怕没了。” 种世衡愕然的瞪起眼,许久以后,他沉声道:“杨文广?!” 寇季点了点头,“杨文广并没有参与攻克上京城、韦室、东海女直和高丽的战事。他的功劳还不足以封王。 他孝期到了以后,官家应该会升迁他为枢密使。 毕竟,杨文广出任枢密使,可比你和朱能出任枢密使,对官家更有利。” 种世衡叹了一口气,“白让杨文广捡了一个便宜。” 寇季撇嘴道:“官家给了你半辈子时间,让你踏踏实实的去经营自己的封地,你还不乐意? 要不,咱们换换?” 种世衡果断摇头,“我有自知之明,你的重任我可挑不起。” 寇季哼了一声。 种世衡沉吟道:“你若是将吕家父子得罪死了,一旦吕公著上位,他们父子会不会用朝廷的大势压我们?” 寇季冷哼道:“只要我们活着,他们永远没那个胆子。等我们死了,吕夷简恐怕都成枯骨了。 至于吕公著,他先斗过我的那些学生再说。” 种世衡一脸意外的道:“你对你的那些学生这么有信心?” 大宋仁宗朝、英宗朝,大半朝的重臣全部被寇季网罗到了门下,你说寇季有没有信心?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背负着双手就离开了,他懒得跟种世衡讨论这个问题。 此后数日,辽阳府内所有人都在忙着给那些百姓们做衣裳、除虱。 待到百姓们除了虱,换上了像样的衣裳以后。 寇季才让他们进入到了俘虏营去挑选百姓。 然后再依照他们的籍贯、亲属关系,将他们以及他们挑选的俘虏,一并分派到了各地。 之所以要依照他们的籍贯、亲属关系分配,就是为了让他们到了地方以后,能够便于沟通,便于结伙。 只要俘虏们出现什么异样,他们立马能呼朋唤友喊来一大群人帮忙镇压。 寇季在给他们分配俘虏的时候,还给他们分发了缴获辽人和高丽人的刀枪剑戟,以及一部分粮食、一部分牛羊、一部分良种。 能分配到的农具不多。 一家分配五把铁锹,三家分配一具犁。 农具当中,一部分是缴获的,还有一部分是寇季很早以前吩咐人融了一部分缴获的兵器打造的。 百姓们带着家属、带着俘虏,带着农具和粮食,在禁军将士护送下,各地赶往了他们以后要居住的地方。 等他们到了地方以后,已经赶到各地的将士们会依照他们的情况给他们分配耕地、屋舍、帐篷。 寇季一直在辽阳府待到了四月底。 他在分配完了百姓、俘虏,在辽阳府等着各府将各府的情况反馈到了辽阳府,确认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依照他的设想在进行以后,才将此地的事宜交给了狄青,准备班师回朝。 只是,不等他班师,有人率先一步赶到了辽阳府。 寇季等人得知了来人的身份以后,纷纷赶到了辽阳府外相迎。 辽阳府外。 象征着钦差身份的王命令旗迎风招展。 来人跨马站在王旗下。 在他左右两侧,是手持着金瓜、铜锤等物的金甲将士。 排场很大,气场十足。 寇季带着人到了辽阳府外以后,还不及开口,就见来人从身边的随从手里取过了一道圣旨。 “圣谕!” 此二字一处,寇季一行人纷纷拱手施礼。 来人高声喝道:“圣谕,诸事已毕,尔等当班师回朝。” 寇季一行人齐齐躬身应答了一声。 “喏!” 来人在寇季一行人应答了以后,缓缓展开了圣旨。 “诏曰……诸卿先御黑汗、再御青塘,先征燕云,再征辽国,后征高丽,为我大宋立下盖世奇功,非重赏难以彰显诸位的功德…… 赐枢密使寇季,五驾、副车二驾、直柄罗伞二持、曲柄罗伞二持、金瓜二持、铜锤二持…… 赐同知枢密院事种世衡,五驾、副车二驾、曲柄罗伞一持、直柄罗伞二持…… 赐枢密副使朱能,五驾、曲柄罗伞一持、直柄罗伞二持…… 赐祥符侯高卫昭,五驾、曲柄罗伞一持、直柄罗伞二持…… 赐遣倭使刘亨,五驾、曲柄罗伞一持,直柄罗伞二持……” 来人洋洋洒洒念了许多。 寇季等人听的是目瞪口呆。 天子驾六,诸侯王五驾。 罗伞、金瓜、铜锤等物,那是诸侯王才能配备的仪仗。 虽然他们知道赵祯很有可能给他们封王,可是他们没想到,赵祯还没等他们回京,就先派人将他们的诸侯王仪仗赐给了他们。 仪仗既然赐给他们了,那他们的王爵可就成了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赵祯这么着急给他们封王? 还是另有深意? 寇季一行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赵祯此举另有深意。 唯独高处恭没有跟他们对视,他站在那儿,脸上带着笑意,只是笑容并不怎么灿烂。 高处恭因为是个‘死人’,所以他的功劳他没办法领受,只能放在了他儿子头上。 高卫昭,便是高处恭的儿子。 只是这个儿子并非是长子,而是幼子。 赵祯明显要将赐给高处恭的王爵,按在他幼子身上。 此举可是恶意满满。 “怎么,几位是对官家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不领旨谢恩吗?” 来人宣读完了旨意,见寇季等人不开口,就调笑着问道。 寇季等人闻言,齐齐施礼,“臣等,多谢官家厚赐。” 来人笑着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吩咐人将寇季等人的仪仗送上。 寇季等人看着缓缓驶出的王爵独有的座驾,以及那些王爵才能用的罗伞等物,心里是感慨万千。 昔日以为这一辈子也没资格用的东西,如今摆在了眼前,并且已经成了他们的东西。 他们心里自然难以平静。 其中神色最激动的是朱能和种世衡,神色最复杂的是高处恭。 朱能和种世衡即便是早就知道了他们有资格封王,也能封王。 可是没看到册封他们的诏书,他们心里仍旧充满了不安和怀疑。 他们生怕赵祯一个不高兴,他们的王爵就没了。 他们跟其他朝功高盖主的武将不同,其他朝功高盖主的武将,基本上都有跟皇帝扳一扳手腕的实力。 可是他们没有。 因为他们头顶上除了有个皇帝外,还有一个比较逆天的寇季。 有寇季镇着,他们根本没办法跟皇帝扳手腕。 所以赵祯如果不想赐给他们王爵了,并且征得了寇季的同意,那就可以不赐给他们王爵。 他们除了打碎牙往肚里咽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如今,赵祯隔着千里之遥,将王爵的仪仗送到了他们手里,等于给他们吃了一个定心丸。 他们自然激动不已。 高处恭之所以神色复杂,其一是因为赵祯要将王爵安放在他小儿子头上,其二是因为王爵得的太容易,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了复杂的滋味。 赵祯将王爵安放在了他小儿子头上,他其他的几个儿子必然不会答应。 到时候,高家内部恐怕要闹。 等他死了以后,几个儿子恐怕会为了争夺王位闹成一团。 什么兄弟和睦之类的话,在一个拥有独立封地的王位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高处恭余生唯一需要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帮助小儿子坐稳王位。 他小儿子若是坐不稳王位的话,等他死后不久,兄弟几个恐怕就会杀成一团。 此外,高处恭确实觉得王位得的太容易。 他爹号称大宋开国第一功臣。 为大宋流过的血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为大宋立过的功劳亦是如此。 可即便如此,他爹活着的时候都没能封王。 死了以后才被追赠了一个渤海郡王。 他打了半辈子仗,前几十年,打了不知道多少恶仗,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 可他连一个一等公爵都没能混上。 后半辈子,跟着寇季去西夏晃荡了一圈,又跟着赵祯、寇季,在辽地晃荡了一圈。 除了在抵御凶徒们的时候,出了一些死力。 其他时候几乎是全程在划水。 打燕云的时候,执掌兵马的是曹玮,操心的是曹玮。 打辽地的时候,指掌兵马的是寇季,操心的是寇季。 打高丽的时候,指掌兵马的是种世衡,操心的也是种世衡。 他全程都没有指挥过大军,也没有冲到阵前去撕杀,除了在上京城外过冬的时候受了一些冻伤以外,其他什么伤也没有受过。 都没流血,王爵就到手了。 太容易了。 高处恭唯一的感触就是生不逢时。 他爹若是能遇上赵祯这么个心怀宽广的官家。 那高家世袭的王爵早就到手了。 在高处恭独自感慨的时候,寇季等人已经收了自己的仪仗,并且跟来人攀谈上了。 寇季待到来人下马以后,盯着来人感慨道:“官家居然舍得派你出来,我很意外啊。” 王曾哈哈一笑,“你们几个功盖千秋,除了官家和我们三个老家伙,其他人也没资格给你们传旨,授你们仪仗。”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回身对身后的寇天赐吩咐道:“王公的话你记下,回去以后给你曾祖父复述一遍,然后再去信给李公复述一遍。” 寇天赐刚要点头,王曾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就当老夫说错话了行不行。” 寇季笑眯眯的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以你的身份,说出去的话,更难收回。” 王曾脸色难看的道:“只告诉你祖父就行了。反正老夫被你祖父骂了大半辈子,再多骂几句,老夫也无所谓。 别告诉李迪那个老匹夫。 李迪那个老匹夫奏请朝廷给河西派官,结果朝廷把官都派到了此处。 如今那个老匹夫每天踮着脚盯着汴京城呢。 就想看看谁会露出马脚,被他抓住,好让他彻底的发泄一番。 老夫可不想沦为他的出气筒。” 寇季笑道:“此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回头可能要用朝廷的船,以及各地转运的人手。” 王曾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咬着牙道:“老夫到时候会打招呼的。” 寇季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身对寇天赐道:“还不快谢谢王公……” 寇天赐不明白,明明是他爹敲诈人,为何最后要让他道谢,但还是顺从的给王曾施了一礼,“晚辈多谢王公……” 寇天赐可没办法将王曾称呼为爷爷,差辈分呢。 也没办法称呼人家一声王曾祖父。 所以就只能称呼王公。 “带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 种世衡等人见寇季轻易的从王曾手里敲诈到了各地转运人手的使用权,便纷纷开口。 王曾见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们真的需要朝廷的船只和各地转运人手的话,老夫自然不会吝啬。 不过几位的家财要是在运送的过程中,丢了三五船,你们可别埋怨老夫。” 此话一处,种世衡等人纷纷闭口。 三五船浮财,那他们各府明面上的浮财恐怕要被刮干净。 王曾敢明打明说出此时,那他帮忙转运的时候就敢这么干。 种世衡等人可不希望他们辛辛苦苦半辈子积攒的浮财,被王曾给坑去了。 他们可没办法像是寇季那样,威胁王曾。 真要是敢威胁王曾,王曾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们小鞋穿。 他们虽然要被外封,可爵号和封地都还没彻底定下。 王曾要坑他们的话,他们拦不住。 寇季见种世衡等人被王曾吓的不敢说话,就摇了摇头,带着王曾入了辽阳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0章 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 入了辽阳府。 种世衡等人被王曾驱赶下去收拾各自的仪仗,寇季带着王曾一个人进了辽阳府城主府。 坐定以后,奉上了茶点。 王曾突然开口,“寇小子,你是不是提早就跟官家商量好了,官家分封诸王,是不是你的主意?” 寇季失笑道:“王公,你也太高看我了。分封诸王的事情,那是官家独有的权柄,我可插不上手,更没办法跟官家商量,官家也不会跟我商量。 再说了,我在外征战一年半,见官家的次数还没你多。 哪有时间跟官家商量。” 王曾不屑的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你若是没跟官家商量好,刚才为何让天赐那小子谢老夫?” 寇季坦言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清楚。官家和我还有大事要做,在大事没有做完之前,官家不可能让我离开。 所以,我这个王爵,回头恐怕要落在我儿子身上了。” 王曾听到此话,陷入到了沉默,许久以后,盯着寇季道:“你小子果然深得官家信任。现如今,你和官家不用通气,就能猜倒对方在想什么了。 老夫万分佩服。” 寇季撇了瞥嘴,无奈的道:“有什么好佩服的?我十数年苦功,换来了一个王爵,结果一天也坐不了,就要传给寇天赐那小子。 以后甚至没办法从那小子手里抢回来。 我感觉我就是那小子雇的长工。 帮他赚钱,帮他积攒家业,帮他建功立业。 到头来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享受万贯家财,享受当王爷的感觉。 你说我亏不亏?” 王曾一愣,失声笑了,“你这么说,还真是。你还真相是寇天赐那小子雇的长工。” 话说到此处,王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没了。 “你小子是在讥讽老夫?” 王曾瞪着眼质问。 寇季愕然道:“王公何出此言?” 王曾冷哼了一声道:“你十数年的功劳叫苦功,老夫数十年的功劳,难道是无用功?!” 寇季听到这话,失笑道:“王公你误会了。” 王曾哼声道:“老夫没有误会。你小子出仕十数年,就已经是王爵之身,老夫出仕数十年,如今参知政事的位置都坐不稳。 你小子在老夫面前埋怨来埋怨去的,难道不是在暗中指责老夫是一个无用之人,做了数十年无用之功?” 寇季叹了一口气,认真的道:“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王曾瞪着寇季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寇季见解释不清,就只能耸了耸肩膀,道:“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 王曾猛然起身,喝道:“士可杀不可辱,走,出去比划比划。” 寇季翻了个白眼,幽幽的道:“王公,咱能不能聊正事?”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重新坐下。 寇季叹气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平衡,可是咱们的王爵是拿功劳换回来的,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 所以你心里再不平衡,也没有用。 你若是能用性命帮大宋拼出一个万里疆土的话,相信官家也能给你封一个王。 再者说,官家给我们封王,也不仅仅是赏赐我们,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意思。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一群功高盖主的武将,丢在四野,任其自生自灭,远比留在汴京城内干涉朝政,对朝廷更有利。” 王曾听到了寇季此话,叹了一口气道:“老夫也不是觉得心里不平衡。老夫只是觉得,为官数十年,像是做了数十年无用功,心里不舒坦而已。” 寇季眉头一挑,看着王曾静等下文。 王曾也没有卖关子,坦言道:“老夫出仕的时候,夙愿就是收回燕云十六州,让我大宋国富民强。 老夫出仕以后,为此努力了数十年。 可国随富,国库里却没有半点存钱,甚至还有欠款。 民倒是强了,可只有老夫的故乡和汴京城。 燕云十六州不仅没夺回来,还差点丢了河间府和大名府。 若非你小子出现,老夫的毕生夙愿,恐怕这辈子也难以完成。” 说到此处,王曾盯着寇季道:“还是你小子厉害,出仕以后,大小事情折腾了无数,不仅国富了,国库里的钱财都堆成山了。民也富了,不止老夫的故乡和汴京城一城一地,大宋有许多城乡,都因为你小子的缘故,富裕了起来。 甚至连昔日狂杀漫天的河西,如今也成了我大宋一处巨大的粮仓。 至于收复失土,你小子就做的更好。 你小子不仅拿回了燕云,还拿回了大理、兴庆府,乃至于整个辽国和高丽。 让我大宋的疆土足足增添了十六成。 你小子可是我大宋立国以来,第一功臣。” 寇季听到王曾将自己捧的这么高,心生警兆,他狐疑的盯着王曾道:“王公,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大宋能有今日,是所有人的功劳,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若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官家只需要封我为王就足够了,又干嘛封其他人? 官家准备封那么多王爵,就说明大宋能有今日,是我们所有人的功劳。” 王曾盯着寇季道:“可这些封王的,不是你小子一手提拔的,就是跟着你小子混功劳的。” 寇季果断道:“曹公可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 寇季话还没说完,王曾就打断了他,“若是没有你革新兵制,没有你造出火枪和火炮,曹玮就算再多活二十年,燕云十六州也只能看看。” 寇季缓缓摇头,“火枪和火炮只是恰逢其会,此物已经有了雏形,纵然是没有我,迟早也会造出来。 至于革新兵制,那也是官家励精图治的功劳。 我只不过是从旁协助而已。” 王曾瞥了寇季一眼,“说你小子有功,你小子就有功,谦虚个什么劲儿?你以为你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出去,大家就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立了什么功?” 寇季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王曾直言道:“立功了就是立功了,没有什么好推脱的。” 寇季盯着王曾道:“王公,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可不是那种喜欢阿谀奉承的人。你现在说出这么一番阿谀奉承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拜托我?” “咳!” 王曾干咳了一声,淡然道:“老夫只是实话实说。” 寇季一脸狐疑的盯着王曾。 王曾又干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官家在大肆募兵,你可知晓?” 寇季思量了一下,坦白道:“此事是我奏请官家的。如今我大宋拿下了辽地,拿下了高丽。一下子多出了近一倍的疆土。 这些疆土我们既然拿下了,就不能荒废。 必然要派人治理。 只是此地俘虏居多,想要治理此地,就必须要重兵坐镇。 禁军乃是国之重器,不能全部囤放在此处。 所以就需要招募一些地方兵,坐镇此地。” 王曾紧盯着寇季,沉声道:“此事果然是你奏请官家的。” 寇季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王曾咬牙道:“那你知不知道,官家一口气要招募两百万地方兵?” 寇季一脸愕然的瞪起眼。 “两百万?!朝廷养得起吗?” 要知道大宋的兵卒都是职业兵,入了军营就要吃饷,没有饷银的话,他们根本不可能为朝廷出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兵制革新之前,经常会闹出军中无饷派发,或者是上面贪污了军饷,导致军中将士兵变。 两百万兵马,光是配备军械,就需要一大笔钱财。 再算上粮饷的话,开支更大。 朝廷现有的禁军和地方兵已经超过了百万。 再添两百万兵马的话,那就是三百万兵马。 三百万兵马,每年需要支出的粮饷,比以前会高出两倍多。 两倍多的军饷,再加上各地蒙学的开支,以及随后要建立的县学、府学的开支。 朝廷一年的岁收根本不够。 也就说,一旦两百万兵马入营,县学和府学同时开设。 那朝廷立马就会陷入到入不敷出的局面。 官员的俸禄都不一定有钱发。 所以赵祯一下子招募两百万兵马,是有点疯狂。 但寇季只是短暂的惊愕过后,便明白了赵祯的想法。 募兵是假,变相的迁移百姓才是真的。 朝廷只要熬过了第一年,往后的钱财就会滚流入到朝廷。 寇季之前给赵祯的建议是一百万,却没料到赵祯直接翻了个倍。 寇季都有点佩服赵祯的魄力了。 王曾眼看着寇季的神情从震惊到平复,便开口道:“看来你不知道官家募兵的真正数目,但是你知道官家招募这么多兵马的目的。”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曾微微眯起眼,沉声质问道:“你和官家是不是要对豪门大户动手,是不是要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寇季淡然笑道:“王公,你为官数十年,不会不知道,土地兼并中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几乎囊括了大宋九成九的权贵、大户,谁敢动?” 王曾毫不客气的道:“你和官家敢动!” 寇季干笑道:“王公慎言,这话要是说出去了,是会害死人的。” 王曾眯着眼道:“如今天下兵马,九成九都是你和官家的人,九成九受过朝廷恩惠。你和官家在兵制革新的时候,增强了地方上的兵力。 有他们帮你们盯着,谁敢忤逆?” “呵呵……” 寇季干笑了两声。 王曾继续道:“你奏请官家募兵,数量恐怕不小。官家一口气要招募两百万兵马,虽然超出了你的预期,但是你并没有觉得此事不对。 就说明那些招募过来的兵马,根本就不是来镇守此地的。 他们中间一大部分人到了此地以后,必然会化兵为民。 你和官家明着在募兵,背地里却在迁移百姓。” 寇季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曾直言道:“一旦那些百姓在此地扎根,势必会将家中的父老接过来,到时候你和官家的目的就会暴露出来。 你猜猜那些权贵和大户们会怎么做?” 寇季淡然笑道:“他们能怎么样?闹事,还是散布谣言?要不起兵造反?如果他们起兵造反的话,反而更让人省心。” 王曾沉声道:“他们要是罢市拒税呢?”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王曾,淡淡的问道:“王公是代替那些权贵和大户来谈判的?” 王曾脸色一正,不屑的道:“他们也配驱使老夫?他们算什么东西?” 寇季疑问道:“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王曾直言道:“老夫只是替你们将随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了而已。” 寇季笑着道:“那王公就不需要担心了。他们真要是罢市,那朝廷可以将一些生意收回官营。 他们不愿意赚钱,那就让朝廷赚。 等曹家已经离开了大宋腹地,应该遗留下了一大批的生意,以及精通做生意的人。 随后我寇家,还有朱家、种家、刘家、高家等,都会相继离开大宋腹地。 到时候,遗留下的生意和精通做生意的人,会更多。 各行各业的生意肯定都会有所涉猎。 朝廷借着这些人官营各种生意的话,应该勉强可以运转。 你也知道,在我大宋,卖布的人必然有桑田,卖酒的人必然有酿酒的作坊。 我们留下的生意肯定是健全的,想从生意的源头制约朝廷,很难做到。 至于一些人想从官面上为难朝廷的话。 我相信官家不介意将他们发配到此处。 反正此处需要的官员很多。 除非他们能结成一团,不过以我对权贵们的了解,他们很少能结成一团。 即便是暂时结成一团,官家一口气杀下去,也会瞬间土崩瓦解。” 说到此处,寇家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抗税?欢迎之至。自从兵制革新以后到如今,朝廷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大规模征召百姓服役了。 官家体恤百姓,所以让地方兵充当了民夫、让俘虏们充当了苦力。 但官家从未说过从此不再征召苦役。 如今官家前前后后从我大宋迁移出了数百万赤贫、贫寒百姓。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会更多。 到时候可没有多少贫寒百姓替他们服苦役。 官家到时候再征苦役,将大宋腹地内的贫寒百姓抽调一空的话。 你觉得那些权贵、大户们,有没有胆子亲自盯着朝廷的刀抗税? 有没有胆子拒绝让家中的子嗣服苦役?” 王曾脸色巨变,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继续道:“朝廷还有一个一字交子铺,也有河西一处大粮仓,以及随后即将会成为大粮仓的兴庆府等地,以及辽阳府、渤海府等地。 到那个时候,百姓们服苦役,有饭吃、有钱拿。 又有几个人会在服苦役期间闹事?” 王曾一字一句的道:“没有人……” 寇季点头道:“不错,没有人。既然服苦役的百姓们不会闹事,刀又架在权贵、大户、富户的脖子上,你猜猜他们还敢不敢再跟朝廷对着干?” 王曾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朝有丁三千五百万,其中贫寒的占据七成,你征得完吗?” 王曾口中的丁,指的是二十岁到六十岁之间的成年男子。 而大宋实际人口要在八千万左右。 寇季和赵祯肯定征不完。 寇季坦言道:“肯定征不完。但一些地方我们不需要征。比如真定府,真定府最大的豪门便是曹家,如今曹家举族迁移,真定府内剩下的都是一些算不上豪门的大地主而已。 他们可没胆子跟朝廷作对。 朝廷如今是真定府最大的地主,朝廷有的法子让真定府内的大地主乖乖的趴着。 开封、大同、顺天、河西、兴庆、陕西、川府等地,也不需要征召。 因为他们不是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被朝廷盯着,就是早以经过了梳理,早就没了什么豪门。 雷州、邕州所在的西南府,根本不需要例会。 太原府大多都是兵家,折家不出声,杨家不出声,狄青也不出声,他们也闹不起来。 而禁军们坐镇的地方,也不需要理会。 他们要是敢在禁军眼皮子底下闹事,我会佩服他们的勇气。 所以朝廷要对付的,也就江南江北、河东河西的几个府。 所以朝廷随后征苦役的时候,直接从江南江北、河东河西征就可以了。” 王曾郑重的道:“江南江北和河东河西的几个府是最富庶的,也是人口最多的,你依然征不完。 募兵的时候多征一些。 等那些兵马在此地安定下以后,他们的家人必然跟着迁移过来。 等他们的家人迁移走了以后,那些地方的人才会闹。 到时候再征一些苦役。 再调遣镇东和镇南两支水军,在河面和江面上巡视,重点照顾江南江北、河西河东几个府。 他们拿什么闹?” 王曾听到此处,再也说不出话。 寇季长吁了一口气道:“那些豪门大户一个个的都怕死,所以有了什么损害他们利益的事情,他们都喜欢用谣言鼓动着贫寒百姓,或者是暗中逼迫着贫寒百姓去闹事。 那些贫寒百姓们大多的生计都掌握在他们手里。 所以不得不在他们的逼迫下闹事。 但我抽调一部分,再威慑一部分,他们拿什么跟我闹?” 王曾迟疑了一下,沉声道:“豪门大户的底蕴,不容小逊。即便是你招募一部分,征召一部分,也不可能将那些地方的贫寒百姓掏空。 他们还是能鼓动一部分贫寒百姓闹起来的。 到时候你一旦派兵镇压,受苦的还是贫寒百姓。” 配备着火器的禁军战斗力是毋庸置疑的。 整个辽国都给按趴下了,平定一些百姓叛乱,那是手到擒来。 只是禁军一旦出动,就代表着有无数人要丧生。 那些可都是大宋的百姓。 寇季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道:“百姓是好百姓,不应该擅伤,也不能擅伤。那你觉得他们怕叛军不? 大规模的造反或者叛乱,他们怕不怕? 又或者突然出现一支要替天行道,专杀豪门大户的贼军,他们怕不怕?” “噌!” 王曾像是屁股上挨了一针,猛然站了起来,一脸惊恐的盯着寇季。 “你疯了?” 寇季摊开手,淡淡的道:“我没疯,疯的是他们。他们跟朝廷作对,朝廷总不可能让着他们吧? 朝廷若是因为害怕他们闹事,让着他们,顺着他们。 那朝廷还算什么朝廷? 朝廷要我们又有何用? 干脆将朝廷交给他们好了。” 王曾瞪着寇季,紧咬着牙关道:“朝廷自然不能让着恶人。但我不能为了惩治恶人,牵连无辜的百姓。” 寇季淡然道:“我不会牵连百姓,我只会让那些人杀豪门、杀大户,分了他们的钱粮和田产。” 说到此处,寇季笑容灿烂的道:“水道上有禁军堵着,其他地方有地方兵坐镇,他们逃也没地方逃。” 王曾怒声喊道:“你这么疯子!豪门大户中也有不少纯良之辈!” 寇季笑着道:“放心吧。他们不会闹起来的,他们到时候最关注的,肯定是他们的生意。 毕竟,朝廷做了他们的生意,他们可就没办法做生意了。 论起欺行霸市,他们能比得过朝廷?” 王曾瞪着寇季,喝道:“即便如此,你也不应该生出疯狂的想法。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从他们身上割肉。”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声道:“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我们不仅要将贫寒的百姓从豪门大户手里救出来,还要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解决了问题之后,还得完善律法,并且让百姓们将其牢牢的记在心里。 如此,土地兼并才不会故态萌发。 如此,后来者也没有办法将百姓手里的土地夺过去,交给少数人。 解决问题往往很容易,但是使其不再故态萌发,往往要比解决问题更难。” 王曾瞪着寇季,“你怎么解决问题都行,就是不能纵兵去行凶?兵马出击,杀死的可不仅仅只有恶人,还有无数纯良之人。 我们不能为了除恶而造孽。 不然旧恶除了,我们就是新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1章 班师回朝(一万八…………) 寇季侧头看向了王曾,“王公觉得我的法子不行,那你可有可行的法子?若是有,就说出来。反正土地兼并的问题,我和官家是必须解决的。 为此流血千里,我们也在所不惜。 大宋,是所有人的大宋,而不是少数人的大宋。 若是只有少数人占据着大宋的一切,那大宋长久不了。 大宋可以允许一些人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一定的特权。 但大宋坚决不允许少数人,占据了所有人的一切。” 寇季顿了一下,不等王曾开口,就继续道:“说实话,如果少数人懂得进退,懂得知足,没有人愿意兴风作浪。 可是少数人不懂得进退,不懂得知足。 他们在百姓们帮他们敛财的时候,还要夺了百姓们手里的地,夺走他们的口粮,将他们往死里压榨。 百姓们没有粮吃,就活不下去。 活不下去,就是要造反的。 他们造反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当地的豪门大户吃一个干净、杀一个干净。 然后再是朝廷。 当年川府内闹的轰轰烈烈的王小波叛乱,是缘何引起的,你应该清楚。 王小波作乱之初,不过百十人而已,短短十日,就聚众过万。 他作乱的号子是‘均贫富’。 他就是借着这个口号,席卷了青城等地。 当有一日,百姓们手里的地被拿完了,再有人喊出‘均贫富’的号子。 你猜猜举国上下,会不会揭竿而起? 大宋四野,会不会狼烟遍地?” 王曾听到此处,脸色铁青。 寇季呵呵笑着道:“我大宋兵制革新前,一百多万兵马,有七成在我大宋腹地。他们在我大宋腹地做什么呢? 防着百姓作乱。 我大宋一百多万兵马,不去域外迎敌,不去域外收复失地,不去域外开疆拓土,居然守在腹地内防着百姓作乱。 你说可不可笑?” 王曾脸色一下黑的像是锅底。 寇季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貌似就是你们这群文臣搞出来的。你们明明知道百姓们为何作乱,却不想想如何帮百姓们解决问题。 而是一个劲的募兵,一个劲的往地方派兵,镇压着百姓。 为的就是维护你们背后那些豪门大户的利益。 而在朝野上下口口声声喊着要为民做主的,也是你们。 你们还能要点脸不? 你们把百姓们逼到了冤案平反,也要跪在地上称呼你们一声青天大老爷的地步。 你们把百姓们逼到了稍微主持一些正义,百姓们便为你们歌功颂德千百年的地步。 你们还为此沾沾自喜? 你们吃的是百姓们缴纳的税收,享的也是百姓们血汗换来的富贵。 你们为百姓们做事不是应该的吗?” 王曾听到此处,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 寇季却越说声越高,“十个百姓作乱,你们能够镇压,十万百姓作乱,你们也能够镇压,可十万万呢? 你们拿什么镇压? 数十年、数百年积攒的怨气,你们又拿什么去平复? 你们镇压得了? 你们平复得了吗?” 寇季说完这番话,闭上了嘴,正堂内的两个人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沉默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王公为人正直,出仕以后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的话是重了一些。” “哎……” 王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话不重,老夫为百姓做的那些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比起老夫做的小事,土地兼并才是大问题。 可老夫从没有向朝廷申明此事,也没有为此事奔走。 甚至在想到此事的时候,还会心生退意。”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我也是有感而发,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寇季之所以突然之间说这么多,就是因为提到大宋土地兼并问题的时候,总是想起大宋的一些史料。 比如大宋在用兵方面,被人欺负了。 就总想着练新兵,建立新军,一雪前耻。 可却很少成功过。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冒死去练新兵、建立新军的,几乎都被朝堂上的大佬们给捏死了。 而从头到尾,大宋的官员们都没有提到,将大宋腹地的兵马拉出去,以战练兵。 那些兵马一直留在大宋腹地,留了几百年,一直防着百姓。 此外,大宋经历的庆历新政、王安石变法,两次革新,针对土地兼并的律法提了一箩筐,却依然没有人提议,先将百姓们脖子上的刀拿下去。 刀在百姓们脖子上架着,握住刀柄的是权贵、是豪门大户。 你们改的什么革? 又凭什么成功? 敢不敢拿开百姓们脖子上的刀,让百姓们闹一场? 然后看一看你们治理下的太平盛世,到底是怎样一个太平盛世? 史书上大宋的能臣贤良倒是一大堆。 朝朝都有。 只要是能叫响名字的,在史书上的评价都是贤良。 将刀架在百姓脖子上治理百姓,算什么贤良? 真正的贤良那是在君王昏庸的时候可以慷慨赴义的。 真正的贤良那是能辅佐君王治理出冠以年号的盛世的。 比如贞观、开元、洪武、永乐等等。 大宋能叫响的年号有哪一个? 王曾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只对寇季的话深有感触。 王曾郑重的盯着寇季,“老夫此次单独见你,就是有一番话想要告诉你。如今听了你的一番言论,就更应该告诉你。” 寇季道:“王公直言!” 王曾双手放于身前,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你和官家处理土地兼并的问题,请算上老夫。老夫虽然年迈,但尚能为百姓出一份力。 若是你和官家觉得老夫碍事,可以将老夫发配到地方,老夫也想像李迪一样,再为我大宋治理出一处粮仓。” 寇季见此,吓了一跳,赶忙扑到了王曾身前,“王公,你这就折煞我了。王公愿意冒着得罪天下权贵和豪门大户的风险,陪着我和官家一起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我和官家欢迎还来不及呢。 又怎么可能嫌您碍事?” 王曾直起身,盯着寇季,认真的道:“老夫虽然是主动入伙,但也有一个条件。”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王公,我们做的是为百姓谋福的事情,又不是扯旗立山头,还入伙? 你猜官家听到此话,会不会骂人?” 王曾并没有被寇季的俏皮话逗笑,而是盯着寇季正色道:“能不动刀兵,尽量就别动刀兵。若是非要动刀兵,你和我皆可杀人,也皆可承担恶名,唯独官家不能。” 寇季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又不是初入朝堂,知道维护官家声誉的重要性。” 王曾跟着叹了一口气,“我们承担恶名,若是闹出了大麻烦,官家还能想办法兜住。可若是官家担上了恶名,那就没人能兜得住了。” 寇季点头道:“我懂我懂……” 王曾感慨道:“老夫给人当的大半辈子先生,到头来却被你小子给教育了。以前总觉得你小子不学无术。如今才知道,你小子有大智慧,有大学问。只是你的智慧和学问不在书里。”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就别奉承我了,我有什么学问。” 王曾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有没有智慧,通过寇季的成就就不难看出。 有没有学问,看一看寇季做的事情就知道。 寇季明显有智慧、有学问。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一颗为百姓谋福之心,其中不参杂任何私利。 寇季见王曾又是发笑,又是摇头的,就知王曾心里认定了他有智慧有学问。 他也懒得狡辩。 因为没有用。 寇季在王曾笑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问道:“王公啊,你说说,官家突然派遣你到辽阳府来,又让你代他传旨,将王爵的仪仗赐给了我们,却不赐给我们其他的,官家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王曾听到这话,笑着道:“等你到了保州,你就知道了。” 寇季一愣,沉吟着道:“官家难道是要……” 王曾不等寇季的话说完,就幽幽的道:“人不能太聪明了,太聪明了容易浪费别人一片苦心。” 寇季尴尬的一笑,赶忙转移话题,“朝廷派遣的辽阳府等地的知府什么时候能到?官家招募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到?” 王曾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坦言道:“他们要是赶六月也到不了,那他们今岁就没办法种出一粒粮食。到时候就要朝廷养着他们。” 寇季口中的他们指的是那些兵马。 当然了,在兵马抵达之前,官员们得先到位。 不然没人管理百姓。 分配到各地的禁军将士倒是能暂管。 只是他们终究不如那些牧民之官懂得治理百姓。 王曾沉吟了一下,缓缓的叹气道:“你可是给朝廷出了一个大难题啊。朝廷现在都已经无官可派了。 为了给此地凑足了官员,官家将文昌学馆内的学生给抽空了。 你祖父为此没少进宫去找官家麻烦。 官家避而不见。 你祖父就跑到了太学和国子监去抢学生。 但凡是在国子监和太学内表现稍微出众一点的,都被你祖父给强行绑到文昌学馆里去了。 太学祭酒和国子监祭酒是敢怒不敢言。 每日里只能去找官家哭诉。” 寇季听到这话,乐呵呵笑道:“官家还真是会挑人,文昌学馆的学生,出仕以后,比太学和国子监的学生好用多了。” 王曾盯着寇季道:“官家不仅抽调了文昌学馆的学生,还抽调了一部分朝中官员。” 顿了一下,王曾沉声道:“张知白便在此列。” 寇季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张公?官家罢了他参知政事?” 王曾摇头,道:“官家向我们三人透露,说你还朝以后,有意让你迁入政事堂。你入政事堂,我们三个人当中,必然有一个人得给你腾位置。 吕夷简是肯定不会给你让位的。 老夫现在离开政事堂,有些不甘心。 倒是张知白洒脱。 他在知道了此事以后,主动找官家请辞。 官家答应了他辞去参知政事的官职,但是并没有放他告老。 而是任他为东北诸府巡察,坐镇上京城,督官东北民政。” “诸府巡察?” 寇季有些意外,“几品官,什么职能?” 王曾笑着道:“官家特赦的,不长设,唯有用到的时候才会设立。张知白应该算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常驻一地的巡察,正二品的官,巡察各地民政,拨乱反正。” 寇季缓缓点头。 就是一个权力更大一点的钦差。 大宋如今治理下的府诸多,最遥远的地方距离汴京城有万里之遥。 朝廷难免有鞭长莫及的时候,确实需要一个此类的职位,时不时的到地方上巡察。 寇季笑着道:“有张公坐镇此地,那我就放心了。” 王曾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张公对你可不错,对你家那个崽儿更好。你抢了他的位置,你还笑得出来?” 寇季淡淡的笑道:“我未必抢的是他的位置。” 王曾一愣,微微瞪大了眼。 寇季低声一笑。 二人皆没有说话。 但是双方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参知政事的位置既然容不下寇季。 那就只能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了。 寇季要抢,抢的也是吕夷简的位置。 二人聊完了正事,又说了一些私话。 到了入夜以后。 寇季在辽阳府城主府,举行了一场接风宴,为王曾接风洗尘。 邀请了种世衡等人一起参加了宴席。 众人心里都高兴,所以喝了个酩酊大醉。 期间,王曾吟了一首诗。 种世衡即兴做了一首。 高处恭鄙夷种世衡做的诗太粗俗。 双方动了拳脚。 到最后,朱能等人也被扯了进去。 寇季也没能幸免遇难。 于是乎。 次日。 起床以后。 寇季盯着一个熊猫眼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谁打的?!” 寇季面对着种世衡等人,厉声质问。 种世衡等人无人应答,纷纷装聋作哑。 “行了,昨夜大家都喝了一个酩酊大醉,又没有仆人在,也没有其他人伺候,根本没人知道。 只要人家不承认,你永远抓不到凶手。 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吧。 官家可在汴京城里等着你们呢。” 王曾出来从中说和,寇季才放弃了追查殴打他的真凶,吩咐种世衡等人下去整顿兵马,准备班师回朝。 种世衡等人在打仗之余,将辽地和高丽洗劫一空。 所以他们在班师回朝的时候,所携带的财货就有点多。 有多少车没数,各式各样的值钱的东西,以及金银财宝有多少,也数不过来。 唯一能数过来的就是押送那些东西的将士。 五万。 整整五万将士。 搭配了足足三万多俘虏,才勉强将那些东西全部装车,并且押送上路。 王曾看着那长的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呢喃自语,“我们还在汴京城为国库空的跑耗子发愁,你们却已经抢到了足以撑破国库的钱财。” 刘亨正在跟寇季攀谈,听到了王曾的话,忍不住道:“我之前洗劫上京城的钱财,早已运回了汴京城,不然更多。” 王曾瞥了刘亨一眼,淡淡的道:“那些钱财正是老夫亲自去点收的,老夫自然知晓。” 刘亨闻言,没有再开口。 寇季则有些意外的盯着王曾道:“国库里的钱财花完了?” 王曾翻了个白眼,“你们数十万人在外征战,每日里耗费多少钱粮,你们心里没数吗?官家可是发话了,就算是掏空了汴京城,掏空了大宋各地的常平仓,也不能让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饿着。 为此,他还让宫里一些宦官,专门赶到各地去监督此时。 并且随时向他禀报各地的消息。 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从国库里掏钱,国库里掏空了就去掏封桩库。 封桩库掏空了,就去一字交子铺借贷。 如今国库空了,封桩库也空了,各地常平仓空了九成。 还欠着一字交子铺四百万贯。 朝廷此次为了应对战事,可是掏空了所有家底。” 寇季郑重的道:“但燕云我们拿回来了,辽国也是我们的了,高丽亦是如此。” 王曾点着头,感慨道:“是啊!燕云拿回来了,辽国和高丽也覆灭了。他们的疆土,如今已经成了我们的疆土。 我大宋的疆土,比盛唐,也不承多让。 如今的大宋,才称得上是天朝上邦。 如今的大宋,才是大宋该有的模样。”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 身在大宋十数年。 他能体会到宋人对强大的渴望。 也能体会到宋人强大起来以后,心里有多么自豪。 大宋吃够了苦头,如今再得甜头,才知道那甜头到底有多甜,才知道那甜头到底有多迷人。 寇季和王曾说完了话以后,就带着人一直在打点行囊。 寇季出门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可是回去的时候东西貌似有点多。 手下的人总爱在他面前献宝,缴获到了稀世珍宝,总要拿到寇季面前得瑟一下,又或者主动献给寇季。 寇季也没有客气,全收入到了囊中。 但不是他贪财,主要是好些好东西,他都没见过。 毕竟,后世虽然发达,信息虽然广,能见到的东西也多,可一些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淹没的东西,根本见不到。 比如东海女直部族收藏的已经亡国的渤海国的王玺,再比如大唐女帝武曌赐给渤海国国主的一面金牌,以及李治用过的一柄唐刀。 还有什么新罗王的面具,耶律阿保机的画像等等等等。 失传的东西太多了。 寇季有幸见到,自然要好好的收藏。 当然了,比起寇季收到的东西,寇天赐收到的更多。 寇季收东西,有受贿的风险,送东西的人也有行贿的风险。 可是寇天赐不同。 那些军中大佬,不是他叔叔就是伯伯,要么就是爷爷辈的。 不存在受贿和行贿的可能。 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所以他们得到了好东西,见到了小辈,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往其怀里塞。 有过分的一送就是一整车。 所以寇季的东西,两个箱子就装满了。 寇天赐的东西足足装了五车。 寇季眼睁睁的看着寇天赐招呼着自己的亲随们过去帮他搬东西的时候,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特么的,我就是个打工的!” 还好有一个人比他更惨。 不然寇季真的要考虑懂用帮寇天赐存零花钱的借口,没收了寇天赐‘受贿’所得。 那个最惨的人就是赵润。 他身份虽然高贵,但是军中上下,没有一个人给他送东西的。 因为军中将士给他送东西,意义不一样。 哪怕是没有任何心思,只是单纯的送一个东西给赵润乐呵乐呵也不行。 一些心怀叵测的人若是知道了此事,一定会十分险恶的解读此事。 给赵润栽赃一个结交军中将士,图谋不轨,给军中将士栽赃一个刻意结交嫡长皇子,图谋不轨,轻而易举。 事情闹大了,非要杀人平息的话。 铁定杀的是军中将士。 因为赵祯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杀嫡长皇子。 就算他真的疯了,非要杀,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军中将士不可能有人给赵润送东西。 最后还是寇季看赵润可怜,送了一方唐朝的古砚,据说是唐高宗李治赐给新罗国贞德女王的国礼之一。 新罗被高丽灭了以后,就被高丽王收入到了高丽皇宫中当了藏品。 此物是高丽派人到辽阳府议和的时候,送给寇季的礼物之一。 寇季是赵润的先生,送赵润一方古砚,其他人也挑不出错。 赵润站在辽阳府城主府门口,眼看着寇天赐那装满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再看了看自己手里捧着的砚台,陷入到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难道我是一个假皇子? “要不我分你一车?” 寇天赐在装好了自己的东西以后,见赵润一个人站在那儿发呆,便走上前,拍了拍赵润的肩头,大方的说。 赵润回过神,不屑的撇嘴道:“一些俗物而已,我要多少有多少,不需要你送。” 寇天赐点了点头,笑着道:“既然都是俗物,那你这方砚台能不能送我?” 赵润瞬间瞪起眼,双手紧紧的将砚台抱在怀里,“你想得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2章 千人千面 寇天赐瞬间咧嘴笑了,赵润见此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羞红。 赵润明显有点小傲娇。 寇天赐有一大堆的礼物,他却只有寇季送的古砚。 他对古砚自然倍感珍惜。 在寇天赐找到他,要分一车礼物给他的时候,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故作不在意那些礼物的样子。 但当寇天赐向他索要古砚的时候,他彻底绷不住了。 寇天赐戳破了赵润的小傲娇以后,并没有穷追猛打,而是走到了一辆马车前,跳上了车辕,对着赵润招了招手。 赵润瞪了寇天赐一眼,走过去,跳上了车辕,跟寇天赐并排坐在车辕上。 在他们二人跳上车辕的时候,寇季等人已经将各自要带的东西尽数装上了车。 临别之际。 寇季将狄青唤到了一边。 “狄青,此次一别,再相见,恐怕要等到朝廷新立的两支禁军赶到此处才行。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要镇守在此地。 有些东西在人前我没办法告诉你,如今特地把你叫到了人后叮嘱一番。 我走了以后,此地的兵事就归你掌控。 一旦遇到了俘虏反叛,你万万不可以手软。 随后朝廷会派遣一大批文臣过来。 他们中间要是有人在俘虏作乱以后,还护着俘虏,你也不必手软。 总之,在此地,任何有碍我大宋统治此地的人,你都可以将其先斩后奏。 你不要怕事,也不用太给那些文臣们面子。 你统领的是禁军,禁军的一切他们都无权干涉。” 寇季主要向狄青强调了一下文臣们到了以后,狄青该以怎样的姿态去对付那些文臣。 大宋的文臣之前清理了一批又一批。 但随着疆土的急速扩张,朝廷又破格选了许多人为官。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难免有识人不明的时候,让一些迂腐的,又或者黑心的家伙混迹在了其中。 黑心的家伙不谈,迂腐的家伙有时候很容易好心办坏事。 一旦俘虏们中间出现了叛乱,那群迂腐的家伙里,必然有人站出来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阻止狄青率领重兵去镇压。 然后自己跑去给那些俘虏们讲道理,去招安那些俘虏。 如此一来,不仅害己,也害人。 还容易养虎为患。 此地的俘虏跟大宋腹地的那些土匪流寇可是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们要是闹起来了,基本上就是奔着不死不休去的。 安抚、招揽,几乎是不存在的。 除非大宋允许他们立部,亦或者立国。 但那可能吗? 所以此地的俘虏一旦闹起来,除了用重兵弹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寇季可不希望因为某些文官的愚蠢,让此地生出什么反叛的势力,并且形成大势。 一旦形成了大势,迁移到此地的百姓可是会遭大殃的。 狄青听完了寇季的话,明白寇季为何跟他说这些话,他也知道朝堂上一些迂腐的文官的秉性,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点头。 在狄青眼里,俘虏就只是俘虏,他们还是罪籍。 在他们没有脱离罪籍之前,狄青杀多少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寇季在叮嘱完了狄青以后,拍了拍狄青的肩头,“官家此次虽然不会封你为王,但是你的功劳官家肯定记得。” 狄青重重的点头。 寇季收回了手,上了马车。 狄青翻身上马,送寇季一行人出了辽阳府府城。 在府城门口。 狄青一直看着寇季等人的队伍消失了以后,才策马回了辽阳府。 寇季一行人出了辽阳府以后,率领着兵马,押解着金银财宝等物,一路往西而行。 沿着大道往西行了十里地左右。 就看到了一片片新开垦出来的良田。 迁移过来的百姓,正驱使着俘虏在田间劳作,见到了寇季一行路过,便赶到了路边,冲着寇季的马车躬身施礼,并且大声呼喊。 “送寇公!” “送寇公!” “……” 寇季一行人行了一路,相送的人就喊了一路。 王曾坐在马车里,一手扯着马车的帘子,看着车窗外那一望无际的黑土,听着那一声比一声高亢的相送声,感慨万千。 “这大宋朝,已经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小子了。” 王曾长叹了一声。 寇季侧躺在马车里,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捏着糕点,撇着嘴道:“你可别瞎说……大宋朝谁也比不上官家。” 王曾嘲讽的一笑,“你在此地振臂一呼,从者恐怕会超出百万。官家可不行。” 寇季扔下了手里的酒壶,不满的道:“你是嫌弃我麻烦不够多,还是觉得我死的不够快?” 王曾淡淡的道:“老夫只是实话实说。” 说到此处,王曾放下了马车的帘子,盯着寇季,感慨道:“从高丽覆灭后到如今,才过去了半个月,你小子便已经让人开垦出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良田。 如此效率,简直是骇人听闻。 若是让朝中其他官员来办,到了夏末也未必能开垦出如此多的良田。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良田,到了秋日的时候,一定会收获一大批的庄稼。 迁移过来的百姓,到秋收以后,就能彻底安定下来了。 待到官家招募的两百万兵马到了此处。 此处就算是真正的成了我大宋的疆土。 此处将会被我大宋百姓一直占据下去。 你的功劳,用功盖千秋四个字形容,也不为过。” 王曾仰起头,长叹了一声道:“老夫恨自己生不逢时,未能跟你一起入仕,一起建立千秋功业。 老夫又庆幸自己能活到现在,能看着你一步一步将我大宋打造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天朝上邦。” 寇季听到此话,没好气的道:“该说的咱们在辽阳府内就说清楚了,你没必要在奉承我了。” 王曾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老夫说的是实话。” 寇季撇了撇嘴,没有言语。 王曾再此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望着车窗外的良田,由衷的感慨,“如今的大宋……真好……” 寇季重新抓起了酒壶,道:“以后会更好……” 王曾脸上浮起了笑意,笑容灿烂的道:“对,以后会更好。” 王曾就这么一路观看着百姓耕种,一路感慨着,缓缓西行。 由于他们押送的东西比较多,所以行路的速度并不快。 从辽阳府到上京城,以及是半个月以后了。 进入到了已经更名为临橫府的上京城地界以后,寇季和王曾看到的百姓有了不同。 在辽阳府等府地界的时候,他们看到的都是一块块新开垦出的良田,以及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广阔无垠的良田中的百姓和俘虏。 到了临橫府以后,寇季和王曾看到了一块块长满了庄稼嫩芽的良田。 在良田边上的大道上,有百姓们挑着担子在出售一些箩筐、篮子等物。 越往临橫府府城,大道两边叫卖的百姓就越多。 朝廷将百姓们迁移到了此地以后,只分发了一些简单的农具,以及辽地原有的一些屋舍。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百姓们是勤恳的,他们在种植完了庄稼以后,就凭借着各自的手艺,编制了一些箩筐、篮子等物拿出来售卖。 编制箩筐和篮子的手艺,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手艺。 原材料基本上就是树枝、竹条、藤曼等物。 几乎没有多少成本。 民间会这项手艺的人很多。 所以出现在市面上最多的就是箩筐和篮子等物。 由于此地的百姓在大宋的时候是赤贫的百姓,所以他们手里并没多少钱财。 所以交易的时候用的钱财很少。 几乎都是以物易物,又或者用俘虏来抵账。 比如一个小篮子值五文钱。 有人一口气拿了四个篮子,就可以让自己家里的一个俘虏,去对方家里做工两日抵账。 又或者将自己家里分配到的马匹,借给人家使用两三日抵账。 良田里的庄稼,可不是种下以后就完事了。 中间还要锄草、松土,旱时还要挑水灌溉。 所以百姓们在种下了庄稼以后,还要时不时的去田间劳作,以助庄稼茁壮成长。 所以百姓们即便是将庄稼种下去了,也需要劳力。 特别是将草地开垦出了良田的第一年,地里的野草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所以经常要去锄草。 距离临橫府远的,几乎都是百姓在叫卖。 距离临橫府近的,不仅有百姓,也有一些商人参杂在其中。 寇季稍微打量了一眼,大多是盐商和皮毛商。 盐商们背着盐袋子,在百姓们中间穿行,时不时的放下盐袋子,跟百姓们交易。 百姓们有钱的给钱,没钱的可以赊账。 待到了秋收以后,用粮食抵债。 用粮食抵债的话,盐商们会将粮食压在一个极低的价格上。 到了秋收以后,盐商们赚的可就不是一点点卖盐的钱。 百姓们每一户最少都有一千亩地,秋收的时候收的庄稼必然不会少,所以不怕盐商在这个上面占便宜。 盐商们也不怕百姓赖账。 毕竟,盐铁都是官营的。 几乎能做食盐生意的,背后都有官府的影子。 所以百姓们跟盐商交易的很愉快。 寇季一行人入了临橫府,看到的就是更加热闹的生意场。 卖什么的都有。 寇季和王曾甚至还看到了两家书铺。 谁能想到,短短几个月,曾经空无一人的上京城,再此繁华了起来。 寇季和王曾几乎可以肯定,以后的上京城,恐怕要比以前的上京城要繁华。 因为他们在入城的时候,看到了许多商人运送着大批的货物进入到了上京城。 “此地的百姓们买得起吗?” 寇季和王曾二人入城以后,心中同时生出了一个疑问。 他们在见到了临橫府知府以后,临橫府知府给了他们一个答案。 “百姓们当然买得起。” 临橫府知府,一个三旬中年人,名字叫钱通,以前是房陵的县官,被魏王府一脉欺负的十多年也没有升官。 魏王府一脉被处置以后,钱通开始展露头角。 先后任职过一任知县,两任知州,最后被升迁到了临橫府出任了知府。 寇季和王曾听到了钱通的话以后,一脸狐疑。 钱通也是一个人精,看到了二人神情以后,不等二人开口,便赶忙解释道:“不瞒王相,寇相,下官准备用钱财收购百姓们秋收以后的余粮。 此事下官已经跟百姓们通过气的,如今各州知州正在核算临橫府内开垦出的良田。 随后会根据他们开垦出的良田,核算出一个他们能够发售的余粮的数目。 为了避免天灾人祸出现,下官还会在数目核算出来以后,再减五成。 减了五成以后,下官会用钱财预购百姓们手里的余粮。 百姓们很快就有钱了,有了钱自然就能买得起这里的东西了。” 钱通之所以称呼寇季为寇相,那是因为寇季枢密使的职位,也算是相位,只不过性质跟吕夷简等人的不同,所以很少有人如此称呼。 寇季在听完了钱通的话以后,沉声道:“此事你一定要从头盯到尾,千万不能发生官欺民的事情。 更不能借此压榨百姓。 若是发生了官欺民的事情,或者压榨百姓的事情,坐镇此地的禁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钱通听到了此话,一脸苦涩,“寇相说笑了,张相随后就会坐镇此地,此地还有跟下官平级的巡察使在。 下官可没那个胆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欺压百姓。”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 王曾则盯着钱通道:“你哪里来的钱够买百姓的粮食?” 钱通急忙道:“下官将上京城内那些无主的宅院、商铺发卖出去了。” 王曾微微皱起了眉头。 钱通又急忙道:“其实下官最初也没想着发卖那些无主的宅院和商铺。在下官到任了以后,从渤海府那边过来了一批商人。 他们非要出钱买下此地的一些宅子,说要住一住辽国的王爷府和公主府过一过瘾。 他们还告诉下官,寇相说过,辽地的宅子都可以发卖。 下官一听是寇相许可的,就将宅子卖给了他们。 谁知道,他们住进去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商人在一座辽国勋贵的府邸内发现了一座密室,密室里堆满了古董字画。 价值难以估量。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各地的商人都蜂涌过来了。 上京城的宅子、商铺,也都卖空了。” 说到此处,钱通小心翼翼的道:“下官觉得,这些宅子和商铺空着也是空着,卖出去换成了钱财,一部分可以交给朝廷,另一部分可以用来建立粮仓,收购百姓的粮食,尽快的将临橫府内的常平仓建立起来。 只要今年临橫府不闹天灾。 下官有信心能在临橫府内建立十六处常平仓,并且可以用粮食堆满它们。” 王曾听完了这话,没有言语,而是侧头看向了寇季。 寇季耸了耸肩膀道:“我手下的兵马不是什么专业的搜捕手,在查抄此地的时候,难免会有疏忽。 所以被人趁机捡了漏,怨不得任何人。 至于钱通刚才所说的,发卖宅子、商铺,是我许可的,此事不假。 我们既然拿下了此地,并且要治理此地,就应该让此地尽快的繁荣起来。 而不是让此地长期的穷苦潦倒下去。” 王曾长叹了一声道:“老夫知道非常之时,该用非常之法。可便宜了那些商人,老夫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 在王曾心里,便宜百姓可以,便宜商人绝对不行。 寇季坦言道:“人家又不是犯法得的那些古玩字画,人家可是合法卖过去的。” 王曾又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寇季见此,看向了钱通道:“你做的不错,我面见官家的时候,会向官家提及你的功劳。” 钱通大喜,向着寇季和王曾躬身施礼。 “多谢王相,多谢寇相……” 这厮也是一个人精,不仅会办事,也会做人。 明明是寇季说会向赵祯提及他的功劳,可他却将寇季和王曾一起感谢了。 寇季笑着摆摆手道:“行了,下去让你们的人准备准备,让他们安顿好跟随而来的将士,并且划拨出一块营地,供留守此地的禁军将士驻扎。” “下官马上差人去办。” 钱通答应了一声,立马吩咐身后的一个佐官去照着寇季的吩咐办。 然后他自己带着寇季和王曾在上京城内巡视了起来。 在巡视的过程中。 钱通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了渤海府。 “寇相啊,渤海府那两个家伙不地道啊。他们仗着他们渤海府有商税上的减免权,愣是将赶到关外的商人的税收了个干净。 能收的税,他们一个也没有错过。 弄的下官这边想收个税都难。” 钱通小声的抱怨着。 寇季听到此话,嘴角抽搐了一下。 苏洵和包拯两家伙的心还真黑,居然把能收的税他们全收了。 他们就不怕此地的知府们联合起来弄死他们两个吗? 不等寇季再此开口,钱通又道:“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渤海府给商人划拨了好大一块地方,让商人存放货物。 以至于商人们把渤海府当成了扎根的地方,将临橫府当成了一个驿站。 您别看着临橫府商人众多,他们几乎都是从渤海府过来的。 他们不仅现在要收商人们的税,以后还要长久的收下去。 完全不给下官活路啊。” 王曾听完了钱通的话,不咸不淡的对寇季道:“再让你两个学生这么搞下去,以后他们在此地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钱通闻言,一个劲的在一旁点头。 寇季淡然笑道:“到了明年,渤海府的税收就会恢复如初。” 钱通听到此话,长出了一口气。 王曾也没有再说什么。 入夜以后。 钱通摆了一桌酒菜招待寇季和王曾。 酒菜并不奢侈,但却十分美味。 看得出钱通在此事上费了不少心思。 王曾十分难得的开口夸赞了一番钱通。 酒足饭饱以后,他们各自回房睡下。 翌日。 寇季依照提前商定好的布署,留下了一支禁军坐镇此地,然后带着剩下的兵马离开了此地。 在离开之前。 钱通将他贩卖宅子和商铺所得的一部分钱财,交给了寇季,让寇季帮忙押送回京。 寇季觉得钱通不错,就将他们此前缴获到的一些剩余的布料,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钱通。 一行人再次上路。 越往西走,看到的府、州、县越繁华。 其中最繁华的就是渤海府。 苏洵和包拯两个人,借着渤海府临海的优势,将商业上能发展的都发展了起来。 他们不仅借着税收的优势,吸引了不少商人。 还在海边上建立了几处码头,供给商船们停泊。 并且还搜刮了一些船只和匠人,建了一些船厂,发展起了捕捞业。 苏洵和包拯二人将渤海府弄的太好,占尽了优势,有人自然就生出了嫉妒。 于是乎,寇季和王曾一行人跨过了古北口以后,没看到什么夹道相迎的场面。 反倒是有人暗中派人送了一封‘检举信’给寇季和王曾。 信中提到,苏洵仗着自己是渤海府的知府,又仗着自己手里有减免税收的权力,给自己的老泰山程家,大开方便之门。 程家以前在眉山只是一个中等的富商。 如今移居到渤海府以后,一跃成为了大富商。 不仅拥有五条大船的船队,还在渤海府内拥有五处占地面积极大的铺面。 如今程家涉猎许多生意,用日进斗金形容也不为过。 王曾在看完了‘检举信’以后,将信递给了寇季,询问道:“你怎么看?” 寇季不以为意的道:“没什么看法,不遭人妒是庸才。” 王曾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程家……” 寇季瞥向了王曾,道:“苏洵初任渤海府知府的时候,还是去岁临近冬日的时候。当时我并没有给他留下多少粮食。 他为了养活那些渤海府的俘虏,费尽了心思。 程家家主并不是心甘情愿移居到渤海府的,而是被苏洵骗到渤海府的。 程家的五处宅子,以及几条大船,都是苏洵硬塞给程家的。 苏洵借此从程家掏出了大批的钱粮, 养活了那些俘虏和随后迁移过去的百姓。 他们只看到了程家现在起来了,却没看到苏洵当初差点将程家的家产给折腾干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3章 这个王爵,我要了! 王曾听完了寇季一席话,大致明白的事情的始末,顿时对那‘检举书’也没了兴趣。 “要不要派人查查?” 王曾疑问。 寇季摇着头笑道:“算了,没必要。以你我的身份,去查此人,必然将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此人说不定还会因此大赚一波名声。 而且此事闹起来了,对苏洵不利。” 王曾意外的道:“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关心自己的学生。” 寇季展颜笑道:“他们既然叫我一声先生,又跟为朝廷,为百姓出力,关心他们一二有何不可?” 王曾笑着道:“你就不怕有人弹劾你结党营私?” 寇季讥讽的笑道:“我若是结党,他们哪还有说话的机会?” 王曾摇头一笑,没有再言语。 王曾随手将‘检举书’撕了粉碎,扔出了马车。 纸片犹如雪花一般,洒落了一地。 过了古北口。 寇季一行的行程就快了许多。 大同府和顺天府知府,二人在农闲的时候,调遣了俘虏修建两府内的官道。 从去岁开始修建,到了今岁,已经基本上完工。 寇季一行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速度要比在关外快了足足一倍。 寇季一行人过了顺天府,跨过了已经沦为了一座县城的铜台关,到了保州边界处。 保州边界处,人满为患。 为首的是一对金甲侍卫,以及一个身着紫袍的官员。 寇季一行人到了保州边界处以后,下了马车。 吕夷简身着紫袍率领着金甲侍卫,出现在了寇季等人面前。 寇季等人见到了吕夷简,大致也猜倒了他要做什么。 “宣!” 吕夷简待寇季等人到齐以后,高喝了一声。 寇季一行人齐齐弯下了腰。 吕夷简一抬手,一个宦官奉着一卷黄卷到了他面前。 “诏曰……镇北军副将杨义,镇北军五忠武五忠勇张满、赵顺、宫三长……等一众十六位统将,在征辽、高丽期间,功勋卓著,擢升六级。 赐镇北军副将杨义为镇北军怀化大将军,爵封黑山县公…… 赐镇北军忠武将军张满迁任镇北军副将,爵封镇北侯…… ……” 吕夷简手持着黄卷,一卷卷的念诵。 镇北军将军纷纷出列,躬身迎旨。 待到吕夷简念完了圣旨,镇北军多了一个公爵,十个侯爵,三十二伯爵,六十一个子爵。 镇北军上下躬身谢恩以后。 吕夷简又拿出了一卷黄卷。 “制曰……遣镇北军大将军杨义,即可率领镇北军北上朝廷新立燕山府,坐镇北疆边陲……” 镇北军大将军杨义赶忙上前迎旨。 随后。 吕夷简又是一轮一轮的宣旨。 但凡是此次出征,并且建功立业的各禁军,几乎都得到了封赏。 即便是那些留在了辽地的禁军将士,也得到了封赏。 吕夷简在宣了旨意以后,还派宦官将旨意送到了辽地去。 吕夷简在宣读完了圣旨以后,军中遍多出了十一个公爵、数十个侯爵,一大群的伯爵和子爵。 在封赏的他们以后,吕夷简又宣读的调令。 几乎跟寇季之前的安排别无二致。 各禁军几乎都被调遣往了他们的新驻地,镇守边陲。 只给寇季一行人留下了五万禁军。 值得一提的是,在吕夷简宣读的封赏诏书中。 三等公以上,皆没有封赏。 吕夷简在宣读了给各禁军将士们的封赏以后,正了正衣冠,再次拿出了一卷圣旨。 “宣……” 寇季一行人再次躬下身。 吕夷简一脸郑重的展开了圣旨,沉声道:“诏曰……枢密使寇季、枢密副使朱能、同知枢密院事种世衡、遣倭使刘亨……等一众爱卿,先御黑汗、再御青塘,先征辽国、再征高丽,为我大宋立下不世功业,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非重赏难以彰显其功…… 赐枢密使寇季,金冠一顶、紫服蟒袍一件、玉带一条…… 赐同知枢密院事种世衡,金冠一顶、朱服蟒袍一件、玉带一条…… ……” 吕夷简宣读了给寇季几人的赏赐。 然后高喝了一声。 “赐服!” 一个个宦官,捧着一个个朱盘,盘子里奉着金冠、蟒袍、玉带等物。 寇季几个人大致明白了赵祯到底要做什么。 他们先是对着汴京城方向一礼,又对着圣旨一礼,然后再对着那些朱盘一礼。 宦官们端着朱盘到了他们面前,并没有将盘子教给他们。 吕夷简再高喝了一声,“着服!” 宦官们将手里的朱盘交给了身后的金甲侍卫,然后亲自为寇季一行人宽衣,着服。 待到寇季一行人穿上了蟒袍以后,吕夷简对着寇季等人一礼。 “请诸位上马!” 寇季遥遥拱手,谢过了吕夷简,然后就有宦官牵着一批批的高头大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寇季等人翻身上马。 吕夷简迈步上前,牵起了寇季的马缰绳。 寇季见此,脸色微微一变,“吕相,这可如何使得?” 吕夷简沉声道:“以你们的功劳,当得起。” 寇季还要开口,却听吕夷简继续道:“老夫若是不帮你们牵马,那就只能让寿王来了。寿王若是在此处帮你牵了马,那到了汴京城,能帮你牵马的就剩下一个人了。” 寇季听到这话,苦笑了一声,“那还是你来吧。” 吕夷简点了点头,牵起了马缰绳,高喊了一声,“奏乐!” 于是乎,吕夷简带来的鼓乐一起奏响。 寇季一行人伴着鼓乐,迈步入了保州。 保州百姓们夹道欢迎,所到之处,爆发出了一阵阵高亢的呼喊声。 诸如大丈夫当如是之类的想法,纷纷从一些有豪情壮志的人心中生了出来。 着王服、骑御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牵马持凳。 纵然是大宋第一人赵祯,也没这个待遇。 至少他没办法让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帮他牵马持凳。 如此荣耀,可以说是大宋自开过以来头一遭。 即便是寇季,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激动。 更别提种世衡、朱能等人。 一个个几乎激动的难以自持。 在百姓们欢呼声中。 吕夷简牵着马,迎着寇季一行人入了保州城。 入城以后,一路到了知州衙门内,寇季一行人才下了马。 下马以后。 寇季一行人便忙起了公务。 跟随他们入关的禁军将士,有一大部分要赶去驻地坐镇。 寇季一行人自然要将他们安排妥当。 似朱能、种世衡、高处恭等人,基本上要卸下他们身上兼任的大将军的职位,并且还要将军中一些兵事,给继任的大将军们交代清楚。 此外,一些要跟着寇季等人一起返京受封的大功臣,也要将他们手里的兵事,给手下的人交代清楚。 寇季一行人一忙活就是两日。 直到两日后的傍晚,才相继将禁军将士送出了保州城。 忙完了一切以后。 寇季才有闲下跟吕夷简和王曾二人攀谈。 寇季在送走了禁军将士以后,就跟吕夷简、王曾等人移居到了保州的驿站里。 驿站内。 寇季的居所。 寇季让人准备了一桌酒菜,请了吕夷简和王曾赴宴。 三人坐定以后,寇季一边吩咐寇天赐和赵润二人斟酒,一边道:“官家何至于此?三赐功臣,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赵祯的目的到现在几乎已经藏不住了。 在辽阳府的时候,只有寇季猜出了赵祯的目的。 可是到了保州,几乎所有人都猜出了赵祯的目的。 赵祯要三赐功臣,要将所有能给臣子的礼遇,全部给他们。 吕夷简坦然受了寇天赐斟酒,王曾看着眼前赵润给自己斟的酒,就有些尴尬。 王曾想着自己需不需要道一声谢。 吕夷简那边却已经缓缓开口,“夸张吗?一点儿也不夸张。”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三赐功臣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恐怕大宋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会议论此事。 难道还不夸张?” 这可不是信息发达的后世,一旦发生了什么大事,几乎举国皆知。 这是信息不畅通的古代,能闹到举国皆知,无一例外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吕夷简撇撇嘴道:“比起你们的战绩,这一点儿也不夸张。你们可是帮我大宋添了十五成的疆土。 官家三赐功臣,你们受得起。” 寇季苦笑着道:“我大宋能征灭辽国,征灭高丽,是我大宋所有人的功劳。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功劳。 将所有的荣耀都放在我们几个人身上,我们几个人受之有愧。” 吕夷简刚要开口,王曾就急忙插话道:“此话不假。” 战争,永远不是一个人能打的。 它需要一群人。 这一群人中间,有人是将军,有人是将士,有人管后勤。 寇季一行人在前方打的如火如荼。 吕夷简、王曾等一众官员,没少在后面出力。 寇季等人在前方征战,打了足足一年多,中间从没有出现过钱粮短缺,就是吕夷简、王曾等一众官员的功劳。 吕夷简听到了王曾的话,瞥向了寇季道:“该是你们的功劳,没有必要推辞。反正你们中间很多人回到了汴京城以后,都要外封为王。 你们也不用怕功高盖主,更不用怕有人弹劾。”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吕夷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推脱,就是虚伪了。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你们两个能不能给官家说说,让他在汴京城别搞太大场面。” 吕夷简和王曾闻言一愣。 吕夷简感叹道:“此事我们说了可没用,要不你试试?”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们既然劝解了没用,那我去劝解,八成了也没有什么结果。” 吕夷简瞥了寇季一眼道:“既然你知道,那就别再说这些话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又聊了一些公事。 没了。 吕夷简突然开口,“听说寇枢密对我那三子有意见?” 寇季瞥了吕夷简一眼,他猜倒了吕夷简一定会跟他说此事,所以他没有隐瞒什么,果断开口道:“你家麒麟儿才学不错、也能做事,但心里没有百姓。我没办法将一个心里没有百姓的人安放在辽地。” 吕夷简盯着寇季,沉声问道:“寇枢密是如何断定犬子心里没有百姓的?” 寇季没有言语,看了王曾一眼。 王曾在辽阳府的时候,多少听过一点吕公著的事迹。 王曾看到了寇季看向了他,就猜到了寇季的心思。 当即将吕公著在护送赤贫百姓过程中所作的一切,给吕夷简讲述了一番。 吕夷简听完以后,陷入到了沉默。 寇季若是刻意打压吕公著的话,那吕夷简少说也要跟寇季掰扯一番,替吕公著讨一个公道。 可事实上寇季并没有刻意打压吕公著,确实是吕公著没有做到位,甚至连一些面子上的工夫也没有做。 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种处事态度,可没办法入政事堂。 即便是吕家懂用了一切关系,将吕公著推上去,吕公著也坐不稳。 虽说朝堂上大部分官员,乃至于中枢的历任宰相中,大部分人在办差的时候,都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是在需要做一些面子工夫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偷懒。 比如说一地发了大水。 需要朝中重臣过去坐镇。 朝中重臣到了地方以后,摆出一副等朝廷派遣救济粮的姿态,那怎么能行? 必须得杀几个贪官污吏,处置几个奸商,抄几个为富不仁的豪门的家,弄一些粮食,安抚一下百姓才行。 百姓们看到了有一个好官为他们在奔波,兴许刚生出的作乱的心思就熄灭了。 虽然他们心里也不见得有百姓,可是他们的面子工夫做的很到位。 别人挑不出错。 纵然出现了大事,朝廷在问责的时候,也会从轻处罚。 然而,吕公著连一点面子工夫也不愿意做。 寇季说他心里没有百姓,他喊冤都没地喊去。 吕夷简想帮他辩解两句,都没办法辩解。 吕夷简在听完了王曾的描述以后,只能长叹一声,道:“此事怪我,是我一直忙着公事,对他疏于管教,才会让他心里连百姓也装不下。” 说到此处,吕夷简看向了寇季,道:“多亏了你看出此事,让他返回了汴京城,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寇季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吕夷简的话到底是真心诚意的,还是只是场面话,他不想计较。 三人聊完了私事,也已经深了。 三人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 寇季、种世衡等人穿着蟒袍,骑着御马,再次踏上了归程。 吕夷简和王曾坐着轿子紧随其后。 由于大部分的禁军离开了他们行军的队伍。 所以寇季一行人行军速度就变快了许多。 寇季一行人着蟒袍穿州过府,所过之处,当地百姓皆夹道欢迎。 寇季一行人要被封王的消息也如同一阵风,吹遍了整个大宋。 临近开封府的时候。 寇季选择了一处驿站歇脚。 并且在入夜以后,将寇天赐唤入到了房内。 寇天赐到了寇季房里,站在一角不说话。 寇季招了招手,“过来坐。”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无声的走过去坐在了寇季身旁。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爹的不近人情,对你不够好?” 寇天赐没有言语。 寇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如今快到汴京城了,有一些话我也该告诉你了。 省得你没有准备,到时候闹出笑话,丢了我寇家的脸。” 寇天赐盯着寇家,没有言语。 寇家开门见山的道:“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王爵,到最后怕是要落在你头上了。” 寇天赐终于有了反应,他一脸愕然的瞪起眼,看向了寇季。 寇季失笑道:“不相信?不相信也没办法,这王爵恐怕真的要落在你头上。因为我和官家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官家不可能让我离京。 但我此次获得的功劳是最大的,官家又不能不赏。 所以最后这个王爵必然会落到你头上。” 寇天赐绷着小脸,吞吞吐吐了许久,终于开口了,“我不想要什么王爵……” 寇季摇头道:“官家的旨意又岂是你能拒绝的。再说了,别人都受了王爵,就我寇府不受的话,其他人会有想法的。 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其他人会有什么想法。”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到了辽阳府以后,我之所以对你冷冰冰的,还将你塞到军中去历练,就是为了磨练你。 毕竟,往后很长一段日子。 你要一个人待在封地内,我不在,你娘也不在,你妹妹也不在。 你要一个人管理一个封地。 很多事情都没人帮你,很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处理。 有可能还会遇到生命危险。 让你去军中磨砺,就是让你学会如何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处变不惊。 可惜了。 赵润在军中一枪,愣是让狄青将你们两个从军中踢了出来。 你根本没受到什么磨砺。 如今马上就要到开封府了,王爵很快也要落到你身上了。 已经没有时间让你去磨砺了。” 寇天赐盯着寇季,郑重的道:“我不想离开娘……” 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想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寇天赐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继续道:“有一些话,一旦回到了汴京城,就不方便说了。所以我得趁着现在告诉你。 一旦官家封你为王,势必会让寇氏一族都迁移过去。 寇氏一族当中,有那么一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唯利是图。 甚至曾经仗着身份要挟过你祖父和我。 等到了封地以后,他们少不了要拿自己族老的身份要挟你。 你祖父那个人没多大本事,耳根子又软。 到时候说不定会在别人教唆下一起要挟你。 甚至会夺了你的权,让你当一个傀儡。” 寇天赐一脸惊愕的寇季。 寇季拍着寇天赐的肩头道:“不过你也不用怕,等你离开的时候,我会让你带一批人离开。等你到了封地以后,陆陆续续会有兵马前去助你。 所以那些人不敢对你下杀手,顶多会胁迫你,然后借着你去掌控那些兵马,为他们自己谋求私利。 当然了,不排除一些人发了疯,铤而走险。 所以你要时时刻刻记住,将兵马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旦有人对你有威胁,你就不要客气。 他们若是一起仗着身份胁迫你,你也不要对他们客气。 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将他们驱逐出族谱。 让人将他们丢到荒郊野岭去。” 说到此处,寇季突然顿了一下,道:“他们若是到了荒郊野岭还闹的话。你就派人将他们送回来。 到时候我会处置他们。” 寇天赐愣愣的盯着寇季看了许久,神情有些黯然的开口,“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寇季沉默了一下,他知道寇天赐问的是什么,他沉默了许久以后道:“我们要是推辞了王位,那么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他们?是谁?” 寇天赐疑问。 寇季坦言道:“你干爹他们……” 寇天赐惊恐的盯着寇季。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刚才我就跟你说了,别人受了王爵,我寇府若是不受。 全天下的人都会觉得我寇府的人有异心。 到时候朝野上下所有的人都会压着我们、防着我们。 我们寇府上下,除非在他们的打压下消失殆尽,不然他们永远不会放松对我们的警惕。 你干爹活着的时候,他们还会收敛一二。 一旦你干爹故去,他们一定会联起手,向我寇府发难。 我寇府到时候想不灭亡都难。 我寇府要是不反抗的话,必然灭亡。 我跟官家是兄弟,跟你是父子。 为全兄弟情谊,官家在的时候,我会忍辱负重。 但是官家一旦没了,我一定会振臂一呼。 因为你是我儿子,我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寇天赐听到此处,眼中满是惊愕。 许久以后,寇天赐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干爹是个好人,赵润虽然傻了点,但也是个好人。干爹对我一直都不错。 我既然叫他一声父皇,就不应该忤逆他。 我也不愿意看到令他伤心的事情发生。 所以这个王爵,我要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4章 朕乃天下之主 寇季听到了寇天赐的话,心里觉得堵得慌。 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王爵,寇天赐居然摆出一副勉为其难才能接受的架势。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拼了十几年得来的,自己都没享受,便宜了寇天赐,寇天赐居然还不乐意。 不过寇天赐的心情,寇季多多少少也能理解一些。 寇天赐虽然年幼,却也有雄心。 他曾祖父是大宋公认的圣贤,他爹是大宋公认的第一功臣。 他身为圣贤和功臣之后,自然不甘示弱,想要做一些成就。 不敢说是强爷胜祖,但多少得有一些成就,让其他人觉得寇府后继有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天赐才不甘心受王爵。 寇季知道寇天赐心中的想法,所以在寇天赐答应了此事以后,拍着寇天赐的肩头,“爹知道你从小不凡,心里有一番大志向。 可你生在了我寇府,就注定享受不到普通人功成名就的过程。 也没办法像是普通人一样,为了自己的雄心去艰苦奋斗。 该敷出了,我和你曾祖父都敷出完了。 该搏的名声,我和你曾祖父也搏完了。 该立的功劳,我和你曾祖父也立完了。 所以你只能辛苦辛苦,躺着安心享受。” 寇天赐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不自在。 他觉得寇季在讽刺他。 安心享受,会辛苦? 寇天赐一脸幽怨的瞥了寇季一眼。 寇季见此,哈哈大笑,“其实你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等官家封了你为王,你就会迁去封地。官家分封给你的封地,必然是穷乡僻壤。 到时候你可以在封地上大展拳脚,将自己的封地打造成天下第一富庶之地。” 寇天赐幽幽的道:“我只需要将您这些年积攒的家财搬到封地上去,我的封地就是天底下少有的富庶之地了。” 寇季一愣,笑的更大声了。 寇天赐说的没错,只要赵祯不伤心病狂的给寇天赐划拨一大块封地。 以寇府如今积攒的家财,足以将封地堆成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 寇天赐需要做的就是将寇府的钱花出去。 父子二人又聊了一会儿。 寇季才让寇天赐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回房去睡。 在寇天赐走了好一会儿以后,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低声嘀咕了一句,“貌似忘了告诉那小子,他要受王爵的话,首先要做的就是成婚。 官家不可能将他封出去以后,再让他和宝庆公主成婚。 官家一定会在将他封出去之前,就让他和宝庆公主成婚。” 寇季嘀咕完了以后,低声又道:“反正他从小就跟宝庆公主定下了婚约,成婚是迟早的。告不告诉他,应该都没什么关系吧?” 寇季说完这话以后,也就不在意此事,合衣睡下。 寇天赐一脸迷茫的回到了自己住的屋舍,一进门,赵润就凑了上来。 “天赐,你爹大半夜把你叫过去,跟你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寇天赐走过去,坐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赵润见寇天赐情绪不对,急忙凑上前,疑问道:“出了何事?” 寇天赐长吁了一口气,情绪有些低落的道:“我恐怕很快就要离开汴京城了?” 赵润愕然的道:“离开?!我们还没回去呢。” 寇天赐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赵润追问道:“你为什么要离开?” 寇天赐并没有隐瞒赵润,他坦言道:“我爹说了,他和父皇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寇府的王爵很有可能会落在我的头上。 我若封王,自然要离开。 而且离开以后,这辈子恐怕也没办法再出现在汴京城了。” 赵润愕然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道:“你爹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搏的王爵,就这么轻易的给了你?他舍得吗?” 寇天赐忍不住瞥了赵润一眼,“这个是关键吗?” 赵润瞪起了眼,“这还不是关键?” 王爵又不是什么大白菜。 寇准都被尊为圣贤了,也没办法封王。 寇季等人封王,那是用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 开疆十五成的大军功换回来的。 如此功劳,别说是大宋朝了,其他朝代也十分罕见。 而且大宋很有可能只有这么一次封异姓王机会。 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大宋以后可能不会再封其他的异姓王了。 毕竟大宋已经四海无敌,并且四海之内能征的疆域,几乎都被大宋拿到了手里。 以后有人想凭借着军功封王,几不太可能。 由此可见,大宋如今封的异姓王到底有多珍贵。 如此珍贵的异姓王,别人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轻易让出去? 即便是亲父子,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吧? 毕竟这是有封地的异姓王。 封出去的异姓王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国的国主。 寇天赐不理解赵润的心思,寇天赐瞪着赵润道:“关键是我以后没办法回汴京城了。没办法跟你们在一起了。 你们想见我,只能赶到我的封地去找我。 其他人去找我倒是容易。 可你呢? 你是大宋的嫡长皇子,一举一动都被满朝文武盯着。 父皇如今还没封你为皇太子。 以后封了你做皇太子,没有御令,你连汴京城都出不了。” 赵润听完了寇天赐一席话,愣住了。 许久以后。 赵润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以你我的身份,这是不可避免的。以你我的身份,也没办法抵抗。” 说到此处,赵润看着寇天赐道:“你去了封地以后,虽然很难回汴京城,但也不是彻底没希望了。 若是有御令相召,你还是可以入汴京城的。” 寇天赐愣了一下,摇头道:“只要我爹在汴京城,官家应该不会召我回汴京城。就算官家有心召我回来,满朝文武也不会同意的。” 赵润冲着寇天赐眨了眨眼,“不是还有我吗?” 寇天赐听到此话,犹豫了许久,盯着赵润道:“我以前天天鼓动着寇卉欺负你,你不心怀怨恨也就算了。 居然肯召我回来?” 赵润笑着道:“你是我兄弟,打打闹闹的很寻常。” 寇天赐意外的道:“你当我是兄弟?” 赵润摊开手道:“不然呢?我那些亲兄弟现在还没长大,我跟他们没什么感情。我舅舅家几个小子虽然经常跟我厮混在一起。 可他们一直将我当成了皇子,明里暗里对我毕恭毕敬的。 其他人也是如此。 唯有你,没把我当成皇子。 也唯有你,肯跟我做朋友,当兄弟。” 寇天赐失笑着道:“原来是没人跟你做朋友,你才把我当成了朋友。” 赵润坦言道:“我父皇和你爹当初不也是如此吗?” 寇天赐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赵润笑着道:“我父皇和你爹能成为兄弟,我们也可以。” 寇天赐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他觉得他和赵润的关系,应该是朋友,而非是兄弟。 二人的交情始终还差一点。 赵润见寇天赐摇头,略微挑起了眉头,疑问道:“你不愿意跟我做兄弟?” 寇天赐淡然笑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既然将我当成朋友。那我就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 赵润盯着寇天赐,没有言语,静等着下文。 寇天赐问道:“还记得我朱爷爷说过的那句话吗?” “那句?” 赵润疑问。 寇天赐瞥了赵润一眼,道:“我朱爷爷说父皇是长寿之人。” 赵润盯着寇天赐,疑惑的道:“所以?” 寇天赐继续道:“还记得张先生给我们讲史的时候,讲到的南越王赵佗吗?” 赵润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不……不会吧?” 史料上记载,南越王赵佗活了足足一百多岁,熬死了所有的儿子,险些熬死了自己的孙子。 寇天赐提到了南越王赵佗,又提到了朱能说赵祯是一个长寿之人。 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寇天赐感慨道:“天下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你想下御令召我回京,恐怕要想很久很久。” 赵润站在了原地没有言语。 他还沉浸在寇天赐刚才告诉他的那些消息当中。 寇天赐上前,拍了拍赵润的肩头,又道:“别急着去当什么皇太子。只要你不是皇太子,你就有很多机会离开汴京城,到我的封地上看我。” 寇天赐说完这话,就爬上了床榻,合衣睡下。 赵润依旧愣在原地。 一夜无话。 翌日。 寇天赐起床以后,就看到赵润呆呆的坐在床边。 寇天赐见此,赶忙凑上前,伸手在赵润眼前晃了晃。 赵润低声呢喃了一句,“你别晃……我没疯。” 寇天赐听到了赵润开口,就知道赵润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疑问道:“你一夜没睡?” 赵润情绪低落的道:“换做是你,知道这种消息,你睡得着吗?” 寇天赐反问道:“为什么睡不着?谁不希望自己的爹长命百岁?” 赵润哭笑不得的道:“这话还真是没办法反驳。” 寇天赐笑着道:“所以……别想那么多……踏踏实实的当你的寿王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天决定。” 赵润苦着脸点了点头。 “走!去洗漱!” 寇天赐拍了拍赵润的肩头,招呼了一声,然后穿戴整齐,出去洗漱。 赵润也跟了出去。 由于两个小家伙现在还是兵卒,所以身边没有人伺候,所以一些的生活习惯都得随大流。 就在寇天赐和赵润二人洗漱的时候。 寇季等人也相继起了床,洗漱了起来。 洗漱过后。 一行人简单的吃了一些驿站准备的膳食,然后踏上了入开封府的路。 一行人跨马到了开封府的界碑处。 界碑处,有一群人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寇季等人临近以后,就看到了陈琳带着一众宦官躬身站着。 不等寇季开口,陈琳就带着宦官们迎了上来。 “奉御令,特来为诸位牵马持凳!” 陈琳带着一众宦官,躬身道。 寇季知道此事没办法推辞,所以就果断领受了。 陈琳带着一众宦官上前,接过了马缰绳,牵着便往汴京城走去。 一路上有无数的百姓涌上来献礼。 寇季等人架不住百姓们的热情,领受了一些百姓们的礼物。 陈琳牵着马到了汴京城外三十里处。 寇季等人就看到了一面面旌旗迎风招展,金甲侍卫们布满了大道两侧。 在大道正中,赵祯独坐在一辆没有顶棚的御车上,拽着马缰绳。 在御车背后,满朝文武面容肃穆的站在哪儿。 寇季等人见此,赶忙策马迎了上去,临近了赵祯以后,纷纷下马施礼。 “臣等参见官家!” “臣等参见官家!” “……” 赵祯从御车上站起身,朗声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诸位爱卿为我大宋开疆拓土,劳苦功高,如今凯旋而归。 朕当礼敬。” 寇季等人纷纷施礼道:“不敢……” 赵祯继续道:“朕愿为诸位爱卿驾车,迎诸位凯旋。” 寇季等人听到此话,那敢答应。 寇季率先开口道:“官家厚爱,臣感激莫名。但御车非臣所属,臣万万不敢冒犯。” 种世衡等人跟着寇季,纷纷开口推辞。 赵祯正色道:“朕虽为天子,却没办法像是诸位爱卿一样,为国流血。如今诸位爱卿凯旋,朕唯有亲自为诸位驾车,方能了表心意。 诸位爱卿无需推辞。” 寇季盯着赵祯,郑重的道:“官家厚爱,臣等领受了。只是官家驾车,臣等受不起。” 赵祯郑重的道:“朕只是一片心意……” 寇季苦笑道:“官家是逼臣等自裁吗?” 赵祯一愣,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那就由寿王牵马,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驾车,朕与诸位爱卿同坐。 如此,诸位爱卿总能领受吧?” 寇季等人对视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当即,赵祯令寿王赵润去换上了王服,头前牵马。 其实也不算是牵马,毕竟拉车的马有点多,赵润牵不过来。 赵润只是走在几匹马前面而已。 赵润就位以后,赵祯邀请了寇季一行人上了御车。 待到寇季一行人硬着头皮坐定了以后,吕夷简上了马车的车辕,拽起了马缰绳。 陈琳宣了一声,“开道!” 满朝文武纷纷对着御车一礼,分别站在了大道两侧。 御龙直齐出,打出了所有的仪仗,引领着御车往汴京城走去。 一路上鼓鸣号响,十分威风。 寇季看着这一切,对坐在身旁的赵祯道:“官家,此举会不会太夸张?” 赵祯笑道:“朕一口气要封好几位王爵,场面不大一点怎么行?”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其实……” 赵祯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就抬手打断了寇季的话,“四哥不必多言,四哥和诸位爱卿的功劳,当得起朕如此礼敬。 若是为我大宋开疆拓土十五成的功臣,朕不礼敬的话,那以后谁还愿意为我大宋立功? 朕不怕我大宋有人立下大功劳,就怕我大宋无人肯立功。” 寇季听到赵祯这话,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 赵祯上下打量着寇季道:“大半年没见,四哥你清瘦了不少。” 寇季笑着道:“辽阳府等地可没有汴京城里的诸多美味。” 赵祯哈哈笑道:“朕在宫里设了大宴,四哥可以将这大半年没吃的美味都吃回来。” 寇季笑着附和了一句。 君臣二人有说有笑的。 坐在他们身旁的种世衡等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他们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自己是石头人。 寇季可以和赵祯有说有笑的交谈,他们可不行。 御车越临近汴京城,大道两旁的人就越多。 百姓们纷纷高喝着,赞颂着寇季等人的功绩。 声音的浪潮一浪盖过一浪。 簇拥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多到数不过来。 场面之壮观,时所罕见。 若不是御林卫拦着,一些百姓恐怕要当道点燃拿多到令人发指的爆竹。 大宋收复了燕云,又覆灭了辽国、高丽,一跃站在了天下之端。 身为大宋百姓,心里自然无比的激动和骄傲。 寇季、种世衡几个大功臣,自然值得他们慷慨相迎。 大宋的百姓们迎人,最喜欢做的就是披红挂彩,载歌载舞,敬酒鸣炮。 汴京城外没办法披红挂彩。 所以汴京城外只有载歌载舞。 寇季等人跟赵祯同坐,所以百姓们没办法敬酒。 所以百姓们只能鸣炮。 在得知了寇季等人要回京的时候,汴京城里的几家爆竹作坊内的爆竹被抢购一空。 一些大户甚至提前一个月就定了爆竹。 一些有身份有背景的,从朝廷的火药作坊,搬出了许多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大爆竹。 爆竹在大道两旁摆满了。 由于爆竹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所以御林卫约束着百姓,不让百姓点燃。 待到御车从百姓们中间走过以后,百姓们才点燃了爆竹。 一时间,成千上万的爆竹齐名,场面十分壮观。 如此壮观的场面,也许今生只能见到一次,所以百姓们异常的激动和热闹。 在路过汴京城南城门外的皇家园林的时候。 赵祯突然笑着对寇季道:“四哥,一会儿有惊喜……”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赵祯。 赵祯笑而不语。 御车行了没几步,寇季就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呼喊声。 “爹?!” 寇季下意识的往去,就看到了寇卉站在一处高地上冲着他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大叫。 在寇卉脚边上,放着几个大箱子。 箱子边上守着寇府的豪仆。 寇卉看到了寇季望向了她,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冲着身边的豪仆吩咐道:“快!撒出去!” 然后。 在寇季惊愕的目光中,寇府的豪仆打开了大箱子,露出了一片黄白之色。 紧接着,一场黄白之雨,在寇卉所站的位置倾盆而下。 无数的金叶子和银叶子在空中飘荡,十分光彩夺目。 寇卉站在金叶子和银叶子当中,冲着寇季一个劲的呐喊,仿佛要告诉所有人,她是寇季的女儿。 寇季一瞬间脸黑的像是锅底,嘴角不断的抽搐。 赵祯大笑着问道:“四哥,惊喜不?” 寇季缓缓了闭上眼,咬牙切齿的低声喊了一句,“败家啊……” 赵祯听到这话,笑的更开怀。 只是没笑几声,就看到了宝庆公主站在另一处高地上,一样大呼小叫的干着同样的事情。 赵祯脸一下子就黑了。 寇季见此,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盯着宝庆公主赞叹道:“宝庆真是一个好丫头……” 赵祯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道:“四哥说的不错,宝庆是一个好丫头。” 说到此处,赵祯似笑非笑的盯着寇季道:“就是不知道四哥有多少家财,朕的宝庆嫁过去以后,够不够散。” 寇季闻言,不甘示弱的道:“宝庆的嫁妆应该不菲,足够她散了。” 赵祯撇撇嘴道:“朕也拿不出多少嫁妆。” 寇季笑着道:“官家如今可是天下唯一的主宰,怎么可能拿不出多少嫁妆呢?官家第一次嫁女,若是太寒酸的话,肯定会有损威名的。” 赵祯叹了一口气,“朕说不过你……” 君臣二人斗着嘴,入了汴京城。 汴京城里的百姓更加疯狂。 四处披红挂彩的,远比城外热闹十倍。 有宿老居然拦下了赵祯的车架,非要向寇季等一众忠勇献酒。 赵祯虽然为大宋主宰,可是面对那些八旬上下的宿老们,也只能命令吕夷简停下了马车。 献酒的人很多。 寇季等人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坐车,一步一饮,走到了太庙。 赵祯命人将陈琳此前运回来的耶律宗真的尸骸,以及一众辽国皇族和高丽皇族的首级,一并献到了太庙。 寇季等人也将一部分俘虏,献了上去。 赵祯手持着祭文,登上了太庙里的祭坛,语气十分强硬的向天地,向赵氏祖宗,细数了一遍自己的功过。 然后十分铁血的让人砍了那些寇季等人献上来的俘虏。 将带血的人头和其他脑袋放在了一起。 文臣们看着赵祯十分强硬的祭拜祖宗,心里有千般话,愣是一句话说不出口。 武臣们看着赵祯十分强硬的祭拜祖宗,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赵祯在焚烧了祭文以后,双手负于背后,回过身,面对着满朝文武。 “朕乃天下之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5章 寇季没飘,寇氏先飘了…… 满朝文武,望着祭台上那孤立的身影,缓缓跪服在地。 太庙祭祖,满朝文武是需要跪服的,谁也不例外。 赵祯一个人站着。 要多霸气有多霸气。 待满朝文武跪服叩拜以后。 赵祯再次开口,“自朕继位以来,夙兴夜寐,勤勤恳恳,在诸位爱卿的辅佐下,征西域、灭西夏、定大理、复燕云、扫辽国、覆高丽。 而今天下一统,四海归一。 我大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朕当犒赏功臣,表彰其功。” 赵祯说完这话,目光在满朝文武脸上扫了一圈,喝道:“宣旨!” 陈琳领着一众小宦官,捧着一卷卷黄卷,迈着小碎步出现在了祭台下。 陈琳在向天地一礼,向赵祯一礼后,才拿起了一卷圣旨,高高的举过头顶。 “雍国公、枢密使、参知政事寇季,上前受封!” 寇季对天地一礼,对赵氏祖宗所在的地方一礼,对赵祯一礼,缓缓上前。 陈琳在寇季上前以后,展开了圣旨,宣读道:“诏曰……雍国公、枢密使、参知政事寇季,自出仕以来,为我大宋屡建奇功,斗奸邪、平叛乱、复失地、开疆土,功勋卓著…… 赐雍国公、枢密使、参知政事寇季,入昭勋崇德阁,位列第三…… 赐王爵一等,号韩…… 赐封韩地…… 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永镇韩地……” 赵祯册封寇季的诏书很讲究,寇季功劳虽然高,称之为大宋开国以来第一功,也不为过。 但是赵祯再赐寇季入昭勋崇德阁的时候,只将寇季列在了第三位。 因为文臣第一位是寇季的祖父。 寇季身为人孙,在挂像的地方,不可能挂在寇准之前。 武臣第一位是高怀德。 那是太祖太宗两朝公认的开国第一功。 赵祯将寇季列在高怀德之上,容易被人说闲话。 所以赵祯将寇季列在了第三位。 至于韩地,并非是战国时期的韩国旧地。 而是高丽。 在东汉的时候,中原便称呼高丽为韩地。 《三国志·乌丸鲜卑东夷传》中记载:桓、灵之末,韩濊强盛,郡县不能制,民多流入韩国。 所以赵祯诏书中此封的韩地,便是高丽。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王爵一等。 王爵一等那可是亲王爵。 亲王爵是王爵最高的一等。 其次是嗣王。 再次是郡王。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宋只有皇族,并且皇族中极少数人,才有资格获得亲王爵。 异姓获封亲王的,一个也没有。 不仅活着的异姓没有,死了的异姓也没有。 满朝文武在听到了赵祯封了寇季为亲王的时候,无一不惊。 即便是寇季自己,也十分震惊。 一则是赵祯居然给了他一个亲王。 二则是赵祯居然将王爵封到了他头上,而不是寇天赐。 寇季仔细思量了一番后,大致明白了赵祯的心思。 赵祯应该是想先将王爵放在他头上,然后等寇天赐和宝庆成婚以后,再让寇季将王位传给寇天赐。 赵祯可是将寇季当成亲兄弟看待的。 又怎么可能让寇季拼死拼活搏来的王爵,让寇天赐一个人独享。 寇季在陈琳宣旨以后,深吸了一口气,冲着祭台上的赵祯缓缓一礼,沉声道:“亲王非皇族不授,臣不敢领受,还请官家收回成命。” 赵祯封王,已经成了定局,寇季没办法阻止。 但是赵祯封异姓亲王,寇季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阻止一下。 亲王爵,寇季也当得起。 但是寇季觉得,亲王和嗣王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又不会影响他的封地。 赵祯没必要开此先例。 若是赵祯的继任者借此先例,将亲王像是大白菜一样许出去。 那可就不好看了。 毕竟,史书上,宋徽宗封童贯为广阳郡王,成了徽宗朝一大笑柄。 满朝文武听到了寇季的话,神色各异。 其中大部分人觉得寇季识大体、知进退,并没有居功自傲。 还有一小部分人,怀着其他心思。 但是赵祯和寇季都没有在意。 赵祯盯着寇季郑重的道:“亲王爵,你受得起。” 寇季坦言道:“官家不该开此先例。”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降一等……” 寇季深深一礼,“多谢官家厚爱。” 赵祯没有再言语。 陈琳将圣旨交到了寇季手里,同时从身后的小宦官捧着的盘子里,取过了一个盒子,双手奉给了寇季。 盒子里盛放的,便是属于寇季的韩王玺。 寇季领受了旨意和韩王玺以后,再次向赵祯施礼。 “多谢官家隆恩。” 寇季拿着旨意和韩王玺后退了三步,缓缓回身。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施礼。 “参见韩王!” 寇季高声道:“免礼!” 满朝文武起身以后,寇季退回了自己站的位。 陈琳再次拿出了一卷黄卷,奉过了头顶。 依照之前行过的礼节,行了一遍以后,高喊道:“同知枢密院事种世衡上前受封!” 种世衡学着寇季之前的礼仪,行了一遍礼,缓缓上前。 陈琳展开了黄卷,高声喝道:“诏曰……同知枢密院事种世衡,自出仕以来,为我大宋屡建奇功,立清涧、平西夏、征大理、定河西、复燕云、征辽国、灭高丽,功勋卓著…… 赐同知枢密院事种世衡,入昭勋崇德阁,位列第十…… 赐王爵三等,号东阳…… 赐封东阳…… 世袭罔替,与国同休,永镇东阳……” 王爵三等,便是郡王。 自此以后,种世衡便是大宋的东阳郡王。 封地东阳,并不在大宋内部。 而是在海外。 阳是赵祯为倭国新起的名字。 东阳,便是倭国东部。 种世衡听到了赵祯将自己封到了东阳,疑惑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东阳在何处。 但还是规规矩矩的领受的旨意。 然后受了满朝文武的参拜,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随后受封的,并不是高处恭和朱能。 而是刘亨。 “……” “赐遣倭使刘亨,入昭勋崇德阁,位列第二十一……” “赐王爵三等,号西阳……” “赐封西阳地……” “……” “赐枢密副使朱能,入昭勋崇德阁,位列第十四……” “赐王爵三等,号西伊……” “赐封西伊地……” “……” “赐祥符侯高卫昭,入昭勋崇德阁,位列第二十四……” “赐王爵三等,号燕山……” “赐封燕山地……” “……” “赐镇北军大将军杨文广,入昭勋崇德阁,位列二十七……” “赐公爵一等,号燕……” “擢升枢密副使……” “……” “赐永兴军大将军狄青,入昭勋崇德阁,位列十三……” “赐公爵一等,号辽……” “擢升同知枢密院事……” “……” “赐永宁军大将军陈尧咨,入昭勋崇德阁,位列二十……” “赐公爵一等,号谯……” “……” 陈琳一道道的宣读着旨意,受封的人在场,便由受封的人领受,受封的人不在场,自有宦官和御前卫,跨马去送旨意。 陈琳宣读了足足数十道旨意。 大宋一瞬间多了五位活着的异姓王,多了四位一等公,十三位二等公。 二等公以下的爵位,吕夷简早就在保州的时候封过了,不然更多。 随着陈琳宣读完了最后一道旨意。 大宋的武勋团体,一瞬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即便是开国功臣,也没办法跟他们相比。 因为他们有五个活着的异姓王,其中一个还是二等嗣王。 武臣们一个个振奋的难以自持。 文臣们一个个神色复杂的盯着武臣。 文臣们眼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不屑,唯独没有忌惮。 因为在太庙里的所有人都清楚。 此次受封的王爵,随后都要举族迁移出大宋,此生非帝召,无法再踏入大宋,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 寇季封在了高丽,大宋最东边的地方。 种世衡封在了倭国,大宋最东南边上。 刘亨也封在了倭国,跟种世衡共分了倭国。 朱能封在了西域,封地就在沙州外的西州回鹘。 在寇季等人率军离开了河西以后,留在河西的陈尧咨,先后占据了西州回鹘的大批疆土。 朱能的封地,就是陈尧咨占据的那些西州回鹘的疆土。 高处恭幼子高卫昭的封地,则在大宋最北边,大宋在占据了辽国的西北路以后,将辽国的西北路改为了两府。 其中东府为古蒙。 西府为燕山。 高卫昭的封地就在燕山府外。 五个人的封地中,高卫昭的封地是最大的,也是最穷的。 其次是种世衡和刘亨的。 再次是寇季的,寇季的封地相对而言算是最富庶的。 最后便是朱能的。 陈琳在宣读完了册封寇季等人的诏书以后,停了许久。 然后赵祯又吩咐他继续宣旨。 有小宦官再次捧出了一大批的圣旨。 陈琳依照此前的流程,施礼宣旨。 此次宣读的圣旨,基本上都是此封文臣的。 几乎都是加官进爵的。 赵祯在封赏了武臣以后,可并没有冷落文臣。 诚如寇季此前所言。 此次大宋能建立如此功勋,不仅仅只有武臣有功劳,文臣也有不小的功劳。 所以赵祯理应赏赐。 一番册封、赏赐,一直持续到了入夜。 在赵祯册封、赏赐完了所有的文武以后。 从汴京城东,升起了一枚药发傀儡。 随后一道道药发傀儡升空,将汴京城映成了一座不夜城。 赵祯踏着药发傀儡映出的光芒,引领着满朝文武出了太庙,入了皇宫。 皇宫里。 满朝文武的女眷早已就坐,曹皇后带着一众嫔妃在坐陪。 赵祯引领着满朝文武入宫以后,大宴正式开场。 歌舞、酒肉,如同流水一般搬进了宫殿。 赵祯和满朝文武开怀畅饮。 皇宫外。 也热闹非凡。 百姓们在大肆庆祝。 在通宵高歌、载歌载舞、燃放烟花爆竹。 如此大庆,足足持续的三日,才缓缓落幕。 寇季、种世衡、刘亨、朱能、高卫昭五个新生的王爵,是横着离开皇宫的。 几乎所有的文武,在大宴的时候,都向他们五个人敬酒。 武臣们给他们敬酒,纯粹是替他们高兴。 文臣们给他们敬酒,纯粹是为了拉关系。 毕竟,五个新王,随后会离京,以后跟文臣们不会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以后双方说不定还要长期的交流。 寇季抬出了皇宫,在府上睡了一天一夜后,才缓缓苏醒。 刚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向嫣带着府上一大半的管事,站在自己的床前。 不等寇季开口。 就见向嫣欠身一礼,“妾身见过韩王殿下……” 一众管事也纷纷施礼。 “参见韩王殿下……” 寇季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略微翻了一个白眼道:“别闹了,都下去吧。我这个韩王坐不了几天。” 向嫣笑着驱散了仆人,缓缓走到了寇季床边,端了一碗参汤送到了寇季面前。 不等寇季喝一口参汤,就见寇准背负着双手入了房内。 “老夫寇准,见过韩王殿下……” 寇准入了房内以后,一板一眼的对着床榻上的寇季一礼。 向嫣端着参汤站直了身子,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祖父,您这是在讥讽我吗?”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不敢,老夫身为大宋之民,见到了大宋嗣王,自然得施礼。”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对向嫣道:“你先下去。” 向嫣点了点头,对着寇准一礼,端着参汤离开房内。 寇季从床榻上爬起身,囫囵的穿上了衣服,对寇准一礼。 “孙儿远征而归,未曾前去拜见祖父,还请祖父恕罪。” 寇准大大咧咧的往寇季身边座椅上一座,淡淡的道:“你为我大宋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老夫也是大宋的臣子,岂会在这种小事上怪罪你。” 寇季直起腰,笑着道:“那祖父刚才讥讽我,是什么意思?”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不咸不淡的道:“老夫只是过来看看,我寇府的新王,在封王以后,有没有高人一等。” 寇季眉头一挑,狐疑的看着寇准道:“我从回京以后,就待在皇宫里,一连待了三日,刚刚才回府。 我可没出去显摆自己的王爵。”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你小子的为人,老夫还是了解的。只是你不显摆,不代表别人不显摆。 你那几个弟弟,如今在汴京城里,逢人就自夸为韩王之弟,汴京城里不少人追捧他们,他们的风头可不小。” 寇季一愣,“弟弟?!” 寇准哼了一声。 寇季沉吟道:“我爹跟我那几位姨娘生的?” 寇准冷哼道:“除了他们,谁还敢自称是你弟弟。” 说到此处。 寇准冷冷的道:“自从他们懂事起,就没少打着你我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只是碍于你我的威严,所以大恶不敢为,但是小恶却不断。 再加上你爹在朝堂上大小也是一个侍郎,所以他们犯了小错,你爹自己就能平息。 所以即便是有风声传出来,老夫也懒得理会。 但此次你封王以后,你的那些弟弟们就不知道收敛了。 短短两日,他们收的孝敬,比老夫大半辈子收的孝敬还多。” 寇季闻言,皱起了眉头。 寇准继续道:“老夫就是过来给你提个醒,免得他们随后惹出大祸。” 寇季沉吟了片刻,道:“回头我回一趟大宅。” 寇准点了点头,问道:“你的位置是不是随后要传给天赐?” 寇季愕然的看向寇准。 寇准坦言道:“此事不难猜。你跟官家还有大事没有做完,所以官家不可能让你离京。所以你屁股下的王位肯定会传给天赐。” 寇季见寇准猜出了此事,便没有隐瞒,坦言道:“我所料不差的话,随后官家应该会下旨让天赐和宝庆公主成婚。 等他们成婚以后,我的王位就要传给天赐。” 寇准沉声道:“也就是说,回头带着寇氏一门去封地的是天赐?” 寇季点头。 寇准郑重的道:“天赐年龄不大,族中的一些族老,难免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搞不好就会跟那些族老们一起,欺负天赐。 天赐镇得住他们?” 寇季坦言道:“天赐镇不镇得住我不知道。但我给天赐准备了不少后手。” 寇准目光一凝,盯着寇季,低声吐出了一个字。 “兵?!” 寇季点头。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不到万不得,不应该动兵。” 寇季一愣,“为何?” 寇准又叹了一口气道:“终究都是我寇氏族人。惩治一番还好,可是动兵的话,对不起祖宗。” 寇季皱眉道:“可天赐并非您我,也没有您我的威势。那些人是什么德行,祖父您也清楚。他们要是闹起来,天赐可镇不住。” 寇准唏嘘道:“镇不住就将他们留在大宋。” 寇季愕然的看着寇准,失声道:“官家旨意上可是举族迁移。” 寇准盯着寇季,语重心长的道:“自从我寇氏祖父迁移到了汴京城以后,我寇氏的族谱上,就只有六个人。” 寇季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准。 寇准继续道:“一个是我曾祖父,一个是我祖父,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一个是你,一个是天赐。”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祖父,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对您的名声可不利啊。” 在这个宗族抱团的年代,脱离宗族,那可是要北上骂名的。 寇准盯着寇季沉声道:“所以老夫需要你去找官家,让官家钦定此事。” 寇季迟疑道:“官家也需要一个由头。” 寇准幽幽的道:“削弱你建设封地的力量,这个由头不够吗?” 寇季沉默了一会儿,道:“一旦割裂开了,到时候朝堂上势必会有人出手对付寇氏,试探你我。 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做? 若是麻烦找到了我爹头上,那我又该怎么做?” 寇准沉声道:“该给他们的,我们祖孙已经给他们了。他们一个个早就仗着你我的权势,谋取了万贯家财。 可他们贪心不足,万贯家财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 他们想要的更多。 那我们祖孙就不得不放弃他们。 我们祖孙可以给他们万贯家财,甚至再多一些也没什么。 但不能给他们权势,让他们去祸及百姓。 一旦让他们祸及百姓。 那我寇家,跟昔日的石家、潘家等几家有什么区别? 皇亲国戚和武勋们为祸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还是你和官家亲手铲除的。 你不能再扶持起一个祸端。” 寇季沉吟道:“可官家如今赐了封地,他们到了封地上以后,翻不起什么大浪。就算他们合起伙欺负天赐,天赐也有反制的手段。” 寇准毫不客气的问道:“天赐能不杀人吗?” 寇季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寇准叹气道:“我们不能杀他们,也不能助他们为祸,所以只能做一个割裂。他们如今各个拥有万贯家财,已经足以让他们富贵两三代了。 所以即使我们跟他们做了割裂,他们也能活滋润。 若是他们贪心不足,惹上了祸端的话。 那就是他们自取的。 非你我祖孙之责。 若是我们不做割裂,任由他们惹祸的话。 迟早有一日,你我祖孙会陷入到他们惹下的麻烦当中。” 说到此处,寇准咬着牙,愤恨的道:“说起来也可恨。他们胡作非为的时候,张口闭口就是你我祖孙的名号。 我们派人去管束他们的时候,他们倒是不提我们,反倒给我们提祖宗、提辈分。 我们祖孙在他们眼里就是工具。 争名逐利的时候,就能拿出来用。 其余的时间,就被他们丢在一边弃之不顾。 大宋上下,哪一个提到我们祖孙,不一脸敬佩? 反倒是他们,提到了我们祖孙,眼里只有名利。 他们已经被名利迷失了双眼。 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寇季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寇准继续道:“你以后还要留在汴京城,而你的地位又十分悬殊。曹利用侄子曹汭的旧事,你不会不知道。 若是有人利用他们,趁机将黄袍披在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身上。 那不仅他们得完,你我祖孙也得完。” 说到此处,寇准瞪着眼,声音沉重的道:“更可怕的是,你我祖孙要是满足不了他们的欲望,他们若是心怀怨恨,自己将黄袍披在身上,一口咬死了,是你我祖孙指示的,那就更糟。” “他们不会那么蠢吧?” “利欲熏心的人,只会更蠢。你恐怕不知道吧?在你征战辽国期间,华州那边派人给老夫送来了长信,要求老夫帮他们中间某一个人谋一个知州的位置。 他们在信中威胁老夫,若是老夫不答应,他们就要给你二曾祖换一块坟地。 你二曾祖可是他们的亲祖。 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们都做得出来。 你说说,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6章 合格的当家大娘子 华夏自古以来都十分重视入土为安。 亦有死者为大的说法。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人陵寝。 但凡是故意或者刻意动人陵寝的,几乎就是缺德冒烟的代名词。 动自己祖宗的陵寝,那就是大不孝,猪狗不如。 华州寇氏的人,拿寇准的伯父、寇季的二曾祖的遗骨做筹码,要挟寇准,简直是猪狗不如。 道德二字,已经被他们无情的践踏。 贪欲迷失了他们的双眼,使得他们越过了道德底线,疯狂的起舞。 纵然是一直对族人怀着一种友善态度的寇准都看不下去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寇季听完了寇准的一席话,沉声道:“寇氏在华州也算是华族,他们拿祖先遗骨做筹码,就不怕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吗?” 寇准眼中充满了看透俗世的光芒,讥笑道:“他们只要高官厚爵,他们才不会在乎别人戳他们脊梁骨呢。” 寇季面色微微一冷,“我之前还想着,他们虽然不堪,但好歹是族人,迁他们到封地上去,能多富贵几代。可如今看来,确实没必要迁他们过去了。” 寇府的王爵是世袭罔替,纵然坐在王位上的人不堪,只要大宋还存在,只要大宋不削藩,那就一定会扶持着姓寇的人一直在王位上坐下去。 寇氏的族人若是迁移到了高丽,必然会跟着沾光,多富贵好几代。 可如今寇氏的族人连道德底线都不顾了。 那寇季就不想搭理他们了。 “此事我会奏明官家,让官家给我们寇府和寇氏做一个割裂。不过一旦官家下旨给我们寇府和寇氏做了割裂,民间难保不会有人趁机散步对你我祖孙不利的消息。 我倒是不在意这些。 但祖父您好不容易得来了圣贤的名声,若是因为一群小人给毁了,那就划不来。” “老夫生于寇氏,被寇氏的人牵连,老夫认了。终究是老夫醉心于政事,无暇教导他们,才让他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寇准摇着头,叹息了一声,显得十分的落寞。 寇季见此,安慰道:“祖父不必自责,该给的都给了,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祖父在出仕以后,派人在华州建立了寇氏族学,更是请动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去教导寇氏子弟。 可他们没看到祖父您帮他们搭建的青云梯。 反倒是在歪门邪道上越走越远。 如今居然得寸进尺,以先人遗骨相要挟。 简直是恬不知耻。” 寇准苦着脸,叹气道:“可惜了你二曾祖了。他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有这么一群背宗忘族的后人。” 寇季略微一愣,沉吟着道:“祖父是担心他们真的动二曾祖的遗骨?” 寇准没有隐瞒,点头道:“你二曾族真的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当年老夫年幼的时候,你曾祖父在魏王府做记室参军。老夫是在你二曾祖辐照下长大的。 你二曾祖虽然不及你曾祖父有才学,但人却比你曾祖父有趣。 他在教授老夫学问的时候,总是能引经据典,抖的老夫哈哈大笑。 老夫最喜欢听他调侃古人。 老夫现在都还记得,当初你二曾祖教老夫背杜甫诗集的时候,调侃杜甫一把年纪了,还去追求人家小姑娘,简直就是一个老不羞。 说来也怪,先生们将的学问,老夫总是记不住。 可你二曾祖讲的学问,老夫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为有你二曾祖教导,老夫不及弱冠,便高中进士。 所以,你二曾祖的遗骸,别人可以糟蹋。 但是老夫得护着。” 寇氏,可不是什么寒门,而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寇准先世曾居太原太谷昌平乡,后移居冯诩,最后迁至华州下邦,其远祖苏岔生曾在西周武王时任司寇,因屡建大功,赐以官职为姓。 寇准的父亲,也就是寇季的曾祖父寇湘乃是后晋开运年间考中进士甲科状元。后应诏任魏王记室参军,因屡建功勋,被封为国公,追赠官职至太师尚书令。 寇准的旧事,寇季几乎都知道。 听到了寇准担心二曾祖的遗骸,寇季沉声道:“此事祖父不必担心。待到官家给我们做了割裂,我会派人去华州盯着此事。 他们若是敢动二曾祖的遗骸,我一定会让范仲淹治他们一个不孝的罪名,然后将他们发配到燕山府去。 到时候我会吩咐镇守燕山府的杨义,好好照顾照顾他们。 我会保他们性命无忧,但他们再也不可能享受荣华富贵。”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我寇氏,怎么会变成这样……” 寇季坦言道:“名门望族,世家大户传承的久了,总会出问题,没有只兴不衰道理。要时常的修剪上面长出来的枝枝蔓蔓,才能让它长久的延续下去。 华州的寇氏以后或许会落寞。 但韩地的寇氏,正在崛起。 您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寇准听到此话,失笑道:“你倒是会说好听的哄老夫开心。” 寇季沉声道:“那我随后的话,恐怕就要令你不开心了。” 寇准愣了一下,叹气道:“你要说的是你爹和你那些弟弟?” 寇季点头道:“虽然祖父您未将他们纳入您新立的族谱。但他们终究是我爹和我弟弟。只要您活着,我活着,就没办法彻底的割裂干净。 所以他们即使不在您新立的族谱内,也要跟着天赐去韩地。 他们对天赐而言,都是血亲长辈。 他们要是为难天赐的话,天赐反倒不好处理。 虽然我告诉过天赐,到了封地以后,山高皇帝远的,他想怎样就怎样。 可事实上,真到了封地以后,他们要是为难天赐,天赐也不好下狠手。 因为世俗的一些礼法,不是说你离开了大宋,就可以弃之不顾。 世俗的礼法已经刻在了我们骨头里。” 下狠手处置血亲后辈,那就公正无私。 可下狠手处置血亲长辈,那就要背上一个弑字。 寇天赐真要是背上了一个弑字,手下的人可就不好管了。 人家心里肯定会对你有想法的。 寇准听完了寇季一席话以后,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回头你别去老宅了,老夫去一趟。 这个家里也该立一立规矩了。 若是你爹和你那些弟弟不遵从。 那就别怪老夫心狠。 你爹能拿捏你,老夫也能拿捏他。” 说到此处,寇准撇了寇季一眼,“老夫真做了什么狠事,你也别怪老夫。” 寇季闻言,赶忙道:“不敢责怪祖父……”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嫌弃的道:“你小子比老夫心还狠。” 寇季一愣,哭笑不得的道:“祖父何出此言?” 寇准哼哼道:“你明明猜倒了老夫会下何种狠手,却不阻拦老夫。” 寇准能下那种狠手? 抢在寇礼为难寇季或者寇天赐之前,将他逐出府门。 让其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等寇礼变成了孤魂野鬼,他就算再作,也跟寇府无关。 寇礼可是寇季的亲爹,寇季明明猜倒了寇准下狠手以后,很有可能将寇礼逐出府门,却并没有阻止。 寇准自然要埋怨一下。 寇季听到了寇准的埋怨,失笑道:“在我诸多长辈当中,也就您拿我当血亲。” 寇季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可寇准看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寇季那话是什么意思,寇准心里清楚。 寇季如今的血亲长辈,只有寇准和寇礼。 寇准当寇季是血亲,可寇礼却没有。 寇礼在寇季面前,完全没有一个当父亲的样子,也没有担起父亲的责任。 寇礼对寇季,比民间认的那种干亲都不如。 寇季可是寇礼亲生的,不是路边上捡的。 寇礼如此对寇季,实在是愧为人父。 寇季说出刚才那句话,只是有感而发。 可寇准却觉得寇季那句话里充满了酸楚。 寇准缓缓起身,有些怜惜的对寇季道:“你刚刚封王,风头正盛,不适合出去晃荡,难免引人话柄,近几日就在府上待着歇息,陪一陪妻儿,别出去。 奏请官家割裂寇氏的事情,写一封奏疏递进去就行了。 老夫回头会亲自到宫里去找官家。” 在朝堂上,功劳太大的话,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特别是功劳大,手里的权力更大的时候,就更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在风头正盛的时候出去晃荡,总会被一些人嫉妒、构陷。 寇准当年就是因为风头太盛,被王钦若构陷,最后被罢了相位。 寇准吃过亏,所以不愿意看到寇季吃亏。 寇季随后可是要留在汴京城的,而不是去韩地就封。 若是寇季随后会离开汴京城,去韩地就封的话,寇季才不在乎这些。 寇季知道寇准是一片好意,也就没有拒绝,点头笑道:“知道了,祖父……” 寇准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背负着双手,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寇季的卧房。 寇准离开以后没多久,向嫣重新出现在了卧房内。 手里依旧端着一碗参汤。 向嫣走到了寇季身边,顺手将手里的参汤递给了寇季,“妾身刚刚温了一下,你趁热喝……”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端过了汤碗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向嫣上下打量着寇季,低声道:“相公你瘦了……” 寇季喝了一口参汤,笑着道:“我倒是觉得自己胖了。” 向嫣摇头道:“不仅瘦了,还黑了不少……” 寇季一口闷了碗里的参汤,放下了碗,感慨道:“出征在外,哪有不瘦不黑的道理。比起那些阵亡的将士,我幸运多了。 我身上唯一的伤势就是此前策马从河西赶到幽州的时候,两腿上摩出的血痕。 其他人身上,不是刀伤就是箭伤,更有甚者还丢了命。” 向嫣指了指寇季的肩头,“你身上还有此前受的箭伤。”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是在西夏战场上受的伤,又不是在河西和辽地受的伤,不能算。” 向嫣认真的道:“都是你的功劳,怎么可以不算。” 寇季失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到此处,寇季看着向嫣,略带愧疚的道:“这一年辛苦你了。” 寇季征战辛苦,可向嫣打理寇府庞大的家业,照顾寇准,照顾寇天赐和寇卉,也辛苦。 向嫣听到寇季此话,展颜一笑,“相公你出去了一趟,帮妾身搏了一个王妃,辛苦的是相公。” 其实向嫣并不是在乎王妃的身份。 她真正在乎的是,这个身份是寇季为她拼来的。 王妃对其他大部分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但是对向嫣并非如此。 向氏又不是小门小户。 向敏中活着的时候,前往向府,求娶向嫣的皇族又不是没有。 其中便有以后能承袭王位的。 向嫣要是贪王妃的身份,恐怕早就嫁进了赵氏,又怎么可能便宜了寇季呢。 寇季见向嫣笑容灿烂,就忍不住道:“此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向嫣笑着道:“相公说的是此前在开封府驿站发生的事情吗?”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既然知道,你还问。” 向嫣道:“妾身知道相公公务繁忙,所以相公效仿圣贤,过家门而不入,妾身能够理解。 只是天赐儿和卉丫头却不理解。 卉丫头在你策马狂奔过去以后,哭了好一场。 妾身怎么安慰都没有。 最后还是天赐儿忍住了哭腔,陪着妾身一起哄,才哄好。 之前你要班师回朝的消息传回到了府上以后,卉丫头可是赌咒发誓说,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也不知道谁跟她说相公最喜欢钱财。 所以她特地在你回京的时候,偷了妾身手里的钥匙,从库房里搬了几箱子黄白之物,在你面前撒给了百姓。 她说她当时隔着老远,看到你脸都被气变色了,高兴的笑了大半天。” 寇季听到此处,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向嫣掩着嘴笑道:“那丫头被你惯坏了。”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叹气道:“她胡闹你也不管管?” 向嫣失笑道:“她可是你的宝,妾身怎么敢管?再说了,那丫头现在慢慢的也有自己主见了,纵然是妾身不给她钱花,她也能从其他地方诓来钱。 之前寿王在京城的时候,她就从寿王手里诓骗了一箱金叶子。 那可是曹皇后私底下送给寿王的体己钱,让他用来赏赐宫人的。 却被卉丫头骗了一个干净。 还有宝庆那个丫头,跟卉丫头穿一条裤子。 两个人凑在一起,那真是无法无天。 别人知道她们一个是你闺女,一个是你儿媳妇,所以不敢管,也不敢得罪。 纵然是宝庆那丫头的亲娘张嫔,碍于你的面子,也很少责罚她。” 寇季挑起了眉头,笑着道:“我面子就那么大?连后宫的嫔妃都要给我面子?” 向嫣笑着点头,“那可不……汴京城里如今都在盛传,说你的面子,可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面子还好使。 你那几个弟弟,借着你的面子,没少收别人的钱。 不仅如此,还给人家许了官爵。” 寇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此事你都知道了?” 向嫣愣了一下,笑着道:“刚才祖父告诉你的?说起来,此事还是我告诉祖父的。你那几个弟弟,收人钱的时候,惹了不少麻烦。 公公那边处理了一些,还有一些处理不了的,就上门来找妾身。 你不在,公公又找上了门,妾身就只能看着给处理了。” 寇季沉声道:“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你也笑得出来?” 向嫣笑着道:“妾身只是觉得你那几个弟弟傻的可爱。” 寇季疑问道:“什么意思?” 不等向嫣开口,寇季却已经猜出了向嫣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胡作非为,是有人在背后教唆的?” 向嫣笑着点头,道:“他们才多大一点,平日里欺负欺负人就顶天了,哪有那个胆子在背后给人许官许爵?” “谁?” “相公可记得范讽此人?” “……” 寇季皱眉道:“此人不是已经被贬出京了吗?当时我还想着收拾此人呢。只是后来给忘了。 你的意思是我那个几个弟弟胡作非为,背后是范讽在教唆。” 向嫣坦言道:“不仅仅有范讽,还有范讽背后的一个学社。名义上是一个以文会友的学社,可是背后却干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寇季微微眯起了眼,“我原以为此人离京以后,会收敛一二,没想到如此不知死活。” 寇季看向向嫣道:“此事你不用管了,回头我会处理。” 向嫣笑着摇头道:“那可晚了。府上的人查到范讽背后的学社弄了不少脏钱,便派人去将那些脏钱拿回来,顺便给范讽一个教训。 可派去的人出手太重。” 说到此处,向嫣便不再开口。 寇季却明白了向嫣的意思。 范讽,以及范讽背后的学社,八成是没了。 寇季有些意外的看着向嫣。 向嫣盯着寇季道:“相公你征战在外,妾身一个人守家。总有那么一些不开眼的东西,以为你不在,妾身就好欺负。 妾身只能让人去给他们一个教训。 咱们寇府,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即便是官家、皇后,见了你和祖父,那也是以礼相待。 一群跳梁小丑,居然敢打我寇府的主意,那妾身就只能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寇府的手段。” 寇季听到此处,忍不住感叹道:“你还真是一位合格的当家大娘子……” 向嫣轻声笑道:“相公别觉得妾身的手段酷烈就行了。” 寇季笑着道:“你做得对,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应该强硬一点。此前我征讨西夏的时候,你娘家的人就被人教唆着,想从你手里抢夺我寇府的家产。 现在又有人在背后利用我寇府的人。 你娘家的人,你没办法惩治。 但是其他人你却可以。 府上留下了那么多人,就是给你用的。 必要的时候,总得让人见识见识我寇府的手段。 免得别人都以为我寇府是一门活菩萨。” 向嫣笑着道:“相公不怪妾身就好。只是有一件事妾身要提醒相公,你那几个弟弟,尝到了收人钱财的甜头,即便是范讽等人被处置了。 仍然不知道收敛。 汴京城里一些有身份的人,没人搭理他们。 但是那些青皮混混,倒是跟他们混的很熟。 相公若是无暇顾及的话,妾身可以管教管教他们。” 寇季愣了一下,疑问道:“怎么管教?” 向嫣坦言道:“妾身是没办法对付他们,但却能警告那些青皮混混。只要将他们身边的青皮混混处理干净了。 他们自然也就变乖了。” 寇季摇头道:“治标不治本。此事你不用管了,祖父回头会处置。” 向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夫妻二人在卧房里说了一些私密话,温存了一会儿。 一直到了晌午过后。 寇季才出了卧房。 寇季准备去找一找寇卉,安慰一下寇卉。 可出了后院,到了另一处别院,就看到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廊道里安置的石桌前,大眼瞪着小眼的看着对方。 双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 在廊道不远处,一群家仆们凑在一起,盯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窃窃私语。 寇季稍微打量了几眼,凑上前,疑问道:“什么情况?” 家仆们回身,见到了寇季,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喜,然后慌张的向寇季施礼。 “王爷……” 寇季不等他们弯下腰,就摆手道:“不必多礼,跟我说说,廊道里的那对父子是什么情况?” “回王爷,西阳郡王和西阳郡王世子见面以后就是这样,两个人在哪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也不说话,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 小人们觉得好奇,就凑过来看了几眼。” “……” 寇季狐疑的挑起了眉头,“两个人不说话,坐了一个时辰?闹什么妖呢?” 寇季嘀咕了一声,对家仆们摆了摆手。 “你们先下去,我过去瞧瞧。” “喏……” 家仆们躬身施礼以后,匆匆的离开了廊道处。 寇季迈步赶到了廊道里的石桌前,朗声喊道:“你们父子在做什么,参禅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7章 懂事的儿子,憨憨的爹 自从刘亨当年征讨西夏的时候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刘亨和刘伯叙父子就再也没见过。 虽然中途刘亨回过一趟汴京城,可当时情况特殊,所以父子二人并没有会面。 数年不见。 刘伯叙已经从昔年那个需要牵着刘亨手指认路的小家伙,长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刘伯叙是汉吐两族的混血。 肤色、发色,跟宋人没什么两样。 可是眼睛和鼻梁却带有吐蕃人独有的特点。 最主要的是,还挺好看的。 妥妥的一个俊俏少年郎。 父子二人分别了多年,所以难免有一些隔阂存在。 二人明知道对方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但却都不敢开口说第一句话。 虽然在刘亨不在的日子里,刘伯叙曾经无数次找自己的寇伯伯询问刘亨的去向,也曾向往着跟刘亨会面。 可是当刘亨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亨觉得自己没给刘伯叙一个完整的家,心里对刘伯叙有愧,所以也不开口。 于是乎父子二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的僵持在了寇府的廊道里。 直到寇季出现,打破了他们父子中间的僵局。 刘亨和刘伯叙听到了寇季的呼喊声以后,收回了看着对方的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 刘亨干巴巴的笑道:“四哥……” 刘伯叙则规规矩矩的向寇季一礼,道了一声,“四伯……” 寇季打量了父子二人一眼,狐疑的道:“你们父子两个什么情况?” 刘伯叙抿着嘴没有言语。 刘亨假装洒脱的笑道:“多年不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寇季摇头笑道:“总是要开口的。你们父子两个总不可能这么一直沉默下去吧。” 刘亨挠了挠头,笑着道:“也对……” 说完这话,刘亨目光落在了刘伯叙身上。 刘伯叙感受到了刘亨的目光,也看向了刘亨。 刘亨盯着刘伯叙,大大咧咧的道:“小子,我是你爹,你大伯干了蠢事,害了我们全家,也害了你大娘和你娘。 你爹我没守住你大娘和你娘,是我对不起你。 还有你舅舅,非要跟我大宋作对,被你四伯给宰了。 你也别怨你四伯,因为换做是我,我也会宰了你舅舅。 但你舅舅终究是你舅舅,害你没了舅舅,是你四伯不对。 你四伯的债,你爹我抗了。 你爹我也没杀大本事,就给你搏了个王,算是给你的补偿。” 刘伯叙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刘亨,微微张着嘴,一脸愕然。 你确定你是我爹,不是憨憨? 寇季以手扶额,嘴角不断的抽搐。 寇季以前总觉得,在汴京城的众多权贵中,他是最不会教育儿子的,也是最不会跟儿子相处的。 如今看到了刘亨,寇季才发现,他跟刘亨比起来,居然是一个合格的不能再合格的爹。 寇季放下手,黑着脸,眼看着刘亨这厮还要胡说八道,就忍不住开口,“你好歹也是个郡王,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像点样子。” 刘亨尴尬的挠了挠头。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对刘伯叙招了招手。 刘伯叙瞥了一眼自己那个不靠谱的爹,顺从的走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想要抬头去抚摸刘伯叙的脑袋,但是一抬手,意识到刘伯叙已经长大了,所以手就放在了刘伯叙的肩头。 “孩子,别听你爹胡说八道。他在倭国待的时间长了,被倭人同化了,脑子出了一些问题。 过些日子就好了…… 你娘的事情,确实是你大伯害的。 但是你大伯已经亡故。 所以你就不要再记住此事了。 我和你舅舅之间的仇怨,那是各为其主。 现在你可能还不太懂,等你长大一些,你就应该懂了。” 寇季用温和的语气向刘伯叙解释着刘亨刚才那一番浑话。 刘伯叙认真的听完了寇季的讲述,然后板着小脸,郑重的道:“四伯,各为其主的道理,侄儿已经懂了。 侄儿从小就没有见过舅舅,跟他也没什么感情。 侄儿是您一手养大的,也是您教侄儿做人的道理。 侄儿只记得您对侄儿的恩。” 寇季欣慰的看着刘伯叙,赞叹道:“小家伙是真的长大了,不错不错。” 刘伯叙是寇季看着长大的。 刘伯叙如今如此懂事,寇季心里真的很欣慰。 “去找天赐,一起去工部,看一看工部藏着的海船图,顺便带一些人将那些海船图画下来,然后好好研究研究,以后用得着。” “知道了,四伯……” 刘伯叙答应了一声,准备迈步离开。 但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刘亨一眼。 他站在原地迟疑了又迟疑,最终还是默默的走到了刘亨身边,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轻声呼唤了一声。 “爹……” “哎!” 刘亨激动的答应了一声。 刘伯叙却已经垂着脑袋离开了。 刘亨一脸激动的站在原地,嘴张了又张,想让刘伯叙停下多叫几声,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 寇季在刘伯叙离开以后,忍不住瞪了刘亨一眼,批评道:“你就是这么给人当爹的?” 刘亨一边往刘伯叙离开的地方张望,一边挠着头道:“也没人教我啊。” 寇季差点被气的吐血。 刘亨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看到了寇季神情不对,赶忙道:“四哥,你是知道我爹当年是怎么对我的。 我只是学着我爹……” 不等刘亨把话说完,寇季就毫不客气的道:“得了吧。你爹那是外冷内热。你存粹就是憨、莽、彪。” 刘亨尴尬的一笑。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没好气的道:“伯叙入寇府以后,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是却没有做。 我想陪他,天赐也想陪他。 但是他没答应。 我知道,他是等你这个当爹的回来陪他。 我都一一记下了,就放在书房里。 回头我拿给你。 你照着上面记下的,带着伯叙去做一遍。 相信他会跟你亲近不少。” 说到此处。 寇季顿了一下,盯着刘亨质问道:“你确定要将王位传给伯叙,让伯叙一个人去倭国?他才刚刚见你,你又撇开他,你就不怕他恨你?” 刘亨闻言,脸上有些迟疑。 寇季继续道:“你可以先去倭国,当几年的西阳郡王,等到伯叙彻底长大了,将王位传给他,再回来也不迟。 你念及我们的兄弟情分,想留下来陪我,我能理解。 但你也得念及一下你和伯叙的父子情分。” 刘亨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寇季见此,道:“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告诉我。” 丢下了这话,寇季迈步离开了廊道。 只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刘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四哥,你舍得了天赐,我又为何舍不下伯叙?你和官家随后要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倒一些。 我怕官家护不住你,所以我想留下来护一护你。 等到你干完了大事,我们兄弟再扬帆远航,去高丽,去倭国,到时候我们有的是时间陪天赐、陪伯叙。” 寇季脚下一顿,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刘亨冲着寇季的背影喊道:“我就剩下你和伯叙两个亲人了。我不想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有事。 伯叙去倭国,自有我的旧部辐照。 种世衡去了倭国,都未必有伯叙吃得开。 伯叙去倭国,可以说十分安全。 但是你留在汴京城里却不一样。 明里暗里有那么多对手。 你需要我帮手。” “哎……”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回身,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先给伯叙找一门亲事吧。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倭国。 你昔日在皇城司和军中的旧部,能招揽多少就招揽多少吧。 倭人固然恭顺,但刀柄必须握在伯叙手里。 还有,回头我要是顾及不到,你就带着天赐和伯叙去一趟刑部大牢。 找几个罪大恶极的,让天赐和伯叙去当刽子手。 他们是要承袭王位的人,不会杀人可不行。” 刘亨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四哥,你把伯叙教的很好。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爹,我什么也给不了伯叙。 但是你把我欠的,都补足了。 我应该谢谢你。” “我是他伯父,教他是应该的……” 寇季丢下了这句话,再也没有搭理刘亨,匆匆离开了廊道。 寇季离开了廊道,走了很远,才停下脚步,脸上神情十分复杂的变换了许久。 “你在做什么?” 一道声音在寇季背后响起。 寇季回过身,就看到了赵絮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背后。 比起以前,赵絮彻底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亭亭玉立,十分动人。 寇季上下瞥了赵絮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在考虑你为何还不嫁人,我寇府的家底都快被你吃空了。” 赵絮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本公主吃的又不是你寇府的。本公主有自己的食邑,四时还有体己钱。”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还赖在我寇府混吃混喝?” 赵絮嬉皮笑脸的道:“在寇府待着舒服啊。宫里死气沉沉的,公主府也没什么人气。不论是宫里的人,还是公主府的人,一个个都像是假人。 说话假,笑容也假。 一点儿也不像是寇府有趣。” 寇季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全天下的青年才俊任你挑,你就挑选不出一个如意郎君?” “狄咏算吗?” 赵絮疑问。 “狄咏?”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愕然的道:“狄青的次子?那个一岁半的奶娃娃?你是疯了吗?” 狄青如今有二子。 长子叫狄谘,五岁。 次子叫狄咏,一岁半。 次子是狄青出征河西,抵御黑汗人的时候,曹家二姐生的。 狄青长的俊俏,曹家二姐也冒昧。 他们二人的后代,长的自然不赖。 狄谘虽然只有五岁,但是放在小孩堆里,颜值压倒一大片。 只是狄咏还小,只有一岁半。 赵絮居然把狄咏当成如意郎君? 赵絮多大了? 二十多了。 二十多了,贪一个一岁半的娃娃。 可不就是疯了吗? 赵絮笑容灿烂的冲着寇季眨了眨眼,道:“先生,你是不知道。狄青家里的那个狄咏特别好看,软软的、白白的、圆滚滚的。 每次我去狄府做客,都想抱着他。” 寇季闻言,略微愣了一下,“狄家一门进京了?” 赵絮点头,“年前就进京了。住在我皇兄赐的大宅子里。师母经常带我去做客。” 寇季缓缓的点了点头,“以狄青如今的身份,官家确实该赐一套汴京城的宅子给他。” 说到此处,寇季瞪了一眼赵絮,“你是把狄咏当成如意郎君吗?你是看人家小娃娃可爱。” 赵絮吐了吐舌头,哼哼道:“我就随口一说。” 寇季揉了揉眉心,道:“你在我府上待了这么多年了,见了无数的青年才俊,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赵絮摊开手,坦言道:“把包拯和苏洵合在一起,我就有了,把他们两个拆开,我就没有了。 我想找一个像是苏洵一样,能逗我笑的。 也想找一个像是包拯一样,默默的对我好的。” 寇季有些头疼的道:“有这种人吗?再说了,苏洵已经成婚了,孩子都有了。包拯倒是没成婚,你喜欢包拯吗?” 赵絮果断摇头,一脸真诚的盯着寇季道:“不喜欢,跟着包拯我会吃苦的。” 寇季一脸愕然的瞪起眼。 赵絮认真的道:“包拯太节俭了,他明明不缺钱,却过的像是个苦行僧。他跟我传递书信,好多信上面都带着菜油味。 他肯定是在夜里,点着菜油灯,写的信。” 大宋的豪门大户,几乎都是用蜡烛照明。 一些人也会用松油灯。 只有贫寒百姓家里,才会用菜油灯照明。 包拯家里可不穷,其父包令仪做过官,家里是肥东少有的大户。 虽说其父已经过世,可留下的家业并不小。 包令仪去世的时候,包拯已经高中进士。 所以几个兄弟分家产,他的兄长们也不敢像是演绎话本中那么欺负他。 所以他分了不少家产。 所以他用得起蜡烛。 再加上他如今出仕,坐上了一府观察使,每个月的俸禄不少。 他就是把蜡烛当柴烧,也消耗的起。 就是如此,包拯还要点菜油灯,可见他确实节俭。 寇季盯着赵絮,沉吟道:“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不需要在意这些。无论是你,还是包拯,根本不需要为三餐担忧。” 赵絮可是赵祯唯一的妹妹。 赵祯给赵絮的食邑可不小。 赵絮在如今零星的皇族中,那也是妥妥的富婆一枚。 更别提跟寻常人家比了。 所以她根本没不要为钱财担忧。 换而言之,钱财绝对不是她谈恋爱道路上的阻碍。 赵絮耸了耸肩膀,坦言道:“可是我不喜欢他啊。我说了,我喜欢包拯和苏洵合起来。可是这样的人,我至今也没找到。” 寇季听到了赵絮这话,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包拯、苏洵,已经是大宋少有的人杰了。 比他们还厉害的人杰,没多少。 比他们还要厉害,还要会逗人,还要会默默的对她好。 这种人大宋朝估计没有。 真要是有,也不会娶公主。 人家没理由扔下大好的前程不要,娶一个公主,蹲在家里吃软饭。 驸马什么的,哪有六部尚书、内廷三宰的位置香。 有人或许会质疑,说赵絮明明提了两个条件,为什么到了寇季脑海里,就变成了三个。 寇季也不想将它们变成三个。 可它们确实是三个。 赵絮从小接受的是皇家教育,到了寇府以后,又跟一帮子英才们厮混在一起。 不仅如此,还隐隐跟包拯和苏洵混成了执教。 你觉得她的学识会弱? 寻常人学识、谈吐,能入她的法眼? “你难道是在等陈世美?!” 寇季随口吐槽了一句。 赵絮狐疑的盯着寇季问道:“陈世美是谁?” 寇季淡淡的道:“一个还没出世,就已经死了的人。” 赵絮一脸茫然的盯着寇季,寇季却没多做解释。 陈世美,那是戏剧中的人物。 真实的大宋里,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毕竟,依照史实,赵祯唯一的妹妹,入了道,当了道姑,一当就是一辈子。 即使陈世美存在,也不可能娶到她。 寇季瞥了赵絮一眼,“你再找不到如意郎君,我就蛊惑你皇兄,让你去和亲?” 面对寇季的威胁,赵絮一点儿也不怕。 赵絮十分得意的道:“学生倒是想和亲,可周遭有资格让学生下嫁的国朝,都被先生您给收拾完了。” 寇季听到这话,哭笑不得,“原来你嫁不出去,是我的原因?” 赵絮郑重的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寇季瞪了赵絮一眼,没有再搭理她。 赵絮得庆幸大宋朝有寇季,也得庆幸大宋朝如今四海无敌。 若是放在历史上的大宋朝,赵絮敢公然说出这话,明天就能被文臣们塞出去和亲。 寇季丢下了赵絮,去找寇卉。 只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寇卉像是刻意躲着他。 找府上的仆人打听了一下,知道寇卉在兰园,跑到了兰园以后,却不见寇卉踪影。 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寇卉,寇季最后放弃了。 就在寇季放弃寻找寇卉,回到后院去的时候。 汴京城里发生了一桩趣事。 韩王寇季的弟弟们,刚在汴京城一处酒楼里,收下了别人孝敬的三千贯铜钱。 兄弟几个正在分赃。 被‘路过’的寇准撞了个正着。 于是乎,寇准就提溜着他们几个,到了寇府大宅。 寇准到了寇府大宅。 寇府大宅自然是一番鸡飞狗跳。 待到寇准迈步跨入门中以后,就看到了一群儿媳妇站在门口静静的恭迎他。 许久没有关注寇礼,寇礼的妾室团又壮大了一圈。 汴京城里人尽皆知。 枢密使寇季为人洁身自好,终生只娶了向嫣一人,也只爱向嫣一人。 此事被汴京城内的女子吹捧成了佳话。 有才女甚至还为此写了一首传唱度颇高的赋。 ‘嫁人当嫁寇枢密’,已经成为了汴京城内女子们中间传的最多的一句话。 然。 枢密使寇季洁身自好,但枢密使寇季的爹,礼部侍郎寇礼,那就是荤素不忌,来者不拒。 寇礼初入汴京城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丫鬟也没有。 十数年时间。 寇礼身边的妾室,已经达到了六十七人。 其中有的是寇礼主动纳的,有的是别人送的,还有主动找上门的。 虽然寇礼的妾室群体很庞大。 但寇礼却没有妻室。 不是他不愿意扶正某一位得宠的妾室。 而是枢密使寇季的后娘,没人敢当。 寇准入了寇府大宅,瞧着寇礼那庞大的妾室群,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厌恶的神情。 在他眼里,男子汉大丈夫妻妾成群,那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汴京城里有钱人家皆是如此。 所以没什么不对的。 反倒是像寇季那种,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那才不对。 “见过公公……” 一莺莺燕燕,在寇准走到了她们近前的时候,在寇礼最重新的妾室乔氏的引领下,规规矩矩的向寇准施礼。 寇准瞥了乔氏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寇礼呢?” 乔氏赶忙道:“老爷被同僚邀去了蒹葭馆。” 寇准冷哼了一声,“差人去叫那个蠢东西给老夫滚回来。” 乔氏赶忙答应了一声,派遣了管家带着仆人去请寇礼。 寇准让人将那几个收人钱财的混账东西带进了府内。 然后冷冷的盯着寇礼的妾室群。 “都是谁生的混账东西,自己出来认。” 一瞬间,妾室们全看向了乔氏。 乔氏看到了那几个小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低声吩咐道:“是谁的,赶紧出去认。莫要惹恼了公公。” 别人或不清楚,但是乔氏却很清楚。 她们如今所拥有的一切,不是寇礼凭本事得来的。 而是寇礼认了个好爹,有一个好儿子。 寇礼能有今日,全凭他的好爹和好儿子的余荫。 所以这个两个人,得罪不起。 几个妾室听到了乔氏的话,胆战心惊的走到了自家儿子身前。 寇准等她们认完了儿子以后,冷哼了一声,“你们倒是教了个好儿子。打着季儿的旗号受贿、许官、许爵。 老夫和季儿都不敢这么干! 他们倒是全干了?! 老夫是该说他们胆大妄为呢? 还是愚蠢至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8章 大秘密 寇准的话,充满了威势,寇礼的妾室群噤若寒蝉,一个个垂着脑袋,没人敢说话。 几个犯事的小辈,以及那几个小辈的娘,腿肚子在打哆嗦。 乔氏迟疑再三,移步上前,对寇准一礼,道:“公公,许官许爵,如此大事,几个孩子怎么敢干。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寇准虎目一瞪,喝道:“你在指责老夫借题发挥?” 乔氏急忙躬身,“儿媳不敢……” “儿媳?” 寇准冷哼一声,“在寇府大宅内,寇礼扶你当妻室,老夫不管。但出了寇府大宅,你可敢以寇礼妻室自居?又可敢以季儿的后娘自居?” 乔氏听到此话,脸色十分难看,她低着头,咬着牙,有些屈辱的道:“此事大郎已经答应了……” 寇准冷笑道:“老夫答应了吗?” 乔氏咬着嘴唇,没办法再开口。 寇准不屑的道:“虽说老夫早已不管寇礼了,但他寇礼要立妻室,难道不需要问过老夫吗?他点头,季儿点头,就能成? 就不需要问过老夫的意思? 就不需要老夫点头?” 乔氏头压的更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寇家,掌家的终究不是寇礼。 在寇礼妻妾名份上,寇礼说了不算,寇季说了也不算。 只有寇准说了算。 只有寇准为她加了姓,她才能成为寇礼名正言顺的妻室。 她现在只是乔氏,而不是寇乔氏。 寇准见乔氏低着头不说话,冷哼道:“你若真是寇礼的妻室,寇礼为何不帮你讨一个诰命?以寇礼如今的品阶,帮你讨一个四品诰命,不在话下。 可你现在只是一个白身。” 乔氏听到此处,一脸惨白。 寇准一席话,把她伤的不轻。 那些平日里在她身边姐姐长姐姐短的宠妾们,在听完了寇准的话以后,一个个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讥讽。 她感觉如芒在背,无地自容。 寇准却不在乎乔氏的心情,他盯着乔氏道:“寇礼那个蠢货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除了瞎混,什么也不会。 学识恐怕都比不过你。 你初入寇府的时候,老夫找人打听过你,知道你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 你既然知书达理,又被寇礼委以掌家的重任。 寇礼背着老夫扶正你,老夫什么也没说。 但老夫也没有点头。 老夫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寇府大娘子。 你若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寇府大娘子,老夫必然默许此事。 甚至还会派人告诉寇礼,让寇礼去帮你讨一个诰命,免得你这个寇府的大娘子出去站不住脚。 可你呢? 管的什么家? 教的什么子? 家里的一群莺莺燕燕整日在府上争风吃醋也就罢了。 府上的人出去胡作非为,你居然视若无睹。” 寇准一指那几个犯事的小辈,喝道:“他们在外面许官许爵,你不会不知道。你掌着寇府大宅的家业,掌着寇礼的俸禄。 他们每个月有几个月例,你清清楚楚。 他们那点月例,还不够他们在外面花天酒地。 可他们在外面不仅花天酒地,还常住青楼,包养了好几个花魁。 此事你也清清楚楚。 老夫前来问责,你不仅不从实相告,居然还跟老夫说什么是不是有误会? 你告诉老夫,有什么误会?” 寇准瞪了那几个犯事的小辈一眼,恼怒的喊道:“寇府大宅里胡作非为的,不只有他们。 你们中间不少人,没少借着寇府的权势,给你们娘家人做事。 有些人,主动送上门给寇礼做妾,就是为了借着寇府的权势,为自己娘家办事。 老夫虽然不过问家事,但不代表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寇府大宅如今恐怕连十万贯浮财也拿不出来。 但是你们的娘家,还有这些不成器的蠢货,一个个比大宅还富。” 说到此处,寇准目光落在了乔氏身上,冷冷的质问,“这就是你管的家,你有什么资格做寇府大娘子?” 乔氏浑身哆嗦着道:“贱妾有错……” 寇准毫不客气的道:“你纵容他们,无非就是想浑水摸鱼,为自己的儿女谋一个好亲事,为自己的儿子谋一个好差事。” 乔氏急忙解释,“贱妾没有……” “没有?” 寇准讥讽道:“你为了让你儿子娶河东柳氏的闺女,给河东柳氏许了一个员外郎的职位。 结果寇礼那个蠢货,根本没办法帮人家谋官。 最后人家闹到了府上,你一拖三五六,将此事推倒了别的蠢货头上。 别的蠢货拿了你托人送的钱,居然就认了。 寇礼那个蠢货居然不知道是你从中作梗,他平息不了此事,居然跑去找嫣儿。 最终还是嫣儿出手,平息了此事。 此事老夫都没敢告诉季儿,生怕季儿一怒,派人将你们拉出去给埋了。” 寇准此话一出,乔氏脸色再变。 当即就有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跳出来,指着乔氏,恼怒的大喊,“乔氏,我儿受罚,居然是你从中作梗?” 乔氏咬着牙,低着头,没有言语。 寇准喝斥了一声,“闭嘴,你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乔氏从中作梗,让你儿子被关押到府上,你儿子说不定来伯爵都给人许出去了。 伯爵,官家要封,也得跟政事堂的三宰通个气。 你儿子能耐比官家还大,收人家两千贯,就敢许。” 妇人听到了寇准的话,赶忙去找自己儿子。 “香儿,老太爷说的可是真的?” 妇人一脸惊恐的问。 被她唤作香儿的少年,低声辩解道:“娘,孩儿只是酒后胡言,但从未收过人家钱,也从未帮人办过事。” 妇人听到此话,长出了一口气。 刚要跟寇准解释,却听寇准讥讽道:“帮人办事,就你也配?” 妇人赶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寇准盯着眼前那群莺莺燕燕,以及那些小辈,冷冷的道:“你们谁干过什么蠢事,主动站出来,别人老夫一个一个点名。 也别抱有侥幸心理。 老夫不光能查到你们干过什么蠢事。 老夫还能将人证物证全部拿出来。” 那群莺莺燕燕,以及小辈,一个个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寇准见此,脸上浮起了怒容,“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来人呐!去知会嫣儿一声,让她派几个人,将人证物证都给老夫送过来。” 寇准一声吩咐,他身后的亲随躬身一礼,匆匆离开了寇府大宅。 寇准在亲随离开以后,站在寇府大宅的前院里,冷冷的看着那些莺莺燕燕和小辈,一句话也没说。 气氛十分压抑。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寇礼醉醺醺的被人抬着回到了府上。 寇准见了,冷冷的吩咐,“抬下去,扔到后院池塘里给他醒醒酒。” 寇府大宅的管事和仆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跟随寇准而来的亲随,一个个却没有客气。 他们冲上前,从寇府大宅的管事和仆人们手里抬过来,一路往后院走去。 没过多久以后,浑身湿漉漉的寇礼,就被寇准的亲随们带着出现在了寇礼面前。 寇礼依旧有些迷糊,所以见到了寇准以后,也没有施礼,反而十分生硬的问了一句。 “爹,您来府上做什么?” 寇准听到这话,一脸不悦的道:“这宅子是官家赐给老夫的,不是官家赐给你的。” 寇礼听到这话,瞬间清醒了。 寇准的语气十分不善,摆明是来找麻烦的。 他记起了被寇准支配的恐惧。 所以一瞬间变得异常清醒。 “见过爹……” 寇礼端正态度,规规矩矩的向寇准施礼。 寇准冷冷的盯着寇礼,“你最近大宴小宴不断,没少给人许愿吧?” 寇礼急忙道:“儿子不敢。” 寇准冷哼道:“可你儿子敢。” 寇礼一愣,一脸愕然。 他急忙回头看向了乔氏,却见乔氏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心头便是一跳。 寇礼急忙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们,急声问道:“你们谁给人许愿了?” 不等寇礼的儿子们开口。 寇准率先开口,“你别问了,除了那几个还没长大的,剩下的都给人许愿了。许下的愿可不小。 有给人许官的、有给人许爵的、还有给人许诺,帮人争夺田产家业的、还有许愿帮人疏通关系的、还有许愿给僧众们增发度牒的。 总之零零碎碎,加起来可不少。” 寇礼一脸惊恐。 他可没他儿子们那么大胆。 他此前闯祸,差点害了寇准。 寇准为此可是狠狠的教训了一番,还将他扔出了汴京城。 他当了十几年的官,别的东西没学会。 却学会了不给府上惹麻烦。 从他回京至今,一直在当鹌鹑。 每日上朝,去衙门办差,除了混,还是混。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问。 所以什么也不错。 除了花天酒地,他什么也不干。 他就是怕自己惹出大麻烦,惹恼寇准和寇季。 寇准不待见他,所以敢下手惩治他。 寇季连私兵都敢养,发起火来杀个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顾虑。 可他没想到,他消停了,他儿子们却不消停。 眼见寇礼一脸惊恐,寇准继续道:“不仅你儿子们,你的小妾们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夫今日过来,就是想看着你,将你儿子们许下的愿,一件一件的给老夫办了。 你要是有那个能耐,老夫就当没来过。 你要是没那个能耐,老夫就需要给你们立一立规矩。” 寇礼闻言,慌忙道:“爹,季儿已经封王,要举族迁去韩地。儿子今日已经被朝堂除名,不日就要跟着季儿迁去韩地,已经无权帮人办事了。” 寇准被寇礼给气笑了。 老夫让你办事,只是一句戏弄之言,你还当真了? 寇准笑着道:“听你的意思,你帮人办了不少事啊。” 寇礼急忙道:“没有……没有……” 寇准面色一冷,对身后的亲随招了招手。 亲随递给了寇准一卷书册。 寇准将书册扔到了寇礼脚下,冷声道:“看看你的儿子们都给人许了什么愿。然后一件件给我办,办不了也得办。” 寇礼慌忙的捡起了脚下的书册,愣是没敢翻开。 他颤声道:“爹,府上的事情都是夫人在管……” 寇准听到此话,气的直哆嗦,他咬牙切齿的道:“你可真是为父的好儿子,出了事,自己不敢担,往一个女人头上推。 老夫当初也是瞎了眼了。 认了你这么个狗东西。” 寇礼垂着头没敢说话。 寇准瞪着眼道:“你倒是认的痛快,可你儿子们一件也不敢认,你的妾室们更是如此。 老夫已经差人去取物证,去搜罗人证。 一会儿一桩一件的对。 他们的惩罚,等他们认了再说。 你现在既然认了,那就先罚你。 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 你儿子们有错,你也有责任。 老夫定你一个教子不严的罪过,你可认?” 寇礼哆嗦着,低声道:“季儿……还是不错的……都封王了……” 寇准闻言,气的直哆嗦。 “你给老子闭嘴!季儿是你教出来的?你还有脸给老子拿季儿说事?若不是为了照顾季儿的面子,老子早就让人将你拉出去填井眼了。” 寇准被气的不轻,张口喊起了老子。 寇礼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敢再开口。 寇准怒吼道:“老子今天就教一教儿子,顺便也替你教一教儿子。你教子不严,使其四处为祸,不仅玷污了寇府的名声,更危害了百姓。 老子要你一条腿,不为过吧?” 寇礼听到此话,吓了跳了起来,惊恐道:“爹,没了腿就不能走了。” 寇准狰狞的道:“怕什么,咱们寇府家大业大,别说是没了一条腿,就是双腿双脚都废了,也活得下去。 到时候你下不了床,老子可以找七八个丫头伺候着你。” 寇礼惊叫道:“爹,你不能这样,我好歹是季儿的亲爹,你这么对我,季儿会记恨你的。” 寇准狰狞的一笑,“那老夫回去,换季儿过来?” 寇礼吓的一哆嗦。 寇准也只是要一条腿而已。 寇季不动手则罢,动手是会要人命的。 寇礼颤抖着喊道:“爹,我知道季儿有秘密,有大秘密,你不能……” 不等寇礼把话说完,寇准脸色就变了,彻底变了。 寇准猛然扑上前,对着寇礼的脸颊就是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传到了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寇礼两颗门牙飞了出来,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跌倒在地,嘴角满是鲜血。 寇礼一脸惊恐,院子里的人也一脸惊恐。 寇准却还没完,他抬起脚,对准寇礼一条腿,狠狠的踩了下去。 “啊!” 惨叫声瞬间响彻在寇府内外。 寇准盯着寇礼,一脸厌恨的低声吼道:“虎毒不食子,你比虎还狠。你不亲近季儿,老夫不怨你。 可你居然拿季儿的秘密说事。 你当老夫不知道季儿有秘密? 老夫提都不敢提。 就是因为被人发现了,寇氏一门都会跟着遭殃。 你居然敢喊出来。” “啊!” 寇礼大喊着要站起来,寇准抬手又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寇礼再次吐出了两颗牙,昏死了过去。 寇准虽然年迈,气力逐渐在减弱,但打晕寇礼,还是不成问题的。 寇准可是会武艺的。 寇准拍晕了寇礼,直起身,冷冷的吩咐,“派人去告诉嫣儿,不用把人证物证送过来了。 再告诉季儿,让他带着府上的部曲过来。” 亲随们一脸愕然,然后有人急忙答应了一声,匆匆去找寇季和向嫣。 寇准在亲随走后,果断下令,“封门!无老夫首肯,谁也不许出入。” 亲随们答应了一声,速速封了寇府大宅的门户。 寇准在门户被封上了以后,盯着院子里那些一脸惊恐的人,冷冷的喝了一声。 “全部在此地待着,任何人不得走动。” 院子里的人意识到了寇礼情急之下说出了一句了不得的话。 眼见着寇准突然暴起下狠手,她们心里充满了惊恐和胆怯,一个个站在原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寇季在得到寇准传话以后没多久,就匆匆赶到了寇府大宅。 在禀明了身份以后,被亲随们放进了大宅。 看到大宅里的景象,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走到了寇准身旁。 “祖父,您不是来此地立规矩的吗?怎么闹到了这个地步?” 寇季一边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一边发问。 寇准阴沉着脸,低声道:“我们祖孙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寇季眉头一挑。 寇准沉声道:“有个蠢货知道你的秘密,又差点将你的秘密当众喊了出来。” 寇季略微瞥了一眼躺在寇准脚边不远处的寇礼,大概猜倒了什么。 寇季干巴巴的道:“我能有什么秘密……”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冷声质问道:“你觉得老夫眼瞎吗?还是觉得大宋朝的人都是蠢货,所以老夫才能混到总摄国政的位置上?” 寇季抿了抿嘴,没敢再开口。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吩咐道:“让人先封了府。” 寇季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寇季回头,吩咐了部曲一声,部曲立马封了寇府的墙院和门户。 寇季在部曲们封府的时候,瞥了地上的寇礼一眼,干咳了一声,对寇准道:“您下手有点狠了。” 寇准瞪着眼道:“你在责怪老夫?” 寇季摇了摇头。 寇准愕然的道:“你到底是不是他儿子?” 寇季干巴巴一笑,没有言语。 寇准是什么人,寇季心里清楚。 能把寇准逼到亲自动手的份上,寇礼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恐怕已经不能用蠢形容了。 既然已经不能用蠢形容了,那寇季实在是没办法去怜悯寇礼。 再说了,寇准管教自己儿子,只要不出人命,就算是闹到了垂拱殿上,那也是寇准占理,谁也没办法去指责寇准。 寇季自然没资格去说什么。 寇准见寇季不说话,就招了招手,让人将寇礼抬了下去。 然后又让人将寇府大宅里的人全部押了下去。 没一会儿。 寇府大宅的前院就剩下了寇准和寇季祖孙二人。 寇准看着那早已变了个模样的寇府大宅前院,一脸追忆的道:“老夫依稀记得,当年你初入寇府的时候,就站在此处,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寇季不明白寇准为何提起了过往,他哭笑不得的道:“当时您可没出来见我,您怎么知道我站在哪儿?”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然后叹气道:“早知道你是一个麒麟子的话,老夫当初就该过继你当孙儿。 若是只过继你,不过继寇礼的话,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寇季打趣道:“谁让您没有一双慧眼呢。”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老夫打趣。” 寇季干笑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之前老夫和你还在担心,担心寇府有人化作毒蛇,反咬一口。没想到毒蛇这么快就出现了。 这个人居然还是你爹。” 寇季干巴巴的笑道:“其实我没什么秘密。” 寇准翻了个白眼,“你没秘密?你在雷州养的兵,不是秘密?” 寇季一愣,干笑道:“我怎么可能养兵呢。那不是找死吗?” 寇准冷哼道:“狡兔三窟的道理,老夫还是懂得。所以你别拿那些家话糊弄老夫。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威胁到你的,就只有一个兵字。 寇礼虽然蠢,但是在朝堂上混迹了这么些年,多少也知道什么能威胁到你。 他能称之为秘密,那必然跟兵有关。 从你出仕起,寇礼只到过三个地方。 汴京城、陕西府、雷州。 你不可能将兵养在汴京城,也不可能放在我寇氏原籍所在的陕西府。 那就只能是雷州。” 寇季笑着道:“镇南军其中一个营地就在雷州……” 寇准冷哼道:“你又不蠢,怎么可能将兵一直放在雷州。” 寇季正色道:“我真的没养兵。” 寇准恼怒的道:“还骗老夫?!” 寇季叹了一口气,用极低的声音道:“都是他们自己养自己……而且我也不算养兵,只是扶持了几个人,留作后手而已。 一则是为了我寇府安危。 二则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帮一把大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09章 大宋如今到底有多富有? “你不用给老夫解释,你若是真有谋逆的心,也不会等到现在……” 寇准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寇季养兵是为了什么,寇准还是能推测到的。 寇季真要是想谋朝篡位的话,没理由养兵,也不需要养兵。 当年汴京城两次兵变,都是寇季和他在关键时刻出手,力挽狂澜。 他们祖孙若是不出手,甚至背后退一把,也许赵氏皇族早就没了。 赵氏皇族一没。 那天下必然大乱。 野心勃勃的人必然借此,打出各种口号,公然起兵。 寇季顺势起兵的话,也轻而易举。 所以寇准相信寇季的话。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道:“祖父相信我就好,我还真怕祖父您大义灭亲。” 寇准沉默了一下,坦言道:“你若是真的做出损害大宋的事情,老夫或许真的会大义灭亲。”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寇准哀叹了一声,“以你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此事暴露出去以后,恐怕大宋就没有你容身之地,也没有我寇氏一族容身之地。” 寇季点了点头。 此事若是暴露出去以后,恐怕赵祯也未必能容得下他。 寇准咬牙切齿的道:“他若不是你爹,那该多好……” 寇礼若不是寇季亲爹的话,寇准早就一刀砍了他,以绝后患了。 寇季沉吟着道:“祖父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寇准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许久以后,缓缓开口,“老夫带着他们,率先一步赶去韩地。” 寇季一脸惊愕,“祖父,您的身子骨可不能长途跋涉的受劳累。” 寇准摇头笑着道:“老夫也舍不得离开汴京城,可不离开不行。” 寇季急忙道:“怎么会?您可是大宋朝活着的圣贤。” 寇准感慨道:“老夫更是寇氏族人,也是你的祖父。以老夫对大宋的功劳,官家自然能容得下老夫。 可官家容得下,不代表满朝文武容得下。 你和老夫是寇氏的根基所在。 你不走,老夫也不走。 那官家封你为王,让我寇氏举族外迁,又有何意义?” 寇季张了张嘴,没办法辩解。 寇准继续道:“到时候刘氏迁了、朱氏迁了、高氏迁了、种氏迁了,就剩下了我寇氏。那我寇氏岂不成了活靶子。 满朝文武还不天天弹劾你我? 你我祖孙功劳虽大,地位虽稳。 但也要防止众口销金。 毕竟,这江山是赵氏江山,而非寇氏。 官家仁义,在你我祖孙功高盖主之际,并没有将你我祖孙赶尽杀绝。 还给了一块封地,让我寇氏与国同休。 我们就不能再给官家添麻烦,更不能让官家难做。 也不能给大宋朝留下祸患。” 说到此处,寇准讥笑道:“常言道君子朋而不党,可朝堂上根本没有什么君子。当年老夫在朝的时候,自成一党,丁谓自成一党,王钦若亦是如此,刘娥更甚之。 如今朝堂上虽无丁党、王党、刘党。 可寇党依然如日中天,甚至比以前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寇准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感叹道:“已经很危险了,就不能再往前了。官家对我们仁义,我们也得对官家仁义。 老夫一走,那些借着老夫名头跟你攀关系的旧属,也就散了。 李迪、王曾之流,也就不需要再给你面子了。 官家的江山也就安全了。” 寇季皱眉道:“官家的江山一直都是安全的。” 寇准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对官家忠心耿耿。” 说完这话,寇准盯着寇季笑道:“老夫离开了,你和官家做的大事也就顺多了。再说了,老夫去了韩地,还能帮你盯着你爹。 也能帮天赐经营封地。 那可是只属于我寇氏的地方。 为了我寇氏子孙后辈,老夫得出一份力。” 寇季沉声道:“祖父,您离不离开,对我和官家要做的事情,根本不会有半点影响。” 寇准笑着摇头道:“你啊你,还是太年轻。老夫在汴京城,又不是一个人。老夫背后还有许多故旧,还有许多学生。 他们若是假借着老夫的名义,跟你和官家作对。 老夫能如何? 天天出去澄清? 还是将他们逐出门户? 老夫逐他们出门户倒是容易。 可多年的情分就会毁于一旦。 他们中间有不少人跟老夫一起共事,也跟老夫一起患过难。 还有一些为老夫复位,上下奔走了好些年。 老夫得顾及一些情分。” 寇季迟疑着道:“祖父您可不是那种喜欢循私情的人。” 寇准摇头笑道:“老夫是人,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以往老夫手段酷烈,那是因为对付的都是外人,不是自己人。 真要是对自己人动手,老夫也会犹豫很久。” 寇季微微挑起了眉头,试探的问道:“所以你没把我爹当成自己人?” 寇准脸一瞬间就黑了。 “总之,你可以把事情做绝,但是老夫必须留下一份香火情分。所以老夫必须离开汴京城。”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语气生硬的喊了一句。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可您的身子骨,经不起长途跋涉,文昌学馆可是您的心血,你应该也舍不得丢下。”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老夫的身子骨,好着呢。” 寇季一脸不相信。 寇准哼了一声道:“老夫的病,一半在身,一半在心。老夫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被人陷害,跟人勾心斗角,每日里大动肝火,郁气难消,久而久之自然就病了。 如今脱离了樊笼,潜心教书,修身养性。 身子骨自然就好了。 虽然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可比天禧年间要好了不少。” 说到此处,寇准从鬓角拽下了一撮头发,从中选出了一缕,在寇季面前晃了晃。 “别觉得老夫上了年龄,身子骨就不行了。” 寇季一脸惊愕的盯着寇准亮出的那一缕头发。 “黑的?!” 寇季瞪着眼,盯着寇准,难以置信的道:“您老这是返老还童了?怎么做到的?” 寇准在很早以前就满头白发了。 如今在白发当中,居然生出了黑发,寇季当然觉得难以置信。 寇准淡然的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老夫的病,一半在身,一半在心。脱离了樊笼,每日教书育人,修身养性,心病彻底痊愈,黑发也就跟着冒出来了。” 寇季有些不敢相信的道:“我还以为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你觉得老夫现在还敢吃灵丹妙药吗?” 自从丹毒案爆发以后,汴京城就再也没有人嗑丹了。 寇季一脸惊奇的道:“照这个情况,您老也许不久以后就能满头乌发,并且在多活很长一段时间?” 寇准不满的道:“你是盼着老夫去死,好继承老夫的家业吗?” 寇季笑着道:“您那点家业,我真的没惦记过。” 寇准瞪起眼,“你是嫌弃老夫没用,没帮你搏一块封地出来?” 寇季摆手笑道:“不敢不敢……” 寇准哼了一声。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道:“祖父您虽然不怕舟车劳顿了,但文昌学馆您舍得吗?”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老友都死的差不多了。文昌学馆在汴京城也站稳了脚,即便是没有老夫,也能继续运转。 老夫没什么好留恋的。 再说了,学问这种东西,那是要传出去,让人学了,才叫学问。 若是属于高阁,再好的学问,又有什么用? 汴京城,乃至大宋朝的百姓,已经不需要老夫再教授他们学问了。 但是韩地,需要老夫去传授学问。 随后迁移过去的人,更需要老夫去为他们传授学问。” 寇准说到此处,一脸傲色的道:“老夫好歹是当世唯一活着的圣贤,自己家封地上的学问,还需要假借别人的手传授,那老夫多没面子? 若是以后自己家封地上走出来的学子,被其他地方的学子压的喘不过气。 那老夫还有什么脸面被人称赞为圣贤?” 寇季听到此处,叹了一口气道:“您老真的舍得?” 寇准笑着道:“舍不得又如何?我寇氏族人以后要在韩地落脚,以后的子子孙孙都要住在韩地。 老夫身为其祖,总不能对他们置之不理吧? 总不能让他们被高丽人同化,去学高丽学问吧? 老夫要让他们学习我大宋的学问。 老夫要让他们说汉话、着汉衣、守汉地。” 寇季长叹了一口气,道:“祖父打定主意了?” 寇准点头笑道:“你别拦着老夫,不然老夫只能偷跑了。” 寇季苦笑了一声,“祖父既然打定了主意,我自然不敢拦。” 拦也拦不住。 他又不能生捆了寇准。 寇准笑着道:“算你识相。” 寇季沉吟着道:“祖父打算何时启程?” 寇准瞥了一眼寇府大宅,“自然是越快越好。你那个蠢爹口无遮拦,说出了那种蠢话。如今寇府大宅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有大秘密。 所以拖的时间越长,对你越不利。” 寇季迟疑道:“回不回太急了?” 寇准摇头道:“一点儿也不急。老夫带着一部分人先走,随后天赐带着剩下的人和东西过来就行。” 说到此处,寇准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也不用去求官家将我们和华州的族人做一个割裂了。 回头让天赐带着他们一并去韩地。 天赐镇不住他们,老夫却可以。 离开了大宋,老夫倒是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威胁老夫的。 他们若是识趣,老夫让他们继续做富家翁。 他们若是不识趣,老夫就让他们去修桥铺路。 老夫是不会伤他们性命,但没说不让他们吃苦。”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他们肯定会闹。” 寇准冷哼道:“真要闹,那老夫就打断他们的腿,拆开寇氏,丢到一地,让他们安心的为我寇氏开枝散叶。” 寇季失笑道:“祖父还打算在韩地分封诸侯?” “诸侯?他们想得美。安安心心当一个平民就够了。给他们富贵,他们不要,非要跟我们作对,那他们就别想再享受富贵。 到时候该交税交税,该服役服役,谁也不例外。” 寇准冷哼着道。 说完这话,寇准又补充了一句,“你别忘了,如今我们的族谱上就六个人。” 寇季闻言,点了点头,“即使如此,那韩地的一切,就交给祖父了。” 寇准撇了撇嘴道:“不交给老夫交给谁?老夫堂堂大宋朝总摄国政,难道还治理不了一个小小的韩地?” 寇季摇头道:“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寇准哼了一声,问道:“你就没什么要交代老夫的?” 寇季干咳了一声,道:“回头我会调遣一些兵马入韩。到时候祖父您看着安置一下就行。” 寇准有些好奇的问道:“大致有多少?” 寇季迟疑了一下,低声笑道:“应该有十万吧……” “嘶……” 寇准倒吸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寇季,“十万?十万?!你小子可真狠。” 十万兵马,跟十万百姓。 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而且寇季手里出来的兵,又岂是弱者。 必然是十万精兵。 十万精兵,能干的事情可就大了。 若不是知道寇季的为人,寇准估计就要开始大义灭亲了。 也就寇季手里握着十万精兵,对大宋没想法。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惦记上了大宋江山了。 寇季笑着道:“我可什么也没做。”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你还想做什么?再养十万?” 寇季干巴巴一笑。 寇准质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到时候水陆两路,都会有一大笔钱财运送到韩地。此外,还会有一些韩地重建所需要的东西。” 寇准眉头一挑,疑问道:“有多少?” 寇季坦言道:“铜钱的话,大概也就是四五千万贯吧。” 寇准点了点头,道:“你做生意短短十数年,就有这么多家财,还真是让老夫吃惊。” “那个……金砖银砖的话,大概有个十几船吧……” 寇季低声说了一句。 寇准徒然瞪大眼,“乌篷船?!” “五牙大舰……” “你抢国库了?!不对,国库也没有这么多钱。” “……” 寇准直直的盯着寇季,颤声问道:“你哪儿弄到这么多钱?” 寇准可是见过大世面的。 能让他声音颤抖,可见这些钱财的数量有多惊人。 国库最充裕,存钱最多的时候,恐怕也没这么多。 寇季坦白道:“一部分是一交子铺赚的。当初我执掌一字交子铺的时候,建了三座宝库。 其中有一处,就是我用来存放自己在一字交子铺红利的。 还有一部分是铸钱赚的。 将旧钱铸成新钱,中间的火耗,就赚了一大笔。 还有一部分是我养的兵马抢的。 抢那些海外小国的。 还有一部分是寇府的生意赚的。 还有一部分是之前处理产业所得。” 寇季大致说了一些,并没有细说。 因为细说起来,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毕竟,寇府的生意有点多,也很复杂。 要说清其中的关系,说清如何盈利,以及每一岁的盈亏,要耗费不少口舌。 寇准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有些失神的道:“你把我大宋都掏空了……” 寇季笑着道:“祖父说笑了。我大宋的钱财,多的超乎您的想象。国库里如今虽然是空荡荡的。 可官家的私库,存钱已经超过了万万贯。 一字交子铺的存钱,恐怕已经达到了五十万万贯。” “不可能!” 寇准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寇季摊开手,笑着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字交子铺如今融入到了大宋,大宋朝有五成的富户、商人,把钱都存在一字交子铺。 百姓们亦是如此。 市面上虽然一直有钱财在流通,可更多的钱一直存在一字交子铺没有动。 如今民间一些大宗的买卖,几乎都是用一字交子铺的交子做交易。 所以不论市面上的大宗买卖如何交易,钱一直放在一字交子铺。 一字交子铺的存钱自然多。 此外,我大宋先后征下了河西、西夏、大理、辽国、高丽,几乎将他们钱财、藏宝,都搬空了。 如此庞大的钱财,入了我大宋,就进入到了一字交子铺。 朝廷分发给将士们、朝臣们、百姓们的,几乎都是交子。 您说说一字交子铺内的存钱,能不高吗? 再过一些年,朝廷的存钱恐怕会更多。 因为朝廷在大理发现的金银铜矿,在日以继夜的开采。 大理金银矿多寡,我不好说。 但是铜矿的数量大的惊人。 等它们全部开采出来以后,还是会存进一字交子铺。 所以一字交子铺的存钱会越来越多。” 顿了一下,寇季低声又补充了一句,“此前官家派遣刘亨去倭国,就是因为有人在倭国发现了一座银山。 那是一座真正的银山。 刘亨在倭国数年,已经开采出了不少银子。 如今正源源不断的运往我大宋。 所以一字交子铺现在的存钱,真的不多,因为以后会更多。” 寇准张着嘴,陷入到震惊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曾几何时。 大宋穷的国库里能跑耗子。 满朝文武往往会为了十万贯钱的走向,在朝堂上争吵好几日也不会停歇。 可如今呢? 大宋居然富有到了这个地步。 富有到让人难以置信。 寇季瞧着寇准一脸震惊,没有再开口。 寇准没办法理解大宋现在的富有。 寇季却能理解。 以往,大宋看着贫穷,那是因为大部分的钱不是被藏进了地里,就是在市面上快速的流通。 如今,交子已开始逐渐的替代铜钱,铜钱的储量自然直线上升。 此外,大宋征战敌国,所过之处,几乎是挖地三尺。 自然缴获到了庞大的钱财。 更重要的是,大宋一旦征灭了敌国,敌国大部分人都会沦为罪籍。 罪籍是没有私有财产的。 也就是说,大宋征灭一国,几乎就将人家给搜刮空了。 如此庞大的钱财,源源不断的汇聚到了一字交子铺,一字交子铺的存钱自然直线上升。 此外,朝廷在赏赐、抚恤等方面,如今用的都是交子。 交子取代了铜钱。 铜钱自然就存下来了。 寇准惊愕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愣愣的询问寇季。 “既然我大宋已经富到了这个地步,为何物价并没有上升多少?” 寇准虽然并不精通经济,也没系统的学过,但是作为曾经的总摄国政,他还是懂一些经济的。 寇季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和官家压着。事实上大宋的物价已经攀升了,只是不那么明显。” 毕竟,对穷人而言,只要不是生活必需品。 其价值高低,对他们而言就没有多大影响。 因为大部分的穷人,几乎都是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而他们所需的一些生活必需品,有一部分是官营,只要赵祯盯紧了,就没办法涨价。 对富人而言,一个烧饼一文钱也好,五文钱也罢,并没有啥区别。 真正深有感触的是那些处在中层的百姓。 只是这一类的百姓在大宋占少数。 当然了。 更重要的是寇季和赵祯二人十分默契的选择了没有释放一字交子铺的钱财。 一字交子铺如今除了给朝廷借款以外,并没有给民间借款。 一旦放出了对民间借款。 那大宋的物价会成倍数增长。 寇准沉默了许久,苦笑了一声,“老夫才辞仕几年啊。现在的大宋,老夫有点看不懂了。” 五十万万贯啊。 庞大到让寇准窒息的数字。 以前寇准在朝堂上的时候,一万万贯这个数字,大宋上上下下都不敢想。 如今不声不响的突破了五十多倍。 疯了吧? 寇准有点怀疑自己当了十数年假宰相。 寇季笑着道:“看不懂就慢慢看……” 寇准摇着头,低声道:“不去管它,不去管它……老夫该为大宋做的,都做完了。以后安安心心经营韩地就行。” 寇准盯着寇季,神色复杂的道:“大宋朝,现在是你们君臣施展拳脚的地方。” 寇季笑着道:“不过是薪火相传而已。” 寇准愣了一下,笑容灿烂的点了点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0章 贪婪在滋长……(今晚一更,明天补……) 寇季拱手,辞别了寇准,将寇府大宅内一应事务交给了寇准,也将寇府的部曲交给了寇准。 有寇准盯着,寇府大宅不会出任何麻烦。 寇天赐到了韩地以后,也不用再怕族人的欺辱。 寇府大宅被封,惊动了汴京城里不少人。 寇季回京以后,就一直没有参加早朝,也很少出去晃荡,可以说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可即便如此,汴京城上上下下依然关注着他。 寇府一旦有点风吹草动,立马闹的是街知巷闻。 一些人按耐不住,主动跑到了寇季的府邸打探消息。 寇季刚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向嫣便迎了上来,“相公,西伊王、东阳王、燕山王、西阳王四人前来拜访,妾身将他们安排在了兰园。” 寇季一边迈步往府里走,一边狐疑的道:“他们几个人跑来做什么?” 向嫣笑着道:“东阳王说,听到了府上发生了大事,所以过来看看。” 寇季思量了一下,撇着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向嫣继续笑道:“那妾身就不知道了。” 寇季一脸嫌弃的道:“他们也是没事找事,如今都封了王了,还往我府上跑。他们难道不知道,他们此举会让满朝文武睡不着吗?” 向嫣沉吟着道:“没那么严重吧?” 一群人领着大宋七成兵力在外面浪的时候,朝廷也没说严防死守。 如今回到了汴京城,手里的兵马几乎都交出去了,朝廷为什么还要严防死守? 寇季撇着嘴,讥讽的道:“人心太脏了呗。刀没架子脖子上的时候,刀有多锋利,没人在乎。刀驾在脖子上的时候,即便是一柄钝刀,也足以让一些人胆寒。” 向嫣将信将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不信?不信你就守在门口瞪着,要不了半个时辰,肯定有人上门。” 向嫣笑着点头道:“那妾身就在这里等一等。” 寇季留下了向嫣迈步去了兰园。 一进兰园,就看到了刘亨、种世衡等人坐在兰园中间的石桌前正在攀谈。 见到了寇季出现以后,四个人纷纷起身。 寇季瞧着他们四个,似笑非笑的拱了拱手道:“给四位王爷问安了。” 四个人哭笑不得的对视了一眼,纷纷躬身向寇季施礼。 寇季移步走到了石桌前,坐在了主位上。 种世衡四人才缓缓坐下。 寇季坐定以后,疑问道:“你们四个不好好在府上收拾东西,跑到我府上来做什么?” 刘亨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他刘府的大宅,早就被朝廷给收了。 此次回京,受封了王爵以后,赵祯也没有重新给他赐宅子的意思。 所以刘亨住在寇府别院里。 没事的时候就到寇府上来,带刘伯叙出去玩。 他今天到寇府上来,是准备带刘伯叙去郊外的马场骑马。 刚进了寇府大门,就撞见了种世衡等人,然后被一并拽了过来。 种世衡听到了寇季的问话以后,笑着道:“听说你府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过来看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寇季挑起了眉头,哼哼道:“我的事,你们也能帮上忙?” 种世衡干笑了一声。 寇季继续道:“我府上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朱能叫道:“寇公亲自到寇府大宅,封了寇府大宅的门户,还叫没事发生?”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马上就要举族迁移了,族里一些不成器的东西总得清理一下吧。你们不是也在清理门户吗?” 种世衡四人对视了一眼。 种世衡好奇的道:“寇公大义灭亲了?” 朱能有些激动的道:“你爹是不是被砍了,你动的手,还是寇公?” 寇季一脸黑线的道:“胡说八道。” 朱能嘿嘿笑道:“你向来洁身自好,寇公要清理门户,也只能清理你爹和你那些便宜弟弟。” 寇季翻了个白眼,“清理门户不代表就要把人全砍了。” 朱能一愣,干笑道:“你那几个便宜弟弟不砍了,留着过年吗?” 种世衡一脸赞同的点头道:“你那几个便宜弟弟可是人物。许官许爵,厉害的紧。听说你三弟收了城西瓦子市的一个青皮五千贯,许给了人家一个伯爵。 伯爵啊! 咱们在战场上砍一大堆脑袋才能换回来。 你三弟五千贯就给许出去了。 还真是厉害。” 高卫昭一直像是一个局外人,直到种世衡说完了话,他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低声道:“此事已经被御史奏报给了官家,官家已经将此事给压下来了。” 寇季瞥了几个人一眼,哼了一声道:“所以你们几个是来看我笑话的?” 朱能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咱们是来帮忙的,你那几个兄弟,你要是下不了手,可以交给我,我保证帮你办的妥妥当当,不留半点后患。” 种世衡接过话茬道:“交给我也行,我保证让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寇季冷笑了一声,“好啊!既然你们这么热心,那我就把人交给你们。如今人就在寇府大宅内,我祖父盯着。 你们只管去找我祖父要人。” 朱能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一僵,打了个哈哈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找寇准去要人? 那跟找抽有什么区别? 别看他们如今已经贵为王爵,寇准照样敢抽他们。 特别是朱能。 寇准就是用绳子将他吊起来抽,他也得陪着笑脸劝寇准别累着。 寇季瞪了朱能和种世衡一眼,没好气的道:“说说吧,到底跑到我府上来干嘛?别说是来帮忙的。” “真的是……” “再糊弄我,我就要送客了。” “……” 朱能、种世衡、高卫昭对视了一眼。 种世衡率先开口,“确实有一点小事请教你。” 寇季盯着种世衡没有言语。 种世衡继续道:“你看,咱们马上就要离开了。府上的一些产业也没必要留着了。你路子广,能不能找人吃下咱们的产业?” 寇季眉头一挑,眯起眼笑道:“行啊!不过你们的家业都不小,能吃下你们家业的人可不多。 我回头跟官家商量商量,看看官家能不能吃下你们的家业。 在咱们大宋朝,也只有官家能一口气吃下我们所有人的家业。” 种世衡脸上的神情一僵。 朱能急忙道:“我们就是为了避开官家,所以才找上你的。” 寇季冷笑道:“你们又不是在做贼,为什么也避开官家?” 朱能一脸尴尬的看着寇季。 寇季冷哼道:“官家在旨意上是怎么说的?浮财可以带走,田产、房产、铺面等都要献给朝廷。 官家的羊毛你们也敢薅。 你们还真是厉害。 你们真以为,官家封了你们为王,就奈何不了你们了?” 朱能脸色一苦,“我也不想薅官家羊毛。可你也知道,我那个封地,不比你们。我那个封地,就是一个穷乡僻壤。 周边还有强敌环伺。 要是没钱,根本就没办法经营。 更没办法招兵买马。 说不定不等我将封地传给我儿子,封地就被人给攻陷了。” 高卫昭弱弱的说了一句,“我那边也差不多……” 种世衡一脸凝重的开口,“我那边……” “行了!” 寇季斜了种世衡一眼,没好气的道:“他们的封地确实穷,可你的封地可不穷。” 种世衡瞬间瞪起眼道:“倭国还不穷?” 寇季被怼的有些说不出话。 在中原人眼里,除了中原,其他地方都是穷乡僻壤。 所以种世衡的话,绝大多数宋人都会认可。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道:“没事多读读书,多请教请教征下倭国的刘亨。” 刘亨听到了寇季提到了自己,随口说了一句。 “倭国不算穷……” 刘亨如今是大宋对倭的权威。 他既然开口说倭国不穷,那种世衡就没办法辩解。 寇季解决了种世衡,盯着朱能和高卫昭道:“你们的封地确实穷了一些,但你们不该惦记官家的钱财。 据我所知,官家早在封我们为王之前,就派人调查了我们的家业。 如今说不定已经被人死死的盯上了。 官家已经认定了那是他的产业了,你们虎口夺食,那就是找死。 封地太穷,那就想办法让封地富起来。 你们可以去鸿胪寺和户部,跟他们商议商议,在你们封地和朝廷疆域的边陲,开设边市。 然后你们到了封地以后,好好的挖掘挖掘,保不齐能找到什么金矿银矿的。 玉石、玛瑙说不定也能找到不少。 实在找不到,就去抓人,给你们放牧,然后贩卖牛羊。” 朱能和高卫昭听到了寇季的话,面露难色。 朱能迟疑道:“我大宋如今有不少草场,所牧的牛羊多不胜数。我们贩卖牛羊的话,根本赚不到什么。” 寇季瞪了朱能一眼,“多不胜数?百姓们都吃上肉了吗?” 朱能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郑重的道:“只要我大宋百姓一日吃不上肉,我大宋就永远缺肉。” 高卫昭小声的道:“贱卖不赚钱……” 寇季没好气的道:“你们牧马放羊又没多大成本。只要你们在西域和北疆立起旗杆,那些游荡在你们封地内外的小部族,还不立马跑过来依附你们? 有他们帮你们牧马放羊,你们需要花多少本钱? 牛羊崽子,他们自己就有。 你们无非是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草场,让他们安心的牧马放羊。 再不行,就派人去河西和兴庆府等地学一学。 学一学如何种地、如何种树。 反正大宋一直缺粮。 你们种出多少粮食,大宋都能消化。” 朱能迟疑着道:“会不会太慢了?” 寇季被气笑了,“你不会一边让人种地种树,一边带着兵马出去抢?” “朝廷能允许?” “朝廷为什么不允许?你们一个往西、一个往北,随便抢。只要不侵入到朝廷辖地,朝廷才懒得管你们。 朝廷不仅不会管你们,还会帮你们销赃。 我要是你们,现在就跑到户部去,死皮赖脸的赖在户部。 让户部给我出具一个免税文书。 有了免税文书,我抢的东西无论卖出去多少钱,都是我的。” “……” 朱能和高卫昭对视了一眼。 朱能呼吸有些沉重的道:“攻城掠地,朝廷也不会管吗?” 寇季听到朱能这话,瞬间明白了朱能的心思,“只要你每一岁交足了朝廷的岁贡,你在外面做什么,朝廷都不会管。” 朱能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高卫昭亦是如此。 种世衡突然觉得自己的封地不香了。 他们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 就会打仗。 他们手底下的人也一样。 给他们一块封地,让他们发展,恐怕要耗费很久很久,才能发展出一个样子。 但是让他们去攻城掠地、去抢劫,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出一大片疆土,劫掠海量的钱财。 “突然觉得,自己封在倭国,也不是什么好事……” 种世衡感叹了一句。 朱能和高卫昭脸上流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朱能冲着寇季眨了眨眼。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想都别想。” 朱能一脸尴尬的道:“我还没说……”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你不就是想要火枪和火炮吗?有了火枪和火炮,你可以用极少的兵力,打出硕大的战果。 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封地翻一个翻。 但我必须提醒你,治理封地就如同垒屋。 地基远比一切都重要。 地基不稳,你就是把屋子盖的再好,盖的再高,也经不起折腾。 所以在封地立律法,在封地兴教化,在封地上打上自己深深的烙印,才是重中之重。 我们的封地是要一直传下去的,而不是传几代就不要了。”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苦笑着道:“话虽如此,可我们一群武夫,攻城掠地还行,治理地方根本就不如那些文官。” 寇季翻了个白眼,“事实亲历亲为的话,你还当什么王爷?你不会趁现在去招募,去拉拢? 曹家离开汴京城的时候,田产、房产、铺面,一样没贪。 但却十分贪婪的搜刮干净了所有依附于曹家门下的勋贵府上的匠人和读书人。” 朱能和高卫昭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起身,对寇季躬身施礼。 “告辞!” 朱能和高卫昭二人匆匆的离开。 反倒是刘亨和种世衡依旧坐着。 刘亨不在乎那些。 种世衡则不需要像是朱能和高卫昭一样去招揽人手。 种家举族迁移到倭国,种世衡的叔叔必然同行。 他叔叔只要招招手,一大帮子读书人和道人,都会跟着种家赶去倭国。 有读书人和道人,种世衡封地上就什么人也不会缺。 在古代,一个合格的道人,能抵得过十个世俗的人才。 在古代,合格的道人标准是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有资格称之为一声合格的道人。 一些道家高人,更是全才。 比如种世衡的叔叔种放。 天文历法、医卜星相、兵法谋略、琴棋书画、商道政道等等等等,无一不精。 寇季见种世衡稳坐钓鱼台,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家底丰厚的人就是好。” 种世衡翻了个白眼,有种骂人的冲动。 你一个狗大户在评价一个贫民百姓家底丰厚,你还是人吗? 你寇家是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名门望族。 你祖父乃是当世圣贤,门生故旧满天下。 你寇季亦是如此。 更可恨的是,你寇季惯会收买人心。 只要你往高丽一站,吆喝一声,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去投奔你。 最可恨的是,你寇家富得流油,拿钱都能堆出一个富庶的封地。 你居然好意思说我家底丰厚? 脸呢?! 寇家听过种世衡的神情,看出了种世衡的心思,他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我祖父已经决定去韩地了。 他让我帮他多搜罗一些书籍,他准备到了韩地以后,再立一座文昌学馆。” 种世衡噌一下站起身,有种立马要离开的冲动。 “要走?” 寇季笑着问。 种世衡瞪了寇季一眼,重新坐下,哼了一声道:“寇公那可是活着的圣贤,要离开,那也得官家答应才行。” 寇季淡然笑道:“我祖父去意已决,官家是拦不住的。” 赵祯又没办法将寇准绑住,更不可能将寇准圈禁起来,所以寇准执意要走的话,谁也拦不住。 种世衡说不过寇季,只能冲着一旁的刘亨道:“我们封在一个地方,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就不帮我说说话。” 刘亨淡淡的瞥了种世衡一眼,“说什么?” 种世衡指着寇季,大声道:“他的封地上以后要什么有什么,我们什么也没有,难道不应该一起谴责他?” 刘亨哦了一声,道:“我请的人虽然没办法跟寇公比,但好歹也是大宋有名的大儒。” 说到此处,刘亨顿了一下,用手比划了一下,“七个!” 种世衡难以置信的看着刘亨。 七个大儒? 你在逗我? 那是大儒,不是大白菜。 刘亨看出了种世衡的想法,漫无条理的解释道:“我以前掌管的是皇城司,手里握着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中就有一些大儒的。 我帮他们找一找失散多年的儿孙,或者帮他们搭救一下已经被贬到穷乡僻壤门生子弟,他们应该能答应跟我离开。 此前我在攻破上京城的时候,还抓了十几个。 我闲碍事,杀了一大半。 若是知道他们有用的话,我肯定将他们留下。 那样的话,会更多。” 赵祯和寇季对辽地的南面官和文人,态度是一致的,坚决不用。 因此,刘亨在攻破上京城的时候,抓到了官员和文人,不是杀了,就是囚禁了。 赵祯和寇季也没找他要俘虏。 人就在他手里。 如今刚好用上。 种世衡听完了刘亨的话,差点当场发飙。 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种世衡盯着寇季和刘亨咬牙道:“朱能和高卫昭的封地,可都能往外扩张。我们的封地不是临海,就是被圈禁在海中间,根本没办法扩张。 你们两个就没什么想法吗?” 刘亨一脸无所谓。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先把自己的封地弄繁荣了再说吧,别好高骛远。 他们的封地太穷了,所以除了扩张,没有第二条路走。 你的封地可不穷。” 种世衡沉声道:“你们就甘心守着那么点封地?” 寇季冷笑道:“要不你取而代之?” 种世衡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果断起身,喊道:“当我没说……” 寇季冷冷的道:“以前你只是守着一个清涧城就满足了。如今官家给了你上百个清涧城。 你应该满足、知足。” 种世衡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道:“是我贪心了……” 寇季淡然道:“去了封地以后,好好的造船,多尝试造一些海船。等你造出的海船能容纳上千人,而不惧风浪的时候,你也可以出去开疆拓土。 到时候我可以告诉你,在什么地方有大片土地和海量的财富。” 种世衡闻言,点了点头,拱手道:“告辞……” 种世衡走后,寇季感慨道:“这人哪,总是贪心不足。贫穷的时候,想吃肉;吃上了肉了,又想住华屋;住上了华屋,又想要其他的。” 刘亨笑着道:“我就没那么多想法。” 寇季幽幽的道:“那你可就要小心了。种世衡在倭国站稳了脚跟以后,说不定就会盯上你。” 刘亨笑容灿烂的道:“他活都不一定能活过我们兄弟,又怎么敢跟我们兄弟作对?他要是敢动我的封地,毁了我和他之间为数不多的情分。 那我也不会对他客气。” 说到此处,刘亨盯着寇季笑道:“到时候占了他的封地,给你,你也好搬过来住,省得我们兄弟隔海相望。” 寇季失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真惦记上了人家的封地?我劝你还是别多想了,在大宋的力量还能震慑得住所有人之前,种家绝对不会破坏朝廷划下的封地。” 刘亨笑着道:“不是我想太多,而是他想太多。” 寇季摇头一笑,刚准备跟刘亨闲聊两句的时候,向嫣进入到了兰园。 “相公果然是料事如神,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上门了。” “谁?” “王公!” …… …… (PS:今晚有点事情出去一下,欠一更明天补,顺便汇报一下这个月的成果,这个月已经更新了三十五万了,更新量绝对是杠杠的,兄弟姐妹们有点啥就给点啥吧。别让稻草的成绩看着太寒酸……(●ˇ?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1章 给大宋一个百花齐放的机会 “王公?” 寇季有些意外,寇季原以为来的会是吕夷简,亦或者陈尧佐等人。 没想到居然是王曾。 王曾在辽阳府的时候,跟寇季表过态,算是加入到了赵祯和寇季建立的革新联盟。 也算是自己人。 他们五个新封的王爵聚集在一起,按理说王曾不应该担心的才对。 “请王公到后院里一叙。” 寇季吩咐了一声。 向嫣立马吩咐管家去将王曾迎到了后院。 向嫣自己则带着丫鬟下去泡茶。 王曾到了以后,寇季和刘亨二人起身施礼。 王曾回了一礼,三人落座。 坐定以后,王曾一脸埋怨的对寇季道:“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寇季翻了个白眼,“麻烦可不是我给你找的,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王曾没好气的道:“你明知道他们身份十分敏感,还敢让他们入府。” 寇季摊开手,“他们来的时候,我不在府上。他们可都是王爵,我府上其他人可不敢拦。” 王曾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种世衡几个人刚到你府上,就有人入宫去找官家禀报此事。 官家倒是不在意,但是吕夷简却十分在意,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看看你们几个王爷凑在府上,到底在做什么。” 寇季没有隐瞒,坦言道:“还能做什么?他们舍不得府上的那点田产、房产、铺面,所以来找我出个主意。” 王曾眉头一皱,“那些东西,朝廷可是要收回,归于国库的。户部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怎么敢惦记?” 寇季淡然笑道:“人心的贪婪永无止境。汉光武帝刘秀曾言:人心苦于不知足,才平定陇右,又想着蜀地。 得陇望蜀,是每一个人都难以避免的。” 王曾挑眉,盯着寇季道:“你是怎么给他们出主意的?” 寇季笑着道:“我当然是劝诫他们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 王曾瞥了一眼刘亨,目光又落在了寇季身上,沉声道:“可他们如今都走了,你们是谈崩了吗?” 寇季直言道:“崩倒是没崩,他们之所以急着离开,是因为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王曾对寇季的话将信将疑。 他缓缓起身,对寇季拱了拱手,“无论如何,我得去盯着点,避免他们干出什么蠢事。” 眼见王曾要走。 寇季赶忙开口。 “王公,近些日子我不宜入宫,烦劳你回宫以后,告诉官家一声,就说我祖父已经决定,要迁去韩地?” 王曾听到这话,一脸难以置信,他惊叫道:“你疯了,还是你祖父疯了?就他那个身子骨,一路舟车劳顿他受得了吗? 再说了,官家封你为王,是让你寇氏族人迁去韩地,而不是让寇公。” 寇季感慨道:“此事是我祖父自己定下的。” 王曾大摇其头,“官家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让一个活着的圣贤离开汴京城,离开大宋。” 圣贤,是受万人敬仰的存在。 圣贤,也是一个标杆。 只要圣贤人在汴京城,那汴京城就是天下文人的圣地。 天下文人,无论是追随圣贤,又或者效仿圣贤,都会聚集到汴京城。 赵祯可以在中间任意取用。 同时也可以在给祖宗的祭文中,吹一吹自己的文治功勋。 著史的人,看在他坐朝的时候出现了圣贤的份上,也会对他手下留情,甚至褒奖几句。 圣贤重要性如此大,赵祯怎么可能让圣贤离京。 寇季看着王曾认真的道:“王公,我祖父是什么性子,你一清二楚。如今他心意已决,谁也拦不住。 官家要是执意留他,他要犯了脾气,那到时候恐怕就会闹出许多让官家难堪的事情。 所以还请你劝阻官家一二,让官家放我祖父离京。” 王曾盯着寇季沉声道:“那可是圣贤,在百姓们心里,在读书人心里,地位仅次于官家。 你们这些王爷,宫里那些皇子皇女,也远远没有他重要。” 寇季失笑道:“圣贤也是人,不是庙宇里的泥塑雕像。想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想留的时候谁也赶不走。” 王曾阴沉着脸,陷入到了沉默中。 许久以后,瞪着眼看着寇季,“寇公离京,是不是跟你有关?” 寇季听到王曾这话,一脸哭笑不得。 王曾的话不重,但是里面蕴含的意思却很重。 他在质问寇季,是不是寇季求着、逼着寇准离京的。 寇季感叹道:“就我祖父那性子,他要是不愿意离开,谁能逼他?” 王曾迟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也对,你祖父要是犯了脾气,谁的面子也不给。当年拽着太宗的袖子,硬拉着太宗听他谏言,险些弄的太宗下不了台,他也浑然无惧。 他要是不愿意离开汴京城,你非逼他的话,他肯定会大嘴巴子抽你。” 说到此处,王曾顿了一下,心里十分不痛快的疑问道:“他为何要离开汴京城?他难道不知道,离开了汴京城,我们这些老友,他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吗?” 寇季坦言道:“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我,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天赐,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寇氏。” 王曾沉声道:“听说今日寇公封了寇府老宅,难道跟此事有关?” 寇季摇头笑道:“有一点,但不全是。祖父是觉得,汴京城里的文脉,已经彻底的成型了。 汴京城里有他无他,影响都不大。 所以汴京城他可留,也可以不留。 寇氏世代名门,传承的时间长了,多少有点问题。 你也知道,我不会离京。 所以到时候韩地就要交给天赐。 天赐年幼,未必能治理好韩地,也很难压得住那些寇氏的族老,以及我爹和我那些不成器的弟弟。 所以我祖父得去一趟韩地。 帮着天赐在韩地站稳脚。 顺便帮韩地立起文脉。 只要在韩地立了华夏文脉,那韩地以后无论如何变迁,都将会成为我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王曾听完寇季一席话,神色十分复杂。 寇准去韩地,私心大于公心。 但寇准早以离开了中枢,为自己的氏族考虑,那也是应有之理。 当然了,这只是从眼前看。 从长远的看,寇准公心大于私心。 因为寇准一旦在韩地立起了文脉,让华夏文化取代韩地所有的文化。 那韩地就会彻底成为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即便是以后不断的变迁。 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就像是五代十国时期,列国纷争,争斗不休。 可华夏就是华夏,不会因为你分成了几个国朝,就变得不是华夏。 待到江山一统以后,若有华夏之地,华夏百姓流落在外,华夏上下,也会时时惦念,亦会竭尽全力,让其回到华夏的怀抱。 就像是昔日的燕云。 它被人占领了,不代表华夏上下的人就能忘了它。 反而,在它没有回到华夏怀抱的时候,华夏上下所有人都会惦记着它。 “可你祖父一旦离开汴京城,恐怕会有许多人说闲话。有可能对官家不利。” 王曾沉声道:“一句容不下圣贤,就足以让官家失去许多读书人的人心。” 寇季沉吟道:“我大宋昔日羸弱的时候,能生出圣贤,如今春秋鼎盛,能生出的圣贤恐怕更多。 我祖父离开大宋,可以让百花齐放,争相斗艳。 我祖父要在,必然会压的百花喘不过气。 因为只要我祖父在汴京城,其他人就算有多大的成就,也很难越过我祖父,去成为圣贤。” 王曾陷入到了沉默中。 寇季继续道:“以你和我祖父的交情,我祖父一旦离京,你必然去相送。到时候你可以和我祖父谈论谈论类似的话。 然后再将其宣扬出去。 到时候大宋的文人们,不仅不会埋怨官家无容人之量。 反而会争先恐后的为朝廷出谋划策,为朝廷建功立业,争做我大宋第二个圣贤。” “呼……” 王曾长吁了一声,苦笑着的道:“你小子说的,我都动心了。看来你是把人心琢磨透了。” 寇季摇头一笑,“人心,复杂得很。没有任何人能琢磨透,也永远不会被人琢磨透。” 王曾用手指点了点寇季,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祖父的身子骨可不好……” 寇季笑着道:“我祖父近些年离开了中枢,少了操劳,少了烦心事,身子骨不仅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差,反而变得更加硬朗了。 你回头给我祖父送行的时候,可以好好瞧瞧。” “罢了罢了……既然寇公心意已决,我自然会如实禀报给官家。至于官家会不会放人,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祖父是个倔脾气没错。 但官家也不是软柿子。” 王曾丢下了这话,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寇府后院。 刘亨在王曾走后,一脸愕然的凑到寇季近前,“四哥,寇公还真要去韩地啊?” 寇季愣了一下,“之前跟种世衡攀谈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刘亨沉声道:“我以为你是为了刺激种世衡,故意那么说的。” 寇季失笑道:“我真要是为了刺激他,也不需要拿我祖父说事。我虽然没有大儒叔父,可是我需要大儒的话,也能从大宋带走一大批。” 如今大宋一大半的大儒,都在天圣馆里进行各种学术研究。 一些大儒近乎到了入魔的地步。 别人想要用他们做事,费尽口舌也未必成功。 可寇季想用他们做事的话,只需要小小的展露一些手段足以。 寇季只要将他们的心勾走,那不用他招揽,那些大儒们也会争先恐后的往韩地跑。 大宋如今急需发展,需要那些大儒们一些支持。 寇季不好挖赵祯的墙角,所以没动手。 若是换成旁人的话,寇季早动手了。 刘亨听到了寇季的话,就知道寇季的话不是在作假,他一脸羡慕的道:“有寇公帮忙,你在韩地的封地,肯定会稳如泰山。”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手里握着一帮子大儒,你羡慕我?” 刘亨低声笑道:“也没有一大帮子,就十几个。”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刚才不是说七八个吗?” 刘亨嘿嘿笑道:“我是怕人惦记,所以少说了一些。我可是将辽国近半数的大儒一网打尽了,怎么可能只有七八个。 那些人都是大儒,在我大宋也能叫得上名号的。 我怎么敢轻易将他们砍干净。” 寇季斜眼瞪着刘亨。 刘亨继续道:“你也了解咱们大宋文臣的德行。万一他们仰慕其中某一个大儒,我又恰巧将人给砍了。到时候闹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我。 所以在攻破了上京城,拿下了那些大儒以后,我就留了一手。” 寇季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分我三个!” 刘亨笑容灿烂的道:“我给你留了五个。” 寇季点头道:“我也不占你便宜,回头我送你一批手艺高超的匠人和精通农桑的农人。” 刘亨笑着道:“咱们兄弟分那么清楚干嘛?”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咱们兄弟当然不需要分的那么清楚。可封地上以后是那两个小兔崽子做主。 一碗水若是不端平了,他们要是闹起了矛盾,那可就不好了。” 刘亨一愣,“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怎么可能闹矛盾。” 寇季摇着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利益上的东西,还是梳理清楚,友情才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当初我找上你的时候,若是用了你,还拿了所有的钱,你还会真心跟我相交吗?” 刘亨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笑道:“你不是要找伯叙去郊外骑马吗?” 刘亨笑着道:“他和天赐去了工部,正在誊抄工部的造船卷宗,一会儿才能回来。” 说到此处,刘亨感慨道:“说实话,若不是近些日子我陪着伯叙一起观看工部造船的卷宗,我都不知道我大宋居然可以造出在大海上航行月余,而不需要靠岸的船只。 也不敢想我大宋竟然能造出能容纳两千多人的超级大船。” 古代的航海业,并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落后。 相反,在海禁出现之前。 古代的航海业在世界上还是处在领先位置的。 特别是大宋朝,海外贸易是大宋朝的一大支柱产业。 大宋的瓷器和丝绸更是海外的畅销品。 每一岁能为大宋带来巨大的收益。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在航海业方面的政令十分宽松,甚至经常会推出一些扶持的政令。 但自从海禁出现以后。 许多航海资料、造船资料、造船图纸等等,被束于高阁。 最终被虫蛀、被焚毁。 直至失传。 所以刘亨说出这番话,寇季没有半点惊讶。 因为他不仅知道航海业发展的历史,还看过工部存的一些资料和图纸。 寇季笑着对刘亨道:“海船的营造,还有许多要提升的地方。等以后闲暇了,我再跟你细细的说。” 刘亨郑重的点头。 向嫣在这个时候,恰巧带着丫鬟们捧着茶点过来。 见到了石桌前只有寇季和刘亨,一脸惊讶,“王公呢?” 寇季笑着道:“已经走了……” 向嫣点了点头,放下了茶点,离开了后院。 寇季和刘亨在后院里闲聊了一会儿。 寇天赐和刘伯叙二人带着一群门客,一卷卷的书画,回到了府上。 刘伯叙在得知了刘亨特地在寇府上等着他,要带他一起去郊外骑马。 于是乎将书画丢给了寇天赐,一脸欣喜的跟着刘亨离开了寇府。 刘伯叙其实并不喜欢骑马。 他只是想跟他爹一起骑马,享受那种有爹陪伴的感觉。 刘亨和刘伯叙父子离开以后,寇天赐就带着自己的书画,一头扎进了属于他自己的书房,开始潜心研究了起来。 虽然寇季只是让他和刘伯叙二人去看工部造船的卷宗,并没有吩咐其他的。 但寇天赐却知道,他爹吩咐他做的事情,对他以后肯定十分重要,所以不敢懈怠。 寇季在刘亨和刘伯叙离开以后,寇季找到了向嫣,将寇准准备去韩地的事情告诉了向嫣。 向嫣得知了此事以后,大吃了一惊。 但却没有什么想法。 因为她心里清楚,寇准做了决定的事情,不是她能干预的。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将寇准要带的东西,以及寇准到了韩地以后所需的东西,提前为寇准准备好。 此外,还有一些要提前带过去的浮财,以及建设封地要用的东西也得准备。 更重要的是,府上的一些部曲、匠人,向嫣都要挨个的询问,看看他们是不是愿意跟着寇准去韩地。 愿意的,向嫣就得帮他们收拾东西,做一些准备。 不愿意的,向嫣也不会勉强。 只不过会解除他们和寇府的长契,改为短契,在寇府浮财搬完,在寇府的田产等物交给朝廷以后。 向嫣就会遣散他们。 向嫣在跟寇季简单的商量了一番后,就带着一群丫鬟仆人离开了后院,去做事了。 寇季一个人悠闲的躺后院纳凉。 只是他一个人没待多久。 有人闯进了寇府,打破了寇季的悠闲生活。 赵祯着一身便衣,一手拽着一个小丫头,迈步进了寇府后院。 陈琳紧紧的跟随在赵祯身后。 除了陈琳以外,还有一些负责赵祯安危的暗卫跟随。 到了后院门口。 暗卫们停下了脚步。 只有赵祯、陈琳和两个小丫头进了后院。 两个小丫头被赵祯拽着,不情愿的撅着嘴,挪动着脚。 寇季看到了赵祯出现,赶忙从摇椅上起身,躬身施礼,“臣寇季,参见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私底下四哥就不必拘礼了。先说说你家这两个丫头吧。” 说话间,赵祯将手里的两个丫头提溜到了寇季眼前。 其中一个丫头见了寇季,哼了一声,别过了头。 另一个丫头一脸腼腆的站在寇季面前。 寇季瞧了她们二人一眼,笑着问赵祯,“她们两个做什么了?” 赵祯没好气的道:“她们两个在后宫里玩火,差点点了朕的后宫。” 寇季点了点头,盯着那个别过头的丫头,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跑到宫里去了?” 寇卉迟疑了一下,依旧侧着头,没有言语。 倒是一旁的宝庆,小声的道:“是我在宫里待着无聊,所以差人请卉儿入宫的。” 寇季笑着道:“所以你们差点将皇宫给点了?” 宝庆小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脑袋。 寇季再次看向了寇卉,道:“犯了错,也不知道认错吗?” 寇卉咬了咬牙,犹豫再三,语气生硬的开口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寇季失笑道:“你不是故意的,就差点点了后宫,你要是故意的,岂不是真的将后宫给点了。 也就是官家仁厚,纵容你们两个调皮。 若是旁人,早就将你们拉出去打板子了。” 寇卉咬了咬牙,没说话。 她虽然胡闹了一些,但并不是那种没担当的女孩子。 错了就是错了。 敢做敢认。 寇季指了指自己书房所在的位置,“罚你们去默书,等我闲暇了再收拾你们。” 赵祯在寇季说完话以后,也跟着吩咐了一声,“陈琳,你去盯着。” 陈琳识趣的点了点头。 带着寇卉和宝庆离开了寇府后院。 他知道寇季和赵祯有一些私底下的话要讲。 陈琳带着寇卉和宝庆离开以后,寇季请赵祯坐下。 二人并排躺在躺椅上,一边吹着凉风,一边低声攀谈。 赵祯一边晃着摇椅,一边低声道:“朕登基之初,从没有想过我大宋能有今日。” 寇季笑着道:“没想过我大宋会变强大?” 赵祯摇头,自信的道:“朕相信,只要朕勤恳,我大宋肯定会变强。朕只是没想到,我大宋会强到如今的地步。 朕也没想到,我大宋的强敌辽国,会终结在朕的手里。” 赵祯说的是实话。 他最初登基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拿回燕云十六州,其他的真的没敢多想。 可如今大宋不仅拿回了燕云十六州,还征灭了辽国。 如今的大宋,版图扩张了十五成,四海无敌,超出了赵祯预期太多太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2章 财大气粗的赵祯 赵祯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寇季身上,笑着道:“朕一直都记得四哥当初跟朕说过的话,朕也坚信四哥能做到。但是朕没想到,四哥做的比朕期望的要好太多太多。” 寇季淡然一笑,谦逊的道:“官家说笑了,我大宋能有今日,是所有人的功劳。” “所有人的功劳?” 赵祯晒笑了一下,幽幽的道:“指望他们,我大宋不可能有今日的局面。朕估计只能守着祖宗的江山过日子。” 大宋的文武是什么样子,赵祯清清楚楚。 在翻阅太祖、太宗,以及他父皇的起居注的时候,看的更清楚。 寇季失笑道:“照官家的意思,大宋能有今日,成了臣一个人的功劳了。臣自己有自知之明。 臣一个人可没办法造就如今的大宋。” 虽说大宋能有今日,寇季功劳确实一小。 可寇季绝对不可能占据所有的功劳。 他一个人没办法造就如今的大宋。 只能说是他一力主导了如今的大宋盛世。 赵祯笑了笑,没有跟寇季继续争辩这个问题,他迟疑着道:“眼看着盛世就要临近了,寇公现在离开,是不是不太妥当?” 寇季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赵祯继续道:“寇公对我大宋,功勋卓著。我大宋能有如今的盛世,他居功甚伟。 如今眼看着盛世就要到了,他难道不想留下看看自己增砖添瓦搭建出的盛世吗?” 寇季听到此话,哭笑不得的道:“官家是前来挽留我祖父的?”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感叹道:“朕又不是一个昏君,怎么可能眼看着圣贤离朕而去。” 寇季沉声道:“我祖父只是离开汴京城,可不是离开大宋。韩地,如今可是我大宋的疆土。 虽然官家将韩地封给了臣。 可韩地依然是大宋之地。” 赵祯微微愣了一下,“照你的说法,是朕矫情了?” 寇季笑而不语。 赵祯感慨道:“朕是真的舍不得……” 寇季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臣也舍不得。” 赵祯瞥向了寇季,质疑道:“那你还让寇公离开?”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祖父心意已决,谁能阻止?” 赵祯沉声道:“是因为你爹和你那几个兄弟?”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一下,补充道:“你那几个兄弟干的蠢事,朕都知道。就他们几个干的那点蠢事,还不足以让一个圣贤离朕而去。” 寇季坦言道:“我祖父有他自己的想法,我是劝不动。要不官家你去试试?” 赵祯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王曾已经将寇公要离开的理由告诉朕了。朕只是过来找你,看你能不能留下寇公。 你既然也留不下寇公,那就没人能留下寇公了。 朕就不去触那个霉头了。” 赵祯感叹道:“寇公对我大宋劳苦功高,他要离京,朕不得不赏,朕再给你添……” 不等赵祯把话说完,寇季果断道:“官家许我寇氏一块富庶的封地,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多做赏赐了。 官家真要是想赏赐我祖父,不如就让人将龙图阁内典藏的一些孤本,让人誊抄一份,赐给我祖父。 我相信,我祖父看到了那些孤本的誊抄本,一定比看到官家伤的其他东西要高兴。”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朕会尽快让人将龙图阁内的典藏孤本誊抄一份。” 说到此处,赵祯看着寇季道:“天赐最近和西阳郡王世子一个劲的往工部跑,去查阅工部的一些卷宗,怪累的。 要不朕吩咐人顺手将工部的那些卷宗也誊抄一份。” 寇季笑着道:“不用了。他们还小,不知道那些东西的珍贵。所以需要自己动手誊抄,才会珍惜那些东西。” 赵祯感慨道:“朝中六部,你单单只让天赐去了工部,只让他誊抄工部的东西。四哥你还是那么重视工部,重视匠技。”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世人不重视匠技,总是觉得匠人低人一等。却不知道,一个国邦要发展,要强大,绝对离不开匠人。 就拿我大宋现在来说。 若非匠人们造出了火枪和火炮,我大宋拿什么横扫四夷? 又拿什么压着四夷打? 虽然匠人们没有去战场上流血。 但他们用他们的技艺为大宋出了力。 让大宋少流了不知道多少血。 为大宋节省了不知道多少时间。 这些东西别人看不到,但我却能看到。” 说到此处,寇季盯着赵祯道:“所以越是高明的匠人,越应该被朝廷重视。” 赵祯沉吟着点了点头。 匠人给大宋带来的变化,赵祯是看在眼里的。 他也慢慢的开始重视起了匠人。 只是匠人在固有的阶级层次中,地位并不高。 所以赵祯也没办法一口气将匠人的待遇提高到一个很高的层次。 “我们改制的时候,想办法拔一拔匠人的地位……” 赵祯沉吟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寇季笑着道:“文制革新,会比武制革新麻烦很多。” 赵祯郑重的道:“朕相信,再大的麻烦,我们也能解决。” 寇季笑着点头,“官家有信心就好。” 赵祯看向了寇季,道:“说到麻烦,朕现在就遇到了一个麻烦。朕派人在江南、河东等地招募兵马,并没有招募到多少人。 跟朕的预期严重不吻。 朕派去的人上奏书给朕,当地的百姓并不踊跃。” 寇季愣了一下,思量着道:“官家可以拖一拖,拖到了冬日再试试。” 赵祯狐疑的看向寇季。 寇季笑着道:“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那些豪门大户用得上百姓。所以百姓只要稍微出一些力,就能混到一口口粮。 他们饿不到,自然不会为了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去当兵吃饷。 等到了冬日,农闲了以后。 那些豪门大户自然会逼着百姓去当兵。” 赵祯沉吟道:“若是那些豪门大户转性了呢?” 寇季感慨道:“他们要是转性了,那他们就不是豪门大户。” 赵祯思量着道:“也是……朕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此次募兵,干系重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寇季点头道:“臣能理解。” 赵祯盯着寇季道:“四哥何时入宫来帮朕?没有四哥在边上为朕出谋划策,朕做起事来并不顺手。” 寇季笑着道:“此事取决于官家,而不是臣。” 赵祯沉默了一下,道:“朕一会儿回宫以后,就让钦天监的人挑一个日子。然后下旨让天赐和宝庆成婚。” 赵祯说到此处,一脸感慨的道:“一晃眼,朕的宝庆都大了。朕至今都记得朕为了子嗣的事情大动肝火的时候。”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是舍不得?” 赵祯没好气的道:“你都舍不得让寇卉做皇子妃,朕怎么舍得将女儿嫁出去。”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当时这桩婚事,可是官家你亲自定下的。” 赵祯叹了一口气,“朕也没料到,朕年长的一子两女中,就宝庆最让人省心。” 寇季沉吟着道:“听官家的意思,寿庆不让你省心?” 赵祯一脸无奈的道:“闹腾的很……前些日子还闹腾着要嫁给吕公著。” 寇季一愣,迟疑着道:“吕公著可比寿庆大了不知道多少。” 赵祯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也是一愣,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在大宋朝,年长的姑娘嫁给年幼的男子,会被人诟病。 但是年幼的姑娘嫁给年长的男子,却十分稀松平常。 寇季干笑着道:“寿庆才多大,怎么想着要嫁给吕公著呢?” 赵祯淡然一笑,“还能怎么想的,当然是为了给自己弟弟铺路……” 寇季眉头一挑。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寇季不要再继续讲这个话题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寇季感慨道:“即使如此,官家将寿王托付给我,可是将我也牵连到其中了。”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曹玮临终的心愿,朕没办法拒绝。朕若是拒绝了,曹玮恐怕难以安息。 曹玮为我大宋,差点把血都流干了。 朕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去。” 寇季赞叹道:“官家仁义……” 赵祯缓缓起身,道:“行了,朕也该回宫了。离宫久了,谁知道会不会又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寇季闻言,也没有挽留赵祯。 赵祯迈步走到了后院的月亮门处的时候。 陈琳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月亮门外,躬身等候着赵祯。 寇季在赵祯走后,躺在摇椅上摇了又摇。 “果然……当皇帝不是什么好事情……” 幼子还没有长大,就已经有人开始为幼子铺路了。 以后少不了要为了争权夺利而斗争。 到时候兄弟相争。 赵祯可有得受了。 更重要的是,赵祯明明能看到,却没办法根除此事。 因为此事不是赵祯想能阻止就能阻止的。 身为一国主宰,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儿子身边,盯着儿子。 而儿子身边的那些人,时时刻刻影响着儿子。 所以争斗难以避免。 偏偏,赵祯还没办法处理儿子身边的人。 总不能为了防患于未然,将儿子他娘砍了,让儿子仇视他吧? 那样也太不近人情了。 也不是他赵祯的做派。 “一个个心倒是不小,但也不想想官家才多大。想争权,熬得过官家再说吧。熬不过官家,以后恐怕就要被扔到穷乡僻壤当藩王了。 大宋大得很,封的过来。 实在没地方封了,也可以去抢一块地方。” “……” 寇季嘀咕着嘀咕着就睡着了。 一直睡到了日落西山。 在向嫣的呼唤声中缓缓清醒。 清醒以后,想起了寇卉和宝庆还在书房里默书,然后就赶了过去。 赶到了书房以后,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只看到了乱成一团的书房。 最终在向嫣调笑声中,遗憾的离开了书房。 “那丫头现在被你惯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后有你头疼的……” “一个宠坏了,那就再生一个!” 寇季朗声回应了一句,然后带着向嫣回了房。 …… 三日后。 陈琳手握着一卷圣旨,到了寇府。 寇季领着向嫣、寇天赐听旨。 陈琳展开了圣旨,将圣旨的内容宣读了一遍。 寇天赐的婚期便定下了。 七月二十三。 “距离婚期还有十五天……” 寇季在吩咐人带着陈琳下去歇息以后,侧头对向嫣说了一句。 向嫣沉吟着道:“只有十五天,时间有点赶……一些亲戚都没办法顾及……” 寇季点头道:“确实有点赶,没办法全部顾及到。不过官家既然已经下旨了,那就没有回转的余地。” 说完这话,寇季看向了一直在一旁发呆的寇天赐。 “你有什么想法?” 寇天赐缓缓回神,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给聘礼吗?” 寇季和向嫣皆是一愣。 向嫣捂着嘴笑了起来。 寇季没好气的道:“公主成婚,那叫招东床。虽然公主会跟着你一起去韩地,但是在名义上,你是入了公主府,成了驸马。 就像是民间招赘婿。 所以你觉得要给聘礼吗?” 寇天赐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向嫣笑着道:“聘礼还是要给的。但不需要给太多东西,只需要依旧礼节,准备好宾客们想看的东西就行。” 寇季点头道:“你老泰山可是大宋第一富。你还想在他面前装阔吗?” 寇天赐苦笑了一声,“我就随口一说……” 寇季听到这话,也不再挖苦寇天赐。 “嫣儿,你下去吩咐府上的人现在就开始准备。” 寇季对向嫣吩咐了一句。 向嫣答应了一声,下去找管家商量。 寇季在向嫣走了以后,对寇天赐招了招手。 “你随我到书房……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寇天赐跟着寇季,到了书房。 父子二人坐定以后。 寇季盯着寇天赐,认真的问道:“准备好了吗?” 寇天赐很少见到寇季在他面前流露出认真神色。 突然看到了寇季一脸认真,就赶忙端正了态度,盯着寇季道:“您早就跟我说过了,说回到汴京城以后,就要跟宝庆成婚。 我有心里准备。” 顿了一下,寇天赐又道:“我和宝庆的婚事是从小就定下的。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有了心里准备。” 寇季摇头道:“我是问你,做好准备成为一个男人,成为一个一肩扛起一个家的男人了吗?” 寇天赐张了张嘴,很想喊一句‘我准备好了’。 但张了几次嘴,都没喊出声。 他不想在寇季面前说谎,也不想欺骗寇季。 男人这两个字对他有点遥远,因为他现在还小。 寇季见此,对寇天赐招了招手。 寇天赐走到了寇季近前。 寇季拍着寇天赐的肩头道:“你还小,按理说现在成婚有点着急。可现在事情赶到了眼前,你不得不和宝庆提早成婚。 宝庆那丫头,现在估计连情情爱爱是什么东西都搞不明白。 所以有两件事,为父必须提醒你。 第一,在你没有准备好做一个扛起一个家的男人的时候,不要碰宝庆。 第二,照顾好宝庆。 她此番嫁给你,跟你去了韩地,以后想见自己的爹娘一面都难。 也许一辈子只能见那么两三次。 她唯一的依靠就是你。 你若对她不好,那就没人对她好了。” “什么叫不要碰?” 寇天赐疑问。 寇季淡淡的道:“过几日宫里的嬷嬷会来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寇季感叹道:“近些日子有什么想问的、想学的、想知道的,都可以来书房找我。不然你离开了汴京城以后,我想教导你,恐怕都没多少时间。” 寇天赐郑重的点头。 寇季见寇天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让寇天赐下去了。 寇天赐走后,寇季长叹了一声。 寇天赐和宝庆现在成婚,确实太早了。 两个人,一个是半大的娃娃,一个是娃娃。 成婚以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相敬如宾。 “为什么不让天赐碰宝庆?” 陈琳不知道何时进入到了寇季的书房,盯着寇季,眼中充满了疑问。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回宫以后,找个御医问一问就知道了。” 陈琳一愣,沉吟道:“过早的破身,有害处?”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不是有害处,是有大害处。” 陈琳点了点头,道:“咱家回宫以后,会找御医证实此事。” 寇季懒得继续跟陈琳讨论这个问题。 他十分不客气的道:“我让人带你下去歇息,让你喝点茶水就离开,你还留在我府上做什么。” 陈琳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官家想赐给宝庆公主三千甲士。” 寇季心头一惊,“御林卫的标准?” 陈琳点头。 寇季疑问道:“官家怕宝庆到了韩地以后有危险?” 陈琳点头道:“韩地初定,那些高丽俘虏会不会随时反叛,谁也不知道。官家只是想给宝庆公主留一个保命的本钱。” “也是给天赐留一个保命的本钱……” “你知道就好……” 寇季笑着道:“官家还真是大方。” 陈琳微微仰起头,“我大宋如今富有四海,百姓数千万。宝庆公主可是官家最宠爱的公主,官家自然要对宝庆公主慷慨一些。” 寇季撇撇嘴道:“官家无非是不想给其他嫁妆而已。你当我不知道啊?”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官家又不缺钱。”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再多的钱,对官家而言,也不够用啊。什么宝庆公主是官家最宠爱的公主,骗人的吧?” 陈琳咬牙切齿的道:“你又不缺钱,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寇季瞪着眼,盯着陈琳质问道:“谁会嫌钱多?” 陈琳恶狠狠瞪着寇季道:“宝庆公主确实是官家最宠爱的公主,官家为宝庆公主准备的嫁妆不少。 只是被人给拦下了。” “谁?” “死要钱的王曾呗,还能有谁?” “……”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陈琳哼哼道:“官家今日将礼单交给了礼部,礼部还没捂热乎,就被王曾给瞧见了。他看完了官家的礼单以后,立马去找官家理论。 扬言称,大宋如今四处都需要用钱。 钱财就应该用在刀刃上。 还说宝庆公主嫁去韩地,给兵远比给钱财要好。 给钱财,宝庆公主没地方化。 给兵,可以安身保命。” 寇季沉吟着道:“说的也对,如今韩地百废待兴,钱财确实没多大用处。带过去以后,除了藏着,什么也做不了。” 寇季可比宋人见识要广博。 知道钱财的作用是花,而不是藏。 如今韩地百废待兴,什么商业都被摧毁了一个干净。 钱带过去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作用。 再说了,宝庆带那么多钱财也没有用。 寇府别的没有,就是钱多。 要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陈琳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道:“你刚才不是还口口声声的说,没有人不爱钱吗?”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淡淡的道:“官家既然已经决定给兵马了,那我爱不爱钱,重要吗?” 陈琳被怼的说不出话。 寇季沉吟着道:“就算不能给大批的金银珠宝做陪嫁,体己钱总得给吧?” 陈琳闻言,正色道:“这个你放心,官家已经将准备赐给宝庆公主的食邑、公主府,兑换成了钱财。 她走的时候会给她带上。 此外,官家回头回下旨。 你韩地每一岁的岁贡,可以留下一半交给宝庆公主,当做她的体己钱。”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官家为了宝庆,居然在岁贡上做文章,王公就没拦着?” 陈琳摇头。 寇季有些好奇的道:“官家到底给宝庆准备了多少嫁妆,以至于王公为了拦下嫁妆,连岁贡都能想让。 甚至破天荒的让官家赐下了甲士?” “咱家算过,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大致相当于一千万贯。” 寇季一点一点瞪大眼,感慨道:“官家还真是财大气粗……我现在相信宝庆是官家最宠爱的公主了。 难怪王公情愿给兵,情愿给甲士,也不愿让官家把嫁妆许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3章 唯有寇季能降妖(三更,一万八……) 价值一千万贯的嫁妆,对赵祯而言,不算什么。 但是对大宋朝野上下的官员而已,那就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 也难怪王曾在拿到了礼单以后,会去找赵祯。 寇季感慨之余,随口问了一句,“宝庆此前的嫁妆里,包含公主府和食邑换成的钱财吗?” 陈琳坦诚的道:“只包括食邑……” 寇季沉吟着道:“以宝庆的身份,出阁以后,获得的食邑应该在一千户左右。逢年过节再加一些的话,应该会在一千三百多户。 每年的收益应该在五万贯左右,若是富庶一点的地方,恐怕更多。 依照五万贯算的话,十年就是五十万贯。 二十年就是一百万贯。 宝庆如今还年幼,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的话,必然能长命百岁。 那她从食邑上应该能获益四百多万贯。 也就是说官家给的嫁妆也不多,就五百多万贯而已。 还好官家没将宅院算进去。 依宝庆的身份,出阁以后,少说要在汴京城最中间的位置,安排一座大宅子做公主府,还得在外城准备两处别院。 依照如今汴京城宅院的价钱。 官家若是将宅院算进去的话。 那宝庆可就嫁亏了。” 陈琳冲着寇季一个劲的翻白眼。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把嫁公主的事情说的如此市侩的。 “你好歹也是我大宋枢密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像是市井小民一样市侩呢?” 陈琳眼见寇季还有开口的意思,就忍不住出声讥讽。 寇季反问道:“难道我算的不对?” 陈琳义正言辞的道:“当然不对,公主乃是千金之躯,能下嫁到你们寇府,是你们寇府的荣幸,你寇府不应该计较钱财。” 寇季淡淡的道:“我也没计较,只是忍不住说了说而已。”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官家就是差咱家过来跟你通个气的。官家说了,钱被人拦下了。看看你还需要什么其他的,他可以想办法添上。” 寇季沉吟了片刻道:“给点农具,给一些匠人,再给一些读书人吧。如今韩地最缺的就是农具和匠人。 读书人的话,官家看着给一些就行。” 陈琳见寇季并没有狮子大开口,脸色缓和了不少,“咱家会如实禀报给官家的。” 说完这话,陈琳也没有多留,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季的书房。 陈琳走后。 寇季叹了一口气,略微揉了揉眉心。 赵祯突然赐给了宝庆三千甲士,那交趾和元山两地的那些将士们,就没办法大张旗鼓的进入到韩地了。 中间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换一个身份进入到韩地。 不过问题不会太大。 那些将士们伪装成投诚的海盗,亦或者其他遗族都行。 只是多了一层身份的伪装而已。 陈琳回去没多久以后,宫里就私底下派人送来了嫁妆的礼单。 除了陈琳所说的那些外,又多了一万多匹布、十万多农具,三千匠人和两百读书人。 寇季在看过了嫁妆的礼单以后。 果断吩咐向嫣,将寇府名下的所有田产、房产、铺面等不动产,以及带不走的一些资产,全部写成了一张礼单。 然后派人将其当作聘礼,大摇大摆的送进了宫。 赵祯拿到了聘礼礼单以后,哭笑不得。 吕夷简抿着嘴没说话。 王曾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慷他人之慨,真是没面皮。他倒是赚足了面子,朝廷却什么好处也没捞到。 最后反倒是便宜了官家。” 依照赵祯此前封王的时候定下的规矩,几个王爵在离开大宋的时候,所有的不动产都会交给朝廷。 除了一些宅院要归于皇室私产以外,其他的都会归入国库。 国库也会因为丰收一笔。 可寇季如今将那些产业当成了聘礼,送到了赵祯手里。 那么那些产业随后都会入了赵祯一个人的口袋。 毕竟,那是人家嫁女所得。 满朝文武可拉不下那个脸,将赵祯嫁女所得,充入国库。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吕夷简突然开口感慨道:“寇季可真会钻空子。” 赵祯笑着道:“寇府的人可还没离京,所以寇府的所有家业,他都有处置之权。” 吕夷简和王曾对视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好处都让赵祯一个人占了,赵祯当然这么说。 若是寇府将不动产全部发卖给了别人,你再看赵祯还会不会笑的如此开怀。 吕夷简叹气过后,幽幽的道:“老夫不得不佩服寇季敛财有道,才短短十数年,积攒的家业就远超许多人。 光是田产,就远超一百多万亩。 汴京城内的大宅、别院、铺面,加起来多达四十多处。 此外在大宋各地,还有近六百多处铺面,一个个价值还不低。” 赵祯听到此话,淡然笑道:“四哥府上的家业,几乎都是他凭借着过人的头脑赚回来的。而不是他受贿得来的。 一百多万亩良田,看着多。 可真的归四哥支配的,只有河西的五十万亩贫瘠的土地,以及汴京城内的三千多亩地。 剩下的可都是寇氏一门的地。 其中有华州的,也有四哥的父亲的。 细细算起来,四哥并不贪地。” 河西五十万亩地看着是挺多的。 但是在河西最初被收回大宋的时候,大部分人觉得那是穷乡僻壤,不肯去。 寇季拿了五十万亩地,派给了俘虏耕种。 所得的大部分粮食几乎都给了朝廷,他从中赚取到的钱财,倒是不多。 毕竟,五十万亩地中,有近二十五万就是林地,根本没什么产出,还要时时派人去维护。 另外二十五万亩地,种出了庄稼以后,留足了俘虏吃的,交够了朝廷的,剩下的再低价卖给朝廷。 好处几乎都让朝廷占了。 寇府不过是得了一些钱财而已。 虽然数量很大,但是朝廷得到的更大。 总不能朝廷得了大好处,还埋怨人家寇季喝汤了吧? 吕夷简和王曾知道其中的门道,所以只是感叹了一下,并没有多说其他的。 赵祯在吕夷简和王曾感叹过后,继续道:“至于四哥府上的宅院、别院,几乎都是朕赐下去的。 而那些铺面,都是四哥名下的万象楼和万象典当行近些年盘下来的。 散落在我大宋四处的那些铺面,有一部分里面还有朕的份子。” 寇府散落在各地的生意中。 除了万象楼和万象典当行以外。 剩下的推广农具的铁铺,以及贩卖布匹的布铺,几乎都有赵祯的份子。 吕夷简和王曾在听完了赵祯的话以后,心里一个劲的长吁短叹。 他们觉得寇季实在是太聪明了。 大宋朝做生意的人太多了,能落下好名声的没几个。 寇季拉着赵祯一起做生意,即把钱赚了,也把好名声落下了。 无商不奸、为富不仁之类的话,根本落不到寇季头上。 寇季的生意和赵祯的生意是一体的,诋毁寇季做生意是个奸商,那就是在间接的骂赵祯是个奸商。 那还了得? 当然了,吕夷简和王曾心里最大的感触还是羡慕。 同样是当官,别人为了捞钱,那是提心吊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寇季就不同,不仅把钱捞了,还不用提心吊胆。 吕夷简和王曾神色复杂的沉默了许久。 王曾突然盯着赵祯,可怜巴巴的道:“官家……多少给国库留一点……国库如今空的能跑耗子……” 赵祯翻了个白眼。 在寇季回京之前,国库确实空的能跑耗子。 寇季回京的时候,带了大量的钱财,不仅偿还了朝廷从一字交子铺借贷的债务,还塞满了国库。 所以国库如今不可能空的跑耗子。 真要是空的跑耗子,那赵祯就该杀人了。 “官家……” 王曾见赵祯只翻白眼不说话,又呼喊了一声。 赵祯见王曾也是一片公心,心就软了。 “罢了罢了,寇氏在汴京城,以及华州的所有铺面,万象楼扑卖,扑卖所得充入国库。” 王曾一愣,“万象楼不是……” 不等王曾把话说完,赵祯就打断了王曾的话,“万象楼的招牌,好不容易竖起来,好不容易让大宋上下所有的人认可,就没必要废弛。 朕回头会将万象楼并入到一字交子铺。” 王曾原本想说,寇府既然已经将万象楼交给了朝廷。 那就暂时没办法用了。 但听完了赵祯的话以后,他缓缓闭上了嘴,只是直直的盯着赵祯。 赵祯见此,猜倒了王曾的心思,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别看着朕了,朕既然答应了将寇氏在华州和汴京城的所有铺面充入国库,那就不会食言。 万象楼算是一字交子铺买的。 随后朕会让一字交子铺拿出一笔足以买下万象楼的钱,充入国库。”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一下,继续道:“寇府的田产、以及其他各地的铺面,朕随后有大用,依照此前的规矩,暂时将它们全部挂到国库里。 但不能发卖,也不能擅动。 一切照常运行。” 赵祯费尽心思收了这么多地和铺面回来,就是在为以后的文制革新做准备。 他自然不可能将田产和铺面充入到国库里去。 真要充入到了国库里。 下面的人一准会动歪心思。 要知道,朝廷一般出售抄没的田产、房产、铺面,卖出去的价值倒是不低,可是承保上来的数字绝对低的吓人,充入国库内的钱财会更少。 所以赵祯只是将田产、房产、铺面挂靠到了国库,但不让国库掌握。 目的就是为了杜绝有人从中谋取暴利。 王曾听到了赵祯的话,没有言语。 吕夷简沉吟着道:“官家,如今挂靠到国库名下的田产,已经有两百多万亩了,加上寇府的,可就三百多万亩了。 官家要这么多田产做什么?” 寇氏的田产不多。 可曹氏的田产却不小。 曹氏世居真定府,乃是大宋驰名的大户,真定府几乎成了曹氏的自立地。 加上曹氏在其他地零零碎碎制版的田产,曹氏占据的田产的数量相当庞大。 若不是赵祯在具体数字承保到朝堂上之前,暗中消化了一部分,又明面上赏赐了一部分给有功的将士,恐怕承保到朝廷的字数会更加庞大。 赵祯在清楚了曹氏庞大的家业以后,就更加坚决的想要改文制。 曹氏一门是如此。 其他的名门望族呢? 恐怕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大宋大批的田产,掌控在这些有免税权力的人手里,每一岁得流失多少税收。 又得有多少百姓会因此被饿死。 赵祯听到了吕夷简发问,淡然一笑,“到时候吕爱卿就知道了。” 吕夷简见赵祯不肯坦诚相告,也没有追问。 他只是感叹了一句,“寇季敛财有道,短短十数年,就积累了如此大的家业。我大宋恐怕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他若是能成为我大宋的财相。 那我大宋自此以后,恐怕就不用再为钱财发愁了。” 赵祯和王曾听到了吕夷简这话,皆是一愣。 他们一瞬间就明白了吕夷简话里的意思。 吕夷简是在套话,也是在暗示赵祯。 赵祯几乎是明打明的告诉了吕夷简、王曾、张知白三人,他会留下寇季。 张知白在知道了此事以后,果断给寇季让出了位置。 吕夷简现在说这话,就是在试探赵祯,会不会动他的位置,让寇季接替他。 同时也在暗示赵祯,寇季非常适合为国谋财,掌握大宋财政。 而财政,并非民政。 只掌财政的话,可没办法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赵祯听懂了吕夷简话里的意思,笑眯眯的道:“吕爱卿言之有理。” 吕夷简躬身一礼,没有再多言。 王曾看着二人,若有所思。 就在赵祯准备让吕夷简和王曾回政事堂去办差的时候。 陈琳匆匆进入到了资事堂。 “官家,御史大夫等一众官员在宫外求见。” 赵祯略微愣了一下,疑问道:“何事?” 陈琳急忙道:“据说是因为西伊郡王府、燕山郡王府、东阳郡王府,三府派遣家丁仆人在汴京城内闹的太过分的缘故?” 赵祯略微皱起了眉头。 王曾沉声问道:“可是因为他们在汴京城里争抢匠人、读书人和商人的缘故?” 陈琳点了点头。 吕夷简阴沉着脸道:“种世衡三个人也太过分了。为了繁荣自己的封地,在汴京城里大肆搜刮匠人、读书人和商人。 他们将匠人、读书人和商人们抢走了。 汴京城需要匠人、读书人和商人的时候,去哪儿找?” 王曾点头道:“不仅如此,朱能和高卫昭二人,如今堵着户部衙门,非要让户部尚书同意在他们的辖地边陲开设边市,还要让户部给他们出局免税文书。 简直是不把朝廷礼法放在眼里。 此事就应该奏明中枢,由中枢定夺,而不是自己去户部衙门瞎胡闹。” 赵祯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们一没伤人,二没硬抢,虽然举止不成体统,但可没有大的纰漏,朕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惩治他们。 御史们如今找上朕,朕也无可奈何啊。” 王曾沉声道:“官家可以下旨斥责他们。” 赵祯挑了挑眉头,疑问道:“你觉得有用吗?他们敢赖在户部衙门,像是街头的青皮混混一般,就证明他们已经不要面皮了。 朕别说下旨斥责他们了。 朕就是当面啐他们一脸,他们也能唾面自干,笑脸相迎。” 王曾不甘的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胡闹下去?” 吕夷简摇头道:“不能任由他们胡闹下去。不然汴京城里的匠人恐怕得被他们挖空了不可。” 读书人当中,有气节,有抱负的不可能跟着朱能等人离开。 没气节、没大抱负的,早就被朝廷给收了,扔到了辽地。 所以朱能等人招揽不到读书人。 商人们也是如此。 大商大贾绝对不会跟着朱能他们去穷乡僻壤。 纵然去,也只会派遣一两支商队跟过去。 真正要担心的是那些匠人。 因为匠人们社会地位不高。 只要朱能等人许下重利,并且流露出足够的重视,那些匠人们一定会心动。 赵祯盯着吕夷简和王曾道:“两位爱卿,谁去处理此事?” 吕夷简和王曾面露难色。 论身份地位,人家比他们两个都高。 他们敢斥责人家,人家就敢怼回来。 只要人家不明着犯法,他们连一点痛脚也抓不到,根本没办法惩治人家。 就算勉强抓到了一些痛脚。 只要不是达不到削爵、削封的地步。 对人家而言也是不痛不痒。 以人家的功劳,只要不举旗反旗,或者光明正大的忤逆君父。 赵祯也不好削爵削封。 所以,种世衡三个人,只要不犯大错,吕夷简和王曾去找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赵祯见吕夷简和王曾面露难色,略微沉吟了一下,吩咐陈琳道:“你去一趟寇府,请四哥去敲打敲打他们三个。” “喏……” 陈琳答应了一声,退出了资事堂。 吕夷简和王曾同时送了一口气。 虽然种世衡和朱能等人已经封王,马上就要去就藩,可以不用给他们两个脸面。 但寇季的面子种世衡和朱能等人必须给。 寇季以前可是他们的直属上官。 寇季也有手段惩治他们。 陈琳抵达寇府的时候。 寇府上上下下正张罗着给寇天赐举办婚事。 寇府家大业大,亲戚朋友太多了。 寇准和寇季二人的门生故旧等等,也数不胜数。 所以寇府要提早张罗。 加上娶公主,比娶民间女子要繁琐。 各种礼仪流程,多不胜数。 就需要更早张罗。 依照娶公主的各项礼仪,寇府最少也得一个月时间走流程。 只不过是急从权,只有半个月时间。 所以礼部特地删减了好些流程和礼仪。 寇府上下,最闲的就是寇季和寇天赐两个人。 寇府上下的事务都是向嫣在操持,又有的是家丁和丫鬟用。 没必要让他们两父子亲自上阵去操心那些琐碎的事情。 再说了,一个王爷,一个王世子,去干那些琐碎的事情,也太掉价了。 所以,陈琳在被请进了寇府,到了寇季书房以后,就看到了父子二人正坐在书房里,研究一张造船图。 寇季在讲,寇天赐在听。 陈琳入了书房以后,躬身施礼。 “见过韩王殿下,见过韩王世子……” 寇季听到了陈琳的声音,停下了讲述。 陈琳老脸一瞬间黑的像是锅底。 他瞪着眼盯着寇季,似乎是在质问寇季,‘咱家有那么招你嫌弃吗?’ 寇季就像是没看到陈琳的眼神,他大大咧咧的问道:“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上一次你进来,可是连招呼也没打。” 陈琳瞪了寇季一眼,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寇天赐身上。 寇季见此,撇了撇嘴,“看来我是沾了儿子的光。” 陈琳十分光棍的道:“咱家是皇家的奴婢……” 寇季幽幽的道:“所以你对准驸马,比对我恭敬多了?” 陈琳没有言语,但答案显而易见。 在陈琳眼里,准驸马就是比寇季这个韩王要金贵。 寇季懒得跟陈琳计较,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说说吧,你到府上来找我,所为何事?” 陈琳直言道:“西伊郡王、东阳郡王和燕山郡王三个人闹的太过分了。官家让你去劝劝。” 寇季略微一愣,问道:“是因为他们抢的匠人太多了?” 陈琳答道:“除此之外,还有他们赖在户部不走的原因。” 寇季感慨道:“这可是得罪人的事情。官家为何不派遣吕公和王公去呢。” 陈琳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吕相和王相没敢答应。” 寇季轻笑着道:“还有吕公和王公奈何不了的人啊?” 陈琳翻了个白眼,没有言语。 吕夷简和王曾真要能奈何的了朱能、种世衡和高卫昭,官家还需要找寇季出山吗? 特别是朱能和高卫昭,赖在户部衙门,就像是两个没脸皮的无赖。 吕夷简和王曾根本治不了他们。 寇季见陈琳没有言语,笑着道:“既然是官家口谕,那我自然得遵从。他们人在哪儿,我去看看?” 陈琳闻言,疑问道:“传一声口信不行吗?”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我要是传一声口信,就能让他们偃旗息鼓,你真的能放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4章 熟悉的推托套路 陈琳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若是寇季真的只是传一个口信,就能让种世衡三人偃旗息鼓。 那汴京城内的掌权者,有九成都会害怕,其中就包括他陈琳。 种世衡等人在军中的时候,对寇季言听计从,那是因为掌控着对他们的生杀大权,寇季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军令。 如今种世衡等人已经脱离了军中,并且已经封了王。 等级虽然比寇季次一等,但也仅仅是名誉上,不参杂任何权力。 若是在如此情况下,种世衡等人还能对寇季言听计从的话。 那就可怕了。 寇季见陈琳一脸尴尬,哈哈一笑,“你放心,以他们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对我言听计从。所以要劝诫他们收手的话,只能亲自去找他们。” 陈琳闻言,脸上的神色就尴尬了。 “种世衡在自己府上,他叔父刚从太原过来,他这几日正在陪他叔父。朱能和高卫昭两个人赖在户部衙门,就在户部衙门的班房里。” 陈琳快速的将种世衡三人的行踪告诉了寇季。 寇季略微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先去见一见种世衡。” 陈琳一愣,愕然道:“不先去找朱能和高卫昭吗?他们两个现在惹出的麻烦最大。”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淡淡的道:“但种世衡才是他们三个里最难对付的。只要种世衡收手,我就算不去见朱能和高卫昭,他们也会有所收敛。” 寇季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不等陈琳再开口,就起身离开了书房。 陈琳赶忙跟了上去。 寇天赐一个人被孤零零的留在了书房。 不过寇天赐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反而继续将目光投在了铺设在书桌上的造船图上。 寇天赐以前没了解过海,也没了解过海船,甚至连海都没见过。 所以在寇季最初让他去接触造船图的时候,他兴趣并不大。 但随着深入了解,寇天赐才发现了造海船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也了解到了大海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水域。 在海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海产,也埋藏着许多数值不尽的宝藏。 龙图阁里的典藏卷宗中记载,海里住着庞大到难以衡量的鲲。 寇天赐特地请教过寇季,也旁敲侧击的从刘亨口中得到了一些海上的消息。 寇季告诉他,大海里没有鲲,但是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寇天赐对此十分好奇,他想到海上去看看。 寇季告诉他,想要出海,就必须先熟悉船。 寇天赐现在就在熟悉船,以及寇季提出的将一些火器应用到船上的可行性。 就在寇天赐在府上仔细研究造船图的时候,寇季和陈琳已经出了寇府大门。 府上的马夫早已备好了马车,披甲持刃的侍卫,站在马车两旁。 寇季和陈琳上了马车,在侍卫们护送下,赶到了种府。 种家如今虽然是将门,但府上布置的十分典雅。 站在种府外,就能清楚的看到种府院墙上冒出的片片绿叶,隐隐还有淡淡的花香飘荡在空气中。 寇季派人通禀了一声,种世衡亲自赶到了府门口相迎。 权贵之间,除非是交情特别深厚,不然不适合登门闯府。 派人前去通禀,是表示对府主的尊重。 府主亲自相迎,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同时也能彰显出客人身份的尊贵。 寇季在种世衡的恭迎声中下了马车。 冲着种世衡还礼以后,就忍不住感叹道:“身份高了,礼数也就多了……还是以前痛快……” 种世衡一边迎着寇季入府,一边哭笑不得的道:“我们豁出性命拼了半辈子,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若是一点礼数也没有,那跟平民百姓有什么区别?” 言外之意,礼数就代表着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 寇季笑了笑,没说话。 他心中虽然有人人平等的观念,但在这个阶级鲜明的时代,他不得不做出让步,顺应时代。 不然,他就会被时代当成异类,排挤在外。 也会被这个时代所有人,一起推进坟墓。 就像是新朝皇帝王莽。 在一个世家大族把持天下的时代,推行一套跨时代的政令。 最终的结果就是世家大族携手将他推进了深渊。 汉光武帝刘秀,是天命之子不假,可他能够强势崛起,再兴汉室,离不开世家大族的支持。 若无世家大族支持,刘秀想要再兴汉室,估计只能祈求苍天。 寇季在种世衡引领下,入了种府。 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有的是种府的人,穿戴着种府仆人特有的黑衣。 也有的不是种府的,他们拖家带口的站在种府的院子里,等待着种府的管事安置他们。 寇季略微扫了一眼,对种世衡笑着道:“这才短短几天,你就搜罗到这么多人手了?” 种世衡闻言,笑容灿烂的道:“这还只是一部分……” 看得出,他对自己搜罗到的匠人数目和匠人质量很满意。 寇季感慨道:“那可是大丰收啊。” 种世衡笑容更灿烂。 寇季幽幽的道:“只是光盯着汴京城薅,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我大宋各地皆有匠人,其中不乏能工巧匠,你完全可以从我大宋各地搜罗匠人,没必要只搜罗汴京城里的匠人吧? 你也是担任过三军统帅的人,应该明白。 一营抽一个兵,对军中的战力不会有半点影响。 可一营抽一百个兵的话,军中的战斗力就会大大下滑。 你若是从我大宋各地搜罗匠人的话,对我大宋不会有半点影响。 可你只从汴京城搜罗匠人的话,那汴京城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现如无匠人可用的地步。” 种世衡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盯着寇季道:“招募匠人,可是你提点我们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可我没让你们只盯着汴京城薅啊?官家直到现在也没找你们麻烦,那是看在你们对大宋有大功的份上,容忍着你们。 你们还真以为官家奈何不了你们? 任由着你们胡闹? 官家要是发了火,你这个王爵是怎么得的,就得怎么还回去。” 种世衡表情生硬的干笑道:“没……没那么严重吧?” 寇季没好气的道:“官家家大业大,治下的百姓多达数千万,其中匠人恐怕多达百万之数。 你招募一两千带走,官家根本不会跟你计较。 毕竟,跟你对大宋的功劳比起来,那点匠人根本不算什么。 可你招募匠人就招募匠人吧。 总是从官家眼皮子底下招募是什么意思? 觉得官家好欺负? 你不给官家留脸面,官家能不火?” 说到此处,寇季狐疑的盯着种世衡,“你又不是什么蠢人,这种道理你不会不清楚。你是故意在触官家霉头,还是说你当了几天郡王,觉得郡王没意思,打算给官家还回去?” 种世衡撇着嘴,“道理谁都懂,可是时间不允许。官家就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收拾东西,一个月以后我们必须离开。 所以我如果派人去大宋各地招募匠人的话,根本来不及。 所以只能冒着风险在汴京城大肆招募匠人。” 寇季瞥着种世衡道:“现在来不及招募,可以陆续补充。你去东阳的路上,也可以沿途招募。” 种世衡往身后瞧了一眼,见陈琳规矩的待在他们身后很远的位置,便凑近了寇季,压低了声音道:“沿途我想招募一些百姓带上。到了东阳以后,我会吩咐部曲和旧部将他们训练成兵马。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在没有彻底掌控东阳前,我可不会用倭人为卒。 你难道就不想招募一些百姓带过去,训练成兵马,镇压韩地?” 寇季瞥了种世衡一眼,不咸不淡的道:“宝庆公主和天赐马上就要成婚了,官家赐了三千甲士当陪嫁。 三千甲士,再加上我们王爵可以配备的侍卫两千,再加上我府上的部曲、旧部。 勉强能凑七八千人。” 种世衡听到这话,羡慕的眼珠子都在发红。 无论是赵祯赐下的甲士,还是寇季正在挑选了侍卫,以及寇府上的部曲、旧部,都不是弱者。 他们凑在一起,立马就能拉出去打仗,根本不需要训练和磨合。 寇季再随便凑一凑,一支万人规模的兵马就出来了。 在刨去火器的情况下,他们的战斗力必然不弱于大宋同等数量的禁军。 在兵马已经被扫除干净的韩地,一万战斗力彪悍的悍卒,足以让寇府快速的掌控韩地。 种世衡有些泛酸的道:“七八千人而已,分配到了高丽各处,也没多少人。” 寇季笑着道:“所以我打算回头去信给狄青,让他将静塞军的兵营挪一挪,尽可能挪到鸭绿江边上。” 种世衡咬牙道:“狄青纵然将静塞军兵营挪到了鸭绿江边上,也不可能率军进入到高丽帮你。” 禁军如今是大宋最重的公器。 除非大战,不然不能轻易调动。 更不可能公器私用。 所以狄青就算将静塞军的兵营挪到了鸭绿江边上,也没办法率军进入到高丽去帮寇季。 纵然是高丽被人灭了,狄青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除非他手里有枢密院的出兵文书,以及寇季奏请朝廷出手相救,朝廷答应相救的文书。 寇季淡然笑道:“狄青只需要陈兵鸭绿江边,就足以压的那些高丽人喘不过气了。根本不需要领兵过鸭绿江。” 种世衡听到此话,心中生出了一点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说不过寇季,所以收敛了自己的神情,长叹了一声,“我没办法跟你比,你的封地紧挨大宋,边上还驻扎着一支禁军,必要的时候可以狐假虎威。 我封地在海上,根本没办法借助任何力量。 只能靠自己。” 寇季摇头道:“你完全可以和刘亨守望相助。” 种世衡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刘亨手底下的兵马,肯定会有倭人,倭人我信不过。”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出了汴京城,你想怎样就怎样。在汴京城里,你最好还是收敛一下,别再大肆的去招募匠人了。 闹得太大的话,不好收场。 你也不希望你这个东阳郡王,才做了几天,就被削为一等公吧?” 种世衡再次瞥了一眼站在他们身后很远处的陈琳,收回目光盯着寇季道:“你是来给官家传话的?” 寇季直言道:“官家懒得搭理你们。但满朝文武闹起来的话,他需要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种世衡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我懂了,烦劳你告诉官家,种世衡绝对不会让他难做。” 寇季点头笑道:“那就好……” 说完这话,寇季准备拱手离开。 就听种世衡道:“不多坐坐?我叔父就在后院,不打算见一见?” 寇季摇头笑道:“我既不信道,也不习文,见你叔父做什么?找不自在吗?” 种世衡郑重的道:“我叔父的兵法谋略,不输给我。” 寇季失笑道:“兵法谋略我也不太懂啊。难道你忘了,我可是大宋众多重臣中,唯一一个不学无术的。” 种世衡一愣,皱眉道:“那只是愚人的偏见。” 种世衡和寇季共事的时间也不短,甚至寇季是一个学究天人的人。 绝对不是汴京城里盛传的那种不学无术的人。 对一些人而言,书本上的学问才是学问。 可对另一些人而言,世事洞明亦是学问。 前者把路走窄了。 后者走的才是通天大道。 种世衡觉得,寇季就属于后者。 寇季听到了种世衡的话,摇头笑道:“明见也罢,偏见也好。又影响不了我的地位,也改变不了我的功绩。 计较那些做什么?” 寇季说完这话,迈步离开了种府。 在寇季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着道袍,白发白须的老者,出现在了种世衡身边,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寇季离去的地方。 种世衡见到了老者以后,忍不住开口道:“叔父,此人如何?” 老者沉默了片刻,幽幽的道:“天纵奇才……” 种世衡愣了一下,迟疑着道:“我知道他厉害,也知道他有才,可用天纵奇才形容,是不是有点夸张?” 老者目光落在了种世衡身上,淡淡的问道:“你这话算不算是愚人的偏见?” 种世衡顿时说不出话了。 因为老者用他的话,反驳了他。 老者在种世衡陷入到了沉默以后,感慨道:“能在太平盛世出现的时候,屹立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是凡夫俗子? 你比他,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种古呢?” “云泥之别……” “种谔呢?” “比你差了点……” “叔父,那可都是您最疼爱的侄孙,您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喜欢自己骗自己?” “……” 寇季并不知道种放和种世衡叔侄二人对自己的评价,也不知道种世衡那他跟自己,以及自己的两个儿子做比较。 寇季出了种府以后,就赶往了户部衙门。 在户部衙门的班房里,找到了正在对饮的朱能和高卫昭。 两个人盘膝坐在班房里供给户部官员歇息的火炕上,面前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摆满了酒菜。 户部员外郎苦着脸站在边上给他们两个人斟酒。 寇季入了班房,就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两个好大的架子……” 朱能和高卫昭见到了寇季,反应不一。 朱能热情的招呼着寇季过去陪着他一起喝酒吃肉。 高卫昭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脸的局促不安。 寇季走过去,坐到了炕上,一边抄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吃菜,一边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寇季和朱能、高卫昭说话,完全没有跟种世衡说话时候的委婉,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发问。 朱能听到了寇季的话,嚷嚷道:“不是我们过分,是户部的人过分。咱们请他们开设边市,他们不肯,让他们免税,他们也不肯。 咱们到了封地以后,将牛羊便宜的贩卖到中原,得益的可是朝廷和百姓。 咱们赚到的只是一些蝇头小利。 咱们这是在为大宋建功,户部的人居然不答应。 你说他们过不过分?” 户部员外郎听到了朱能的嚷嚷声,脸色更苦,不等寇季开口,他就抢先一步道:“西伊郡王殿下,此事下官做不了主,下官的几位上官,如今也都有要事在身。” 朱能瞪着眼,质问道:“尚书呢?” 户部员外郎赶忙道:“殿下,此事就算是陈尚书出面,也做不了主。此事需要奏报到政事堂,由政事堂的三位相公和官家商量以后,才能定夺。” 朱能喝道:“那你们就奏上去……” 户部员外郎苦笑道:“可您没有相应的文书,下官等人没办法上奏。此事需要您到了西伊以后,派人到鸿胪寺交涉,在缔结了文书以后,再交到我户部核查,核查过后才能上奏。” 朱能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户部员外郎对寇季道:“你看到了吧。咱们在户部待了好几天了,他们来来回回就是这番话。 又是要这,又是要那的,我上哪儿给他们弄去。 等我弄完了这些东西,恐怕都到年后了。 到时候他们又让我拿别的东西的话,那岂不是又得耽误下去?” 户部员外郎的推托之词,寇季听着十分耳熟。 他原想着尽快将朱能和高卫昭劝走。 但听到了户部员外郎的推托之词以后,立马改了主意。 寇季对朱能摆了摆手,“稍安勿躁。” 朱能冲着户部员外郎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寇季目光落在了户部员外郎身上,淡淡的问道:“户部不给西伊郡王和燕山郡王开具免税文书,我倒是能理解。 此事涉及到朝廷税收,需要户部上奏给政事堂,由政事堂定夺。 亦或者是西伊郡王和燕山郡王直接上书给政事堂,直接由政事堂定夺。 可开设边市,一直都是我大宋主导,各地的边市也都是我大宋在管辖。 户部主管此事,拥有一定临机专断之权。 此事虽然需要一些文书,可开设边市和准备文书,可以同时并行。 为何户部推拖着不办此事?” 户部员外郎听到了寇季的质问,略微愣了一下,赶忙道:“免税……” 户部员外郎仅仅说了两个字,就被寇季给强硬的打断,“开设边市和免税完全是两件事,你别拿免税跟我说事。 同意开设边市,不代表就一定要免税。” 户部员外郎见此,额头上浮起了一丝细汗。 户部推拖着不给办,无非就是怕麻烦。 朝廷在开设边市的政令上虽然很宽松。 但是一旦要开设新的边市,户部就必须派遣出一个职位不低于员外郎的人赶到边地去监督、记录、沟通此事。 必要的时候还需要跟另一方商谈、订立边市的管理规矩。 往往一待就是一年半以上。 朱能和高卫昭二人的封地都远,而且都是穷乡僻壤,户部没人愿意去西北吃沙子、烧牛粪,所以才推托着此事。 寇季知道其中的猫腻,但是没有戳破,他见户部员外郎陷入到了沉默以后,冷冷的道:“开设边市的事情,我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奏上去。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封地需要边市,我的封地也需要。 至于免税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户部管了。 此事我会让他们自己上书政事堂。” 户部员外郎听到这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道:“韩王殿下,此事下官可做不了主。” 大宋朝,除了赵祯、吕夷简等少数人知道寇季随后会留在汴京城以外,其他人尚不知道此事。 所以户部员外郎才敢硬着头皮在寇季面前说这话。 毕竟,寇季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快要去就藩的王爷。 一旦去了封地,就跟汴京城再无瓜葛,也没办法打压、针对汴京城,乃至大宋朝的所有官员。 所以他只需要推托一番,熬到了寇季去就藩,就不用再惧怕寇季了。 寇季身份地位在哪儿摆着,他明面上敬着就行。 寇季以后管不到他们,所以他不怕得罪寇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5章 天赐大婚,寇氏再添一圣? 他也不怕寇府的门生故旧找他麻烦。 寇季一旦离开了汴京城,寇府的门生故旧就会实力大减。 寇准已经离开了中枢,纵然能影响到朝局,影响力也有限。 再说了,真正不愿意帮朱能和高卫昭开设边市的又不是他,到时候有人找麻烦的话,自然有大个的去对付。 人走茶凉,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已故文惠公薛居正,活着的时候那是门生故旧遍天下,每日上门拜访的,就没有五品以下的官。 薛居正故去以后,薛府变得门可罗雀。 薛居正继子患病以后,儿媳妇需要搭上自己和薛府的家业去寻求庇护。 还有寇准,担任宰相期间,那是人人吹捧,围绕在他身边的高官一大堆,被罢黜了相位,扔出了汴京城以后。 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高官们,瞬间依附到了丁谓门下。 若不是丁谓最初觉得自己担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资历不够、威望不够,特意请寇准回京给自己搭台阶,恐怕寇准都没机会回京。 更不可能有今日的局面。 寇季听到了户部员外郎推托之语,略微愣了一下,然后眯起了眼,淡淡的道:“话我说完了,办不办随你们。” 户部员外郎陪着笑脸,干巴巴的道:“下官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寇季没有再搭理户部员外郎,他看向了朱能和高卫昭道:“回去吧,再闹下去,官家就要发火了。” “可是……” 朱能有些不甘心。 寇季盯着朱能道:“你不相信我吗?” 朱能闻言,收起了不甘的神色,点头道:“我相信你。” 说完这话,朱能对高卫昭道:“收拾东西走吧。” 高卫昭答应了一声。 二人简单的拿上了自己随身带的一些东西,跟着寇季离开了户部衙门。 出了户部衙门以后,寇季叮嘱道:“回去以后约束一下你们府上的门人,让他们别像是土匪一样在汴京城里抢人。 官家眼皮子底下的人,抢光了不好看。 官家会发火。 你们可以派遣府上的管事先行一步,在沿途的州府招募匠人。” 朱能虽然贪了点,但是他相信寇季不会害他,所以听完了寇季一席话以后,果断点了一下头。 高卫昭见此,也跟着点了一下头。 他其实没有多少主见,甚至在寇季等人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明面上,高卫昭是燕山郡王。 可实际上,高府的一切,高处恭说了算。 高处恭没办法大模大样的出现在人前。 所以高卫昭才顶着一个燕山郡王的名头在外面晃荡。 寇季在叮嘱了朱能和高卫昭以后,也不再多言,坐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陈琳并没有跟着寇季到寇府去,他看着寇季将三个麻烦人物解决以后,就回宫去复命了。 朱能和高卫昭在寇季走后,各自坐上了各自的马车,离开了户部衙门。 此后几日。 种世衡、朱能、高卫昭三个人果然收拢了门人,没有让门人再出去抢人。 朱能和高卫昭也没有再去户部衙门闹。 汴京城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当中。 只有一处地方,十分热闹。 那就是寇府。 随着寇天赐婚事逐渐临近。 宫里和寇府走动越发频繁了。 寇府一直持续在喜庆当中。 一些远处的客人也逐渐上门,住进了寇府。 每日到寇府门口说吉祥话的人多不胜数。 每日到寇府讨赏的人亦是如此。 说吉祥话的,多是受过寇府恩惠的。 讨赏的多是汴京城里一些游手好闲的人。 但不论是谁,只要到寇府门口说一句好话,都能得到三两米酒、五两熟肉、一百个铜钱。 依照寇卉帮寇府搏出的慷慨名声看,寇府的赏赐略有一些寒酸。 毕竟,寇府的千金大小姐寇卉一高兴,那是大把的金叶子往出撒。 寇府如今赏出的东西,根本没办法跟金叶子相提并论。 但这并没有弱了寇府慷慨的名头。 因为站在寇府门口赏东西和钱的,可不仅仅只有寇府的人,还有宫里的嬷嬷。 寇府赏一份,宫里的嬷嬷也会赏一份。 寇府之所以将赏赐的标准降的这么低,主要是因为宫里赏的并不高。 寇是臣,赵是君。 寇府的风头不可能盖过宫里。 虽然寇府和宫里的赏赐都不高。 但是加起来就高了。 寇府热闹了好些天,赏出去了好些钱。 寇天赐的婚期也如约而至。 成婚当日。 黎明未至,汴京城四处就升起了药发傀儡。 寇府所在的街道也被炮仗声给淹没。 寇天赐着一身大红衣衫,跨着马、领着轿,踏着星光和月色,听着此起彼伏的炮仗声,赶往了皇宫。 由于宫里有一套繁琐的礼仪等着寇天赐去应付,所以寇天赐必须尽早赶到宫里去。 寇天赐赶到皇宫的时候,皇宫已经被一片火红的灯笼所笼罩。 寇天赐依照礼节,如同闯关一般,一层层的通过了宫里设下的所有‘礼仪’关卡。 最终才抵达了皇宫内。 到了皇宫里以后,天光已经大亮。 寇天赐依照礼节,见过了宝庆公主所有的长辈。 然后又到了延福宫,接受了一大堆的封赏。 有官、有爵、有物。 赵祯知道寇天赐头上的虚衔挂不了多久,所以很大方的给寇天赐封赏了一大堆虚衔。 最终,在陈琳的唱赞声中。 寇天赐褪下了身上的大红喜服,换上了象征着驸马身份的喜服。 皇室和民间的穿戴、礼制有很大的不同。 所以驸马喜服和民间的喜服有很大的区别。 寇天赐入宫的时候,得穿府上的喜服。 入宫以后,就得换上驸马喜服。 寇天赐穿戴整齐以后,去宝庆公主的寝宫,迎出了宝庆公主。 然后又回到了延福宫,拜见了赵祯、曹皇后,以及宝庆公主的生母大张氏以后,才带着自己的一大堆嫁妆,跟着寇天赐出了宫。 寇天赐和宝庆出宫的时候,钟鼓齐鸣,宣告着官家嫁女了。 力士们扛着长长的喇叭,在皇城头上奋力的吹奏。 宫里的乐师们配合着他们,鸣奏着十分喜庆的乐曲。 寇天赐胸带大红花,跨着马刚出了皇宫,一过金水桥,就被百姓们围上了。 陪嫁的嬷嬷、宫女们,一个个赶忙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喜钱散出去。 场面十分热闹。 从皇宫到寇府,一路上都有百姓们讨喜钱。 所以她们派了足足一路。 一直到了寇府。 在喧嚣的炮仗声和宾客们的欢呼声中才停下。 在寇天赐前去迎亲的时候,各路的宾客已经到了寇府。 等到寇天赐迎回了宝庆公主以后,宾客们簇拥着他们,用欢声笑语将他们送进了寇府。 入了正堂。 寇季和向嫣早已等候在了哪儿。 寇季着一身威风凛凛的蟒袍,向嫣着一身象征着她王妃身份的华服。 向嫣看着有些激动。 寇季则是一脸老父亲式的慈爱的笑容。 “行跪礼……” 礼部的官员宣了一声。 寇天赐用一条红绸牵着宝庆公主入了正堂。 寇季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昔日他入汴京城的时候,也只是一个比寇天赐大一点的少年郎而已。 如今一晃眼,儿子都大了,还要成婚了。 寇天赐和宝庆公主行跪礼的时候,寇季一直陷入在追忆当中。 一直等到他们行完了跪拜礼。 寇季才缓缓回神。 “爹,喝茶……” 寇天赐跪在寇季面前,双手将茶碗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端过了茶碗,捧在手里,感慨道:“当年我成婚的时候,喝茶的是你祖父。” 没有人能明白寇季的意思。 前世今生,他只正正经经的结过一次婚。 可惜喝茶的并非是父母。 寇季说完这话,见四周的宾客们不明所以的在笑,他也笑了,他盯着寇天赐叮嘱道:“成婚以后,就是大人了,要好好的照顾一个家,无论什么时候,肩上的责任不能丢。”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盖着红盖头的宝庆公主,对寇天赐继续道:“要好好待宝庆,你若是待宝庆不好,定不饶你……” 寇天赐一脸郑重的道:“知道了,爹……” 寇季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茶碗浅尝了一口。 将手里的茶碗交给了丫鬟以后,寇季招了招手。 向嫣笑着将一串钥匙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了钥匙,递到了寇天赐面前,笑着道:“当年你祖父将钥匙传给了我,让我当了寇氏的家。 今日我将钥匙传给你,以后你当家。” 眼看着寇季将钥匙递给到了寇天赐面前,周遭的宾客们一脸惊愕。 他们能清晰的看到寇季的目光,能够感受到寇季目光中没有丝毫的不舍。 寇府多大的家业? 寇季就这么大大方方得交给了寇天赐,一点儿也没有贪恋,在场的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更重要的是,寇府的当家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当家人。 寇府当家人更替,里面牵扯到许多东西。 寇季如今并没有老眼昏花,他正值壮年。 寇季也没有失去权势。 他就如此轻易的将寇府的家主之位交给了寇天赐。 里面蕴含着什么,值得在场的所有人深思。 别人不知道寇季将当家人传给寇天赐的深意,但是寇天赐自己却知道。 寇季这是将寇府的一切交给他了。 他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了他肩膀上。 以前他从未有这种感觉。 寇季瞧着寇天赐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失声笑道:“别想太多,有很多人都会帮你的,其中包括你祖父。” 寇天赐迟疑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寇季将钥匙交给了寇天赐。 寇天赐拿过了钥匙,放进了怀里。 寇季将钥匙递给了寇天赐以后,没有再说话。 寇天赐拿过了一碗茶,向向嫣敬茶。 向嫣美滋滋的品尝了儿子敬的茶,然后笑吟吟的将两本名册交给了寇天赐。 那是寇府所以愿意去韩地的仆人、侍卫、管事、部曲的名册。 其中管事不仅有寇府上的管事,也有寇府外生意上的管事。 寇天赐敬完了茶,就轮到了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年龄小,身形也娇小,递茶的时候甚至都递不到寇季手边。 寇季得微微起身,才能拿过宝庆公主手里的茶。 倒不是宝庆公主不懂礼数。 而是宝庆公主太小,不懂一些潜在的人情世故。 寇季在端上了宝庆公主敬的茶,浅尝了一口后,笑着道:“丫头,以后天赐若是欺负你,你就找我,我给你做主。” “天赐哥哥不会欺负我的……” 宝庆公主语气认真的回了一句,一瞬间逗的堂上的宾客开怀大笑。 显然,大家都被宝庆公主给可爱到了。 寇季笑着道:“那就最好了……” 随后宝庆公主向向嫣敬茶,向嫣喝了宝庆公主的茶以后,笑着将一个小匣子递给了宝庆公主。 里面是向嫣半数的嫁妆。 向嫣嫁到寇府的时候,向府给的陪嫁也不少。 经过了向嫣这些年的经营,翻了好几番。 她就一子一女,寇季又视她如珠如宝,除了她,从不沾染其他女人。 她也不用留着傍身。 所以就一分为二,一份给儿媳妇,一份给闺女。 至于寇天赐,向嫣完全不考虑。 寇季传给他的家业足够大,足够他折腾了,不需要向嫣照顾。 喝过了茶。 礼部官员唱赞,让寇天赐和宝庆公主入洞房。 但寇季却让他们留下了。 在场的宾客,对寇季此举一头雾水。 甚至有人出声提醒寇季,不能坏了规矩。 寇季却没有理睬。 大家就那么在正堂里耗着。 一直到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寇府门前响起。 “圣旨到!” 寇季听到了这三个字,笑了。 他带着满屋的宾客,到了前院,准备好了迎旨的东西以后,躬身迎旨。 寇府内的宾客,都猜倒了寇天赐成婚的时候,必然又圣旨传入到寇府。 所以并没有觉得意外。 只是当陈琳带着金甲侍卫入了寇府以后,宾客们的目光不同了。 宣旨的规格不对。 很不对。 依照常理,赵祯此番赐下圣旨,必然是加封寇天赐的。 所以宣旨的宦官,有三人足以。 不需要金甲侍卫开道。 陈琳带着金甲侍卫到了寇府前院,宣了一声。 “诏曰……” 前院所有人弯下了腰。 陈琳手持着诏书,洋洋洒洒念了许久,最后才念到了重点。 “准韩王寇季,传位于韩王世子、驸马都尉、太子侍读……寇天赐……” “钦此……” 陈琳宣读完了圣旨,寇府前院的宾客一片哗然。 他们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当家人你传了也就传了。 王位你还没捂热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传了? 那可是王位。 大宋上上下下,除了官家、寿王以外,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爵位。 寇季的韩王王爵,可是二等嗣王,仅次于寿王的亲王位。 其他的那些皇子,如今还没到受封的年纪,即便是到了,最大也只是封一个三等郡王。 待到新君登基,他们还活着的话,才能活封为二等嗣王或者一等亲王。 那些盘踞在汴京城内皇族宗亲,如今也仅有两个郡王,剩下的都是国公爵而已。 由此可见,寇季这个韩王王爵,到底有多珍贵,有多吸引人。 就是这么珍贵的爵位、这么吸引人的爵位,寇季说传就传,眉头都没皱一下。 “那可是辛辛苦苦十数年,差点搭上了性命,为我大宋立下了汗马功劳才得来的……” 有宾客早已忘记了迎旨的礼,低声自语了起来。 寇季没有在意那些宾客们小声自语,他恭恭敬敬的一礼,高声道:“臣寇季遵旨……” 陈琳将圣旨交给了寇季,待到寇季供起了圣旨以后。 陈琳高声道:“除服……” 此话一出,有宦官上前,帮寇季褪下了王冠,除去了蟒袍。 寇季一脸坦然。 宾客们震惊的盯着寇季,张着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你寇氏的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清高?! 你祖父总摄国政之位,说辞就辞。 你寇季的王爵说不要就不要。 你寇氏难道要出第二个圣贤?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寇季在宾客们震惊中,除了蟒袍,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 陈琳在收回了寇季的蟒袍以后,再次宣了一声,“赐服……” 一身特地为寇天赐量身定制的蟒袍,被送到了寇天赐眼前。 寇天赐在宦官们伺候下,穿上了蟒袍。 “传印……” 陈琳再宣了一声。 寇季吩咐人拿来了韩王印玺,笑着递给了寇天赐。 寇天赐眼看着寇季将韩王印玺递到了自己面前,终于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流泪,但他就是留下了泪水。 以前他跟寇季亲近不起来,甚至在寇季过家门而不入的时候,还讨厌过寇季。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寇季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寇季的身影比任何人都高大。 寇季笑着将韩王印玺递到了寇天赐手里,拍着寇天赐的肩头,笑着道:“傻孩子,别哭……没了韩王王位,难道我就不是你爹了?” 寇天赐抱着印玺,红着眼,哽咽道:“爹……”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行了,快带着宝庆去洞房吧。” 寇天赐咬着牙点了点头。 他用红绸牵着宝庆公主,一步一挪的前往了洞房。 寇季在寇天赐走后,大声笑着对宾客们道:“诸位也别愣着了,快入席吧。” 宾客们在寇季大笑声中回过神,一个个看着寇季,神情十分复杂。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弯下了腰,拱手向寇季施礼。 其他人也纷纷弯下腰,向寇季拱手施礼。 “见过小寇公……” “见过小寇公……” “……” 宾客们异口同声的喊着。 寇季笑着摇头道:“诸位不必如此,我不是我祖父,没那么大学问,成不了圣贤。” “诸位赶快入席吧。不然一会儿菜都凉了。” “……” 寇季招呼着宾客们入席。 宾客们默默的向寇季施礼以后,纷纷入席落座。 寇天赐在将宝庆公主送入到洞房里以后,出现在了席间。 礼部官员宣了一声开席。 盛大的结婚宴席就开始了。 场面前所未有的热闹。 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一些感慨、敬佩。 寇季在陪了一圈客人以后,步入到了后院一间厢房。 厢房内。 寇准一个人坐着。 见到寇季出现以后,寇准请寇季坐下,待到寇季坐定以后,寇准一脸感慨的道:“当年你劝诫老夫舍弃总摄国政的时候,老夫还埋怨过你。 觉得事情没落到你头上,你才会大度的劝诫老夫。 如今看到了你毫不留恋的将王位传给了天赐。 老夫才明白。 你是真的不贪恋权位。 你比老夫强。” 寇季一边帮寇准斟酒,一边笑道:“祖父你说笑了。我之所以舍了王位,是因为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位子等着我。 我的权势不仅不会因为我舍弃了王位减弱,反而还会达到一个更高的地步。” 寇准一脸感慨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真的在贪恋权位,你是真的想为百姓、为朝廷做事。” 若寇季是一个没有家国天下的人,那他就不可能将王位交出去,然后去政事堂,继续操劳。 毕竟,帮别人治理江山,远远没有帮自己治理封地获益更大。 而且王爵,不是谁都能轻易舍弃的。 异地处之。 寇准觉得,他要是跟寇季同龄,并且处在寇季的位置上的话,一定会在保住王爵的情况下,再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鱼与熊掌,他都想要,一个也不想舍。 寇准敢肯定,寇季若是想鱼与熊掌兼得的话,一定能做到。 只是,他并没有做。 寇准感慨道:“老夫很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视功名利禄为粪土的?” 寇季笑着道:“我还是很贪财的……” 寇准一愣,失声笑了。 寇季真要是贪财的话,一字交子铺也不会到赵祯手里。 “说实话!” 寇准笑过以后,故意板起脸喊了一声。 寇季思量了一下,沉吟道:“大概是因为没啥贪心吧……” “嗯?!” “知足常乐嘛…” “真的?” “嗯……也有可能是心太大,现在的这些根本不是我所求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6章 百花齐放胜过一枝独秀(今晚一更……明天补……) “心太大?” 寇准有些糊涂了,他盯着寇季,沉吟着道:“你不求名,也不求利,亦不求高官厚爵,对皇位也不屑一顾。你还能求什么,又有什么能超过这些的?” 寇季摇头笑道:“我也不是不求名不求利。因为名利我已经有了,即便是我从现在起,什么也不做,它们也离不开我。 有道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必然会求三餐不缺。 如今我有名有利,自然不用再为名利奔波,亦不用继续追求它们。” 寇季又不是什么圣贤,也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 不可能无欲无求。 他如今不求名利,不贪高官厚爵,是因为这些东西他都有。 即便是他现在开始起,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影响他的名利。 高官厚爵虽然被去了,可是影响力在哪儿,谁也夺不走,功劳在哪儿,谁也抹杀不了。 在大宋,影响力和功劳,就代表着身份地位。 别看寇季现在无官无爵,他要做事,要用人的话,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功名利禄,对寇季而言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寇季不可能继续去追求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寇准听完了寇季的话,理解了寇季的意思,感慨着道:“你比老夫洒脱,比老夫更懂得舍得。” 寇季失笑道:“祖父何必将我抬的那么高呢?你我祖孙互相吹捧的话,让别人怎么活?” 寇准先是一愣,随后开怀大笑。 寇季也跟着笑了。 “那你现在求的是什么?” 寇准笑过以后,好奇的问道。 寇季思量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他觉得十分合理的词。 “天朝上邦!” “天朝上邦?!” 寇准微愣,盯着寇季道:“我大宋以前或许当不起天朝上邦的名头,可如今我大宋已经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天朝上邦。” 寇季笑问道:“能守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 寇准一脸惊容的看着寇季。 “你不会是想……” 寇准话说了一半,有些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若是猜测的没错的话,那寇季的心就太大了。 大到超过了古往今来所有的人。 圣贤也未必有那么大的心。 寇季看到了寇准一脸惊容,就知道寇准猜倒了,所以他开门见山的道:“我想让我华夏,一直守着天朝上邦……” “华夏?不是大宋?” 寇准听出了寇季的话外音,低声问了一句。 寇季点头道:“您又不是乡野村夫,您应该明白,没有能永久流传的王朝。” 寇准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什么江山传承千秋万代之类的话,只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期许而已。 但凡是能说出这话的人,几乎都清楚一座江山不可能传承千秋万代。 “没有人能做到让一个王朝永久的流传下去。自然也没有人能让华夏永远守着天朝上邦的名头。” 寇准感慨道。 天朝上邦四个字,是建立在一个强横的王朝的基础上的。 没有一个强横的王朝存在,就不可能有天朝上邦。 寇季笑着道:“所以我说的是华夏,而非大宋。” 只要天朝上邦四个字一直在华夏人建立的王朝中间传递,那华夏永远就是天朝上邦。 寇准听到寇季此话,陷入了沉思,许久以后他盯着寇季沉声道:“以前老夫不了解天下有多大。 自从看了你带人译出的那些书籍以后,老夫才知道天下远比老夫想象的要大。 大宋也并非天下唯一的富庶之地。 在遥远的地方,很有可能拥有跟我大宋一样富庶的地方。” 寇季闻言一愣,笑问道:“祖父看过我带人译出的书?” 寇准点头道:“法医馆的人,为了跟杏林的人争锋,已经将你带人译出的书,散布到了各地。 老夫偶得了一本,所以瞧了瞧。” 寇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祖父有是如何断定,遥远的地方,有一块不输给我大宋的富庶的地方呢?” 寇准盯着寇季道:“高明的学问,不是一块贫瘠之地能够孕育出来的。那些医书中记载的一些医术,可以跟我大宋的医术争锋,就足以说明孕育出它们的地方,绝对不输给我大宋。 你也见识过西夏,见识过辽国,见识过高丽。 你清楚他们的学问。 他们处在贫瘠之地,不可能养活更多的百姓,所以培养有学问的人远比我们困难,所以孕育出高明学问的几率就更低。 所以,他们需要学习我大宋的学问。 而我大宋却不需要学习他们的学问。” 寇季点着头,认可了寇准的说法。 学问的滋生也是需要土壤的。 如果一群人连饭都吃不饱,根本就不会去研究学问。 学问是一个很无私的东西,它从没有将任何人拒之门外。 它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宝库,散布在天地间,只要有人去挖掘,它就会出现在人前。 所以,学问的诞生,取决于有没有人去挖掘。 而,人有没有时间去挖掘学问,就取决于他所身处的地方,能不能给他提供他挖掘学问所需的一切。 寇准见寇季点头以后,沉声道:“既然你知道天下很大,又如何能做到让我华夏一直守着天朝上邦四个字?” 寇季淡然笑道:“事在人为,纵然不能让我华夏一直守着天朝上邦四个字,多守几年也行。也算是我为华夏尽了一些绵薄之力。” 寇准闻言,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尽人事,听天命。” 寇季赞同的点头。 寇准盯着寇季,感慨道:“老夫不如你多亦……” 寇准为了一国一家,奋斗了一生。 寇季却已经跳出了一国一家,在为整个华夏而奋斗。 中间的差距,不言而喻。 寇季笑了笑,没有说话。 因为他清楚,他再开口辩解什么的话,寇准又得抓着他讲许多大道理。 寇准见寇季没有言语,就笑着端起了酒,道:“天赐大婚的日子,你不跟老夫将天赐,倒是跟老夫讲起了抱负。 你是不是觉得,天赐已经成婚了。 老夫也该滚蛋了。 也好给你腾出手,让你大展身手?” 寇季陪着寇准碰了一杯,哭笑不得的道:“祖父说笑了。您在不在汴京城,对我的影响并不大。” 寇准摇头笑道:“还是有的……” 寇季苦笑着道:“祖父是在埋怨我吗?” 寇准再次摇头,感叹道:“老夫只是想告诉你,老夫真的快要走了。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该收拾的也收拾完了,老夫该去韩地了。 说好了赶在天赐离京之前,率先离京的。 别回头落在了天赐后面。” 寇季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 “祖父此去,一定要保重。” 寇季和寇准的感情很深。 即像是亲祖孙,又像是忘年交。 最初寇准不了解寇季的时候,二人说话的时候确实有明确的身份差距在里面。 但当寇准了解了寇季以后,就很少在寇季面前端架子,也很少指使寇季帮自己去做什么。 即便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二人也会坐在一起探讨。 二人攀谈的时候,更像是朋友。 寇准从不会因为自己年迈,经历的事情多,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对。 也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逼迫着寇季听他的。 很多时候,寇准都充当的是一良师益友、亲厚长辈的角色。 寇准在跟寇季相处的这些年,更多的是帮寇季排忧解难、遮风挡雨。 以寇准的身份地位和脾气,他能对一个晚辈如此,实属不易。 毕竟,以他的官爵和年龄,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家里,都处在权威的阶层。 他要是依照脾气,固执的行事,谁也阻止不了,谁也没办法影响。 丁谓掌权的时候,算是个厉害人物吧? 他亲自派人迎回了寇准,想借着寇准的威望,帮他掌控整个朝堂。 但寇准给他面子了吗? 没有。 在丁谓为寇准准备的洗尘宴上,寇准当场打脸。 训斥的丁谓颜面尽失。 在公事上,寇准几乎不近人情。 在私事上,亦是如此。 当初寇季的姑姑,寇准的亲闺女跟寇季闹矛盾。 寇准在得知了是自己的亲闺女故意找寇季麻烦以后,果断令她回去王府,差点还跟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就是这么一个人。 亲厚的待了寇季十数年。 可见寇季在他心里的地位,远超所有人。 由此也可以确认,寇准是真的将寇季当作他的亲孙子对待。 寇季心中感慨良多,寇准却大大咧咧一笑,“你是盼着老夫死吗?” 寇季苦笑着道:“我怎么敢。” 寇准哈哈笑道:“老夫如今耳不聋、眼不花,身子骨比以前还硬朗。说不准还能再活好些年。 倒是你,可得好好的保重。 得活长一些。 别让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然老夫肯定会掀翻你的棺材板。”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吉利。” 寇准一愣,赶忙道:“对对对,天赐大喜的日子,说这些确实不吉利。” “喝酒……” “喝酒!” 祖孙二人举起酒杯,相视一笑,然后痛饮了起来。 一直痛饮到宴席快散的时候,寇季才被管家叫了出去,送了送一些身份高的宾客。 似吕夷简、王曾等一众比寇天赐高两辈的人,几乎都没有前来参加寇天赐的婚礼,而是派遣了家中的嫡长子前来参加寇天赐的婚礼。 所以需要寇季相送的人,只有朱能、种世衡等人。 寇季最后送走的是曹家二姐。 寇季送曹家二姐到了马车前,在车辕边上,寇季略微拱手道:“曹家姐姐慢走……” 曹家二姐站在车辕边上,还礼道:“兄长可不要再叫我姐姐了。” 寇季笑着道:“各论各的。” 曹家二姐认真的摇头道:“我如今可是狄家的人……” 寇季失声一笑,“弟妹慢走,有空多过来坐坐。听说你家二小子长得十分可爱,我特别想瞧瞧。” 曹家二姐听到这话,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容。 “我以后一定常来。” 寇季再次拱手。 曹家二姐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马夫驱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寇季背负着双手回了府。 寇府的热闹在一瞬间消失了大半。 但汴京城却彻底轰动了起来。 寇季将王位传给寇天赐了? 寇氏要出第二个圣贤? 如此言论,随着寇府客人散去以后,开始在汴京城里传播,传的人尽皆知。 此事在一瞬间盖过了寇天赐婚事引起的风头,成为了汴京城百姓们热议的话题。 吕夷简、王曾等一众没有参加寇天赐婚礼的文臣,在得知了此事以后,一个个也是感慨万千。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寇季会将王位传给寇天赐,寇季会留在汴京城。 只是没想到寇季传王位传的如此干脆。 干脆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然而,还没有等所有人从此事中缓过神,又一个重磅炸弹丢了出来。 大宋唯一一位活着的圣贤寇准,要离开汴京城,前往韩地。 风声传出来没多久。 赵祯封赏寇准的诏书就送到了寇府。 由于赵祯和寇季商量过此事,所以赵祯在给寇准的赏赐上,多是一些名誉上的东西,以及一些特权许可。 比如寇准永远都会兼任着文昌学馆的山长。 比如寇准永远都会兼任天圣馆的馆主。 比如寇准不受封王规矩的约束,可以随意往返韩地和汴京城。 除此之外,就是一大堆书籍,以及一座规模和文昌学馆相当的学馆。 赵祯在圣旨上提到,会派人去韩地,建立一座学馆,供给寇准安身,其所需的费用、人工,均由大宋朝廷承担。 在赵祯的圣旨传到了寇府以后,寇府一如往常。 汴京城却炸了。 读书人们闹了起来,质问朝廷是不是容不下圣贤。 一些不知道内情的文臣们恼了,他们纷纷入宫去求见赵祯,质问赵祯。 赵祯并没有见他们。 有刚烈的文臣差点一头撞死在皇宫里。 …… 寇府内。 寇准坐着。 寇季站着。 寇季调笑道:“祖父还真是深得人心。有文臣为了您,险些一头撞死在皇宫里。” 寇准感慨道:“圣贤两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平日里不发威,真到了发威的时候,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寇季笑着道:“我以为祖父您离开了朝堂以后,朝堂上就没有什么刚正的臣子了,想不到居然还有。”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永远不要小逊文人的风骨。朝中有奸佞小人,就有刚正之人。” 顿了一下,寇准又补充了一句,“永远也不要高看文人的风骨。” 寇季眉头一挑。 寇准唏嘘的道:“有些人贱着呢。有些人小心思也多着呢。你当真觉得别人一头撞死在皇宫里,就是为了老夫?” 也有可能是为了自己。 毕竟,挽留一个圣贤,亦或者为一个圣贤拼命,足以让他们得到很多东西。 寇季笑着道:“我明白……但是他们若是能装一辈子,我觉得也是一件好事。” 寇准一愣。 寇季笑了一声。 寇准也跟着笑了。 若是刚正是装出来的,并且能装一辈子,那是真是假,谁会去在乎? 笑过以后。 寇季对寇准道:“那个为了您要撞死在宫里的官员,陈琳已经救下来了。不过文臣们如今都待在宫里不肯走,大有一副官家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不离开的架势。 官家在别的事情上可以强硬。 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没办法强硬起来。” 寇准点了点头,道:“老夫回头写一副字,你派人送到文昌学馆去,顺便将老夫要说的话传扬出去。” “好……” “……” 寇准在陪着寇季聊了一会儿后,到了书房,提笔准备写字。 只是笔悬在了纸上以后,却顿住了。 寇准要留下一副警醒世人的字,自然不能随意书写。 他此前倒是打了一些腹稿,只是到了真正动笔的时候,又踌躇了起来。 “哒……” 一滴墨汁,顺着笔尖跌落在了纸上。 一张雪白的纸上,瞬间多了一个污点。 寇准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提笔踌躇。 寇季见此,疑问道:“祖父可是不知道如何下笔?” 寇准点了点头,失笑道:“提笔之前,老夫有很多话想写下来,可是提起笔以后,老夫愣是写不出一个字。” 寇季沉吟着道:“那祖父不如写一片赋,或者策?” 寇准思量了一下,缓缓摇头,“不合适……” 寇季笑着道:“那就随便写两句想说的话。”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警醒世人的话,岂能当成儿戏?” 寇季笑眯眯的道:“那也总比一个字不留要强。” 寇准没好气的道:“老夫若是想不出合适的字,情愿不写。” 寇季见此,帮寇准出起了主意。 寇季沉吟着道:“天命不足畏……祖父觉得如何?” 寇准愣了一下,“话倒是大,也足以震惊世人。但是不适用于老夫。” 寇季继续道:“那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寇准皱了一下眉,“话更大,但还是不适用于老夫。” 寇季闻言,随口道:“那干脆就写一句‘百花齐放胜过一枝独秀’如何?” “百花齐放?一枝独秀?” 寇准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了笑容,“俗是俗了点,但很适合老夫现在用,就它了。” 寇准越品越有味道,忍不住又道:“老夫当初离开中枢,就有为年轻人创造机会的意思。如今离开汴京城,也是为了让更多人效仿老夫,成为圣贤。 这句话跟老夫的心思不谋而合。” 寇季一愣,哭笑不得的道:“祖父当时离开中枢,现在离开汴京城,可不仅仅是为了让位吧?” 寇准笑容灿烂的道:“可这是外面的人最想要的啊?老夫只是顺应了他们的心意而已。” 寇季张了张嘴,想不出辩驳的话,最终只能笑着闭上了嘴。 寇准立马撤下了那一张被墨汁玷污的纸,取了一张新纸,提笔挥毫。 ‘百花齐放胜过一枝独秀’一行张狂的大字就跃然于纸上。 寇季瞧着那些字,就知道寇准现在的心情。 字里行间透着张狂、透着愉悦。 “好字!” 寇季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寇准哈哈大笑道:“老夫离开以后,大宋若是真的能百花齐放,圣贤倍出,那老夫就是所有圣贤之师。 若出不了圣贤,那就只能证明他们不成器,永远也比不上老夫。” 寇季笑着道:“那祖父可就是两头讨好啊。” 寇准笑的更大声,“老夫突然觉得,老夫决定离开汴京城,前往韩地,是老夫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寇准如今在大宋的名声已经达到了顶端。 等他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大宋能不能出圣贤,他的名声都会跟着无限的拔高。 诚如他所言。 位置他让开了。 大宋出圣贤,那就有他让位的功劳。 大宋不出圣贤,那就只能说大宋的人不成器。 毕竟,位置都给你们让开了,还没有人能上去,那就怨不得寇准了。 “快!速速派人送到文昌学馆去!” 寇准在墨汁晾干了以后,将字送到了寇季手里,催促着寇季给文昌学馆送过去。 寇季答应了一声,特地吩咐寇天赐将字送到文昌学馆去。 寇天赐刚刚传承到王位,如今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 他去送字,必然会被许多人注意到。 寇准写下的话,也会随之快速的传播到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在寇季派寇天赐去送字以后,寇准再次找上了寇季,对寇季吩咐道:“速速派人将老夫准备带走的东西,以及所有的人,一并送出汴京城,让他们先行一步。” 寇季没有询问缘由,果断的点了一下头。 因为他不需要问,就知道其中的缘由。 寇准写的那副字,传扬出去以后,必然会引动汴京城所有人的敬重之心。 等寇准离开的时候,汴京城所有人都会去相送。 到时候汴京城内的街道上必然塞满了人。 寇准准备带走的东西随他一起离开的话,肯定会被堵在汴京城里难以挪动。 所以必须抢先一步送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7章 送别 寇准写下的那副字,很快便被送到了文昌学馆,由于是寇天赐亲自送的,所以立马引起了很多人注意。 文昌学馆新任山长,在拿到了寇准那副字以后,感慨了许久,最后将那副字的内容散播了出去。 宫里很快得到了消息。 资事堂。 赵祯正在和吕夷简、王曾二人商量将首批招募的兵马送到辽地的事宜。 陈琳匆匆入了资事堂,迈着小碎步跑到了赵祯身边,躬身一礼。 赵祯见此,停下了攀谈。 陈琳马上凑上去,在赵祯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祯听完了陈琳低语以后,陷入到了沉默。 吕夷简和王曾见赵祯神情不对,对视了一眼,同时看向了赵祯。 赵祯缓缓开口,感慨着道:“百花齐放胜过一枝独秀……寇公是想给我大宋文人腾出位置,让我大宋多出几个圣贤啊。 可圣贤,哪有那么好出的。 我大宋立国数十载,功臣良将多不胜数。 可真正能成为圣贤的,也就寇公一人。” 吕夷简和王曾再次对视了一眼。 吕夷简忍不住道:“官家,百花齐放胜过一枝独秀,是寇公说的?” 赵祯点头,道:“寇公写了一副字送到了文昌学馆,字的内容已经传开了。” 王曾一脸感慨的道:“寇公高义。” 吕夷简脸色有些发苦的道:“寇公是高义,可是如此一来,我大宋若是出不了新圣贤,那就证明我们这些留在汴京城里的人没用。” 王曾赞同的点头道:“圣贤,可不是教出来的。” 圣贤若是能教出来,那圣贤早就不值钱了。 赵祯感叹道:“无论如何,寇公把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寇公已经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 他不愿意留在汴京城,我们也没办法强求。 朕之前就去找四哥商量过此事。 四哥也告诉了朕寇公的心意。 所以朕才赐下了一些寇公需要的东西。 朕也料到了读书人和文臣会闹。 只是没想到他们闹的这么凶。 最后还要寇公出面平息此事。”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道:“读书人和文臣们,也是希望我大宋的圣贤,能留在大宋。” 赵祯呵了一声,“韩地就不是我大宋了?” “这……”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 王曾赶忙道:“自然是我大宋。” 赵祯哼了一声,道:“朕只是分封诸王,让他们去边陲坐镇,可没说将那些疆土独立于我大宋之外。 那些个读书人、文臣们,硬是觉得朕分封了诸王,那些封地就不是我大宋的地方了。 他们是怎么想的? 若是天下所有人都是这个想法,那朕开疆拓土的意义何在? 我大宋被尊为天朝上邦,难道是徒有虚名?” 吕夷简和王曾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言语。 因为赵祯的话是对的。 读书人和文臣们在这种事情上确实存在着偏见。 赵祯见吕夷简和王曾不说话,就淡淡的吩咐道:“你们两个下去,让留在宫里撒欢的那些家伙给朕滚蛋。 瞬间让他们好好认识认识,大宋分封出去的地方,到底属不属于大宋。 朕之前容忍他们,是为了彰显朕对圣贤的重视。 如今圣贤都开口了,朕也没理由再容忍他们了。 他们若是想在朕面前撒野的话,那就让他们中间先出一个圣贤再说。 在咱们大宋朝,也只有圣贤可以在朕面前撒野。” 吕夷简和王曾几乎毫不犹豫的躬身应答了一声。 赵祯摆了摆手。 吕夷简和王曾二人躬身离开了资事堂。 没过多久后。 二人就出现在了那帮子闹事的文官面前。 王曾还想好言相劝,将问题解释清楚。 吕夷简却没客气,上去指着鼻子就是一通乱骂。 特别向那些文官们强调了一下韩地无论分封给谁,也属于大宋的问题。 文官们在吕夷简的谩骂下,王曾的解释下,乖乖离开了皇宫。 韩地的归属,那是属于一个政治是否正确的问题。 韩地既然已经被大宋征得,那它就是属于大宋的。 即便是它被分封出去了,它依然是大宋的疆土。 认可它的,就是政治正确。 不认可它的,就是政治错误。 吵吵闹闹的给百姓一种韩地被分封出去以后,就不是大宋疆土的错觉。 那是会挨打的。 文官们在离开了皇宫以后,立马赶到了寇府去拜见寇准。 对于寇准表现出的高洁,他们必须称颂、赞扬。 一时间,寇府的客人络绎不绝。 一直忙活到秋日临近。 秋日是一个悲伤的季节。 因为秋日总是会发生许多悲凉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催生出了刘禹锡的那一首《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汴京城自从入秋以后,没有人看到它哪里胜过了春日。 只看到了一场场悲伤的离别。 寇准在秋日的第一场风吹拂过寇府内的枝头的时候,动身离开了寇府,准备离开汴京城。 由于寇准早就吩咐寇季将他要带的东西和人提早送出了汴京城。 所以寇准离开汴京城的时候,行李并不多,也没几个人陪同。 仅由一辆马车,半马车的书卷,以及两个仆人。 寇准着一身便衣出现在寇府外的时候,寇府外早已挤满了人。 “寇公远行,小人愿为寇公牵马……” “小人愿意护送寇公一程……” “小人愿意侍奉寇公左右……” “……” “学生愿意追随寇公去韩地……” “学生亦是如此……” 门外的人,拱着手,七嘴八舌的说着。 自古以来,名士身边从不缺少追随者。 有很多人愿意跟随在名士身边,为名士奉献一生,不求任何回报。 寇准这个活圣贤,自然少不了有人追随。 以前寇准在创里文昌学馆的时候,就有一大批人赶到文昌学馆去,宣誓愿意追随寇准。 如今寇准名声再涨,愿意追随寇准的人自然更多。 寇准只是笑着对他们拱了拱手,并没有收下任何一个人。 因为堵在寇府门口吵着嚷着要追随寇准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真正愿意追随寇准的人在寇府所在的街道口。 “恭送寇公!” “恭送寇公!” “……” 在街道里所有人恭送声中,寇准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驾着马车,在簇拥的人群中缓缓前行。 一直到了街道口。 寇准才吩咐车夫停下。 因为在街道口,有许多拖家带口,挑着胆子,推着独轮车的人,在静静的等候寇准。 寇准在马车停下了以后,主动开口,“尔等可愿意随老夫离开,可愿意追随老夫?” 街道口的人,用实际行动向寇准证明了,他们愿意跟随寇准。 他们将身家性命都交托个了寇准,寇准自然需要给予他们一定的尊敬。 “愿追随寇公……” “愿供寇公趋势……” 他们听到了寇准的话,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拱手应答。 寇准满意的点了点头,“跟在老夫马车后面……” 寇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再说其他的。 没有许官,也没有许爵,更没有许荣华富贵,也没说会给他们子孙后辈一个光明的前程。 因为寇准一旦开口,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他们要是真的为了荣华富贵跟着寇准离开的话,也不可能什么都不问,就默默的带着全家人跟随寇准。 他们完全可以投到寇门上,跟寇府谈好迁移到韩地的条件,以及此去路上的花销。 如今各大王府都在收人。 寇府虽然没有朱府、种府那么明目张胆的抢人。 但,凡是投到寇府门上的,寇府几乎都是来者不拒。 不仅想他们承诺到了韩地以后会给他们分房子分地,还会向他们承诺,承担他们在路上的一些花费。 由此,不难看出追随在寇准身后的人的可贵之处。 寇准带上了追随者,在百姓们夹道欢送中,往汴京城外走去。 一路上,百姓们纷纷施礼恭送寇准。 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从寇府门前,一直到寇准所要出去东城门,路程可不短。 但是路上的街道,早已被人群所填满。 越往外走,送行的人越多。 即便是一些市井混混也悄无声息的加入到了送行的队伍中,送了寇准一程。 但凡是看到为寇准送行场面的人,都会意识到古人,特别是古人中的读书人,为何喜欢争名。 名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高官厚爵,还有拥戴。 在今日这种汴京城近半数人送行的场面中,若是寇准说一些煽动的言论,亦或者抛出一些话,勾引那些百姓跟他离开。 那么一定会有数量庞大的百姓们跟他离开。 可寇准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他要是这么做了。 赵祯、吕夷简、王曾等人都会发飙。 寇准在汴京城近半数人的恭送下,出了汴京城。 身后的追随者,也达到了一千多。 其中有贫寒的百姓,亦有家底丰厚的商人、读书人。 一行人出了汴京城,就看到了朱能等人。 朱能、种世衡等人看着寇准身后那些自愿拖家带口跟着寇准离开的人,心里直泛酸。 他们辛辛苦苦忙活了月余,还不如寇准在汴京城里晃荡一圈。 “送寇公……” 朱能和种世衡等人心里虽然泛酸水,可当寇准到了他们面前以后,他们齐齐躬身施礼。 寇准点了点头。 他们便策马随行,将寇准一路送到了十里外。 十里外的凉亭处。 吕夷简、王曾二人早已准备好一桌酒菜,在凉亭里等着寇准。 寇准下了马车,入了凉亭。 吕夷简和王曾赶忙起身。 吕夷简拱手道:“寇公远行,我等略备了一些薄酒,请寇公饮一杯再上路。” 寇准点了点头,在他们二人邀请下坐下。 坐定以后。 寇准感慨道:“此一别,恐怕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虽说吕夷简和王曾二人的身子骨还行,可二人皆身负重任,除非是政事需要,不然他们不可能经常跑千里之遥,赶到韩地去见寇准。 在过一些年,等吕夷简和王曾退了,大概也就没有那个体力能支撑他们远行了。 所以此一别,很有可能便是永别。 吕夷简和寇准交情不深,所以对寇准这一句话感触不大。 但是王曾却不同。 王曾跟寇准相交多年,又共事多年。 两个人有共同的施政理念。 以前在朝堂上,经常携手共事。 所以交情很深。 王曾听到了寇准的话以后,脸上多了一些哀伤,“我原以为,我们这些人老了。就能坐在一起,好好的安享晚年。 可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李迪在河西归复以后,离开了汴京城,赶往了河西。 并且发誓永镇河西。 你此去韩地,怕是也要永镇韩地了。 以后我们三人,怕是再也聚不到一起了。” 寇准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人生难得一知己,也难得二三好友……此生有幸和你、李迪共事,是老夫的荣幸。” 说完这话,寇准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凉亭外走去。 他不愿意多待,也不敢多待。 他怕他待久了,心就软了。 王曾有些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端着酒杯对着寇准的背影遥遥一礼,含着泪一饮而尽。 吕夷简也端着酒杯站起了身,想说什么,可最后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学着王曾,端着酒杯对寇准的背影遥遥一礼,然后一饮而尽。 “送君三里,泪满眶……送君十里,忧断肠……” 寇准出了凉亭,背后响起了王曾苍老的吟唱声,声音中带着一些哽咽,也带着一些哀伤。 寇准浑身一震,眼眶微微一红,但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他不敢停。 他怕心一软,留下。 寇准坐上了马车以后,催促着马夫快速的赶着马车离去。 王曾眼看着寇准的马车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自己眼前,泪流两行。 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寇准,亦是如此。 他不断的用衣襟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官家不是吩咐我们将寇公送到十五里地处的送君亭吗?现在还送吗?” 吕夷简眼看着寇准的马车消失以后,迟疑着询问王曾。 王曾抿着嘴,摇了摇头。 寇准坐着马车一路奔出去了五里。 看到了赵祯一身青衣,站在一座新建的凉亭里。 寇准下了马车,赶去施礼,却被赵祯给拦住。 赵祯盯着寇准,沉声道:“寇公对我大宋,劳苦功高,此番远行,该是朕向寇公施礼才对。” 说话间,赵祯就要弯腰施礼。 寇准赶忙托住了赵祯的双臂,道:“使不得使不得……臣纵然功劳再大,也是大宋之臣,也是您之臣。” 赵祯被寇准托着站直了身躯,指着身后新建的凉亭,道:“此处名叫送君亭,也叫迎君亭。 朕今日送寇公离京,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在此处迎寇公回京。” 寇准重重的点头。 赵祯一脸哀伤的道:“朕至今都记得寇公昔日的教导。若非寇公言传身教,朕也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官家。” 寇准摇头道:“臣只是尽量一些绵薄之力,算不得什么。” 赵祯对身后的陈琳招了招手。 陈琳拿过了一个长盒,送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拿过了长盒,送到了寇准眼前,“寇公写了一副字,留在了文昌学馆,朕也写了一副字,寇公你带去韩地的文昌学馆。 朕这幅字,没寇公那副字值钱。 寇公若是不嫌弃,就带上。” 寇准赶忙道:“官家说笑了。有官家这副字,臣在韩地立我汉家文脉,就名正言顺。若有一日,韩地的学子赶往汴京城参加科举,还望官家能辐照一二。” 赵祯一愣,郑重的道:“即是我大宋的学子,朕理当辐照。” 寇准对赵祯深深一礼,从赵祯手里拿过了长盒。 再次施礼后。 寇准退出了凉亭,赶往了马车。 赵祯盯着寇准的背影,长叹了一声,然后弯下腰,深深一礼。 “官家……” 陈琳见此,一脸惊愕,想要阻止,却也玩了。 赵祯起身以后,感叹道:“朕这一礼,他受得起。” 赵祯未曾登基前,向寇准等人施礼。 那没什么。 可赵祯登基以后,再向寇准等人施礼,那就不同了。 天下第一人垂下龙首,意义非凡。 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让他垂下龙首,那他还算什么天下第一人? 普天之下,能让他垂下龙首的,也就寇准一人而已。 寇准虽然没有看到,可是通过马车前那些人的反应,也感受到了。 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止步。 因为这种情况,他没办法回头,更不能止步。 赵祯施礼归施礼。 寇准却不能大大咧咧的生受了。 君就是君。 臣就是臣。 君可以尽心,但臣却不能逾越。 寇准头也不回的坐上了马车,离开了送君亭。 一路驱车疾驰,一直到了汴京城地界外,才停下。 寇季带着寇天赐,以及早已离开了汴京城的寇礼等人在汴京城地界外等候着寇准。 该说的,早都已经说完了。 所以一家人汇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 说多了徒增伤感。 所以索性什么也不说。 默默的施礼,默默的交接。 默默的回京,默默的离开。 只不过,寇季在送走寇准之前,特地吩咐了跟随寇准离开的管事,好生照顾着愿意跟随寇准去韩地的追随者。 寇准出汴京城的时候,身边的追随者有千人。 出了汴京城十五里,身边的追随者就达到了一千三百人。 此去韩地,遥遥千里,路途上恐怕还会出现其他追随者。 虽然追随者没有提出什么要求,但寇季还是得以礼相待。 人家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寇氏,那就是对寇氏十分信任。 寇氏不能辜负了人家的这份信任。 寇季送走了寇准,就带着寇天赐策马回京。 路上的时候,撞见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寇季看到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有些恍惚,又有些错愕。 寇季勒马止步,跳下了马背,盯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疑问道:“你们也要离开?” 哑虎依旧是以前那一副呆滞的面孔。 跟在哑虎身边的少年,取出了腰间的刀,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 寇季看完了那些字以后,盯着哑虎身边的少年问道:“哑虎是觉得,我已经不需要他保护了?所以他要回到我祖父身边去?” 少年重重的点头,又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 寇季看完以后,长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他是我祖父捡到的,所以想在以后日子里一直陪着我祖父?” 少年再次点头。 寇季点了点头,道:“我同意了……” 哑虎对待寇准的感情,大概跟朱能差不多。 他们待寇准,都像是父亲。 虽然没有父子的名份。 但是有父子之情。 哑虎想跟着寇准去韩地,照顾着寇准,寇季可以理解。 虽说哑虎不会照顾人。 可他只需要跟在寇准身边,看着寇准无碍,心里就能一直保持平静。 在寇季答应了以后,哑虎罕见了伸出了手,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少年点了点头。 哑虎便丢下了少年,迈步往韩地的方向走去。 在哑虎走后。 少年继续用刀在地上写下了一行字。 寇季看了一眼,回头跟身后的寇天赐道:“哑虎让他跟在你身边护着你,他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你们先聊,我先一步回京。” 寇季丢下了寇天赐和少年,策马往汴京城赶去。 寇天赐站在原地,跟少年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了许久,才开口跟少年说话。 没过多久以后,二人就交流了起来。 一个说话,一个写字。 寇季回到汴京城的时候,汴京城已经化作了一座充满了悲伤的城池。 清倌人们吟唱着悲伤的曲调,读书人们抱着酒壶吟出一首首充满了悲情的诗词,小商小贩们蹲在大道两侧,紧闭着嘴,似乎没心情叫卖。 百姓们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长吁短叹的议论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寇准似乎是他们身躯中的一缕魂。 寇准走了,他们就变得萎靡不振。 而萎靡的日子,一持续,就是大半个月。 在寇准走了没两天后。 朱能登上了寇府的大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8章 王不可辱 “我该走了……” 这是朱能见到寇季说的第一句话,里面充满了唏嘘和不舍。 寇季请朱能坐下,疑问道:“西伊有变?” 朱能摇头。 寇季狐疑的道:“那你为何急着离开?” 朱能长叹了一声道:“官家在下旨册封了曹玮为王以后,曹家的人当即就离开了汴京城,赶往了流求。我们封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数月了。 已经有人弹劾我们了。 再不离开,就说不过去了。 户部已经派人到我府上走了好几趟了。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清点我朱府的田产了。” 寇季皱了皱眉头道:“户部一直都是这样。” 朱能失笑道:“准确的说,朝堂上所有衙门都一样。收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快,派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慢。” 寇季点了一下头。 朱能盯着寇季问道:“此去西伊,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寇季瞥了朱能一眼,疑问道:“你马上就是一地之主了,遇事还要请叫我?” 朱能笑着道:“跟着你有肉吃。”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朱能盯着寇季笑道:“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朱家叔叔我和我治下的百姓饿肚子吧?” 寇季感叹道:“该说的,之前不都跟你说了吗?” 朱能笑着道:“我还想知道的再多一点。咱们可是自家人,你得区别对待。” 寇季摇头苦笑了一声。 “罢了,就再跟你多说说。你到了西伊以后,先派人去一趟黑汗国。我听说黑汗国如今已经完全被格格巫掌握。 你派人去告诉他,让他将承诺我的东西,尽快兑现了。 他若是答应兑现承诺,那一段时间内你的封地不会有任何麻烦。 他若是不答应兑现承诺,那一段时间内,你的封地应该都不会平静。 不过你也不需要担心。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跑到了安全的地方以后,就将此事上奏给朝廷。 到时候朝廷会派遣大军去找他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 朱能听完了寇季的话,沉声道:“三五万兵马还威胁不到我。” 寇季失笑道:“黑汗国动兵,什么时候低于过十万?你别看他们人少,他们国中的男丁,在战时,几乎全是兵卒。 所以你一旦碰到了他们,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别死扛。” 朱能皱眉道:“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寇季点头道:“对方是乌合之众没错。可你手里并没有足够的兵马应对啊?” 朱能沉声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寇季笑着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背后站着的可是大宋,他要动你,就等于是动大宋。 所以他在动你之前,必须得考虑能不能承受住大宋的兵锋。” 朱能紧皱着眉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说了他会动我,现在又说他不敢动我。” 寇季坦言道:“他不敢明着动你,但不代表他不会耍什么小动作。我现在将利弊告诉你,只是让你小心提防着此人。” 朱能沉吟着点头道:“明白了……” 寇季继续道:“你到了西伊以后,可以派人跟元山交流交流。学一学他是如何在西域立足的,也学一学他是如何让治下的地方富裕起来的。” “他肯跟我交流?” “我会派人给他送一封信过去。” “那就好……” 朱能长出了一口气。 去了西域,有人照应,有人指点,自然比他自己摸索着治理更快、更好。 寇季笑着又道:“你也可以派人去请教李迪。” 朱能一脸意外的道:“李迪肯教我?” 李迪是什么人,那可是担任过同中书平章事的。 也是一手缔造了河西大粮仓的人。 他治理的河西,远比周遭其他地方都富庶。 有李迪指导,朱能尽快的让封地富起来的把握会更大。 寇季听到了朱能的疑问,笑着道:“李迪如今唯一的心思就是让河西繁荣起来。所以你只要给他足够的好处,他一定会教你。 不过你在跟李迪交涉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别回头没学到东西,反倒被李迪给算计了。” 一听这话。 朱能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那我还是去找元山吧。” 寇季失笑道:“你这么怕李迪?” 朱能坦言道:“论心眼,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寇季笑着摇了摇头。 朱能缓缓起身,对着寇季抱起了拳头,“贤侄,我就先走一步了。” 寇季起身,回礼道:“此去西伊,一定要保重。必要的时候可以派人到汴京城求救,到时候我一定会出手帮忙的。” 朱能重重的点头,道:“贤侄,我这个当叔叔的虽然贪了一些。但对你和寇公的心意没有变过。 他日你若是需要,只要招呼一声。 我和我的人,都供你驱使。” 这是朱能对寇季的承诺,一个十分重的承诺。 朱能答应愿意被寇季驱使,可是没有条件的。 没有条件就意味着朱能愿意带着他的人帮寇季做任何事。 “我记下了,朱家叔叔……” “告辞!” “保重!” “……” 朱能收回了拳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寇府。 武人和文人的差别很大。 文人道别,送了一程又一程。 武人道别,十分干脆。 一个眼神,一句话足以。 此一去,即便是永别,他们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寇季没有相送,就站在寇府的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朱能离开了寇府。 朱能走后没多久。 高处恭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寇府,跟寇季见了一面,道了个别。 高处恭询问,以后高氏的路该怎么走,寇季只给了两个字。 “往北!” 高处恭在得到了答案以后,道了一声谢,离开了寇府。 高处恭走了没多久。 种世衡也出现在了寇季府上。 种世衡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陪着寇季喝了一会儿茶,道了一声别。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 他知道他要是询问寇季以后东阳发展之路的话,寇季不会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所以他就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陪着寇季喝茶,跟寇季道别。 维护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友情。 种世衡在寇府坐了没多久就离开了。 次日。 种世衡向户部衙门交割了种府的产业,带着种氏一大家子人,以及他招揽的人和一些部曲、旧部,离开了汴京城。 种世衡是最后一个到寇府上跟寇季道别的。 却是第一个离开汴京城的。 种世衡离开的时候,寇季到了城门楼子上相送了一程。 下城门楼子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自此大宋再无种家将……也不知道此举是对还是错……” 种世衡走了以后没两日。 高处恭也向户部交割了高府的产业,带着高氏一大家子离开了汴京城。 高处恭走后,便是朱能。 在整个过程中,汴京城里所有的人都处在离别的悲伤当中。 种世衡、朱能、高处恭三个人没寇准那么大威望,不可能让汴京城近半数的人给他们送行。 但是他们带走的人不少。 里面有不少跟汴京城其他人沾亲带故的。 如此一来,汴京城自然就笼罩在了离别的悲伤当中。 满朝文武在这一段时间内,也处在了送行当中。 送完了这个,送那个。 朝野上下。 唯一有欢笑的地方,大概就是户部。 因为随着高处恭、朱能、种世衡三人离京,他们的不能移动的家产,自然就留下了。 赵祯吃了大头,他们也跟着吃了小头。 三家家底都十分丰厚,所以即便是一些汤汤水水,也让户部吃的满嘴流油。 就在汴京城所有人等着刘亨和寇季离京的时候。 刘亨孤身前往了皇宫,请求赵祯将他的王位传给他儿子刘伯叙。 赵祯不允,吕夷简和王曾也不答应。 刘亨就跪在了资事堂前。 刘亨一跪,此事立马传扬的人尽皆知。 汴京城瞬间轰动了。 大宋朝出一个不贪恋权位的寇准,出一个不贪恋权位的寇季,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如今刘亨也是如此。 轰动自然更大。 只是跟寇氏祖孙好评如潮不同。 刘亨此举,有人赞扬,有人斥责。 为何会有人斥责呢? 因为他们自惭形愧。 寇准和寇季二人不贪婪权位,那是因为他们没办法贪了。 再加上他们祖孙二人功劳都大的让人难以企及。 所以寇准和寇季二人做出了什么高尚的事情,都会被人赞扬。 刘亨就不同。 刘亨还没到功劳大的没边的时候。 他表现出了高尚。 就让那些人看到了自己的丑恶。 他们自惭形愧之余,也会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以后,自然会抨击刘亨。 弹劾刘亨狂妄无礼,弹劾刘亨别有用心的奏疏,如同雪片一样飘进了皇宫。 寇府内。 刘伯叙跑着进了寇季的书房,气喘吁吁的对寇季道:“伯父,我爹被人弹劾了。” 寇季正在跟寇天赐讲述府上所有匠人的特点,以及所擅长的手艺。 听到了刘伯叙的话,寇季让寇天赐自己在一旁先等着,他招了招手,将刘伯叙唤到了身边。 待到刘伯叙走到了寇季身边以后,寇季唏嘘着道:“你爹想把王位传给你,可不容易啊。” 刘伯叙盯着寇季,疑问道:“那您将王位传给天赐,为何……” 不等刘伯叙把话说完,寇季就摇着头道:“你爹跟我不一样……” 刘伯叙盯着寇季,他不明白,哪里不一样。 寇季却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盯着刘伯叙问道:“你前来找我,可是要我帮你爹?” 刘伯叙郑重的点头,道:“我不要什么王位,我就要我爹陪着我就行。” 寇季叹了一口气。 他是知道实情的。 刘亨是为了护着他,所以才要将王位传给刘伯叙的。 但他不能将这个实情告诉刘伯叙。 刘亨既然没说,他就不能越俎代庖。 “你在府上陪着天赐,我入宫去看看。” 刘伯叙重重的点头。 寇季吩咐府上的管事安排了一辆马车,然后坐着入了皇宫。 一路上亮出了腰牌,畅通无阻。 到了资事堂前,寇季就看到了跪在哪儿的刘亨。 以及在他身旁指责他的御史们。 御史们满口唾沫星子的在指责刘亨。 刘亨跪在哪儿,盯着资事堂内,一言不发。 寇季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刘亨身边,对那些正在大放厥词的御史们淡淡的说了一声。 “你们先离开吧。” 御史们那肯答应。 他们盯着刘亨骂了许久,刚从刘亨身上找到了一点当御史的感觉,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寇先生,刘亨狂妄,藐视官家,乃是大罪。他若是不认罪,天下人会如何看待官家?” 寇季如今无官无爵,所以御史们唤寇季一声先生。 虽说寇季很快就要去就藩了,可寇氏权势还没有彻底消失干净。 御史们还得给寇季三分薄面。 寇季听到了御史们的话,面色微微一冷,“王爵,岂是你们能够轻辱的?你们是觉得我们马上要离开汴京城了,所以奈何不了你们吗?” 御史们一愣,张了张嘴要辩驳。 但其中有人却生出了退意,轻声咳嗽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其他的御史们一个个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此地。 寇季走到刘亨的身前,蹲下身,盯着刘亨的眼睛,问道:“何必呢?你被人弹劾以后,伯叙立马到府上找我求救。 我看得出,他已经认可了你这个父亲。 也有点离不开你。 他比我更需要你。” 刘亨盯着寇季,平静的道:“我就剩下了你和伯叙两个亲人。你的处境比伯叙危险,所以我必须留下。” 寇季再叹了一声,道:“我去跟官家说说……” 寇季入了资事堂。 看到了赵祯坐在座椅上直叹气。 看到了吕夷简和王曾二人在低头处理的政务。 “草民寇季,参见官家……” “四哥你来了……你快给朕说说,刘亨到底是什么意思,逼宫吗?” 赵祯见到了寇季,直接开口问道。 吕夷简和王曾放下了手里的政务,抬头看向了寇季。 他们想看看寇季能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寇季站在堂中,坦言道:“刘亨知我不通武艺,也知我府上的侍卫们回头要全部离开。所以他想留在汴京城,护着我。” 赵祯闻言,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朕不可能将四哥置于险地。” 寇季点头道:“他也知道此事,但他就是想留在我身边,尽一份心。” 赵祯皱起了眉头。 吕夷简见此,盯着寇季开口道:“寇季,王位并非儿戏。官家留下你,已经冒了天大的风险。若是再留下刘亨,那到时候其他几个人人人效仿。 那朝廷封的什么王?” 朝廷封王,旨在削弱谋朝篡位的风险。 若是朝廷在封了王以后,还允许寇季、刘亨、种世衡等人留在汴京城。 那封王跟不封王,没区别。 朝廷将他们封王,封出大宋腹地,就是为了减少他们对军中将士的掌控和影响。 而不是削弱他们宗族对他们的支持。 寇季等人若是封王以后,还不离开汴京城,不离开大宋腹地。 那他们就能一直保持着对军中的掌控和影响。 像是高怀德、曹彬、潘美、石守信等人,在太祖杯酒释兵权以后,依然保持着对军中的影响和掌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历经三任官家,而家门不衰。 若不是寇季培养了新将,立了新军,取代了他们几家在军中的影响和掌控。 赵祯想要整顿皇亲国戚和武勋的话,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想要彻底的剥夺寇季等人对兵马的影响和掌控,只能让他们去边陲,去就藩。 他们若是不去就藩的话,那朝廷封王根本没有半点意义。 赵祯在封王的时候,吕夷简等一众文臣没有拼命阻止,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封王背后的真正意义。 如今刘亨要毁掉这个意义,吕夷简和王曾自然不能答应。 寇季听到了吕夷简的话,沉声道:“我自然知道朝廷封王的意义,可刘亨跟我们都不同。 他在我大宋早已没有了旧部,也没有掌控我大宋任何一支禁军。 他昔日的那些旧部,早就随着这些年的调动,分散到了各地。 他如今能掌控的,就只有一群倭人。 所以他留在汴京城,对朝廷不会有半点影响。 不会影响朝中的政事,也不会影响兵事。” 吕夷简沉声道:“话虽如此,可此例一开,人人效仿,那朝廷可就有麻烦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刘亨会以平民之身住在汴京城。期间不会干涉兵事,也不会干涉政事,更不会仗着之前的官身去做什么。” “即便如此……” “我可以保证其他人不会效仿。” “你拿什么保证?” “寇字够吗?寇字若不够,效仿之人的脑袋够不够?” “……” 听到寇季此话,吕夷简瞪了寇季一眼,不再开口。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既然四哥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朕不答应也不行。朕回头会在给四哥安排的住处边上,安排一处地方给他住。 除非他返回西阳,不然不得参政论政。” 寇季躬身一礼,“多谢官家……” 赵祯叹了一口气,“四哥你赶紧让刘亨离开吧。一个王爵,跪在哪儿,有损我大宋的威严。” 寇季点了点头,却没有急着去找刘亨,而是目光落在了吕夷简身上。 “任由那些御史去辱骂一个王爵,有些过火了。” 吕夷简不满的喊道:“此事又不是老夫授意的。” 寇季点了点头,继续道:“那就烦劳你提醒他们,以后别去诸王的封地上晃荡,不然一双腿怕是保不住。” 吕夷简瞪眼喝道:“官家面前,你该威胁御史?!” 寇季摇了摇头,“我没有威胁任何人,我只是想让他们记住,王就是王,不可轻辱。” 吕夷简质问道:“这还不是威胁?” 寇季盯着吕夷简反问道:“这算什么威胁?我大宋征战四方,俘获了敌方皇亲国戚、王爵等,尚且会以礼相待。 怎么到了自己人身上,这一条就不管用了? 我们自己人,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跪在我们膝下瑟瑟发抖的敌人吗? 也就刘亨老实,知道委曲求全。 换成了朱能、种世衡等人,你让那几个御史再试试。 你信不信他们拼着王位不要,也要宰了他们解恨。” 吕夷简还要开口,却听王曾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寇季说的对。朝野上下,皆有礼法,皆以身份论尊卑。 王爵在诸爵之上,亦立于百官之首,不可辱没。” 吕夷简瞪向了王曾,像是在质问王曾‘你到底向着谁?’ 王曾却没有理会他的目光。 寇季也没有理会吕夷简。 他对赵祯一礼,退出了资事堂。 赵祯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寇季出了资事堂以后,对刘亨道:“起来吧。官家已经答应了,随后就有册封的诏书送到府上。” 刘亨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寇季瞧了一眼在刘亨膝盖上的两团尘土印,沉声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跪。以你我对大宋的功绩,能当得起你我一跪的,也就只有太后、官家和长辈。” 刘亨再次点头。 寇季又打量了刘亨两眼,道:“先回府,我离府的时候,你嫂嫂正在准备涮肉。伯叙也在府上,咱们刚好可以一起热闹热闹。” 说完这话。 寇季领着刘亨出了皇宫。 二人到了寇府上。 向嫣已经准备好了涮肉。 寇季和刘亨笑呵呵的上了桌,跟向嫣、寇天赐、刘伯叙、宝庆公主、寇卉、赵絮一起,围在了桌前,吃起了涮羊肉。 向嫣准备的羊肉很多,还有不少牦牛肉。 但桌前的人,似乎都喜欢抢自己亲近的人面前的盘子里的。 大家你争我夺的,好不热闹。 寇季和刘亨二人,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宫里发生了什么。 成熟的男人都是如此,对家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一桌子的羊肉和耗牛肉,最终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几个人捧着肚子,笑呵呵的离开了膳堂。 留下了一桌子的残羹剩饭,让人去收拾。 吃完了东西以后,天色不怎么好。 所以刘亨和刘伯叙也没有离开,干脆就在寇府住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19章 吕夷简的小算盘 次日。 带着儿子跟寇季一家子说说笑笑的聊到大半夜的刘亨还没起。 陈琳就带着金甲侍卫,奉着诏书,到了寇府。 以寇季和刘亨二人的身份,他们的行踪几乎是公开的。 所以陈琳带着金甲侍卫们出宫以后,并没有去刘府,而是直奔寇府。 陈琳带着人到了寇府,寇府的门子赶忙将陈琳等人迎进了府内,并且派人去通传。 寇季和刘亨得到了消息以后,立马穿戴整齐前去迎接。 陈琳在人都到齐了以后,宣读了圣旨。 具体流程跟之前寇季将王位传给寇天赐的时候一模一样。 唯有不同的就是缺少了数量庞大的宾客。 刘亨将王印交给了刘伯叙以后,刘伯叙终于明白了刘亨的想法。 知道刘亨要让他一个人去西阳,刘伯叙痛哭流涕。 刘亨安慰了许久,又让寇天赐安慰了许久,刘伯叙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刘亨在将王位传给了刘伯叙以后。 刘伯叙和寇天赐离京的日子也提上了日程。 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好准备的。 因为该准备的,寇季和刘亨早就帮他们准备好了。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 寇季、刘亨、向嫣三人,亲自送寇天赐、刘伯叙、宝庆公主三人,以及跟随他们的一大帮子家丁、部曲、匠人、管事等等,出了汴京城。 跟此前寇准、朱能等人离京不同。 寇天赐和刘伯叙离开,并没有大张旗鼓。 家丁、部曲等人,顺着南门悄无声息的出了汴京城。 寇天赐和刘伯叙三人则坐着马车,悄无声息的从东门而出。 即便如此,送行的人也不少。 寇天赐在汴京城里是孩子王,所以他交的朋友数量不少。 有赵润、杨怀玉等一帮子在汴京城里金光闪闪的二代们。 少年人心里藏不住事。 所以几个人见面以后,立马红了眼,落了泪。 赵润将寇天赐惦记了许久的一块宝玉,送给了寇天赐。 也将刘伯叙惦记了许久的一块镇纸,送给了刘伯叙。 对赵润而言,那也是心爱之物。 因为那是他父皇赏赐下的为数不多的珍贵的东西。 但即便是再珍贵,他也愿意忍痛割爱。 杨怀玉送给了寇天赐一匹宝马,送给了刘伯叙一柄宝刀。 马是杨文广搜罗来送给儿子的宝马。 刀是一柄祖上用过的宝刀。 刘亨瞧着小家伙们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流着泪互送着礼物,双眼有些泛红的低声对寇季道:“这些臭小子们还真是舍得……” 换做是他们,他们绝对不会将心爱之物轻易送给人。 寇季幽幽的道:“少年人的心思,总是单纯的,没有那么复杂。” 寇天赐等人互送过了礼物以后,寇天赐和刘伯叙坐上了马车,踏上了行程。 赵润和杨怀玉也不知道是在学大人,还是有感而发。 在寇天赐和刘伯叙的马车缓缓启动的时候,扯着嗓子唱起了送别的歌曲。 只是过于豪迈,没有半点悲伤之意,反倒是有几分壮烈的味道。 向嫣坐在马车上,一手拉着一个,含着泪送了一程又一程。 她从出了汴京城以后,嘴就没停过。 从大事叮嘱到了小事。 从明日叮嘱道了以后。 寇天赐、刘伯叙、宝庆公主,耐心的听着。 寇季和刘亨二人就默默的陪着。 出了汴京城约十里地以后,马车里就多了一个人,策马相伴的人,也多了一个。 马车里多出来的那个人,是宫里的大张氏。 陪着寇季和刘亨一起策马前行的,自然就是如今的大宋主宰赵祯。 “官家怎么亲自来了?” 路上。 寇季想叮嘱寇天赐几句,只是向嫣拉着寇天赐说个没完,寇季又插不上嘴,所以就跟赵祯攀谈了起来。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问话,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宝庆也是有爹有娘的。” 寇季失声笑了。 赵祯身为大宋官家,在百忙之中,也没有忘记给予宝庆应有的关注和爱,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一行人一送就是两日。 若不是御前卫领着一帮子文武重臣追了过来,恐怕还能送下去。 临别之际。 该交代的,该叮嘱的,向嫣和大张氏都叮嘱过了,交代过了。 寇季、刘亨、赵祯,自然就没有太多话讲了。 “照顾好自己……” “……” 寇季拍着寇天赐肩头交代了一句。 刘亨和赵祯同样拍着儿女的肩头,交代了十分相似的一句话。 让人意外的是,在向嫣和大张氏交代的两天里,他们几乎都没怎么落泪。 可寇季三人简单的一句话。 却让寇天赐、刘伯叙、宝庆公主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他们是觉得马上要离别了,心里的悲伤压制不住。 还是他们觉得简短的父爱,要比喋喋不休的母爱更加沉重。 寇天赐等人含着泪,在寇季一行人目送下,坐上了马车,悄然而去。 寇季、刘亨、赵祯、向嫣、大张氏,似乎都觉得心里被抽走了某东西,空落落的 赵祯心情不美,所以对待那些追着他而来的文武们没有好脸色。 寇季、刘亨、向嫣则没有跟那些文武多纠缠,一个个策马率先离开。 赵祯在训斥了一番文武们以后,带着他们回了汴京城。 寇季一回到汴京城,就看到了户部的人静静的等候在寇府门前。 几乎都是新面孔。 是寇季离京的时候逐渐换上来的。 寇季到了府门前,户部的人就迎了上来。 不等他们开口,寇季就感慨道:“你们还真是一点不讲情面,都不给我搬家的时间,现在就来收宅子。” 为首的户部官员苦笑着道:“寇先生言重了。宅子是官家点名要收入到私库的。我等不敢怠慢。” 寇季撇嘴道:“照着你们的说法,是官家催着我赶快搬家?” 为首的户部官员赶忙道:“寇先生说笑了,官家对所有王爵,一视同仁。圣旨在南海郡王离京的时候就送到我们户部了。” 寇季摆了摆手,淡淡的道:“行了,你也不必解释太多。我也就随口一说。朝廷的规矩我懂。” 说完这话,寇季领着向嫣入了府,拿上了自己的私人东西以后,就将地契和房契交给了户部官员。 一出门。 陈琳就默默的等候在外面。 在陈琳边上,停着一辆马车。 寇季也没有言语,带着向嫣就上了马车。 陈琳吩咐人驾着车,载着寇季夫妇,赶往了汴京城内城一座面积不大的小院。 小院不大,就在皇宫边上。 里面的布置,清幽典雅。 寇季夫妇到时候,宫里的宦官和宫娥已经将里面收拾的妥妥当当。 夫妻二人放下了私人物品,变可入住。 寇季夫妇到了小院没多久,刘亨也到了。 刘亨的住处并不远。 就在距离寇季夫妇住所的百丈外。 陈琳在寇季夫妇和刘亨住下以后,就离开了小院。 临走的时候留下了十个宫娥、十个宦官,一百御林卫。 只是宫娥和宦官,以及御林卫并没有在小院里停留多久。 寇府和刘府那些不愿意离开汴京城的家丁仆人,在寇季和刘亨安顿好以后,就相继抵达了小院。 替换了陈琳留下的宫娥、宦官和御林卫。 宫娥和宦官们也知道自己不会在此地久留,所以在寇府和刘府的人到了以后,便离开了小院。 刘亨在彻底安顿下来以后,歇息了一日,便拿了一些钱财出去喝花酒了。 寇季和向嫣则留在小院里。 寇季派人去了一趟赵絮的公主府,将寇卉接了回来。 按理说寇氏举族迁移,除了赵祯默许的寇季夫妇外,剩下的人都该离开汴京城,寇卉也在此列。 但寇卉却没有离开。 关键时候,赵絮出面,带着寇卉到了自己的公主府去住。 帮着寇卉多过了一劫。 赵絮摆出了一副要强留下寇卉的架势。 满朝文武也就不好再拿此事做文章。 赵絮可是赵祯的亲妹妹,也是唯一的一个妹妹。 满朝文武为此弹劾赵絮的话,赵祯顶多也就训斥赵絮两句,不痛不痒的。 赵絮不会在乎。 但满朝文武若是因此得罪了赵絮的话,那就要时时提防着被赵絮报复。 别以为赵絮不问世事,就觉得赵絮没威胁。 赵絮真要是为了报复一个人,跑到赵祯面前去撒娇去闹的话,赵祯大概也会顺了她的心意。 当妹妹的平日里不求他,好不容易求他一次,只要不是涉及到参知政事一类的重臣,他必然应允。 而参知政事一类的重臣,不可能为了此事赤膊上阵。 当然了,除了赵絮的缘故外。 更重要的是因为寇卉是个女子。 并且赵祯此前还流露过要让寇卉当他儿媳妇的心思。 万一赵祯此心不熄。 有人逼着赵祯把他钦定的儿媳妇往汴京城外赶,你猜赵祯会不会让你舒服? 正是因为寇卉是个女儿身,再加上有赵祯和赵絮做靠山。 所以满朝文武默许了寇卉留在了汴京城。 诸王都离京了。 偏偏诸王中最厉害的寇季依然留在汴京城。 在汴京城所有人从离别的悲伤中走出来以后,便议论起了寇季依然留在汴京城的目的。 有人说赵祯留着寇季在汴京城,是为了全兄弟之义,想让寇季当一个闲散的人,一直陪着他。 也有人说,赵祯留着寇季在汴京城,是因为有重用,赵祯很有可能很快就会重新任命寇季为枢密使。 还有人说,赵祯要寇季掌控一字交子铺。 还有人说,赵祯要任命寇季为参知政事。 更有人说,赵祯要留着寇季做大宋的财相,因为寇季敛财有道。 总而言之,众说纷纭,没有定数。 处在流言最中心的寇季,却从未关注过此事。 他在搬到了小院以后,每日里不是陪着向嫣游玩,就是在书房里教导赵润、寇卉,亦或者跟刘亨去清倌人所在的馆内,听一听小曲。 日子过的十分惬意。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汴京城内的流言越传越凶。 传言中,说赵祯要重新让寇季出任枢密使的流言,逐渐占据了上风。 王曾在流言传的最凶的时候,赶到小院。 小院里。 寇季正跟刘亨躺在一棵树下等树上的果子落到他们嘴里。 那是一颗柿子树。 柿子成熟以后,红彤彤的像是一个小灯笼。 能落下来的,基本上都是那种熟透了,肚子里全是柿子浆的。 柿子浆十分绵软香甜。 但凡是尝过的人,几乎都想吃第二个。 王曾在仆人引领下进入到了小院里,看着寇季二人拿幼稚的举动以后,忍不住喊道:“你们两个加起来已经过半百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这叫童心未泯……” 刘亨淡然笑道:“主要是闲的……” 王曾也知道两个人是闲的,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王曾也不客气,吩咐着仆人给他也搬了一个躺椅,躺在了寇季和刘亨身边。 “听说官家要重新任命你为枢密使?” 王曾躺在躺椅上,陪着寇季和刘亨看了一会儿红柿子,忍不住开口。 寇季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问道:“听谁说的?” 王曾淡然道:“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相信市井流言了。” 王曾坦诚道:“我从来就没信过……” 寇季愣了一下,问道:“那你特地跑过来说这些,是几个意思?” 王曾沉声道:“老夫只是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特地过来告诉你一声。” 寇季闻言,笑着道:“我也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必然是有人感受到了我存在的威胁,所以才这么做的。” 王曾绕有深意的看了寇季一眼,“你知道就好,我也不用明言。” 寇季笑着感慨道:“吕夷简这么做,有些有失身份了。” 王曾愕然的盯着寇季。 刚刚不是说好不提对方名字的吗? 额……貌似没说好。 但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是不是显得吕夷简手段太低,有失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身份? 寇季看到了王曾的神情,就知道了王曾的心思,他笑着继续道:“官家把我从枢密使的位置上撤下来,自然不可能再让我回去。 满朝文武也不可能看着我重新执掌大宋的兵权。 所以我要是再次起复,必然是入政事堂。 张知白前往了辽地,特地给我腾出了位置。 但官家并没有立马让我出任参知政事。 那就说明,官家想让我出任的,不仅仅是一个参知政事。 以前天赐没离开的时候,官家不可能让我再次出现在朝堂上。 所以即便吕夷简有所猜测,也不会做什么。 可如今官家迟迟不让我出现在朝堂上,那官家的心思也就藏不住了。 吕夷简心中的猜测也落实了。 自然需要出手阻止我取代他。 当年他为了权力,投了刘娥。 后又为了权力,投了官家。 如今自然也可以为了权力,对付我。 所以谣言出现以后,我不用多猜,也知道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 其实换做是我要被人取代,且不心甘情愿离开的话,我也会用一些手段的。” 王曾感慨道:“你倒是看的清楚。” 寇季笑着道:“眼瞎的人也混不到这个地步。”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吕夷简的手段太拙劣了。”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他是没有其他办法阻止我出现在朝堂上,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想引起百官对我的敌视,借百官之手,阻止我入朝。” 王曾直言道:“官家心意已决,不可逆转。” 寇季笑道:“如今大宋上下,没有人愿意看到我掌兵。所以散布官家想要让我出任枢密使的流言的话,一定会让百官们警醒,并且紧紧的盯着此事。 一旦官家张口要给我个官,百官们必然阻止。” 王曾再次道:“官家心意不可逆转。” 寇季摊开手笑道:“所以……他做再多也是徒劳……” 王曾迟疑了一下道:“可他还想做殊死一搏。” 寇季摇头道:“不是做殊死一搏,而是在为以后铺路。” 王曾眉头一挑。 寇季感叹道:“官家若是不顾百官们之意,执意让我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取代了吕夷简的话。 百官们可就站在吕夷简一边了。 因为官家若是那样做的话,百官们会觉得。 在官家心里,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如我。 所以他们会抱团取暖,一起对付我。 吕夷简或许会失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 但他却会借此将朝堂上百官的人心紧紧的攥在手里。 到时候他虽然没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名,但却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权。 一旦我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有什么做的不如人意。 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 我任何一点小错,都会被他们放大了看。 时间久了,我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也就坐不稳了。” 王曾一脸愕然的道:“你居然看的这么透彻?” 寇季笑着道:“吕夷简喜权,他若是乖乖的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交出来,那才可怕呢。 他现在不想交,又给自己布置了后路,那才正常。” 王曾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笑着道:“我为何要去应对?我只需要等官家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给我腾出来,我直接去坐就行了。” 王曾愣了一下,追问道:“你是说官家对处理吕夷简?” 寇季沉吟着道:“也不能说处理,有些不太妥当。自从官家登基以后,朝堂上一直都是能者上,庸者下。 只要官家交给吕夷简足够多的政务。 吕夷简又处理不了。 那他就只能让出位置。” 王曾立马问道:“若是吕夷简能处理呢?” 寇季盯着王曾笑道:“那官家还留我在汴京城做什么?我做不做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还重要吗?” 王曾听到此处,忍不住赞叹道:“这可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啊。” 寇季感慨道:“无论是我,还是官家,其实都不喜欢阴谋。以前用阴谋,是迫不得已。现在有实力用阳谋了,就没必要再用阴谋了。 我大宋是天朝上邦,既然是天朝上邦,做事就应该大气,就应该堂堂正正。 再有敌来犯,我们也不用跟他们耍什么手段。 几十万手握着火器的大军压过去。 多少敌人都能给他碾的粉碎。 我打河西的时候,用尽了手段。 打西夏的时候也用了一些。 可打辽国的时候,一点儿手段也不需要用。 因为我大宋在攻打辽国的时候,已经拥有足够的实力横推辽国,就没必要用什么阴谋诡计,直接一路打过去就是了。” 王曾深表赞同的点头道:“我大宋乃是天朝上邦,做事确实应该堂皇正大。” 说到此处,王曾看着寇季道:“你既然觉得官家能处理的了吕夷简,让吕夷简为你腾出位置,那老夫也就不需要再担心了。” 寇季侧头看向了王曾,疑问道:“你信不过官家?” 王曾摇头道:“自然信得过。官家肯定会用你们随后要做的事情为难吕夷简。而你们要做的事情,放到任何一个朝代,那都是艰难无比的。 我没有那个能力,吕夷简也没有。 即便是你祖父重新入朝,恐怕也做不了。 也只有你和官家两个惊世之人,才能勉强一试。” 寇季沉吟着道:“你似乎不看好我和官家随后要做的事情?”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仅仅一个募兵,就从年初一直拖到了年尾也没有完成。官家三令五申,兵部邸报传便了整个江南和河东。 可招募到的兵马,还不到六十万。 距离官家所要求的两百万之数,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由此可见,我们要对付的人,已经彻底的将地方牢牢的抓住。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千难万难。” 寇季缓缓点头道:“确实是千难万难,我和官家无惧,你也应当无惧。” 王曾哀叹道:“我就是担心那些人将我们好不容易治理出的江山,折腾的不像样子。” 寇季沉默了一下,淡淡的开口,“真要是不成样子了,那就再打一遍就好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0章 如坐针毡的吕夷简 王曾听到了寇季的说法有些头疼,他盯着寇季埋怨道:“能不能不要总是想着动用兵马,兵马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 寇季笑着道:“你很认可自己的说法?” 王曾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一下寇季动不动就想动粗的错误念头。 寇季见王曾点头,继续笑着问道:“你可读史?” 王曾翻了个白眼。 看不起谁呢? 我王曾,大宋朝立国以来,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三元魁首之一。 论治国方略,我或许不如人。 但论对诸子典籍、史册孤本的熟悉,大宋朝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你祖父也不是我对手。 以前也就丁谓能在这方面跟我争锋,因为那家伙过目不忘,有异于常人之能。 现在,我王曾敢认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寇季通过王曾的反应,就知道了王曾心里的答案,他笑着道:“你既然读史,那你就应该知道。 几乎所有的革新,都是建立在王朝更替的基础上的。 想要维持王朝的稳固,又想革新,几乎是不可能成功。 即便是成功了,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就像是隋立的科举制,打破了世家门阀对朝中高位的垄断。 但也因此被世家门阀所针对。 所以才有了十八路反王进京。 若是隋没有立科举制,你觉得进京的反王能有几路?” 王曾皱起了眉头,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寇季见王曾不说话,就笑着道:“三五路撑死了……不可能有十八路……真正导致十八路反王出现的,就是科举制。 科举制的出现,打破了世家门阀对王朝的掌控。 世家门阀看到了危机,所以才群起而攻之。 最后李唐得了江山。 李唐踏着前隋的残骸,再次推行了科举制。 为了推行科举制,李唐的好几位皇帝也是出了大力的。 他们跟世家门阀斗了几十年,直到世家门阀的力量削弱以后,才正式的将科举制彻底推广了下去。 再他们彻底推广科举制之前。 那些个学子们想要参见科举,可是需要名门望族,以及一些朝中官员点头推举才行。 李唐败亡以后。 我大宋立国。 我大宋立国以后,也推行了科举制。 而我大宋的学子,不需要那些名门望族点头,也不需要朝中官员推举,便能参加科举。 只要他有才,只要他没有作奸犯科。 他就能进入到科场。” 说到此处,寇季看着王曾笑道:“所以,想要革新,不流血是不可能的。我们要革新的制度,比科举制要大、要多,产生的影响也必然超过科举制。 所以我们要面对的困难,或许比推广科举制还要多。 所以我们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王曾咬着牙道:“你想让官家自己造自己的反吗?” 寇季摊开手,反问道:“那你说说怎么办?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蛀虫们趴在大宋身上敲骨吸髓,直至大宋败亡? 让官家自己造自己的反,总比让别人造官家的反要好。” 王曾瞪着眼,盯着寇季道:“事情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寇季淡淡的道:“事情严不严重,你王曾心里清楚。大宋民间的造反率,可是历朝历代最高的。 大宋若是没有问题,民间百姓为何要造反? 嫌活的太舒服? 还是觉得活着浪费粮食?” 王曾被怼的说不出话。 寇季继续道:“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它就像是星星之火,在大宋的每一个角落不断的闪烁。 现在,我们能压得住它,所以可以当它不存在,也可以说它不严重。 可当它彻底连成一片,形成了燎原之势的时候。 你告诉我,到时候那什么去熄灭它? 谁又能熄灭它?” 王曾咬着牙,没有说话。 寇季瞪着眼道:“满朝文武,遇到了问题,最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解决它。而是想着躲开它。 若是牵扯到太多人利益的话,不仅会躲开它,还会隐瞒它。 它就像是病症,发现了就得治。 若是不治,总有一天会成为要命的病。 地方官中间一直传着一句话,叫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这一句话并不适合我们。 但是我们应该借此领悟出另一句话。 那就是为宰一任,安邦百年。”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盯着王曾郑重的道:“所以……我一旦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我不会对任何人客气。 谁阻挡我为国为民做事,我就杀谁。” 王曾握起了拳头,颤声道:“你杀的完吗?”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辽国举国上下足足有一千万户人,除了战死的,以及他们自己折腾死的,剩下的全是我大宋的俘虏。 我当初在辽地的时候,只要点点头,他们全部都能身首异处。 你觉得我大宋豪门大户的人数,能凑齐一千万户吗?” 王曾盯着寇季道:“在辽地的时候我就说过,你这么做的话,会让很多人枉死的。” 寇季冷笑了一声,“杀百万人,可让数千万,乃至超过数千万的人安稳度日的话,我一定不会客气。” 王曾猛然坐起身,喝道:“他们都是我宋人,不是异族。”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冷冷的问道:“我们当他们是宋人,可他们当自己是宋人了吗?为了自己的私利,连我大宋的安危都不顾,连子孙后代的安乐都不顾。 我们留着他们做什么? 留着他们吃的脑满肠肥,将大宋吃空了。 然后等着别人来宰杀他们? 顺便再祸害了百姓?” 王曾恼怒的道:“我大宋如今四海无敌。” 寇季讥讽道:“大汉也差不多。但汉末的时候世家门阀一个个厉害的没边,互相之间为了争帝位,斗的是水深火热。 却忽略了外人在暗中坐大。 最后的结果就是,衣冠南渡,汉人沦为了两脚羊,成了别人口中的肉食。 现在不给那些豪门大户立一立规矩,以后他们就是新的世家门阀。 而我大宋最终的下场跟大汉也差不了多少。” “如今四野之内,再无敌手,我大宋兵锋所向披靡……” “你能保证我大宋一直无敌下去?还是你能保证我大宋周遭的那些势力不会坐大?我大宋初立的时候,西夏是什么?只是一个拥有两个州的藩镇而已。” “……” 寇季用西夏举例,王曾彻底说不下去了。 西夏算是大宋一手养肥的。 王曾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始终不赞成下杀手……” 寇季打了个哈欠,不咸不淡的道:“那你就祈求那些豪门大户的人都乖一点。让他们别跟朝廷作对,跟朝廷作对没什么好下场。 我大宋可不是大隋。 别说是十八路反王了,他就是一百八十路,我也能让他有来无回。” 若是别人听到寇季这话,可能会觉得寇季是在吹牛。 可王曾却清楚,寇季这不是在吹牛。 这是大实话。 大宋如今的兵马,四海无敌。 而这些兵马都掌控在赵祯手里。 寇季需要调迁的话,赵祯肯定不会阻拦。 更关键的是,随着寇季和赵祯对兵制不断的革新,大宋兵马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不断的获益。 如今军中称得上是悍卒的,几乎都变成了一个个大小地主。 军中将士的人心,早就被赵祯和寇季收买了一个干净。 他们如今和赵祯、寇季是一条心。 其他人想造反的话,根本没办法策反大宋最精锐的兵马。 没有大宋最精锐的兵马支持,你凭什么造反? 一帮子拿着破刀片子的人,凭什么跟拿着火枪和火炮的禁军刚? 在实力绝对碾压的情况下,十八路和一百八十路有什么区别? 大宋在征讨辽国的时候,辽国数百万乱民涌到了长城边上,还不是被击溃了,变成了俘虏,如今在大宋各地劳动赎罪。 民间若是有人鼓动着百姓造反,聚众不管多少,下场几乎一模一样。 禁军一旦出动,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 而禁军对他们动手,绝对不会有任何顾虑。 因为大宋九成的禁军家眷,如今都相继迁移到了大宋边陲,在大宋边陲做小地主。 所以禁军的家眷绝对不会出现在乱军中。 王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会盯着他们的,希望他们别做傻事……” 寇季撇了撇嘴,道:“你最好期盼他们中间有人尽快动手。如此一来,朝廷也可以杀鸡儆猴,震慑一下其他人。 到时候说不定流的血会更少。” 王曾张了张嘴,突然发现他没办法反驳寇季这个说辞。 谁都不愿意看到流血事件发生。 但当流血事件必然发生的时候,先发生一部分小规模的流血事件,总能震慑一二,减少流血事件的发生。 寇季见王曾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不咸不淡的道:“该说的我几乎都告诉你了。以后你也不用继续再为此事跟我交流。 因为没有意义。 我绝对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说完这话,寇季不等王曾继续开口,就开口赶人,“你在此处待的时间也不短了。该离开了。 吕夷简如今忙着算计我,没多少时间处理政务,政事堂必然堆积了一大堆政务需要你处理。” 王曾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了小院。 刘亨在王曾走后,才缓缓开口,“王曾是朝堂上少有的好人,你这么吓唬他,就不怕他受不了?” 寇季瞥了一眼刘亨,质问道:“谁吓唬他了?”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我知道你今日所讲的一些,都是你的肺腑之言。可你心里应该也清楚,局势绝对坏不到你说的那个地步。 毕竟,你和官家布局了这么久了。 不可能一点儿成果也没有。” 寇季见刘亨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就坦白道:“慈不掌兵,慈亦不理政。你真以为王曾是什么慈悲之人? 从他出仕到如今,该杀人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 他之所以跟我争辩,他之所以摆出一副慈祥的面孔,是因为他不希望太多无辜的百姓牵连在其中。 他现在是在为那些无辜的百姓争取活路,而不是那些为富不仁的豪门大户。 你信不信,若是只杀豪门大户的人,他绝对比我杀的要痛快,要果断。” 刘亨一脸愕然。 寇季继续道:“每一个做大官的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点底线和坚持。王曾心里的坚持是为百姓谋福,底线就是不把屠刀放在无辜百姓身上。” 刘亨沉吟着道:“就没有法子让无辜百姓摆脱此事?” 寇季摇头,“文制革新,涉及到大宋的方方面面,而大宋一切的根基都源于百姓,你告诉我,如何让百姓置身事外?” 刘亨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开口。 寇季感慨道:“我之所以跟王曾说的那么可怕,就是要让他做好对百姓下手的准备。” 刘亨盯着寇季道:“你不是说,不把屠刀放在无辜百姓身上,是他的底线吗?即使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做好对百姓下手的准备?” 寇季的话明显前后矛盾。 寇季听到了刘亨的话,感叹道:“我如今将一切的后果都告诉他了。他若是能突破自己的底线,就能跟我们一起做事。 若是不能,那就只能帮我们扫扫尾。 一些涉及人命的大事,肯定不会让他参与。” 刘亨沉声问道:“就没有办法减免百姓的伤亡?”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和官家又不是什么刽子手,不可能以杀人为乐。需要杀的时候就杀,不需要杀的时候,发配就好了。 如今大宋东、北、西,都缺人。 真的把人杀干净了,谁去种地? 没人种地,那我们打下的那么多疆土,岂不是都荒废了?” 刘亨听到这话,失声笑了,“既然你没有大肆屠戮的心思,又何必把话说的那么吓人。” 寇季叹了一口气,“我是没这个心思,可那些为富不仁的豪门大户,不让人省心啊。” 刘亨沉吟着道:“要不要我们先跟官家商量一下,将那些豪门大户先盯上?” 寇季摇头,“此事不用我们操心,武德司的人会去做。” 刘亨疑问道:“那我们现在就这么闲着?” 寇季沉吟着道:“先看看吕夷简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赵祯留下寇季的目的就是为了文制革新,如今吕夷简不肯让位,那就只能拿吕夷简试试水。 吕夷简要是扛得住,那皆大欢喜。 吕夷简若是扛不住,那寇季再上。 …… 翌日。 有关于寇季的流言蜚语,传的更猛烈。 甚至还闹到了垂拱殿上。 满朝文武就此议论纷纷。 最终赵祯下了一道旨意,打破了流言蜚语。 擢杨文广出任枢密使。 王德用出任枢密副使。 狄青兼任同知枢密院事。 一瞬间。 有关于寇季要再次出任枢密使的谣言,瞬间消声灭迹。 吕夷简感觉到了火烧到了屁股上了,彻底坐不住了。 吕府。 吕夷简一脸阴沉的坐在首位。 吕夷简的儿子吕公著站在他身旁。 吕夷简一众心腹,坐在下首。 “吕相,官家擢升了杨文广出任枢密使,咱们散布谣言彻底消声灭迹了。官家如今几乎是挑明了要让您给寇季让位。 您若是再不想想办法,恐怕寇季就要取代您了。” 刑部侍郎韩阳沉声开口。 此人在史书上并没有留名,没做过什么大事。 如今已经年近五旬,身子骨不太好,刑部侍郎应该是他仕途的终点了。 吕夷简咬着牙道:“老夫能有什么办法,老夫若是有办法,还能在这里干坐着?” “要不要咱们一起上书给官家,奏请官家依照封王诏书上所言,让寇季离开汴京城?” “官家特地留下了寇季,又怎么可能因为你我的奏请,让寇季离开。” “那就诬陷他……” “愚蠢!诬陷他什么,他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如今又无官无爵,能诬陷的只有谋逆一条。 诬陷他谋逆,万一成真了呢? 别忘了,现在军中大部分的大将军,都是他的心腹。 现在诬陷谁,都不能诬陷他。” “那怎么办?坐以待毙?” “……” 吕夷简的心腹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说到最后,一个个都陷入到了沉默。 寇季此人不贪财不好色,又没官没爵,想挑个刺都没办法挑,实在是让人为难。 “要不……就把位置让给他?” 吕公著见到了所有人陷入到了沉默中,犹豫再三,低声说了一句。 吕夷简等人齐齐瞪着眼看向了吕公著。 把位置让出去,说的轻巧。 真要是让出去了,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拿回来了。 寇季若是铲除异己,将他们清理出了朝堂,那他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历来权臣上台,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铲除异己,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这位置,只能占着,或者等赵祯亲口下令罢黜。 赵祯若是亲口下令罢黜的话,那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将所有的文武一并拉过来,将寇季架空。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自保。 吕公著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迟疑了一下道:“我也知道让出去不妥。可寇季如今来势汹汹,官家又向着寇季。 现在官家没有借口罢免您,所以没有开口。 可一旦让官家找到了借口,再罢免您。 那我们就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让出位置,更没有机会。” 韩阳皱着眉头,沉声道。 吕公著摇头,“那也未必……寇准在离京的时候,留下了那副字,就是我爹东山再起的机会。 我爹让出了位置,可以效仿寇准,对外宣称说是给后辈机会。 如此一来,我爹的名声会拔高许多。 百官们,也会向着我爹。 民间百姓亦是如此。 有百官们和百姓们一起支持,寇季纵然要打压异己,也得找一个好一点的由头。 到时候爹您称病在家,什么也不做,寇季自然什么借口也找不到。 只要爹您不倒,其他人寇季也不好擅动。 在寇季理政期间,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爹您在政事堂多年,应该清楚,政事堂的政务十分繁琐。 所以的政务处理过后,不可能桩桩件件都完美。 只要寇季出错,我们就能群起而攻之。” 吕夷简等人听完了吕公著的话,齐齐一愣。 他们一个个低头思量了一番后,觉得吕公著的话有道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寇季来势汹汹,几乎不可抵挡。 现在他们死耗着,无非是垂死挣扎罢了。 但即便如此,吕夷简也不能主动让位。 一旦主动让位,那就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可是依照吕公著的说法,主动让位的话,以后倒是有几分翻身的机会。 吕夷简等人思量了一会儿后,觉得吕公著的提议有可行性,准备仔细讨论一下。 但他们还没有开口,已经调任到户部出任户部尚书的陈尧佐不紧不慢的开口,“寇季此人做事,雷厉风行。 他要铲除异己,可不会在意吕相。” 有人要反驳,就听陈尧佐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你们别忘了,官家可是向着他的。吕相可以装病,官家为何不能装糊涂? 当初王钦若诬陷寇准的时候,寇准去找先帝询问此事,先帝就在哪儿装糊涂。 寇准因此被罢了相位,发配到了陕西府。 王钦若因此坐上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 若不是出了丁谓这个谗臣,搬到了王钦若,给了寇准机会,寇准恐怕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寇季若是要铲除异己,甚至连吕相一起铲除,官家若是装起糊涂,你们又拿什么翻身?” 吕夷简等人听完了陈尧佐一席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赵祯向着寇季,寇季一旦出任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可以为所欲为,谁也没脾气。 吕夷简等人沉默了许久以后,看向了陈尧佐。 陈尧佐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不咸不淡的道:“别问我为何没有把自己算进去。我三弟如今在河西征战,无论是官家还是寇季,在处置我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顾及一下我三弟的面子。” 说到此处,陈尧佐毫不客气的道:“若不是寇季哄骗着我三弟从戎,毁了大好的仕途,我也不会跟你们坐在一起算计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1章 马前卒!急先锋! 陈尧佐倒向了吕夷简,还真不是因为吕夷简有过人之处,也不是因为信服吕夷简。 存粹是寇季哄骗着陈尧咨丢下了权开封府知府的位置,去做永宁军大将军,惹恼了陈尧佐。 陈氏三兄弟,皆是进士出身,在文臣队列里混的是如鱼得水。 陈尧咨更是坐到了权开封府知府的关键位置上。 入政事堂为相,对陈尧咨而言,就是临门一脚。 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寇季居然哄骗着陈尧咨丢下了权开封府知府的位置,去做永宁军大将军。 而且一做就是好几年。 不仅失去了进入政事堂的机会,还没有混到枢密院内。 陈尧咨倒是对寇季的安排很满意。 可陈尧佐这个当哥哥的却不高兴。 敢哄骗我弟弟,你真当我陈氏没人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尧佐在寇季和吕夷简争权的时候果断倒向了吕夷简。 反正只是争权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必须给寇季一个教训,要让他知道哄骗陈氏子弟的代价。 吕夷简等人听完了陈尧佐的想法,再次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解决此事了? “官家让寇季取代吕相,无非是要用吕相做事。吕相只要将官家想要做的事情做好了,那官家自然就不会让寇季取代吕相。” 陈尧佐左右瞥了一眼,淡淡的说着。 吕夷简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 陈尧佐又道:“事到今日,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官家只需要让人帮他做事,我们做不了,那他就只能让寇季上。” 吕夷简听到了陈尧佐这话,咬着牙道:“官家要做的事情,没有一个简单的。” 韩阳郑重的点头,“官家如今最上心的就是江南、河东征兵的事宜,为此没少大发雷霆。 可此事根本不好解决。 官家要的人多,河东和江南的那些豪门大户根本不会答应。 因为官家要的人,恰恰就是豪门大户中主要的劳力。” “让他们出钱呢?让他们出钱找人替他们去如何?以往朝廷募兵,亦或者征发徭役,河东和江南的富户都是如此。” “官家要的是人,不是钱。如今国库充盈,官家也不需要为了那点钱,改变募兵的地方。” “不错,官家现在只要人。官家最初募兵的时候,他们若是不反抗,若是顺从了官家的心意,或者是提出花钱雇人,也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可他们视朝廷募兵文书如无物。 一点面子也不给官家。 如今惹恼了官家,官家自然非要人不可。 官家应该就是想借此治一治他们,让他们明白谁才是这座江山的主人。” “即使如此,那就只能让那些江南和河东之地的豪门大户出人了。可让他们出人,有点不好办啊。” “眼下已经入秋,已经到了农闲的时候,现在募兵应该能招募到一些。” “官家非要两百万呢?” 吕夷简等人议论纷纷,陈尧佐再次开口,一瞬间让所有人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两百万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朝廷前后数次迁移百姓,已经将各地赤贫的、闲散的,全部都搜罗干净了。 如今要两百万人当兵,那就只能动那些豪门大户手里的主要劳力了。 若是征个十万左右,那随便分摊一下,分摊到河东和江南等地,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可两百万人,那就要伤筋动骨了。 豪门大户必然反抗。 吕夷简等人沉默了一会儿,吕夷简突然咬牙道:“办不到也得办,还能由得了他们了。 大宋是官家的大宋,不是他们的大宋。 官家这个当家作主的人都发话了,他们还敢不听。” 众人对视了一眼,有人迟疑着道:“如此一来,我们可就得罪了江南和河东的那些富户了。” 吕夷简鄙夷的道:“谁还不是豪门大户了?他们真要找我们麻烦的话,那我们就出手狠狠的收拾他们。 他们手里只有人和钱。 我们手里不止有人和钱,我们还有权。 在咱们大宋朝,我就没见过权压不倒的人。” 众人沉吟了一下,一起点头。 吕夷简既然已经做决定了,那他们就陪着吕夷简跟江南和河东两地的豪门大户斗一斗。 大家都是豪门大户,他们有的,吕夷简等人也有。 他们没有的,吕夷简等人也有。 即使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虽然在斗争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损失。 但一旦赢了,他们不仅能得到朝廷的褒奖和升迁,说不定还能将江南和河东那些豪门大户的资产搬到自己家里。 吕夷简见他们都答应了,便沉声道:“一会儿我就入宫找官家,向官家应承下此事。回头你们挑一些心腹,再从自家府邸上挑选一些能手,一起去江南和河东。 明年开春以后,官家要的二百万兵马,必须招募齐全。” 吕公著在一旁提醒道:“爹,官家已经招募了六十万了。” 吕夷简瞪了吕公著一眼,道:“我自然知道此事。我不仅要帮官家补齐一百四十万兵马,还要招募六十万民夫。 我要帮官家出了这口恶气。 还要为官家讨回一些利息。 我要让官家看到,我吕夷简不仅能办事,还能把事办漂亮。” 韩阳在吕夷简说完此话以后,略微迟疑了一下道:“吕相莫要置气……” 吕夷简瞥了韩阳一眼,传授起了为官经验,“能办事是一会事,能把事情办漂亮,又是另外一回事。 同样的差事,你跟别人办的一样,官家为什么非要选你? 你只有把事情办漂亮了,让官家瞧着舒心了,官家才会非你不选。 当初我离开了汴京城,前往各地巡视。 为何没巡视一段时间,官家立马就招我回京,出任参知政事? 要知道,当初可是寇准在总摄国政。 我此前跟随先太后的时候,对付过寇准。 寇准为何不计前嫌,让我入汴京城出任参知政事? 难道是寇准提携我吗? 不是。 寇准的女婿王曙当初就有攀一攀参知政事的机会。 寇准只要偏向王曙,王曙说不定就成参知政事了。 可最后为何寇准没有偏向王曙,反倒是选了我? 就是因为我在巡视天下的时候,惩治贪官污吏,做的足够漂亮。 我出任参知政事足以服众,王曙却不能。” 吕夷简一席话说完。 众人纷纷拱手施礼,在感谢吕夷简传授他们升官之道。 陈尧佐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吕夷简的话。 吕夷简说的不错,可以说是高官升官之道的精髓。 甚至可以说适用于所有官员。 只不过相比于品阶高的官员,品阶低的官员升官的选择更多一些。 吕夷简在众人向自己拱手施礼以后,正色道:“江南和河东的募兵之事,就拜托诸位了。” “吕相说笑了……” “吕相太客气了……” “下官等人一定将此事办妥……” “下官就是派人去抢,也得帮吕相抢够人……”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吕夷简哈哈一笑,“诸位,去偏院盛饮一杯……” 吕夷简笑容灿烂的邀请了一众官员到了偏院饮宴。 酒足饭饱以后,各自回府。 吕夷简在众人走后,就穿上了朝服,匆匆入了皇宫。 到了皇宫里,见到了赵祯,立马向赵祯提出要承担募兵的事情。 赵祯见吕夷简要主动帮自己解决麻烦,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即,赵祯就大方的将此事交给了吕夷简全权处理。 吕夷简在得到了赵祯首肯以后,立马点兵点将,派去了江南和河东等地。 同行的还有他们各府背后的族人。 “一大帮子强人过江,江南和河东两地,这下可热闹了。” 被寇季命名为竹院的小院里。 寇季、赵祯、刘亨三个人并排躺着。 三个人盯着头顶光秃秃的柿子树,不咸不淡的说着。 柿子树上前几天还有柿子。 寇季和刘亨经常在树下守株待兔。 寇季和刘亨纯粹是闲的无聊,可有人就真信了可以在柿子树下等到甜柿子落进嘴里。 于是乎就在树下等了许久。 结果没等到一个柿子落下,最后一气之下,就抱着柿子树摇晃了许久。 结果被落下来的柿子糊了一脸。 然后哭哭啼啼的去找向嫣。 向嫣就吩咐人将柿子树上的柿子全敲了下来,免得某个无良的人带坏小孩。 所以寇季三人只能盯着光秃秃的柿子树发呆。 赵祯仰头望着柿子树,淡淡的笑道:“朕可没逼他去募兵,是他主动请缨的,回头得罪了人,担上了骂名,可怨不得朕。” 寇季笑着道:“吕夷简要主动承担骂名,我们自然要随了他的心意。”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吕夷简不仅要帮朕募兵一百四十万,还打算帮朕招募六十万民夫,一起送去辽地。” 寇季一愣,愕然道:“帮您凑齐两百万兵马就了不得了,还敢再承诺招募六十万民夫?他是疯了?居然把话说的这么满?” 赵祯笑着道:“这是他私底下说的,可不是当着朕的面说的。” 寇季沉吟了一下,问道:“您给吕府安插人了?” 赵祯摇头,“你之前不是建议朕不要给各个大臣府邸里塞人吗?所以朕没给各个大臣府邸上塞人。” 寇季思量了一下,挑着眉头盯着赵祯,“吕夷简手底下,有人投靠了你。” 赵祯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投靠了朕?满朝文武都是朕的臣子,帮朕做事有错吗?” 寇季撇撇嘴道:“那就是有人私底下想跟你拉关系,进谗言,你可要小心着点。” 寇季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背着所有人打小报告的人。 赵祯摇头笑道:“此事可不是他心甘情愿做的,是朕逼他做的。吕夷简做事滴水不漏,一直没有流露出什么马脚,朕想罢免他,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所以朕在见他的时候,就让他帮朕抓一抓吕夷简的痛脚。” 寇季听到此话,立马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忍住开口道:“何人如此悲催,居然被您逼着做这种事情?” 赵祯脸上的笑容没了,“帮朕做事,怎么就悲催了?” 寇季干笑道:“这种事情说出去有损名声,可不好听。” 赵祯盯着寇季道:“那你想知道他是谁不?” 寇季摇头,笑道:“算了,万一哪一天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将此事说出去,平白无故的毁了人家的名声。 人家到时候找我拼命,我也不好对人家下狠手。” 赵祯见寇季不愿意知道,也就没说。 他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道:“吕夷简帮我们把我们想做的做了,我们就可以躲在一边享清闲了。” 吕夷简主动给赵祯和寇季当马前卒,帮他们冲锋陷阵,他们自然清闲。 “既达到了目的,又省时省力……” 刘亨低声说了一句。 赵祯瞥向了刘亨,“你什么时候去西阳?” 赵祯有点不太待见刘亨。 一是因为刘亨兄长刘从美之前做的那桩肮脏事。 二是因为跟刘亨和寇季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自己的兄长被人分了一半。 但考虑到刘亨跟他同病相怜,都只有寇季这么一个兄长,他也就没说什么重话。 “等官家和四哥忙完以后……” 刘亨感受到了赵祯的恶意,但却没有拆穿,只是轻声回了一句。 寇季插话道:“就是不知道吕夷简能做到什么份上,他要是能帮我们把所有的事情做完。 那我们就不用受累了。” 赵祯听到寇季的话,微微摇头,“不可能……募兵在我们的计划中,只是小小的一部分,虽然有困难,但困难并不大。 真正麻烦的是其他事情,任何一件都足以压垮吕夷简。” 寇季点了点头,道:“我也就随口一说……万一出现奇迹呢。” 赵祯感叹道:“没有奇迹……四哥你也该准备准备了,等吕夷简碰了钉子以后,你就该上朝了。” 寇季笑着道:“不急不急……” 赵祯侧头看向了寇季。 寇季笑着道:“青塘和交趾如今还没有解决,等青塘和交趾解决了以后,再上朝也不迟。” 赵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缓缓道:“前些日子陈尧咨来报,称青塘已经被黑汗人折腾的不像是样子了。青塘人在黑汗人的征伐下,四处逃窜。 元山觉得这是一个良机,所以就派人找他商议,准备跟他一起进入到青塘,彻底覆灭青塘。 此事非凡,所以陈尧咨特地上书奏请朕定夺。 朕问了杨文广,杨文广说你最熟悉河西,让朕找你。” 寇季摇头一笑,“杨文广是知道我在,也知道青塘有今日的局面,是我一手谋划的,所以他不想越俎代庖。” 赵祯点头,“朕就是知道如此,所以没有为难杨文广。四哥觉得,我大宋该不该和元山部携手?” 寇季并没有急着作答,而是问道:“河西的兵马如今是否已经习惯了青塘西南的气候?” 赵祯答道:“有一部分人适应了,但还有一部分人不适应。” 寇季点着头道:“有人适应了,那就可以动手了。当初之所以派遣黑汗人入青塘,去折腾青塘人,就是为了给我大宋兵马争取时间,适应青塘西南的气候。 可以和元山部携手,但必须派人跟元山部交涉,说清楚青塘的归属。” 赵祯微微眯起眼,问道:“分一部分青塘疆土给元山部?” 寇季侧头看向了赵祯,直言道:“就是因为不分,所以才要跟他们说清楚。” 赵祯笑了,道:“那拿什么让元山部出兵?” 如今君臣二人都是绝对霸权主义者。 青塘是君臣二人早就预定的肉饼,肉饼如今已经到嘴边了,怎么可能分给别人。 寇季笑着道:“黑汗人和青塘人,都可以给他们。我们戏耍了不少青塘人,青塘人必然对我们怀有敌意,所以留着迟早会出事,不如让元山部收了。 至于那些黑汗人,如今在青塘打出了威风,心怕是又野了。 留着迟早也是一个祸害,不如一并送给元山部算了。” 赵祯笑问道:“你就不怕元山部在消化了黑汗人和青塘人以后,彻底在西域坐大?” 寇季看了一眼赵祯,道:“官家都不怕,我怕什么?” 赵祯若是害怕元山部坐大的话,也不可能在询问此事的时候发笑。 如今的大宋,也不怕有人坐大。 真有人坐大了,打一顿就好了。 赵祯笑着道:“元山部一直坐大的话,迟早会成为我大宋的威胁。” 寇季假装思量了一下道:“给他们一些支持,让他们往西去,他们是祸害天竺人也罢,祸害大食人也罢,只要不祸害我大宋就行。” 往西是当初寇季离开河西的时候,特地提醒过元山的。 元山若是有野心,在消化了青塘人和黑汗人以后,必然往西。 往东,他不敢。 除非寇季死了。 寇季只要活着,他不会生出往东的念头。 寇季给了他一切,也能毁掉他一切。 赵祯在听到寇季此话以后,点着头道:“希望他能识趣一点,能顺应着我们的心思往西。 敢惦记我大宋的话,那朕就只能不念旧情,派人去征灭了元山部。” 大宋如今处在兵锋最胜的时候,想打谁就打谁。 所以赵祯说这话,闲的格外的悠闲。 寇季听着十分舒服,他感觉自己辛苦了十数年,没有白费,他笑着道:“官家若是觉得不放心,大可以派一个人盯着他。” 等寇季的亲信退出了元山部以后,寇季和元山也就没有太大了瓜葛了。 剩下的只有主仆一场的情分。 元山若是依照寇季吩咐的来,那主仆情分还能继续维持下去。 元山如果不听话,那寇季也不用再念及主仆情分。 赵祯闻言,哈哈一笑,“四哥果然懂朕,朕已经决定了。只要陈尧咨能征灭青塘,朕就在青塘一角,为他划一块封地,让他镇守在元山部边上,放着元山部。” 寇季一愣,迟疑道:“杨文广的功劳可不比陈尧咨低啊。” 赵祯知道寇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坦言道:“狄青的功劳更高。朕现在还要用他们,所以只能将他们留在大宋腹地。 等他们年迈以后,朕自然会有封赏。 韦室外的那一片地方,古蒙府外的那一片地方,如今都没有人镇守。” 寇季闻言,沉声问道:“官家不打算让后世子孙开疆拓土了?”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我大宋疆土如今前所未有的广阔,朕兢兢业业的治理,勉强才治理过来。 朕后世的子孙,能不能兢兢业业的治理我大宋江山,朕都不敢保证。 朕哪敢指望他们开疆拓土? 他们若是真有那个能耐,先得将你们的后世子孙一一打服。 能打服你们的后世子孙,那他们才有开疆拓土的资格。 若是打不服,那他们有什么开疆拓土的资格? 能守住朕留下的这片基业就不错了。 朕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们把江山治理好点。 给他们留下雄厚的根基。” 寇季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官家,你当着我们两个藩王的面,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朕也就只能在你们面前说一说心里话。” 说完这话,赵祯侧头道:“朕就算不说这话,你们也想得到。毕竟后世子孙的事情,我们做不了主。” 寇季和刘亨齐齐点头。 一个人一旦亡故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更没办法做活人的主。 毕竟,一个人亡故了,有可能连自己埋在哪儿,都做不了主。 寇季在点头过后,感慨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 赵祯跟着道:“这一点刘亨做的是最彻底,比我们两个人都强。” 刘亨张了张嘴,但却没发声。 寇季、赵祯、刘亨三人躺在竹院里感慨人生。 吕夷简却忙的没时间歇息。 由于他派遣出去的人数量足够多,权力也足够大。 所以他的人一到江南和河东,就摆出了一副猛龙过江的架势。 然后,不可避免的就跟当地的豪门大户掐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2章 解决问题的办法 刑部侍郎韩阳捅出的篓子最大。 为了尽快完成募兵的差事,刑部侍郎韩阳选择亲自上阵,他去了江南最富庶的江宁府。 到了江宁府以后,他仗着身份,十分强硬的给江宁府的官员强制性分派了募兵的数额。 江宁府的官员们根本没办法完成刑部侍郎韩阳交代的巨大的数额,就偷偷的将消息放了出去。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在知道了此事以后,果断罢市,还鼓动着各家各户的佃户、短工,去一些开门的商铺前堵着。 一时间,江宁府上下乱成了一团。 韩阳见此,十分恼怒,他准备奏请兵部,调遣地方兵出面,迫使江宁府开市。 但没等他的奏疏送到朝廷,他就摊上了人命官司。 一瞬间,韩阳在江宁府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更关键的是,江宁府的豪门大户们动用了自己背后的力量,将此事闹到了朝堂上。 弹劾韩阳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飘进汴京城。 吕夷简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奏疏,头疼不已。 政事堂内。 吕夷简坐在首位上,阴沉着脸,低声喝着,“韩阳就是一个蠢货,他是去募兵的,又不是去找事的。 把人弄到了就行,招惹这么多麻烦做什么。 如今弹劾他的官员多达百位,我想压都压不下去。” 吕夷简可不是权臣,没有权倾朝野的实力,所以他能压下去的奏疏不多。 似各府知府、各府镇府将军的奏疏,他就没办法压。 至于各府的监察使,根本不会将奏疏递到政事堂。 他们都会通过特殊渠道,将奏疏直接递到赵祯的案头。 监察使在地方,既不掌民政,又不掌兵马。 他们凭什么跟各府的知府、镇府将军平起平坐? 就是因为他们有直接向官家打小报告的权力。 王曾在听到了吕夷简恼怒的声音以后,放下了手里正在翻阅的奏疏,道:“韩阳此人做事虽然毛躁了一些,但是他身为刑部侍郎,肯定清楚我大宋的律法。 特别是牵扯到人命案的律法。 所以他绝对不能去伤人性命,让自己牵扯到官司当中。 所以韩阳牵扯到的人命案,应该是被人陷害的。” 吕夷简瞪着眼喝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被陷害的。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被死者的家眷堵在了知府衙门里,根本没办法出去。 他连查明此事的机会都没有。” 王曾沉吟道:“他手下就没有会查案的人?” 吕夷简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 “他手下怎么可能没有会查案的人?他给我来了密信,在密信中提到,他前后派遣出了三个破案高手去侦破此案,但全部失踪了。” 王曾缓缓皱起了眉头,“韩阳手底下的人,可都是朝廷命官。江宁府的人要是伤了朝廷命官的性命,那就过分了。” 吕夷简瞪着眼,“人家就是过分了,我们又能怎样?如今人家已经罢市,又让韩阳摊上了人命官司,导致韩阳动都没办法动。 江宁府大小官员,齐齐上书,为韩阳罗列了十二条罪名。”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韩阳这算是败了啊。纵然他能洗清自己身上的命案,也不好在江宁府继续待下去。” 说到此处,王曾看向了吕夷简,沉声道:“江宁府豪门大户齐齐罢市,短短几日的话,应该没什么,可时间长了必然会引起民怨。 民怨,就是他们逼退韩阳的武器。” 王曾说的这些,吕夷简自然知道。 他已经放弃韩阳了,准备召韩阳回京。 他现在在考虑的是,让谁去收拾韩阳弄出的烂摊子,才不会出事。 王曾似乎看出了吕夷简的心思,沉吟着道:“让吕公著去吧。” 吕夷简猛然看向了王曾,“三郎?他能行吗?” 王曾失笑道:“你以前可是逢人就夸吕公著,说他是你吕府的麒麟子。怎么到了该用他的时候,反而不相信他了?”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 以前他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十分满意。 可是自从吕公著去了一趟辽阳府,被寇季批判的一文不值以后。 他对儿子就不那么满意了。 王曾似乎是吕夷简肚子里的蛔虫,再次看出了吕夷简的想法,他笑着道:“寇季只是说吕公著心里没有百姓,可没说吕公著不会做事。” 说到此处,王曾感叹道:“但凡是豪门大户出身的,心里有百姓的就没几个。你也不用在此事上太计较。 吕公著是个聪明的孩子,回头你用心教导一番,让他心里装下百姓就行。” 吕夷简听完王曾一席话,仔细思量了一番,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那就让三郎走一趟……” 吕夷简有了决定,立马让人回府去传吕公著。 在传信的人离开以后,吕夷简有些疑惑的盯着王曾,“按理说,你跟寇季最亲近,你应该帮寇季才对。 为什么要给我出谋划策?” 王曾听到这话,不咸不淡的道:“公是公,私是私……募兵是官家吩咐下来的公事,我身为参知政事,自然得为官家分忧。” 吕夷简撇了撇嘴,没有相信王曾的鬼话。 王曾知道吕夷简不相信,但是却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他之所以帮吕夷简,也是为了避免寇季过早的上位。 寇季做事风格,完全跟吕夷简不同。 就那此次江宁府的事情说。 韩阳惹了祸以后,吕夷简最先想到的是换人。 若是寇季的话,根本不会换人。 他只会向兵部递一份轻飘飘的文书。 然后江宁府四周的兵马,就会在一夜之间将江宁府围的水泄不通。 寇季才不会跟江宁府那些豪门大户讲道理,也不会接受江宁府那豪门大户的刁难。 听话,就乖乖依照朝廷的吩咐做。 不听话,那就等着挨打。 就在吕夷简为此事烦恼的时候。 竹院里。 寇季站在书房里,正在写字,赵润小心的站在旁边帮忙磨墨,一边磨墨,一边小声的向寇季汇报。 “先生,我父皇说了,吕夷简派遣了韩阳去江宁府募兵,韩阳到了江宁府以后,不仅没有募到兵,还惹上了大乱子。 如今江宁府所有的豪门大户都在闹罢市,韩阳还摊上了人命官司。” 寇季正在写字的手一顿,仰起头,看向了赵润,愕然的问道:“韩阳不会去了江宁府以后,直接将募兵的事情吩咐下去了吧?” 赵润郑重的点头道:“先生果然厉害,一猜就中。” 寇季撇了撇嘴,“还真是一个憨憨,办事办的这么糙。你记住了,你以后用人的时候,千万别用这种人主持民政,将他塞到刑部和工部极好。 刑部和工部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敢想敢干,雷厉风行的憨憨。” “学生记下了……” 耳听着寇季在传授自己用人之道,赵润立马集中了注意力。 只是等他想听寇季继续传授用人之道的时候,发现寇季重新将目光投在了纸上,心中瞬间就失落不少。 寇季瞧着桌上平铺的纸上,多了一个大大的墨点,感叹了一句,“写毁了……应该能用吧?” 赵润听到此话,立马调整了心情,笑着道:“当然能用,您仿写寇公的笔迹,几乎毫无差别。 我悄悄拿出去售卖,根本没人发现是赝品。 那些人要的是寇公的真迹,是不是残品,他们才不在乎呢。” 寇季点了点头,放下了笔,叮嘱道:“悄悄的售卖,别让外人知道。若是让外人知道了,那我的脸可就丢大了。 我要是丢脸了,你小子就等着挨揍吧。” 赵润笑容灿烂的道:“先生,您就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寇季感慨道:“我堂堂小寇公,居然以售卖假字为生,实在是不该啊。” 赵润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一个劲的嘀咕。 先生啊!您老数交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寇季看到了赵润表情不对,挑着眉头问,“你这是什么神情?” 赵润干笑了一声,道:“先生,趁着热乎劲还没过去,您再多写几幅,咱们好拿出去卖钱。等热乎劲过去了,恐怕就卖不上价了。” 寇季瞥了赵润一眼,换了一张纸,提笔再次写了起来。 钱,寇季已经不在乎了。 但是有钱送上了门,寇季没有不收的道理。 自从寇准留字文昌学馆,并且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寇准的字,身价暴涨。 民间的假货层出不穷。 一些仿写的字,居然卖出了一个极高的价格。 假的都能卖出高价。 那真的价格自然更高。 可寇准已经离京,他大部分的书画,不是被宫里珍藏了,就是被文昌学馆珍藏了,其余的都被他带走了。 宫里和文昌学馆的珍藏,自然不可能拿出来售卖。 所以寇准的真迹,一瞬间成了奇货。 赵润在知道了此事以后,果断找到了寇季,向寇季讨要寇准的真迹。 寇季倒是有寇准的真迹,可都是他的珍藏,不可能拿出去售卖。 所以就随手写了一幅给赵润。 赵润虽然年龄小,可鉴定书画的功底还是很不错的。 毕竟,老赵家从太宗皇帝赵光义起,就狠抓皇室的教育问题。 所以老赵家的人文学造诣都不低。 赵润身为嫡长皇子,被许多人寄予厚望,文学造诣自然也不低。 赵润在鉴定了寇季随手写的字以后,觉得寇季的字足以以假乱真,所以就大胆的拿出去售卖。 然后卖了足足两万贯。 他自己拿了三千当佣金,剩下的全交给了寇季。 寇季看到了钱以后,就再也没有拒绝过赵润求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与其让那些冤大头被其他人骗,不如被他骗。 他可比其他骗子有良心。 他虽然没给那些冤大头寇准的字,可却给了他自己的字。 虽说他小寇公的字没有寇公的字值钱。 但他大小也是个名人,字还是值几个钱的。 也算对得起那些冤大头给的巨款了。 寇季低着头在写字,赵润却在一旁想着事。 赵润想了许久,小声的道:“先生,学生心里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先生可不可以给学生解惑?” 寇季头也不抬的说了一个字,“说……” 赵润赶忙道:“先生若是面对如今江宁府的困局,会怎么解决?” 寇季一边写字,一边淡然的道:“简单……江宁府那些豪门大户既然不愿意赚钱,那就彻底让他们别赚好了。 他们喜欢罢市,那朝廷干脆就将市场封了好了。 然后朝廷派人过去,占了市场,把他们不愿意赚的钱给赚了。” 赵润一愣,愕然道:“还可以这样?可这么做的话,朝堂上肯定会有迂腐的人说什么不与民争利的话。” 寇季不屑的道:“就是朝廷不与民争利,才便宜了那些豪门大户。” 赵润沉吟道:“可朝廷若是与民争利的话,那民的利从何来?” 寇季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盯着赵润道:“你居然能想到这?” 赵润哭笑不得的道:“学生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寇季放下了笔,笑着道:“既然你问到了这里,那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在官家眼里,朝廷不与民争利,指的是天底下所有的百姓。 可在百官眼里,朝廷不与民争利,指的是那些豪门大户。 因为天底下做生意的,大多都是豪门大户。 小门小户,即便是做生意,也做不了大生意。 顶多是摆个摊,又或者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朝廷即便是跟他们争利,也争不到几个钱。 真正赚钱的买卖,都在豪门大户手里握着。 而朝堂上,九成的官员家中都是豪门大户。 贫寒人家出身的官员,不足一成。 所以,官家和百官们眼中的不与民争利,有很大的区别。 百官们之所以一力主张不与民争利,就是为了维护他们背后的豪门大户的利益。” 赵润愣愣的盯着寇季道:“也就是所谓的不与民争利,是百官们弄出来维护他们自己利益的。” 寇季失笑道:“不然呢?平日里恨不得趴在百姓们身上敲骨吸髓的官员,为何在这件事情上一力的维护百姓? 他们要是真的心有百姓,为何还要趴在百姓身上敲骨吸髓?” 赵润有些懵,因为他从没有从这个角度上去考虑过百官们一力维护不与民争利的事情。 “我大宋的官员……就这么不堪吗?” 赵润懵懵的问。 寇季笑着道:“现在好多了。官家登基以后,杀了一大堆,又派人盯着,所以贪官污吏少了。” 赵润看着寇季道:“所以……我皇祖父在位的时候,贪官污吏很多?” 寇季哈哈一笑,“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赵润苦笑了一声。 寇季笑着继续道:“所以不与民争利的鬼话,在我这里不管用。有些迂腐的人要拿这闹,那就让他闹去。” 赵润苦笑着道:“可闹起来总归不好……我听我父皇说,类似的事情闹起来,每次都是没完没了。” 寇季笑着道:“所以朝廷可以暗中主导此事,但没不要大张旗鼓的打着朝廷的名头去做。 各家各户在离开大宋的时候,可都留下了不少生意场上的能手。 让他们出面,刚刚好。” 赵润自然知道寇季口中的各家各户是那些。 赵润沉吟着道:“若是当地的百姓不让他们做生意呢。”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有两个办法解决……” “那两个办法?” 赵润追问。 寇季坦言道:“让去江宁府募兵的人退出江宁府,然后找人上书奏报江宁府存在着大奸商。然后朝廷派人去查,天天查。 高兴了让他们继续做生意,不高兴了就封门查账。 他们可以鼓动着百姓抵制募兵,却没办法鼓动百姓抵制朝廷查奸商。” 大宋是一个很糟糕的时代,却也是一个十分美好的时代。 宋人做生意,跟后世不同。 宋人做生意讲诚信。 招牌立起来了,就得搏口碑。 背地里做坏事,没人抓的话,就什么事情没有。 可一旦被人抓住了,曝光了出来。 那立马会被所有的客人抛弃。 民间的百姓没多少文化,所以只能通过认死理来保护自己不上当受骗。 大家说你好,官府也说你好,那百姓就信你。 大家说你有问题,官府也说你有问题,那百姓们就不信你。 所以朝廷要是查奸商的话,百姓们绝对不会跟着闹事。 反而还会为朝廷的举动拍手叫好。 而朝廷查奸商,只要忽略过粮店、布店这种民营的必需品,几乎对百姓们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那些豪门大户却会被折腾死。 所以此举绝对是逼迫那些豪门大户服软的妙法之一。 赵润听完寇季这话,眼睛亮晶晶的追问,“还有呢?” 寇季笑着道:“找一伙人,扮成匪徒,在江宁府闹一圈。然后将兵马派遣过去,将江宁府给封锁了。 江宁府一旦被封锁,里面的一些就是朝廷说了算。” 赵润愣了一下,有些失望的道:“我还以为是比第一个法子好的办法,没想到是动兵。动兵不是个好办法,会伤及到许多无辜的百姓的。” 寇季坦言道:“可动兵是最快速的办法。也是能从根子上永诀后患的办法。没有什么政务是兵马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说明你的兵马不够多。” 赵润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显然,寇季的言论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寇季瞧着赵润的小脸,继续道:“我个人更喜欢用第二个办法……因为我实在没什么时间去跟那些豪门大户的人斗心眼。” 赵润皱着眉头,疑问道:“就没有什么不动兵,也不耗费时间的办法吗?” 寇季笑着道:“没有……不动兵,那就只能耗时间。不过也不用我们自己耗时间。我们只需要选对人,将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好了。 到时候耗费的就是他们的时间,而不是我们的时间。 我们手底下有一大批人用,所以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 就像是你父皇,他只需要选三个宰相,选三个枢密,选六个尚书,将所有的事情交给这十二个人去做就好了。” 赵润思量着点了点头。 寇季不想再跟赵润讨论这个问题了,所以将书桌上的纸一收,扔给了赵润,笑着道:“行了,这些问题不是你现在应该考虑的,乖乖去赚钱吧。” 赵润看出了寇季不愿意跟自己深聊,就拿到了字,点了点头,离开了书房。 寇季在赵润离开以后,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吕夷简会派谁去给韩阳收拾烂摊子。最好派遣一个厉害一点人物。 不然江宁府的事情恐怕会越闹越大。 吕夷简,你好歹也是名留青史的人物,你可得给点力啊。 你多做一些,我到时候就会省心很多。” 吕夷简如今可是寇季和赵祯的马前卒、急先锋。 他冲的越快,打的越猛。 寇季和赵祯就越省心。 吕夷简也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马前卒和急先锋。 在他决定了从赵祯手里接过募兵的差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沦为了马前卒和急先锋。 虽然吕夷简并不知道赵祯和寇季具体都要做什么。 但募兵必然和寇季和赵祯要做的事情有关。 吕夷简如今抢在寇季前面做事,可不就是马前卒吗? 吕夷简其实是心甘情愿做马前卒的。 因为他贪权,他不愿意放弃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不愿意给寇季让位。 所以他就必须充当马前卒,将寇季要做的事情给做了。 吕夷简并不觉得当马前卒是一个很愚蠢的事情。 他这个马前卒,要是能一路打通关。 那他就不再是马前卒。 而是位居首功的大功臣。 只要他能打通关,寇季就别想从他手下抢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 为了能打通关。 吕夷简在吕公著离京去接替韩阳的时候,特地将吕公著叫到了自己的房内,叮嘱了一个晚上。 吕公著在消化了吕夷简传授的处理事情的经验以后,就带着一些家仆,赶往了江宁府。 在吕公著离京的时候,赵润就特地跑到了寇府上,将此事告诉了寇季。 寇季却没有时间关注此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3章 你们做好一起去死的准备了吗? 竹院内。 廊道。 赵润急吼吼的冲进了廊道以后,开口对寇季喊道:“先生,吕夷简派了他的三子吕公著去接替韩阳了。” 赵润喊完了话,才注意到寇季身边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 赵润刚要开口,却听寇季淡淡的道:“你先出去……” 赵润瞥了大汉一眼,‘哦’了一声,退出了廊道。 寇季坐在廊道的美人靠(古代池塘边上廊道的栏杆),盯着面前的大汉。 “你是说,元山想让你们多留一个月?” 大汉郑重的点头,道:“此前元山派人跟陈尧咨相商,要一起征讨青塘。陈尧咨将此事奏报给了官家,官家应允了以后。 元山和陈尧咨就开始准备攻打青塘的事宜。 而元山部近乎六成的强兵,都是我们的人。 兄弟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依照您的命令去韩地找少爷。 元山拦下了兄弟们,想让兄弟们在元山部再多留一个月,帮他一起攻打青塘。” 寇季听完这话,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不相信元山部近六成的强兵是我们的人。元山心里应该清楚,我迟早会将你们调走,他不可能一点儿资本也不给自己准备。” 大汉闻言,愣了一下,道:“兄弟们一直盯着呢。元山没那个余力去准备其他的兵马。” 寇季沉吟着道:“元山想瞒着你们做事的话,你们也发现不了。他准没准备兵马,跟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他早不提攻青塘的事情,晚不提攻青塘的事情,偏偏在我派人撤离你们的时候,提出去攻打青塘。 他是想借此让你们再为他出一把力。” 大汉愣了一下,瞪眼道:“他敢算计您?” 寇季摇头笑道:“谈不上算计。他虽然没有派人向我说清此事,但是他清楚,他和陈尧咨携手攻打青塘的事情一旦奏报到了朝廷,我一定会猜出他的目的。 他在官家应允了此事以后,并没有直接让你们参战,反而让你来向我说明此事。 我没有点头,他也没有将你们扯到战场上。 所以他并没有逾越。” 大汉凶神恶煞的道:“他要是敢算计您的话,兄弟们一定宰了他。” 寇季翻了个白眼,“行了吧。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你们又不是蠢人,纵然看不清元山的全套谋划,至少也能看清楚一半。 你们真要是愿意杀元山,此刻元山的脑袋就该放在我面前。” 大汉闻言,脸色一变,刚要俯首。 就听寇季继续道:“我不怪你们……你们跟元山生死相依多年,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跟元山兵戎相见,我能理解。 毕竟,换做是我的话,我也没办法随随便便向一个跟我生死相依多年的人下杀手。” 大汉一脸愧疚的道:“不是兄弟们不愿意跟元山兵戎相见,也不是兄弟们不愿意杀了元山。 兄弟们愿意为您杀任何人。” 寇季点头道:“我知道……” 毕竟,他们是一帮子怀着将自己推上帝位心思的人,自然愿意帮他杀任何人。 但寇季依然坚定的认为,他们和元山还是有情谊的。 寇季让他们杀元山的话,必须下令才行。 倒不是说他们不忠,而是元山也属于寇季的人。 元山为寇季做了那么多年事情,寇季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杀元山的话,他们会心寒。 寇季知道元山是个怎样的人。 可他们却不清楚。 即便是他们跟元山相处多年。 他们只知道,元山为寇季卖过命,为寇季出过生入过死。 元山对寇季,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汉再次开口,“兄弟们只是觉得,您在西域谋划了那么多年,兄弟们也在西域待了那么多年,眼看要荡平西域了。兄弟们却没办法参与,心里不痛快。” 寇季听到此话,失笑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大汉郑重的道:“兄弟们绝对不会欺骗您。” 寇季瞥着大汉道:“行了,不用多说了。你们既然想打,那就去打吧。反正如今青塘境内也没有什么恶战,只要小心行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不过,青塘境内虽然没什么恶战,但也不是任由你们去取的空地。 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的。 别傻乎乎的往前冲。 必要的时候让元山部其他人打头阵。” “小人明白。” “此外,留在元山部的人不能超过五成。你们一起赶往韩地的话,目标有点大。分成两批,再分成数百股入韩地,才不会引起人注意。” 寇季叮嘱道。 大汉点头道:“小人明白……” 元山铁骑的人,也不是全部都想留下参战。 他们中间有一些好战成痴的人,也有许多不愿意再留在西域的。 所以寇季的叮嘱不难办到。 “行了,下去传信去吧。顺便让你们的家眷们陆陆续续往韩地转移吧。登州、雷州两地,皆有海船送你们家眷去韩地。 韩地会有人安排好你们的家眷。 等你们去了韩地以后,遇事就不用再请示我了。 到时候遇事可以去请示赐儿,赐儿不决的话,会去请示我祖父。” “喏……” 大汉答应了一声。 寇季摆了摆手,没有再多言。 大汉却没有离开,反而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瞧着信,略微一愣。 “谁的?” “朱将军的……” “朱能?” 寇季狐疑道:“朱能为何会通过你们向我传信?” 大汉提醒道:“您难道忘了,元山部有一些人是以前朱将军的旧部。朱将军让他们传信,他们知道小人回京来找您,就将信交给了小人,让小人代为传递。” 寇季沉吟着道:“朱能不走官方的驿站,反而拐了这么大一个弯给我传信,那就是说信里面的内容不适合让朝廷知道。” 寇季顺手取过了信,对大汉摆了摆手。 大汉躬身一礼,退出了廊道。 寇季在大汉走后,取出了信,展开瞧了一眼,看到了内容以后,微微一愣,然后仔细阅读了起来。 阅读完了以后,忍不住感叹。 “一个个都不是啥省油的灯啊。元山惦记着青塘人和黑汗人,准备借着他们去开疆拓土。朱能也是如此,才去了几天,就跟格格巫勾搭上了。 格格巫居然愿意让出西州回鹘四城,邀请朱能出兵帮他西征。 这算是戳到朱能的痛处了。” 寇季嘀咕到了此处,停顿了一下,然后沉吟着道:“朱能如今手里可没有多少兵马……格格巫居然还诚邀朱能……九成九是看中了朱能领兵的才能……又或者想让朱能帮他训练一下兵马…… 毕竟,黑汗国不怎么缺人,即便是缺了,也能出去抢。 他们想攻城掠地的话,缺的就是朱能这种将帅之才。 格格巫居然为了让朱能帮他,不惜付出四城之地,看来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兵法谋略的重要性。 朱能说,他已经帮我把我的话带给了格格巫,格格巫回头会派人来找我。 等格格巫的人到了,我大致上也就能清晰的判断出格格巫的目的了。” 寇季缓缓的收起了信,眯着眼低声道:“朱能在信中居然只字不提格格巫什么时候兑现我承诺的事情。 看来格格巫没有告诉他,而是想派人亲自跟我谈。 八成又要讨价还价了。” 寇季自语过后,起身离开了廊道。 三日后。 门子向寇季禀报,说是有人来访。 寇季让门子将人请进了院内。 寇季坐在院子里静等。 没过多久,门子就带着年迈的哈图克进入到了院内。 哈图克见到了寇季,颤颤巍巍的跪服在寇季面前,谦卑的道:“尊贵的神使,您的仆人哈图克,向您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寇季盯着跪在自己脚前的哈图克,不咸不淡的道:“阔别多年,你倒是老了不少。按理说,你是格格巫最忠实的仆人。格格巫如今得了一国,必然会许给你高位。 你也算是一国公卿。 没理由再对我行跪礼了吧。” 哈图克垂着脑袋,郑重的道:“哈图克永远是您的仆人……” 寇季幽幽的道:“你汉话说的不错,近些年应该没少跟我宋人打交道,亦或者请我宋人教授你们学问。 即使如此,你就应该知道一句话,叫做‘礼下与人必有所求’。 你身为一国公卿,在我一个平民百姓面前,表现的如此谦卑。 必然是有求于我。” 哈图克赶忙道:“不敢欺瞒神使,伟大的狮子王确实有求于您。” 寇季眉头一挑,错愕道:“格格巫既然继承了玉素甫的王号?” 哈图克郑重的道:“狮子王的称号是属于黑汗国的,而不是玉素甫。玉素甫差点带给了黑汗国灭亡,他不配称之为狮子王。” 寇季揉了揉眉心,他不喜欢听这种洗脑的言论。 寇季盯着哈图克道:“你居然这么直接的说出你的目的,我有些难以置信。” 哈图克坦言道:“有个宋人告诉您的仆人,论心谋,外人很难斗得过宋人。所以在自知斗不过宋人的时候,最好实话实说。” 寇季赞叹道:“你居然能碰到一个明眼人,不错不错。说说你的目的吧。” 哈图克抬起了头,盯着寇季郑重的道:“伟大的狮子王希望,能购买大宋的火器,无论敷出多大的代价,他都愿意承担。” 寇季一愣,笑问道:“让黑汗国依附于我大宋呢?” 哈图克果断道:“伟大的狮子王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往此处,不久以后就会献上国书。我黑汗国愿意奉大宋为宗主国。”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巴格达不要了?” 哈图克郑重的道:“若是大宋能支持我黑汗国夺回巴格达,纵然是让我黑汗国带着巴格达所有臣民依附大宋,我黑汗国也愿意。” 寇季点了点头,道:“我说的依附,是完完全全的依附。除了格格巫的王号以外,黑汗国内一切都由我大宋做主。” 哈图克垂下了脑袋,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寇季见此,就明白了哈图克的意思。 哈图克不会答应,格格巫也不会答应。 他们不会放弃对黑汗国的统治权。 寇季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我大宋的火器就没办法售卖给你们。目前位置,我大宋的火器,只有我大宋人自己可以用。” 哈图克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即使拿巴格达智慧馆里所有书籍换,也不行吗?” 寇季脸色一冷,“巴格达智慧馆里所有的书籍,可是格格巫很早以前就答应给我的。该兑现的筹码,我已经兑现了。 他是想毁约吗?” 不等哈图克开口,寇季就毫不犹豫的冷声道:“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敢毁掉我寇季定下的约定的。” 寇季缓缓的站起身,盯着哈图克喝道:“黑汗国所有的人都想死吗?你们做好了一起去死的准备了吗?” 哈图克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神使千万别动怒。伟大的狮子王并没有毁诺的意思。” 在大宋人眼里,寇季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帮大宋做了许多大事。 可在大宋之外所有人眼里,寇季就是一个霸王,一个独裁者,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哈图克毫不怀疑,他触怒了寇季以后,寇季会发兵灭了黑汗国。 所以在感受到了寇季的怒火以后,他果断服软。 寇季质问道:“那为何要说出拿巴格达智慧馆换火器的话?在戏耍我吗?” 哈图克急忙道:“您的仆人说的是巴格达另外一处智慧馆。” 寇季冷笑道:“你是觉得我不了解巴格达,不了解智慧馆吗?居然用这种谎言哄骗我。” 哈图克仰起头,认真的道:“您的仆人说的句句属实。在巴格达内,除了那一座庞大的智慧馆以外,还有一处小的智慧馆,就藏在哈里发居住的宫殿内。” 寇季听到这话,略微愣了一下。 依照西方人的习性,在自己起居的地方,弄一个小的藏书室,倒是有可能。 只是哈里发居住的宫殿内的藏书,八成都是一些宗教典籍。 毕竟,宗教典籍,才是他所学所用的。 寇季要那些东西可没用。 寇季瞪着哈图克,淡淡的道:“小的智慧馆,回头再说。先让格格巫兑现承诺,将答应给我的大的智慧馆里的所有藏书给我全部送过来。 他若是连之前的约定都兑现不了,我怎么可能跟他立新的约定?” 哈图克赶忙低头道:“您的仆人一定将您的话带给伟大的狮子王。” 说完这话,哈图克又道:“伟大的狮子王希望可以从大宋购买精良的盔甲和兵刃。” 寇季闻言,沉吟着道:“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你让你们黑汗国的使者,在入汴京城觐见我朝官家的时候,提出此事。 到时候官家会应允。 具体如何购买,如何交割,鸿胪寺和工部的人会跟你们商议。” 哈图克跪在地上没有言语。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会跟官家商量此事的。” 哈图克立马道:“多谢神使。” 显然,哈图克需要寇季承诺,才肯相信此事。 寇季在哈图克道谢完了以后,摆了摆手道:“还有没有事情,没有事情你就可以下去了。” 哈图克赶忙道:“伟大的狮子王希望将黑汗国的几位才俊,送到大宋学习兵法。” 寇季眉头一挑,“之前不是让人教过你们了吗?” 哈图克郑重的道:“伟大的狮子王希望学习更多兵法。”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能教你们的,都教了。不能教的,就属于不能轻传的。想要学习更多的兵法,就得敷出一定的代价。” 哈图克立马道:“伟大的狮子王愿意付出代价。”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道:“等重的黄金……” 哈图克一愣。 寇季继续道:“和朱能一样等重的黄金,一人一份。” 哈图克回想起了朱能那庞大的身躯,咬了咬牙道:“您的仆人会如实禀报给伟大的狮子王。伟大的狮子王若是答应,会将人和黄金一并送过来。” 寇季点头道:“等他把东西送到了以后,我自会安排。” 哈图克赶忙道:“多谢神使。” 寇季问道:“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吧?” 哈图克抬起头道:“伟大的狮子王给您准备了一份薄礼,就在院外。” “那就抬进来吧。看在格格巫识趣的份上,我回头可以差个人,带你们去城内找一处舒适的住处。” “多谢神使……” 哈图克谢过了寇季,起身去门外,让人将格格巫给寇季准备的所有礼物抬了进来。 格格巫给寇季准备的礼物十分丰富。 不仅有金银珠宝、玛瑙玉石,还有好多箱子书籍,以及三位颇具异域风情的美人。 格格巫大概是觉得寇季十分喜欢书。 所以在拿下了黑汗国以后,就吩咐人将黑汗国内所有的藏书,全部誊抄了一份。 借着此次的机会,特地让哈图克送了过来。 寇季也没客气,尽数收下了。 不仅如此,还没留哈图克吃饭。 他在收下了礼物以后,就十分无情的让人将哈图克送出了院子。 寇季吩咐人将金银珠宝、玛瑙玉石,以及书籍全部抬下去以后,又吩咐人将那三位颇具异域风情的美人送到了刘亨房里去。 刘亨自从去了一趟倭国以后,就贪上了美色。 在倭国没少祸害东条家的小公主。 三位颇具异域风情的美人,他应该不会拒绝。 寇季在安排好了一切以后,就赶到了书房。 “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都野心勃勃的,必须写一封信给朱能送去,让他在必要的时候扶正扶正,避免他们动了歪心思…… 格格巫诚邀朱能出兵,必然是图谋朱能领兵的才能和兵法,此事也得给朱能提点一下,让他别什么都教,该藏的时候还是得藏一手……” 寇季一边自语着,一边写了一封长信,派人立马送出了竹院。 他相信,朱能在看到了他的信以后,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 寇季在派人给朱能去送信以后,就让赵润去宫里传话,让陈琳过来了一趟。 寇季把黑汗国要购买精良盔甲和兵刃的事情跟陈琳说了一下,让陈琳回宫以后跟赵祯说一下此事。 贩卖盔甲兵刃,如今对大宋而言,是一桩生意。 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大宋此前在寇季主持下,四处贩卖盔甲兵刃,没少借此捞钱。 如今大宋四海靖平,以及没有冤大头让大宋宰了。 如今有一个冤大头主送上门。 大宋自然不会错过。 哈图克在汴京城只待了两日,在市面上花费重金购买了一些书籍以后,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汴京城。 哈图克走了没多久。 黑汗国的使者就到了汴京城。 哈图克和黑汗国的使者是一起出的黑汗国。 只是到了开封府外的时候,黑汗国的使者就在开封府外的驿站里住下了。 一直等到哈图克给他们传话,他们才赶往了汴京城觐见赵祯。 黑汗国的使者在觐见赵祯的时候,果然提出了购买军备。 赵祯已经了解过具体事宜了,所以在黑汗国使者提出此事以后,就点头答应了,并且将此事交给了鸿胪寺和兵部的人处理。 在购买军备的事情进入到了正轨以后,寇季就没有再关注此事。 寇季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江南和河东征兵的事宜上。 吕公著到了江宁府,取代了韩阳以后,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送韩阳回汴京城。 在送走了韩阳以后,吕公著请江宁府内一些颇有名望的豪门大户的家主,吃了一顿饭,向他们表示,朝廷已经放弃了在江宁府募兵,让他们不用再罢市了。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选择相信了宰执三公子的话。 于是乎他们就恢复了市场。 值得一提的是,闹的韩阳出不了门的人命案,在吕公著请豪门大户的家主吃过饭以后,就再也没被人提起。 仿佛那人命案就是双方斗争的筹码。 当争斗分出了胜负,筹码就不重要了。 没人提及此事,也没人去追查此事。 似乎那在斗争中死去的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4章 借东风,扶摇而上(今晚一更,后天补……) 江宁府兴起的波澜随着吕公著的涉入,瞬间变的风平浪静。 就在江宁府的豪门大户以为诸事已毕的时候。 吕公著突然提出了扑卖往后三年江宁府商税收税权。 此事传扬出去以后,江宁府再次兴起了波澜。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纷纷派人赶到了江宁府,参加扑卖。 只是,此次的扑卖,跟以往的大有不同。 参加扑卖的不只有江宁府的豪门大户。 还有一些过江龙。 为首的便是吕家。 吕家祖籍是淮南寿州的,家里有两大生意,其一是粮食,其二是干货。 所以在税收权扑卖开场以后,吕家的管事,就一路将粮食、干货,两种的生意抬到了一个极高的价格。 往年,江宁府一府的粮食税收权,扑卖出去的价格在十万贯左右。 今岁,吕公著主持的扑卖会上,粮食税收权一下子攀升到了三十万贯左右,远超往年三倍。 花三十万贯钱,拿下了江宁府一府之地的粮食税收权,可以说是无利可图。 因为江宁府一府之地,每年粮食的交易额有限,能收取到的税负,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二十三万贯左右。 吕家将粮食税收权的价格提到了三十万贯,不仅没得赚,还得倒贴进去数万贯。 但是,即便是吕家已经将粮食税收权提高到了一个无利可图,还要倒贴钱的地步,江宁府的豪门大户们也没敢放弃粮食的税收权。 为何? 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将税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们互相之间也制定了一些不成文的规定。 大家各掌一项商税的税收,互不为难,共同发财。 可是猛然出现了过江龙,花高价钱从他们手里抢走了粮食税收权,会瞬间摧毁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规矩。 更重要的是,税收的权力掌握在别人手里。 他们就没办法借着税收的权力去谋取更多的私利。 还要处处受制于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吕家的人将粮食税收权的价格抬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陪是会陪一点。 可总比受制于人,任人拿捏的强。 于是乎,江宁府的豪门大户私底下商量了一下,就将价格抬到了三十五万贯。 吕家的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就将粮食税收权抬到了四十万贯。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看到这个价格,只能遗憾的放弃了粮食税收权。 因为价钱抬到了四十万贯,不仅没得赚,还得倒贴进去十数万贯钱。 对他们其中某些人而言,已经顶得上一年的收入了。 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收入全部砸进去。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放弃了粮食税收权,准备去谋取其他的税收权的时候,却发现,其他的税收权也被人抬到了一个极高的价格。 几乎都超过了税收的盈利。 只要有人出价,立马就有人抬价。 似布匹、地方榷酒,几乎都超出了盈利的十多万贯。 远远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他们几乎全部都放弃了争夺税收的权力。 他们也意识到了吕公著此举,是针对他们。 所以他们准备故技重施,对付吕公著。 他们选择了再次罢市。 只不过,在他们罢市的当日,粮食税收权被扑卖了出去。 也是在当日,扑卖到了粮食税收权的吕家,通过漕运,运送到了江宁府一大批的陈粮,以低于市场价一倍的价格售卖。 吕公著摆出的姿态很简单。 你们不听话,你们不配合,你们不愿意做生意。 那我吕家代替了你们,把江宁府的粮食生意给包揽了。 吕公著一口气派遣出了族中的上千人,将粮食贩卖到了江宁府的每一个角落。 吕家掌着粮食税收权,所以他们家的粮食想怎么卖怎么卖。 其他人想效仿吕家低价售卖,那就得依照吕家的规矩,交出高额的税收。 为了应对吕公著如此手段。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私底下商量了一番,派出人暗中收购吕家的粮食。 反正吕家的粮食低于市场价一倍,只要他们卖空了吕家的粮食,那粮食在市场上是什么价,就是他们说了算。 吕家定下的高额的税收,他们完全可以将其加在粮价上,让贫寒百姓去承担。 于是乎他们拿出了大量钱财购买吕家的粮食。 吕家的粮食几乎一下船,就会被人搬空。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一边收购着吕家的低价粮食,一边坐等着吕家粮食买完,他们好重新掌控粮价。 可他们小逊了吕家,也小逊了吕家家主吕夷简的能量。 吕夷简身边可是一大群背后拥有着豪门大户的官员。 他们一起动手。 弄出的粮食,可远远不是江宁府能消化的。 此外,交趾出售给大宋的稻米,也被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了江宁府。 交趾的稻米,那可是一年三熟。 如今交趾地广人稀,当地百姓们自留的稻米根本没多少,而种植稻米的又是从大宋迁移过去的一部分勤恳的百姓。 粮食几乎是源源不断的在涌入大宋。 所以吕公著暂时借用一部分,只要户部的人不挑刺,几乎不会有任何问题。 户部上下有一大半人跟吕夷简是一条心的,他们怎么可能在z合格关键的时候,给吕公著使绊子? 所以,吕公著调集了数额庞大的粮食,将江宁府的粮价彻底冲垮,将江宁府豪门大户手里的钱财,敛去了大半。 江宁府豪门大户不肯认输,还想着再多召集一些人,组成一场饕餮盛宴,借此大肆屯粮的时候。 吕公著再次抛出了榷酒。 榷酒被抛出以后,获得榷酒的人,立马联系了官府挨家挨户的上门去,封了其他的酒铺。 榷酒,便是准许酿酒的资质。 由于古代粮食一直处在短缺的状态,所以古代的各个王朝,都用榷酒把控着民间酿酒的数量。 凡是用粮食酿酒的作坊,必须获得朝廷的榷酒,才有资格酿酒。 不然,就只能酿造一些诸如桃花酒、杏花酒、梅子酒一类的酒水。 吕公著抛出了榷酒,并且让人封了当地酿酒的作坊,算是断了江宁府豪门大户用陈粮酿酒的打算。 江宁府豪门大户手里可是购买了大批的粮食。 长时间卖不出去的话,可是要发霉的。 吕公著不让他们酿酒,他们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粮食烂掉。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购买的粮食可不少。 若是粮食都烂掉的话,他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许多人都会伤筋动骨。 所以在江宁府各地酒铺被封以后,江宁府的豪门大户中间出现了动荡。 有人准备向吕公著服软。 也有人准备跟吕公著死磕到底。 就在准备跟吕公著死磕到底的时候,朝廷通过一字交子铺,向天下间所有人传递了一个消息。 河西、辽地有数量庞大的粮食要进入大宋腹地。 无论是河西,还是辽地,都处在地广人稀的阶段。 河西还好,辽地几乎都是俘虏在种粮。 春日的时候,朝廷迁移了一大批人过去,领着近千万的俘虏们开垦荒地。 秋日的时候,就收获了不少粮食。 虽然辽地的许多田产,都是头一年开垦的,产粮不大。 但基数却大。 再加上辽地的百姓只需要给俘虏们提供一口口粮,不需要提供其他的,所以成本极低。 第一年就有盈余售卖到大宋腹地,很正常。 要知道,在辽地,平均一户人,有一千亩地。 那还是朝廷分配的。 他们除了可以种植朝廷分配的以外,还能去其他地方开垦无主的荒地种植。 在朝廷没有将那些无主之地分配给其他人之前,上面所产出的粮食都是他们的。 所以他们每一岁的收成是十分惊人的。 毕竟,他们除了有寇季配发给他们的农具外,还有许多牛马帮他们一起耕种。 辽地,最不缺的就是马。 有人、有马、有田,不产粮那就是怪事。 朝廷吩咐一字交子铺放出的消息,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当即就有豪门大户,暗中脱离了江宁府豪门大户组成的盟会,赶到了扑卖场,舍去了几乎所有的利润,扑卖到了布匹税收权。 此举一处,江宁府豪门大户组成的盟会,瞬间土崩瓦解。 江宁府豪门大户们争先恐后的冲到了扑卖场,去扑卖其他商税税收权。 吕公著却派人告知给他们,其他的商税税收权,九成九都扑卖了出去。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想要,那就出来谈条件。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中间,已经有人认怂。 他们就没办法再凑在一起对付吕公著。 因为他们都要互相防着对方,害怕对方在自己和吕公著死磕的时候,跑过去跪舔吕公著。 所以,他们只能一个个垂着脑袋,任由吕公著宰割。 吕公著对他们也没有客气。 吕公著不仅让他们以低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将粮食重新卖给朝廷外,还让他们承诺了帮助朝廷凑足朝廷配发给江宁府的兵额。 此外,还要他们用已经扑卖出去的价格,回购所有的商税收税权。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斗不过吕公著,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吕公著的条件。 一些不识趣的,亦或者在吕公著提出条件以后,拂袖而去的。 吕公著果断派人查了他们各家各户作奸犯科的事情,瞬间抄没了他们的家产,将他们举家发配。 对付这种少数人,吕公著根本不需要用什么手段。 直接查他们,抄家发配即可。 吕公著也是豪门大户出身,他深知每一个豪门大户内,多多少少都有人做过一些触犯律法的事情。 所以一抓一个准。 最终,吕公著塞满了江宁府等地的常平仓,分给了帮他做事的各家各府一大笔钱财,带着拍卖税收所得的巨款,带着江宁府凑齐的兵额名单,带着交趾贩卖给大宋的粮食,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江宁府。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为了抵制朝廷募兵,大闹了一场。 最终不仅没能如愿,还被吕公著给刮了一层皮,还要为朝廷白打三年工。 “吕公著这差事办的不错……” 赵祯闲暇之余,溜到了竹院,跟寇季一起坐在竹院内的一处暖炕上,懒洋洋的伸长了腰,笑着说了一句。 寇季盘腿坐在火炕上,一边翻看着赵祯带过来的文书,一边笑道:“若不是你关键时候让一字交子铺帮了吕公著一把,吕公著恐怕要耗到明年,才能让江宁府的那些豪门大户服软。” 赵祯笑着道:“朕也是看吕公著的手段不错,所以才出手帮了一把。” 寇季摇头笑道:“也就一般手段而已……动用了不少朝堂上的力量,才勉强让江宁府的豪门大户服软而已。 若是我,动用了这么多力量,一定会让江宁府无豪门。 吕公著做的这么多事情当中,唯一可取的就是降低了粮价,让当地百姓得了好处。 掐死了那些豪门大户借着百姓们闹事的机会。” 赵祯哭笑不得的道:“四哥啊,你不能要求人人都和你一样啊。能有你一半,甚至三分之一,那都算是能臣了。” 寇季没有理会赵祯的夸赞,他随手放下了手里的文书,盯着赵祯笑道:“我知道你为何帮助吕公著。 你是觉得吕夷简这个马前卒好用,所以准备让吕夷简多撑一会儿,帮我们做更多的事情。” 赵祯瞥着寇季道:“朕也是看到四哥你出手,所以才跟着出手的。若不是你点头,从交趾过来的粮食,可送不到江宁府去。” 寇季失笑道:“臣都没去过南方,南方的大多事情,臣可影响不到。” 赵祯翻了个白眼,道:“你要不点头,交趾郡王能将粮食交给吕公著?虽说我大宋和交趾的粮食买卖,是户部在掌管。 可是交趾郡王只认你我。 你我不点头,他只会等到明年开春,将粮食交给户部派去的官员。 唯有你我点头,他才会提前将粮食交出去。 此外,如今在江宁府附近水域巡视的是镇南军。 你我不点头,吕公著根本没办法通过漕运将粮食运到江宁府。” 寇季听到这话,笑着问道:“官家是怪我指使镇南军了?” 赵祯摇头,感叹道:“别人都怕你重新掌军,朕却不怕。朕虽然收了你的兵权,但你的手书,在枢密院和兵部依然有用。 只是没有了枢密使的名头而已。 朕只是觉得,明明是你率先出手的,却非要把名头推到朕头上,朕不答应。”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道:“其实臣也是觉得吕夷简好用。所以出手帮了一把,想让吕夷简多撑一会儿。”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了起来。 有人帮他们受累,那种感觉,舒爽的难以形容,心里格外的痛快。 君臣二人笑了许久,让门口守门的陈琳很尴尬。 赵润站在陈琳面前,古怪冲着房内打量,不明白他父皇和他先生为何笑的如此痛快。 那感觉,就像是两个做了坏事得逞的人,在放肆大笑。 陈琳干咳了一声,提醒赵润道:“寿王殿下,官家和寇季有要事相商,您不如先找个地方去歇息,等一会儿再来?” “在商量什么?” 赵润挑着眉头疑问。 陈琳干巴巴的道:“官家和寇季相商的,自然是要事。” 赵润一脸不信的道:“真的?” 陈琳见此,幽幽的道:“要不咱家帮您进去传话?” 赵润果断摇头,“不……不用了……等我父皇和先生商量完了大事以后,你记得告诉我先生一声,就说我找他有大师要谈。” 在赵祯和寇季笑的正畅快的时候进去打扰,不被打板子就怪了。 赵润说完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门口。 陈琳见此,摇头一笑。 他是看着赵祯长大的,如今又看着赵祯的儿子长大成人,心里格外的欣慰。 他将一辈子都许给了皇家,皇家的一切美好,都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赵润这个小家伙,没有赵祯小时候那么守规矩,也没有赵祯小时候那么古板。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润其实比赵祯小时候过的要快乐许多。 陈琳觉得,官家的儿子就该如此。 “哎……可惜了……宫里的几位贵人不省心啊。” 陈琳长叹了一句。 曹皇后一心要将长子推上皇位,小张贵妇有心让自己的儿子抢一下,何婕妤居心叵测,如今又有了身孕。 其他几个皇子皇女的生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赵祯若是处理不好皇位继承的问题,以后等皇子们都长大了,少不了一番争斗。 到时候,无论赵祯如何处置,都会心痛。 “希望眼前的一切能持续长一些,咱家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陈琳低声呢喃了一句。 房内的寇季和赵祯二人也笑够了。 赵祯学着寇季的模样,坐起身,盘腿坐在了桌前,道:“四哥,咱们要革新的文制中,就有商律。 吕公著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你说我们要不要借此,谋划一二。” 寇季闻言,沉吟着道:“官家是打算借着吕公著在江宁府扑卖商税收税权的风头,在我大宋各地扑卖商税收税权?” 赵祯点头道:“我朝商税混乱,几乎九成九的苛捐杂税,都是各地方豪门大户在扑卖到了朝廷商税权以后巧立名目加上去的。 所以我朝商税的税律,以及收税的方法,都必须革新。 由朝廷直接掌控各地商税收税的话,民间的那些苛捐杂税就会减去大半。 此前我们想着借着一字交子铺,徐徐图之。 如今有吕公著开头,我们可以借着此风,扶摇直上。” 寇季思量着道:“吕公著用商人的法子,逼迫江宁府的豪门大户服软。其他各地去募兵的官员,必然效仿。 江南和河东两地的商税,必然会出现大的动荡。 动荡一起,必然会印象到整个大宋。 我们借此在北地河北、江北扑卖商税的话,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反感。 其他的官员,可没有吕公著那么大的能量。 所以他们跟江南和河东的豪门大户死磕的话,必然会损失惨重。 我们刚好可以趁虚而入。 此举可行。” 赵祯盯着寇季询问道:“四哥觉得应该如何部署?” 寇季沉吟了片刻道:“现在这种情况,直接借用一字交子铺的话,不太合适。我们可以派遣一两个心腹,去地方上扑卖商税收税权。 然后借着我寇家、曹家、朱家、高家、种家留下的生意人,将那些商税收税权扑卖回来。 然后在地方上暗中设立管理和收取商税的人。 等地方上习惯了我们的管理方式和收税方式,地方上收税的人就可以由暗转明。 到时候可以设立税务司,将地方上所有的税收都交给他们管辖。 税务司回头可以挂靠到地方衙门。” 赵祯听完了寇季一席话,有些肉痛的道:“如此一来,朕可是要拿出去很多钱财啊。” 赵祯和寇季要瞒着所有人,将商税收税权拿回来。 那么在扑卖的时候,自然要耗费一大笔钱。 这些钱最后会以税收的名义,充入国库,而不是赵祯的私库。 所以赵祯必须得拿出一大笔钱应付此事。 寇季笑着道:“我已经吩咐以前寇府的商人在暗中做调查了,到时候应该能制定出一种相对比较完善的税法。 一旦推广下去,只会赚,不会赔。” 大宋的商税虽然不高。 但是商税税法中的漏洞极大。 所以民间没有扑卖到收税权,以及没资格扑卖收税权的商人们,一直缴纳着高额的商税。 但落在朝廷口袋里的却寥寥无几。 大部分都落入到了那些拥有着收税权的豪门大户的口袋里了。 大宋堂堂一个大国,每年商业交易的交易额恐怕在万万贯以上。 依照大宋商税,二十税一的标准,每年收取的商税,恐怕会超过数千万贯。 可朝廷每年除了官营的一些生意外,其他生意上的商税收入,仅仅只有六百万贯左右。 其中差额之大,非比寻常。 大宋每年会诞生数千万贯的商税,但是朝廷能拿到了却仅由六百万贯。 剩下的几乎都让那些豪门大户给吞了。 要么就是他们借着自己手里有收税权,给自己所有的生意减免了所有赋税。 如此一来,豪门大户吃的脑满肠肥,却苦了朝廷。 …… …… (PS:参加陕西网络作家协会成立大会,需要两天,今明两天,所以更新可能会少一些,兄弟姐妹们勿怪,会议结束了以后,稻草立马补上……希望理解,谢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5章 大宋税法该怎么改?(今晚依旧一更,8月9号补……) 寇季有信心在大宋商律和税律完善以后,使大宋的商税成倍数翻滚,所以他才敢在赵祯面前打包票说,稳赚不赔。 大宋是封建王朝中少有的商业发达的王朝。 大宋也是封建王朝中,少有的扶持商业的王朝。 像是大宋的瓷器和丝绸等出口业,就是大宋重点扶持的商业。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拥有着较好的商业生存土壤。 在大宋现有的商业中,所能产生的税收达千万贯。 等以后大宋商业规模不断扩大,不断延伸,不断向四周开始扩张以后,所产生的税收会更多。 所以,赵祯现在投资那点钱不算什么。 赵祯其实不懂商业,甚至大宋绝大多数官员都不懂商业。 别看他们各自府上都有庞大的生意。 那是他们家里人在经营,又或者是族人在经营,他们要么醉心政务,要么醉心于结交其他官员,根本没心思,也没那个想法去做生意。 所以他们不了解生意。 再加上商人社会地位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士大夫,就更不愿意去了解。 他们宁愿多看一本书,也不愿意在商业上多看一眼。 也正是因为如此,能传授赵祯商业经验和生意经的,只有寇季。 赵祯也只能从寇季口中了解一些商业经验和生意经。 所幸,大宋的商业虽然繁荣,可跟后世没办法相比。 大宋这种相对原始的商业,寇季勉强玩得转。 所以能传授给赵祯一些有用的经验。 赵祯听到了寇季直言稳赚不赔,忍不住问道:“若是咱们为了扑卖回收税的权力,必然得出高价,才能让那些地方上的豪门大户望而却步。 连他们都觉得会赔钱的事情,咱们怎么赚?” 寇季笑着将大宋收税的标准,以及收税的方式给赵祯讲了一番。 然后又将大宋所能产生的税额,预估了一个大致的数字报给了赵祯。 讲完一切以后,寇季笑问道:“既然我大宋每年能产生的商税税额多达千万贯,我们就算是为了收税权投出去八九百万贯,那也有得赚。” 赵祯听完了寇季一席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朝廷每年所征的商税仅仅在六百万贯左右,可大宋每年能产生的商税税额在千万贯往上。 那还是以前大宋地盘小的时候。 如今大宋地盘大了,开设的边市多了,货物多,做生意的人也多了。 可商税并没有看到什么显著的增长。 反倒是丁口税(也就是农税)在直线攀升。 按道理说,大宋的商税也应该出现一定的增长才对。 可赵祯通过户部的文书,并没有看到商税有显著的增长。 也就是说,朝廷每年有几百万贯,乃至上千万贯,被人吞了。 而且已经吞了几十年了。 那可都是朝廷的钱,他的钱。 他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寇季见赵祯脸色难看,就猜倒了赵祯的心思,他笑着道:“朝廷商税一直没有超过千万贯,主要就是朝廷将商税收税权扑卖了出去。 虽然朝廷省去了一定的麻烦,但是一部分的利益被那些豪门大户给得去了。 此外,那些豪门大户在掌控了商税收税权以后,就能对自家的生意加以照顾。 像是过税,他们就不用缴纳。 他们所居的地方的住税,他们也只需要缴纳一次。 甚至有些人干脆就不缴纳商税。 只要他们借着商税收税权,给自己出具交税的文书就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出现了如此大的税额空缺。” 赵祯听完此话,咬牙道:“在我大宋拿下了辽地以后,朕以为我大宋已经到了盛世。可如今细细了解以后,才知道,我大宋依然是千疮百孔。 我大宋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君臣去做。” 说完这话,赵祯盯着寇季道:“商税的事情,朕不太懂。朕只知道,商税收税权,交给那些豪门大户,让他们巧立名目增加各种苛捐杂税,对百姓不利。 所以才有心整改商律和商税。 如今四哥提到,商税和商律中存在着漏洞,才给了那些人偷税漏税的可乘之机。 使得我大宋每一岁要损失数百万,乃至上千万贯的钱财。 四哥可有补救之法。” 寇季点头笑道:“自然有……以前不是时候,所以没跟官家多解释此事。原本想着等入朝以后动商税和商律的时候再跟官家解释此事。 如今出现了变故,那臣就先跟官家把此事讲明白。 此事要解决也不难,只要官家将收税的权力拿回来。 我们便可以对商律和商税做出调整。 比如商税中的过税和住税,我们完全可以将其合一,只征买卖税一项,也就是二十税一。 只要民间商人做买卖,我们就可以征税。 买卖一次,征一次。 其他的我们不去管它。 我们只盯着买卖足以。 因为我们若是细分过税和住税的话,就要派出两批人手去做此事。 相对的麻烦也就多了,中间的空子也就多了。” 赵祯皱眉道:“可是只征买卖税的话,中间可以钻的空子也很多。我们的人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人家做生意,而人家做假账的话,我们也很难察觉。 此外,他们若是以物易物的形式做买卖的话,也能避开买卖税。 还有赠予等多种方式,都能避开买卖税。” 赵祯对生意场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是对钻空子的事情却十分精通。 毕竟,朝堂上都是人精,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钻空子。 因此,不论是他下诏书,还是下发其他的文书,都务必要做到不出漏洞,让人有机可乘。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寇季提出了只征收买卖税的时候,赵祯立马发现了其中可钻的漏洞。 虽然是过税和住税需要的人手多,也容易被钻空子。 但其中过税钻空子的风险,要比买卖税低。 毕竟过税是有硬性标准的,只要朝廷收回了收税权,那只要是商人做买卖,都避不开它,都必须得交。 虽说会出现少交的情况,但是总比不交要强。 只收买卖税的话,商人们很有可能钻空子,什么也不交。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担忧,笑着道:“其实没有什么完善的律法,所有的律法都是在人们发现漏洞的情况下,渐渐的补全的。 就像是官家你刚才说的那些漏洞,我们完全可以制定相应的律法对其加以约束。 比如以物易物。 买卖双方,即便是以物易物,也有账册记录在案。 他们愿意以物易物,我们依照市价给他们定价,再向他们征税就行了啊。” 赵祯沉声道:“寻常百姓以物易物,可是不会有账册的。” 寇季眉头一挑,盯着赵祯笑着道:“民间以物易物的百姓,几乎都是贫寒人家。官家难道还想在他们身上征商税不成?” 赵祯一愣,抿着嘴不说话。 寇季笑着道:“朝廷征商税,过税千文取二十,住税千文取三十。也就是说,低于千文的买卖,朝廷从没有征收过商税。 由此可见,朝廷从没有在贫寒百姓身上征收过商税。 我们也可以用千文起征。”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解释,思量了起来。 寇季继续道:“臣知道官家最关心的还是做假账的问题。做假账的问题,其实很难根治,也很难避免。毕竟民间做假账的方式层出不穷。 我们根本拿不出一套完全能防止做假账的收税办法。 所以我们可以推行税票。” “税票?” 赵祯一脸疑惑的盯着寇季。 寇季点头笑道:“不错,税票。十贯及十贯以下的,我们都可以印刷成定额税票,发给商户。 税票上盖上地方税务司的印玺。 钱财可以直接存入一字交子铺。 十贯以上的,可以在买卖完成以后,到当地税务司出具税票。 地方税务司需要出具的税票,没有面额。 用票由朝廷印发,数额由税务司的人填写。 用印也是税务司。 税务司的人,除了日常收税在,还需要不定时出去监察商户是否交税。 每个月查一次税票,每一季核一次季税务和税票。 在监察过程中若是发现商户没有交税,可以对其做出罚款、封铺、抄没其家财等惩罚。 此外,每隔半年,可以核查一次买卖双方的交易账目,和一字交子铺的存取记录。 三方账目核对,看看是不是存在着偷税漏税。” 赵祯愣愣的张着嘴,盯着寇季,他就像是听了一番天书一般,眼中充满了迷茫。 寇季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懂,连起来他也懂,可其中的优势和弊端他却十分懵懂。 寇季见此,笑着道:“官家现在不用细思,臣回头会写一封奏疏递进宫。 臣到时候会在奏疏上详细的陈述此事。 官家到时候看完了奏疏就明白了。” 赵祯缓缓点了点头,在没看到具体的奏疏前,在没有搞懂寇季话里所有的意思前,他不发表任何见解。 他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此举能杜绝商人们做假账?” 寇季笑道:“不敢说完全杜绝,但是能杜绝很大一部分。” 赵祯追问道:“具体多少?”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市面上我们能看到的生意,能杜绝七八成。 市面外的就不好说了。” 赵祯张了张嘴,有点想问市面外的为何不好说,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他感叹了一句,“能杜绝市面上七八成就不错了。”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 赵祯又问,“我们拿回了商税收税权以后,就可以开始吗?” 寇季摇头笑道:“不行,必须等到县学和府学设立以后。” 赵祯一愣,盯着寇季道:“四哥是怕此政令施行以后,底下大多数人不识字,在商税上被人哄骗?” 寇季点头,“那些个豪门大户,其实我们可以不在意。可那些小门小户的,我们还是要维护一二。 避免他们不识字,请人帮忙交税的时候被人哄骗。 如今朝廷已经推行蒙学好几年了。 蒙童们几乎都识了字,正在学习简单的文章。 再过一两年,等蒙童们长的大一些,自然能为家里人分忧。 到时候我们就不需要担心一些小门小户的商人被人哄骗了。” 赵祯点着头,感慨道:“蒙学是我们要做的一切的根基。” 寇季补充道:“蒙学就是我大宋一切的根基。 等蒙学彻底深入人心,那官家就不愁人用了。 也不用再担心皇权不下乡了。 到时候官家只需要多派遣一些人手去下发邸报,朝廷的每一项政令,都可以一字不漏的传达给百姓。 那些个豪门大户和地方衙门,就休想再欺上瞒下了。 也休想再拿百姓们要挟朝廷。” 豪门大户之所以在地方称王称霸,就是因为他们家里大部分人识字。 朝廷的所以政令,都需要通过他们之口,传给百姓。 而他们在向百姓们宣扬朝廷政令的时候,总是将一些对他们有益的告诉百姓。 对他们无益的,他们只字不提。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的政令即便是为百姓好,百姓也不知道。 甚至有些对百姓好的政令,经过了他们的曲解,变成了压榨百姓的政令。 百姓们不知真意,在他们糊弄下,跟朝廷做起了对。 甚至帮着他们一起暴力反抗朝廷。 所以,蒙学是皇权下乡,是朝廷真正掌控地方,为百姓谋福的根基。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脸上多了一些振奋,“等朕将其他各地的商税收税权拿回来以后。 朕就让各地州、府,准备设立县学和府学。”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官家不必如此焦急。文制革新中的每一道政令,都需要时间。 我们也有的是时间。” 赵祯立马道:“朕容不下那些蛀虫多活一天!” 寇季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 反正朝廷收回商税收税权,不是三两日就能完成的。 即便是通过暗中扑卖的方式,最少也得一年。 要推行寇季所说的商法和商税,也不是三五日就可以的。 光是税务司有暗转明,就需要解决很多麻烦。 因为有例可寻。 史书上记载,北宋末期,朝廷就施行过在地方设立多个税务司,将商税收税权彻底国有的政令。 但各地税务司设立以后,遭到了豪门大户,以及许多官员反对,最终还是被裁撤了。 可见朝廷要推行税务司的话,必然会受到阻碍。 而且阻力很大。 当然了,无论是豪门大户,还是官员们,寇季都不在意。 寇季真正在意的还是税务司本身。 税务司初建,必然是困难重重,不仅要用尽办法帮朝廷收税,还要跟豪门大户和官员们斗智斗勇。 最重要的是上下都得扛得住压力。 若是扛不住压力,被人一吓唬,被人一针对,就会土崩瓦解。 所以税务司的设立,必须徐徐图之,也必须精心挑选税务司的各级官员。 赵祯看到寇季一个劲的苦笑着摇头,就知道自己是心急了。 “我们需要做的太多了,不急一点的话,朕怕做不完……” 赵祯长叹了一声。 他虽是帝王,但在传承方面,跟民间的百姓没有太大区别。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将能做的做完,给后世子孙留下一个安定、繁荣、昌盛的江山。 让后世子孙不需要经历他所经历过的磨难。 让赵宋江山可以传承得更长久一些。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长叹,笑而不语。 因为他很清楚,江山社稷上面的事情,永远也没有做完的时候。 因为你每做完一件事,便会有心的事情发生。 如此反复,永无尽头。 赵祯和他只能做一些相对不那么容易改变的大事,为大宋江山搭起一个可以相对的传久一点的框架,使其传下去。 框架里的好多内容,都需要子孙后辈去完善、去更替。 想要一口气搭起架子,填满里面所需的一切,让子孙后辈沿用千年,根本不可能。 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在设立祖制的时候,其首要的想法就是他们订立的规矩,可以使他们打下的江山无休止的传承下去。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仅仅只是一个想法。 他们订立的祖制,不仅没有使他们的江山千万年的传承下去。 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们订立的祖制,都是阻碍他们江山顺利传下去的障碍。 比如多个朝代推行的革新,遇到了反对的人。 反对的人手里最有力的武器,就是祖制。 所以一成不变的律法和规矩,不仅不能成为一个国家逐渐强大的根基,反而是一个国家逐渐衰弱的祸根。 也正是因为如此,律法、规矩,唯有一边用,一边完善,才能是一个国家持续的强盛下去。 “官家,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该花时间的时候,我们还是得花时间。若是急于求成,很有能办不成事,还得浪费时间。” 寇季笑着劝诫了赵祯一声。 赵祯苦笑了一声,“朕就是心急……” 寇季继续笑道:“官家若是心急的话,现在就可以挑选人手,为之后设立税务司做准备。 官身,现在给不了。 但是官家可以先用他们做事。 等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赐予他们官身,让他们由暗转明。” 赵祯思量了一下,看向寇季道:“各地税务司的人手倒是好挑选,可主持总税务的人,朕一时半会儿挑不出合适的。 朝堂上的官员,九成九都是豪门大户。 即便是出身于小门小户,入了朝,任了高位以后,也逐渐变成了豪门大户。 我们设立税务司,主要针对的就是那些豪门大户。 此事若是交给朝堂上的人去做的话,难保他们不会泄露风声,让我们准备好的一切毁于一旦。 所以朕需要找一个出身低微的,却又敢做事、能做事的。” 寇季略作思量,道:“臣为官家推举两人。可供给官家挑选。” 赵祯闻言,立马追问道:“何人?” 寇季直言道:“陕西府知府范仲淹,古蒙府知府张方平。” 赵祯听到此二人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后哭笑不得的指着寇季道:“四哥你居然诓骗朕,你看似推举了两人,可实际上只有一个人而已。” 寇季笑而不语。 赵祯感慨道:“陕西府知府范仲淹、古蒙府知府张方平,二人出身确实贫寒。” 范仲淹幼时,生父亡故,其母孤苦无依,不得不带着范仲淹改嫁。 范仲淹是由养父养大的。 长大成人以后,其母告诉了范仲淹他的身世。 范仲淹得知了身世以后,伤心不已,含泪辞别了母亲,赶到了应天求学,师从戚同文。 寒窗苦读数年。 张方平虽然父母双全,但是家境却十分贫寒,贫寒买不起书,大多时候都是借阅别人的书籍。 一般通读一遍,便能记住里面的内容。 他就是这么零零散散的捡书读,考取了茂才异等,从而出仕。 他们二人虽然是一府之尊,但是背后却没有牵扯到太多的豪门大户。 他们二人各有抱负,都想为国为民做一些大事,并且名垂青史。 所以他们二人中间任何一个人去主持税务司,应该都不会透露风声给豪门大户。 只不过,张方平刚刚出任古蒙府知府勉强一载,勉强熟悉了古蒙府的一切政务和百姓。 如今古蒙府百废待兴,张方平根本走不开。 所以寇季能选的,就只有范仲淹一人。 范仲淹在陕西府的任期已满。 他在任职陕西府期间,借着赵祯和寇季一系列的资源倾斜,让陕西府的百姓脱离了贫穷状态。 陕西府内经常流通的铁钱,如今已经被废止。 如今陕西府内流通的就是朝廷铸造的新的天圣钱和交子。 陕西府的一切,已经跟其他相对比较富庶的府,没太大区别。 当然了,范仲淹不可能彻底扫清陕西府内的所有贫穷百姓。 他只是扫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迁移到了大理和辽地。 但无论如何。 范仲淹治理陕西府,都是有功的。 吏部连着三年,给了范仲淹上评。 依照朝廷的升官标准,连着三年上评,那就是能臣、功臣,朝廷理应升迁。 眼下六部中没有空缺。 政事堂内倒是有空缺,但是范仲淹的资历和功劳还是差了点。 所以入了不政事堂。 而出任税务司主官的话,却刚刚好。 这也是为何赵祯在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说寇季明明推举了两个人,但能选的只有一个人的缘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6章 先生,您该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了! “朕现在能用的,也只有范仲淹一人而已……” 赵祯长叹了一声。 寇季笑着道:“官家想用张方平的话,也不会有人阻拦。” 在大宋路改府制以后,大宋府一级的主官,几乎就相当于以前路一级的封疆大吏。 这一类官员的任命,已经不是吏部可以决定的了。 这一类官员无论是升官还是贬官,都是由政事堂商议,由赵祯裁决的。 也就是说,这一类官员的任免,都是赵祯说了算。 政事堂和吏部顶多是给一个参考。 赵祯非要擢升张方平入京的话,谁也拦不住。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摇头笑道:“张方平资历还差了一些,年龄也差了一些。税务司主司,可是一个重要的差事,需要一个老成持重的人坐镇。 就范仲淹吧。” 寇季点了点头,问道:“那官家打算将范仲淹调遣回京以后,安置在什么地方。税务司现在还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一切都必须暗中进行。 可似范仲淹这一类的官员,回京以后总的安排一个重要的职位才行,不然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赵祯思量着道:“暂时放在一字交子铺。曹佾离京以后,一字交子铺的总管一直处在空缺当中,朕虽然物色了一个人选,但是其资历太浅,压不住人。 让范仲淹出任一字交子铺总管,刚好可以压住人,为他提供便利。 如此一来,范仲淹自己做起事情也会十分便利。” 寇季笑着点头问道:“那官家可考虑好接替范仲淹的人选?” 赵祯一愣,盯着寇季问道:“四哥还有推举?” 寇季笑着摇头。 赵祯感叹道:“朕还以为四哥还有人选推举。” 寇季笑着道:“臣只是觉得,范仲淹在陕西府做出的政绩不容易。所以挑选继任者的话,最好能挑选一个中庸一点的。如此一来,也不会大改范仲淹在陕西府施行的政令。陕西府也能依照现在政令,持续发展下去。 若是挑选的人选过于出众,有许多自己的想法的话,到了陕西府以后,难免要依照自己的想法修改陕西府施行的政令。 陕西府现在发展的时间还很短,不做任何尝试,就冒然修改陕西府施行的政令的话,很有可能会破坏如今陕西府发展的趋势。” 赵祯点头道:“朕在选人的时候,会仔细考虑此事。朕也会召见朕选出来的人,到时候叮嘱他一二。”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赵祯又陪着寇季闲聊了一些宫里的趣事,就起身告辞了。 寇季将赵祯送到了竹院门口,回到了府里。 此后几日。 汴京城内风平浪静。 江南、河西两地募兵的事宜却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有吕公著率先打开了局面,其他人照方抓药,募兵的事宜就容易了许多。 虽然有一些人使用了吕公著的法子以后也没有募到兵马。 但大部分人还是按照计划,完成了吕夷简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一封封募兵完成的奏疏送到了汴京城里以后。 吕夷简笑的十分畅快。 政事堂内。 吕夷简大笑着,将手里的一封募兵完成的文书递到了王曾手里,笑着道:“第十三封了……募兵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百万,算上官家此前招募的,总共一百六十万了。 距离官家分派下的两百万的数目,还差四十万。 我预计,再有不到一个月,官家所需的两百万兵马就能全部招募齐全。 到时候我就能向官家交差了。” 王曾从吕夷简手里拿过了募兵文书,一边观看,一边感慨道:“为了帮官家凑齐两百万兵额,你没少得罪人吧?” 吕夷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他语气有些生硬的道:“我堂堂同中书门下平章,大宋宰执,还怕得罪人?” 王曾放下了手里的募兵文书,指了指身旁不远处的一堆奏疏,道:“这都是江南和河东等地的官员弹劾你们的奏疏。 再过一些日子,等江南和河东的豪门大户,跟他们背后的一些姻亲联系起来以后,恐怕会更多。 他们中间可是有不少有分量的人。 奏疏我们根本没办法拦。 官家看过他们的奏疏以后,少不了要训斥你一二。” 吕夷简不屑的道:“训斥就训斥,我要是怕被官家训斥的话,我就不做官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官家授意的,他们在官家面前弹劾我,根本没有多大用处。” 王曾苦笑了一声道:“话虽如此,可你们吕家在此次的风波中,受伤可不小。据说江南和河东等地的大商户,已经暗中串联在了一起,拒绝跟你们吕家的商队做生意。 你们吕家如今的生意收入,少了足足四成。 以后恐怕会更多。 你族里的人,就没埋怨吗?”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道:“做大事,总是要有敷出的。为官家募兵一百四十万,我吕家只是折损了四成岁收,根本不算什么。 官家会记得我的功劳,也会看到我吕家的损失。” 王曾见吕夷简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他叮嘱道:“你尽快让下面的人将剩余的兵额征满,尽快向官家交了差事,等风头过去了,你吕家的生意也许会有所回升。” 吕夷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提笔给还没有完成募兵任务的几个人写信。 写完了信以后,吕夷简派人快马送出了汴京城。 就在吕府的仆从策马离京去送信的时候。 一个四旬上下的人,着一身青衣,带着两个随从,悄无声息的入了汴京城。 到了汴京城以后,他并没有急着去吏部递册,而是稍微打听了一下,直奔寇季所住的竹院。 到了竹院门口,让门子进去通禀了一声后。 寇季就出现在了竹院门口。 四旬上下的人,见到了寇季,赶忙躬身施礼。 “学生范仲淹,见过先生……” 寇季站在竹院门口,看着眼前的范仲淹,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面孔?” 范仲淹看着苍老了不少,头发和胡须中间出现了许多银丝,脸上有两团西北风沙吹拂出的红晕,眼角等处有不少皱纹。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手上,手上又不少老茧和裂痕。 范仲淹听到了寇季的话,拱手笑道:“学生谨遵先生教会,带着陕西府的百姓们发家致富,一直奔波在田亩之间,每日风吹日晒的,自然苍老了不少。” 寇季盯着范仲淹,感叹道:“你恐怕不止奔波在田亩之间吗?” 范仲淹笑着道:“闲暇的时候,也去孤独园的田间帮忙耕作。孤独园内多是孤独,许多人都没有力气耕田。 学生在农忙的时候,都会让陕西府上下官员,去孤独园的田间帮忙劳作。 一是为了减轻朝廷的负担。 二是为了让陕西府上下官员知道百姓的疾苦。 学生觉得,唯有让他们尝到了百姓们的疾苦,他们在向百姓伸手的时候,才会有所收敛。” 寇季由衷的赞叹道:“你可真是一位难得的父母官。若是我大宋的父母官都能像你这般,那我大宋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 范仲淹摇头笑道:“学生只是牧民,先生您却是谋国。比起先生您,学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寇季再次打量了一番范仲淹,“瞧你这一身打扮,恐怕朝廷发给你的俸禄,也被你用来救济百姓了吧? 在这一点上,我可不如你。” 范仲淹能为百姓舍弃所有的家财,寇季却做不到。 范仲淹笑着道:“学生倒是没有救济百姓。学生只是借着出身之便,从应天书院请了几个先生,到陕西府开办陕西书院。 学生的俸禄都用来建立书院学舍,以及接济贫寒的学子了。 如今陕西书院有学子一百三十二人,其中有四十一人,都是学生资助的。” 范仲淹当年就读于应天书院。 应天书院的前身是睢阳书院。 睢阳书院以前是民间创办的第一书院。 其创办者杨悫是民间赫赫有名的大儒,也是一位十分知名的先生,他教育出的徒子徒孙中,有五六十人进士及第。 由于大宋将睢阳书院所在的商丘立为了应天府,所以睢阳书院又改名为应天书院。 赵恒在位的时候,将应天书院升为了府学,并且亲自提笔写下了‘应天府书院’五个大字。 应天书院一跃成为了继太学和国子监后,大宋第三官方书院。 作为大宋官方认可的书院,又是一个经常出高等人才的书院,里面的先生可都不是凡夫俗子。 范仲淹能从里面请出先生,去陕西府设立陕西书院,恐怕刷脸还不够,还得敷出极大的代价。 要知道当初寇准设立文昌学馆的时候,除了通过自己的名声吸引大儒外,还给了大儒极高的待遇。 如此,才有许多大儒到文昌学馆任教。 范仲淹可没有寇准那么大的面子,他请应天书院的先生去陕西府,恐怕花费了不少钱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也算是为陕西府的百姓呕心沥血了。” 寇季感慨了一句。 范仲淹笑着道:“学生只是做了一点小事,不值一提。”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你应该明白,人立有穷时,你不可能一直接济陕西书院。” 范仲淹晒笑道:“学生能当几年官,就接济几年。等学生当不了官了,那学生就没办法再接济他们了。 到时候就需要陕西书院出来的学子,回馈陕西书院。” 寇季沉声道:“张公的下场,你应该看得到。长期的接济一方学子,就没几个人懂得感恩了。 到时候你要是断了接济,恐怕有很多人会骂娘。 最重要的是,从陕西书院出来的学子,在离开了陕西书院,飞黄腾达以后,也不一定会反馈陕西书院。 张公这些年下来,接济的学子达到了数千人。 可是帮着张公一起接济其他学子的人,不到一百人。 我已经通过了张公,看到了陕西书院的以后。” 范仲淹脸色一正,盯着寇季,十分坦诚的道:“学生不怕被人骂,学生只需要做到问心无愧足以。” “哈哈哈……好一句问心无愧。” 寇季突然放声一笑,“你范仲淹为了朝廷,敢担骂名,朝廷又怎么可能有负于你。从今往后,你就不需要再接济陕西书院了。 我会将此事奏明给官家,让官家将陕西书院设为府学。 一应花费,从陕西府地方税收上出。 陕西府知府衙门若是觉得出这钱太亏,那就让他们在休学的时候,带着书院里的学生出去做工,帮他们赚钱。 学生若是能放下身段,那就可以由陕西府承担一切花费。 学生若是放不下身段,那就让他们自己承担他们学习期间的一切花费。” 范仲淹闻言,先是一喜。 只是欢喜的神色在脸上没挂多久,就变成了忧愁。 他盯着寇季道:“先生,如此一来,那些贫寒的学子恐怕会被其他学生戏弄,很难抬得起头。”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你也是穷苦出身,你应该明白,自身贫穷不可怕,心里贫穷才可怕。 朝廷包了他们读书的一切花费,他们却连身段也放不下,他们拿什么去搏锦绣前程? 朝廷培养他们有什么价值? 身子穷的人,我们可以救。 可心里穷的人,只能自救。 若是他们连自救都不肯。 那朝廷做多少努力也是无用。” 范仲淹听完了寇季一席话,喃喃道:“一个人贵在自知……而不是虚荣……” 寇季郑重的点头,“虚荣,也是一种欲望,永远都没有满足的时候。所以我们要让他们自知、自强,而不是给他们短暂的虚荣。 若是我们给了他们虚荣,他们在书院期间,倒是不会有什么。 可一旦出了书院,很有可能就会害人害己。 府学,那是培养进士,培养大才的地方。 但凡是能进府学的,年龄几乎都过了十五。 我们不能把他们当成蒙学的蒙童对待。” 范仲淹对寇季郑重的一礼,道:“学生受教了……陕西书院的以后,就交给先生了。” 寇季笑了起来,“交给我,恐怕会荒废的。我除了能让陕西书院成为府学以外,其他的什么也照顾不到。 你要是还想为陕西书院做点事情,就努力建功立业,努力为朝廷做事,努力升迁到礼部尚书的位置上。 大宋以后诸多学府,都会归于礼部。 你担任礼部尚书的话,也能辐照陕西书院一二。” 范仲淹闻言,哭笑不得的道:“学生到时候要管束天下学府,可没办法偏帮。” “哈哈哈……” 寇季再次放生大笑。 这就是他喜欢范仲淹的地方。 范仲淹无论身处什么位置,做事都尽心尽力,不偏不倚。 “官家此次召你回京,可是有重任交给你。你能不能出任礼部,就看你能不能完成官家交托的重任。 走走走,进府详说。” 寇季笑着邀请。 范仲淹打量了一番竹院,忍不住感叹道:“这么一座府院,可对不起您的身份和功绩啊。” 寇季一愣,笑骂道:“你范仲淹还没有为朝廷立大功呢,倒是惦记起了朝廷给高官的待遇了。 难道你的清高是装出来的?” 范仲淹干巴巴一笑,道:“学生只是觉得,那些文不成武不就的人住着大宅子,先生您却屈居在如此小院里,着实有些委屈了。” “能住下一百多人的宅子,已经不小了。” “当初的寇府,可是能容下近千人。” “我也没那么多人安置,要大宅子没用。” “大宅子就是身份!” 当范仲淹说出这话以后,寇季愕然的看着范仲淹。 他终于听明白了范仲淹说他宅子太小的根本意思了。 范仲淹那是在说他宅子小。 分明是在说他现在的地位小、权力小。 他在疯狂的暗示寇季,只有高地位、大权力,才配得上寇季。 寇季听出了范仲淹话里的深意以后,没有再搭理范仲淹,他背负着双手,扔下了范仲淹一个人,迈步入了竹院。 范仲淹二话没说,紧跟着追了进去。 一路到了竹院的廊道,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范仲淹毫不客气的喊道:“先生,您该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了!我们所有人都知道您要干大事,我们所有人都期盼着跟着您大干一场。 我们所有人都想跟着您名垂青史、名震古今!” 寇季脚下一顿,回过头,黑着脸道:“你们就这么相信我的?” 范仲淹赶忙小跑到了寇季面前,一脸正色的道:“我们所有人都清楚,只有跟着您,我们才能干出那种震惊所有人的大事。 也唯有跟着您,我们才能让古往今来所有人仰望。 我此番进京,就是冲着此事来的。 若不是看到了先生您有希望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学生说什么也不会奉旨进京,学生必然会想尽办法再在陕西府留一任,彻底让陕西府百姓富裕起来。” 寇季同样一脸正色,他沉声道:“做大事,是需要敷出很多东西的。你,或者说你们,能敷出什么?” 范仲淹郑重的道:“包拯说能舍命,苏洵说能舍家,欧阳修说先生要什么他给什么,韩琦要名声,文彦博要入政事堂,富弼求您给他留一半家财,张方平想掌大权,学生和柳永可以舍弃所有,包括命。” 寇季愣愣的站在原地,细细的消化了范仲淹的话以后,哭笑不得的道:“如此说来,张方平是你们几个中间最没出息的那个? 他也不是我学生,为什么跟你们混在了一起?” 寇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包拯等人都没提到权,只有张方平一个人提到了权。 这说明张方平此人并不怎么自信。 不像是包拯等人,自信自己能掌握大权,所以根本不提权的事。 他也不想想,成为朝堂上最强的寇党核心之一,岂会无大权? 范仲淹听到了寇季的疑问,低声笑道:“那厮是死皮赖脸凑上来的。他去琅邪府的时候,见到了文彦博和苏洵,就主动凑上来结交。 得知了我们的心思以后,就主动加入进来了。” 寇季愕然的问道:“这种事情,你们都可以明目张胆的往出说?” 范仲淹赶忙道:“主要是苏洵那小子,觉得张方平一个异等科出来的,能在这个年纪,混到一府知府的位置上,是个能人,所以才向他透露了一些事情,引他上钩。” 寇季闻言,沉默了许久,突然看着范仲淹道:“刚才我还夸你是一个贤良来着,怎么突然间你就变成了结党营私的奸佞了。” 范仲淹正色道:“先生,您这话言重了。咱们只结党,不营私。再说了,我们结党,也是因为上面现在掌权的人过于迂腐,根本经营不了大宋如今大好的局面。 他们既然不行,那就应该我们上。 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如今的大宋折腾的四不像。” “四不像?” 寇季疑问。 范仲淹点头,道:“是四不像,我大宋路改府制以后,地方上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变化,以前的那些政令中,有一半已经不适用于地方了。 但是朝中的那几位,依然用以前的法子治理地方。 韩琦每次看到了朝中的那几位下发的不合理的政令,就站在府衙里骂娘。 文彦博觉得,他爹上去都比那几位强。 包拯觉得他们是在祸国殃民。 苏洵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们的政令。 柳永在朝廷下发给地方的政令文书上写了一首嘲讽的赋,派人快马送回到了朝廷。 若不是官家在得知此事以后,下旨申斥了柳永,柳永恐怕如今都被贬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寇季听完了范仲淹的讲述以后,惹不住感叹道:“你们还真是胆大妄为啊。” 范仲淹苦笑道:“实在是朝廷下发的有些政令,幼稚的令人发笑。若是朝中的几位,到地方上走走,好好的了解了解地方,也不可能发出如此幼稚的政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7章 厚颜无耻 听到此话,寇季心里是五味杂陈。 若不是寇季清楚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人都是大才的话,恐怕会毫不犹豫的将‘狂妄’二字喊出口。 毕竟,通过范仲淹的讲述,寇季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范仲淹、欧阳修、韩琦等人都觉得朝中的高官们不如他们。 一帮子执掌着一个超级大国的重臣做出的决定,被他们评价为幼稚,说他们狂妄也不为过。 不过,寇季清楚范仲淹等人说的是实话。 因为,时代变了。 寇准都看不懂如今的朝局,以及以后大宋的走向。 吕夷简、王曾、陈尧佐、李昭亮、王曙等人也未必看得懂。 他们中间大部分人,只是借着他们以前对地方上的认知在处置公务。 可现在的地方,跟以前大不相同。 兵制革新,充实了地方兵力。 地方官员可以借着兵马做很多事。 路改府制,将以前的府、路诸多机关合在了一起,许多职能发生了巨大变化。 地方官员要做的事情也产生了变化。 地方官员的职能变化更大。 以前的许多政令,早就不适合用了。 再加上朝廷不断的迁移百姓,抽空了地方上赤贫的百姓,也抽空了许多地方的贫寒百姓。 地方上的食物链少了一层,维持地方稳定,维持地方生产,也就跟着起了变化。 这些大大小小的变化,集中在一起以后,就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这个巨大的变化现在还不明显,只有地方官能清晰的感受到。 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变化产生的影响越来越大。 到那个时候,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才能感觉到。 大宋朝那一套守着祖制治理天下的方式,早就不适用于现在的大宋了。 有很多人或许会质疑,说地方上发生的变化,朝堂上手握大权的诸公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那是因为大宋的变化太快,太迅速,根本没有给朝堂上手握大权的诸公反应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这些变化都是潜移默化中的。 在变化没有产生巨大的危害前,根本不会引起朝堂上诸公的关注。 即便是引起了一两个人的注意,在他们没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之前,他们会默默的当它们不存在。 比如大宋最初的马政。 在订立以后,就出现了糜烂,许多人看到了,却没人支声。 一直发展到了藏不住的时候,向敏中才上奏朝廷,让朝廷将朝廷圈养的一大部分老马、劣马,发卖给百姓。 缓解了马政的糜烂。 但是大宋马政有问题的事情,却一直没有被根治。 一直到寇季为大宋开辟出了河西这一处巨大的马场以后,大宋的马政才得到了一定的缓解。 随后大宋征讨诸国,覆灭了诸国,得了许多牧马地以后,大宋马政中的缺陷才被彻底解决。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你们既然知道地方上的问题,为何不上奏给朝廷?” 范仲淹干咳了一声,朗声道:“奏上去就有用了?他们又不懂!”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范仲淹。 范仲淹赶忙解释道:“这是苏洵的原话,学生只是学着苏洵的语气在说话。”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哭笑不得的道:“确实是苏洵的风格……” 顿了一下,寇季又道:“可即便如此,你们也应该上奏朝廷。正是因为朝堂上的诸公们不懂、不了解,你们就更应该将地方上的变化告诉他们,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地方。 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制定出合理的政令。” 听到此话,范仲淹脸色一暗,微微叹息道:“学生是第一个上奏的,得到的批复是无事找事。 其他人也奏过,根本没引起重视。” 寇季沉吟着问道:“除了你们以外的其他人呢?” 范仲淹再次叹息了一声,道:“除了您门下出来的人外,也只有文昌学馆出身的,以及去过河西的官员,奏过此事。 剩下的官员大部分在装聋作哑。 而我们各地发生的问题各不相同。 奏到朝廷以后,几乎都被打了回来。 只有那么两三个被采纳。 但都是一些不痛不痒,又或者有十分直观的政绩的事情。” 寇季并没有一味的偏信范仲淹的话,而是盯着范仲淹问道:“你们都上奏过什么事情,仔细说说。” 范仲淹点了点头,道:“苏洵曾经奏请朝廷,让朝廷在渤海府的海岸边上设立税所,征收过往船只的过税。 朝廷并没有同意,只是让苏洵依照惯例,将过往商船的商税收税权扑卖出去。” 寇季听到此话,微微眯起眼,道:“渤海府如今已经被苏洵经营成了一处通往辽地各处的枢纽,每日往返的船只,过往的客商,数不胜数。 每日能收到的商税,可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范仲淹重重的点头道:“苏洵说,秋粮入仓的时候,每日往返渤海府的商船,有数百条大船。 能征收到的商税多达数万贯。 朝廷若是在渤海府港口设立税所的话,每年少说能收三百多万贯的商税。” 辽地的百姓如今都是一个个小地主,他们在辽地罪籍百姓的帮助下,每年能耕种数量庞大的土地。 他们土地上产出的,他们根本用不了多少。 大部分都换成了钱和物。 所以无论是粮食出售,还是购买货物,数量都极大。 而渤海府的港口,是目前为止,辽地唯一一处可以减免赋税的地方,也是辽地唯一一处港口,自然吸引商人们。 毕竟,走水路虽然慢,但是成本极低。 同样一批粮食,走陆路的话,需要大量的骡马、木车、人手,以及人吃马嚼的花费,一路上过关过卡也需要花费。 走水路的话,一条船,一批划船的人就够了,所需要花费的也只是人吃的一些粮食,其他的什么花费也没有。 要知道,在赶路的时候,骡马吃的比人多,有时候吃的还比人金贵。 碰到难行的道路,还容易出现极大的损伤。 行船同样有损伤,但机率却远远比行路小。 所以,苏洵在渤海府设立的港口,绝对是商人们最喜欢,也是商人们最愿意去的地方。 一个涉及到上千万人生意的港口枢纽,每一岁的商税税收,自然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苏洵预估了三百万贯,都是保守估计。 毕竟,辽地可是有许多让人眼馋的奢侈品存在,奢侈品往往重量轻,价值大,能收到的税,自然也就多。 比如辽地的人参、东珠、奇珍异兽的皮毛、珍贵的木料等等。 有人或许会质疑,说辽地拥有财产的百姓只有大宋百姓,罪籍没有财产,所以不参与买卖,拉动不了消费。 那只能说你小看了大宋百姓对劳动力的重视。 在大宋,特别是农忙的时候,牛、马、骡子等,吃的都比人好。 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在农忙的时候要是吃的多了,其他人很有可能就得饿肚子。 大宋百姓要用那些罪籍耕种,就一定会让他们吃饱穿暖。 一些百姓说不定还会给他们提供生儿育女的机会,让他们为家里增添劳动力。 甚至,有心善的百姓,会把那些为自己家出死力的罪籍当成自己人看。 所以他们中间肯定有不少人会花费钱财,为那些罪籍购买很多日用的东西。 在他们彻底成为地主老财之前,他们会对自己手底下首批的功臣们保持相当大的善意。 唯有在他们成为了地主老财,享受到了剥削的利益以后,他们才会进入到剥削的层面上。 所以苏洵预估的三百多万贯的税收,只会多,不会少。 就是如此巨大的一批财富,朝廷居然视而不见? 是朝廷飘了? 还是户部的人飘了? 寇季长吁了一口气道:“此事确实是朝廷不对……” 范仲淹见寇季认可了朝廷不对,就继续道:“学生为了让陕西府的百姓富起来,在陕西府设立了许多作坊。 为了避免陕西府的豪门大户借着商税收税权,打压百姓们赖以生存的作坊,学生奏请在陕西府设立税务衙门,收回豪门手里的商税收税权。 可朝廷居然以无此先例,将学生给回绝了。 甚至下发文书给下官,让下官别带着百姓们操持贱业,让百姓们回去安心务农。 他们要是有田耕种,更从田里得到一切,能借着田里出产的粮食吃饱穿暖,学生又干嘛费心思让他们去操持贱业? 难道学生不知道在我大宋,商籍远远低于农籍吗? 他们都吃不饱了,要占山为王了,要聚众造反了? 还提什么商农的,有意义吗? 难道他们沦为了土匪,朝廷才会意识到他们吃不饱?” 寇季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此事也是朝廷不对……” 范仲淹又道:“古蒙府那边,张方平奏请朝廷从河西府调拨一批树种过去,想效仿李公,带着古蒙府的百姓们一边种树、一边耕种。 可朝廷居然让张方平自己和李公协商。 李公告诉张方平,河西此前经历大战,许多树木被毁坏一空。 无偿给张方平提供树种的话,百姓们恐怕不乐意。 所以让张方平多多少少拿一些东西给他,他也好给百姓们一个交代。 可张方平所在的古蒙府穷的叮当响,他出身又不好,自己垫钱都做不到。 张方平是在为朝廷做事,不是在为自己做事。 如此小钱,朝廷都不愿意出,让张方平自己去想办法。 若不是文彦博出面借给了张方平一些钱财,张方平恐怕要带着古蒙府的百姓出去抢了。 他要是真这么干了,朝廷得了利,古蒙府的百姓也得了利,可他自己就要被斩首示众。 因为他未经朝廷许可,率领百姓外出为匪,当斩首。” 寇季缓缓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开口道:“朝廷需要忠臣良将,也希望治下全是忠臣良将,但遇事都往下面推,忠臣良将们恐怕都被逼成逆臣了。 此事是朝廷不对。” 寇季说完这话,看向了范仲淹,道:“还有要说的吗?” 范仲淹长叹了一声,道:“要说的太多了,能举的例子也多不胜数。学生恐怕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学生等人现在就等着先生您振臂一呼,也好跟随在您麾下,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 寇季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就听范仲淹又道:“您要是迟迟不振臂一呼,那学生们当中,会有好几个辞官……也有人会自己上!” 寇季瞬间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了肚子,然后瞪了范仲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先生我才而立之年,距离入墓,还有数十年。 我还没死,你们就想代替我做棋手,你们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范仲淹低声一笑,“先生若是不出头,学生们只能冒犯了。当年先生在河西教导学生等人的时候,可是说了。 先生您最奉行的就是庸者下能者上的信条。 学生们比先生不如,但是比其他人可强不少。” 寇季挑眉道:“这么自信?” 范仲淹缓缓挺直腰板,毫不客气的道:“学生等人不敢说比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厉害,但学生等人敢断言,学生等人比现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更了解大宋。” 寇季笑眯眯的道:“比我也了解?”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低声笑道:“学生等人比先生更擅长治理地方。”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们啊,就是欺负我没有外任的经历。但是真要比起治理地方,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范仲淹笑了一下,没有说哈。 寇季唏嘘道:“虽然朝堂上衮衮诸公不如你们了解地方,但朝堂上衮衮诸公还是存在优点的。 遇到大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会稳如泰山,而你们却未必。 就像是苏洵,当初我擢升他为渤海府知府,他居然不敢要。 最后还是跟我索要了一个包拯,才勉勉强强赶去赴任。 文彦博、张方平、韩琦等人资历都太浅。 即便是如今进入到了汴京城为官,也很难镇得住手下一帮子官员。 你们所有人当中,也就是你资历够格。 朝堂上为官,不光看本事,也得看资历,看功劳。 若是你们一个个寸功未立,也没多少资历,只是凭着本事入朝,上面的人或许不会说什么。 可下面的人肯定不服。 你觉得你本事不低,下面的人也觉得自己本事不低。 难道朝廷要在下面人不服你的时候,给你们摆一张擂台,让你们撕杀一场?” 范仲淹听到此话,没有言语。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一句‘有何不可’,可现在他不会这么说。 因为朝堂上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关系到千千万万黎民的生计。 朝廷摆一张擂台,让两个官员撕杀,一教高下,看似能为朝廷选出贤才。 可底下的百姓呢? 他们是儿戏吗? 他们是一条条性命,不是谁赌桌上的筹码。 亦不是可以拿来供人较量的。 但凡是能把百姓摆在赌桌上的人,心里大多都没有百姓。 心里没有百姓的人,凭什么当百姓的父母官? 寇季见范仲淹不言语,就知道了范仲淹已经理解了他的话,他感慨着道:“人心里一定要有敬畏,官员们心里更应该有。 官员们心里的敬畏不是官家,而是百姓。 所以你们自信一点,我很欣赏,但一定不要拿百姓的性命当作儿戏。 你入朝为官可以,但是他们还欠缺一些。 还得历练。 像是苏洵,少说也得给我任职两任知府再说。” 范仲淹心里已经认可了寇季的话,但想到了苏洵给自己写信时候的张狂之语,他还是忍不住道:“就怕苏洵不乐意……”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他有什么不乐意的?一个渤海府知府就让他得意忘形了? 我现在帮他谋一个户部尚书,他坐得稳吗?守得住吗? 上万万贯钱财每日里从他眼中流过,他能合理的将每一文钱,花到它该花的地方吗?” 这些话,不需要苏洵回答,范仲淹就能替他回答。 范仲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恐怕不能……” 别说是苏洵了,就算是他范仲淹,要合理的安排好上万万贯钱财,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不能,就乖乖的在地方上沉淀,别好高骛远。你跟他们经常通信,你将我的话告诉他们。 他们若是能让治下的地方超过江宁府。 他们要什么,我给什么。 若是不能,那就给我乖乖的趴着。 什么时候用他们,什么时候他们够格了,我自然会调遣他们入京。” “超过江宁府?根本不可能!” 范仲淹一脸惊愕的道。 寇季瞥着范仲淹道:“古蒙府、琅邪府或许没机会,但是渤海府一定有机会。具体的就看苏洵怎么做了。” 一个沟通着数千里疆域的商业枢纽,一个沟通着大半个大宋的商业中转站,其中的潜力是无穷的。 江宁府固然繁华。 可江宁府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瓶颈。 而渤海府的发展才刚刚开始而已。 范仲淹不太相信寇季的话,摇着头道:“渤海府如今虽然有许多客商驻足,但移居到渤海府的客商少之又少。 渤海府能看到的只是浮财,而非落地生根的钱财。” 寇季盯着范仲淹道:“那我要是允许苏洵在渤海府开设税所,顺便让一字交子铺在渤海府建立分铺呢?” 范仲淹一愣,默默的盘算了一下,急忙道:“那渤海府有望在商税上超过江宁府。但是根基上还是比江宁府差了一些。” 寇季淡然道:“所差的无非是教化和底蕴。底蕴只能慢慢积攒,但是教化上我却能帮他一把。 只要教化和岁收上去了,底蕴积攒也就快了。” 范仲淹沉声道:“渤海府大多百姓都是罪籍,大兴教化,也得十数年才能见成果。想比上江宁府数百年的积累,根本不可能。” 寇季笑着道:“事在人为,具体就看苏洵怎么做了。” 范仲淹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你们翻译的那些书,有好多都没有面世。苏洵想要的话,我可以让它们提前面世。” 范仲淹惊恐的道:“那些书里面,可有许多跟圣人言论相违背的,若是传出去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苏洵到时候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寇季失笑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想办法将它们和圣人言论联系在一起,再找一些大儒背书,就说是从圣贤言论中研究出来的,打着圣人名义去传播,难道也不行? 再不行就说是我小寇公写的。 我好歹也是大宋少有的能人,写一两本比较厉害的书,不过分吧?” 范仲淹嘴角抽搐着道:“那是一两本吗?” 寇季哈哈笑道:“可以将那些启蒙的书,划分到我名下。剩下的那些衍生出来的东西,可以归于你们名下啊。 你们可是我的学生,你们从我的书里研究出一些不同的东西来,不过分吧?” 范仲淹一脸羞耻的道:“可那是西方大儒们著出的书,我们若是冒名顶替,会不会太……” 作为一个读书人,对剽窃他人著作成果,有严重的抵触心理。 寇季笑着道:“你多虑了。我们也是为了让学问更好的传播出去。我们也是为了让百姓们知道,世间的学问有多广博。 后世人知道了此事,只会赞扬我们用心良苦。 至于外人指责我们剽窃,谁在乎呢? 难道你还想让那群外人奉你为圣不成?” 范仲淹果断摇头。 开玩笑。 那些人在范仲淹眼里,都是蛮夷。 谁愿意去给蛮夷做圣贤? 那得在大宋混多失败,才跑到蛮夷堆里去称王称霸。 “那不就结了?” “可冒名顶替,学生实在是难以接受。” “那你不承认,也不否认,不就结了。实在被人问急了,可以说是我写的。” “先生还真是……” “厚颜无耻对吧?” 寇季笑着问道。 范仲淹干巴巴一笑,“学生可没说。” 寇季鄙夷的道:“但你就是这么想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8章 没有胜算的争斗 范仲淹淡然一笑,就当没听到寇季的话。 寇季十分大方的道:“只要能让我大宋变强,担上一个厚颜无耻的名声又如何?总归是我们得益,而不是别人得益。” 范仲淹赞叹道:“先生高义……” 寇季摆手道:“行了,你就别奉承我了。你只需要如实将我的意思转达给苏洵就行。顺便也告诉其他人,放手去做,有什么问题找我。 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他们,为他们打开方便之门,让他们放手施为。” 范仲淹拱手道:“学生一定如是转达。” 说完这话,范仲淹又道:“可先生您不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学生等人心里都没底。”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们是觉得我现在清闲是吧?有人在帮你先生我做马前卒,我现在乐的清净,你们居然盼着我去接替马前卒?” “马前卒?” 范仲淹一愣,思量着道:“现在吕相在做的事情,就是先生要做的?” 寇季点头道:“不错,如今我大宋诸多战事皆以结束,哪里用的了那么多兵马?即便是为辽地招募坐镇的地方兵,也要不了两百万人。 之所以募兵两百万,就是为了向辽地迁移百姓。 若是朝廷下发文书直接迁移百姓的话,恐怕各地的豪门大户,乃至地方官府都会反对。 可若是以募兵的名义先将一部分百姓迁移过去,给他们坟地,让他们得到好处,看到好处。 再借着他们将家人迁移过去。 那么辽地的人口立马会得到充实。 辽地的田亩也不会再荒废下去。 辽地会快速蓬勃的发展起来,也会尽快的融入到我大宋。” 范仲淹听到此话,眼前一亮,“两百万精壮在辽地安家落户的话,少说也能吸引六百万人过去。 再加上此前迁移的宋人,以及随后有可能迁移过去的将士们的家属,辽地的宋人很有可能会达到千万? 如此一来,辽地的宋人和罪籍就达到了一个持平状态。 这对苏洵他们管束辽地、消化辽地,帮助十分大。 对我大宋消化辽地,也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若是依照老的方式消化辽地的话,恐怕得数十年。 可若是迁移一大部分百姓过去,时间会缩短好多倍。 先生此举确实厉害。” 寇季笑着摇头道:“你只看到了厉害的地方,却没看到不利的地方。近一千万人迁出,各地势必会出现一些萧条,百行百业都会进入到短暂的寒冬。 而在迁移百姓前后,地方上的豪门大户都会闹事。 光是将他们闹出的事端一一解决下来,就得耗费不少时间。 而我大宋要扛过这一次百行百业的寒冬,恐怕也需要四五年时间。 而这四五年,就是最考验你我的时候。 扛住了,万事大吉。 扛不住,就会被豪门大户撕得粉碎。” 范仲淹正色道:“学生已经决定的倾其所有,自然不会害怕什么。” 寇季点头笑道:“有这个想法很好。随后官家要交给你的差事,就跟性命挂钩。你若是干好了,大功一件。 若是干不好了,必然会身死道消。” “何事?” 范仲淹追问。 寇季笑着道:“到书房说吧。你好不容易到我府上拜访,不请你去书房坐坐,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寇不近人情呢。” 范仲淹一愣,随后失笑道:“是学生唐突了,学生登门拜访,居然没带拜礼,实在是不该。” 寇季一边引领着范仲淹往书房走,一边问道:“你觉得我是缺你那点拜礼的人吗?” 范仲淹笑着道:“学生可听说,府上公子走的时候,可是带走了寇府所有的家财。先生您是身无分文,就是身处的这座宅子,还是官家赐的。 一应吃穿用度,也是宫里送的。” 寇季听到此话,十分不乐意的道:“你先生我是什么人?大宋公认的敛财圣手,民间立着长生牌位的活财神,还能被小小的钱财困死? 就这几个月,先生我足不出户,已经收了数十万贯钱财了。” 范仲淹有些惊叹的道:“先生有凭空生财之能?” 寇季摇头道:“那倒没有……我虽然足不出户,但有个跑腿的。” 范仲淹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问道:“可是寿王殿下?” 寇季有些意外,“你知道?” 范仲淹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先生有多久没上街了?” 寇季计算了一下,道:“从辽地回来以后,就很少上街。在外面奔波久了,就喜欢在府上带着,陪一陪妻女。” 范仲淹感慨道:“那先生您该多上街看看。如今街道之上,人人皆知,寿王近水楼台,从先生处谋取了许多寇公真迹,在外面发卖,已经谋财百万贯。” 说到此处,范仲淹看着寇季笑道:“寇公从不将笔墨轻许,更不会做出拿笔墨谋财的事情。想必那些书画都是出自先生手笔吧?” 寇季干巴巴一笑,道:“汴京城的人真有钱,一些书画居然能谋财百万……” 范仲淹见此,知道寇季不愿意说实话,遍不再追问,而是笑着道:“正是因为寇公从不轻许笔墨,所以一旦真迹问世,才闲的格外珍贵。 寇公乃是我大宋唯一一位活着的圣贤,又创里了我大宋第一的学馆,他的笔墨,别说是百万了,就算是千万,也值得。 那可是能传家的东西,传承个两三代。 千金也未必能购得。” 寇季故作惊愕状,“我祖父的笔墨如此值钱吗?” 范仲淹笑眯眯的道:“还有更值钱的呢。” 寇季感叹道:“官家笔墨可是不会轻许的,官家一字万金,汴京城的人就算买得起,也不一定敢拿,也不一定拿得动。” 范仲淹笑着摇头道:“学生说的可不是官家。” 寇季意外的道:“除了官家,谁的笔墨还能比我祖父值钱。” 范仲淹幽幽的道:“自然是从出仕起,从未轻许一笔的小寇公。” 寇季脚下一顿,有些难以置信的道:“我的?” 范仲淹点头笑道:“先生从出仕到如今,可从没有许过任何人一字。也正是因为如此,先生的笔墨显得更加珍贵。” 作为大宋第一功臣。 寇季的字无论好坏,那都是值得收藏的。 因为以他的功绩,名垂青史是必然的。 而且还是青史上最闪耀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 寇季如今还活着,民间关于寇季的传说就已经多的数不胜数。 寇季亡故了,民间关于寇季的传说会更多。 朝野上下,有名的,无名的人,在写词写诗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写一首有关寇季的。 比如范仲淹,在汴京城的时候曾经写过一首《少年游》,写的是一个少年涉足繁华,一步一步崛起的励志词。 里面的主角便是寇季。 随后在河西的时候,又写了一首《拜师赋》,写的是在河西拜寇季为师,寇季传授他们为官之道的事情。 在陕西府任职期间,又写了一首《月夜送小寇公东征》的诗,主要就是表达了一下他送寇季离开时候的心情。 除了范仲淹以外,像是包拯、苏洵、韩琦、文彦博等人,皆写过有关寇季的诗词赋。 柳永当属其中最夸张的。 只要寇季干了什么扬名的大事,柳永必然有一首诗词奉上。 从寇季在开封府提携柳永开始,一直到现在,柳永写的关于寇季的诗词,已经达到了三十多篇。 所有的诗词传达的几乎都是两个意思。 不是缅怀寇季对他的提携之恩,就是夸赞寇季如何如何厉害。 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我柳永是寇季的学生,我先生牛逼。 倒不是说柳永在拍寇季马屁。 他就是那么个性子。 谁对他不好,他就喷谁,一首不够就两首。 谁对他好,他就夸谁,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写一首诗词夸一夸。 总之,如今关于寇季的名人诗词,已经能出一本厚厚的诗集了。 其中不乏传世之作。 寇季的名声,注定会随着这些诗词赋,一代一代传下去。 他也注定会成为后世人最仰慕的人之一。 没办法,学生一个个太厉害,他想不被人仰慕都不行。 你名垂青史有什么用? 人家寇季不仅自己名垂青史,还教出了一帮子同样名垂青史的学生。 那才是真厉害。 如此人物的笔墨,那自然值钱。 寇季不太在意自己的名声,他的学生写了关于他的诗词,也不好拿到他面前求表扬。 毕竟,似李白那种诗仙,才会当着人的面赋诗一首,然后让人觉得自己入了诗,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寇季一帮子学生,做了跟寇季有关的诗,拿到寇季面前去,想干什么? 告诉寇季,你能入我的诗,是你的荣幸? 信不信寇季拿大嘴巴子抽你? 就是因为没人在寇季面前求表扬,所以寇季并不知道自己入了许多诗词。 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成了许多大文豪诗词中的主人公。 寇季还在为自己的笔墨过于珍贵发愣,范仲淹却笑眯眯的低声说了一句,“先生是不是突然间觉得,卖亏了?” 寇季闻言,立马回神,喝道:“没有的事……” 范仲淹笑着点了点头,道:“先生此前赠给学生一句话,学生近些日子将其补全了,先生何时有闲下,帮学生誊抄一下?”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范仲淹。 范仲淹赶忙笑道:“学生虽然贫寒,但是润笔费还是出的起的。”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范仲淹一眼。 范仲淹哈哈大笑。 寇季迈开步子,头也不回的赶往了书房。 范仲淹笑着跟着寇季到了书房。 二人坐定以后。 寇季黑着脸道:“此次官家召你回京,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此事跟你刚才说的几桩商税的事情都有关。” 范仲淹端正了一下态度,盯着寇季道:“商税的事情?” 寇季点头。 范仲淹沉吟着道:“难道官家要将商税收税权收回来?”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赵祯将范仲淹一个资历颇深的官员召回京城,自然不可能让他坐冷板凳。 朝廷在将商税外包以后,剩下的丁口税,都是户部在管。 如今突然要他一个资历颇深的官员回京,做跟商税有关的事情。 那自然是收回商税收税权。 若是外包商税收税权的话,也用不着用他范仲淹。 寇季点头道:“不错,官家确实要将商税收税权收回来。但商税收税权,其中牵扯到的利益巨大。 所以官家暂时想暗中推行此事。 官家已经派了人前往各地发卖商税收税权,也派人暗中回购了商税收税权。 到时候,官家会派人在各地暗中建立税务司。 税务司总司,便在汴京城。 到时候由你出任税务使,总管此事。 为了掩人耳目,官家还会任命你为一字交子铺总管。 但一字交子铺的上下事务,你不用管。” 范仲淹听完了寇季的话,一脸振奋的道:“官家居然决定收回商税收税权,此举对我大宋可是大大有益啊。 我愿意为我大宋上面的人看不到商税收税权的弊端。 没想到官家不仅看到了,而且十分重视此事。” 寇季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解释什么,也没有讲是自己在主导此事。 范仲淹振奋过后,有些迟疑的盯着寇季道:“既然是官家要收回商税收税权,完全可以光明正大行事,为何要偷偷摸摸的呢? 如此不仅弱了官家的威风,也不体面。” 寇季反问道:“是威风和体面重要,还是彻底的拿回商税收税权重要?” 范仲淹一愣,正色道:“对官家而言,自然是威风和体面重要。” 寇季瞪了范仲淹一眼道:“若是光明正大的行事,自然能维护官家的体面。可此事九成九会败,到时候不仅拿不会商税收税权,官家也会跟着失去威风。 你觉得收回商税收税权,只是朝廷从民间拿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 可我告诉,此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朝野上下,文武百官,背后或多或少都跟豪门大户有关。 而九成九的豪门大户,都在做生意,并且都有生意往来。 他们借着商税收税权的便利,没少为自己牟利。 如今官家收回商税收税权,就等于从他们口中夺食。 你觉得他们会答应? 他们若是一起反抗官家,你觉得官家是关、是打、是杀、是放? 他们若是一起发难,为难朝廷,你觉得朝廷如何应对? 你也在宦海沉浮许多年了,应该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所以此事绝对不能明目张胆的做。 只能徐徐图之。” 范仲淹听完了寇季的分析,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拱手道:“是学生孟浪了。” 寇季点着头继续道:“此事关系到天下所有黎民百姓生计,所以要慎之又慎。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会闹出人命。 我和官家都不想将那些平民百姓牵扯到其中。 所以才暗中行事。 若不顾及平民百姓的话,我和官家直接调迁兵马将他们给铲了,哪还有机会让你出任什么税务司税务使?” 范仲淹尴尬一笑。 寇季继续道:“此事的具体事宜,我已经写成了奏疏递给了官家,回头你入宫以后,官家自然会细细交代你。 你照着官家的吩咐做就行了。 遇到了问题,可以到我这里来,跟我商量。” 范仲淹起身,拱手道:“学生一定将此事办妥。” 寇季点头,叮嘱道:“此事在没有彻底成势之前,千万别泄露风声。不然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学生明白……” “去偏院洗漱一番,留下吃一顿便饭,再进宫也不迟。” “恭敬不如从命……” “……” 寇季让人带着范仲淹下去洗漱,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 随后二人就在书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吃了一些简单的便饭。 吃过了饭,范仲淹又换上了朝服,赶往宫内。 汴京城的官员得知了范仲淹回京,一个个目光望向寇季所住的地方之余,心里纷纷悬起了一块大石头。 以范仲淹的身份、资历,他若是还朝,必然是升迁,而且很有可能升迁到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上。 他们在担心自己地位受威胁之余,也担心起了另一件事。 范仲淹可是标准的寇党。 他入朝,出任重要的职位,是不是意味着寇季出山在即? 若是寇季出山,那朝堂上恐怕要出现一个十分大的变局。 许多人的地位,恐怕都要因为寇季出山而变动。 寇季要做什么事情,枢密院上下,必然鼎力支持。 六部当中,兵部和工部,亦是如此。 范仲淹再顶替一部尚书的话,那六部中有一半就会支持寇季。 如此一来,朝堂上有半数人会帮寇季说话。 再加上赵祯的偏袒。 许多跟随吕夷简的官员,怕是要遭殃了。 官员们在担忧之余,纷纷赶往了吕府,去求见吕夷简。 吕夷简也知道了范仲淹被召回汴京城的事情,脸色也不太好看。 吕府上。 吕夷简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咬着牙,低声道:“我为朝廷招募了一百多万兵马,为官家解决了心腹大患,难道官家还是执意要让寇季代替我吗?” 吕公著站在吕夷简身侧迟疑道:“应该不会……官家就算要卸磨杀驴,也不会在募兵还没有结束的时候……” 吕夷简瞪起眼,喝问道:“我是驴吗?” 吕公著苦着脸,垂眉顺耳的道:“孩儿就是一个比喻……” 吕夷简冷哼了一声,“范仲淹是谁?范仲淹是寇季一手提携上来的,先后在朝中担任多个要职,政绩卓然。 官家在路改府制的时候,最先启用的就是范仲淹,可见官家对范仲淹的器重。 他要是在陕西府做的一般,那也就罢了。 可是他在陕西府,同样是政绩卓然。 如此人物,值得官家高看一眼。 因为官家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做的漂亮。 官家用的顺手,擢升他是必然的。 他此前担任过一部侍郎。 如今在外任职封疆以后,再次还朝,唯有一部尚书的位置才能容得下他。 六部之中,兵部的李昭亮和工部的王曙,都是跟寇季穿同一条裤子。 他们二人,一个是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的大功臣,若不是官家需要他坐镇兵部,他也有机率封王。 而且兵部尚书,如今非军伍出身的人,不得担任。 所以范仲淹不会接替他的位置。 王曙,那是寇准的亲女婿。 寇准如今离开了汴京城,官家没帮王曙升官,就已经算是苛待了,更不可能罢了他。 所以范仲淹也不会接替他的位置。 范仲淹能接替的就只有礼部、吏部、刑部、户部。 而这四部的尚书,都跟我是一条心的。 他们少一个,我就少一个助力。 寇季就多一个助力。 寇季人不在朝堂上,却能影响六部中的三部,就足以跟我分庭抗争。” 吕公著听完吕夷简一席话,沉吟着道:“爹,您还有御史台……” 吕夷简瞪了吕公著一眼,喝问道:“枢密院那帮子人是吃闲饭的吗?我是有御史台,可寇季有枢密院。 虽说寇季如今已经卸了枢密使,除了兵权。 可如今坐在枢密使位置上的是杨文广。 杨文广和寇季交情莫逆,又是寇季间接提携上来的,寇季让他帮忙说句话,他会不肯?” 吕公著咬着牙,道:“咱们还有地方官?” 吕夷简沉声道:“寇季和寇准门生故旧遍天下,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的人只比他们多一点而已。 但你别忘了,无论是河西的李迪,兴庆的王随,上京的张知白,都站在寇季那边。 他们每一个人的分量,都比寻常的封疆大吏要大三分。 除了他们,还有镇北军的杨义、辽地兵马总管狄青等军中大将军,都会替寇季说话。 还有汴京城里那些新封的无所事事的公侯们,也会替寇季说话。 你别看他们现在走马驾鹰的四处玩乐,似乎毫不关心政事。 但只要寇季振臂一呼,他们立马会出现在寇季旗下,为寇季冲锋陷阵。” 吕公著听着吕夷简细数着寇季的党羽,心里震惊之余,低声呢喃道:“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胜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29章 张狂的苏洵 吕公著的话像是一柄锥子,深深的刺进了吕夷简的胸膛。 吕夷简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吕公著见吕夷简脸色更难看了,迟疑着问道:“朝廷居然允许这种人活着……” 似寇季这种功高盖主,且又影响着朝堂上七成左右的官员的,在其他的朝代,几乎上没有能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死,朝野上下许多人都寝食难安。 可如今,在一个谋朝篡位起家的朝代,寇季不仅活着,而且活的还很滋润。 吕公著实在是难以想象。 吕夷简瞪了吕公著一眼,低声喝斥道:“不让他活着,难道让他去死吗?你当军中上下的将士都是摆设,你当寇氏的门生故旧都是摆设?你当天下百姓是白受的寇氏恩惠? 似他这种人,除非自己走错路,不然就无懈可击。 朝廷真要杀他,就得做好大乱一场的准备。” 吕公著听到此话,脸色跟着难看了起来。 “爹,照你的说法,我们就奈何不了寇季了?我们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寇季骑在我们头上?” 吕公著忍不住问。 吕夷简咬牙道:“若是范仲淹出任一部尚书的话,那寇季很有可能就会骑在我们头上。” 吕公著毫不犹豫的道:“那就别让范仲淹出任一部尚书。” 吕夷简恼怒的质问道:“范仲淹能不能出任一部尚书,那是我能做主的吗?那是官家才能做主的事情,你爹我只是一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是总摄国政!” 吕公著在吕夷简恼怒的声音中垂下了头。 吕夷简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喊着道:“范仲淹若是没有入朝,我还能从中周旋一二。如今范仲淹都被官家召入宫里了,我纵然想阻拦,也做不到。” 吕公著垂着头没有言语。 就在吕夷简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子突然来报。 “老爷,礼部、吏部、刑部和户部的几位到了……” 吕夷简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不耐烦的道:“去告诉他们,就说老爷我病了,不见客……” 吕夷简不用问,就知道礼部、吏部、刑部和户部的几个人这个时候跑到他府上来干什么。 范仲淹已经入宫,范仲淹的一切他都没办法左右。 礼部等四部的官员这时候找上门,那也是白找。 门子听到了吕夷简的话,急忙应了一声准备去回话。 刚走了两步就被吕夷简从背后喊住。 “算了,还是让他们进来吧。” 吕夷简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人心惶惶的。 他若是不见,难保那些人不会生出其他心思,倒戈相向。 他还是得见一见,稳一稳人心。 纵然保不住他们其中某个人的位置,也得安抚一二。 门子听到了吕夷简的话,赶忙回身应了一句,然后快速的赶到门口去引人。 吕夷简在门子走后,对吕公著哼了一声,道:“你先帮我招待一下来人,我去换一身衣服。” 吕夷简也不等吕公著答应,在丢下了此话以后,果断越过了屏风进入到了后堂。 吕夷简走了以后没多久,门子引领着韩阳等人入了吕府的正堂。 吕公著看到了来人以后,调整了一下心太迎了上去。 “几位到府上,所为何事?” 吕公著略微拱手问道。 为首的韩阳急吼吼的道:“出大事了,你不知道吗?官家召范仲淹回京了,如今人已经入宫了。” 吕公著假装一愣道:“范仲淹回来了?” “可不!” 韩阳焦急着道:“范仲淹回京,官家必然会委以重任。可如今朝堂上六部并没有空缺,政事堂虽然有空缺,可范仲淹还不够格。 所以官家八成要从我们几个人中间挑选一个罢落,然后让范仲淹顶上。 范仲淹可是寇季的人,若是让他顶替了我们中间任何一个。 那寇季在六部中的人手一下子就会超过半数。 到时候只要有人起个头,那么奏请寇季还朝的声音就会形成浪潮,将我们淹没。 我们此前所作的一切,可就白费了。” 吕公著闻言,假装一脸惊愕的道:“如此严重?” 韩阳赶忙道:“也许比这还要严重,所以我们现在急需吕相拿一个注意,给一个对策。” 吕公著郑重的道:“此事我已经知晓,诸位且在此处稍坐,我去禀明我爹。” 韩阳等人急的团团转,恨不得跟着吕公著一起去找吕夷简。 但碍于礼数,还是忍住了。 只是急声催促了一下。 “快去快回!” 吕公著躬身一礼后,退出了正堂。 韩阳几个人就在吕府正堂内一边焦急的踱着步子,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屏风后张望。 几个人等了许久,吕夷简才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韩阳几人见到了吕夷简,急忙上前。 “吕相,可出大事了。” 吕夷简一脸淡然的摆了摆手,道:“慌什么,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 韩阳几人见此,微微一愣。 互相对视了一眼。 礼部尚书宋绶赶忙开口道:“吕相可是有了对策?” 几个人当中,礼部尚书宋绶的压力是最大的。 因为他觉得,范仲淹要出任六部的话,代替他出任礼部尚书的机率最大。 所以他十分关注此事。 吕夷简没有回答宋绶的话,而是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随意的摆了摆手道:“都坐下说……” 韩阳等人见此,只能强压下自己不安的心,分别坐在了吕夷简左右两侧。 吕夷简在韩阳等人坐定以后,缓缓开口,“具体的事宜,我已经听三郎讲过了。官家找范仲淹回京,必有重用。 很有可能会取代你们当中的任意一人。” 韩阳等人几乎毫不迟疑的齐齐点头。 吕夷简继续道:“范仲淹一旦出任一部,我们在朝堂上的力量恐怕要锐减不少。寇季很有就会顺势出现在朝堂之上。” 韩阳赶忙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急着来见吕相,寇季若是要顺势出现在朝堂之上,抢的可是您吕相的位置。 我们这些人都替您担心啊。” 吕夷简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官家非要让我给寇季让位的话,我也不会死占着那个位置不放。” 韩阳等人听到此话,心头一跳。 吕夷简说出这话,这是已经生出退意了? 你吕夷简要是退了,我们这些跟着你一起阻挡寇季出现在朝堂上的人怎么办? 吕夷简似乎看穿了韩阳等人的心思,他缓缓的又道:“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我即便是让出了位置,也不会让寇季好过。 范仲淹入朝,确实影响了诸位的地位。 但对诸位而言,未必不是一个机会。” 韩阳等人闻言一愣,齐齐的盯着吕夷简,静等下文。 吕夷简继续道:“政事堂尚有一个位置空缺。诸位若是保不住自己的位置,那就往上爬一爬好了。 御史中丞蔡齐,资历、功劳,都够了。 此前有人上书官家廷议参知政事人选的时候,蔡齐的呼声最高。 官家若是让范仲淹出任一部的话,我们就顺势奏请官家,再次廷议参知政事人选。 到时候我们一起推举蔡齐,送蔡齐入政事堂。 蔡齐入了政事堂,御史台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到时候范仲淹代替了谁,我们就奏请官家任谁为御史中丞。” 吕夷简一番话说完,韩阳等人心里安定了不少。 若是真的按照吕夷简说来,那范仲淹出任一部尚书,对他们的地位影响不大。 他们到时候不是平迁,就是升迁。 虽然损失了一个尚书的位置,但却得到了一个参知政事的位置。 如此一来,他们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不仅不会被削弱,反而还会增强一些。 毕竟,一个同中书,加一个参知政事,话语权远比一个同中书要大。 韩阳等人心里安定以后,韩阳忍不住开口道:“如此一来,我们倒是没什么损失。可寇季若是出现在朝堂上,顶替了您的位置,那您就只剩下告老了。” 张知白卸任以后,朝堂上虽然有人推举过参知政事的人选,但是一些关键人物一直没有发声。 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位置是给寇季让出来的。 后来在得知了寇季的目标不是参知政事的位置,而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以后,那个位置就成了给吕夷简预留的位置。 防止吕夷简输给了寇季以后没地儿去。 特地给吕夷简在政事堂预留了一个位置,让吕夷简可以进退有序。 只是吕夷简如今将这个位置让了出来。 寇季一旦上位,他就只能告老还乡了。 以如今朝堂上群雄并起的姿态,吕夷简一旦告老还乡,恐怕起复的希望就变得十分渺茫了。 吕夷简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脸上却表现的十分洒脱,“告老便告老了,告老以后,三郎也能顺势升迁。 若是诸位肯帮助三郎,也许三郎能再兴我吕氏门楣也说不准。” 韩阳等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精彩。 他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吕夷简见此,感慨道:“你们信我,跟着我,我总不能让你们吃亏。非要有人吃亏的话,那我愿意做那个吃亏的人。” 韩阳等人齐齐拱手。 “吕公高义……” “我等在必要的时候,都会提携吕公子一把,以谢吕公今日之恩。” “……” 韩阳等人一脸郑重的说着。 吕夷简哈哈一笑,“什么谢不谢的,我等在朝堂上为官,没什盖世功勋傍身,就只能互相依靠,抱团取暖。 今日我护尔等,明日尔等护三郎。 我们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远。 若是我们离心离德的话,只会被人当成粪土踩。” 韩阳等人听到此话,一个个深有感触。 他们这些没有盖世功勋傍身的,跟寇季等一众妖孽实在没办法相提并论。 他们若是不抱团取暖的话,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寇季一众妖孽挤到犄角旮旯里去。 就在他们垂着脑袋自爱自怜的时候。 吕府的管事突然匆匆冲进了正堂,高声喊道:“老爷,老爷,宫里传出了消息,官家任命范仲淹为一字交子铺总管,督管一字交子铺一切事宜。” 这个消息对吕夷简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吕夷简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范仲淹并没有被委任为一部尚书,反而为送到了一字交子铺。 一字交子铺对如今的大宋虽然十分重要,但一字交子铺从来都不是什么官方衙门,里面的管理人员也从不干涉朝堂上的政务。 一字交子铺,只是一处皇家产业。 范仲淹出任一字交子铺的总管,就相当于成了类似于陈琳那般的皇家私官。 看似掌控的钱财数量大的惊人,但是没办法参政议政。 就像是内侍省都都知陈琳,他掌控着大宋第一人的一切,可以说是权柄非常大,但他却满办法参政议政。 每次开大朝会的时候,他都只能站在赵祯身边静静的听着,没办法发声。 范仲淹一旦出任了一字交子铺总管,大致情况也会跟陈琳等同,没办法再在朝堂上发声。 吕夷简强按着心头的喜意,询问管事道:“范仲淹答应了吗?” “回老爷,答应了……” “呵……额……你先下去……” 吕夷简差点笑出了声,他很想去问问范仲淹,是不是昏了头了才会答应接下这种差事。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差事做的再好,也没办法算入吏部功劳簿吗? 他是觉得大好的前程太香了吗? 吕夷简强咳了两声,掩饰了一下刚才失态下笑出的声音,对着韩阳等人道:“既然官家没有让范仲淹出任一部尚书,你们就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位置被抢了。” 韩阳等人像是吕夷简一样松了一口气。 平静下来以后。 韩想起了刚才吕夷简说过的话,忍不住问道:“吕公,那我们还需要推举蔡齐入政事堂吗?” 吕夷简愣了一下,思量再三,咬牙道:“推!不过不能是现在!你们催一催其他人,尽快将我交代给他们的兵额招募齐。 等所有的兵额招募齐全以后,我们到时候再向官家推举蔡齐出任参知政事。 然后再推举人接替蔡齐的位置。 有功劳在,我们推举人会事半功倍。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朝中的位置牢牢的占住,不给寇季半点机会。” 韩阳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应允了一声。 其中最激动的自然是韩阳。 一旦蔡齐出任了参知政事,尚书中有人平迁为御史中丞,那他就能顺势出任一部尚书。 如今六部权势极大。 一旦他成为了一部尚书,就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吕夷简陪着韩阳等人商量了一番细节以后,让他们速速去做准备。 在韩阳等人离开以后,吕夷简对吕公著道:“你准备准备,去出任一部侍郎。” 吕公著愕然的看着吕夷简,道:“爹,您的打算推举韩阳为一部尚书?” 吕公著又不是什么蠢人,虽然刚才没有明说,但是此可通过了吕夷简的话,吕公著能轻易的判断出,吕夷简要扶韩阳上位。 吕夷简没有隐瞒,淡淡的点了点头。 吕公著失声道:“韩阳上去了,可坐不稳。” 韩阳有几斤几两,吕夷简和吕公著心里都很清楚。 韩阳此前在江宁府募兵,不仅没有招募到兵马,反而被江宁府的豪门大户算计的出不了衙门口。 吕公著去了以后,三拳两脚就收拾了江宁府的豪门大户。 其中高下,一眼能够辨别清楚。 吕夷简瞥了吕公著一眼,哼了一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用处,他若是不无能,怎么显现出你有本事呢?” 吕公著愣了一下,迟疑着道:“爹,您之前不是……” 吕夷简不等吕公著把话说完,就瞪起眼道:“之前不让你升官,是因为寇季说你心里没有百姓。 现在让你升官,是情势所迫。 我现在还在朝中,能帮你一把就帮你一把。 不过我一旦离朝,你能不能坐稳自己的位置,就得看你自己。 你想在朝中坐到告老的时候,就得想尽办法将百姓给我装到心里去。 不然,我怎么把你提上去的,寇季就会怎么把你罢下来。 我和寇季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还算了解寇季。 寇季此人做事虽然瑕疵必报,但是对有用的英才,他还是十分宽容的,也喜欢提携英才。 更重要的是,他从不在乎英才的出身。 所以只要你心里装下百姓,寇季就会消除对你的成见,好好的用你。” 吕公著听完了吕夷简的话,咬牙切齿的道:“我吕氏门人,需要去讨好他寇季,才能入朝为官吗?” 吕夷简讥讽道:“我若是离了朝,你能在他手站稳吗?” “可您现在还没离朝……” “只不过是强撑罢了。纵然寇季不跟我抢,我总有一天也得将同中书的位置交到他手里。 因为,他比我年轻……” “……” 岁月,是所有人都没办法应付的敌人。 年轻人,永远比年迈的人更有机会。 “哎……” 吕夷简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背负着双手离开了正堂。 此前充满了紧张气息的汴京城,因为范仲淹出任了一字交子铺的总管,瞬间平静了下来。 只是背地里仍旧暗流涌动。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 吕夷简待在府上没有出去。 吕夷简的门人在不断的催促着各地募兵的人尽快将兵额招募齐全。 吕夷简刚开始还想着再招募六十万的民夫,给赵祯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真正等他派人开始募兵以后,他才知道,募兵的数量越大,就越艰难。 他派遣出去的人,光是为了凑齐赵祯需要的数额,就已经费尽心思了。 再招募六十万民夫,根本不可能。 也幸亏吕夷简当时在赵祯面前没有把话说满,不然他很有可能骑虎难下。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着朝堂上的位置,关注着江南、河东等地募兵事宜的时候。 在汴京城一字交子铺总号背后的一个十分隐秘的小院子里。 一个挂着税字的小小衙门,悄无声息的诞生了。 诞生当日。 赵祯和寇季着一身便衣,一前一后赶到了小院子里。 小院子防守的很严密。 内外暗卫数量不少。 寇季入门的时候,被拦住对了两次口令,才被放了进去。 一进入到小院。 就看到了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在默默的忙碌。 赵祯坐在小院的正堂里在饮茶。 范仲淹正忙碌的翻阅着赵祯交给他的一些文书和卷宗。 寇季入门的时候,惊醒了正在忙碌的范仲淹,范仲淹要起身施礼,却被寇季摆手给拦下了。 寇季要向赵祯施礼,赵祯却率先招了招手,让寇季坐在了他的身边。 带到寇季坐定以后。 赵祯笑道:“四哥的学生一个个都是出类拔萃啊。” 寇季瞥了范仲淹一眼,笑着道:“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感慨道:“朕派去地方扑卖商税收税权的人已经回来了。四哥学生治下的府州,是最顺利的。 特别是渤海府。 朕的人一到渤海府,就被那包拯给发现了。 包拯将他们带到了苏洵面前。 苏洵二话没说,果断将朝廷交给他的商税收税权,甩给了朕的人。 并且让他们带话给朕,让朕速速在渤海府设立税所。 不然渤海府每一岁几百万贯的商税,他就自己吃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苏洵年幼,做事说话难免有些张狂,还请官家勿怪。” 寇季这话是在维护苏洵。 苏洵这家伙,跟谁说话都没大没小的。 跟寇季如此说话不要紧。可是跟赵祯如此说话,是嫌仕途太长吗? 赵祯摇了摇头,唏嘘道:“朕不怕手下的官员张狂,他们只要能为朕做事,为民谋福,他们就算是效仿寇公,拽着朕的袖子,逼着朕听他们的谏言,朕也会笑脸相迎。 朕有容人之量,可是天底下能做事的官员却太少。 能拿几百万贯威胁朕的,就更少。 目前为止,朕就碰见苏洵一人。 朕不仅不怪罪他张狂,甚至还觉得他应该张狂。 他就应该大张旗鼓的给朕写一封奏疏上来,威胁一番朕。 让天底下的所有官员们都看看,这官到底该怎么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0章 换! 寇季失笑道:“苏洵若是真的这么干了,恐怕满朝文武都会对他口诛笔伐。” 赵祯毫不犹豫的道:“朕护着他!” 寇季笑着道:“满朝文武还是不好对付的。” 赵祯朗声道:“朕堂堂天子,若是护不住一个小苏洵,还当什么天子?!” 寇季点头笑道:“官家有此心,是苏洵的福气。” 赵祯感慨道:“可是朕的福气,他无福消受啊。他终究还是不够张狂,没办法让朕赐福给他。” 寇季摇头一笑,转移了话题。 “那只能说官家的福气暂时跟苏洵无缘。官家还是说说臣其他学生吧。” 赵祯点了点头道:“你其他的学生也大同小异,他们在发现了朕派去的人以后,都配合着他们拿回了商税收税权。” 寇季微微皱眉,“官家派去的人如此不小心?” 收回商税收税权可是暗中进行的,被这么多人发现,那就说明做的不够隐秘。 赵祯直言道:“除了苏洵以外,剩下的人都是在朕的人不断的抬商税收税权扑卖价格的时候发现的。 他们在发现此事以后并没有点破。 只是配合着朕的人拿回了商税收税权,可见他们知道其中的轻重,不会泄露风声。” 寇季听到此话,眉头缓缓展开。 赵祯继续道:“正是因为你的学生够聪明,所以朕轻而易举的拿回了六府之地的商税收税权。 如今六府之地暗中的税务司已经设立齐备。 范仲淹也已经开始整理六府之地的税务卷宗。 现在只等四哥你的税票模板,便能开始推行新的税务。” 寇季闻言,道:“臣回府以后立马会锻造模板,回头就差人送过来。” 赵祯点头道:“那就好,朕打算先在渤海府试一试新的收税政令,四哥以为如何?” 寇季沉吟着道:“确实该找个地方先试一试,渤海府是个不错的选择。” 渤海府如今的税收比较纯粹。 除了当地极少数百姓的丁口税外,就剩下了商税。 渤海府又是新征到的刚满一年多的疆域,又有减税等政令在,再推行一些新的商税税政,阻力也不会太大。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试验田。 赵祯道:“新的税政若是在渤海府可行,朕就会在其他六府推开。” 寇季听到此话,心中有了疑惑。 赵祯只提到六府,却不提其他地方,难道是其他地方出了岔子。 寇季疑惑的看向了赵祯。 赵祯知道寇季为何看向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其他地方……那可了不得……朕让人出高价拿回商税税收权,可钱出了,东西还没拿到手,就被当地的豪门大户生抢了过去。 栽赃、陷害、官商勾结强抢的,比比皆是。 若不是朕亲自主持的此事,朕都不知道我大宋居然有这么多能人。 四哥,你说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赵祯的话里听着满是无奈。 可寇季听出了背后浓浓的杀意。 地方上的豪门大户,平日里在赵祯看不到的地方为非作歹、恃强凌弱也就罢了。 如今在赵祯眼皮子底下,如此折腾赵祯的江山,赵祯若是不想杀他们,那就怪了。 寇季劝解道:“官家息怒,现在还不是跟那些豪门大户开战的时候。如今新的商税税政还需要通过验证,等验证以后才能大肆推行出去。 所以我们就姑且再让那些豪门大户欢腾几日。” 赵祯握了握拳头,沉声道:“四哥,你该出来帮帮朕了,你再不出来,朕怕自己忍不住。” 寇季迟疑了一下,“不是臣不肯出来帮官家,臣是在等交趾和青塘归于我大宋。” 赵祯看向了寇季,道:“元山和陈尧咨如今在率军攻打青塘,前些日子送来了捷报,已经攻破了青塘的青塘城,如今正在向高原一代进军。 如今天寒地冻的,他们行军有些缓慢。 陈尧咨在奏报中称,明年开春以后,应该就能拿下整个青塘。 所以明年开春以后,青塘就会彻底成为我大宋的疆土。”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一下,迟疑道:“但是交趾如今在交趾郡王手里握着。永宁军在青塘,镇南军在江水上,根本没有兵马去征伐交趾,如何将交趾纳入我大宋的版图?” 寇季坦言道:“换!” 赵祯疑惑的问道:“换?如何换?” 寇季道:“据臣所知,现在的交趾郡王,并非是交趾人,而是从海上而来的人。他虽然占据着交趾,但是对交趾的占有欲并不强烈。 而如今交趾有一半的百姓,都是我大宋迁移过去的宋人。 这些宋人,对他的统治影响极大。 如此一来,他对交趾的占有欲就更弱。 只要我们给予他足够的利益,他一定会让出交趾。” 赵祯脸色微微一正,沉声问道:“朕需要敷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他让出交趾?” 赵祯此话一出,倒是让寇季充满了以外。 寇季狐疑的道:“官家为何如此重视交趾?” 赵祯郑重的道:“以前我大宋不了解交趾,总觉得交趾是蛮夷之地,十分贫瘠。可是近些年迁移到交趾的一些,频频写信送回来,让朕看到了一个真正的交趾。 交趾虽然狭小,可那块地方的土地真的是能攥出油。” 寇季愕然的瞪起眼,能攥出油的那可是黑土啊。 那是辽地的东北角。 赵祯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继续说着,“交趾的稻米,一年三熟,有一些地方甚至是一年四熟。可以说是一季一收。 以前的交趾人不需要精耕细作,只需要随手洒下一把稻子下去,就能收获大批的粮食。 我宋人迁移过去以后,精耕细作,产出的粮食更多。 我大宋若是得了交趾,将交趾的田产发挥到极致,那我大宋的百姓就再也不用为粮食而担忧。 别说我大宋现在只有数千万人了,就算我大宋的百姓超过了万万之数,我们也供养得起。 朕现在已经在大宋推行了教化,已经让大宋所有的丁口读上了书。 朕在让他们所有人填饱肚子的话,那我大宋就会远超任何朝代。 即便是圣人口中的大治之世,也不一定能比得上我大宋。 所以朕对交趾,志在必得。” 赵祯越说越兴奋,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快要站起来了。 由不得他不兴奋。 纵然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种被人称颂千年的帝王,也没人能做到让治下的百姓全部填饱肚子。 赵祯若是能做到,那他就有机会仰着头看上数的四位。 别人费尽心思也办不到的事情,他只需要拿到一地就能办到,他没理由放弃。 寇季听完了赵祯的话,觉得赵祯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 寇季直言道:“官家既然对交趾志在必得,那就应该立马派人去交涉。早将交趾拿到少,我大宋的百姓就早一些脱离饥饿。” 赵祯急忙问道:“派谁去交涉合适?交趾郡王若是狮子大开口呢?他要钱财,朕可以给,多少朕都给,哪怕是搬空朕的私库,他要高官厚爵,朕也可以给。 甚至,朕可以给他划分一块封地,替换他的交趾。 但有些事情,朕是不会答应的。 比如我大宋腹地,朕绝对不会分出去寸土。 比如帝号,自从耶律隆绪在朕面前俯首以后,朕就不可能让任何人在凌驾于朕之上。” 寇季正色道:“具体的派人去谈过就知道了。他要的我们给得起,那就给。要是给不起,臣亲自带人去抢。” “要多少兵马?” 赵祯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 寇季听到此话,就知道赵祯对交趾的贪心已经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了。 若不是刚刚分封了诸王,削弱了大宋的军事实力,狄青等一众能征善战的要镇守在辽地。 赵祯恐怕早就派人去抢了。 讲道理? 讲仁义? 大宋很早之前就不讲了好不好? 现在的大宋,能动手,就绝对不吵吵。 寇季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官家,交趾郡王在我大宋攻打辽国的时候,好歹派遣兵马出了一份力。 对我大宋也算仁义。 冒然兴兵的话,实在不妥。 再加上如今交趾境内有一部分百姓是从我大宋迁移过去的。 我们若是兴兵,他们难保不会成为质子。 有可能还会为了交趾的田产、粮食,帮着交趾郡王对付我们。 民以食为天,百姓们为了田产和粮食,是会拼命的。 所以现在我们能交涉就交涉,交涉不了再打也不迟。” 其实寇季也是那种能打的时候尽量不吵吵的性子。 只是交趾是曹利用打下来的。 曹利用明里暗里帮着寇季和大宋做了不少事情。 对大宋也算是劳苦功高。 寇季不愿意卸磨杀驴。 所以才没有兴兵,反而选择了置换。 寇季相信曹利用知道轻重,也相信曹利用不会在他的要求下,死占着交趾不放。 毕竟,对于赵祯而言,能选的粮仓不多。 可是对于已经开阔了视野的曹利用而言,他能选的太多了。 他完全没理由为了一处交趾,选择跟大宋死磕。 曹利用也是担任过大宋枢密使的人,也是经历过许多大场面的。 怎么可能不明白如今的大宋和交趾,谁强谁弱。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才愿意给曹利用一些东西,让曹利用主动让出交趾。 赵祯听到了寇季此话,干笑了一声,“是朕失态了……” 寇季见赵祯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就笑着道:“臣推举刘亨去谈此事,官家觉得如何?” 赵祯一愣,疑问道:“为何是刘亨,而不是鸿胪寺的人?” 寇季笑着道:“因为刘亨知兵,而且此前的身份不低。他去了以后,可以让交趾郡王看出官家的诚意。 更重要的是,交趾郡王若是不答应跟我们置换。 那刘亨也能帮我们摸一摸交趾低,我们打交趾的时候,也会容易一些。” 赵祯闻言,沉吟着道:“朕冒然启用刘亨的话,满朝文武恐怕会说闲话。” 寇季失笑道:“官家还会在意满朝文武的闲话?再说了,此事暗中进行就行了,没必要大张旗鼓。”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也对……那就让刘亨走一遭,好好的谈。” 寇季点头道:“此事臣回去以后会和刘亨商量。官家回头差一些人陪刘亨走一趟就行了。” 赵祯郑重的点头。 寇季见赵祯答应了让刘亨作为主使去交趾,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寇季执意推刘亨,有公心,也有私心。 公心就不用提了。 私心是为了掩饰曹利用的身份。 若是鸿胪寺的人担任主使去交趾交涉,发现了曹利用的身份。 那他这个大宋朝最大的幕后黑手,怕是要被挖出来了。 到时候他们这对君臣,这对兄弟,恐怕就要怒目相向了。 他们两个人走到今天可不容易。 眼看着他们期盼的一切都要如愿实现了。 他可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出岔子,让他们多年经营的一切,毁于一旦。 赵祯和寇季两个人聊的倒是痛快。 却苦了范仲淹了。 神不知鬼不觉的听了如此大的一个秘密。 也不知道这两个可以左右天下所有局势的大佬,会不会杀人灭口。 范仲淹稍微整理了一下手里看完的卷宗以后,起身冲着赵祯和寇季拱了拱手,哭笑不得的道:“官家,先生,您二人商量如此大的秘密,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二?” 赵祯瞥了范仲淹一眼,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寇季盯着范仲淹笑着道:“官家既然将税务司交给你,那就是当你是自己人。在自己人面前,我和官家自然畅所欲言。 再说了,我和官家敢当着你的面说此事,那就不怕你听到。” 范仲淹拱手道:“多谢官家和先生信任。” 赵祯笑着开口道:“六府的商税卷宗看的如何,可有眉目?” 范仲淹放下了手,正色道:“六府中,有四府是新征之地,商税税收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所以税务司无论如何施为,只要当地的衙门配合,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比较麻烦的是陕西府和川府。 陕西府臣熟悉,臣有信心拿下陕西府。 可川府,臣没有太大把握。 川府一直是出丝绸的大府,豪门大户众多。 虽然此前被整治了一番,但仍旧有不少豪门大户。 他们已经习惯了朝廷此前的收税方式,再加上川府的一些名门皆有子弟在朝中为官,所以冒然推行新的商税税法的话,恐怕会很困难。” 赵祯沉默着没有言语。 寇季开口道:“可以先让韩琦在川府尝试着推行统一收取商税的法子,让川府的豪门大户先适应一下新的商税税法。 遇到了问题,我们可以及时解决。 等到税票在渤海府推行一段日子,证实可行以后,可以在古蒙府、琅邪府、临橫府、辽阳府推行。 随后再推行到陕西府、川府。 我们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所以你觉得怎么稳当,怎么来就行。” 赵祯在寇季说完话以后,点着头道:“今日朕和四哥过来,就是来给你送定心丸的。你尽管放手去做,有问题出现,朕和四哥给你担着。 也不用怕惹麻烦。 这大宋朝,还没有朕和四哥解决不了的麻烦。” 范仲淹闻言,再次对赵祯和寇季深深一礼。 范仲淹心里清楚,推行新的商税税法,绝对是一件得罪人的事情。 一旦有一日他由暗转明,他立马就会成为许多人嫉恨的对象。 他倒是不怕被人惦记。 只是害怕有些人到时候会针对他,让他没办法将商税税法推行下去。 如今有赵祯这一番话,他就可以放心了。 他相信赵祯说的话。 大宋朝没有赵祯和寇季解决不了的麻烦。 毕竟他们二人手里握着大宋所有的兵马。 足以将大宋推倒再建的兵马。 他也清楚赵祯和寇季的手段。 别人只看到了近些年朝廷在迁移百姓,却没有仔细关注朝廷迁移出去的百姓的去向。 范仲淹却注意到了。 那些迁移出去的百姓,都去了大宋的四边。 他们是大宋对外战争的受益者,也是随后大宋推行各种政令的受益者。 他们绝对拥护赵祯和寇季。 如此一来,无论大宋腹地闹到什么程度,四边都不会乱。 而四边不乱,大宋腹地纵然闹出了花儿,也颠覆不了大宋的江山社稷。 赵祯在范仲淹施礼过后,缓缓起身,对寇季道:“朕该回宫了……何婕妤还等着朕去探望她呢。” 说完这话,赵祯又不着痕迹的补充了一句,“何婕妤还有八个月生产……” 寇季眉头一挑,笑着点了点头。 别人或许不明白赵祯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寇季却清楚。 赵祯这是在提醒寇季,他时时刻刻都防着何婕妤,他清楚何婕妤入宫存心不良。 范仲淹还在思量赵祯这话的深意,却见赵祯已经迈步出了税务司正堂的门户。 临出门的时候,赵祯叮嘱范仲淹道:“商税税法上的事情,四哥比朕懂得多。你有什么问题,多请教请教四哥。” 说完这话,不等范仲淹回答,赵祯已经迈步离开了正堂。 范仲淹在赵祯走了几个呼吸以后,才反应了过来,急忙高声呼喊道:“恭送官家……” 寇季上前,笑着拍了拍范仲淹的肩头,“该想的就多想想,不该想的就别想。比如何婕妤……除非你想参与到以后的夺嫡中,不然就别关注有关何婕妤的一切事情。” 范仲淹回过头,苦笑着道:“学生有什么资格参与夺嫡……” 寇季笑着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范仲淹果断道:“只要官家不废嫡立庶,学生是不会参与此事的。” 嫡长子继承大统的观念深入人心。 由嫡长子继承大统的话,也可以避免皇室同室操戈。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野上下许多人都维护着嫡长子继承大统的观念。 这也是为何赵润在出生以后,先天就赢了一大半的缘故。 寇季笑而不语。 范仲淹迟疑着问道:“先生,您说说官家对皇位传承,到底是怎么想的?按理说,他现在即便是不立寿王为太子,也得给寿王换一换封号吧? 就算不换封号,好歹也得加一个开封府知府的职位,定下寿王正统的名份吧?” 寇季失笑道:“你倒是想的多。官家自有官家的考量,你就不用多想了。踏踏实实做你的事情就行了。 官家如今正值壮年,你让官家立个太子,又或者弄一个要立储君的苗头出来,官家心里能舒服? 满朝文武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 一旦官家弄一个要立储君的苗头出来,满朝文武还不顺竿爬,频频上奏此事。 官家到时候一定会头疼不已。” 范仲淹听到这话,赶忙道:“是学生想多了。” 寇季继续道:“税务司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具体的章程,官家应该也给你看过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头可以到我的住处找我。 回头我会派人给你送税票模板过来。 还有一些税务上的细则,到时候你可以参详参详。”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又道:“苏洵那边,你去一封信给他说说,让他以后别口无遮拦。 他口无遮拦,官家不会在意。 但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若是被人抓住了痛脚,有的他受的。 他如今已经成婚,有妻有子的,我也不好写信去训斥他。” “学生明白……” 寇季沉默了一下,盯着范仲淹,沉声道:“若是你推行商税税法的时候,遇到了有人闹事,该动用武力的时候,就别手软。 地方兵不行,我可以奏请官家调遣禁军。” 范仲淹惊愕的盯着寇季。 寇季道:“别觉得惊讶,官家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既然不要脸,那我们就没必要给他们留脸。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拿走他们的命。 为了我大宋的以后,为了以后数万万黎民的生计。 杀几个人,我和官家都不会心疼。 你也用不着心疼。”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刚要开口,就听寇季又道:“我们现在杀几个人,总比以后敌人杀我们成千上百万要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1章 再募一百万! 类似的话,寇季对很多人说过,也说过无数次。 可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寇季。 他们没有忧患意识,也看不到大宋以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寇季却知道。 寇季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那数十万人殉葬的零丁洋不再出现。 寇季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让那一场场牵扯到数十万人性命的大屠杀不再发生。 先辈们一代代人,用血肉为我中华铸就的铁血魂魄,不该在一场场屠杀中屈服。 后世子孙即便是没办法让铁血魂魄再次壮大,至少应该保证它不蒙羞。 范仲淹虽然不能理解寇季,但却能够感受到寇季的情绪。 范仲淹盯着寇季迟疑道:“为何先生的话中,透着一股子后辈子孙不成器的味道?” 寇季笑着道:“因为我总是怕后辈子孙不成器,守不住着偌大的花花江山,让其沦为敌人的乐园。” 范仲淹傲气的道:“先生多虑了,以我大宋如今的兵锋,先生觉得谁对我大宋有威胁,直接去灭了他们就好了。 把他们灭干净了,他们就不会对我大宋产生任何威胁。” 寇季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把他们灭干净了,以后就不会有什么威胁了。不过打铁还要自身硬,我们总得为后辈留下点什么,让后辈们可以永远挺直了脊梁骨做人。” 范仲淹闻言,鄙夷的道:“后辈们若是连脊梁骨都挺不直,那学生就自崩了灵牌,让他们没了学生这个祖宗。” 寇季被范仲淹这话逗的更开怀了。 四十多岁的人了,说笑话都说的一板一眼的,实在让人忍不住。 寇季笑着交代了范仲淹一些商税和商法上的事情,就离开了税务司。 回到了竹院以后,寇季召来了刘亨。 刘亨入了寇季书房,寇季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的道:“我需要你去一趟交趾……” 刘亨一愣。 寇季继续道:“你去了以后,告诉曹利用,交趾该送还大宋了。念在他劳苦功高的份上,我可以准许他提一些条件。 大宋之外的疆土,他想要的,大宋都可以许给他。 他打不下来,大宋可以帮他打。 钱财上、兵甲上,都能给他提供一些便利。 但有两点,你必须提醒他。 火器,他想都别想。 我的人,就是我的人,他别想惦记。 大宋的疆土不可能割裂给他。 大宋的百姓他也不能带走超过十万数。 但我准许他每年派人到大宋,收拢一些孤寡带走。” 刘亨愕然道:“交趾可是曹利用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他能答应?” 寇季冷哼道:“若是没有我为他提供便利,他想打交趾?打脚趾头还差不多。更别说他一家人的命,都是我救的。 他近些年虽然帮着我做了不少事情,也帮着朝廷做了不少事情。 可他自己也没少跟着获利。 他获的利,分润了我不少,所以我不跟他计较此事。 用一个交趾,偿还我对他一家人的救命之恩,应该不过分吧?” 刘亨迟疑道:“以恩相要挟,会不会不太好?” 寇季长叹了一声,道:“我也知道不太好,可他曹利用一死,我和他曹家的恩情,恐怕就彻底断干净了。 现在不要挟,以后想要挟也没机会。 再说了,他在海外经营了不少地方,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是对得起他了。 他暗中将好多大宋的百姓送到了海外。 我没跟他计较此事,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刘亨沉吟着没有开口。 寇季继续道:“你去了以后只管照实直说,曹利用知道轻重。他若是答应,那就万事大吉。 他若是不答应,你就告诉他。 大宋会动用兵马收取交趾,领兵的就是我寇季。 至于我会领多少兵马过去,那就说不准了。 反正起步会在二十万。 因为我不想在交趾待太久。” 刘亨听到寇季这些话,被噎的说不出话。 起步就是二十万。 曹利用就算是铁打的,也会被融成水。 以寇季领兵的秉性,曹利用所在的曹家,大概不会有什么活人。 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也就寇季说得出来。 因为别人顶多就是说说,他是真的敢说敢做。 刘亨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会如实将你的话传达给曹利用,至于曹利用会怎么选择,我会及时派人告知给你。” 寇季笑着道:“曹利用只要不蠢,绝对不会选择跟我作对。因为他在交趾用的精兵,几乎都是我的人。 我的人如今已经撤出了交趾,也带走了所有的火器。 剩下的那些杂军,根本不可能是大宋禁军的对手。” 刘亨点头道:“但愿如此……” 寇季叮嘱道:“事不宜迟,明日你就赶往交趾。官家会派遣几个人在开封府外的驿站里等你,到时候你路过的时候带上。 切记不要让他们见到曹利用。” 刘亨沉声道:“我知道轻重……” 寇季叮嘱过了刘亨以后,便让刘亨下去准备行李。 刘亨在出门的时候,突然脚下一顿,回头对寇季道:“四哥,我不在汴京城,就没办法保护你。 你真要是遇到了事情,就去汴河码头上的四季脚夫行。 那里有人能护你周全,也能送你离开汴京城。”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笑容灿烂的点了点头。 刘亨见寇季记下了,便不再多言,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在刘亨走后,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我的傻弟弟啊,你真以为寇府的人走光了,我的安危就没有保障了吗? 我寇府的底牌,若仅仅只有府上那些人,那我寇府凭什么称之为豪门大户? 我寇季又有什么资格震慑满朝文武? 不过你的一片心意,当哥哥的领受了。” 有道是狡兔三窟。 刘亨懂得留后路。 寇季如何不懂。 寇季留下的后路,远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多。 刘亨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收拾了一下东西,次日天麻麻亮就离开了竹院。 之所以走的这么早,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 刘亨走了以后,寇季又陷入到了无事可做的状态。 每日里教一教赵润和寇卉学问,陪一陪向嫣。 寇季是闲了。 吕夷简这个马前卒却显得更忙了。 在大雪覆盖了汴京城的时候,吕夷简手底下的人终于凑齐了赵祯所需的兵额。 吕夷简拿着文书,一路疾驰入了宫。 宫里。 赵祯正靠在软榻上,抱着手炉在看书。 自从宋太宗皇帝赵光义手不释卷被传为了一段佳话以后,看书就成了皇室成员闲暇时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 赵祯看的是一本不怎么正经的书。 扔出宫门,被那些老夫子们瞧见了,必然会被评价为异端。 因为赵祯看的是一本源自于大食的书。 里面讲述的是一些从商之道,以及西方各国定制的商业律法。 赵祯没从过商,不懂商。 满朝文武也不可能给他讲述商道。 他也没办法经常去请教寇季。 所以他就只能通过阅读书籍,来增加自己在商业方面的知识。 赵祯最初只是想看一看大宋商业方面的书籍。 可是搜罗了一圈,最终找到的有关商业的书,仅有三五本。 三五本已经不适用于现在大宋的商业书籍,根本给不了赵祯多少商业知识。 所以赵祯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大食书籍上。 大食人送过来的书籍中,跟商业挂钩的多达百本。 赵祯立马拿过来阅读。 吕夷简入宫的时候,赵祯刚翻了一页。 陈琳小心翼翼的走到了赵祯软榻边上,拨弄了一下烧的有点过旺的炭火,凑到赵祯边上,轻声禀报了一声。 “官家,吕夷简求见……” 赵祯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何事?” 陈琳弯着腰道:“应该是募兵的数量够了。” 赵祯放下了手里的书,沉吟了一下,“是来找朕邀功的吗?” 陈琳弯着腰没有言语。 赵祯又问道:“他招募了多少兵马?” 陈琳答道:“一百四十万……” 赵祯再问,“民夫呢?” 陈琳赶忙道:“没有民夫……” 赵祯瞥了瞥嘴,有些不满意的道:“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帮朕多招募六十万民夫,给朕把此事办漂亮的。 朕还满心欢喜的等着他帮朕把事情办漂亮,没想到却是这个结局。 朕就不该对他有太多期待。” 陈琳迟疑了一下,道:“吕夷简能凑齐一百四十万人,就已经不容易了。” 赵祯侧头看向陈琳,疑问道:“你在帮他说话?” 陈琳苦笑道:“奴婢向来不偏不倚,奴婢只是知道,吕夷简为了凑齐一百四十万人,折损了不少家财,所以多说了一句。” 赵祯感叹道:“你是想告诉朕,吕夷简为了帮朕办差,十分不容易?” 陈琳点了点头。 赵祯问道:“那你觉得,若是四哥出面去办此事,会办成什么样子?” 陈琳迟疑了一下,坦言道:“不仅能办成此事,还能为朝廷网罗一批钱财回来。” 寇季素有雁过拔毛的本事。 但凡是他整治过的人,能不能活先不说。 家产绝对要先充公。 大宋能有如今的富庶,有一大半就是寇季谋来的。 赵祯用手里的书敲打了一下软榻的扶手,感慨道:“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为何朕让四哥取代吕夷简的理由。 朝野上下若是无能人,朕也就只能用吕夷简了。 朝野上下有能人,朕为什么还要用吕夷简? 朕难道不想看到大宋兴盛吗?” 陈琳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赵祯淡淡的道:“让他进来吧。数九寒天的,外面怪冷的。” 陈琳答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宫殿。 没过多久以后。 陈琳带着吕夷简进入到了宫殿内。 赵祯在吕夷简进入到了宫殿内以后,收起了书卷。 吕夷简走到了赵祯近前,郑重一礼,“臣吕夷简,参见官家……” 赵祯摆手道:“免礼……” 吕夷简直起身,瞧着寇季手边的书卷,笑着道:“官家大雪天还手不释卷,当真有太宗之风……” “有皇祖父之风吗?” 赵祯呢喃了一句,不咸不淡的道:“吕爱卿说笑了,朕怎么能跟皇祖父相提并论呢。” 朕那个皇祖父将大宋的家底都折腾空了。 朕有他之风,你是在侮辱朕? 赵祯没见过赵光义,所以对赵光义谈不上什孝顺。 他对赵光义的了解,都源于起居注。 可那起居注,看的真让他糟心。 赵祯在起居注上,通篇看到了就是自大、狂妄、虚伪。 别的不说,就拿后宫的女子说。 赵光义在后宫里养了足足上千女子,供给自己玩乐。 面对百官的时候,却十分干脆的说,自己后宫里的女子,不过百十人而已。 然后,他爹上位以后,果断打脸。 一口气放良了上千女子。 赵祯除了呵呵以外,还能说什么? 夸赞自己祖父老当益壮,还是夸赞自己的爹干的漂亮? 一个个怎么当长辈的,真不让人省心。 就不能再死之前把起居注烧了? 伪造一份也行啊? 金匮之盟都造了,还不能造一个起居注? 吕夷简见赵祯神情不对,就意识到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当即他轻咳了一声,道:“启禀官家,官家交给臣的差事,臣已经办完了。请官家预览。” 赵祯摆了摆手,示意陈琳呈上来。 陈琳从吕夷简手里拿过了文书,快速的呈报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拿过了文书,细细的翻阅了一番,笑着道:“两百万的兵马,足足花费了大半年,终于凑齐了。 早知道吕爱卿如此能干,朕就应该早点将这个差事交给你。” 吕夷简笑着道:“官家过奖了。” 赵祯收起了文书,对陈琳吩咐道:“去,吩咐御膳房,准备一桌酒菜,朕今日要跟吕爱卿共食。” “喏……” 吕夷简含笑道:“多谢官家赐宴……” 赵祯下了龙榻,带着吕夷简到了膳房。 二人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顿便饭。 期间。 吕夷简提出了几个有功之人的名字,赵祯相应的表彰了一二。 临别之际。 赵祯赐给了吕夷简不少金银财宝,让吕夷简带着出了宫。 吕夷简自然是满心欢喜。 因为从他呈报上了文书以后,赵祯对他充满了善意和恩宠。 吕夷简觉得,他可以借着这个时机,奏请让蔡齐入政事堂的事情。 吕夷简出了宫,立马派人去给自己的心腹传话,为蔡齐入政事堂做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次日的大朝会拉开了帷幕。 垂拱殿上。 满朝文武分班列而立。 赵祯一如往常,迈步入了垂拱殿,在垂拱殿内地火龙烘出的暖烘烘的殿内,去了身上的裘皮,迈步踏上了御阶。 “上朝……” “臣等参见官家……” 赵祯大致扫了一眼殿内的文武,笑着道:“今日倒是到的挺齐的。看来是有人要奏大事。” 赵祯调笑过后,宣了一句平身。 满朝文武直起身。 赵祯不等他们开口,就率先道:“既然有大事,那就从大事开始奏起。” 赵祯定下了调子,满朝文武自然得遵从。 韩阳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抱着朝笏走出了班列,奏道:“启奏官家,参知政事之位空悬已久,臣奏请廷议参知政事人选?” 赵祯似乎早就料到了韩阳要奏请此事,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愕的神色,反而十分淡然的道:“可有人选推举?” 韩阳正色道:“臣推举御史中丞蔡齐!” 赵祯点了点头道:“蔡爱卿出任御史中丞期间,倒是勤勉。各地御史奏报的文书,从不隔夜。有事也会第一时间知会朕。 蔡爱卿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臣也推举御史中丞蔡齐……”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瞬间有七八个文官站出了班列,推举蔡齐。 赵祯笑着道:“蔡爱卿还真是深得人心啊。” 四旬过半的蔡齐,躬身一礼,一板一眼的道:“臣不敢……天下间能得人心的,唯有官家一人,臣不敢有半分逾越。” 赵祯满意的点头道:“朕记得蔡爱卿是大中祥符八年的状元,先后任职过多个职位,为朝廷做了不少大事。 最后升任到了御史中丞。 蔡爱卿在任期间,一直勤勤恳恳,从不出差错。 能得爱卿如此良才。 朕心甚慰。” 蔡齐躬身道:“官家过奖了……” 赵祯点着头道:“可还有人推举其他人,若是没有,那也不必廷议了,朕直接迁任蔡爱卿为参知政事。” 赵祯此话一出,不等其他人开口。 蔡齐却率先开口,“官家,礼不可废……” 蔡齐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为人刚正清廉,不畏权贵,多谋善断。 就是有点死板。 他不算是吕夷简的人。 他只是在任职应天府知府期间,跟吕夷简有过一些交情。 吕夷简之所推上位,主要是因为如今在朝的高官当中,资历比他高,名声比他好的,几乎没有。 吕夷简有信心借着以往的交情,让蔡齐帮他说话。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蔡齐不怎么喜欢寇季。 倒不是说两人有什么私怨。 而是寇季功劳过于大,党羽过于多。 封王以后又没有离京。 虽然将王位传下去了,可影响力却没有丝毫减弱。 妥妥的一个危险人物。 蔡齐身为御史,自然要盯着寇季,防着寇季。 也正是因为如此,吕夷简可以肯定,他推蔡齐上位,蔡齐必然帮他。 赵祯听到了蔡齐的话,失笑道:“别人要入政事堂,恨不得连争带抢,你倒好,居然要让朕依照着规矩来。 罢了罢了,朕就依你,依照着规矩来。” 说完这话,赵祯盯着满朝文武道:“可还有人选需要推举?” “臣兵部尚书李昭亮,推举原枢密使寇季出任参知政事……” 原以为没有人会发声。 却没料到在沉默了几息以后,李昭亮突然开口。 一瞬间。 垂拱殿内鸦雀无声。 赵祯想让寇季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心,路人皆知。 李昭亮在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推举寇季出任参知政事,到底是何用意? 是赵祯默许的,还是寇季授意的,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意思? 文臣们在暗中思量。 武臣们却在用眼神交流。 大致就是用眼神在互相询问,问对方知不知道内情,问对方着是不是寇季的意思。 武臣们眼神交流了一番,最后目光齐齐落在了杨文广身上。 杨文广被所有武臣盯着,心里苦笑一声。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猜人心思。 如今却要让他猜人心思,他真的有点为难。 他下意识看向了李昭亮。 却见李昭亮目不斜视的盯着座椅上的赵祯。 杨文广思量再三,最终咬了一下牙,准备出班。 文臣们见此,心头一跳。 武臣们见此,眼珠子都亮了。 只是,这一切刚刚开始,就被一声轻咳给镇压了。 “咳……” 赵祯轻声咳嗽了一下,杨文广立马挺住了脚。 一时间,殿内文武的脸色十分复杂。 王曾心头叹息了一声。 通过赵祯的反应,他百分之百可以确定,赵祯让寇季取代吕夷简,那是铁了心了。 吕夷简也看出了此事,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原以为自己办了一个好差事,赵祯会暂熄了让寇季入朝的心思,可如今看来,赵祯的心思根本不会熄灭。 赵祯没有在意吕夷简的脸色,他在制止了杨文广以后,不加任何掩饰的对李昭亮道:“不允……” 他说完这话,也没给李昭亮回话的机会,再次开口道:“还有没有人选推举?”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纷纷开口,推举出了三个人选。 蔡齐、陈尧佐、王曙。 选定了三个候选人以后。 投票就开始了。 经过了一轮投票。 最终参知政事的职位落在了蔡齐头上。 蔡齐迁任参知政事以后,又有大臣出班,奏请让陈尧佐出任御史中丞。 赵祯当场答应了。 随后便是韩阳出任户部尚书。 吕公著出任户部侍郎。 由于武臣们全程没有参与,李昭亮和王曙全程装聋作哑。 所以吕夷简如愿以偿的将自己的人安排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上。 一切商议完了以后。 赵祯笑了。 “如今满朝文武各司其职,朕心甚慰。此前朝中缺一位参知政事,所以一些政令推行的十分不顺。如今补全了参知政事,那推行政令应该会顺畅许多。 即使如此,那朕就下一道旨意。 再募一百万兵马!此事就交给吕爱卿负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2章 逼迫! 赵祯话音落地,满朝文武傻眼了。 垂拱殿上静悄悄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吕夷简身上。 他们都清楚,吕夷简为了帮赵祯凑齐一百四十万的兵额,到底有多不容易。 如今赵祯金口一开,又添了一百万兵额。 吕夷简恐怕得搭上老命。 随后再加一百万呢? 吕夷简拿什么去募? 百万复百万,百万何其多? 吕夷简一瞬间脸变成了青色,鼻孔里喘着粗气,吹动着嘴角的胡须上下抖动。 他感觉有一块大石头瞬间压在了他的心脏上,让他喘不过气。 吕公著看到了吕夷简的脸色,心里十分不好受,他觉得赵祯在强人所难。 “官家,朝廷已经招募了两百万兵马了,再招募……” 吕公著语气有些生硬的开口。 赵祯微微眯起了眼,看向了吕公著。 “住口!” 吕夷简突然低声喝了一声,打断了吕公著的话。 垂拱殿里的人浑身皆是一震。 吕公著亦是如此。 吕夷简阴沉着脸,看向了吕公著,沉声喝道:“官家要再募百万兵马,自有官家的考虑,你一个小小的侍郎,有什么资格非议官家的决断。” “爹!” 吕公著急声呼喊了一声。 吕夷简再次喝道:“住口,朝堂之上无父子,只有上下官。叫我吕相,亦或者官名。” 吕公著咬着牙,颤声道:“吕相,我大宋算上新征的兵马,兵马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三百多万。 再募一百万,那就是四百多万兵马,朝廷根本养不起。 再说了,我大宋如今四海靖平,四百多万兵马,无处可用。” 吕公著这话看似是跟吕夷简说的,可实际上是说给赵祯听的。 赵祯眯着眼,盯着他们父子,没有言语。 新任参知政事蔡齐,迟疑了一下,出班奏道:“官家,臣觉得吕公著言之有理,朝廷养兵已经超过了三百万之数,已经超出了以往数倍。 每一岁花费的钱财,多达数千万贯,已经达到了我大宋岁收的五分之三。 再征一百万兵马,所需的花费就会超过我大宋岁收的三分之二。 到时候,我大宋岁收花费到兵马上以后,就所剩无几。 恐怕连朝野上下所有官员的俸禄也没办法发放。 眼下我大宋四海安定,四野之内,再无敌手。 朝廷已经无需再招募数量庞大的兵马。 所以臣恳请官家三思。” 有蔡齐这么一位有分量的人带头,其他的文臣纷纷出班奏请。 “臣恳请官家三思!” “臣附议!” “臣附议!” “……” 赵祯静静的看着文臣们一个又一个出班,直到最后一个人出班以后,赵祯才缓缓开口,“朕之所以决定再添一百万,自然有朕的考量。至于能不能养得起,朕心中有数。” “官家,募兵一事,不是官家心里有数就行的,那得国库里有钱才行。” 蔡齐不愧是御史出身,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果断出声开怼。 赵祯也没有跟蔡齐多废话,他吩咐身边的陈琳,“去将交趾的密奏去过来。” 陈琳答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取交趾的密奏。 没过多久以后,有小黄门捧着密奏出现在了垂拱殿。 赵祯并没有吩咐小黄门呈上密奏,而是让小黄门将密奏递给了蔡齐。 蔡齐也没有客气,从小黄门手里拿过了密奏,仔细翻阅了起来。 半刻钟过后,蔡齐在满朝文武好奇的眼神中抬起头,一脸异样的看着赵祯。 赵祯十分平静的询问蔡齐,“爱卿觉得交趾如何?” 蔡齐斩钉截铁的道:“交趾乃是我大宋之地。” 满朝文武听到这话,更好奇了。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那朕招募一百万兵马备战,爱卿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蔡齐果断道:“一百万不够,那就再征一百万。” 此话一出。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吕公著以及吕夷简的人,一个个怒目盯着蔡齐。 他们觉得蔡齐就是一个叛徒。 他们好不容易将蔡齐推上了参知政事的位置,还指望蔡齐帮吕夷简说话呢。 可蔡齐只帮吕夷简说了两句,看了一份密奏,立马就叛变了。 武臣们的反应跟文臣完全不同,武臣们听到有仗打,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府上的部曲杀到战场上去。 马上封侯什么的都过世了。 现在的大宋,马上能封王。 谁不想自己占据一块领地当王爷? 赵祯在满朝文武各异的神情中,淡淡的笑道:“诸位爱卿都听到了吧?”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言语。 唯有王曾缓缓出班,疑问道:“官家,臣想知道密奏上有什么?” 赵祯也没有隐瞒,淡然笑道:“也没什么,朕派去交趾的人告诉朕,交趾的稻米一年三熟,一些地方还是一年四熟。 虽然味道比不上江南等地一年两熟的稻米,但却足以果腹。 朕的人算过,十万百姓辛勤耕耘、精耕细作的话,产出的粮食能供养六倍左右的百姓,甚至更多。 朕盘算,只要三百万百姓辛勤耕耘、精耕细作的话,我大宋应该就不用再为粮食担忧。” 一年三熟? 一年四熟? 疯了吧? 天下还有这种地方? 在我大宋兵锋最锋利的时候,这种地方居然不归我大宋所有? 满朝文武瞬间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私语声传遍了垂拱殿。 唯有王曾惊愕的盯着赵祯问道:“官家所言可属实?” 赵祯失声笑道:“朕犯不着用这种事情糊弄你们吧?” 王曾赶忙道:“臣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赵祯感慨道:“朕最初知道此事的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特地派人去查探了三次。 得到的结果却是一致的。 所以朕不得不相信。” 王曾沉声道:“即使如此,那交趾就合该归我大宋所有。” 鸿胪寺卿在王曾说完这话以后,小声的嘀咕着道:“此前我大宋征讨辽地的时候,交趾也算是出兵帮过我们的,冒然兴兵,有损我大宋声誉。” 王曾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我大宋将交趾纳入王化之地,那是交趾的荣幸。” 鸿胪寺卿听到如此强盗逻辑,苦笑了一声,没敢再说话。 王曾盯着赵祯急切的问道:“官家,何时兴兵?何人掌帅?寻常人怕是一时半刻拿不下交趾,臣举荐寇季为帅,狄青、杨文广为左右先锋,王德用为督粮总管。 若是不够,可临时征调朱能、种世衡二人回京。” 王曾知道交趾产粮就像是往出冒一样,也是急了。 如此宝地,早日落到大宋手里,大宋百姓早日就能获益。 其他的,王曾才不在乎。 什么不可礼法、有损声誉、没有出兵借口之类的鬼话,王曾一点儿也不在意。 那些鬼话,是大宋羸弱的时候,用来自欺欺人的。 如今大宋前所未有的强大,兵锋前所未有的锐利,还讲什么礼法、讲什么声誉、讲什么借口? 拳头大,就是一切。 礼法、声誉、借口,都能通过拳头打出来。 赵祯见王曾如此着急,忍不住笑道:“王爱卿不必着急,此事还需要徐徐图之……” 王曾朗声喊道:“官家,我大宋有的是兵马,小小交趾,根本不需要徐徐图之。” 赵祯幽幽的道:“我大宋是有兵马,可兵马要坐镇四边,要镇守辽地。如今辽地刚平,辽地各处都是罪籍,需要兵马镇压。 解决不了辽地的隐患,你让朕怎么放心大胆的出兵去征讨交趾? 万一朕刚将兵马派遣出去,辽地有人起兵谋反呢? 到时候后院起火,朕害怕救不过来。” 王曾刚要开口。 蔡齐抢先一步喊道:“官家,我大宋面对黑汗、青塘、辽国,三方侵犯,尚且能应付的游刃有余。 对付交趾和一些辽地的叛军,更是轻而易举。” 赵祯感慨道:“话虽然这么说,可如今能征善战的将帅,朕都封了出去。召他们回来一用,固然可行。 只是诸位爱卿应该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们到时候若是赖在汴京城不走,又或者让朕给他们加赐封地。 那朕就不好应对了。 而如今留在我大宋的将帅,每一个身上都肩负着重任。 轻易不能调动。 朕的难处,诸位爱卿应当体谅。 朕若是可以现在发兵,也不至于一个劲的招募兵马。” 赵祯一番话说完,王曾和蔡齐皱着眉头站在了原地沉思了起来。 赵祯的话总结下来就是两点。 辽地不安,他不敢出兵。 而辽地要安定,就需要大批兵马坐镇。 问题的关键,还在募兵上。 王曾思量过后,沉声道:“官家此前不是已经招募了两百万……” 不等王曾把话说完,赵祯就打断了他,“两百万怎么够?辽地可是有上千万的罪籍。辽地更是地域广阔,两百万人,洒在辽地,也是杯水车薪。 你们和张知白共事多年,你们可以去信问一问张知白,看看两百万人,够不够辽地用。” 王曾咬着牙道:“那就募!” 顿了一下,王曾又补充了一句,“一百万不够,那就再募一百万。” 大宋人口足有数千万。 为了能彻底解决粮食的危机。 为了子孙后辈能衣食无忧。 募三百万兵马,不算什么。 赵祯缓缓点头,“所以此事还得仰仗吕爱卿。” 满朝文武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吕夷简身上。 吕夷简在刚才,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心里别提有多悲凉了。 如今成为了垂拱殿里的焦点,心里更悲凉。 赵祯抛出了一个交趾,瞬间将朝堂上的那些中立的,以及亲善寇季的,拉到了自己的阵营。 政事堂三宰,有两个人已经坚定的支持赵祯继续募兵了,他就算是再反抗,也是无用。 虽说那二人的权柄不如他。 可两个人一起发声,总是强过他。 吕夷简几乎可以肯定,在大宋没有征灭交趾之前,王曾和蔡齐都会坚定的站在赵祯一方。 民间有句话,叫做民以食为天。 粮食对大宋百姓而言,就代表着一切。 王曾和蔡齐这种心怀百姓的官员,绝对不会错过一个大粮仓的机会。 像是蔡齐这种讲原则的人,为了让大宋得到交趾这个大粮仓,都还是无脑的支持赵祯成百万成百万的募兵了,其他人就更不用多说了。 吕夷简一瞬间感觉到心都凉了。 他感觉赵祯就是在逼他,逼他离开中枢。 吕夷简在满朝文武注视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御阶前,对赵祯郑重一礼,沉声道:“官家,朝廷此前已经募兵两百万,募兵期间的艰难,官家通过各地奏报上来的文书,应该能了解到。 臣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招募到了一百四十万兵马。 再募一百万,臣没办法做到。 臣也相信朝野上下,没有人能做到。” 赵祯听到此话,眉头一挑。 满朝文武听到此话,神色各异。 吕夷简这话什么意思,赵祯和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 吕夷简是在告诉赵祯,朝野上下没人能招募一百万兵马。 赵祯若是要寇季接替他的位置的话,那寇季就得招募齐全一百万兵马。 若是招募不全,那就不是他吕夷简无能,而是赵祯刻意为难和打压他吕夷简。 王曾听出了吕夷简话里的深意,忍不住开口道:“老夫可以尝试一二……” 吕夷简看向了王曾。 目光犀利。 似乎在质问王曾,为何要保寇季。 王曾没有理会吕夷简的目光。 他为何保寇季,他心里清楚。 寇季做事的手段或许激烈了一些,但是大宋朝有很多事情,非寇季不能完成。 寇季若是为了募兵的事情,颜面扫地,被吕夷简重新取代。 那此前赵祯和寇季谋划的种种,恐怕都要烟消云散。 王曾可不愿意看到此事发生。 赵祯倒是没有因为吕夷简过激的话生怒,也没有答应王曾提出来试一试的要求。 赵祯笑着道:“吕爱卿既然觉得没人能做到,那朕就找一个人试试。若是此人能够做到,吕爱卿怕是要丢一些颜面了。” 吕夷简咬牙道:“若是真有人能为我大宋办成如此大事,臣丢一些颜面又算得了什么。” 赵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朕明日就宣他入朝。” 吕夷简沉声道:“何必明日,今日不就挺好的吗?官家召他入宫,臣等也好向他领教领教为官之道,学习一下如何为朝廷办差。” 说完此话,吕夷简深深一礼,“还请官家成全……” 赵祯听到此话,脸上的笑容一淡,他对身边的陈琳淡淡的吩咐道:“吕爱卿既然执意要请教,那陈琳你就跑一趟吧。” 赵祯也没说去召见谁。 陈琳却已经心知肚明。 陈琳答应了一声,匆匆出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赵祯坐在座椅上没有言语,满朝文武站在殿中没有言语。 场面十分的诡异。 陈琳出了垂拱殿,到御马监挑了一匹好马,跨上了马背以后,直奔宫外。 没过多久以后,就出现在了竹院外。 竹院里。 寇季和赵润正在分赃。 一沓厚厚的交子放在二人的面前,寇季拿起一张,放在了赵润面前。 “你一张……我一张……我一张……你一张……我一张……我一张……你一张……” 赵润眼看着寇季面前逐渐堆积起来的比自己厚了不少的交子,撇着嘴道:“先生,您至于吗?您是觉得学生是那不懂事的稚子顽童,还是觉得学生太傻?” 寇季分完了交子,抬手将自己面前的交子揽入了怀中,笑着道:“你小子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先生我全部的家底都被寇天赐那小子搬了个干净。 如今就指着这点钱财过日子了。 自然是能多拿,就多拿。 再说了,你能分润到这么多钱,也是因为我发现了我的字比我祖父的字值钱,所以让你将我字拿出去贩卖赚来的。 字是我写的、款是我落的、大生意也是我发现的。 你只是跑了一个腿,能拿那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赵润捏起了自己眼前的交子,哭丧着脸道:“若不是我出面,谁会相信那些字是真迹?” 寇季反问道:“你不出面,那些字就不是真迹了?” 赵润被怼的没话说。 寇季收起了交子,继续道:“你好歹也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子,家大业大的,别那么小气。 先生我如今连俸禄也没有,就指着这点钱过日子呢。 你就当是孝敬先生了,不好吗? 我大宋崇尚孝道,你孝敬先生,传出去了以后,可是美誉。” 赵润翻了个白眼,道:“先生,您能先将天赐送回来让您赏玩的东珠,以及给您补身的野山参收起来,再说这话吗?” 寇季瞬间等起了眼。 “我是他爹,收他孝敬难道不是应该的。反倒是你,我给你当了这么久的先生,你别说是孝敬了,一文钱的束脩都没给。 如今还要我自己想办法收。 我容易吗?” 赵润听到这话,知道自己理亏,只能苦笑着道:“是学生不对……” 寇季撇了撇嘴,不咸不淡的道:“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先生我能收你的孝敬,那是看得起你。 别人的我还不收呢。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寇季若是收孝敬,主动送上门来的人,能从此处排到开封府外。” 这话赵润没办法反驳。 寇季从出仕到如今,就没有收过一文钱的贿赂。 想给寇季送贿赂,想攀上寇季的人,多的如同牛毛。 只要寇季稍微漏一漏口风,上门行贿的人,绝对会络绎不绝,多到数不过来。 寇季在将赵润说的哑口无言以后,从自己书桌上取了一副字,送到了赵润面前,“这幅字,值十万贯,没有十万贯不卖,明白吗?” 赵润点了点头,郑重的收起了寇季的字。 虽然寇季分赃的时候总是喜欢占小便宜。 可分给他的确实不少。 毕竟,无论是寇季的字,还是寇准的字,拿出去都能卖上大价钱。 所以,即便他分的少,也是一笔巨款。 赵润拿上了字,对寇季一礼,匆匆离开了竹院书房。 寇季在赵润走了以后,随手将那些交子扔到了书桌上,没有多看一眼。 他略微叹了一口气,“先生真难做,不仅得教授学问,还得把控着学生的经济状况,免得学生出去学坏。 我已经搜刮了一波了,回头给嫣儿说说,让她入宫的时候跟曹皇后通通气,让曹皇后再搜刮一波。” 寇季打定了主意,准备去找向嫣。 刚出了书房,就撞见了竹院的门子。 门子背后跟着陈琳。 由于陈琳是奉口谕而来,算是带着圣旨,所以不必通传也能入门。 陈琳见到了寇季,挺直了腰板,用他那独有的尖嗓,高声道:“官家口谕,召寇季入宫觐见。” “草民寇季领旨……” 寇季略微拱手一礼,走了一个形式,然后直起腰,狐疑的盯着陈琳,“官家为何会突然召我入宫?” 陈琳不咸不淡的道:“官家让你入宫去主持募兵的事宜。” 寇季微微皱眉,沉吟道:“募兵的事宜不是吕夷简在主持吗?他不是已经招募齐了官家要的兵马了吗?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陈琳摇头道:“吕夷简主持的前一次募兵,官家今日在朝堂上,又临时起意,准备再征一百万兵马。” 寇季不解的道:“官家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种决定?朝廷已经征了两百万兵马了,再征一百万兵马,要比之前困难不少。 官家应该清楚其中的困难。” 陈琳叹了一口气,道:“官家也是被吕夷简逼到了那个份上。今日早朝,吕夷简带着自己的门生故旧,奏请官家迁任蔡齐为参知政事,又奏请官家迁任韩阳为户部尚书、吕公著为户部侍郎。 他这事明目张胆的在推举自己人,在结党,在增加力量,阻止你入朝,官家自然不喜。 吕夷简既然敢这么做,官家就敢逼他下去。” 寇季拧着眉头,沉吟着道:“蔡齐应该不会跟吕夷简结党吧?此人性子刚正,不可能依附于任何王公大臣。” “但他也不喜欢你。” 陈琳低声说了一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3章 一个欺骗着所有愚者的鬼话 寇季听到这话,便明白了赵祯的心思。 吕夷简推蔡齐上位,又相继推韩阳和吕公著上位,不断的增添自己的力量。 赵祯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吕夷简和吕夷简的门生故旧声势一定大涨。 蔡齐又不怎么喜欢寇季。 蔡齐要是在寇季的问题上向着吕夷简说话的话,那寇季入朝的时间,恐怕会往后延迟很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祯在看到了吕夷简推举了那么多人以后,果断出手。 你想增添你在朝中的力量,朕念在你有功的份上,顺了你的心意。 可朕的计划不能被人所影响,所以朕必须先拿了你这个吕党头领。 简单的利益置换,既褒奖了吕夷简募兵之功,又逼迫了吕夷简让位给寇季。 “哎……原以为吕夷简能撑很久,做好马前卒和急先锋。如今看来,吕夷简是真的老了。一百万兵额,固然麻烦,可还没到将吕夷简逼的山穷水尽的时候。 他居然没那个魄力拼一把。” 寇季了解清楚所有的状况以后,长叹了一声。 陈琳翻了个白眼,“你就别长吁短叹了,速速随咱家入朝吧。官家和满朝文武可都等着呢。” 寇季点了点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管家,吩咐夫人准备为我更衣……” 不远处的管家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的点着头,连滚带爬的去找向嫣。 陈琳瞧着寇季,心里难以平静。 明明是一句淡淡的话,他却感受到了一丝丝的霸气。 似老虎出更,又似霸王落座。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向汴京城,乃至全大宋所有人宣告。 他寇季回来了。 他寇季再次入朝,大宋注定了不再平静。 向嫣在得知了寇季要入朝参加大朝会以后,浑身透着喜气,她笑容灿烂的带着院里的丫鬟,抱着一身黑衣,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黑衣上用金丝绣满了一道道华贵的纹路。 “快快快,给老爷更衣……” 向嫣到了寇季近前,立马招呼着丫鬟为寇季更衣。 黑色的衣服套在了寇季身上,一道道金线勾勒出的纹饰完整的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远远望去,寇季浑身上下透着贵气、透着沉稳的气息、还透着一丝霸气。 一顶镶嵌着宝石的紫金冠落在了寇季头顶以后,向嫣领着丫鬟们站在了一遍,齐齐施礼。 “恭送老爷入朝……” 寇季缓缓背负起了双手,点头轻嗯了一声。 回应过了向嫣以后,寇季迈步往竹院外走去。 陈琳迈着小碎步跟上。 走到竹院门口的时候。 陈琳突然开口,“你不应该封为韩王,你应该被封为霸王。” 寇季愣了一下,瞥了陈琳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可不想被人分尸……” 陈琳抿着嘴没有说话。 寇季坐上了管家提前准备好的华贵马车,缓缓往皇宫里驶去。 陈琳策马紧随其后。 到了金水桥边上。 寇季下了马车。 金水桥两侧,乃至于东华门城头上的将士们看到了寇季的装束,齐齐愣住了。 大宋朝并不推崇黑色,朝服中也没有黑色。 所以朝野上下很少看到穿黑衣的人。 又由于贵人们都不怎么常用黑色,所以民间做出来的黑色的华贵的衣服并不多。 平日里治丧穿戴的黑衣,不可能在上面绣金纹。 所以朝野上下也不怎么常见黑色的华服。 寇季如今一身黑色装扮,着实让所有的将士们眼前一亮,心头一震。 他们心里齐齐生出了一个感叹。 “原来黑色的华服穿上如此嫌贵,如此霸气……” 寇季瞥了两眼将士们的反应,没有多言,迈步踏上了金水桥。 金水桥两侧的将士,下意识的弯下了腰。 明明寇季已经没了爵号,明明寇季如今只是平民之身,可寇季路径他们的时候,他们不自觉的就弯下了腰。 纵然他们中间有人清楚的知道寇季没了爵号、没了身份,也依旧弯着腰。 他们觉得,这没什么不对的。 寇季一路在将士们恭送下,入了东华门。 赶至了垂拱殿。 在垂拱殿大殿外的阶梯下,停下了脚步。 陈琳迈着小碎步,率先攀上了阶梯,进入到了垂拱殿内。 满朝文武看到了陈琳,心头齐齐一震。 他们清楚,那个搅动着大宋风云,搅动着天下风云的人物,到了。 “启禀官家,寇季已至殿外……” 陈琳禀报了一声。 赵祯沉声道:“宣……” 垂拱殿门口的小黄门,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宣……华州寇季觐见……” 寇季对垂拱殿一礼,迈步踏上了阶梯。 当寇季身着黑衣出现在了垂拱殿内以后,垂拱殿内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文臣们一脸的不可思议。 武臣们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信仰,眼中充满了狂热。 “好卖相……这才是我大宋王爵该有的样子……” 王曾心里赞叹了一声。 吕夷简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蔡齐神色有些复杂。 他眼中有警惕,也有敬佩。 赵祯脸上则是一脸的欣喜。 他觉得,他的四哥,就该是这样。 寇季迈着沉稳的步子入了垂拱殿,一路走到了御阶近前,拱手一礼,“草民寇季,参见官家……” 赵祯笑呵呵的道:“平身……” 寇季起身以后,对两侧的文武们拱手施礼,“草民寇季有礼……” 满朝文武,除了极个别的以外,其他人纷纷点头哈腰的拱手还礼,口中喊着‘不敢不敢’。 寇季收回了手,直起了腰,傲立在垂拱正中。 垂拱殿内顿时一静。 寇季犹如一虎,压的满朝文武不敢出声。 唯有高坐在座椅上的那一条真龙,不被他的威势所慑。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四哥,朕今日召你入宫,是因为吕爱卿声称朕交代下去的差事无人能够办到。 朕觉得你能办到,所以特地召你入宫,给吕爱卿长长见识。” 寇季拱手道:“官家说笑了,草民只是凡夫俗子。” 赵祯哈哈笑道:“反正差事朕就交给你了,你可别给朕丢人。” 寇季假装不知,道:“不知官家要交给草民什么差事?” 赵祯笑着道:“募兵一百万。” 寇季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官家会给草民什么样的权柄?” 赵祯豪迈的挥手,“堂上诸卿,皆供四哥驱使。” 寇季再次点头,对赵祯一礼,缓缓回身,面向了满朝文武。 满朝文武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想知道寇季如何招募一百万兵马,也想知道寇季会用多少时间。 更想知道此次吕寇之争,谁输谁赢。 谁才是朝堂上以后的权臣。 寇季在所有人注视下,微微仰起头,喝了一声,“杨文广何在?” 杨文广听到了寇季喊他的名字,浑身一震,快速的出班,拱手道:“下官在!” 寇季淡淡的道:“我并无官身,所以你在面前不必自称下官。” 杨文广一愣,再次开口道:“属下明白……” 赵祯将满朝文武交给了寇季驱使。 杨文广自称一声属下,也算正常。 而杨文广一个枢密使,在寇季面前自称一声属下,满朝文武居然丝毫没有觉得有违和的地方。 他们这个时候才意识到。 寇季即便是无官无爵,在他们心里,也一直处在朝堂上的顶端。 一时间,满朝文武心里格外复杂。 以前他们总觉得,为人臣的顶端就是一品,又或者异姓王。 现在他们才明白,为人臣的顶端是,无官无爵,亦能让满朝文武俯首。 寇季没有在意满朝文武的心思,他盯着杨文广道:“自兵制革新以后,首批的禁军,已经快要临近服役年限。 枢密院该早做准备。 为禁军招募、挑选新卒。 即日起,枢密院下发文书,着各禁军派遣人手,前往各地招募新卒。 各地官府务必配合。 如遇阻拦,以枢密院令,军法从事。” 满朝文武听到寇季这话,瞪大了眼珠子。 还可以这样? 禁军如今是各地百姓最想去的去处。 因为大宋人人皆知,入了禁军,只要有仗打,就能发财,就能当小地主。 更重要的是,禁军无论是军饷,还是抚恤,都远比地方兵要优厚。 此外,从禁军中退役以后,可以到地方兵当中任一些基层职务,又或者到衙门里充任衙役。 可以说,只要入了禁军,退役的时候无论生死,家里的人都会衣食无忧。 那些贫寒百姓,没理由不去的。 甚至一些生意小的商贾,也愿意将家中子弟安插进去。 因为生意小的商贾,在大宋地位相当低,总是受人欺压。 他们家中的子弟,也经常会遭受排挤,很难出仕。 若是他们家中的子弟从禁军中退役出来,分配到地方衙门里当差,又或者分配到地方兵马当中当差,那他们的地位相对的会提升一些,也不用老是被人欺压。 如果再拿出一点钱财适当的运作一下的话,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小官小吏坐一坐。 一旦家中子弟混到了小官小吏的位置上,那他们家中子弟出仕也就容易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现在的禁军根本不愁招人。 只要枢密院放文书下去,百姓们必然纷纷响应。 机会难得,谁也不想错过。 错过了很有可能就得等好久。 再说了,此次禁军招人,是大宋兵制革新以后,第一次招人。 其中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说。 毕竟,无论是打仗,还是地方上小官小吏的位置,那都是先到先得。 大宋如今已经四海无敌了。 能打的仗少的不能再少了。 越往后,捞功劳的机会越小。 满朝文武知道禁军的兵制,也知道民间百姓对入禁军非常向往。 所以他们清楚寇季此举,到底能引起多大的变化。 吕夷简在听到寇季吩咐完了杨文广以后,已经面若死灰。 因为他知道,他输了。 寇季仅仅一道简单的命令,就胜过了他之前敷出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寇季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寇季吩咐杨文广去征兵,但是却没提到兵马数量,也没有要求杨文广招满了就不招了。 反而向杨文广强调了‘挑选’二字。 杨文广完全可以一口气招募远超禁军可以吸纳的兵额。 然后经过挑选,将其中佼佼者纳入禁军,将剩下的,分配到辽地去。 反正人都上了军籍了,朝廷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 你不能抱怨,因为有军法约束。 你也不能逃,因为会被砍头。 整个事情当中,唯一的破绽就是,若是有人提前将此事宣扬给百姓了,百姓说不定就会退缩。 满朝文武能想到寇季此举的深意。 杨文广自然能想到。 杨文广几乎毫不犹豫的道:“喏!” 杨文广应允过后。 寇季再次高呼一声,“李昭亮何在?” 李昭亮出班,躬身道:“属下在!” 寇季下令道:“着兵部传令下去,各地方兵中十抽一,调往辽地。空额由各地衙门补全! 此乃军令!” 寇季此话一出。 吕夷简是彻底死心了。 寇季将最后一个破绽也补全了。 即使有人从中作梗,让禁军招募不到足额的人。 从各地抽调的地方兵,也能补全。 ‘军令’二字,太过霸道,也太让人无力了。 大宋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 军令一出,不从者,立斩决。 李昭亮听到了寇季的吩咐,没有任何犹豫了应允了一声,“喏……” 寇季吩咐完了李昭亮以后,又看向了那一群武臣,淡淡的道:“有道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官家因为辽地的事情,寝食难安。 诸位身为官家之臣,自然得帮官家分忧。 诸位没办法像是文臣那样,帮官家理政。 但诸位却可以帮官家上阵杀敌,决战疆场。 如今我大宋暂时无战事,只有辽地的罪籍需要防着。 诸位暂时不用上阵杀敌,决战疆场。 那就从族中分出一些人,迁移到辽地去,帮官家镇守一地。 如此一来,诸位也算是为官家尽了一份心。 诸位以为如何?” 寇季此话一落,王德用瓮声瓮气的喊道:“我辈武人,为了官家,举族皆敢战,分一些族人出去,根本不算什么。 我王府上下,除了我王德用和我的幼子外,其余人皆可迁移到辽地。” 王德用此话一出。 其他武臣也纷纷开口。 如今大宋没多少仗打,立战功的机会不多。 他们想稳固地位,想要升迁,就只能表忠心。 如今正是是一个表忠心的时候。 赵祯又眼睁睁的看着呢。 此外。 他们觉得,寇季这个带着他们吃肉喝酒的老上司,不会坑他们。 所以他们也没理由拒绝。 既能得好处,又能向赵祯表忠心,还能让武臣们借此大大长脸,如此良机可不多。 “臣愿将祖籍的所有族人迁移到辽地……” “臣家中人丁单薄,但也愿意尽绵薄之力……” “……” 武臣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一会儿就贡献出了不少人口。 具体多少还需要兵部和户部随后去统计。 但相信应该不会太少。 毕竟,武臣们自己会养一大堆部曲,一大堆佃户,以及部曲的家眷,府上的人不会少。 再加上他们中间有不少人都是豪门大户,族里的人也不少。 七凑八凑的凑起来,也不少人。 寇季待武臣们表完了态,点了点头。 寇季回过身,对赵祯一礼,道:“官家,草民相信,募兵、抽兵、集丁过后,官家所需的一百万兵马,只会多,不会少。” “哈哈哈……” 赵祯放声大笑,盯着吕夷简问道:“吕爱卿,你觉得如何?” 吕夷简浑身颤抖着,咬牙道:“臣吕夷简……乞骸骨……” 赵祯听到此话,感叹道:“爱卿也算是朝中少有的能臣,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朕可不能放过爱卿如此能臣。 陈尧咨如今在征讨青塘,如今青塘城等地已经归入我大宋。 眼下青塘城等地,只有兵马纵横,却无文治教化。 爱卿不如效仿张爱卿,去青塘为朕推行文治教化如何? 刚巧李爱卿在河西,你二人是老相识,也能结一个伴。” 吕夷简一次次张嘴,想要拒绝,但却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因为他很清楚。 他一旦拒绝,很有可能就会彻底脱离朝堂,成为一个闲人。 离开汴京城,去治理青塘,若是能像是李迪一般,治理出一个大粮仓,亦或者富庶的地方,立下大功,他还有起复的可能。 权力,对他而言,就是一切。 他信奉的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所以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做一个闲人。 他手里必须抓着权。 ‘赵普、寇准等权臣,哪一个不是起起落落以后,才坐上权臣之位的。他们可以,我也可以。 大丈夫唯有经历了大起大落,才能经得住大事。’ 吕夷简用赵普和寇准做例子,说服了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臣愿为官家,牧守一方……” 赵祯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吕夷简仍然愿意为他所用,他自然开心。 吕夷简若是不愿意为他所用的话,吕夷简的几个儿子,以后恐怕再也没机会升迁了。 赵祯缓缓开口,“加工部司水员外郎吕公绰为龙图阁修撰……加太府寺丞吕公弼为直史馆……加户部侍郎吕公著判户部南曹……” 赵祯顺势给吕夷简三个已经入仕的儿子加了官。 在吕公著、吕公弼、吕公绰三人领旨以后。 赵祯再次开口,“中书舍人,拟旨……晋吕夷简为许国公,爵列一等……晋吕马氏为许国夫人……” 吕马氏,便是吕夷简的妻室。 已故太子少保、忠肃公马亮之女。 吕夷简在听到此旨,躬身谢礼。 赵祯封赏完了吕夷简,没有再出声封赏任何人,只是宣了一声退朝。 赵祯并没有现在就起复寇季,让其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因为吕夷简刚被罢,现在起复寇季,有点不近人情。 吕夷简虽然贪权,但并没有做过什么太有损大宋利益的事情,反而还帮着大宋做了不少事情。 所以赵祯多少得顾及一下他的颜面。 赵祯在百官们恭送声中,缓缓离开了垂拱殿。 赵祯一走。 满朝文武并没有离开。 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寇季和吕夷简身上。 吕夷简有些没落了看了寇季一眼。 寇季平静的盯着吕夷简。 吕公著见吕夷简腰有点趴,想上前搀扶,却被吕夷简粗暴的推开。 “我还没老!” “爹!” “闭嘴!” 吕夷简在喝斥了吕公著以后,目光直直的盯着寇季,沉声道:“还是你厉害……” 寇季淡然笑道:“不是我厉害,而是时代变了……” “时代?” “恩!时代!” “什么是时代?” 吕夷简盯着寇季沉声发问。 寇季沉吟了一下,“范仲淹、苏洵、文彦博、韩琦、欧阳修……他们奏到政事堂的奏报,你应该都看过……” 吕夷简一愣,沉声道:“他们都是你的学生?” 吕夷简算是明知故问。 但寇季还是点了一下头。 吕夷简咬牙道:“他们的奏报我确实看过,他们一个个想破除祖制,有的还想替那些商人说话,所以我将他们的奏报全部驳回了。” 寇季淡然笑道:“到底是他们想替商人说话,还是你看不懂他们到底奏报的是什么?” 吕夷简目光一瞬间变得十分犀利,“你在羞辱我?” 寇季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他们的奏报就是时代。不是他们想破除祖制,也不是他们想替商人说话。 而是我大宋经历了十数年的变迁,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些东西,得顺着变化,变一变。 不变的话,是会出大问题的。 你吕夷简不是迂腐之人。 你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吕夷简自然不是那种只会守着祖制过日子的蠢货。 他当然清楚有些律法、制度该守着,有些却得依照大宋的国情,做出一些变化。 事实上大宋的律法和制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反而,在随着大宋的变化而变化。 只不过,这些变化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触及绝大多数豪门大户和官员们的利益。 若是大宋的律法和制度是一成不变的,那大宋的马政变迁又算什么? 赵匡胤定下的规矩被改的面目全非,又算什么? 赵匡胤在大渡河挥动玉斧,将大理驱逐在了大宋之外,又算什么? 大理,如今已经成为了大宋疆土。 从大宋发兵攻打大理到如今,没有人提过一次赵匡胤喊出的那句‘此外非我所有也’。 朝野上下的文武官员高喊着祖制不能变、律法不能变的虚假口号。 其实是为了维护自己和自己背后豪门大户的利益罢了。 因为现有的祖制、律法,他们已经参透了。 他们知道其中的漏洞,也知道如何借着这些漏洞牟利。 要是变了,他们可就没办法从中牟利了。 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机的维护着祖制。 哪怕为此拼上性命。 真正的聪明人,早就看透了一些。 唯有那些迂腐的蠢货,在聪明人的误导下,将那些祖制、律法当成了铁打的规矩,死死的守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4章 寇相爷打坐政事堂 吕夷简总算是明白了寇季要做什么。 准确的说明白了赵祯要做什么。 改制! 而且还不是小改,而是大改! 唯有如此,赵祯才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推寇季上位。 因为寇季的想法和赵祯是一样。 有寇季从旁帮衬,赵祯做起事情,一定会事半功倍。 想明白了此事以后,吕夷简心里就不那么痛了。 因为他清楚,离开朝堂上的恐怕不止他一个人。 随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人离开朝堂。 因为改制代表着以旧换新,旧的东西,自然要被新的东西取代。 其中就包括一些守旧的官员。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是一句空话。 不同的皇帝,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施政方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需要不同的臣子帮忙。 赵祯只不过将朝臣们更替的时间往后推了一段而已。 如今到时间了,一些人自然该离开了。 一些人也该上位了。 吕夷简一脸苦涩的盯着寇季,“我总算明白你祖父为什么走的那么干脆了。” 寇准作为一个时代的重臣,眼看着自己治理出的江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却没办法应对这些变化,也看不到这些变化的终点在哪儿,能感受到的就只有孤独和凄凉。 他不愿意面对这些孤独和凄凉,所以他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汴京城,前往了韩地。 只有那百废待兴的韩地,才能让寇准看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寇季没有言语,因为吕夷简说的没错。 寇准之所以那么干脆的离开汴京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不会轻易认输的,所以你别想偷懒,一旦让我看到了起复的可能,我一定不会客气……” 吕夷简丢下了此话,没等寇季言语,弯着腰独自离开了垂拱殿,背影看着有些萧瑟。 吕氏三兄弟赶忙追了出去。 寇季往着吕夷简的背影,高喊了一句,“君子之争吗?我应下了。” 寇季并没有因为吕夷简的威胁心生不满,他反而有些欣喜。 泱泱大国的朝堂之争,就应该是这般。 堂堂正正,君子之争。 这是一种良性的竞争。 若是能一直保持下去,大宋何愁不兴? 寇季和吕夷简二人的对话,一些人听明白了,一些人仍在懵懂之中。 但寇季和吕夷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并没有起争执,反光明正大的定下了君子之争。 一些人心里还是很欣喜的。 如此风气若是在大宋形成惯例,那大宋必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局面。 胜的胜的干脆,输的输的洒脱。 这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官场。 文官们纷纷走到寇季面前,一言不发的躬身一礼,退出了垂拱殿。 纵然是一些吕夷简的党羽,也是这般。 虽然寇季搬到了吕夷简,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大靠山。 可寇季赢的堂堂正正,肃清了朝堂上明争暗斗的风气,值得他们敬重。 王曾是最后一个向寇季施礼的文官。 在施礼之前,王曾神情复杂的道:“我对你是又爱又怕……为了阻止你入朝,我没少帮吕夷简,可我又担心你入不了朝,所以在关键时候又帮了你一把。” 在吕夷简和寇季二人的争斗中,王曾一直处在矛盾中。 他害怕寇季上位,大肆杀伐。 所以在吕夷简募兵的时候,没少帮吕夷简出力。 可他又担心寇季上不了位,寇季和赵祯的一应谋划付之东流,所以又再关键的时候,出声帮了寇季一把。 如今寇季胜了,吕夷简败了。 可王曾心里却没有半点欣喜,只有浓浓的叹息。 寇季明白王曾的心情,所以笑着说了一句,“我会尽可能的少杀一些……” 王曾幽怨的瞥了寇季一眼,“这话你信吗?” 寇季一愣。 王曾撇着嘴指了指杨文广和李昭亮。 寇季失声一笑。 他明白王曾的意思。 王曾是在告诉他,就在刚才,他十分铁血的下达了两道凶残的军令。 寇季摊开双手,无奈的道:“军中的事情就该用军中的法子……” 王曾哀叹了一声,“能少杀就少杀,非要杀人的话,先问问我,我若是有办法解决,你就别下杀手。” 寇季点了点头。 王曾唉声叹气的离开了垂拱殿。 王曾一走,垂拱殿内只剩下了寇季和一帮子武臣。 武臣们在文臣走空了以后,爆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呼喊声。 寇季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寇季在朝堂上的时候,他们硬怼文臣,一点儿也不怂。 寇季不在的时候,他们根本怼不过文臣。 如今寇季再次入朝,他们的主心骨又回来了,他们自然高兴。 寇季在武臣们的欢呼声中笑着道:“我大概是大宋朝有史以来最受欢迎的文臣……” 李昭亮有些鄙夷的道:“你从出仕到如今,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军中,你算哪门子文臣。” 寇季笑着道:“我最初可是太子侍读……” 李昭亮一脸不在乎的嚷嚷道:“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为了庆祝你重新入朝,大家去樊楼庆贺一番,我请!” 李昭亮大声嚷嚷着,招呼着所有武臣一起赶去了樊楼。 寇季不想扫他们的雅兴,所以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武臣们今天高兴,所以有些放浪形骸。 一众人奔到了樊楼,包下了整个樊楼。 有人在樊楼里摆谱,直接被他们从窗户口给扔了出去。 武臣们在樊楼里吃吃喝喝庆贺了一夜。 若不是寇季不喜欢沾花惹草的话,他们还想带着寇季去开一场无遮大会。 寇季早朝的时候入宫,半夜的时候才被仆人们送回了竹院。 向嫣赶忙派人将寇季抬回了卧房,帮寇季洗漱了一番,又煮了一些醒酒汤备着。 寇季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就看到了向嫣端着一碗清汤递给了他。 寇季揉了揉有些发疼发胀的额头,端过了清汤一饮而尽,放下了空碗以后,寇季笑着道:“自此以后,我可就有得忙了。” 向嫣笑着道:“忙点好,忙点好……” 寇季摇头笑道:“忙起来了,可就没办法陪你了。” 向嫣笑吟吟的道:“妾身在汴京城可是有很多姐妹。” 听到此话,寇季似乎想起了什么,对向嫣道:“回头你入宫的时候,跟曹皇后说一声,就说寿王赵润,敛财巨万,让她看着办。” 向嫣先是一愣,随后哭笑不得的道:“那孩子为了那点钱,放下了身段,东奔西跑的忙活了好几个月,其中的大头还被你分走了,手里就剩下了三瓜两枣,你居然还不肯放过。” 寇季感叹道:“我也不想苛待他。可他天生不凡,注定了人生也不凡。若是官家只有一子的话,我放纵他也没什么。 可官家如今子嗣众多,有心组一个夺嫡局的人也不少。 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得如履薄冰的活着。 若是走错一步,很有可能就会被人无限放大,最终成为压垮他的泰岳。” 向嫣迟疑了一下,道:“没那么严重吧?” 寇季看了向嫣一眼,笑着道:“现在官家诸多子嗣中,只有他稍微年长一些,所以看不出什么。 等其他的皇子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向嫣沉吟着点了点头,盯着寇季疑问道:“真要是出现了夺嫡的场面,你会不会参与其中?”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参与到其中,那他们还夺什么?” 等那些龙子龙孙有资格夺嫡的时候,他的人恐怕能占据半个朝堂。 他要是参与到其中,那就不叫夺嫡,那叫选嫡。 向嫣有些失神的道:“你如此自信?” 向嫣又不是什么乡野村妇,她知道夺嫡有多困难。 寇季能在夺嫡局中选嫡,那就不是一般厉害。 要知道她祖父,以及寇季的祖父,两位位极人臣的人物,都没能力在夺嫡局中选嫡。 寇季见向嫣失神,略微拍了一下向嫣的肩头,笑着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皇位归属,跟我们没太大关系。 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该回封地去了。 等我们到了封地上,皇位上坐的是谁,跟我们没有太大关系。” 向嫣仔细想了一下,苦笑道:“是妾身想多了……” 寇季笑着道:“行了,你给我备一些饭菜,顺便再派人去驿站里瞧瞧,看看近几日有没有韩地送过来的信。” 向嫣答应了一声,出了房门。 寇季起身,穿上了衣服,洗漱了一番后,赶到了膳堂去用膳。 刚吃了一半,门子匆匆闯进了膳堂,向寇季禀报。 “老爷,宫里派人来传旨了……” 寇季抹了抹嘴,跟着门子到了前院,就看到陈琳带着人,捧着圣旨站在院子正中。 寇季上前。 陈琳宣了一声,“寇季接旨……” 寇季拱手弯下了腰。 陈琳展开了圣旨宣读了起来,只有简短的百字,所以陈琳很快就宣读到了最后。 “迁寇季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钦此……” “臣寇季领旨谢恩……” 寇季躬身一礼后,拿过了圣旨。 陈琳在寇季拿过了圣旨以后,感叹道:“这是咱家宣读过的最短的圣旨。” 寇季收起了圣旨,笑着道:“这也是我接到的最短的圣旨。” 陈琳淡然一笑,又道:“官家说了,他只能给你一个同中书门平章事的职位,其他的加官他没办法加给你。” 寇季点头道:“明白……” 寇季的一应爵位,已经被他传给了寇天赐。 寇天赐如今身上背着爵,寇季就没办法再获爵。 陈琳传完了圣旨以后也没有多留,他将宫里为寇季准备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官服送到了寇季手里,然后带着他的人离开了寇府。 次日。 天麻麻亮。 寇季就穿戴着宫里赐下的官服,坐着马车,点着灯笼,入宫去上朝。 由于天寒地冻的。 满朝文武到了金水桥边上以后,几乎都没有下马车,一个个都在马车里窝着,借着马车遮挡着寒风。 待到上朝的鼓声敲响,众人才下了马车,沿着金水桥入了宫。 到了垂拱殿的时候,殿内的地火龙烧的正旺。 文武官员们脱下了身上穿戴的大氅,入了殿内。 寇季一身紫色官服,在满朝文武注视下,迈步走到了文臣之首。 站在寇季身后的王曾,心里那是五味杂陈。 他依稀记得,当初初见寇季的时候,寇季还是一个任由他踹打的少年。 一晃,寇季就到了中年。 更重要的是,寇季站在了他的前面。 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就在王曾满怀心事胡思乱想的时候。 赵祯已经出现在了垂拱殿上。 陈琳依例宣了上朝,满朝文武依例施礼过后,朝会正式开始。 寇季没找什么存在感,所以什么也没有说。 赵祯也没有特意的点名,让寇季作一番自我介绍。 朝会开始以后,户部、工部等多个衙门的人纷纷出声奏请,奏请朝廷拨款赈灾。 由于正值冬日最寒冷的时候,各地都有降雪。 一些地方还遭了雪灾,朝廷需要出钱赈灾。 赵祯在吩咐工部和户部派人下去核实此事的同时,吩咐户部准备好赈灾用的粮食、衣物等等。 一场大朝会,在商量完了雪灾的处理结果以后,就结束了。 寇季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下了朝,寇季并没有回府。 而是跟着王曾和蔡齐去了政事堂。 政事堂身为大宋的中枢,应该是大宋所有衙门里最忙的一个。 寇季不能像是以前一样将政务甩给手下的人,自己回府上去偷懒,他必须赶到政事堂去坐镇。 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的属官引领着寇季在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专用的公房坐下。 刚坐下没多久,王曾就出现在了门口。 “寇相不去公堂办公吗?” 王曾人了门,开口就问。 寇季瞥了一眼王曾,懒洋洋的靠在了火盆边上了的座椅上,道:“办公?办什么公?有什么事情,你和蔡相看着处理就行,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自然会出面。” 王曾被寇季如此不负责任的话给气笑了,“您是到政事堂来坐镇的啊?” 寇季没有在意王曾讥讽的语气,他十分坦然的道:“那是当然。若是事事都需要我处理,那朝廷要下面的那些个官做什么?” 王曾听到此话,居然无言以对。 “你不是有许多大事要做吗?如今你已经坐到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了,为何还不动手?” 王曾忍不住开口问。 寇季淡然笑道:“许多事情,都需要徐徐图之,急不得。” “徐徐?!”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我看你徐徐到什么时候。” 寇季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曾哼了一声,出了公房。 他没想到的是,寇季这一徐,徐到了三个月后。 三个月。 大宋经历了寒冬,经历了年节,经历了柳枝吐出嫩芽。 当王曾忍不住准备去找寇季,好好质问一番的时候。 一骑从西而来,直奔入了汴京城。 与此同时,一则捷报也如同一阵风,吹遍了汴京城。 捷报入宫以后。 赵祯就下令召集了满朝文武。 满朝文武纷纷穿戴着朝服,赶到了宫里。 寇季也在此列。 垂拱殿上,赵祯还没有到。 王曾站在寇季背后,幽幽的道:“寇相爷,您这一徐,可徐了三个月有余。三个月时间,您是什么都没有做。 政务都是我和蔡相处理的。 如今,汴京城里都盛传,您是我大宋第一位泥塑的相公。” 寇季回过头问道:“什么意思?” 王曾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王曾身后的蔡齐瞪着眼,沉声道:“就是看得见、摸得着,但没有用。”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肯定是有奸人在背后毁我名声。” 蔡齐听到此话,气的吹胡子瞪眼,“你在政事堂里的那副做派,还需要诋毁吗?” 寇季刚要反驳,却见赵祯迈着步子入了垂拱殿。 殿内的文武立马站好。 赵祯坐定以后,不等陈琳开口,就哈哈大笑道:“诸卿,大喜啊。青塘传来捷报,月前我大宋永宁军和元山部的兵马一起携手,彻底覆灭了青塘。 自此以后,青塘就归我大宋所有。” 青塘被攻破,是意料中的事情。 满朝文武虽然欣喜,但却也没那么激动。 在赵祯说完话以后。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道:“为大宋贺!为官家贺!” 赵祯在满朝文武道贺以后,笑着道:“朕决定,封覆灭青塘的永宁军大将军陈尧咨为王,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满朝文武闻言,齐齐一愣。 不等他们有反应。 陈尧佐率先开口,“臣以为不妥。陈尧咨征灭青塘,固然有功,可比起之前的几位殿下,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官家若是封陈尧咨一个一等公,陈尧咨倒是当得起,可官家若是封陈尧咨为王的话,他当不起。 因为他没有为我大宋立下足以封王的功劳。” 满朝文武听到陈尧佐此话,反应不一。 武臣们觉得陈尧佐是傻了,居然放着王爵不要。 文臣们觉得,陈尧佐这是在自保。 赵祯封陈尧咨为王,固然是好事。 可一旦陈尧咨受封为王,那陈尧佐就得离开朝堂,跟着陈尧咨去就藩。 陈家上上下下那些读书的种子,也会彻底失去仕途,去封地当一个无所事事的贵公子。 赵祯听到了陈尧佐的话,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王爵都不要,是觉得我大宋的王爵不值当吗?” 陈尧佐赶忙道:“不敢!” 赵祯盯着陈尧佐没有言语。 蔡齐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陈尧佐说话了,“官家,陈尧佐言之有理。陈尧咨虽然帮我大宋征得了青塘,可功劳比起此前封王的那几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陈尧咨封王不妥。” 赵祯毫不掩饰的道:“但是朕需要一个人去青塘和元山部的交界处,帮朕坐镇西陲。陈尧咨若是不去,难道朕自己去吗?” 赵祯此话一处,蔡齐陷入到了迟疑当中。 赵祯不等其他人开口,又道:“青塘地广人稀,更准确一点的说,那就是青塘没有人。因为青塘覆灭以后,青塘境内的青塘人和黑汗人,全部被元山部虏去做了部从。 我大宋和元山部携手攻打青塘。 我大宋要地,元山部要人。 如今功成,我大宋拿到了地,元山部拿到了人。 我大宋既然拿到了青塘的地,总不能不管吧? 我大宋境内如今没有合适的人口迁移出去。 所以必须有一个人率领着兵马镇守着西陲,为我大宋守住这一片地方。 若是不守,它们迟早会被人侵占。 诸位总不想看到我大宋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疆土,被人兵不血刃的占去吧? 诸位觉得朕封王不妥,那就拿出一二百万人来,给朕填满青塘。 只要你们能拿出一二百万人来,朕再也不提封王的事情。” 满朝文武听完了赵祯这番话,一个个闭口不言。 若是以前,朝堂上必然会有人强辩几句,秀一下存在感。 可如今的大宋比较务实,没营养的话,在朝堂上几乎没有人会讲。 一时间。 赵祯和陈尧佐等人陷入到了僵持当中。 陈尧佐等人不赞成赵祯封王,可也没办法解决赵祯提出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寇季缓缓的走出了班列,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开口道:“陈尧咨既然不适合,那就让李昭亮走一趟吧。” 满朝文武先是一愣,随后齐齐看向了李昭亮。 李昭亮神色有些复杂。 王爵,是他想要的。 可青塘和元山部交汇处,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寇季在众人看向李昭亮的时候,继续道:“陈尧咨的功劳不足,但是李昭亮的功劳绝对绰绰有余。 李氏也是大族,李氏迁移过去,应该能很快拉出一支千人的兵马。 等李氏站稳脚跟以后,兵马应该会更多。 以李氏历代的骁勇,必然能帮官家守住西陲。” 寇季一席话说完,李昭亮的脸色有点发苦。 陈尧佐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果断开口道:“臣以为,寇相言之有理。” 王曾瞥了寇季一眼,长叹了一声,拱手道:“臣附议……” 蔡齐也没有任何犹豫的道:“臣附议……” 反正李昭亮迟早是要封出去的。 如今顶替陈尧咨封出去刚刚好。 李昭亮离开了朝堂以后,空出的兵部尚书之位,刚好可以让陈尧咨接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5章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政事堂的三位都表态了,其他的文臣自然也纷纷跟着表态。 武臣们那边犹豫了许久,最后也跟着表态了。 最终,满朝文武中有近八成赞成李昭亮封王。 赵祯见此,思量了一番,道:“即使如此,那就劳李爱卿去西域了。” 李昭亮能说什么? 能拒绝吗? 不能拒绝。 因为他迟早会被封王,现在拒绝了,被赵祯惦记上了,下次获封的时候,封地有可能更差。 大宋并不是没有比青塘和元山部交汇处环境更恶劣的地方。 比如大宋极东的位置,曾经的韦室盘踞的疆土外,就是一片环境十分恶劣的地方。 “臣李昭亮,愿为官家万死不辞。” 李昭亮一脸郑重的躬身道。 既然必须答应,那话自然也要说漂亮。 赵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中书舍人,草诏,封李昭亮为西山郡王,封地为那曲……” 那曲是青塘和元山部交汇处的一处青塘疆土的地名。 李昭亮在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恭恭敬敬的道:“臣李昭亮,领旨谢恩……” 赵祯抚手,“平身……” 李昭亮直起身以后,赵祯又道:“中书舍人,草诏,迁永宁军大将军陈尧咨为兵部尚书,封秦国公,爵列一等……” 陈尧佐代替陈尧咨谢了恩。 赵祯宣了一声散朝。 又补充了一句。 “四哥留下……” 满朝文武见赵祯留下寇季有话要说,一个个识趣的离开了垂拱殿。 垂拱殿内就剩下了赵祯和寇季,以及伺候在一边的陈琳的时候,赵祯吩咐陈琳给寇季取了个凳子,等寇季坐定以后,赵祯才缓缓开口。 “四哥,朕最初定下的是陈尧咨,四哥知道此事。为何四哥今日在朝堂上提议让李昭亮去那曲?” 寇季坦言道:“臣最初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可后面仔细思量了一番后,察觉出了不对。 陈尧咨固然有百步穿杨之能,可陈家却是书香门第。 家中子弟多习文,少习武。 他若是活着,坐镇那曲还行。 他若是亡故,陈家那些书生,恐怕守不住那曲。 李家就不同。 李家乃是将门世家,家中子弟多习武,又精通兵法。 族中的族人,大多也会一些武艺。 他们若是去守那曲,才能保我大宋边陲安定。” 赵祯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点头道:“元山部吸纳了青塘人和黑汗人,实力必然暴涨。确实得派遣一个能征善战的去防着元山部。 还是四哥想的周到。” 寇季笑着道:“官家言重了。” 赵祯一拍大腿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不过朕看李昭亮似乎有些不情愿,私底下必然会找上你。到时候你好好跟他说说。” 寇季点头道:“臣明白。” 赵祯继续道:“四哥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已经三个月有余了,三个月内,没有半点动静,民间现在议论纷纷。 四哥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寇季笑着道:“臣在等枢密院募兵和地方抽丁结束,也在等刘亨返京。臣若是现在动手,那枢密院募兵、地方抽丁,恐怕就不好办了。 刘亨返京,若是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那朝廷势必要和交趾一战。 到时候肯定要准备兵事。 政务上,怕是就要半途而废了。” 赵祯缓缓点头,道:“朕最近一直盯着税务司那边。经过范仲淹不懈努力,税务司又拿下了四个府的收税权。 如今已经达到了十个府。 随后只要徐徐图之,应该能拿下更多。” 寇季沉吟着道:“还不到一半,范仲淹任重而道远啊。” 赵祯点头道:“此事没办法摆在明面上,只能暗地里进行,时间自然缓慢。” 寇季道:“等我们回头腾出了手,着重处理此事。” 赵祯赞同的点头。 君臣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寇季出了皇宫。 回到政事堂以后,刚进了公房,像是咸鱼一样躺下,王曾再次找上了门。 “寇相爷今天又打算出工不出力?” 王曾对寇季如今的办差方式很不满。 寇季瞥了一眼王曾,不咸不淡的道:“我的作用,今天你在朝堂上不是看到了吗?你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自会出面。 你们能解决,我还出面做什么?”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你有那么多大事要做,现在不做,难道等老了以后再做?到时候我怕你有心无力。” 寇季挑着眉头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出任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后,就要做大事?我难道就不能待在这个职位上养老吗?” 王曾恼怒的道:“我又不是外人,你用得着用这种话搪塞我吗?” 寇季见王曾生怒,干巴巴笑道:“该出手的时候,我自然会出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王曾凶巴巴的瞪着眼,道:“我就怕我等不那个时候。” 寇季笑着道:“快了快了……” 王曾冷哼了一声,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奏疏,递到了寇季面前,没好气的道:“李迪递上来的,我和蔡相解决不了,你看看。” 寇季顺势拿过了奏疏,略微扫了几眼,愕然的道:“河西府需要的官员,还没有解决?” 王曾道:“朝野上下能抽调的人,已经全部抽调到辽地。如今辽地尚有近三千多官位空缺,那还能抽调出人手给李迪。” 有些话寇季知道,所以王曾没说。 如今大宋,官员真的是十分紧缺。 辽地有近一半的地方实行着军管,对官员的需求量直线下滑,就这,辽地的官员还有三千多空额。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你下朝以后,去各府转转,看看各府的子弟和门客,看看有没有能执事的,劝一劝,让各府放人去河西和辽地。” 王曾叹了一口气道:“此前我就去劝过,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府上有人才,却不愿意为国所用,一个个还在官家面前自称忠勇,他们算哪门子忠勇。” 王曾沉声道:“他们留着那些人,也是为了让他们参加科举,走正堂的路子入仕。” 寇季淡淡的道:“那你去告诉他们,他们若是不拿出一半人的话,那他们家里的门客和弟子就别想参加科举了。 让他们好好的留在各府上蹉跎岁月吧。” 王曾愕然的瞪着寇季,质问道:“你还敢暂停科举不成?我大宋官员本来就紧缺,你要是暂停了科举,那可就不得了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暂停科举,那是官家的权柄,我可不敢越俎代庖。但是我奏请官家,出任四五次科举主考总行吧? 他们的子弟参加科举,我一个都不录,不就行了。” 王曾沉声道:“你真要是这么做的话,可就把满朝文臣得罪光了。” 寇季问道:“他们能罢了我寇氏的王位?” 王曾摇头,“不能……” “那我怕他们做什么?” 寇季再次问道。 王曾无话可说。 寇季继续道:“我乃是文臣之首,他们当怕我,而不是我怕他们。” 王曾思量了一下,郑重的道:“他们要是合起伙来为难你,你的政令可就不好推行了。” 寇季打了个哈欠道:“他们要是不怕我换人的话,那就随他们折腾。” “你还能把满朝文臣换完不成?” “我祖父的徒子徒孙,我的门生,加起来早就超过了千人。其中佼佼者多不胜数,你觉得我能不能换完? 一个个毛病给惯的,让他们拿出点人为朝廷出力,怎么都不肯。 左推脱、右推脱,还敢为难朝廷。 真以为朝廷什么事情都得顺着他们的性子来,他们算是老几? 他们总是看不起那些武臣,但在我眼里,他们远远比不上武臣忠勇。 朝廷要用人,武臣们毫不犹豫的将族人献了出来。 他们呢? 没有一个主动送家中的子弟去辽地或者河西。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忠勇?” “……” 寇季一席话说完,王曾哑口无言。 寇季冷哼着道:“朝廷重视人才,但不代表人才可以跟朝廷讲条件。若是什么事情都得跟朝廷讲一讲条件,那朝廷算什么?菜市吗? 你回头将我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他们若是不将家中子弟送出来一半。 那就让他们等着给那些子弟养老吧。 顺便再告诉他们,他们家中的子弟若是被武臣家中的子弟打残了,闹到朝堂上,我一定会偏向武臣。” 王曾听到寇季此话,眼珠子差点都掉下来了。 从大宋朝立国至今,还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威胁满朝文臣的。 “你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王曾下意识的开口。 王曾身为文人,自然知道文人的秉性。 寇季若是死磕满朝文臣的话,很有可能就会以各种丑角的形式,出现在所有文臣做的诗词里,以及书里。 寇季听到了王曾的话,提醒道:“蒙学已经彻底铺遍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随后的县学、府学,亦是如此。 笔,不再是他们手里独有的利器了。 他们敢跟朝廷作对,我就敢编一册书,将他们当成奸臣,写进书里,然后发给各地的学府通学。” 王曾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疯子!” 寇季哼了一声道:“知道我是个疯子,还敢跟我斗?活腻了?!” 王曾一甩袖子,气咻咻的冲出了寇季的公房。 寇季仗着手里有权,真的是疯的不像话,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 真要是让他这么干了。 那朝堂上九成九的文官得疯。 有一半得碰死在寇府门前,自证清白。 闹到最后,寇季也得跟着名声扫地。 完全是同归于尽的干法。 王曾虽然对寇季的话十分不满,但是出了寇季的公房以后,还是依照寇季的说法去做了。 他走访了所有官员的府邸,硬邦邦的将寇季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了所有文官。 一时间。 汴京城的文官府邸,哀嚎遍地。 文官们义愤填膺的准备在垂拱殿上弹劾寇季。 可是好巧不巧,赵祯在这个时候突然就病了。 文官们瞬间是欲哭无泪。 赵祯一病,他们连叫屈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若是依照惯例,上书弹劾寇季的话,那奏折必然会经过寇季之手。 寇季随手就能将他们的奏折打回去。 帮赵祯筛选奏折,那是政事堂的职能之一。 就在文官们凑在一起准备想法子应对此事的时候。 一则流言传出,说是寇季在去探望患病的赵祯的时候,向赵祯提出,加开恩科。 文官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瞬间就炸了。 “王相,他在示威!他在向我们示威!他在告诉我们,我们若是不听他的话,他就会真的毁了我们家中子嗣的仕途!” “王相,从我大宋立国至今,就没见过这么张狂的人!当年丁谓把持朝政的时候,也没这么猖狂!” “王相,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 文官们炸了以后,全部簇拥到了王曾府上,声讨寇季,让王曾出面主持公道。 王曾坐在正堂的座椅上。 文官们七嘴八舌的哀嚎着。 “够了!” 王曾怒喝了一声。 文官们瞬间闭上了嘴。 王曾瞪着文官们,破口大骂道:“你们口口声声让我给你们做主,你们告诉我,我怎么给你们做主? 官家称病不出,朝野上下大小事务,都是由他处理。” 言外之意。 赵祯不出,寇季就是最大的。 他要干什么,谁也没脾气。 “王相,我们不能任由他胡来吧。让他这么闹下去,那我们还怎么做事啊?” “对对对,他如此疯狂行事,我们根本没办法做事。” “王相,官家既然不出,那我们就去叩宫门。必须将官家交出来,阻止寇季的疯狂行径。” “……” 文官们高喊着。 王曾瞪着眼喝道:“要去你们去,我可不去,我没那个脸。寇季此举虽然胡闹,可是有一点却没有说错。 那就是论忠勇,我们比不上武臣。 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武臣们几乎毫不犹豫的献出了自己府上的人。 可我们呢? 一个个藏着府上有才有能的子弟,生怕他们被派遣到辽地和河西去。 辽地怎么了? 河西又怎么了? 难道不是我大宋的疆土?” “王相,我们家中子弟和门人学问尚浅,出去了只会误人子弟。所以我们才不允许他们出仕,并非是不让他们为朝廷出力。” 有人开口叫屈。 王曾恼怒的喊道:“你们当我是棒槌吗?你们家中的子弟和门人是什么德行,我会不清楚? 用这么话来搪塞我? 给我滚!” 文官们一愣,一脸愕然的看向了王曾。 王曾拍桌而起,继续喊道:“我现在觉得寇季说的没错。你们这些人已经被朝廷惯出毛病了。 想当年大宋初立的时候,哪有地方给读书人挑。 一个个还不是看到了空缺,就如同苍蝇一样扑上去。 生怕去的晚了没位置。 如今大宋强盛了,官位多了。 你们反倒是挑挑拣拣了起来。 偏远的地方不愿意去,只想着留在大宋腹地享福。 你们不愿意家中子弟去偏远的地方,觉得没前途。 那我就告诉你们,你们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鉴于你们贪得无厌,我决定奏请官家,以后再派官的时候,所以官宦人家出身的进士,一律派往偏远的地方。 若是不愿意去,那就革去功名,终生不得录用。” 说到最后,王曾几乎是放声在大喊,“我让你们挑,我让你们挑!你们给我滚!” 文官们在王曾的咆哮下,灰溜溜的逃出了王府。 他们出了王府以后,凑在了一起,直奔蔡府。 刚到蔡府门口,就看到蔡齐的幼子,领着一群年龄相当的子弟,拿着籍帖出门。 “几位公子打算去何处?” 有文官赶忙凑上前打听了一下。 蔡齐的幼子躬身道:“奉家父命,带着族中的弟兄前往吏部录名。” 蔡齐的幼子说完这话,对着文官们拱了拱手,离开了他们眼前。 文官们一瞬间是面若死灰。 政事堂三位宰辅居然是一条心。 他们铁了心要从各家抽血。 文官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反抗的希望。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让府上不成器的门人和家中不成器的子弟去辽地和河西?” “我们不能服软,我们若是服软了,难保寇季不用再用此法对付我们。” “可我们不服软的话,就要面对三宰,有可能还有官家。” “被他们四个人盯上了,我们的仕途可就完了。” “……” “诸位,我已决定交出家中子弟,告辞。” “明义兄等等我……” “……” 文官们瞬间你追我赶的四散而去。 他们能混到汴京城当官,嗅觉都是十分敏锐的。 如今三宰一条心,赵祯又十分巧合的病倒了。 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反抗纯属徒劳。 与其挣扎一番,被人按在地上捶死,还不如乖乖认怂。 家中子弟、气节、名声,都没有他们的高官厚爵重要。 身处在权力中心,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权力代表着什么。 文官们纷纷回府,挑选了府中的子弟、门人,写了名录,让人送到了吏部去登记。 短短三日。 吏部就收录了一千多各府举荐的读书人。 虽然其中的英才不多。 但朝廷对辽地和河西的官员要求也不好。 所以他们勉强合用。 有这一千多生力军的加入,河西和辽地两地的官员需求,也能得到很大的缓解。 寇季在拿到了吏部呈报的名单以后,大笔一挥,将其中一部分还算有点才能的,送去了河西,另一部分充数的,分配去了辽地。 辽地除了知府、知州以外,其他品阶的官员要求并不高。 维持着地方不乱,关键的时候能跑去找驻军求援就行。 至于治理地方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他们。 辽地只要不出现天灾人祸,只要维持着去岁的方式继续经营就行。 等到随后朝廷招募的三百万兵马彻底在辽地安家落户以后,才会需要地方基层官员去施行朝廷的政令。 如今朝廷招募的三百万兵马中,最先招募的两百万兵马,才刚刚赶到辽地,正在往地方上分配。 剩下的一百万还在招募当中。 等他们全数被分配到了辽地各地,参与到了劳作当中,见识到了辽地广阔的土地资源,以及那些最早迁移到辽地的百姓们丰收的成果以后。 他们必然会在辽地落地生根,想办法写信让家人、族人,迁移过去。 到那个时候,才是辽地最需要地方基层官员的时候。 而这个过程,长则两三年,短则一年。 朝廷完全可以借着这个空挡培养出合格的地方基层官员。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给辽地划分官员,很随意。 让人惊奇的是,寇季在分派完了官员,并且派人送他们赶去赴任以后,赵祯不药而愈。 赵祯病愈以后再次上朝。 满朝文武到的很齐全。 在依例施礼过后。 文官们开始炮轰寇季。 最先站出来弹劾寇季的是参知政事蔡齐。 垂拱殿上。 蔡齐一脸肃穆的面对着赵祯,朗声道:“启奏官家,寇季出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期间,肆意妄为,张狂行事,以至于惹出了许多民怨。 臣请罢寇季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职!” 蔡齐虽然将家中最优秀的子弟和府上最优秀的门客送出去为官。 但并不代表他赞成寇季的做法。 在蔡齐眼里,寇季号召文官家中的子弟和门客出仕为官,为朝廷的兴旺增砖添瓦,他是赞成的。 但寇季用一种威胁、胁迫的方式迫使着文官们交出家中的子弟和门客,他不赞同。 所以他在赵祯病愈上朝以后,毫不客气的出声参奏了寇季。 蔡齐的话,犹如一个引信,瞬间点燃了满朝文臣。 文臣们纷纷出班,细数着寇季张狂的罪行。 他们喊的很凶,声音很大。 一个个像是慷慨赴义的义士。 脸上充满了悲壮和愤怒。 在文臣们接连不断的出班参奏寇季的过程进行了一半的时候。 武臣队列里有人出班,毫不客气的对着文臣就是一顿狂喷。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武臣队列里有人开口,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开口。 一场参奏寇季的浪潮,还没涌到底,就演变成了文武对骂。 垂拱殿一瞬间乱的像是菜市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6章 报仇不过夜的寇相爷 朝堂上一时间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文官之首,遭到文官们集体炮轰,武臣们却集体站出来为其张目。 自从大宋立国到如今,还没出现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赵祯和寇季二人平静的看着文武们吵成一团。 王曾气的是直瞪眼。 蔡齐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他居然将文官之首,往武臣阵营里推。 若是文官之首真的偏向武臣,在朝堂上帮武臣说话,那朝堂上还有他们文臣什么事? “蔡齐……朕罚你一年俸禄,你可有怨言?” 赵祯在满朝文武吵够了以后,缓缓开口。 蔡齐惭愧的低下头,沉声道:“臣领罚……” 赵祯冷哼了一声,不满的扫了一眼文臣们,“四哥乃是文臣之首……你们不仅不集体拥护他,反而参奏他。 你们不仅在打他的脸,也在打朕的脸。 你们是想告诉全天下人,朕识人不明,居然将一个不被文臣所容的人,安放在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 “嘭!” 赵祯拍桌而起,怒喝道:“你们全都是御史?以下克上,你们好大的能耐。” 朝堂之上,弹劾、参奏,自有规矩。 御史才可以无视品阶,肆意的弹劾任何人。 文武两班,也可以随意的参奏。 但是,同为文臣所属,以下克上,特别是克自己直属上司,那就是不守规矩,不被朝堂所容。 当年寇季在提刑司任职的时候,为了对付自己的上官张伦,那也是打着为张伦叫屈的口号。 从头到尾都在说张伦好话,没说过张伦一句坏话。 当时他祖父寇准在朝堂上已经有了极高的权柄。 寇季尚且不能肆意妄为,更何况其他人。 朝堂上一直有句话,叫做各司其职。 每一个官员,都有每一个官员的职能。 若是大家都随心所欲的做事,那朝堂岂不乱了套了。 文臣们听到了赵祯的训斥,一个个垂下了脑袋。 他们大多人脸上没什么悔意。 因为在寇季这件事上,他们不在乎什么以下克上。 他们只想尽的搬到寇季,省的寇季找他们麻烦。 武臣们虽然没得到什么褒奖,但是见到赵祯将文臣们训的狗血临头,一个个仰着脑袋,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往日里在朝堂上。 他们是文臣们讥讽的对象,也是官家训斥的对象。 因为他们学问没文臣们好,没文臣们会说。 所以在斗嘴和诡辩的时候,总是弱文臣一头。 总是会成为承担过错,或者挨骂的一方。 如今形势逆转,他们自然觉得扬眉吐气。 赵祯训斥过了文臣们以后,对寇季冷冷的道:“四哥,你的人,你自己管教,不听话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寇季躬身答应了一声,“喏……” 赵祯哼了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垂拱殿。 寇季在赵祯走后,回身对身后的文臣们淡淡的道:“由于你们中间一些人不守规矩,害的官家斥责了我们所有人。 为了帮你们立一立规矩,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内。 我都会带着人在各衙门里巡查,顺便查验各衙门的卷宗。 有纰漏的,咱们就依照着规矩办。” 文臣们对视了一眼,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深意。 王曾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知道有很多人要倒霉了。 寇季也没有在意文臣们的反应,他目光落在了户部尚书韩阳身上,淡然道:“今日先去户部,看一看户部的卷宗……” 韩阳也没多想,答应了一声。 寇季不咸不淡的摆了摆手,“散了吧。” 此话一出。 满朝文武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着小话,出了垂拱殿。 寇季也出了垂拱殿,先去了一趟政事堂。 又派人回府去带了几个人过来。 然后寇季带着几个人到了户部。 韩阳在户部衙门门口等着,见到了寇季以后,不怎么情愿的主动迎了上来。 “下官……” “行了,不必多说了,直接去卷房。” 寇季知道户部卷房所在,所以不需要韩阳引路,带着自己的人直奔卷房。 韩阳觉得户部的卷宗没什么毛病可以挑,所以就仍旧寇季入了卷房。 寇季入了卷房,差人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了卷房门口。 寇府的人躬身站在寇季面前。 寇季在韩阳等人的注视下,对寇府的人淡淡的道:“你们都是我寇府培养出来的少有的查账能手,我寇府上的算经,你们没少翻阅。 查一查户部的卷宗,应该不是难事。 我要求不高,低于三千贯的烂账,就不要往上报了。” 寇府的人答应了一声。 韩阳站在寇季身后,听到寇季此话,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在户部待了也好些年了。 户部的账目他还是很清楚的。 自从朝廷连着砍了好几茬的贪官污吏后,户部的账目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岔子了。 所以他对寇季的话十分不屑。 还三千贯以下的烂账别上报? 能查出三十贯的烂账,就算是烧高香了。 韩阳鄙夷的看着寇府的人走向了户部的账目卷宗。 寇府的人拿到了卷宗以后,快速的翻阅了起来,如同走马观花。 户部的记账方式,跟寇府记账方式,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所以寇府的人只需要翻阅一遍户部的账目卷宗,就能大致的判断出其中是否有问题。 再加上他们都是经年老帐房,记过的账目和查过的账目多不胜数。 户部账目中存在的问题,根本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老爷,天圣十三年,淮州盐税存在着一万三千贯出入……天圣十四年,存在一万八千贯……” “老爷,天圣十三年,相州水患的赈灾钱粮,存在着三万两千贯出入……具体的需要详查……” “……” 寇府的账房一边翻阅着账本,一边快速的汇报着他们查出的问题。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平静的看着。 韩阳瞪大了眼,惊叫道:“不可能……” 一位正在查账的寇府账房随意的放下了手里的账册,淡淡的说了一句,“作假的方式过于简单,不过比起市面上那些低劣的手段强了不少,瞒过大多数人应该不成问题。不过瞒不过我们。 比如我刚才查过的这本账册,韩尚书可以调取户部存的地方账册的副本,仔细核对一下,就能看出问题。 若是信不过我们,可以从一字交子铺借调三个老帐房核实一下。” 韩阳此刻也顾及不了身份,他开口喝道:“户部的账目经过了最少三次核查,不可能出现问题。” 寇府账房随手拿起了一本账册,一边翻阅,一边淡淡的道:“但是户部的记账方式,还是最早的那种记账方式。 新的记账方式已经在一字交子铺推广了两年有余。 但是户部并没有派人去学习。 户部看不上,不代表其他人看不上。 只要懂新的记账方式的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在旧的记账方式中找出漏洞,从中大肆敛财。” 说到此处,寇府的账房扬起了手里正在观看的账目卷宗,“比如这本,账目上看不出一点儿问题,支出的钱财,账面上不差分毫。 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但是韩尚书应该明白,任何账目都会存在一些或多或少的瑕疵。 像是这种什么瑕疵都没有的,明显是重新做过。” 韩阳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谈不上精通账目,但是他任职户部多年,对账目的了解远超常人。 他知道,任何账目体现到账本上的时候,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中间多多少少会存在着一些瑕疵。 但这些瑕疵,恰恰的证明了这些账目的真实。 反而,那些没有半点瑕疵的账目,必然有问题。 一个地方一年的账目,进进出出的钱财数不胜数,其中必然会出现折损、遗漏。 甚至还有那些三只手,悄无声息的从中取走那么一些小财。 毕竟,百姓们用的是方孔钱。 那么多铜钱堆放在一起,被顺走一两文,也不会引人注目。 你顺一两文,我顺一两文,积少成多,数字可就不小了。 那些做事的官员、小吏又不是什么视钱财如粪土的圣人,面对着轻而易举可以顺走的钱财,他们不动心、不动手,那才是怪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在这一方面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朝廷没办法做到让朝野上下所有人一文钱不贪。 只要够不到入狱杀头的地步,朝廷也不可能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在这种情况下,账目若是还表现的完美无缺的话,其中必然有猫腻。 寇季在韩阳脸色变了以后,幽幽的道:“这么低级的错误,户部不应该犯。其中恐怕另有内情。 你派两个人去一字交子铺,告诉他们管事的,就说是我说的,借用他们几个人过来一起查帐。 省得我的人查出了错账,你们不认。 此外,去大卷房,将我府上的人查出有问题的卷宗一并搬过来。 主账、副账,以及地方的副账,一起核对。 有没有问题一目了然。” 韩阳咬着牙答应了一声。 韩阳闷头出了卷房,照着寇季的吩咐去让人搬其他卷宗,顺便去一字交子铺请人。 寇季的名头十分好用,韩阳派去的人只是在一字交子铺提了一句,一字交子铺立马就派遣了十几个账房赶到了户部。 随后,寇府的人、一字交子铺的人、户部的人,三方核账,从户部的许多账本中,查出了不少猫腻。 相比于寇府的人和户部的人,一字交子铺的人查账十分细致,即便是存在着一文钱的猫腻,他们也要仔细核对一番。 查账的过程持续了三日。 查出的坏账,超出了韩阳的想象。 最初韩阳还觉得户部的账目没有什么猫腻,就算有,顶多也就几十贯而已。 可等三方查账过后,查出的数字,却是韩阳不能接受的。 “寇相,小人等人仔细查验过了,户部的账目问题,多出现在记账方式上。地方上一些人,最早的时候用的是最早的记账方式,作假的痕迹十分明显,能够轻易的判断出来。 可当一字交子铺的记账方式出现以后,便立马有人将其研究了出来,并且用在了地方上。 作假的手段也跟着提升了不少,若不是熟悉新的记账方式的人,很难察觉出其中的猫腻。” 一字交子铺的人在查验完了户部的一部分账目以后,恭恭敬敬的向寇季到处了实情。 寇季点了点头,道:“都辛苦了,我吩咐人在樊楼摆了一桌,你们回头一起去放松一下。” “多谢寇相……” 寇季派人送走了一字交子铺的人以后,在韩阳铁青的脸色当中,淡淡的道:“现在知道你们的问题所在了吧?民间作假的手段在不断提高,记账的方式也在更替。 而你们户部,一直固步自封,沿用着老一套东西,根本没想过在民间出现了不同的问题以后,尽快的去应对。从而为朝廷造成了数额不小的损失。” 韩阳咬牙道:“下官一定想尽办法将朝廷的损失追回来。”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追是要追,但你们渎职,不得不罚。一个侍郎,两个员外郎,算是你们给朝廷的交代。” 韩阳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了寇季。 仅仅一些烂账,就要一个侍郎,两个员外郎? 疯了吧? 寇季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韩阳,“此事交给官家去处置,要的就不是一个侍郎、两个员外郎了。” 韩阳心头一颤,咬着牙垂下了头。 有道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寇季这种身份地位,处置户部,只要一个侍郎和两个员外郎。 赵祯那种身份开口,那韩阳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恐怕就要挪一挪了。 寇季见到韩阳屈服以后,哈哈一笑,对自己的人吩咐道:“去刑部……”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户部。 次日。 户部的一位侍郎、两个员外郎,就被贬到地方上去了。 奏请贬他们的是韩阳,批复的是寇季。 此后近大半个月时间。 寇季先后走访了朝廷的各大衙门。 有些衙门是真有问题,有些衙门问题不大。 但碰到寇季这种存心找茬的,没问题也能给你找出点问题。 最终,光是六部,就敷出了五个侍郎,九个员外郎。 其他衙门也相继有所损伤。 此事一处,朝野上下震动。 无论是文臣,还是武臣,都见识到了这位新上任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权柄。 也见识到了这位新上任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魄力。 他要是不动,风平浪静。 他要是动起来,那就是惊涛骇浪。 寇季原想着差他三轮再收手,可是一轮查过去以后,文官们就服软了。 他们一个个上书为寇季请功,表势寇季走访朝廷各大衙门,肃清了朝堂,让朝廷各大衙门办事效率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寇季见此,就不太好下手了。 政事堂内。 王曾坐在公房的座椅上,耳听着寇季公房出热闹的称赞声,忍不住长叹了一句。 “寇老虎就是寇老虎,不动则已,一动就是地覆天翻啊。” 说完这话,王曾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蔡齐,撇着嘴道:“你说说你,参奏谁不好,偏偏去参奏他。 他不举起屠刀杀人,我们就已经烧高香了。 你们居然还主动凑上去招惹他。” 蔡齐冷哼了一声,喝道:“朝廷是一个有规矩的地方,似他那般不守规矩,肆意妄为,难道不应该被参奏?” 王曾翻了个白眼,“所以你没了一年俸禄。” 蔡齐不屑的道:“一年俸禄而已,我不在乎。为朝廷出力,我性命都能舍弃,区区俸禄算什么。” 王曾没好气的道:“你蔡公高义,倒是我王曾,鼠目寸光了。” 蔡齐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王曾冲着寇季所在的地方撇了撇嘴,“你蔡公为他们,不惜以下克上。如今他们不仅没有领你蔡公的情,反倒跑到对手哪里去捧臭脚了。 你是何感想?” 蔡齐听到此话,动了怒,低声喝道:“一群小人……” 王曾哈哈大笑,从袖口取出了一份奏疏,递到了蔡齐面前,笑眯眯的道:“即使如此,你在我这份奏疏上署上名字如何? 只要官家准了我的奏疏,你的气就出了。” 蔡齐瞪了王曾一眼,拿过了王曾的奏疏,略微翻阅了一下,愕然的瞪起眼,喝道:“你疯了?” 王曾笑着摇头道:“我没疯。” 蔡齐质问道:“没封你上这种奏疏?若是传出去,你王曾以后恐怕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王曾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我王曾说话,向来是言出必行。” 蔡齐咬牙道:“朕让那些官宦子弟出仕以后去穷乡僻壤,他们会骂死你的。” 王曾一点儿也不在乎的道:“只要他们能忍受住穷乡僻壤的历练,成为一个能为百姓做事的好官,我王曾就算是遗臭万年,我也心甘情愿。” 说到此处,王曾看向了蔡齐道:“世人皆赞你蔡齐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怎么,你怕了?” 蔡齐破口大骂道:“皇亲国戚我都不怕,我会怕他们?他们算老几?我们才是中枢的宰相,该是他们怕我们才对,什么时候还反过来了。” 王曾趁机道:“那你就署名啊。” 蔡齐不屑的道:“不署……我跟你平级,岂能拾你牙慧,我要单上一书。” 王曾有些愕然的看着蔡齐,疑问道:“你打算帮我分担骂名?” 蔡齐上下打量了王曾一眼,哼了一声道:“我是怕你一个人独得了美誉。” 王曾哭笑不得的道:“别的事情,或许有拨乱反正的时候,可此事绝对不会有。” 蔡齐满不在乎的道:“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就算有骂名,上面那个肯定比我们多。到时候别人骂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顾及到你我。” 王曾一愣,往寇季所在的公房瞧了一眼,然后放声大笑。 王曾觉得蔡齐说的没错。 论得罪满朝文武,寇季才是专业的。 他们都是业余的。 他们这点儿道行,跟寇季比起来,就是毛毛雨。 别看文臣们现在挤破头了跑到寇季那边去捧臭脚,回头寇季大动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就要骂娘了。 王曾和蔡齐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各写了一份奏疏,递到了赵祯的案头。 赵祯看到了他们二人奏疏内容以后,笑的十分开怀。 像是王曾和蔡齐这种舍己为人的臣子,赵祯那是打心眼里喜欢。 赵祯仔细审阅了他们的奏疏以后,就批了个准字,下发到了政事堂。 寇季看到了两份奏疏摆在自己面前,愣了好久。 “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跟你们两个一起公事,你们就给我看这个?” 寇季一脸不满的对政事堂内的王曾和蔡齐抱怨。 两个老大爷,一人抱着一个茶杯,一左一右坐在寇季两侧,根本没搭理他。 寇季见两个人不搭理他,扬起了眼前的奏疏,道:“这种事情还需要上奏?以你我的身份地位,去担任几次主考,将此事定成惯例,不就行了。” 蔡齐听到此话,忍不住开口,“有些东西,不形成明文,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惯例。” 寇季撇撇嘴道:“话虽如此,可你们完全可以说的委婉一点,让官家去下这个决断,没必要自己担骂名。” 王曾也忍不住了,他重重的放下了茶杯,喝道:“我等身为人臣,岂能让官家担上骂名?” 寇季哼了一声,不屑的道:“你们让官家背的骂名还少?” 王曾和蔡齐齐齐瞪起了眼。 寇季见此,没有再开口说此事。 “既然官家已经批复了,那就照着官家批复的办吧。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王曾和蔡齐闻言,几乎异口同声的道:“凭什么什么差事都让我们两个做,你才是宰执。”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宰执,就应该知道,我处理的都是大事。” “去其他衙门找茬报复,也是大事?” 蔡齐忍不住讥讽。 寇季淡淡的道:“你们只看到了我去其他衙门找茬,却没看到我已经悄无声息的帮朝廷凑齐了一百万兵马,如今已经派人送去辽地了。 最初到辽地的那一批兵马,如今已经相继分到了辽地各处。 他们中间一些人已经开垦出了不少荒地,种出的一些庄稼已经冒牙了。 预计,秋收的时候,会多出千万担的粮食。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7章 渐渐飞来的交趾 王曾和蔡齐愣愣的张着嘴。 上千万担粮食还不是最关键的? 上千万担粮食,能活多少人性命,你知不知道? 你是不是对上千万担粮食的数目有什么误解? 寇季在王曾和蔡齐二人惊愕的神情中,笑眯眯的道:“最关键的是,我和官家已经派人去和交趾郡王交涉了,交趾郡王已经答应将交趾出售给我大宋。” “噌!” 王曾和蔡齐就像是被蜜蜂蛰了屁股一般,猛然站起身,惊恐的盯着寇季。 “出……出售?” “交趾?!” 从他二人出仕到如今,还没听说过一个国朝的全部疆土,还能明码标价的出售的。 交趾郡王将交趾全部疆土出售了,他去哪儿? 到大宋当一个富家翁吗? 听说交趾郡王可是平定了交趾乱局的一代英主,他会甘心到大宋当一个阶下囚? 当然了,这些也不太重要。 反正当大宋满朝文武知道了交趾的粮食一年三熟、一年四熟以后,交趾已经成了大宋内定的粮仓。 交趾郡王出售了交趾去哪儿,他们不在乎。 交趾的疆土,大宋志在必得。 真正让王曾和蔡齐觉得惊恐的是,大宋志在必得的交趾,就这么被寇季和赵祯二人当成了商品,说卖回来就卖回来。 是不是有点过于惊世骇俗? 过于儿戏? 面对王曾和蔡齐惊恐的眼神,寇季笑着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王曾猛然凑到了寇季身边,急声喊道:“政事堂和六部的人都在,鸿胪寺的人也在,没见官家派什么有分量的人出去,你们是怎么谈的? 谁去谈的,敷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 蔡齐也顾不得身份,凑到了寇季面前,沉声道:“现在不是讨论代价不代价的问题,真要是能买回交趾,敷出多大的代价都行。” 王曾愣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在王曾和蔡齐眼里,交趾就是一个能源源不断为大宋输送粮食的大粮仓。 也是大宋彻底走上长治久安的根基所在。 只要大宋有了这一处大粮仓。 那大宋的百姓就彻底不用再为粮食发愁。 大宋民间造反的数量,将会直线下滑,到最后甚至会彻底消亡。 只要民间再无人造反,那大宋就真的可以称一声盛世。 盛世,是所有人所向往和期盼的。 寇季面对王曾的质疑,笑着道:“朝廷是没有出人,可我府上出人了啊。” 王曾和蔡齐皆是一愣。 “刘亨?!” 王曾惊愕的道。 寇季点头道:“刘亨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我大宋封的王爵,虽然王位传出去了,可是他的身份、地位、功绩,不会因此被磨灭。 因此他面对交趾郡王的时候,可以平等处之。 交趾郡王见到他,也能感受到我大宋的诚意。 此外,刘亨熟悉军务,他去交趾,纵然不能跟交趾郡王谈妥买卖,也能暗中帮我大宋打听清楚许多交趾的军情。 若是交趾郡王不同意将交趾出售给我大宋,那我大宋出兵征讨交趾的话,也会有很大的底气。” 王曾和蔡齐二人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刘亨确实是个适合的人选。” 说完这话,王曾仰着头盯着寇季,“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刘亨已经和交趾郡王谈妥了,并且已经派人将此事告知给了你和官家。” 寇季没有隐瞒,他开诚布公的道:“三日前,刘亨来信,说交趾郡王已经答应了将交趾出售给我大宋。并且已经派遣了使者,跟随刘亨一到返京。” 王曾难以置信的道:“交趾郡王还真的答应了?” 蔡齐一脸震惊的道:“很难想象一个国朝的开国君主,会将一个国朝出售出去。” 二人感慨过后,齐齐看向了寇季。 王曾沉声问道:“交趾郡王提出了什么要求?” 寇季眯起了眼,道:“火器、大船、人手、物资。” 王曾和蔡齐闻言,对视了一眼,陷入到了沉思中。 寇季继续道:“我若是猜测的不错,他应该是发现了一处比交趾更大的地方,准备去占土为王,所以才向我大宋提出了这些要求。” “他居然不要钱财……” 蔡齐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寇季笑着道:“他已经看透了钱财的本质。钱财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藏的。他若是想征讨其他的地方,钱财对他而言,是最没用的地方。 他拿到了钱财以后,必然会拿出来从我大宋购买足够的物资。 如此折腾一番,不如直接问我大宋要物资更直接。 中间也省去了倒手的环节。” 王曾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真要是决心征讨另一处地方,钱财对他的作用不大。再说了,他平定了交趾以后,没少敛财,他这些年仗着向我大宋出售粮食,没少赚钱。 所以他手里已经有足够的钱财了,根本不需要再谋财。” 寇季笑着点头道:“不错,所以他只要物资和军备,还有足够的人手。因为他需要足够的兵马去帮他开疆拓土,治理地方。” 王曾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真卖啊?” 寇季咧嘴笑道:“真的……” 王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平复着心情。 足足一刻钟以后,他才平复了心情。 他盯着寇季道:“交趾粮食一年三熟、一年四熟,那么好的地方他都不要,却要图谋其他的地方,会不会其他的地方比交趾还好?” 蔡齐闻言一愣,然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寇季听到此话,哭笑不得,“据我所知,一年四熟是米粮等粮食的极限。” 王曾迟疑着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以前我们固步自封,所以不了解天下,如今放开了眼界,可看到了不少让人惊叹的好东西。 所以天下未必没有更好的地方。” 寇季苦笑着道:“王相,你贪心了。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如今我们还没有将交趾拿到手,你就开始惦记其他地方了。 其他地方虽好,可我大宋不一定顾及得到。 再说了,交趾郡王图谋其他地方,也不一定是其他地方比交趾好。 他有可能是为了避开我大宋这个强国。 也有可能是发现其他地方疆土足够大,远比交趾大的多,能让他建立一个更大的王朝。” 王曾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寇季见此,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以前的大宋,就像是一个将自己关在房门里的家犬,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如今的大宋,像是被他放出来的虎狼。 只要是碰到了好东西,看到了好地方,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照顾得过来,能不能派人去治理。 最先想到的,是先将那些好地方好东西抢过来再说。 如此性子,寇季是真心喜欢。 他希望看到的大宋,是那种奉行着内圣外王之道的大宋。 对内如同圣贤,宽厚、仁慈、普渡众生。 对外称王称霸,刀之所向,不是臣服,就是死。 但如今的大宋,已经将疆土扩张到了一定的极限。 在大宋没有彻底消化现有的疆土的情况下,在大宋没有彻底掌控现有的疆土的情况下,再去开疆拓土,容易被撑爆。 寇季劝诫道:“王相,诚如你所言,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好东西更是比比皆是。但我大宋现在还没有消化辽地、青塘,也没有彻底消化兴庆府、大理府等地,现在再次扩张,是容易吃坏肚子的。 如今我们治理辽地,已经露出了力不从心的姿态。 再去开疆拓土,开出了疆土,也只能鞭长莫及。 就像是百姓们种庄稼。 一个人一头牛,耕五亩地,轻而易举,二十亩,就会有些吃力,一百亩,肯定种不过来。 我大宋治理地方也是如此。 以前我大宋,我们治理起来游刃有余。 现在的大宋,我们治理起来已经有些吃力。 再大,我们会力不从心。 所以,能拿下交趾就不错了。 暂时就不要再惦记其他地方了。 再说了,交趾郡王愿意将交趾让出来,也未必是发现了比交趾更好的地方。 他很有可能是通过我大宋派去的交涉的人,知道了我大宋惦记上了交趾,他惧怕我大宋兵锋强盛,所以不得不让出交趾,去其他地方讨生活。 毕竟,他跟我大宋交易,能得到很多东西。 跟我大宋交战的话,什么也得不到。” 王曾听完了寇季一席话,有些失神的愣了一会儿,回过神以后,哭笑不得的道:“是我贪心了……” 寇季笑着道:“我们身为大国的执政者,贪心是好事。若是不贪心,一味的彰显仁慈,周遭的那些小邦小国,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但凡事要量力而行。” 王曾点着头道:“我只是觉得,天下有那么多好东西,我大宋却不能尽得,实在是有些遗憾。” 寇季哈哈大笑着道:“当初我初入朝堂的时候,鼓动着大宋出兵。我大宋朝堂上有三分之二的朝臣,都想着明哲保身,委曲求全。 可没几个人想着我大宋不能尽得天下的好东西,是一种遗憾。” 王曾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承认,我们都不如你。若不是你引领着大宋走上了征战四方的道路,我大宋现在说不定还在明哲保身,委曲求全。” 寇季十分谦逊的道:“我可不敢将所有的功劳都揽在我一个人身上。”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现在我们该议论的是交趾郡王提出的条件。” 蔡齐在一旁大声的嚷嚷着。 寇季和王曾皆是一愣,对视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王曾向蔡齐赔罪道:“只想着吹捧咱们寇相了,倒是往了蔡相还在一边站着。” 蔡齐瞪了王曾一眼,冷哼着道:“交趾郡王要火器、要大船、要人手、要物资,大船我们想办法给他划拨,物资我们也能想办法凑齐他想要的。 可人手和火器,你们怎么说?” 王曾听到此话,略微沉吟着道:“交趾郡王所需的人手数量恐怕不小。我大宋两次募兵,数次迁移百姓,已经将民间能够抽调的人口抽调的七七八八了,根本不可能再抽出大批人手给他。 至于火器……” 提到了火器,王曾就看向了寇季。 火器如今虽然已经装备到了大宋各大禁军当中。 但是生产和管辖的权力,都在寇季手里握着。 为了防止火器外泄,寇季和赵祯可是给大宋所有人下了死命令的。 外泄一支火器,朝廷是会追查到底的,涉案的人员都是要被杀头的。 上下官员督管不利,也是要被追责的。 不是没有人铤而走险。 但无一例外,都被拿下了。 不是被下面的人检举,就是被上面的人察觉。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火器配备了这么久了,也没传出外泄的风声出来,更没有见到过大宋任何敌人使用火器。 如今交趾郡王要火器,数量恐怕还不小。 给不给,寇季说了算。 其他人纵然点头,寇季不配合,也拿不到火器。 通过其他手段从军中征调一批的话,寇季八成会翻脸。 寇季彻底跟所有人翻脸了以后,会干出什么,谁也不知道,也没人敢去赌。 别看此前文臣们在朝堂上参奏、弹劾过寇季。 给寇季罗列过罪名。 但是请朝廷给寇季定死罪的,一个也没有。 因为没人能承担起寇季彻底翻脸以后的后果。 寇季眼见王曾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笑着道:“火器不给,人手也不给。” 王曾和蔡齐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王曾忍不住道:“火器和人手恐怕是交趾郡王提出的条件中最重要的两项,若是都不给,交趾郡王恐怕就不会跟我们谈。” 蔡齐郑重的点头道:“交趾郡王肯将交趾出售给我大宋,恐怕就是冲着火器和人手来的。此前交趾郡王就不止一次奏请我大宋迁移一些百姓到交趾。 如今可以跟我大宋做交易,他自然会将这个条件摆在首位。”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道:“我大宋百姓,不是货物,亦不是奴仆,怎么能当成货物和奴仆一样交易? 若是我们真的这么做了,那我们和民间那些拍花子的有什么区别? 或许我们连那些拍花子的都不如。 因为他们只是拐卖一两个百姓。 而我们是将大批的百姓送出去任人鱼肉。 此前我大宋虽然迁移了一部分百姓去交趾,但跟买卖无关。 纯粹是官家为了让那些赤贫的百姓活命,主动将他们送出去的。 所以,我们不能将百姓当成货物一样交易。 他交趾郡王若是有能耐,能吸引着我大宋的百姓主动去投靠他。 那我不会说什么。 可他要想从我大宋购买百姓,根本不可能。 我是不会答应的,其他人也别想答应。” 王曾和蔡齐听完了寇季一席话,对视了一眼,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寇季继续说道:“至于火器,目前为至,我还没想将它出售给任何人。所以我不可能将火器给交趾郡王。 他若是退而求其次,向我大宋购买兵甲,我倒是能答应。 但是火器绝对不行。” 王曾和蔡齐二人沉默了一会儿。 王曾突然开口道:“交趾郡王非要火器和人手的话,我们该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交趾离我们而去?” 寇季敲了敲眼前的桌子,道:“那就集结兵马,打过去。我亲自领兵去交趾,问一问交趾郡王要不要火器和人手。” 王曾沉吟了一下,道:“也只能如此了。” 蔡齐点着头道:“谈不妥,就只能打了。毕竟我大宋对交趾志在必得。” 寇季起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交趾的使者入了汴京城以后,我去谈。在此期间,朝野上下的所有政务,就交给二位了。” 王曾和蔡齐躬身道:“义不容辞……” 说定了此事以后。 王曾和蔡齐二人就包揽了政事堂所有的政务,为寇季腾出了足够的时间,让寇季去谋划,去准备谈判。 他们虽然不能直接参与和谈。 但他们也想间接的帮和谈出一把力。 王曾和蔡齐包揽的所有政务以后,寇季就闲下来了。 他也没有再去政事堂,整日里就在府上待着。 时间一晃,一个月就过去了。 刘亨带着交趾的使节,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汴京城外。 交趾郡王向大宋出售交趾的事情,目前为止知道的人不超过一只手。 他们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没有任何人透露口风。 所以交趾使节赶到汴京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自从大宋强势崛起以后,到大宋朝贡的使节多如牛毛。 一个个姿态都很卑微。 汴京城的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 交趾使节到了汴京城以后,便住到了汴京城的驿站里。 刘亨带着一个人,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居住的竹院里。 那人入了寇季的书房以后,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寇季面前。 那人年龄不大,十九岁左右。 跪倒在寇季面前以后,郑重的道:“小侄曹旻叩见寇叔父。” 寇季上下打量着曹旻,道:“你是曹利用的孙儿?” 曹旻仰起头,郑重的道:“曹氏长孙……” 寇季点了点头,道:“当初将你从死牢里提出来的时候,你才一丁点大,一晃眼都长成一个大小伙了。” 曹旻抱着拳,沉声道:“曹氏上下都铭记着叔父的大恩大德。” 寇季摆了摆手,问道:“你祖父可好?” 曹旻道:“祖父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已经很少在处理兵事和民事,如今交趾的大小事务,都是我爹在处理。” “曹渊吗?” “正是!” 寇季感叹道:“这些年让你们在西南东征西讨,不仅没给你们什么奖赏,还从你们手里拿走了许多你们用命搏回来的钱财,你们可怨我?” 曹旻果断摇头,道:“我曹家在西南征战这些年,虽然是我曹家人在领军,可真正出死力的,却是叔父的人。 我曹家今日能问鼎一域,也是叔父所赐。 不敢有半句怨言。”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等交趾入宋以后,你们曹家就不用再为我做事了。我和你曹家之间,也再无恩怨。 以后大家再次相见,是敌是友,全看随后的交情。” 曹旻正色道:“我祖父说了,您在危难的时候救我曹家一门,您对我曹家恩重如山。我曹氏之人,不论在何时何地碰见您,都得行大礼。 我祖父还说,他这些年虽然养了一些野心,但是只要你不开口准许,他就会将野心带入棺材。” 寇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不必如此……我寇季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你曹氏这些年已经做的够多了,对得起大宋,也对得起我。 你们欠我的,欠大宋的,都随着你祖父让出交趾,一并还完了。” 曹旻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寇季问道:“你祖父提出的那几个条件,什么意思?” 曹旻坦言道:“我曹家献出了交趾以后,就没办法再留在交趾,也没办法回到汴京城享荣华富贵。 所以我曹家需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所以需要火器、大船、人手和物资。” 寇季淡淡的道:“我的条件,我已经告诉刘亨了,想必刘亨已经转达给你祖父了。该答应的,我会答应,不该答应的,我一条也不会答应。” 曹旻点着头道:“临来的时候,我祖父也说了,您是一个极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更改。 我祖父说,他提出的这些条件,也没想着让您答应。 他之所以狮子大开口,主要是为了避免外人看出破绽。 毕竟,他献出了交趾,只向大宋讨要一些大船和物资的话,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寇季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你祖父不需要其他军备?” 曹旻坦言道:“不瞒叔父,我祖父从交趾人和大食人手里缴获的军备,已经够用了。叔父您当初可是将大宋近半数的军备出售到了交趾。 那些军备足够我们用很久。” 寇季笑着道:“你们应该是从大宋招揽了不少匠人,已经可以借着那些匠人,造出同等的军备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8章 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曹旻先是一愣,脸上勾起了一丝苦笑,低声道:“不敢欺瞒叔父,我祖父确实断断续续的从大宋招揽了一些匠人,匠人们也确实能打造出大宋禁军原有的军备。 只是大宋的弓弩锻造起来有些费力,目前产量极低。” 寇季闻言,满意的点头,道:“你还算诚实……不错不错……” 听到了寇季的夸奖,曹旻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笑容没在脸上挂多久,就被寇季下一句话给冲散了。 “你们的火器研究到什么地步了?” 寇季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 在一旁倾听的刘亨,流露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曹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躯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寇季盯着曹旻,笑而不语,静等他的答复。 曹旻跪在原地,抿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寇季等了许久,也不见曹旻开口,笑着问道:“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 曹旻依旧抿着嘴,没有开口。 寇季再次笑道:“你不肯说,是曹利用不让你说,还是你曹家上下都打算瞒着我?” 曹旻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叔父,小侄虽然见过火器,可是没怎么碰过,更没见过我交趾有人造火器。 叔父您此前派人造的火器,巡马卫走的时候,尽数带走了。 即便是残缺的部件,也没有剩下。” 寇季忍不住赞叹道:“你倒是聪明,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不愿意说,我就给你讲讲。” 曹旻脸上带着难看的笑容,盯着寇季,似乎在静等下文,也似乎在等寇季裁决。 寇季感叹道:“火器是个好东西,但凡是见过的人,没有一个不想要的。像是你们曹氏这种借着战争起家的将门,对它就更是垂涎欲滴。 大宋境内的将门,都对火器垂涎欲滴。 只是他们清楚,他们不可能越过我拿到火器,所以就只能暂时压下自己的贪心。 不仅不能表露,还得深深的藏着,生怕被我发现了,跟他们决裂。 大宋之外,垂涎火器的多不胜数。 但他们几乎不可能接触到火器,哪怕是话高价购买,也买不到。 你们就不同,你们是大宋之外唯一一个用过火器作战的,也是唯一一个长时间持有火器的。 我就不信,你们不会私底下研究一番。 虽然我叮嘱过巡马卫,让他们严防死守着火器不得外流。 但交趾是你们的地盘,你们要是想瞒过巡马卫,将火器拿过去研究一些日子,还是轻而易举的。” 曹旻听完寇季一席话,脸上的神情连变都没变。 寇季对火器有多重视,大宋内外所有人皆知。 从火器出现到现在,明里暗里研究火器、倒卖火器的人络绎不绝,但无一例外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虽然寇季从未出面处理过此事,但背后一直有寇季的影子存在。 曹旻若是敢承认,寇季就敢兴兵。 寇季见此,面带笑意的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你们曹家有没有研究,你我心知肚明。我既然没有派人将你拿下,就说明我不会因为此事兴兵。 但现在我没有兴兵,不代表我以后不会兴兵。 具体,就要看你曹家坦不坦诚。” 寇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曹旻还是不打算开口。 寇季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淡淡的道:“你祖父难道就没告诉过你,在我面前不要试图隐藏任何东西吗?” 曹旻迟疑再三,咬牙道:“我祖父不会负您,我曹家也不会负您。”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不会负我,那为何连最起码的坦诚都做不到?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火弩流星箭,你们已经应该已经做出来了吧? 但是百虎齐奔你们却始终不得要领。 至于火枪和火炮,你们应该还在门口徘徊。” 曹旻猛然抬起头,惊恐的盯着寇季。 寇季冷哼了一声,“你别这么看着我,也不用怀疑我是不是在你们曹家安插了什么人。我把火器交给你曹家用的时候,就知道你曹家会暗中去研究。 也知道你们曹家能研究到什么份上。 所以我才会放心的将火器交给你们使用。” 曹旻不敢相信。 寇季却成竹在胸。 相差了数百年的东西,不是谁想研究出来,就能研究出来的,即便是东西的构造很简单。 一些技术上的难关,那是寇季亲自攻破的,里面的难度他心里清楚。 没有熟悉火枪和火炮的匠人从中指点,曹家根本就造不出火枪和火炮。 很多东西其实都是一叶障目,但恰恰就是这一叶,足以挡住曹家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寇季直视着曹旻,曹旻没敢跟寇季对视多久,就心虚的低下了头。 寇季见此,也不再穷追不舍。 “看在你祖父此次痛快的献出交趾的份上,我就不追究此事了。回去以后告诉你祖父,让他别费那个心神了。你们研究再久,也不会参破其中的秘密,中间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他只要不惦记大宋,大宋之外的地方,任他取允。 火弩流星箭你们既然研究出来了,那也足够你们出去欺负人了。 其他的军备,你们想要的,都可以从大宋购买。 五年以后,让你祖父派人去我的封地,我会让人将百虎齐奔的秘密告诉你们。 到时候你们也可以配备上百虎齐奔。 至于火枪和火炮,十五年以后吧。 十五年以后,只要你祖父还活着,我可以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出售给你们一些火枪和火炮。 你祖父若是去了,那就再看吧。” 寇季不咸不淡的说着。 曹旻跪在地上听着。 曹旻最大的感觉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掌控着一切,天下的一切似乎都要经过眼前的这个男人裁决。 他如今就在聆听此人对交趾的裁决。 寇季说完了话,见曹旻还跪着,便摆了摆手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没有其他要交代的了。 你去驿馆内待着吧。 你们所需的大船和物资,具体要多少,跟鸿胪寺的人去谈。 你们能要到多少,看你们的本事,我不会参与大船和物资的商谈。 免得你祖父埋怨我欺负小辈。” 曹旻跪在地上,对寇季恭恭敬敬的一礼,“侄儿告辞……” 曹旻道别以后,起身退出了寇季的书房。 刘亨引领着曹旻出了竹院,送他到了驿馆。 入夜以后,刘亨才回到了竹院,一回到了竹院,就直奔寇季的书房。 寇季独自坐在书房里,正在翻阅一本书,听到了刘亨入门,就放下了手里的书。 刘亨入了书房,笑着对寇季道:“四哥似乎知道我要来?”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按理说你风尘仆仆的在外奔波了数月,我应该让你回去洗漱一番,然后歇下才对。 不过,今日我和曹旻的对话,你一直在旁边听着,你心里一定有无数疑问要问我。 所以我就在书房特地等你。” 刘亨笑着脱去了外衣,往书房里的躺椅上一座,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四哥了解我……” 说完这话,刘亨似乎又要说什么,只是还没张口,就听寇季道:“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饭菜,一会儿就送过来。 还有你最喜欢的酒。” 刘亨大喜,笑容灿烂的道:“你可真是我亲哥。” 寇季摇头一笑道:“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有什么想问的,尽快问。” 刘亨闻言,也不矫情,他当即开口道:“四哥是如何断定曹家的人一定会研究火器?”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这是一个蠢问题。换做是你,眼看着火器在你眼前晃悠,随手就能拿过来,难道你就不想拿去研究一番。” 刘亨伸手探入到了怀里,取出了一柄短铳,疑问道:“我需要吗?” 寇季没好气的道:“你是近水楼台,其他人可没你这么好的福气。” 刘亨收起了短铳干巴巴笑道:“我就是觉得曹家的人都是你救下的,他们知道你不喜欢让这东西落在外人手里,他们不该研究这东西。” 寇季沉吟了一下,摇头感叹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你一样守规矩,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你一样,将情谊当成了唯一。 曹利用这些年没违背过我的意愿,事事都按照我的吩咐做。 此次让他交出交趾,他更是痛快的交了出来。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很难得了。 我不能对他要求的过于苛刻。” 刘亨撇了撇嘴道:“可你救了他们全家人的命,他们做事就不该违背你,更不该背着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他们这叫忘恩负义。” 寇季绕有深意的看了刘亨一眼,“挟恩自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太少,所以每当出现一个仁义之士的时候才显得难能可贵。 太祖当年千里送京娘,坐怀不乱,被引为一段佳话。 其中固然有奉承太祖意思,但更多的是赞扬太祖仁义。 若是你送京娘千里,恐怕儿子都怀上了吧。” 刘亨干巴巴一笑,没有反驳。 寇季继续道:“所以说,我们做不到至仁至义,就不能要求别人做到至仁至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刘亨大大咧咧道:“你就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了,我不喜欢。反正我就是觉得,无论是张元也好、曹利用也罢,都是借着你的手起家的,他们不对你唯命是从,就是忘恩负义之辈。” 寇季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我都不计较,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你就不仔细想想,他们能养出今日的野心,是不是我刻意放纵的结果?” 刘亨一愣,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笑着道:“无论是张元所属,还是曹利用所属,手下最强横的兵马,都是我的人。我真要是想弄个死他们,早在他们野心刚冒出苗头的时候,就将他们给弄死了。 我之所以对此不管不问,就是放任他们滋生出野心,然后不断壮大。” 刘亨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盯着寇季道:“你这么做图什么?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寇季淡然笑道:“养虎为患?只要我活着,他们就成不了患。即便是我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也成不了祸患。 至于我图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刘亨一愣,仔细思量了一下,瞪着眼问道:“你惦记西方的黄金城?” 寇季在覆灭了西夏以后,就跟刘亨等人简单的讲过世界上的壮丽,其中就包括西方传说中用黄金铸造的城池。 刘亨等人都记着呢。 寇季笑着道:“黄金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觉得西方有很多富庶之地,我汉人若是不能涉足,以后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遗憾。 所以就想着放纵曹利用和张元滋生出野心,然后代我去西方看看。” 刘亨迟疑着道:“我听你说过,西方的那片土地,未必就输给我大宋。你就不怕他们打到西方去,在西方建立一个跟我大宋相当的大国。 到时候他们携大国之势,东侵我大宋?”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放声大笑,“他们要真有那个能耐,真的能在西方打出一个不输给我大宋的庞大帝国。 到时候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在乎。” 刘亨不解的盯着寇季。 在他眼里,寇季是一个将大宋当成性命一样保护的人。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宋被别人欺辱。 寇季通过刘亨的目光,感受到了刘亨心中的困惑,他笑着道:“到那个时候,谁赢谁输,这天下都是我汉人的。 你……明白吗?” 刘亨愕然的瞪起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寇季说的这个事太大,他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 寇季感叹道:“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西方地域不小,其中有软柿子,也有狠茬子,他们想在西方建立一个不输给我大宋的帝国,难度可不小。 也许奋两三世余烈才能做到。” 刘亨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一世解决不了?”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若是将火器敞开了给他们提供的话,一世当然可以。” 刘亨眉头一挑,“所以……最终的一切还是掌握在你手里?”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 刘亨忍不住感慨道:“世人只当四哥你是谋国之才,却不知道你其实是谋天下之才。” 寇季摇头笑道:“什么天下不天下的,我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刘亨没有回应寇季的话,而是反问道:“咱们还是说回交趾吧。你真的能断定曹利用研究不出火器? 我觉得火器挺简单的,没那么复杂啊?” 寇季沉吟着道:“若是有能工巧匠相助,三五柄还是可以的。但是想大规模的装备到军中,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 刘亨疑问。 寇季幽幽的道:“光是那枪管的用料,就够他琢磨很久很久了。” 刘亨沉吟了一下,问道:“钢铁那么难锻的?我看器械作坊的人锻造起来很容易啊?”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东西是我弄出来的,并且一点儿也不剩的全部教给了他们,他们才能锻造出合格的钢铁。 你去民间找一些匠人试试,看看他们能不能锻造出同样的。” 刘亨挠了挠头。 他不懂这些,所以寇季即便是给他解释的再详细,他还是不懂。 他见寇季说的如此肯定,他就选择相信了。 他再次开口问道:“那你真的打算在五年以后,给他东西?”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东西到了底下人手里,迟早是会泄露出去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我们防守的再严密,别人也会找到空子钻。 与其让他们费尽心机去找空子,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时间期限,等时间到了,果断将东西交给他们。” 刘亨目光闪闪的盯着寇季,问道:“那咱们呢?”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我现在让人给你送一批过去,你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吗?” 刘亨果断摇头。 寇季若是真的派人给他送一批火器过去的话,他也不敢用。 一旦拿出来,见了光,那立马就会被种世衡发现。 种世衡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此事告知给朝廷。 朝廷一旦知道了此事,那场面就会很尴尬。 寇季和刘亨二人到时候就没脸继续在汴京城呆下去了。 “行了,你该问的也问完了吧?厨房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好膳食了。你是去膳堂吃,还是让厨房送过来。” “还是让厨房送过来吧。你我兄弟二人好久没在一起喝一顿了。今晚好好喝一顿,我给你讲讲我在交趾的见闻。” 刘亨笑嘻嘻的提议道。 寇季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到门口去吩咐了一声。 没过多久以后,厨房的人就将酒菜送到了书房。 寇季和刘亨坐在桌前,一边吃喝,一边听刘亨讲在交趾的见闻。 一直到了夜半,二人才各自回房歇下。 次日一大早。 寇季还没醒,王曾和蔡齐就一起杀上了门。 两个老家伙也不问人方便不方便,就急匆匆的闯进了寇季的卧房。 幸亏卧房里只有寇季一个人。 两个老家伙入了卧房以后,一左一右堵在寇季床前,硬生生的将寇季吵醒。 “听说交趾使节入京了?” “那还用听说吗?交趾驿馆门口的守卫都换了,肯定是入京了。” “交趾是不是马上要献出国书,向我大宋纳土称臣?” “人家那是出售,不是投降。” “……” 两个老家伙守在寇季床前,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寇季无奈的睁开眼,睡眼惺忪的瞥了二人两眼,“您二位这是对论奏呢?” 王曾哼了一声道:“我二人得知交趾使节入京,是彻夜难眠,你倒是睡的舒服。” 寇季撇着嘴道:“又没人拦着不让你们睡。” 王曾恼怒的喊道:“交趾前来交涉出售国土的问题,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睡得着?” 蔡齐拦着王曾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说完这话,蔡齐瞪着眼,对寇季喊道:“你赶快起来,去鸿胪寺,带上鸿胪寺的人去跟交趾人谈,争取今日就定下此事,我二人今晚也能睡一个安稳觉。” 王曾重重的点头,“此事不定下,我二人真的是寝食难安。” 寇季无奈的坐起身,伸了个懒腰道:“你们也知道,这是涉及到出售国土的大事,不可能一天就谈的完的。” 蔡齐听到此话,立马道:“那就拉着交趾人彻夜谈。我年轻的时候,出使过多国,谈过不少大事。 这人,熬夜熬不住的时候,耳朵容易聋、眼睛容易花、脑子还容易不好使。 你若是能抓住机会,能为我大宋争取来不少利益。” 王曾见蔡齐传授起了寇季谈判经验,也不甘示弱的开始跟寇季讲起了自己的谈判经验。 寇季耳听着他们两个在耳边叨叨,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谈判,对王曾和蔡齐而言,是天大的大事,对寇季而言。 昨晚就谈完了。 现在去,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王曾和蔡齐在寇季耳边叨叨了半天,见寇季不是伸懒腰,就是打哈欠,两个老家伙也是急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二人在说?” 王曾质问道。 寇季敷衍的道:“听着呢……听着呢……” 王曾果断开口道:“那我刚才告诉你,遇事不决还如何处置?” 寇季愣了一下,随口道:“拖着……” 王曾当即气的吹胡子瞪眼,“什么拖着!明明是逼他们开口,露出破绽,然后我们在里面找空子。” 蔡齐见寇季心不在焉,顿时出起了损主意,“咱们不如占了他的床榻,他若是谈不妥此事,咱们睡不着,他也别想睡。” 王曾一听,立马点头道:“就这么办!” 寇季瞥了两个老家伙一眼,懒得跟他们计较。 他在两个老家伙注视下,起床洗漱了一番,出了卧房门。 两个老家伙就紧紧的跟在寇季身后,一直跟到了鸿胪寺门口,眼睁睁的看着寇季进了鸿胪寺,两个老家伙才放过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39章 弱国无外交! 寇季心里清楚,王曾和蔡齐也不是存心打扰他的美梦。 实在是大宋饿惯了,如今主动送上来一个大粮仓,他们不吃到嘴里,他们怎么也不舒服。 但重要的,寇季昨晚都谈完了。 剩下的不重要的,几乎没啥谈的。 大船也好、物资也罢。 人家要多少给多少就行了。 反正曹利用就算是狮子大开口,也不会太过分。 曹利用真正想要的,寇季昨晚都给了。 曹利用必然知道寇季会猜倒他做了什么。 寇季也知道曹利用想要什么。 所以该许的,昨晚都许了。 如若不然,曹利用也不会在明知道大宋不会给他火器的情况下,还在自己的要求中添加上火器二字。 话是说给大宋听的,但真正要传达到的,是寇季的耳中。 因为曹利用心里清楚,他能不能拿到火器,大宋说了不算,寇季说了才算。 曹利用并没有强硬的要求大宋一定要给他火器,他才肯交出交趾,这就说明他知道寇季的底线在哪儿。 寇季也是看出了曹利用识趣的份上,才给了他一个许诺。 可怜的曹旻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就像是一个工具人。 但他能在寇季和曹利用中间传话,他这个工具人当的也值。 曹利用让他来见寇季,并且见了寇季以后立马就跪,口口声声的叫寇季叔父。 那就说明曹利用就是派遣他来跟寇季攀关系来了。 曹利用显然是要培养曹旻当接班人。 他想让自己接班人见一见寇季,跟寇季攀上关系,以后有什么事情找到寇季头上的话,也会容易一些。 身份地位到了寇季和曹利用这份上,一举一动都有深意。 曹利用若是不提早叮嘱曹旻的话,曹旻见了寇季,不可能跪的那么痛快,更不可能张口闭口叫着叔父。 曹旻如今好歹也是一个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见了赵祯都不用跪的。 平白无故的见了寇季,不可能跪的那么痛快。 救命之恩又如何? 救命之恩在很多人眼中,都比不过身份的差距和利益。 寇季入了鸿胪寺,鸿胪寺上下所有的官员早以在衙门口躬身等候着。 见到了寇季以后,一个个热情的迎了上来。 “见过寇相……” “……” 一众人纷纷施礼。 寇季摆手道:“别那么客气……去将交趾的卷宗准备一下,随后我们去交趾驿馆。” 鸿胪寺卿闻言,急忙开口道:“回寇相,该准备的卷宗,下官等人昨夜连夜就准备好了。” 寇季愣了一下,道:“那就去核查几遍,看看有没有疏漏。” 鸿胪寺卿再次开口道:“回寇相,昨夜三更的时候,下官等人就准备好了卷宗,又连夜核查了四次,确认无误。” 寇季张了张嘴,迟疑再三道:“那你们就去吃个早膳,休息一番。” 鸿胪寺卿愣了一下,急忙道:“寇相,下官等人已经吃过简单的膳食了。” 寇季沉默了几个呼吸,吩咐道:“那就下去睡觉,睡醒了以后再去交趾驿馆。” 鸿胪寺卿愣愣的盯着寇季。 寇季板着脸沉声道:“今日我们恐怕要跟交趾使者彻夜长谈,若是因为夜间犯困,出了什么疏漏,让交趾人钻了空子,那可就不美了。 须知,此次的事情干系重大。 有可能一句话说不好,上百万贯钱财的东西,就轻而易举的许出去了。 所以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鸿胪寺卿听到此话,郑重的道:“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吩咐鸿胪寺的人下去养精蓄锐。” 寇季满意的点了点头,在鸿胪寺衙门里找了个公房,进去以后倒头就睡。 鸿胪寺等人在寇季睡了以后。 一个个是面面相觑。 鸿胪寺少卿脸色苦闷的对鸿胪寺卿道:“王相和蔡相昨夜在此处坐了一宿,盯着我们准备好了交趾的卷宗,又反复核查了一番,临走的时候特地叮嘱我们,等寇相到了,就立马去交趾驿馆。 可如今寇相一到,倒头就睡,我们可怎么办?” “对啊对啊,王相和蔡相问起,我们该怎么回答?若是追责,我们难不成还要推到寇相头上去?” “王相翻脸,还讲点人情味。蔡相翻脸,那是六亲不认。要是被蔡相盯上了,我们以后在朝中可就难混了。” “我们到底该听谁的,上官您给拿个主意啊。” “……” 鸿胪寺一众官员,愁眉苦脸的盯着鸿胪寺卿,等鸿胪寺卿给个主意。 鸿胪寺卿脸色也苦,“王相和蔡相我们得罪不起,寇相我们也得罪不起。王相和蔡相惦记上了我们,我们顶多是被降职而已。 寇相要是惦记上了我们,轻则被发配到边陲去牧民。 重则要掉脑袋。 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们还是听寇相的吧。 听寇相的能活命。” 鸿胪寺少卿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上官言之有理……此次跟交趾人交涉,寇相才是主使,我们只是从旁协助。 他不动,我们也动不了。 回头王相和蔡相问起此事,我们就这么说。 王相和蔡相若是理解我们,我们也算是度过了一道难关。” 鸿胪寺其他人跟着纷纷点头。 “各自会班房歇着,派人在门口盯着,一旦寇相醒了,立马到此处汇合。” 鸿胪寺卿叮嘱了一番。 鸿胪寺上下齐齐点头。 他们相互拱了拱手以后,各自回到了各自的班房。 鸿胪寺卿没有离去,他守在了寇季睡觉的公房外。 寇季一睡就是一个半时辰,睡饱了以后才幽幽转醒。 一出门就看到了鸿胪寺卿坐在自己房门外打瞌睡。 “你这是作何?” 寇季随口问了一句。 鸿胪寺卿猛然惊醒,起身道:“寇相,您醒了?” 寇季疑问道:“你为何不去休息?” 鸿胪寺卿干巴巴一笑,“下官睡不着。” 寇季摇了摇头,没有拆穿鸿胪寺卿的谎言,他吩咐道:“叫上其他人,准备准备,去交趾驿馆。” 鸿胪寺卿立马答应了一声,去召集其他人。 没一会儿,鸿胪寺上下齐齐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也没有训话,略微点了一下人数,带着他们出了鸿胪寺,一路浩浩荡荡的奔去了交趾驿馆。 到了交趾驿馆门口,就看到了曹旻领着一帮子交趾的官员,在驿馆门口等候。 寇季主动迎上去,不等他们施礼,就开口问了一句,“等了很久了吧?” 曹旻带着一帮子交趾官员率先施礼。 施礼过后。 曹旻不卑不亢的道:“没等多久,只有两个时辰。” 寇季一愣,笑着道:“你在埋怨我?” 曹旻赶忙道:“不敢……” 寇季笑着道:“今晚让鸿胪寺做东,请你们去教坊乐呵乐呵,算是给你们赔罪。” 鸿胪寺卿闻言,立马附和道:“理当如此。” 寇季摆了摆手,道:“进去说话。” 寇季说完这话,率先迈步入了驿馆,其他人静悄悄的跟在寇季身后入了驿馆。 寇季的名声很大,威慑力很强。 大宋域内还好,大宋域外盛传,寇季直接间接杀的人,恐怕已经超过整个交趾的人口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对那些交趾的使臣们发号施令,他们没有半句怨言。 他们不知道曹利用和寇季的关系,他们只知道,此次的事情谈好了,大家皆大欢喜,谈不好了,眼前这个凶名赫赫的家伙,就要率领着他麾下那百战百胜的悍军,踏入到交趾。 他们曾经私底下计算过,此人若是率兵踏入交趾的话,交趾能在此人手底下存活的机率不超过千分之一。 至于取胜,没人敢想。 大宋禁军横推辽地的战绩,早已传遍了天下。 交趾比辽地,不过弹丸尔。 估计都不够人家一次折腾的。 上万门火炮往交趾门口一堆,轰击一轮,交趾就得降。 他们是见识过火炮的威能的。 知道那东西就是战场上的利器。 交趾那低矮的城墙,根本经受不住火炮摧残。 寇季入了驿馆,驿馆内的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谈判所需的一切。 寇季毫不客气的往主位上一座,其他人才分别落座。 寇季对鸿胪寺卿点了点头,谈判正式开始。 双方就出售交趾的价钱,展开了一场长久的谈判。 寇季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曹旻亦是如此。 在他们二人眼里,眼前的这一场谈判,就是一个过场。 因为真正要谈的,他们两个私底下早就谈完了。 当然了,在寇季眼里,他是隔着万里之遥跟曹利用谈了一场。 在曹旻眼里,寇季裁决了一切。 谈判从中午谈到了晚上。 双方的嘴就没有停过。 不时的还望向寇季和曹旻。 别看他们谈的很卖力,事实上都是在磨嘴皮子而已。 他们心里都清楚,做主的是寇季和曹旻。 寇季和曹旻不开口,他们谈再多也是无用。 人家不点头,你谈出个结果,也能给你推翻。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得谈。 无论结果如何,姿态得做足。 寇季见大家也累了,缓缓开口,“交使,我痴长你几岁,便称呼你一声贤侄,可好?” 曹旻见寇季开口了,也没有再端着,他微微一礼道:“我自幼学习宋国学问,熟悉宋国礼仪,以寇相的年岁,称呼我一声贤侄,自然不为过。” 寇季点头道:“贤侄,交趾既然答应出售国土,想必已经想好了要向我大宋交易什么。临来的时候交趾郡王可有交给你清单之类的东西?” 曹旻假装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有一份清单,不过只有大船和物资。人手和火器并没有列在其中。” 寇季伸出手,道:“拿过来我瞧瞧……” 曹旻顺手从袖口取出了一份清单,递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拿过了清单仔细的审阅了起来。 “五千条大船……交趾郡王好胃口啊。不过,付出的是交趾的国土,要五千条大船不为过。”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道:“我大宋一次性拿不出五千条大船,官营船坊日夜不休的做的话,一年也不过出三百条大船而已。 多设几坊的话,勉勉强强能造出上千条。 再多的话,匠工不够。 五千条大船,分五年交付如何?” 曹旻思量了一下,开口道:“我交趾可否派人到大宋学习造船的技艺?若是可以派人到大宋学习造船技艺的话,那大宋分五年交付,我交趾可以答应。” 寇季没有多想,点头道:“可以……” 现在大宋造出的大船,多用的是隋唐的技艺。 大宋在沿袭了隋唐技艺以后,又再上面做了一些改良,形成了独有的大宋造船技艺。 由于大宋海贸比较繁荣。 所以造船技艺还是相当厉害的。 但比起寇季和寇天赐一起根据大宋造船图研究出的新船,差了一些。 所以将现有的造船技艺教授给交趾,也没什么。 反正再过个几年,韩地、西阳、大宋,就会出现新的造船技艺。 到时候造出的船只,比现在只好不坏。 而且寇季有心纵容曹利用出去翻天覆地,自然得给予一些技术上的支持。 曹旻见寇季痛快的答应了让交趾人到大宋学习造船技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交趾的其他使节亦是如此。 反倒是鸿胪寺的人,一个个瞪着眼,抓耳挠腮的看着寇季。 他们觉得寇季答应的太痛快了,如此一来,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 但如今寇季这个做主的人在讲话,他们这些个喽啰,又没办法开口。 在正式场合,跟上司唱反调,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 寇季准许了大船以后,又往下继续看物资,一项一项的看。 “棉……麻……丝……布匹……铁料……” 寇季一项一项的看完以后,盯着曹旻道:“要求的数量倒是不少,不过难免有些小看我大宋了。” 寇季顺手将清单放到了桌上,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大宋给你翻倍。” 此话一处,在场的人,除了曹旻,几乎所有人都惊愕的看向了寇季。 鸿胪寺的人差点惊叫出声。 被寇季瞪了一眼后,咬着牙闭上了嘴。 鸿胪寺的人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觉得,就没寇季这么谈判的。 别人都是越谈越少,你主动给人家翻倍的加,你是疯了? 交趾人要的物资可不少,大宋要一次性拿出来,也得好好筹措一下。 翻倍的话,有可能会动摇一些行业的根基。 寇季没有在意鸿胪寺人的反应,他再给交趾所要的物资加倍以后,又淡淡的说了一句,“人手你们就别想了。我大宋臣民,不是货物,不可能任人买卖,更不可能成为生意场上的交易品。 昔日,我朝官家在汴京城城头上,向天下人宣告,凡是动我大宋百姓一人者,我大宋必诛之。 大理不信这个邪,伤了我大宋百姓性命。 我朝前前后后发兵十余万,平了大理。 大理王如今就在汴京城的大相国寺内吃斋念佛。 所以,我奉劝你们,别打我大宋百姓的主意。 任何将我大宋百姓的性命视为草芥的人,都是我大宋的敌人。 我大宋为此,不惜一战。 无论敌人是谁。” 寇季的话说到最后,斩钉截铁。 在场的所有人都从寇季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杀意。 他们都清楚的感受到,寇季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一时间。 交趾使者们,脸色十分难看。 被人如此光明正大的威胁,他们却敢怒不敢言,心里感觉到十分憋屈。 鸿胪寺的人却一脸振奋。 他们总算明白了寇季给交趾索要的物资加注的原因。 寇季就是想用物资,弥补人手这一个环节。 在两方人,两种神情中,寇季再次开口。 “火器没有,想要的话,你交趾可以自己带兵来取。其他的军备都好商量。” 寇季丢下此话,缓缓起身,道:“今日大家也都累了,军械的事情明日再谈,我的话你们也好好考虑一下。 能答应的话,明日你们打开门户,等着我们就行。 答应不了,你们闭着门户。 后日会有人送你们离京。 等你们回到了交趾以后,告诉交趾郡王,做好迎接我的准备。 我去的时候也不多带人,就三十万禁军。 交趾若是能挡下,我们再谈。” 说完这话,寇季甩起了袖子就离开了驿馆。 鸿胪寺的人一个个神情激动的跟在寇季身后,出了驿馆。 寇季一行人一走,交趾使者们纷纷叫了起来。 “张狂!太张狂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张狂的人!”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大宋迟早败坏在他手里。” “……” 交趾使者义愤填膺的喊着。 曹旻阴沉着脸,低声吼了一声,“够了!” 交趾使者纷纷闭上嘴,齐齐看向了曹旻。 曹旻咬牙道:“他是张狂,可他有张狂的资本。他一声令下,三十万大宋禁军齐赴我交趾。可我交趾上下所有人,就算喊破了喉咙,也凑不出能抵挡大宋三十万禁军的力量。 我祖父之所以忍痛将交趾卖给宋国,就是因为知道我交趾抵挡不了宋国的征伐。” “当年大宋伐我交趾黎朝,还不是被黎王打的抱头鼠窜……” 有交趾使臣不服,咬牙道。 曹旻瞪了他一眼,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都是短兵相接,我交趾占据着绝对的地利优势,面对的是不通兵事的侯仁宝等庸才。 现在呢? 大宋有火枪和火炮,还有无数火药做的军械。 我们纵然占着地利优势,也难以抵挡。 一座城池,面对短兵攻伐,我们能当数月。 可是面对火器齐发,一息我们都未必挡得住。 更何况大宋还有狄青、杨文广等能征善战的将军,其兵法谋略,比侯仁宝胜过不知道多少倍。 更重要的是……他……能调动的兵马不止三十万。 他敢疯,大宋皇帝敢陪着他疯,我交趾却陪不起。” 交趾使者们听完了曹旻一席话,咬着牙,屈辱的垂下了脑袋。 这就是大国,全方位碾压交趾的大国。 交趾在面对如此大国欺压的时候,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曹旻在交趾其他使者们垂下了脑袋以后,沉声道:“来之前,我祖父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他交代过我,拿不到火器,就跟大宋要弓弩。 我交趾如今虽然能仿制大宋一些弓弩,但只是小型的弓弩,一些大型的弓弩,我交趾仿制起来还很困难,花费的时间也常。 所以我们必须从大宋讨要到足够的大型弓弩,以及造大型弓弩的匠人。 此事明天需要你们去谈,你们切记,一定要将我交趾需要的大型弓弩和造大型弓弩的匠人讨要到手。” “我交趾付出了一国,难道就带一些弓弩、匠人、船只、物资回去?” 有人悲愤的大喊。 曹旻瞪眼道:“刚才他的话你也听见了,他说不让我们像是货物一样买卖宋人,但没说我们不能请宋人跟我们去做客。 只要有宋人真心实意的跟我们离开,我们就不算违背他的话。” “可我交趾……” “够了……我祖父在海外的基业,你们见识过。我祖父派遣商人搜罗的地图,你们也看过。 我们虽然付出了交趾,但我们得到的东西,却足以让我们在海外,在西方,获得更大的疆土。 往西的吴哥、蒲甘、鹏茄罗、天竺,那个不比我交趾富庶,那个疆土不比我交趾大? 征下了它们,我们足以立一个比交趾更富庶、更强大、更庞大的国朝。” “可……我们人少……” “但我们有远比他们精锐的兵马,远比他们强横的兵甲,破一国,我们便可以借着他们的人口立国。” “……” 就在曹旻向交趾使者展现他们曹氏家族的野望的时候,鸿胪寺的人,正追在寇季身后,一脸振奋的说着话。 “我出任鸿胪寺卿十二年了,从没有见过想今日这般的场面。” 鸿胪寺卿追着寇季的脚步,激动的说着。 鸿胪寺少卿点头道:“以往我们和别国使臣相交,都是小心翼翼的。今日寇相算是让我们开了眼了。” “如此霸道,交趾人会不会接受不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0章 忠臣贤良层出不穷的大宋(今晚一更,明天补……) 鸿胪寺众人担心大宋表现出来的霸道伤害到了交趾人幼小的心灵,于是乎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感受到如芒在背,就知道一帮子鸿胪寺的官员在等他开口。 他也没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大宋乃是天朝上邦,对待番邦小国,自然要行霸道。若是我们卑躬屈膝的去求他们,那我们还算什么天朝上邦? 他们接受不了,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他们若是识趣,买卖在,仁义也在。 他们若是不识趣,买卖不在,脑袋也别想要。” 鸿胪寺的人闻言互相对视了几眼,随后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天朝上邦,就该有天朝上邦的霸气。 以前他们顶着虚假的天朝上邦的名头。对所有使臣都客客气气的。 在别人提出了过分的要求的时候,不仅不能发怒,还得笑脸相迎,祈求人家给一个机会,再商量商量。 如今不同了,他们是真正的天朝上邦,他们有实力也有底气霸道行事。 逢人不需要在笑脸相迎,亦不用害怕担上恶了两国邦交的名头,卑躬屈膝的像个仆人一样伺候着那些使臣。 朝野上下的文臣,其实不怎么喜欢寇季,也不怎么喜欢寇季的祖父。 他们祖孙二人看似位高权重,但却从没有给文臣带来过任何利益。 反倒是没少拿文臣的脑袋立威。 寇准总摄国政的时候,砍了不少文臣脑袋,砍到最后,文臣看到了他瞪起眼,腿肚子都打哆嗦。 寇准在赵祯大婚之日,主动辞仕的时候,文臣们惊叹之余,更多的是一种狂喜。 他们不惜将天底下所有描述圣贤的词语加诸到寇准身上,将寇准高高的捧起来,让寇准高高在上的做一个圣贤,别在到朝堂上祸害他们。 所以,寇准在辞去了仕途以后,快速的成为圣贤,他们有推波助澜之功。 赵祯在设立昭勋崇德阁的时候,将寇准列在了文臣之首,他们拦也没拦。 如今寇准走了,寇季上位了。 寇季虽然没有他祖父那么喜欢杀文臣,但总喜欢跟文臣对着干。 他从文臣口中抠出了不少利益,散布给了百姓。 也让近数十位的高官落马。 如今寇季去文官坐镇的衙门巡视,文官们腿肚子也打哆嗦。 他们一个个都生怕被寇季惦记上。 鸿胪寺的人也害怕寇季。 但害怕之余,也有敬畏。 寇季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强国对待藩属该有的态度。 也让他们领略到了什么叫大国气度。 朝堂上或许会有人觉得寇季此举有些仗势欺人。 可在他们眼里,国与国相交,本就是如此。 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以为你好欺负。 你一味的忍让,别人就以为你是一只没牙的老虎。 礼义廉耻在国与国相交的时候根本起不了太大作用。 只有那些没见识过藩属使节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憎面目的腐儒们,才会觉得礼义廉耻是国与国相交的根本。 处在外交的最前沿,鸿胪寺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拳头,才是硬道理。 从人类诞生起,到如今,就没有变过。 寇季不是那些只知礼义廉耻的腐儒,他在跟藩属使节相交的时候,果断的亮出了拳头。 比别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拳头,悬在别人脑袋上。 给他们形成的压迫,轻而易举就能察觉。 鸿胪寺卿觉得他为官多年,终于碰到了一个真正懂外交的人。 他觉得他这个大宋首席外交官,跟着寇季这样的上司做事,一定不会再像是以前那么憋屈。 “寇相,既然大船和物资的事情已经敲定了,我们是不是该上奏朝廷,尽快准备起来。据下官所知,王相和蔡相对交趾的垂涎,已经不是三两日了。 官家必然也对交趾垂涎三尺。 早日定下此事,我们就能早日将交趾掌控到手。” 鸿胪寺卿回到了鸿胪寺,立马凑到了寇季面前谏言。 寇季刚刚坐下,听到了鸿胪寺卿这话,就感觉到鸿胪寺卿对自己的态度有转变,他满意的点头道:“此事就由你做主好了。明日和交趾人洽谈军械的事情,也由你做主。我就不去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行。我大宋能答应的条件,我今日已经告诉他们了。 他们若是能答应,我们就有得谈,他们若是不答应,那你就差人送他们回去。” 鸿胪寺卿听到此话,对寇季的满意度又上升了一层。 一个懂他,又愿意放权给他的上司,值得他尊重和拥护。 鸿胪寺卿毫不犹豫的点头,“下官明白……下官一定将此事处置妥当。” “那就好,随后的事宜就交给你了。我在此处等消息就行。” 寇季吩咐了一句让鸿胪寺卿下去。 鸿胪寺卿一走,寇季撇撇嘴道:“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收买人心。人格魅力这种事情,我也控制不了。” 寇季几乎敢肯定,只要他给与鸿胪寺卿一点儿外交上的支持和鼓励,鸿胪寺卿立马就能倒入他麾下。 外交,在历朝历代都是重中之重。 历朝历代都有类似于鸿胪寺一样的外交衙门。 只是历朝历代都没有将外交大权交给鸿胪寺一样的外交衙门。 在涉及外交事件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派遣一位重臣,空降到鸿胪寺一样的外交衙门,担任主事,又时候还会空降三五位。 鸿胪寺一样的衙门,看似是一个外交衙门。 可更多的时候,充当的是一个翻译部和杂事衙门。 历朝历代的衙门,很少将外交事务交给鸿胪寺一样的外交衙门独立处置。 从而也导致了许多重臣在被空降到了鸿胪寺一样的外交衙门的时候,最先做的不是研究外交事件,而是先研究一番要交涉的邦国。 一个不了解其他邦国的人,主持着跟其他邦国的外交事件。 中间会闹出多少笑话,可想而知。 交趾存在着一年三熟、一年四熟的水稻的问题,若不是寇季揭穿,恐怕大宋上下根本没有人去刻意关注此事。 从大宋立国之今,没少跟交趾交往。 可此事为何只有寇季提出来,其他朝臣却没有提出来? 其他朝臣难道不了解吗? 不是。 别的衙门寇季说不好,但是寇季敢肯定,鸿胪寺的人,绝对有人了解交趾的水稻,以及水稻的产量。 可为何鸿胪寺的人没有将此事告诉朝廷呢? 不是他们不愿意告诉朝廷,而是他们的千言万语,也敌不过位居高层的那些大佬的一句‘交趾,蛮夷尔’。 在大佬们眼里,蛮夷,能有什么好东西? 蛮夷之地,又怎么可能跟富庶的中原相比。 如此迂腐、愚昧的偏见,因为是从朝中大佬口中说出来的,所以便成了朝野上下的主流。 鸿胪寺的人发出的声音,一点儿波澜也掀不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表现出对外交的了解,以及给鸿胪寺卿放权,让他彻底认可了寇季。 寇季再稍微多表现出一点点,鸿胪寺卿还不倒入他门下? 寇季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鸿胪寺卿以后,自己就在鸿胪寺里安了个家,暂时歇在了鸿胪寺。 竹院没办法回去。 寇季几乎敢肯定,他一回竹院,王曾和蔡齐两个老家伙必然会找上门。 他必须表现出一副在鸿胪寺日夜操劳的样子。 那两个老家伙才不会找上门。 寇季在鸿胪寺住下了。 鸿胪寺却没有因为他歇下而歇下,反而忙的团团转。 鸿胪寺卿自从从寇季手里接下了重担以后,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重视。 鸿胪寺上下忙的团团转。 在寇季眼里,跟交趾使节洽谈军械的事情,顶多需要耗费一天而已。 可鸿胪寺的人足足花了四天。 经过了无数次唇枪舌战,鸿胪寺的人硬生生将交趾使节提出来的军械数量和匠人数量,压到了一个极低的数字。 交趾要求大宋为交趾提供一千三百精通弓弩制造的匠人,以及三万架床弩、三万五千架重弩,以及其他重型弓弩六万余架。 放在往日,交趾这算是狮子大开口。 毕竟大宋弓弩的造价不低,重型弓弩的造价就更高。 像是床弩等重要的弓弩,不仅造价高,而且耗时极长,通常都是以年为单位。 交趾要求的这些重型弓弩的数量,折合成铜钱的话,以千万计算。 但对比一下交趾要付出的东西,他们的要求就不是那么苛刻了。 毕竟,人家付出了整个国土,要一些军械,并不过分。 鸿胪寺的人经过了四日商谈。 将制作弓弩的匠人,由一千三百人,谈到了三百人。 床弩和重弩的数量,几乎减半。 其他重型弓弩倒是没有多大变动。 四日时间,鸿胪寺为朝廷省下了数百万贯钱财。 寇季听下面的人说,堂堂一个鸿胪寺卿,一个朝中大员,为了让交趾人再减一些床弩的份额,拽着人家的袖子,给人家讲了足足一夜的大道理。 最终交趾人没能熬得过他,再原有的减免基础上,又减了三百架。 事实上,无论是寇季,还是鸿胪寺卿,他们心里都清楚。 鸿胪寺能将床弩的数量谈到减半的地步,已经足以给朝廷交差了。 他随后拉着交趾人熬了一夜,纯粹是自愿的。 可就是他这一个自愿,为朝廷节省了一大笔钱财。 当寇季看着鸿胪寺卿满眼血丝的将一份临时追加的减额的文书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寇季很想拽住他问一问。 为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 因为他知道鸿胪寺卿如此卖命,是为了什么。 说为国为家,那都是骗人的。 鸿胪寺卿这么做,为的只是寇季那点微不足道的信任。 寇季将军械的事情全权交给他,他想给寇季一个满意的答卷。 寇季在将一些文书收集齐全以后,盯着那红着眼注视着他的鸿胪寺官员,道:“我会向官家为尔等请功……” 鸿胪寺上下所有的官员,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寇季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会尽量将所有的外事交给你们处理。” 刚才听到寇季要为他们请功没有动容的鸿胪寺官员,听到了寇季此话,彻底动容了。 鸿胪寺卿带着鸿胪寺上下官员,齐齐向寇季施礼。 “多谢寇相信任。” 寇季点了点头,道:“希望你们对得起我的信任。我身居中枢,公务繁忙,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你们。 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点。 那就是跟藩属相交的时候,不要弱了我大宋的名头。 大不了就是一战而已。 他们敢叫嚣,你们就要敢于宣战。 朝廷养的禁军数量马上就要突破九十万。 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扬我国威。 该打的时候就需要拉出去打一场。 不然养的时间长了,容易养废。” 鸿胪寺官员听到寇季这番言论,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寇季。 他们没想到,在这个眼看着就要天下太平的年代,寇季居然还愿意主动求战。 寇季说完了话,没有再理会他们,他拿上了文书,出了鸿胪寺正堂。 等到寇季的身影出现在鸿胪寺正堂门外的时候,鸿胪寺一众人才反应了过来。 鸿胪寺卿率先躬下身,鸿胪寺少卿次之。 随后鸿胪寺上上下下所有的官员,齐齐弯下了腰。 似在恭送寇季,也似在拜服。 寇季拿上了所有文书以后,坐着马车入了皇宫。 赵祯早早的就等候在了资事堂。 王曾和蔡齐也在。 他们时时刻刻都关注着此事。 所以在鸿胪寺谈出了结果以后,他们就已经知晓了。 寇季一入资事堂。 赵祯、王曾、蔡齐纷纷起身。 寇季对赵祯躬身一礼,“参见官家……” 赵祯赶忙摆手,“不必多礼,快跟朕说说谈的如何?” 寇季起身,对王曾和蔡齐略微拱了拱手。 王曾和蔡齐马上恭敬的回礼。 寇季主动跟他们施礼,那是因为他们年长。 他们恭敬的回礼,那是因为寇季地位在他们之上。 朝堂之上,将的是上下尊卑。 有上下,亦有尊卑,而不是只有尊卑。 寇季施礼过后,直起身,从袖口拿出了鸿胪寺整理的文书,一面递向赵祯的方向,一面开口道:“基本上已经谈妥了,就是交趾人要的东西有些多,我们一时半会儿筹措不出来。” 赵祯和王曾三人闻言,脸色一沉。 赵祯沉声道:“只要他们能乖乖交出交趾,朕就是搬空了国库,也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王曾和蔡齐深以为然的点头。 寇季递上了文书。 陈琳代为转交。 赵祯拿到了文书以后,快速的翻阅了起来。 只是仔细看过了文书以后,神情变了。 “就……就这?” 赵祯有些难以置信的拿着文书看着寇季。 赵祯已经做好了交趾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 只是拿到了文书仔细翻阅以后,才发现。 依照常理,交趾此次确实是狮子大开口。 可是此次交涉的事情非常理。 交趾不仅要的不多,而且少的让赵祯觉得不可思议。 王曾和蔡齐见赵祯神色不对,二人抓心挠肝的想快点凑上去瞧一瞧赵祯手里的文书。 只是碍于礼制,他们只能焦急的在一旁等着。 寇季面对赵祯的疑问,点头道:“就这!” 赵祯吐出了一口气,忍不住道:“不可思议……” 王曾和蔡齐二人忍不住了,纷纷开口。 “到底谈到什么地步了?” “……” 赵祯顺手将文书递给了陈琳,示意陈琳将文书送到王曾和蔡齐面前。 他自己盯着寇季道:“朕以为交趾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他们只是要一些军械、大船和物资。 仅凭一些军械、大船和物资,就为我大宋换来了一处庞大的粮仓。 这买卖,朕赚的是盆满钵满。” 就在赵祯说话的时候,王曾和蔡齐已经凑到了一处,将文书仔细阅读完了。 他们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寇季。 在赵祯话音落地以后,王曾急忙问道:“你是怎么逼迫交趾放弃火器和人手的?” 寇季坦言笑道:“我只是跟他们实话实说,我告诉他们,大宋的火器不可能出售,大宋的百姓更不是货物。 此二者不可能交易。 他们若是强求,唯有一战。” 王曾张了张嘴,很想喝斥一句‘胡闹’,但看到了交趾使节在文书上用的交趾官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寇季此举到底是不是胡闹,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交趾已经被寇季威胁到了,他们已经服软了。 蔡齐在寇季说完话以后,忍不住道:“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交趾要求的大船足足有三千只,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按理说在匠人和弓弩上,他们同样会狮子大开口,为何数量这般少。” 寇季笑道:“最初交趾人确实狮子大开口。但经过了我大宋鸿胪寺上下官员不懈努力,最终还是迫使交趾人松了口。 此次鸿胪寺不仅帮我大宋留下了一千能工巧匠,还为我大宋节省了数百万贯钱财。” “鸿胪寺的人这般卖力?” 蔡齐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此次买卖干系重大。 在交趾放弃了火器和人手以后,交趾提出的其他条件,其实朝廷都能满足。 鸿胪寺的人在此基础之上,冒着跟交趾人谈崩的风险,为朝廷节省交易成本,可是十分危险的。 一旦谈崩了,寇季若是一推三五六的话,那鸿胪寺就要有人出来承担后果。 以赵祯、王曾和蔡齐三人对交趾的重视,他们少不了往断头台上走一遭。 可他们如今不仅冒着上断头台的风险,跟交趾人谈了,还交给了朝廷一个满意的答卷。 面对蔡齐的质疑,寇季笑着道:“我一直都觉得,鸿胪寺的人是有能力的。更重要的是,他们比我大宋绝大多数官员要了解藩属、邻国。 他们知道藩属和邻国的软肋所在。 所以他们主持外事,比我大宋绝大多数官员都要好。 所得出的结果,也会远远超出朝廷的预料。 朝廷以前每逢外事,总是派遣重臣前去,却忽略了重臣是否了解藩属、邻国。 更忽略了鸿胪寺卿,也是朝中重臣之一。 鸿胪寺上下的官员,担着主持外事的名头。 可一直都处理的是杂事。 以后,朝廷是不是该尝试让鸿胪寺主持外事。” 赵祯、王曾、蔡齐三人闻言,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他们三个是朝堂上少有的清醒人。 他们知道,朝堂上一直存在着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地位越高,越容易出现自大、傲慢的人。 地位高的人,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总是喜欢对各种事情指指点点。 明明是个外行,非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比内行还内行的人。 就比如工部。 在寇季没出现之前,工部就不算个衙门。 工部上下的官员当中,有近一半人不会绘图,绝大多数人更是看不懂精密的图纸。 偏偏在朝廷兴修水利等工程的时候,他们总喜欢指指点点,向那些真正精通水利等工程的人传授兴修水利工程的经验。 也就是当初工部无权,权力在三司。 不然,大宋营造出的绝大多数水利工程,恐怕都不能用。 “此事稍后再议。” 赵祯在沉思过后,缓缓开口,“拿回交趾的条件既然已经谈妥,那就速速准备起来。尽快跟交趾郡王做一个交割,尽快将交趾拿回来。 看在交趾郡王识趣的份上,朕给他一个许诺。 我大宋之外的疆土,任他取允。 待他另立邦国的时候,朕许他一个国主之印。” 别看赵祯只是一个简单的许诺。 分量却不轻。 要知道在如今大宋的四邻当中,没有一个势力敢称国的。 如今大宋四邻,全部都是王。 称国的全部被干趴下了。 赵祯许多给交趾郡王国主印,算是厚赐。 大宋承认的王和大宋承认的国主,完全是两码事。 “官家仁厚,相信交趾郡王知道此事以后,一定会感激莫名。” 寇季躬身说着。 蔡齐却走出了自己的座位,躬身道:“臣蔡齐有事要奏。” 此话一出,赵祯、寇季、王曾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蔡齐身上,不明白蔡齐要做什么。 赵祯疑问道:“爱卿有何要奏?” 蔡齐一脸肃穆的道:“臣请赴交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1章 赵祯的郁闷 蔡齐此话一出,资事堂内三人都是一愣。 寇季张了张嘴,有心阻拦,但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寇季阻拦蔡齐去交趾,主要是为了防止蔡齐知道自己在交趾的秘密。 但细思了一下,寇季觉得自己担忧有点多余。 交趾的巡马卫已经尽数退出了交趾,他们耗费了十数年培育出的兵马,也随着他们一起退出了交趾,不留一点痕迹。 如今留在交趾的就只有交趾人和迁移过去的宋人,还有执掌者交趾权柄的曹氏一家。 曹利用不是什么蠢人。 他绝对不会在尝到了称王称霸的甜头以后,舍弃一切揭发寇季,顺便将自己也拖入泥潭。 所以蔡齐去了交趾以后,也见不到曹利用,甚至见不到任何相熟的人。 蔡齐能看到的,只有曹利用推出来的傀儡。 所以寇季担心蔡齐会看破自己的秘密,绝对是多余的。 刨去了私心,再看蔡齐奏请前往交趾的事情,就显得有些伟光正大。 像是蔡齐这种大公无私的臣子,在大宋并不多。 以前数十年也出不了一个,现在,隔三岔五的就冒出来一个。 王曾看着蔡齐的目光十分复杂。 当一个崇高的人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其他人总是容易自惭形愧。 虽说前去边陲坐镇的重臣不止蔡齐一个,可真正大公无私的蔡齐。 吕夷简坐镇青塘,是迫于无奈。 李迪坐镇河西,是被满朝文武赶出了汴京城。 王随坐镇兴庆,是赶鸭子上架。 张知白坐镇临橫,是被后浪逼的没办法。 只有蔡齐,是心甘情愿的主动要求去边陲的。 没人逼迫他,也没人赶鸭子上架。 虽然蔡齐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请赴交趾’,并没有说要去坐镇交趾,但是资事堂内的三人都听懂了他的深意。 赵祯有些不敢相信的站起身,盯着蔡齐,“爱卿这是何意?” 蔡齐一脸坦然的笑道:“吕夷简镇青塘,李迪镇河西,王随镇兴庆,张知白镇临橫,没理由我蔡齐镇不了交趾。 我大宋东南西北四方,有三方坐镇着宰辅之才,唯有南方空缺。 交趾乃是我大宋好不容易得来的粮仓,交给其他人经营,臣怕耽误了大事,所以臣自作主张,奏请官家准许臣坐镇交趾。” 赵祯沉声道:“吕夷简、李迪、王随、张知白四人镇守三方,乃是迫不得已。朕又不是昏君,岂会将良臣赶出汴京城。” 蔡齐笑容灿烂的道:“能得官家称赞一声良臣,臣感激不尽。但我大宋如今人才济济,朝堂上不缺臣这么个良臣。 但是我大宋却缺一处大粮仓。 臣初入仕途的时候,见到百姓疾苦,恨不得掏出心肺,任由百姓啃食。 可做官久了,才明白,臣纵然是将浑身的骨头渣子敲碎了喂给百姓,也难以让他们果腹。 如今我大宋好不容易谋到了一处大粮仓,眼看着天下百姓将要脱离饿死的困扰。 臣激动的是夜不能寐。 在我大宋拿回交趾的过程中,臣没有出多少力。 臣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官家守住交趾,守住我大宋百姓的粮仓。” 说到此处,蔡齐对赵祯深深一礼,郑重的道:“还请官家成全……” 赵祯抬着手,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目光有些焦急的落在了王曾身上。 王曾迟疑再三,最终对赵祯深深一礼。 赵祯赶忙看向了寇季。 寇季心中叹了一口气,一边拱手施礼,一边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蔡相心意已决,官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 有蔡相守着交趾,臣相信,朝堂上的贪官污吏,朝堂外的奸商大贾,绝对不敢轻易向交趾的粮食伸手。 蔡相舍弃朝中的高官厚爵,亲自去帮官家看守粮仓,乃是官家的福气,天下人的福气。 此福绵延,足以护佑我大宋数万万黎民衣食无忧。” 数万万以前在大宋是一个虚词,表示很多的意思。 自从一字交子铺的存钱突破了一万万贯以后,数万万就成了个实词。 不过此刻寇季口中,却是一个虚词。 但却代表着美好的祝福。 唯有天下太平,百姓们才会呈现出一个井喷式的增长。 唐初的时候,大唐仅有两百万户,一千万左右的人口。 在经过了数次盛世的催发,人口一路暴涨到了近六千万。 五代十国战乱延续了数十年,足足让四千多万人蒸发。 大宋经过了几十年的孕育,才让人口重新回升了上来。 但想要攀升到万万数,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走。 赵祯见三个宰辅意思一致,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道:“朕允了……” 赵祯在朝里朝外,已经表现的足够霸道了。 但是在面对这些忠臣贤良的时候,依旧有深深的无力感。 别说是赵祯了,就算是被誉为天可汗的李世民,在面对如此不畏生死,一心为公的臣子的时候,也会生出无力感。 王霸之道在他们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你敢杀,他们就敢死。 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死不死,只在乎死了以后,皇帝会不会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多谢官家厚爱……” 蔡齐再次深深一礼。 赵祯无力的挥了一下衣袖,“散了吧……蔡爱卿回府以后好好歇息,朕的赏赐随后会送到府上……王爱卿去一趟户部和工部,让他们加紧筹备交趾要的东西……四哥留下……” 王曾和蔡齐施了一礼,退出了资事堂。 唯独剩下了寇季留在了堂中。 赵祯背负双手,站在座椅前,幽幽的问道:“四哥,朕是不是个昏君?” 寇季疑问道:“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感叹道:“偌大的朝堂,连个忠臣贤良都留不下,朕难道不是昏君?” 寇季正色道:“朝堂上留不下忠臣贤良,有两个原因。” 赵祯做出了聆听状。 寇季继续道:“其一是朝堂上尽是奸佞,根本容不下贤良。其二是国朝兴盛,贤良们愿意奔波在国朝的任何一个角落,为朝廷出力,不愿意留在朝堂上。 前者是昏君治下的朝堂,后者是明君治下的国朝。 蔡相愿意为朝廷出力,不惜以身许国。 可见官家乃是明君。” 赵祯疑问道:“朕是明君?” 寇季笑着道:“官家不妨派人去民间打听打听,看看民间百姓是不是都在称赞官家。” 赵祯迟疑了一下,摇头苦笑道:“朕不做那没脸没皮的事。” 寇季哈哈笑道:“如今民间百姓人人称赞官家是圣明天子,但凡是有人敢说官家一句坏话,立马就会被其他百姓唾骂。 可见官家的圣明已经深入人心。 特别是官家此前在汴京城城头上向百姓们许诺,随后又为了百姓们诛了大理,已经被传为一段佳话,在民间广为传播。 以往,我大宋百姓见到西边、北边、东边过来的人,说话总是底气不足。 如今看到了那些地方来的人,那个不是把腰杆子挺的直直的。” 赵祯跟着笑了,“朕也听说过此事。年前的时候黑汗国派人来觐见,在州桥上跟百姓起了冲突。 三个使节,差点没被百姓打死。 若不是州桥边上的巡所的捕卒即使出现,他们恐怕会被百姓撕的粉碎。 此事闹到了开封府以后,开封府判官略微向着那三个使节说了几句话,差点没被百姓们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一个个直骂开封府判官收了黑钱,居然向着外人说话。 开封府权知府找朕诉说此事的时候,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说到此处,赵祯一脸感慨的道:“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以前外使到了我大宋,只有欺负我大宋百姓的份儿。 我大宋百姓是敢怒不敢言。 萧燕燕那个老女人没死之前,派人出使我大宋,在汴京城里,那叫一个跋扈。 害人的事情一件没少做,偏偏父皇还护着他们。 现在,这江山朕作主,谁敢欺负朕的百姓,朕不仅不会护着他,还会让人弄死他们全家。” 寇季毫不犹豫的道:“官家威武……” 赵祯有点放飞自我,他在听到了寇季此话以后,不知可否的摇头一笑,“这种话,朕不喜欢听,朕的皇祖父听了一辈子,也没见威武到哪儿去。” 寇季笑着道:“臣只是想告诉官家,官家治下的大宋,如今正在大踏步的向盛世迈进。官家确确实实是个明君。” 赵祯感慨道:“明君也好,昏君也罢,朕眼看着贤良离朕而去,心里总是不痛快。” 说到此后,他向寇季坦言道:“从朕登基到如今,所用的重臣,不是朕的父皇留下来的,就是朕大娘娘留下来的。 朕自己擢升起来的重臣,只有你和蔡齐。 所以蔡齐离开,朕舍不得。 虽然他有些古板,但是他做事真对朕的脾气。” 寇季感叹道:“人各有志,蔡相看到了我大宋以后离不开交趾,所以他情愿舍弃了相位,也要去交趾。 官家应该为有如此良臣庆幸才对。 再说了,臣子不是只有在汴京城才能做事,出了汴京城,一样能做事。 李迪耗费了十数年,将一个贫瘠的河西,治理成了一个西域明珠,就是明证。” 赵祯迟疑了一下,点着头到:“前些日子你在忙交趾的事宜,并没有关注李迪的奏疏。李迪在收到了朝廷分派给他的官员以后,又想朝廷要地。 说是河西人口已经突破到了一百多万了。 最初那些西域女子诞下的孩子,已经开始做事了。 李迪奏请朕将你们几家在河西占的地分下去。 让那些已经可以做事的孩子们有立足之地。 朕原本想准了此事,毕竟从你们几家收上来的地,就是为了分给百姓的。 但随后吕夷简上了奏疏,说是如今青塘除了牛羊、马匹、野兽、草场,什么都没有。 他跟朕说,元山部的元山,像是个土匪,把青塘的人几乎都搬空了。 剩下的那点人,被前去就封的李家的人顺手牵羊给弄走了。 如今青塘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人。 朕思量了一下,准备将青塘的疆土分给那些孩子们。” 寇季听到此话,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还是别这么做为好,李迪要是知道了你的心思以后,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吊死在府门口。 他辛辛苦苦十数年,好不容易培养出的苗子,最终却便宜了吕夷简。 他要是不大闹一场,那他就不是李迪。 当初满朝文武将他赶出汴京城的时候,丝毫没有给他面子。 如今他也不会给满朝文武面子。” 赵祯一愣,皱起眉头道:“可青塘如今一个人也没有……朕倒是想从腹地迁移一些百姓出去。可从我大宋开始征战,到如今,前前后后迁移出去的百姓,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如今各地的乞丐、懒汉、赤贫的百姓,几乎都被挖空了。 以前各地官员是成堆成堆的往汴京城里送人。 如今一年也未必能送上来一个。 比罪囚还稀缺。 朕若是再打着募兵的幌子迁移百姓的话,恐怕就会被人揭穿。 到时候不仅没办法往青塘迁移百姓,往辽地迁移百姓,恐怕也会遭到诸多的阻拦。”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将罪囚发配过去。” 赵祯依旧皱着眉头,他刚要开口,就听寇季又道:“允许他们的家眷一并迁移过去。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只要愿意在青塘落户,就可以酌情减刑。” 赵祯听完此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大宋的罪囚如今也没多少啊。给了吕夷简,王随和张知白恐怕不会乐意。” 很难想象,曾经因为贫寒的百姓太多而救济不过来的大宋,如今却在为抽调不出人手而发愁。 大宋的兵马在经过了一次裁撤以后,数量锐减。 可随着大宋不断的征战四方。 不断的开疆拓土。 大宋所需的兵马数量又提了上来。 如今大宋的兵马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裁撤之前。 禁军的数量已经快要超过九十万了,地方兵马就不必多说。 朝廷通过兵马在边陲落户,分房子分地的政令,成功的将大宋腹地一部分的百姓迁移了出去。 断断续续的迁移了许多次,每一次的数量并不是很大,看着不多。 但是细细统计一下的话,就会发现。 朝廷近些年断断续续已经迁移出去了大几百万人了。 如今还有大几百万人等着迁移。 只要他们家中的子弟到辽站稳脚跟以后,大宋朝规模最宏大、数量最多的一次大迁移,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在完成了这一次规模宏大的迁移以后,大宋腹地的人口将会锐减。 各种人口锐减带来的后果将会此起彼伏的涌过来。 首先可以预料到的就是用工荒。 各地的豪门大户一定会因为用工缺少,停下许多生意。 一些粮食等农作物的种植,也会大规模锐减。 其连锁影响是巨大的。 赵祯清楚背后的影响,所以在青塘缺少人手的情况下,没敢再次使用募兵的法子向青塘迁移人口。 寇季也知道影响,也知道这种影响很难避免。 所以没有提到过让赵祯向青塘迁移人口。 “哎……” 赵祯长叹了一声,盯着寇季道:“朕现在最担忧的是,交趾拿回来了,让谁去种。” 赵祯现在恨不得让大宋一夜之间变出几千万人口,好将大宋多有的疆土都利用起来。 寇季笑着道:“官家不必困扰,治理江山就是如此,一个麻烦解决了,另一个麻烦就会冒出来。 我们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的将这些麻烦解决。” 赵祯疑问道:“那你说说,朕如何解决交趾的人口问题。” 寇季笑呵呵的道:“这个问题臣早就想过了。我大宋占据了交趾,交趾人肯定很快会离开交趾,交趾的兵马也是如此。 我们可以从各地地方兵中各征调五百人,以安定边陲为名,将他们调遣过去。 永宁军的辖地,也可以从邕州,替换到交趾。 永宁军到了边陲以后,往边陲一震。 地方兵就可以化身为百姓,在交趾开垦良田,种植庄稼。” 赵祯听到此话,哭笑不得的道:“如今我大宋的地方兵中,有五成都成了耕农了。” 河西的地方兵在种田、兴庆府的地方兵也在种田、燕云十六州的地方兵也是如此。 最夸张的还属于辽地。 禁军闲暇了都得看管着那些罪籍去种田。 寇季跟着赵祯笑道:“我大宋如今疆域大了,所需要的兵马也就多了。养这么多兵马可是需要钱的。 那些兵马非战时,除了操练,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的。 若是不有效的利用起来,那就是浪费。 像是我大宋此前的厢军,大部分除了混吃等死,什么也不做,什么也做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大宋大批的钱财都会耗费到了军费中。 如今,朝廷只需要提供将士们所需的军备就行,将士们所需的钱粮,完全可以自己种。 朝廷不仅养活了数量庞大的兵马,还借着他们为朝廷赚的不少钱。 远的不说,就说刚刚到手的辽地。 去岁一年收获的粮食,不仅满足了他们自己的温饱,还让朝廷跟着大赚了一笔。 这笔钱,发放了他们的饷银以后,还剩下不少。 而这些钱,朝廷刚好可以用来在辽地推行蒙学。 虽说还差了一些。 但却开了一个好头。 要是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朝廷派钱给他们的话,那朝廷有多少钱都填不满。” 赵祯点了点头。 如今的大宋禁军,那是绝对的职业兵。 大宋的地方兵更像是唐朝的府兵。 战时为卒,闲下的时候就是百姓。 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宋的地方兵,不种自己的田,种的都是官田和新开垦的荒田。 大宋的将士,不像是黑汗国的将士。 黑汗国的将士,除了上马烧杀抢掠以外,什么也不会。 大宋的将士,上马就是能征善战的悍卒,下了马人人都是伺候庄稼的好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廷让他们种田的时候,他们就能种,还能种好。 在一亩地产粮交够了朝廷的,剩下的可以当成货物卖给朝廷的政令激励下,将士们种田的情绪十分高涨。 此事是寇季和赵祯经过了多番调查以后定下的。 他们定下的标准,不仅确保了朝廷有得赚,也确保了将士们能捞到一点儿油水。 就是这点油水,足够让军中上下的将士嗷嗷叫。 他们有自己的军饷,再加上这么一点点外快,收入还是很丰厚的。 每一个季度末,回家探亲的时候,给家里割一斤肉或者扯一尺布,看着家里的老人、妻子、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他们就算是再辛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大宋的男丁,甚至可以说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男丁,都是这样的。 自己在外面再苦再累,只要能用苦和累换来家里人灿烂的笑容,他们心里就暖烘烘的。 寇季提出的从各地调遣地方兵只是权宜之计。 但是足以应对交趾人手不足的情况。 赵祯在和寇季商量妥当此事以后,就拉着寇季一起去用膳。 吃过东西以后,又跟寇季一起商量了一下对蔡齐的封赏。 如今的大宋是公平的,你付出了什么,就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虽然功利也一些,但总比光吃饭不干活要强。 没人会对此事有所不满。 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指责什么。 因为有资格用道德指责寇季和赵祯太功利的人,如今不是在天圣馆内研究学问,就是在各大书院里教书。 名宿大儒,各有所求。 所以他们向大宋贡献力量的方式不同。 那些淡泊名利,甚至不喜欢跟人凑在一起研究学问的名宿大儒。 在得知了大宋广推蒙学以后,也默默的站出来为大宋出了一把力。 他们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各地的蒙学,成为了蒙学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先生。 看着那些稚嫩的面孔跟着自己牙牙学语,心里十分舒爽。 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几个人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抨击寇季和赵祯。 大宋要圣贤有圣贤,要教化有教化。 特别是教化,做的比历朝历代都好。 就凭借这一项功绩,足以让那些喜欢拿道德说话的人闭上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2章 天上掉下来的两个便宜学生 寇季陪着赵祯商量到了半夜,给蔡齐将公爵晋升到了一等交国公,给蔡齐的两个儿子,晋升了六级。 然后吩咐人草拟了圣旨,叮嘱了陈琳明日派人去宣读以后,才离开了宫里。 寇季回到竹院的时候,向嫣已经睡下。 竹院内外,只有门房和自己的书房亮着灯。 寇季很好奇,府上什么时候出了一个秉烛夜读的大才,忍不住向书房走去。 在寇季的印象里,寇卉是一个抡拳头多过写字的人,她要是能秉烛夜读,老母猪大概能在树上跳舞。 赵润入夜以后,必然回宫,从无例外。 曹皇后对赵润期望很大,所以对赵润管束极其严格。 赵润也就是在寇季身边的时候,勉强能放纵一下。 离开了寇季,他要么是一个人人尊敬的寿王,要么就是一个乖巧的儿子。 所以赵润不可能在寇府上秉烛夜读。 “难道是赵絮?” 寇季带着好奇的心思入了书房,一进门就看到了四个人在自己的书房。 两个坐着,两个站着。 四个人静悄悄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坐着的两个寇季认识。 一个是竹院的半个主人,刘亨。 另一个就是今日在资事堂内被赵祯赞为贤良的蔡齐。 蔡齐身后站着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跟寇季初入汴京城的时候一半,另一个跟寇季最初见到的刘亨一般大。 两个人眼珠子很灵动,不断的在寇季的书房里乱撇。 似乎寇季书房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心。 刘亨是一个纯粹的人。 蔡齐亦是如此。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坐的很分明。 一文一武,无话可谈。 寇季入了书房看到了四人以后,哈哈笑着道:“蔡公到访,蓬荜生辉啊。今日蔡公离宫以后,官家每每提起蔡公,就赞叹蔡公有可能会成为我大宋第二圣贤。” 蔡齐起身,一边向寇季施礼,一边正色道:“见过寇相,寇相应该清楚,下官不喜欢那些奉承之语。” 寇季一愣,笑着道:“蔡公如今还是参知政事,不必自称下官。” 蔡齐盯着寇季道:“你称呼我为蔡公,却不是蔡相。这说明,官家已经定下了我的身份。” 寇季感慨着道:“跟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真是没劲。” 蔡齐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刘亨起身,对寇季道:“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去睡了。” 有道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刘亨和蔡齐根本就是两种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蔡齐深夜到访,必然有要事。 寇季不在,刘亨出于礼节招待一下。 寇季回府,刘亨也就该离开了。 寇季点了点头。 刘亨出了书房。 刘亨一走,蔡齐赶忙对身后的两个少年道:“还不见过寇相?” 两个少年不卑不亢的向寇季施礼。 “学生见过寇相……” 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自称了一声学生,证明自己是个读书人。 之所以没有自报家门,一是为了不给寇季留下一个攀附的印象,二是为了等蔡齐这个长辈介绍。 蔡齐若是想让他们以后跟寇季混,自然会介绍他们。 若是不想,他们上杆子的自报家门,会引起蔡齐不快。 寇季笑着点了点头,侧头询问蔡齐,“你的学生?” 蔡齐摇头,“老友的弟子,知道我今夜来拜访你,所以跟过来见一见世面。” 寇季一边请蔡齐坐下,一边笑道:“能得你蔡公看重,必然不凡。” 蔡齐再次摇头,道:“天下英杰,在你面前,都黯然失色。” 寇季坐定以后,吩咐守在门口的仆人重新上茶,然后笑着道:“我可从没有见过你奉承人,即便是皇亲国戚,你也会指着人家鼻子骂。 我的身份,比起皇亲国戚,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如今在我面前说好话,怕是有所求吧?” 蔡齐长叹了一声,道:“我果然适合骂人,不适合奉承人。” 寇季哈哈大笑。 能把这种话说的大义凌然的,也只有蔡齐。 张知白的话,可能会谦逊一点。 寇准的话,会霸道一些。 蔡齐在寇季的笑声中,开门见山的道:“受老友所托,想向寇相求两个文昌学馆的名额。” 寇季听到此话,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淡然笑道:“想上文昌学馆,完全可以等明年文昌学馆考核啊?” 蔡齐坦言道:“就是因为等不到明年,所以才想向寇相讨一个方便。” 寇季沉吟着道:“以你的身份,从文昌学馆讨一两个名额,应该很容易啊。” 蔡齐苦着脸道:“去过了……人家将你祖父写的字往我面前一戳,告诉我,只要我能写出一样的。别说是破例录两个学子入学了,就算坐在文昌学馆山长的位置上,将文昌学馆的规矩改的面目全非,他也认。” 文昌学馆的山长让蔡齐写一副跟寇准的留字一模一样的,指的可不是字,而是分量。 蔡齐虽然被赵祯赞为贤良,可他并不是圣贤,写不出跟寇准分量相同的字。 寇季感慨道:“他这不是为难人嘛。” 蔡齐哭笑不得的道:“人家自己就是一个比我高了不知道多少的文坛大儒,我哪敢在人家面前托大。 他虽然为难了我,却也给我指了一条明路。 他告诉我,文昌学馆从创立到如今,只有你寇相推举的人可以破格入馆。 因为你寇相有一双伯乐的慧眼,你看过的人,就没有差的。 今日,我就带两个后辈来见见你。” 寇季瞥了蔡齐身后两个少年一眼,笑着道:“你是打算让我考量他们吗?世人皆知我不学无术,我可考量不了他们。” 蔡齐闻言,摇头笑道:“你虽然不喜经书,但杂艺百业,以你为宗。学问,可不仅仅指的是经书。” 寇季笑着道:“蔡公抬举了。” 蔡齐笑而不语。 他虽然不喜欢寇季,但寇季做出的成就他不得不认。 世间名宿大儒不知凡几,可被百姓们奉在家中的,却只有这个不学经书的人。 商家以他为本,农家以他为根,匠人更是将其奉若神明。 门生一个个都是惊天之才。 做的都是惊天之举。 笑话他不学无术的人,才是真的不学无术。 在一个以经书为主导的社会,通过旁门杂类,得到了所有人敬重。 那就是一个大学问家。 毕竟,用经书征服所有人容易,用旁门杂类,可就难多了。 寇季见蔡齐是铁了心要推举这二人,便哭笑不得的道:“既然蔡公诚信保举你二人,就说明蔡公十分看好你们。 我给蔡公几分薄面。 给你们一个自我举荐的机会。 只要你们的言语能够打动我。 我让你们进文昌学馆。” 蔡齐闻言,忍不住道:“非常人,果然用非常之法。我当初见他们,可是考校了半天学问。” 寇季大大咧咧的道:“我不喜欢经书,所以经书上没什么可问的。” 蔡齐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两个少年道:“还不谢谢寇相。” 寇季摆手道:“不必,直奔主题。你们谁先来。”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 年长的突然往前一步,盯着寇季拱手道:“学生曾巩……” 说完这话,便没有下文了。 另一个跟着往前一步,拱手道:“学生王安石……” 说完这话,亦是没有下文。 寇季听到二人的名字,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好傲气的小家伙!” 曾巩和王安石年少气盛,他们觉得,他们已经在汴京城年轻人当中小有名气,他们只需要通禀了姓名,寇季就应该知道他们有才。 曾巩和王安石并不是旧识,也不是同乡。 他们是在汴京城里结识的。 由于都是宦官之后,又都比较傲气,碰到了以后,难免比划一番。 经过了一番比拼以后,自然心心相惜。 毕竟,两个人都是少有的伶俐人,同辈之中鲜有对手,好不容易碰到了对手,自然很容易引为挚友。 说来也怪。 以王安石的出身,在他没有出仕之前,是绝对不可能走到寇季面前的。 毕竟,他爹就是个县官。 县官如今连登上竹院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他的儿子。 不像是曾巩,祖父是已故尚书户部郎中、谏议大夫曾致尧,父亲是太常寺少卿曾易占,正四品的官,在朝堂上也算是一方大员。 史书上,曾巩的父亲曾易占,因为遭人陷害,在任职了几任县令以后,就丢了官,被发配到了广南。 但由于寇季的出现,影响了整个大宋。 也间接影响了曾易占的命运。 曾易占不仅没有遭人陷害,反而因为刚直不阿、政绩斐然,屡屡升迁,最终升任到了太常寺少卿的位置上。 由于曾易占性子和蔡齐相近,所以蔡齐将其引为了朋友,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王安石这个小家伙,纯粹是运气好。 他在和曾巩成为至交好友以后,就被曾巩带着拜会了其他的好友,混了不少名声。 不仅如此,在曾易占想要把王安石送到文昌学馆读书的时候,他又恰巧在曾府借助。 曾易占人虽然刚正,但并不迂腐,性子还十分豁达。 见王安石是个可教之才,就一并捎带上了。 王安石就这么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蔡齐听到了王安石和曾巩只通姓名,不说其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想起了老友的另一项重托,他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少年人有傲气,他并不反对。 毕竟,少年人若是没有锋芒,那算是什么少年人。 可你傲气也得挑人。 在这位面前,天下间的才俊,没人有资格傲起来。 这位的功绩,已经可以和史书上最最顶尖的那一批人相提并论了。 他也只是担心这位误入歧途,所以才一直对这位表现出不喜,提醒着满朝文武防着这位。 但对这位的成就和功绩,他还是十分认可的。 在这位面前,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也是能傲的? 人家的功劳簿和成就簿翻出来,能压死你们。 寇季似乎看出了蔡齐的心思,笑着道:“少年人嘛,有点傲气实属正常。想当年我初入汴京城的时候,也是满腹傲气,直到现在,胸中的傲气都没有散尽。” 说到此处,寇季看着王安石和曾巩笑眯眯的道:“有傲气的人很多,能一直傲下去的人,才算是人物。” 王安石和曾巩闻言,对视了一眼。 寇季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心里清楚。 寇季就是拿自己举一个例子,告诉他们,一时傲不算傲,一直傲,那才是真傲。 蔡齐听到了寇季敲打王安石和曾巩,立马开口喝斥道:“快不快快谢过先生指点。” 寇季一愣。 王安石和曾巩也是一愣。 不等寇季反应过来。 王安石和曾巩已经快速的弯下了腰。 “多谢先生指点……” 寇季有些发愣的看向蔡齐,“蔡公,你这是……” 蔡齐罕见的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干笑着道:“老友说了,若是能拜在你门下,那更好。 我这性子不适合求人,所以只能略施小计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蔡公,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地道了。” 蔡齐见到寇季吃瘪,似乎很开心,他畅快的笑道:“反正这先生也叫了,我出去以后就宣扬出去。 你要是毁诺,那丢的是你寇府的人。” 寇季长叹了一声道:“原以为你蔡公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没想到……” 蔡齐笑着道:“刚正那是对权贵、对朝廷、对百姓。对亲朋好友,若是守着刚正,那就不是刚正了,那是老古板。 老古板,可没资格入朝。” 寇季听到此话,无话可说。 能入朝的,确实没几个食古不化的蠢货。 纵然是有,多半也是装的,都怀有着某种目的。 有谋财的、有求官的、也有求名声的。 也有害怕变通带来的麻烦的。 也有想在朝堂上混日子的。 以前寇季在朝堂上碰见的那些食古不化的蠢货,大多就是为了求名、求官、求人关注,还有一些是为了保护他庇佑之人的资产。 你看人家在朝堂上说糊涂话,可背后是人是鬼,谁也说不清楚。 毕竟,一个刑不上大夫的潜规则,给予了他们胡说八道的保护伞。 他们根本不怕说错话被砍头。 如今寇准、赵祯、寇季三人铁血的杀了一场,将刑不上大夫杀成了一句笑话。 如今在朝堂上说蠢话的,不是为了求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钱财。 就像是蔡齐此前在朝堂上弹劾寇季。 明知道会被喷,也知道有可能会受罚,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弹劾了寇季。 他弹劾寇季是为了给那些文官们当马前卒吗? 他不是,他是为了借此提醒寇季,别在朝堂上肆意妄为,有人盯着你呢。 寇季也是知道蔡齐的心思,所以懒得跟蔡齐计较。 不然以寇季睚眦必报的名声、阎罗王的性子,蔡齐早就被埋进土里了。 寇季在蔡齐的笑声中,瞥了王安石和曾巩一眼,感叹着道:“所以我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两个学生?” 蔡齐笑着问道:“嫌少吗?明天我再给你送几个。我知道他二人有些天赋,所以才送到你门下。 若是知道你来者不拒的话,那我顺便也将我的孙儿一并送过来了。” 古人就是这般,好机会送给别人,也不一定会留给自己的子嗣。 有人或许觉得此举很傻。 但其实人家一点儿也不傻。 手里握着庞大的资源,自己的儿孙若是太平庸的话,那就得学会投资英才。 英才上位了,念及香火情分,自然会庇佑他的儿孙。 这远比他将庞大的资源浪费在自己那没办法培养的儿孙身上要强。 平庸的儿孙,就算用资源推上去,最终也会掉下来。 还不如让儿孙背靠着大树乘凉要好。 若是英才十分拔尖,顺手嫁一个闺女过去,立马就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借着姻亲拉关系,可不仅仅是皇家的专属。 满朝文武也是这么干的。 不然也不会有政治婚姻这一说。 就拿王安石和曾巩而言,曾巩的父亲曾易占在得知了王安石是英才以后,立马让自己的续弦吴氏,也就是曾巩的生母,写了一封长信给曾巩的外祖父,邀请吴氏族内适龄的姐妹到汴京城游玩。 具体什么,曾易占没有名言。 但是曾巩的外祖父看到了吴氏的信以后,立马会明白其中的深意。 寇季听到了蔡齐的话,没有回应,反而摇头道:“蔡公应该知道我的处境,你确定他们两个跟着我,无碍吗? 此前在朝堂上,蔡公可是对我喊打喊杀的。” 言外之意。 他一个弄不好,很有可能就在朝堂上混不下去。 他的学生,到时候可是要受牵连的。 蔡齐听到此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前我确实担心,但跟你相处了这么多日,又审阅了你的学生从各地递来的奏报以后,我就知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到此处,蔡齐看着寇季道:“你要做什么的话,早就做了。犯不着等到现在,做一些得罪人,不讨好的事情。” 寇季愣了一下,盯着蔡齐笑道:“蔡公仅凭几日相处,以及几封奏疏就断定了?” 蔡齐直言道:“我又不傻,谁真心为国,谁包藏祸心,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再说了,你和官家以募兵的名义将大宋腹地一大批百姓骗到辽地。 等大宋腹地的那些豪门大户回味过来。 朝野上下将会骂声一片。 他们又不可能骂官家。 所以就只能骂你了。 在一片骂声中,你要是能成事,那就怪了。” 毕竟,成为了一个朝野上下所有人都讨厌的人。 很难再领着朝野上下所有人创立一个新的王朝。 因为你只会抢人好处,给不了人好处,人家凭什么跟着你起事? 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帮夺自己财路的人造反? 疯了吧? 历朝历代,造反都离不开一个利字。 高怀德、石守信等人当年拥护赵匡胤造反,就是因为赵匡胤上位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 若是什么都得不到,他们才不会拥护赵匡胤呢。 赵匡胤也知道此事,所以在收缴了他们兵权以后,果断给他们塞钱花,疯狂的塞。 赵匡胤难道就不喜欢钱? 他治理着一个百废待兴的国家,四处都缺钱。 他比任何人都需要钱。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疯狂的给高怀德等人塞钱。 为什么? 还不是怕人家造反。 毕竟,他们能为了利益将自己推上位,也能为了利益将自己拉下马。 反正五代十国战乱几十年,换皇帝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他们都是经历过五代十国的人。 对换个皇帝没有多少心理负担。 寇季听完了蔡齐一席话,哭笑不得的道:“你现在才看明白。你当初为了防着我,可是上了不少骂我的折子。” 蔡齐十分光棍的道:“我现在就在这里坐着,你可以骂回来。” 寇季摇了摇头,不想再跟蔡齐计较。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道:“被你算计了,我也认了,这两个学生我就收下了。不过我没多少时间教导他们,他们回头还是要入文昌学馆去学习。 但是我们门下的规矩不少,所以他们跟着我,不一定能学到我的学问,却要遵守我门下的规矩。” 蔡齐笑着道:“他们拜在你门下,你就算什么也不教,也足够他们受用终生了。” 光是寇季那庞大的关系网,就足以让他门下任何一个英才平步青云了,更别提学问了。 寇季是现任大宋皇帝挂在嘴边的兄长,也是下一任大宋皇帝的先生。 大宋地位最高的两个人,都被寇季搞定了。 纵然寇季不辐照自己的学生,这两位也会辐照。 寇季以后离开了汴京城,去了韩地。 这两位睹物思人之余,也会给寇季的学生挪一挪窝。 哪怕是一头猪,冠上了寇季学生的名头,以后也能混的有模有样的。 寇季听到了蔡齐的话,感叹道:“即使如此,那明日就让他们带着束脩来见我。” 蔡齐笑着道:“我刚好可以做一个见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3章 悲惨的赵润 寇季既然答应了收王安石和曾巩做学生,也答应了让他们去文昌学馆读书,那书房里就没有他们两个什么事情了。 别看他们在史书上名声赫赫,现在只是两个任人捏扁搓圆的毛头小子。 蔡齐只是摆了摆手,两个毛头小子就识趣的退出了寇季的书房。 两个毛头小子离开以后。 寇季端起了桌上的茶水,品了一口,笑着问道:“蔡公还有事?” 蔡齐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私底下有点不羁,但是谈到了正事的时候,正正经经的。 “我此处交趾,还有许多不懂之处,需要跟你请教。” 寇季一愣。 蔡齐继续道:“我此去交趾,是为了帮我大宋守住交趾这个大粮仓。但我并不知晓交趾的风土人情,也不知道交趾的庄稼该如何种、如何收。 毕竟,一年三熟和一年四熟,跟我大宋的稻米差距应该很大。 什么地方一年三熟,什么地方一年四熟,也请你解惑。 若是我能多了解一些交趾,去了以后也不至于抓瞎。 若是我能多了解一些交趾,去了以后也能尽快的建起粮仓,让我大宋百姓少饿死一些。” 对于蔡齐这种身居高位、学问高深,还不耻下问的精神,寇季是十分赞赏的。 蔡齐在来之前,必然已经在鸿胪寺了解过一些交趾的资料。 他给蔡齐讲那些虚的话,完全没必要。 蔡齐摆出了一副不耻下问的姿态,明显是希望他能给点干货。 寇季笑着道:“蔡公说笑了,蔡公为了我大宋百姓奔波,我也不可能藏私。我虽然没去过交趾,但是府上的人一直跟交趾有生意往来。 还有一些常年住在交趾的。 回头蔡公赶往交趾的时候,我会从中挑选一二,让他们跟着蔡公。 此外,他们这些年整理出的一些交趾的风土,以及交趾农作物的习性,我也一并交给蔡公。” 说话间,寇季就站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递给了蔡齐。 蔡齐拿到了以后,迫不及待的开始翻阅。 由于寇季很早很早以前就惦记上了交趾,所以很早之前就派人收集交趾的一切资料。 山川、地理、树木、花草、动物等等,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有近十万的人帮寇季在交趾收集资料,所以寇季手里有关交趾的资料,是最全面的。 即便是如今掌控着交趾的曹利用,也没有他手里的资料全。 寇季在蔡齐翻阅资料的时候,笑着道:“关于交趾一切的书籍,一共有二十一本,这只是其中一本。 回头我会派人将二十一本书尽数送到府上。” 蔡齐头都没抬,也没回话。 他已经深深的被寇季给的书吸引了。 寇季给的书里记载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全面。 书不仅仅只有文字,还有插图。 插图画的惟妙惟肖的,配合着文字,能够让人轻易的了解交趾的一切。 寇季见蔡齐不搭理自己,就知道这种醉心于工作的人,已经通过他给的书,将自己的心神都投入到了交趾去了,根本没时间答应自己。 寇季也没有打扰。 他起身走出了书房,对门口的仆人吩咐了一声。 “蔡公今夜怕是要留宿在此处,你找个人,轮番伺候着。” 仆人答应了一声,赶忙去找人。 寇季又对守在门口的王安石和曾巩道:“你们两个,也别在这里站着了。院西有一排厢房,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你们挑一个住进去。” 王安石和曾巩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 “是……先生……” 寇季摆了摆手,打发了他们,迈着步子离开了此地。 王安石和曾巩在寇季走后,对视了一眼,眼中有狂喜、有疑惑、也有斗志。 曾巩率先开口,“你对咱们这位先生怎么看?” 王安石沉吟了一下,道:“嬉笑怒骂皆浮于脸上。” 曾巩疑惑的看向王安石,问道:“这算是什么评价?” 王安石小大人似的背负起双手,感慨道:“在我大宋朝堂之上,能将嬉笑怒骂皆浮于脸上的人可不多。 算上咱们先生,就两人而已。” 曾巩瞬间明白了王安石话里的意思。 王安石是在告诉他,寇季做事随心所欲。 而处在权力场上,能随心所欲的人,便是处在权力最顶峰的人。 曾巩赞叹道:“先生年纪轻轻就位居宰相之职,自然有过人之处。” 王安石感叹道:“岂止是有过人之处……” 曾巩再次疑问道:“你这又是何意?” 王安石坦言道:“我原以为,他会因为我出身的缘故,将我拒之门外,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问我的出身。” 曾巩沉吟道:“兴许他早就知道……” 王安石失笑道:“我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到了汴京城,连他的门都进不了。” 曾巩盯着王安石道:“你是说,他收下我们,跟门第无关?” 王安石点着头道:“民间盛传,他收狄青为义弟,是因为曹家贵女早就看重了狄青,特地请他从中抬一抬狄青的身份。 如今看来,有失公允。” 曾巩跟着点头道:“确实有失公允。但是说他拒收寿王,总不会有假吧。我爹说了,若不是曹公临死之前留下遗泽,寿王怕是进不了他的门墙。” 王安石道:“汴京城里有人说他是自抬身价……” 曾巩吐槽道:“那是因为他们想进寇府门墙,却进不来,所以说酸话。” 王安石又道:“朝野上下,想拜入他门下的人,恐怕车载斗量吧?” 曾巩郑重的点头,“他若是开门收徒,恐怕一些在朝的官员都会上门拜师。” “可是那些人没有进来,我们却进来了。” 王安石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着两团火焰。 曾巩激动的点着头。 “我爹当时只是一句戏言,没想到真成了……” “是啊!做梦也没想到。昨日我们还在春满堂跟人争斗,今日就超过了他们太多太多。” “……” 两个少年人故作深沉的感慨了许久。 最终王安石向曾巩深深一礼,“多谢师兄,若非师兄提携,师弟我恐怕不会有今日。” 曾巩笑容灿烂的道:“你我既然兄弟相称,又何必计较那么多。看看先生,再看看刘将军。 他们兄弟情谊,足以让很多人羡慕一辈子。” 王安石冲着曾巩挑了挑眉头,低声道:“我们可是先生的入门弟子。” 曾巩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王安石话里的意思,激动的点了点头。 寇季准许了他们带着束脩过来行拜师礼,那就是收他们入了门墙了。 似苏洵、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名为寇季的学生,却只是科场上出来的学生。 一个自己教的,一个半路捡的。 那个更值钱,不言而喻。 两个小家伙在史书上大名鼎鼎,但现在只是少年人。 少年人根本藏不住心里的喜悦。 两个小家伙兜兜转转在西厢房找了一间屋子,钻进去以后,也不点灯,一起躺在炕上,激动的说着话。 一说就是一晚上。 别看他们在寇季面前表现的很淡定,事实上在寇季答应了收他们入门墙的时候,他们别提多激动了。 少年人心里不仅藏不住喜悦,也容易发自肺腑的去崇拜一个人。 大宋朝,最值得少年人崇拜的,就是寇季。 寇季如同一轮骄阳,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悬挂在苍穹上,一路攀升,直至正午,普照大地。 让所有人都仰着头看向他,却又不能直视。 他就是少年人的目标、榜样和偶像。 两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在别人还在仰望偶像的时候,他们就先一步走到了偶像的羽翼下,还是处在偶像羽翼下最中心的位置。 自然激动的睡不着。 要知道,在他们两个进入到羽翼之前,羽翼中心只有一个人。 寿王赵润。 两个小家伙激动的一夜没睡。 寇季也没睡踏实。 他脑子里考虑了一晚上的事。 事关他某个学生。 他知道他的学生不是俗物,以后注定要干一些大事。 他在考虑,将这个爱瞎折腾的学生逐出门墙,还是留下来调教一番,以后冲锋陷阵用。 考虑了半晚上,他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学生留下培养一下,冲锋陷阵用。 毕竟,好的马前卒不多。 像是这种敢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马前卒,就更不多。 一句有事弟子服其劳,就能让这个小家伙帮自己做许多事。 具体做什么,寇季都想好了。 依照历史的进程,让其主持改革肯定不行。 等他位列仙……位列朝堂的时候,该做的寇季早都做完了。 所以改革没他的份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传播学问。 大食的学问,还有寇季自己的学问。 他敢喊着‘天命不足畏惧,祖宗不足法’的号子,在大宋身上动刀子。 相信他也能喊着‘我先生说的都对’舌战天下群雄。 这种人太适合传播学问了。 不让他传播学问,简直就是屈才。 儒家为大宋套上的枷锁应该卸下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才是大宋通往繁荣兴盛的大道。 他绝对是这条大道上最顽强的斗士,比寇季要顽强无数倍。 由他出马去传播学问,要比寇季自己出去传播学问轻松多了。 现在,寇季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好好领略领略大食的学问和寇季自己的学问,将那些固化在他们身上的枷锁打破。 寇季想通了某个学生的用处以后,睡的格外香甜,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直到向嫣摇摇晃晃将他推醒,一脸好奇的贴了上来。 “相公,你收了两个学生?” 寇季被向嫣从床榻上拽起来,迷迷糊糊的嗯一声。 向嫣声音再次拔高了几度,“相公,你收了两个学生?” 寇季被向嫣尖锐的声音刺激清醒了,他狐疑的看着向嫣道:“有问题?” 向嫣笑容灿烂的道:“没问题……多收几个行不行?你是不知道,每次妾身出去,那些贵妇人们就攀上来,跟妾身套近乎,想让家里的子嗣拜入你的门下。 妾身没见你开门收徒,就没敢答应。 如今你收了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子,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能收了?” 寇季打了个哈欠,疑问道:“你拿了人家多少好处?” 向嫣摇头,“妾身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她们那点东西,妾身真的瞧不上。就算是皇后,在妾身面前炫耀她的藏宝的时候,妾身也觉得她听穷酸的。” 寇季愕然的盯着向嫣。 好大的口气。 曹皇后可是如今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地主婆。 她男人不仅是这片土地上最大的地主公,还是这片土地上最有钱的人。 光是她的一字交子铺的钱财数额泄露出去,就足以吓死很多人。 是什么给了你这个错觉,让你看不起他们家? 向嫣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她骄傲的仰起头,“她家的学问没咱们家多。相公一肚子的学问,她家就算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比起学问,钱财根本不算什么。”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向嫣继续道:“妾身之所以让你多收几个学生,就是想让你将自己的学问传扬出去。只要你的学问传遍天下,你也会成为像是祖父那样的圣贤。 到时候妾身看汴京城里那些乱嚼舌根子的,谁还敢再说你不学无术。”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的道:“这种名声,不求也罢。” 向嫣反问道:“能求的时候,为何不求?相公你不是心心念念的要将自己的学问传承出去吗? 不收弟子,怎么传承。” 寇季打了个哈欠,很想告诉向嫣,他收弟子也是有要求的。 起码在史书上的记载要超过两百个字才行。 少于两百个字的,要来干嘛? 站岗吗?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多收几个也行,就刚入门的那两个小子,同龄人中,有谁能胜过他们,我就收他们入门。” 向嫣欣喜的道:“那相公的弟子怕是要遍天下了。” 寇季十分怜悯的在心里为向嫣默哀了一会儿。 一个赫赫有名的大文学家,一个震的青史哐哐作响的人。 两个铁门神守着,谁能进来? 怕是只有被誉为张子的张载和苏仙的苏轼能敲开门。 司马君实顾及也有敲开门的可能。 但就算他敲开门了,寇季也不收。 就凭他将大宋打下的国土往出送的性子,寇季收他干嘛? 抬他一步,让他送的更多? 其他人,洗洗睡吧。 毕竟,绝大多数妖孽,已经以另一种方式入了他门下了。 向嫣不知道寇季所想,兴奋的问道:“那比他们小的,或者比他们大的呢?”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比他们大的找欧阳修、文彦博、包拯、范仲淹。 比他们小的暂时不收。” 向嫣笑容灿烂的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这话,向嫣兴冲冲的出去了。 寇季看着向嫣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无知是福啊!” 寇季起床,洗漱了一下,刚出了门,管家就在门外候着。 “老爷,您的两位学生,还有蔡公,已经在正堂里等着了。说是要兴拜师礼。” 寇季点了点头。 跟着管家到了正堂,就看到了蔡齐、王安石、曾巩都在。 简单的施礼过后。 寇季坐上了主位。 蔡齐坐在了一侧。 王安石和曾巩站在一边。 就在拜师仪式快要开始的时候。 赵润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 一进门就大喊。 “先生,听说您给我收了两个师弟?” 寇季瞥了他一眼没有言语。 倒是蔡齐和王安石、曾巩三人向赵润施起了礼。 赵润向蔡齐还了一礼。 王安石和曾巩,就没那个资格。 赵润在向蔡齐施礼过后,仔细打量了自己的两个师弟,发现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失去了兴趣。 他往寇季身边一凑,就要说话。 寇季只是屈指点了点身旁不远处的位置。 赵润就闭上嘴,站了过去。 王安石和曾巩见此,眼睛只冒光,就差大声喊一句‘霸气’。 赵润站定以后。 蔡齐就主持起了拜师仪式。 简单的献上了拜师用的礼。 磕头、敬茶、训话。 程序很简单。 但是整个过程中所有人都显得十分庄重。 寇季不可能班门弄斧,在王安石和曾巩面前秀自己那点薄弱的经书学问,所以他只是简单的叮嘱了几句规矩。 “入我门墙,谨记尊师重道,克己复礼,求真务实,最重要的是不擅伤人命,以护己、保家、卫国,为己任。” “学生谨记……” 寇季从桌上取了一书,一笔筒,分别递给了王安石和曾巩。 递给王安石的是笔筒,递给曾巩的是一卷书。 王安石和曾巩恭恭敬敬的拿过了礼物。 寇季继续开口道:“赵润入门墙的时候,我送了赵润一块古砚。如今你们入门墙,我送你们一书、一笔筒。 有没有什么特殊含义,你们自己去悟。 悟出来了,就有。 悟不出来,就没有。” 王安石和曾巩恭恭敬敬的施礼。 “是,先生。” 赵润在一旁忍不住开口道:“先生,您送的东西还有深意啊?您送我古砚到底什么意思啊?” 寇季叹了口气,瞪了赵润一眼道:“以你的悟性,怕是要很久才能悟出其中的道理。如今你既然问起,那我就索性告诉你。 古砚贵重,要善用。 砚中浓墨珍贵,要慎用。 沾着墨汁的笔过于沉重,提不起来的时候,就不要用。” 此话一出,场中几人脸色皆是一变。 神色各有不同。 寇季的话浅显易懂,他们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也有些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简单的讲,就是寇季告诉赵润,他以后要担当大任,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落笔要慎之再慎。 但这个大任,究竟是太子之任,还是帝王之任,寇季不明言,谁也不敢妄加揣测。 毕竟,以寇季的身份地位,一些话说的太明白的话,那就相当于站队了。 关键是他这个站队,跟别人还不同。 别人站队,是在皇子之间。 他站队,是在皇子和皇子他爹之间。 若是他拥护某个皇子,那这个皇子可以考虑在他爹春秋鼎盛的时候,篡一下位。 寇季有那个实力支持皇子篡位。 寇季见一众人神色不一,笑着道:“别想那么多……只是简单的一句叮嘱,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寇季此话一出,大家便假装不关心此事。 寇季也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 在王安石和曾巩收下了寇季的礼物以后,寇季笑着道:“我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经常教导你们。 但却为你们准备了不少磨刀石。 你们有多少学问,都可以在他们身上磨练。 能不能磨出来,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王安石和曾巩瞬间就明白了寇季的意思。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寇季口中的磨刀石是什么。 事实上他们昨晚就已经猜倒了,他们入了寇季门墙以后,必然会被人针对。 到时候少不了有同龄人挑衅。 他们已经做好了被人挑衅的准备。 若是畏惧别人挑衅的话,他们也没脸待在寇季门下。 拜过了师,寇季给了王安石和曾巩一张名帖,让他们拿着直接去文昌学馆报名。 二人谢过了寇季,拿着名帖赶往了文昌学馆。 蔡齐在他们二人走后,抱着寇季送他的二十一册书,离开了寇府。 赵润在所有人走后,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怎么突然想起了要收学生?” 寇季感叹道:“被人算计了一道,糊里糊涂就收了。” 赵润赶忙道:“您要是不愿意收,我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主动消失。” 寇季斜眼看向了赵润。 赵润坦诚道:“您的学生多了,我这个学生就显得不值钱了。再说了,我当初拜师的时候,送您的礼物,可比他们的贵重多了。” 寇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要面对天下成千上万学子的挑战,你需要面对吗?再说了,收学生又不是买卖,没什么值钱不值钱的。 你又不是生意人,不要总是用生意人的头脑想事情。” 赵润撇着嘴道:“可我现在就想成为一个生意人。” 寇季听到此话,就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含着笑,问道:“为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做,突然想做生意人了?” “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被一枚一枚的收走。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四十六万贯啊!还没捂热乎,还没享受享受,就被搜刮的干干净净。一个铜板都没给我留啊!” 赵润捶胸顿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4章 教化的重要性 寇季看着赵润声泪俱下的控诉着曹皇后的恶行,就知道曹皇后这一次确实做的有点过分了。 一个铜板也没给赵润留下,赵润不哭才怪。 换做是他,哭的可能比赵润还惨。 可惜,后世的父母他再也找不到了。 今世又父无母。 父亲别说管他了,能在他面前直起腰理直气壮的说话,就不错了。 “你也是个大孩子了,手里应该有点闲钱。” 赵润如今年龄还不算大,放在后世就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娃娃,父母皆宠着。 可在大宋,赵润已经有资格单独处理一些事情了。 既然如此,曹皇后就不该将赵润搜刮的过于干净。 好歹也是嫡长皇子,出去跟人喝个酒、游个园,别人一挥手,金银入雨下,他一挥手,两袖清风,太过难看。 造成赵润今日惨剧的始作俑者寇季,丝毫没有作恶以后的羞愧心,反而十分怜悯的对赵润道:“些许钱财而已,不算什么大事。有道是千金散去还复来,钱没有了可以再赚。” 赵润仰起头,有些伤心的盯着寇季,质问道:“您觉得我现在赚钱还有用吗?赚了就被收,赚了就被收,那我还赚什么。” 寇季见赵润眼眶有点红,就知道他是真伤心了。 赵润虽然年龄不大,但并不是一个喜欢落泪的人。 自从经历了辽地的历练以后,他就相当皮实。 平日里在宫里犯了错,被宦官们打板子的时候,吭都不吭一声。 如今却红了眼。 看得出曹皇后的绝户法,对他的伤害很大。 寇季为了安慰他,就笑着道:“你可以暂时将钱财存放在我这里。需要用的时候就过来拿。 你母后再凶,总不可能跑到我府上来取钱吧? 她真要是这么做了,那我就得进宫问问你父皇,看看我这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到底算不算数。” 赵润有些不相信的道:“真……真的……” 寇季失笑道:“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谁有胆子从我手底下搬东西。” 赵润迟疑着道:“那您……会不会贪我的钱?” 寇季一瞬间脸就黑了。 “滚!” “滚就滚,您先给我写一副字。” 赵润一边摸着鼻子,一边理直气壮的站直了身子,从袖口取出了一封短书,递给了寇季,“您随便写的字已经不值钱了。现在得照着人家的要求写。” 寇季见此,气的直瞪眼,“我堂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随便写一个字可抵百万贯钱财。什么时候容得了别人挑三拣四了。” 赵润撇着嘴道:“再值钱的字,一个月卖出去两百多副,也就不值钱了。” 寇季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就不知道物以稀为贵吗?” 赵润翻了个白眼道:“我也想等它们值钱了以后再拿出去卖,可外地那些冤大头等不了啊。 汴京城的人,谁敢堂而皇之的买您的字。 他们都知道您的厉害,没您的许可,将您的字挂在府上,八成要被弄死。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买您的字。 只有外地那些冤大头,才敢明码标价的买您的字。 反正他们只知道您的盛名,又不知道您的厉害。” 寇季瞪了赵润一眼,从赵润手里拿过了短书,上下打量了一眼就破口大骂,“让我抄写别人的祝寿词,谎称是自己所作,还得用上私印? 想都别想。” 赵润坦诚的道:“词是人家花钱买的,署谁的名字都行。您说是您做的,也不会有人戳穿。” 寇季揉了揉眉心,将短书甩给了赵润。 赵润说的没错,也只有外地那些暴发户、冤大头,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花钱让他抄词。 他们根本不知道寇季的厉害,甚至将此当成寇季的一种索贿和敛财的方式,所以才敢明目张胆如此行事。 换成汴京城里的人,你试试。 寇季随便写两个字,甩给他,要他两万贯,他会嫌润笔费少了。 无知是福,果然不假。 “拿着东西,赶紧滚,我是不会做这么下作的事情的。” 寇季不满的驱赶着赵润。 赵润动也没动,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二十万贯!” 寇季一愣,迟疑道:“有点大方过头了啊。” 赵润点头道:“据说是一个土财主,儿子在文昌学馆读书,过来探望。听说有您的字卖,就出价二十万贯,想请您给他那马上要过八十岁大寿的老父亲写一首祝寿词。” 说到此处,赵润顿了一下,着重强调道:“人家可是反复强调了,要真迹。”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疑惑的道:“合着之前卖出去的,人家都当是假的?” 赵润哭笑不得的道:“您可是我大宋有名的财神爷,家财巨万,又位高权重,说您卖字牟利,谁敢信啊。”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说的也是……但你卖出去的价钱可不低啊。” 赵润赶忙道:“他们虽然不敢相信那字是真迹,但却知道那是出自于名家手笔。所以他们才肯出那么高的价钱。 要知道,您用的纸可是澄心堂纸,那东西可是贡品,一般人可没资格用。” 寇季疑问道:“即使如此,那为何还有人敢求取真迹?” 赵润果断给出了评价,“傻大胆呗。”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无知真的是福。罢了罢了,他老父亲活到了八十岁,也算是高寿,即便是见了官家,也能讨一副字。 我就给他写一个字。 别人问起,你就说骗的。” 赵润愕然的瞪起眼,“一个字哪够?” 寇季没好气的道:“真迹!一个字二十万贯,哪都亏了。那是要盖上私印的。” 赵润听到此话,没有再开口。 寇季走到了书桌前,吩咐赵润磨墨。 待到浓墨在砚台里形成了一团后。 寇季提笔挥毫,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那是一个‘寿’字。 赵润看到那字,眼睛都亮了,他盯着寇季,目光灼灼。 “怎么,觉得别人说你先生我不学无术,就写不出一笔好字?” 寇季笑眯眯的问道。 赵润猛点头,“这个‘寿’字,比起之前那些字,强了可不止一星半点。以前您写的那些,怕是随手画的吧? 这才是您真正的笔力。” 寇季在画上用了私印,摆了摆手让赵润赶紧拿着字滚蛋。 赵润如获至宝的收起了字,闷头往门外奔去。 刚到门口。 就听见寇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记得,二十万贯,少一个子不卖。” “说到底,您还是惦记那二十万贯钱啊?” “赶紧滚蛋!” 寇季喝骂了一句。 赵润拿着字匆匆离开了。 寇季的书房再次恢复到了平静中。 但汴京城却因为他,再次掀起风浪。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寇季收学生了,一收还是两个。 更重要的是,他们跟嫡长皇子成了师兄弟。 随着王安石和曾巩拿着寇季的名帖出现在了文昌学馆以后,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阵风一般吹遍了汴京城。 一时间,豪门大户都动了将家中子嗣送到寇季门下学习的心思。 跟王安石和曾巩同龄的少年人,则动了跟王安石和曾巩一教高下的心思。 一些年长的也隐隐动了心。 汴京城的文坛彻底的热闹了起来。 始作俑者的寇季,却没闲情逸致搭理此事。 在大宋和交趾商量妥当了交易以后。 赵祯就吩咐户部和工部的人准备起了物资。 大宋以钱财收购了交趾的消息,也迅速的在朝堂上传开。 文臣们当中有人觉得,交趾乃是蛮夷之地,大宋收购交趾,存粹是一桩赔本的买卖。 此话一出,被王曾和蔡齐一起喷了个狗血淋头。 武臣们当中有人觉得,交趾,弹丸之地尔,朝堂根本没必要收购。 给他们一支兵马,他们能在年底之前让交趾成为大宋的疆土。 寇季没有发声,武臣之首的杨文广也没有发生。 武臣们喊的再凶,也只能喊一喊。 大宋和交趾的交易,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交趾需要的物资不少。 汴京城可拿不出那么多物资。 所以户部和工部配合着向各地衙门摊派,以减免的赋税,换取了地方上豪门大户手里的物资。 然后由地方衙门派人运送到府城,再由各府城,运送到相邻的港口,港口有大船接应,随后会一起送到交趾。 物资彻底分派到了地方上以后。 交趾使节和前去交接的大宋官员也该上路了。 工部准备的铁料,以及弓弩,还有匠人,一起跟随着大宋官员,前往了交趾。 蔡齐出任参知政事不足一载,就成了交趾的主事,要赶赴交趾。 此消息一处,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朝堂上的官员对寇季变得恭敬了不少。 此事明明是蔡齐主动奏请的,可是到了满朝文武眼里,成了寇季威逼的了。 蔡齐就是寇季铲除异己的第一个牺牲品。 送蔡齐出京的路上。 寇季和蔡齐一起坐在路边的茶棚里,眼看着随行的上万人在不断的押送着物资从他们身边走过。 蔡齐喝了一口气浆水,看向了寇季道:“不需要我帮你解释解释?” 寇季笑着道:“解释什么?不需要解释,被人怕的感觉挺好的。前些日子被一个臭小子骗了一副字,拿出去卖了二十万贯,此事被御史们抓着不放,弹劾了我许久。 如今你一走,他们立马偃旗息鼓。 拿你立威的感觉挺好的。” 蔡齐哭笑不得的道:“御史们也不容易……你别将他们欺负的太狠……” 寇季坦言道:“我始终觉得,御史们觉得一个官员有问题,可以请官员到御史台去自便,然后再做一下调查。 拿到了真凭实据以后,再弹劾,才会有更大的作用。 闻风奏事,很容易被人利用。” 蔡齐有点不认同寇季的想法,“御史们若是不闻风奏事,如何惊醒世人?若是先调查,再弹劾,那就是抢了刑部的职能。” 说到此处,蔡齐有些唏嘘的道:“更重要的是,御史们得罪不起满朝文武。我大宋如今虽然已经在向盛世迈进,可终究不是圣人提到的大治之世。 皇子犯法,可没办法跟庶民同罪。 民间害人性命,那是死罪。 可皇子们呢? 顶多在宗人府关几日罢了。 达官贵人呢? 有无数手段在杀了人以后还不担责。 所以,有些人即便是有罪,查清楚了,也是白查,还容易得罪人。 跟满朝文武死磕,将满朝文武得罪光了,那朝堂上就没有御史台立足之地了。 所以,御史们只能闻风奏事,没事的时候敲打敲打皇亲国戚,敲打敲打达官贵人,让他们收敛一下作恶的心思。 如此,才能在不讲他们得罪死的情况下保住百姓,保住自己。” 寇季自然知道这个理。 在这个一人治下的时代,人情二字,充满了大宋上上下下。 所以总会有人在犯了错以后,逍遥法外。 除非将这个一人治下的时代,变成很多人治下的时代,不然根本没办法避免。 但蔡齐一番话说完,寇季还是充满了意外,“民间盛传,你蔡公刚正不阿、不畏权贵,我很难想象到,这番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蔡齐幽幽的道:“我在宦海沉浮多年,什么道理不懂。但懂道理归懂道理,做事归做事。若是我这个御史中丞也畏惧权贵,不够刚正。 那御史台谁还敢刚正行事,谁还敢跟权贵叫板? 长此以往,那些权贵们失去了敲打,还不一个个四处为祸。 所以,有些时候,我明知道山中有虎,还得大踏步的往山里走。” 寇季沉吟了一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此去交趾,蔡公就不要有太多负担了,可以率性而为。” 蔡齐苦笑着摇了摇头,“此前迁移到交趾的百姓,大概有十三万左右。随后从各地兵马中抽调的人手,怕是也有十多万。 二十多万的百姓指望着我活命呢。 我怎么敢率性而为。” 寇季赞叹道:“蔡公高义,我不能比啊。” 蔡齐摇着头道:“行了,别奉承我了。你答应给我的人呢?” 寇季笑着道:“他们带着一些匠人,一些商人,已经先行一步赶往了交趾。等你到了交趾,就能看到一个跟我大宋一般无二的交趾府府衙。” 蔡齐先是一愣,然后好笑的道:“不让我住交趾王宫吗?” 寇季感叹道:“等你到了交趾,交趾郡王恐怕早就将交趾王宫拔的干干净净了。到时候给你剩下的就是一片废墟。 难道你还想住在废墟上不成?” 交趾郡王曹利用是行伍出身。 行伍出身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所过之处,掘地三尺。 曹利用要离开交趾,一定会将交趾搜刮的干干净净,给蔡齐留下一片白地和一大堆茫然的百姓。 蔡齐沉吟道:“交趾郡王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吧?连个住处都不给我留?” 寇季没有回答蔡齐的话,而是反问道:“换做是你呢?” 蔡齐一愣,迟疑道:“恐怕连人都会带走。”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开口跟寇季讨论这个问题。 因为换做是他的话,他会比交趾郡王做的更狠。 即使如此,就没办法再祈求交趾郡王仁慈。 寇季叮嘱道:“我若是所料不差,交趾郡王在交出了交趾以后,不是入海,就是往西。但无论他去那边,你都不能错过。 他入海,你便让人在海边设立港口。 他若是去西边,你便在西边建立边市。 他要为交趾再打拼出一块立足之地。 对物资的渴求是源源不断的。 交趾的大部分,可没有我大宋的百姓勤劳。 所以他很有可能会将大量的战利品出售给我大宋,换取物资。 所以你千万不可错过。” 蔡齐沉吟着看向了寇季,“趴在别人身上喝血?” 寇季一愣,反问道:“你看不惯?” 蔡齐摇了摇头,问道:“喝多少?” 听到蔡齐说出这话,寇季就知道蔡齐对此事并不反感。 大宋文人的性子很自私。 他们对自己最好,其次他们治下的百姓,最后才是域外的人。 他们在欺负自己治下百姓的时候,心里会有罪恶感。 但是在欺负域外人的时候,心里半点罪恶感也没有。 即使李迪、张知白、蔡齐这种为了百姓的性命,跟所有人吹胡子瞪眼的人,在看着域外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点儿波澜也没有。 仿佛,大宋的百姓是他们的命根子。 而域外的那些人,就是草芥。 这也是寇季唯一喜欢大宋文人的一点。 寇季面对蔡齐提出的这个问题,果断作答,“李公喝多少,你就喝多少。不能压榨过甚,要细水长流。 此外,你在率领着百姓们种地之余,也疏通疏通交趾的道路。 为随后我们和交趾郡王交易提供一些便利。 一直从海上往来,或者是走山间小道,成本极大。 赚回来的那些钱,刨去了运费,恐怕剩不下多少。” 蔡齐沉吟着点了点头。 寇季继续道:“我府上派过去的人,不光熟悉交趾,也熟悉做生意,还熟悉朝廷边市的运行,具体的蔡公可以问他们。 总而言之,在别人眼里,交趾是一个贫瘠之地。 可是在我眼里,交趾就是一个宝库。 交趾不仅有粮食,山林里还有许多宝石、金矿、银矿、珠宝玉石、香料等物。 还有源源不断找我们销赃的战利品。 只要经营的好,交趾每一岁的税收,能赶上我大宋许多富庶的府。” 蔡齐愕然的道:“能赶上江宁府?”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江宁府自古繁华,想赶上江宁府,不仅仅的有货物和钱财,还得有底蕴才行。 什么时候有富商大贾在交趾落户。 什么时候交趾府的学子能跟我大宋其他地方的学子分庭抗争。 什么时候交趾才能比一比江宁府。” 交趾的宝藏固然多,可开发出来以后,立马就离开了交趾,没有财富停留在交趾。 那等到交趾的宝藏开发空的时候,就是交趾被抛弃的时候。 所以,一个地方短暂的富庶,并不算富庶。 唯有长久的富庶下去,那才是真的富庶。 像是后世,一些矿产大城,在矿产开采的鼎盛时期,繁花似锦,可一旦矿产开采殆尽,立马就会快速的回归于平凡。 只是依托于经济拉扯起来的城市,一旦失去了经济支柱,立马会出现弊端。 所以,一个城市要长久的发展,不仅要发展经济,还得发展政治、文化等其他的多项领域。 蔡齐也算是为官多年的人,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牧民管。 所以寇季的话,他能够理解。 事实上不用寇季多说,教化方面他也会重点照顾的。 毕竟,交趾在他的治理下,就算是产再多粮食,在所有人眼里,它也只是化外之地。 但交趾若是能诞生十个八个的进士。 那就大大不同了。 能诞生出进士的地方,谁敢将其称之为化外之地,会被举国上下所有读书人喷死。 所以,能让大宋所有人认可交趾的并不是粮食,而是教化。 李迪在河西多年,将河西治理出了一处大粮仓。 河西至今没有出现过什么有名望的读书人,所以河西的官员在朝堂上话语权不高。 整个河西上下,也只有李迪、杜衍、以及如今还在河西的陈尧咨三人能向朝廷发声。 其他那些有权利向朝廷递奏本的知州,根本得不到朝廷重视。 河西百姓出了河西,到了大宋腹地,大宋百姓看人家的目光都有问题。 他们总会怀疑河西的百姓身怀蛮夷血脉。 所以,教化是让大宋上下所有人认可一个地方的重要一环。 “我怕是看不到那个时候了……不过我现在做一些,后面的人就少做一些。” 蔡齐感叹了一句。 似乎想起了什么,蔡齐笑眯眯的道:“我现在有点庆幸,没有像是李迪那样,早早的让家中的儿孙出仕。 我那些儿孙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英才,但是在我的调教下,取一个进士还是很容易的。 等我到了交趾,立马就在交趾各地设立蒙学。 然后开科。 下一次朝廷取士,我交趾必定有才子榜上有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5章 疑似寇季第四个学生出现 不得不承认,蔡齐是一个很懂得变通的人。 他并没有迂腐的觉得,从交趾府出仕,会若了自己儿孙的名头。 反而为了交趾,将身边的资源果断了利用了起来。 寇季笑着道:“你得庆幸,你治下交趾没有罪籍。反而都是我大宋百姓。所以治理起来远比李公他们治理的地方要容易。” 没有罪籍,就说明没有其他国朝的俘虏。 纯粹是的大宋百姓,用纯粹是大宋律法管束,自然容易。 蔡齐在下达政令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做太多解释。 需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只需要张贴出去公文,派人将公文念给百姓们听,百姓们就会明白。 他不用担心有百姓不堪重负造反,也不用担心有百姓会因为身份不同,闹出什么乱子。 他只需要在交趾树立起大宋的规矩就行。 只要交趾的教化跟上,交趾很快就会成为大宋所有人心里不可分割的领土。 就像是燕云十六州。 落在辽人手里几十年,大宋上下所有人都心心念念。 可河西等地落在西域手里时间更长,大宋却没有几个人心心念念。 其中的区别就在于文化。 燕云十六州落在辽人手里数十年,辽人不仅没有改变燕云十六州的文化,反而被燕云十六州影响,逐步汉化。 河西落在西域人手里,瞬间就被西域文化所充斥。 像是此前占据河西的沙、甘势力。 曹玮在李立遵入侵大宋的时候暴捶过,大宋要收复他们,轻而易举。 可大宋并没有在他们身上费心费力。 反而将所有精力放在了燕云十六州。 除了地域贫富的差异外,更多的是文化问题。 蔡齐听到了寇季的话,哈哈大笑,“所以我很有可能领先李迪一步,将交趾彻底融入到我大宋?” 寇季沉吟了一下,笑着道:“不太好说。因为李公在河西多年,下了不少苦功。听说发掘出了两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仅由十三四岁,就能将经书倒背如流。 此前曾经写信向我祖父讨要了两个文昌学馆的名额。 明年或许就会出现在文昌学馆内学习。 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参加科举。 他们可是土生土长的河西人。 你让儿孙参加科举,可是有些取巧。 所以胜过李公,难。 但是胜过王公、张公、还有吕夷简,很有可能。” 蔡齐闻言,感慨着道:“听你这话,李迪是真的发现了不错的苗子。不然他不可能找你祖父讨要文昌学馆的名额。 看来我想比过李迪,恐怕不可能了。 但是比王随、张知白、吕夷简,也不错。 我任宰时间虽然没他们长,但我自认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人。” 蔡齐说完此话,缓缓起身,拱手道:“寇相,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他日我交趾学子入京,还望你辐照一二。 你给的书,让我受益匪浅。 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好答谢的。 他日门下出来的学子,必挡答谢你。 临别的时候,还给你添了个大麻烦,希望你不要介意。” 蔡齐说的麻烦是什么,寇季清楚。 蔡齐将王安石和曾巩推荐到了寇季门下,引起了汴京城文坛波澜,不仅王安石和曾巩多了一群挑战者,竹院也多了一帮子上门求拜师的人。 对寇季而言,确实是一个麻烦。 寇季起身,笑着拱手道:“我既然敢收弟子,就不怕有麻烦。所以蔡公不必挂怀。” 蔡齐重重点头。 “告辞……” 寇季拦下了蔡齐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蔡齐。 蔡齐疑惑的道:“这是什么?” 寇季感叹道:“你此去,恐怕要将残生都留在交趾。以后想家的时候打开看看。” 蔡齐一愣,没有言语,收下了寇季的礼物。 寇季眼看着蔡齐坐上了马车,走远了以后,才缓缓回京。 送蔡齐的不止寇季一人。 王曾在十里外的凉亭里,准备了一桌酒菜,放了一张古琴。 他陪着蔡齐纵情高歌了一番后,送蔡齐赶赴交趾。 赵祯人在十五里外。 他碍于身份,没办法像是王曾那么奔放,所以只能陪着蔡齐聊了聊天,说了一些心里话,交托了一下重任。 送蔡齐出了汴京城管辖的地界以后。 赵祯就回了宫。 寇季和王曾二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宫里。 大宋购买交趾的事情,并没有因为蔡齐离开,尘埃落定。 相反,在蔡齐离开了以后。 三个人的心同时提了起来。 因为,很多事情在最后都容易出现变数。 在交趾郡王没有彻底退出交趾前,在蔡齐没有彻底掌控交趾的大权前,一切都存在着变数。 所以,三个人的心都悬着。 赵祯回宫以后,三个人到了资事堂。 商量了一下调遣永宁军入交趾,镇守边陲的事情。 又商量了一番在交趾设立地方兵,稳固交趾统治的事情。 新得的地方,总是得先将兵马配备齐全,才能稳固统治。 此事三人之前就商量过了。 只是蔡齐没有跟交趾郡王做交割,大宋的兵马就不好率先一步踏入交趾。 所以他们有时间多商量商量。 务必尽快促使着交趾成为大宋的大粮仓。 商量完了调兵事宜以后。 赵祯十分好奇的盯着寇季问道:“朕听说四哥送了蔡齐一个盒子,还不让他打开,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曾也十分好奇的看向了寇季。 蔡齐在见他们二人的时候,怀里一直抱着那个盒子,所以他们二人都知道此事。 寇季感叹道:“蔡公此去,恐怕会像是李公一般,一辈子待在交趾。他回不了汴京城,也回不了原籍。 所以臣派人去了蔡公故乡,去了一捧土,又取了一捧汴京城的土。” 对此,寇季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人在故乡的时候,故乡的土踩在脚底下,没人会在意。 可人离了故乡,一捧故乡的土,胜过所有的金银财宝。 蔡齐是一个文人,一个有坚持的文人。 在交趾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要求的情况下,他根本不会离开交趾。 也是因为如此,当他思乡的时候,寇季送的土,就是他和故乡唯一的牵绊。 赵祯和王曾听到了寇季送的东西,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许久以后,赵祯沉声道:“朕不会让蔡齐客死异乡的。” 寇季摇了摇头,“蔡公舍身取义,在他没有完成自己的志向之前,他谁的也不会听。” 王曾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寇季的话。 赵祯长叹了一声道:“有这么多忠良为我大宋奔波,是我大宋之福啊。” 任谁手底下有这么一帮子舍生忘死的臣子,心里都会发出同样的感慨。 赵祯是一个有福气的。 别人坐朝的时候,忠臣良将扳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他坐朝的时候,忠臣良将一个一个往出冒。 王曾和寇季陪着赵祯感慨了好一会儿,离开了皇宫。 二人回到了政事堂,陷入到了无尽的忙碌当中。 如今政事堂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王曾年龄也不小了,他不好将政务全部推给王曾处理。 所以要跟王曾一起处理政务。 再加上交趾一切还没有彻底成为定局。 一应送往交趾的物资,都在路上,所以他们二人得盯着。 二人在政事堂一直忙活到了蔡齐赶到了交趾,并且跟交趾郡王做了交割,并且派人送回了公文。 资事堂内。 王曾再看完了蔡齐派人送回的公文以后,笑容灿烂的道:“自此以后,世上再无交趾国,只有我大宋的交趾府。 让我意外的是,交趾郡王从头到尾都没有闹什么幺蛾子,痛痛快快的将交趾交给了我们。 就是将交趾的所有东西搜刮干净有些过分。 蔡齐到了交趾,看到的不是什么堆积如山的粮食,而是十数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粮食在交趾又不值钱,交趾郡王为何如此不近人情。” 听到王曾这话,寇季心里直犯嘀咕。 曹利用除非是疯了,不然他不可能闹妖。 死守着交趾,什么也得不到,还得跟大宋狠狠打一场。 胜率几乎为零。 交出交趾,不仅得到了大宋大量的军备和物资支持,还有寇季送给他火器的许诺。 他肯定会果断选后者。 赵祯在王曾笑过以后,跟着笑道:“蔡爱卿再三证实过了,交趾的粮食确实一年三熟、一年四熟。” 虽然前前后后已经证实过很多次了。 可再次证实此事,赵祯还是很开心。 古代的帝王,没有不喜欢粮食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前所未有的昏君。 粮食,代表着百姓们的性命。 百姓们只要有粮食,就能活命,就不会造反。 帝王的江山就能长治久安。 所以但凡心存江山社稷的帝王,都喜欢粮食。 寇季在赵祯感慨过后,忍不住道:“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关注交趾郡王的动向吗?交趾郡王可是在蔡公抵达交趾之前,就攻克了邻国三城。 我大宋的弓弩送过去以后,交趾郡王借着弓弩之威,先后又拿下了邻国五城。 其兵锋势不可挡。 照这种情况下去,不出一年半载,他就能在西边打出一片不输给交趾的疆土。” 在宋人占领交趾之前,交趾,乃至交趾往西的地方,战斗起来都很斯文。 他们千人规模的战斗,就是大战。 上万人规模的战斗,就是足以在史书上大吹特吹的大战。 宋人占据了交趾以后,战争的规模持续上升。 千人规模一下的就不叫战斗。 交趾经过了洗礼,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大战。 可是交趾以西的那些国邦,战斗起来依然很斯文。 如今,曹利用这一头猛虎,带着一群武装到牙齿的猛虎,冲进了他们的领地。 其结果不言而喻。 指望一个举国上下仅由几千套简陋铁甲的国邦,跟曹利用率领的数万全员穿戴着铁甲的兵马抵抗,根本不可能。 唯一能对曹利用造成伤害的,恐怕就是他们手里的象兵。 但是象兵也仅仅能震慑曹利用而已。 击溃曹利用不可能。 曹利用任职过大宋枢密使,可以有效的利用手里数量庞大的床弩。 大象又如何。 一定数量的床弩齐射出去,大象得当场毙命。 还有曹利用研究出的火弩流星箭。 以及偷偷研制出的一些酷似于药发傀儡的大炮仗,足以克制象兵。 寇季几乎可以预料到,在一年以后的某一日。 曹利用会在交趾的西方,立起自己的王旗。 王曾听到了寇季的话,沉吟着道:“寇相的意思是,让交趾郡王将那些城池交出来?” 寇季摇头道:“我大宋现在这个状况,不适合继续扩张。逼迫他交出新得之地,对我大宋有害无益。 现在要做的是,尽快将邕州的永宁军调遣入交趾,在交趾边陲设防。 然后再交趾边陲开设边市,疏通道路,帮交趾郡王消化战利品。 他现在正在极速扩张自己的疆土,根本不可能闲下来休养生息。 我大宋刚好可以借机跟他做交易,我们可以将很多货物压到一个极低的价格。” 王曾闻言,陷入到了沉思。 赵祯叹了一口气,“交趾郡王此次向我大宋索要了不少物资。我大宋在集中了这些物资以后,民间都已经露出了匮乏之态。 哪还有什么余力跟交趾郡王做交易。” 寇季笑着道:“交趾郡王此前索要的只是一些战场上所需的物资。像是百姓们需要的一些物资,他索要的并不多。 随着他快速的扩张。 手底下的百姓数量必然暴增。 所需要的东西自然多了。” 赵祯和王曾一愣。 王曾沉吟着道:“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可以让蔡齐尽快的开设边市。” 如今大宋开设的边市数量可不少。 由于边市大多开设在大宋境内,所以收取的商税并不小。 大宋借着边市赚取了许多钱财。 大宋君臣都见识到了边市的好处,所以对开设边市都很积极。 就是户部在这方面相对有些拖后腿。 不过在寇季整治了一番后,也变乖了。 赵祯在王曾话音落地以后,开口道:“朕会派人去给蔡爱卿传旨,也会尽快吩咐枢密院下令,让永宁军调遣入交趾。 交趾的后续,但是不用操心了。 现在我们要操心的是,秋收……” 秋收是一个喜悦的日子。 但赵祯的语气中却充满了担忧。 原因无他。 去岁年终和今岁年初抵达辽地的那些地方兵,早早就被分配到了地方。 在经过了长久的劳作以后,已经看到了粮食在向他们招手。 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写信给家里,让家里人迁移到辽地去了。 等到秋收以后,此事就会形成浪潮。 到时候数百万人会向辽地涌去。 此事不仅对辽地是一个考验,对朝廷也是一个考验。 更重要的是,寇季和赵祯借着募兵迁移百姓的目的,也会被所有人察觉。 地方上的豪门大户若是不借机闹妖,那就出怪事了。 王曾和寇季在听到了赵祯的话以后,跟着拉下了脸。 寇季沉声道:“此事我们已经做出了部署,各地的关口已经打通。百姓们可以畅通无阻的前往辽地。 辽地的屋舍,也搭建的差不多了。 一些地方没有办法搭建屋舍,也挖了窑洞。 再加上辽地如今大部分城池内的屋舍都是空的,安置百姓应该不是问题。 各地方兵也打过招呼了,他们会盯着百姓们迁移。 有人趁机闹事的话,他们会当场拿下。” 赵祯郑重的道:“朕不是担心这个……” 寇季闭上了嘴没有言语。 他也清楚,最关键的不是这个。 最关键的是那些豪门大户不放人。 他们跟地方官府多有联系,家里很多人都充任着衙门里的小官小吏。 他们可以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扣下百姓。 比如双方签订的短工、佃户契约没有到期,不能离开。 又比如听到了风声,骗百姓签订一份新的契约,强留下百姓。 又或者以欠债人的身份,强留下百姓,让他们换完了债再走。 甚至可以动用大义的名分,压迫着百姓留下来。 比如,某豪门大户是某氏族的族长。 他不点头,谁敢离开。 有人离开,他就能动族规。 在乡野之间,动族规杀人的比比皆是。 族里的人认可,没人会告官。 民不举,官不究。 此事纵然到了明清两朝依然盛行。 甚至到了相对开化一点的民国,也是如此。 族里动用私刑,说沉塘就沉塘,谁也没有脾气。 族长杀人立威。 瞬间能将族里所有人镇压下去。 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不仅走不了,说不定还会被威逼利诱着将远在辽地的子嗣叫回来。 所以,大规模的迁移百姓,困难重重。 “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王曾忍不住开口。 寇季思量着道:“辽地的将士们传信,必然会通过官驿,我们可以扣留他们的信件,先选一地试试。 看看会出现什么困难,有什么方法解决。” 赵祯点点头道:“那就先试试再看。” 商量完了此事。 寇季和王曾离开了资事堂。 二人回到了政事堂以后,一直在考虑如何迁移百姓。 但考虑到最后,也没有考虑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难道要用强,或者用骗?” 寇季回到了竹院以后,躺在竹院的躺椅上细思。 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娃娃,迈着小步子,噔噔噔的从他面前晃了过去。 没一会儿抓着一个毛毛虫到了寇季身边,扑腾一下往寇季脚下一坐,抓着毛毛虫就往嘴里塞。 寇季见此,叹了一口气,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拍掉了小家伙手里的毛毛虫,顺势将一颗霜糖塞进了小家伙嘴里。 小家伙含着霜糖,冲着寇季咯咯直笑。 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了寇季手上,黏糊糊的。 寇季再次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小屁孩,跑到我这里来学学问,你能学个啥?” 小家伙只是冲着寇季傻笑,根本不说话。 自从寇季收了王安石和曾巩入门以后,麻烦就上门了。 到竹院里求拜师的人络绎不绝。 有慕名而来的,也有向嫣主动引荐的。 若不是竹院的门槛足够高,恐怕前来拜师的人会更多。 毕竟,寇季门下除了新入门的三个弟子外,剩下的那些,没有一个平庸的。 混的最差的都是一州知州。 如今汴京城里盛传,入了寇季门下,以后出仕,混的最差,那都是知州。 然后是人是鬼全来了。 毕竟,有些正牌的进士,有可能一辈子也混不到知州的位置上。 比如王安石那个爹。 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县官。 所以,入了寇季门下,最差都能混一个知州,其效果可想而知。 一些人是真的奔着学问来的。 可更多的是为了仕途。 寇季当着向嫣的面放出话了,向嫣又把话放出去了,所以没办法直接拒绝。 所以寇季将自己那两个弟子拽出来,跟那些前来拜师的学子斗了一场。 毫无疑问,两个妖孽级的家伙,单方面屠杀了他们。 寇季顺理成章的将他们拒之门外。 但是有些人,却没办法拒绝。 比如趴在寇季怀里的这个小家伙。 他娘抱着他到了竹院,也不说拜师。 就说让孩子跟他世伯亲近亲近。 一亲近,就待着不走了。 他娘虽然没说,但是其心不言而喻。 别的孩子,寇季还能让人送回去。 可这孩子没办法送。 人家在竹院里赖着那是应该的。 谁叫寇季当时嘴欠,非要认他爹做弟弟。 没错,这小家伙就是狄青的儿子狄咏。 送他过来的就是曹二姐。 狄咏是狄青的次子。 注定了要自己混前程。 他爹的爵位,跟他没有太多关系。 因为在这个嫡长子继承家业的时代。 他爹的爵位无论有多高,都是他哥的。 寇季顺手将狄咏端起来,放在怀里,叹着气道:“你娘也是瞎操心,你爹若是封了王。你就能随便在封地上混一个职位,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 狄咏似乎对寇季教唆他混日子有些不满,双腿一扑腾。 寇季差点没将他扔出去。 小家伙年龄不大,脚上的力气可不小。 在寇季肚皮上一踩,硬生生给寇季踩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寇季若是有准备的话,那倒是不至于。 关键是寇季没准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6章 善意的谎言(今晚一更,明天补……) 寇季被狄咏折腾的在院子里待不下去,抱着狄咏入了书房。 书房里。 赵润正在跟王安石和曾巩吹牛。 汴京城里数得着的美食、美人,不断从他嘴里冒出来。 并且扬言要请王安石和曾巩两个师弟去品尝一番。 他刚得了八万贯钱的红利,如今存在寇季手里,又不怕曹皇后收去,所以十分大气。 自从曹氏兄弟、寇天赐等人相继离开了汴京城以后,他好久没说过这多话了。 虽说杨怀玉等人也会陪着他玩。 但是杨怀玉等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股子恭敬敢在里面。 赵润不喜欢。 虽然他天生高人一等。 但是他不喜欢将这种高人一等刻在脑门上,让人畏惧。 那样会没有朋友,会显得很孤独。 他并不觉得放下身段跟地位比自己低的人相处,就会沾染上俗气,就会落入凡尘。 他爹贵为大宋第一人。 叫了他先生大半辈子四哥,也没见谁觉得他爹俗气。 曾经号称地上霸主、四海之主的耶律隆绪,在临死的时候,还不是跑到了他爹面前去乞命。 虽然他娘总是给他灌输一些他天生贵胄的思想。 但他并没有听进去。 他更喜欢自己先生说过的话。 高人一等是建立在拳头和钱财的基础上的。 而不是建立在自我评价上的。 王安石和曾巩这两个新入门的师弟,虽然不出身不高,但是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高看他一眼,只是在人前的时候保持着礼节,但从没有垂下他们心中的头颅。 对此,赵润是欣赏的。 赵润觉得他们两个有资格跟自己做朋友,所以他不介意大方一回。 “五马街的曹婆婆店的汤饼是城里最好的汤饼,别人家的汤,都是用羊骨头或者猪骨头熬制的,唯有她家是用牛骨头熬制的。 滋味远比别人家香。 最主要的是干净。 你们别看曹婆婆上了年纪,就收拾不干净铺子……” “樊楼虽然被吹嘘的很厉害,但里面能吃的也只有一道红烧肉,法子还是先生府上传出去的……樊楼之所以名声大,主要是酒好……” “天清寺外的杏花酒……开宝寺外的菱角……都是汴京城里少有的美食……” “别人都以为汴京城里的美味都是一些山珍海味,其实不然,汴京城的美味都藏在百姓中间,需要我们好好的去挖掘。 你们算是有福气,我早就替你们找出了美食…… 要知道,当初为了找出这些美食,我和天赐可是吃遍了汴京城……” “……” 赵润小嘴巴拉巴拉的说的很认真,说到兴奋处,激动的拍桌子,毫无皇家子弟的威严。 王安石和曾巩听的很认真,在赵润说到兴奋处的时候,还不住的点头附和。 若不是王安石和曾巩频繁的在桌下比划着数字的话,寇季还真以为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对赵润口中的美食感兴趣。 天才的世界凡人永远无法理解。 比如两个小家伙频繁的在桌下用手比划数字。 寇季看了很久才看出来,两个小家伙在下盲棋。 他们脑子里有一个棋盘。 比划的数字便是他们要下的路数。 速度很快,说明他们势均力敌。 寇季难看看赵润如此开心,也难得有人耐心的听赵润讲那些他们毫无兴趣的东西,就不愿意打扰他,准备抱着狄咏离开。 只是狄咏不干。 他又不懂事,根本不需要顾及寇季的心情。 “吃……” 狄咏冲着喋喋不休的赵润伸出胳膊,大喊了一声。 竹院里最喜欢赵润的就是狄咏。 因为赵润总给狄咏带好吃的,还喜欢跟狄咏讲话。 虽然狄咏听不懂赵润在讲什么,但对于这个身上香香的,愿意叽叽喳喳哄自己的大哥哥很有好感。 赵润身上香香的,倒不是说他涂脂抹粉。 而是皇室子弟的衣装,拿熏香熏过以后才会穿戴出门。 汴京城的大户人家子弟也是如此。 只不过,用的熏香远远比不上赵润。 狄咏的鼻子很有灵性,就喜欢贵的。 狄咏一声高喝,瞬间大破了书房里一人演讲,两人走神的场面。 书房里的三人见到了寇季抱着狄咏出现,纷纷起身施礼。 寇季抱着狄咏入了书房,坐定以后,笑问道:“课业如何?” 赵润听到此话,怂怂的缩了缩脖子。 王安石表现的不卑不亢。 曾巩眼中满是疑惑。 曾巩率先开口,“先生,您为何要让我们学习大食文?” 寇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摆摆手让他们坐下以后,笑问道:“多学一门语言不好吗?” 曾巩坦言道:“我汉家文化,博大精深,光是汉家文化我们都学不完,哪有经历多学一门学问。” 寇季哈哈笑道:“他山之石可攻玉。大食的学问,有很多可取之处,而且里面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现在让你们学习大食文,只是为方便你们以后阅读大食的学问。” 王安石忍不住开口问道:“听先生的意思,大食学问有可取之处?” 寇季淡然笑道:“无数人,成千上百年的积累,自然有可取之处。你们总不会以为,学问只有我中原有,其他地方什么都没有吧。” 赵润毫不客气的道:“其他地方纵然有学问,也比不过我中原学问。” 寇季没有批评赵润,也没有赞扬赵润,他只是将目光落在了王安石和曾巩身上,笑着问道:“你们是不是也这么认为的?” 曾巩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安石却毫不犹豫的摇头。 寇季看向王安石,道:“说说你的看法。” 王安石坦言道:“我中原学问,远胜番邦异族学问的地方,数不胜数。但番邦异族的学问,也有可取之处。” 寇季哈哈大笑,“你们啊,就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比你们强。” 王安石、曾巩、赵润三个人抿着嘴没说话。 大宋上下,都将大宋之外的人当成蛮夷。 你指望一帮子文明人承认蛮夷强,那不是笑话吗? 寇季笑问道:“你们怎么看法医馆?” 王安石和曾巩愣了一下。 没有急着开口。 法医馆他们只是听说过,并没有仔细去研究过,所以不敢冒然开口。 赵润去过法医馆,所以立马开口道:“法医馆里的人都是恶鬼。他们把人切开了看,已经违背了人伦大道。” 王安石缓缓开口,“我并没有去过法医馆,但我也听说过法医馆的人将人切开了看。” 寇季笑眯眯的道:“你也觉得他们是恶鬼?” 王安石摇头,“没亲眼看过,我不做任何评价。” 寇季赞叹道:“你倒是严谨。” 王安石拱了拱手,算是谢过了寇季的夸奖。 曾巩犹豫再三,沉声道:“辱人身者,天人共弃。” 寇季放下了在自己怀里一窜一窜的狄咏,任由他跑向了赵润。 待到赵润顺势抱起了狄咏以后,寇季笑眯眯的开口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就是世人眼中的恶鬼,研究出的医术,让我大宋外出征战的将士损伤减少了近四成。 也是他们,研究出了解剖术,让我大宋许多背负冤案的人沉冤得雪。” 王安石和赵润皱起了眉头,陷入到了沉思。 曾巩几乎毫不犹豫的开口,“功是功,过是过……” 寇季点点头,道:“你很适合做先生,教育学生,也很适合研究学问。” 赵润沉吟着开口道:“剖一人,活无数人,可剖。” 寇季笑着道:“从利弊的角度出发,你的想法并没有错。但人要常怀仁心,有仁心,那才是人,无仁心,那是牲畜。” “那剖死人呢?” 赵润忍不住弥补刚才的话。 寇季点头道:“知道有问题,懂得弥补是好事。但关系到人命,不仅仅是弥补那么简单。 你一直流连于市井,应该多看看百姓疾苦。” 王安石在寇季话音落地了以后,低声道:“先生,仅有仁心的话,恐怕无法治国。” 寇季笑眯眯的盯着王安石,“年纪不大,心却不小。现在还没有出仕,就想到治国上了。甚至也将赵润的身份算进去了。 但你应该清楚两件事,仁心是仁心,手段是手段。 仁心得守,手段得用。 要知道自己底线在哪儿。 要知道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做。 要时时刻刻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赵润听着寇季的话有些糊涂。 寇季说的云里雾里的,他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 王安石和曾巩却已经理解了寇季的说法。 心怀仁心,该仁慈的时候仁慈,该行雷霆手段的时候也不能含糊。 具体就看你在做什么,你心里的坚持是什么,心中是否有悔。 寇季见三个小家伙都陷入到了沉默中,就哈哈一笑,“扯远了……说回法医馆,法医馆里的人,研究的就是大食的学问,以及一些我领悟出的学问,还有我们祖辈传承下来的学问。 法医馆出现以前,面对断臂、刀枪剑戟伤痕。 我大宋的医师大多用的是火烧、敷药、包扎的方式。 法医馆出现以后,多了清创、缝合、刮骨疗伤等多个方式。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林林总总的医术。 注入续断臂、开腹取婴等多种医术。 其中刮骨疗伤等医术,是我们祖宗传下来的。 缝合等医术,就是大食的医术。” 顿了一下,寇季补充道:“也不能说是大食的医术,因为据我所知,大食的许多学问也是抢来的。 其中就包括一些医术。 所以将之成为西方的医术,应该更稳妥一些。 其中的缝合术,对我大宋将士们受的刀枪剑戟伤害有奇效。 若是以往,我大宋将士在战场上受了多处刀伤,绝大多数都是必死无疑。 因为他们光是流血,就能流死。 军中医师用火烧、敷药等方式,他们根本扛不过去。 但是现在,大宋将士受了多处刀伤,可以清创、缝合,再敷药、包扎。 经过缝合,大宋将士伤口的出血将会大大降低,活下来的机率也就大大提高。 所以,像是缝合术一类的医术,对我们而言,就是可取的地方。” 寇季的话,让人忍不住联想。 三个小家伙脑海里不自觉的就出现了浑身血淋淋的人,一个在被中医医治,一个初创阶段的西医医治。 华夏人对人的身体有着莫名的敬畏,所以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辱之说。 也正是因为如此,华夏人很少在人的尸骸动刀子。 拿人研究医术,被所有杏林大夫们所不齿。 西方人就不同,他们没有那么多道德方面的约束,所以他们敢在人身上做任何事。 所以在外科上,西方人确实要领先一些。 当然了,此说法仅存在于医师之间。 因为在医师之外,有仵作,以及帮帝王将相做殉葬品的匠人,不在此列。 仵作剖尸不必多说。 帮帝王将相做殉葬品的匠人,在人身上什么都干过。 而杏林中的人,最不屑的就是跟这些人交流。 在杏林中人眼里,无论是仵作,还是为帝王将相做殉葬品的匠人,都是刽子手、屠夫、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东西。 对,就是东西,连人都不算。 这些东西,寇季自然不会告诉他们三人。 三个小家伙脑补了中医和西医治疗外伤的结果以后,选择了相信寇季的话。 大食学问却有可取之处。 倒不是说他们相信西医在外科上技高一筹。 他们是相信寇季在这种事情上不会欺骗他们。 法医馆并不是什么军事重地。 相反,法医馆是一个很开明的地方。 它欢迎所有有兴趣的人进去了解。 所以他们三个人完全可以去法医馆求证。 曾巩在接受了大食学问有可取之处以后,沉声道:“纵然大食学问在我大宋有可取之处,也不好传播。 我大宋文人拿到了大食人著的书籍,必然会弃之如履。” 王安石沉吟着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之弃之如履,若是对我有用,对大宋有用,我愿意学。” 曾巩皱眉道:“可一旦传扬出去,我们会遭到人敌视。” 在学问方面,历朝历代的人都很有趣。 他们既自私,又慷慨。 自己人要学,他们就设下重重障碍,讲究什么法不可轻传。 他们需要学生们献上慷慨的礼物,才会传学生学问。 但并不会传授核心。 核心的学问,唯有被他们选中的英才,才有资格学习。 比如寇准注的经书。 目前为至,只有文昌学馆的学生,在得到了奖励的时候,才有资格去文昌学馆的藏书楼借阅。 但是对外人却十分慷慨。 但凡是有番邦使节,想要学习大宋学问。 大宋很大一部分人都会敞开了让他们阅读,只要他们表现的足够谦卑。 大宋仅有一小部分人轻易不将自己的学问示人。 不仅如此,他们对自己的学问有着充足的信心,对别人的学问却不屑一顾。 有时候还会产生争斗。 像是异族的学问,在他们眼里,就是异端。 不被他们认可。 一旦有人传播,立马会被定为异端,被所有人针对。 有人或许觉得这可笑。 但这就是事实。 任何进入到中原的文化,只有被中原文化同化的份儿,没有说是中原文化被其同化的份。 佛家在入了中原以后,若不是逐渐的推行了汉化,它不可能在中原立足。 所以曾巩的担忧并不多余。 王安石迟疑了一下,道:“我们可以将其做一些注解,然后再将其宣扬出去。” 曾巩再次摇头。 陆九渊还没有出生,他的那句‘我注六经,六经注我’还没有被奉为名言。 所以读书人的包容性还不是那么强。 王安石见着曾巩沉默不语,见到了寇季笑眯眯的盯着他,就咬了咬牙,沉声道:“那就当成是我们自己写的,宣扬出去。 我们只需要取其中有用的就行。” 在这个剽窃别人作品会毁掉名声的时代,王安石能当着寇季的面说出这话,是存在着巨大的风险的。 他说完话以后,就盯着寇季,揣测不安。 “哈哈哈……” 寇季放声大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李代桃僵,不错不错。” 王安石见寇季笑了,心头一松。 知道寇季并不会因此责怪他。 曾巩听到了寇季十分赞赏王安石文贼行径,眉头皱成了一团。 他是个君子,不喜欢这种做法。 赵润更关心他能不能加入到其中,能不能著几本书,挂上自己的名字,也好让人觉得他很有学问。 寇季没有搭理赵润胡言乱语。 著书,不是说谁都能著的。 一个不学无术,又没有地位的人,著出的书,没人去看。 唯有挂着大学问家的名头,或者身居高位的人,著出的书,才会被人重视。 赵润虽然有地位,但是他的地位来源于血脉,而非他自身。 而他的血脉也决定了他即便是成为大学问家,也要矮人三分。 就像是历朝历代,有很多龙子龙孙在学问上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但是他们在学问上的名头,远远没有臣子响亮。 比如明朝那两位在植物学和音律学上做出了重大贡献的王爷。 后世之人,除非是学植物学和音律学的,不然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所以,赵润著书,寇季根本不关注,他更关注曾巩。 “你是不是觉得,剽窃别人的学问,宣称是自己的,乃是贼人行径?” 寇季盯着曾巩问道。 曾巩几乎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寇季再次问道:“可我们不如此,如何将那些学问传播出去?我可以告诉你,在遥远的大食,有一座存书多达百万的藏书楼。 里面的学问是那片大地上数千年的智慧的结晶。 其中对我大宋有用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些简单的医术。 天文、地理、音律、算学、锻造、商业等等等等。 多不胜数。 我花费了很大的代价,已经让人精挑细选,将里面三分之一有用的书籍送到了大宋。 随后剩下的三分之二还会送到大宋。 目前为止,除了医学外,其他的都还藏着。 因为我们知道将它们传出去以后,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所以我只能将它们藏着。 但是空守着宝山不用,那就是在耗费光阴,也是对后世子子孙孙不负责任。” 听到了遥远的大食有一座藏书达百万的藏书楼。 王安石、曾巩、赵润都惊愕的张大了嘴。 要知道,大宋皇家藏书楼龙图阁里面的藏书,都达不到这个数量。 能拥有一个藏书达到百万的藏书楼,那就不叫文化,那叫文明。 能不能比得上华夏,王安石和曾巩不敢说。 但是他们再也不敢轻视大食的文化。 曾巩咬着牙,阴沉着小脸,“既然有这么多藏书,为何不直接拿出去宣讲?让人接受它们? 而且那么多藏书,纵然我们昧着良心冒名顶替,也写不完。 一个人一生著十本书,那叫大儒。 著数十本书,那叫惊世大儒。 超过数十本,那就是烂书。” 曾巩家里家学渊源,所以他清楚学问是无限的,但是人是有限的。 人一生精研学问,能著作出数十本好书,那就是举世罕有的奇才,而且还是一位年长的寿星翁。 超过了数十本,那就是瞎写。 没有任何价值。 因为精研学问的人,没有时间写那么多。 要知道,一些名垂青史的人,一生也不过著一本书而已。 比如太史公司马迁。 曾巩的话是什么意思,寇季心里清楚。 曾巩是告诉寇季,学问这东西,越少越值钱。 写的多了,就没人把你的学问当回事。 那东西就算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重视。 寇季盯着曾巩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为了此事付出性命。所以我不会让你们直接拿着这些书出去宣讲。 所以我们需要用一个善意的谎言,将这些学问传播出去。 我们一个人是写不了那多。 但是我们可以由浅入深。 我写浅显的,你们写深一点的。 你们的学生再往深一点些。 只要我们人足够多,很容易将它们写完。” 说到此处,寇季哈哈笑道:“你们若是怕担骂名,可以在事后将这坏名声推给我。我全部笑纳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7章 谁才是大宋真正的主人? 王安石和曾巩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不明白,先生为何要将一个注定被人唾骂的名声揽在身上。 单纯的为了家国天下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高尚。 高尚到完全不符合他的人设。 是汴京城的人对先生有误解,还是先生在他们面前装腔作势? 他们不似赵润那么没脑子,对先生有盲目的信任和顺从。 他们拜师的时候,已经是鼎鼎有名的少年才俊了,他们有自己的思考。 王安石和曾巩闭着嘴没有言语,似乎在思考寇季是一个怎样的人。 赵润一边逗弄着怀里的狄咏,一边在沉吟,该如何从寇季身上打开一道缺口,让自己成为了一个著作了无数名著的大学问家。 寇季觉得他今日的话,够三个小家伙消化一阵了,所以就没有再多说。 只是布置了一番学习大食文的课业,就离开了书房。 其他的学问,不需要他操心。 王安石和曾巩在文昌学馆就读,在经书等方面,有许多名宿大儒教导。 赵润在宫里的皇家私学就读,有许多朝中大臣会去给他讲解圣贤经意和文章。 寇季只需要教育他们做人,顺便教他们一些在其他地方学不到的学问。 王安石、曾巩、赵润,一直待到了傍晚才走。 走的时候,王安石和曾巩在低头沉思着什么,赵润则热情的邀请王安石和曾巩一起去汴京城里耍耍。 反正汴京城内金吾不禁,他们可以通宵达旦的玩耍。 只是王安石和曾巩婉拒了赵润的好意。 他们在文昌学馆内就读,平日里休沐的时间不多。 一到休沐,就立马跑到竹院里求教。 两头跑,根本没有多少闲暇。 虽说二人皆是世上少有的人杰,可无论是英才遍低、大儒满屋的文昌学馆,还是脑子里装了足足跨越了数个时代知识的寇季,都能压着他们。 他们现在迫切的渴望知识。 渴望能将文昌学馆的一众英杰压下去,成为文昌学馆学子中的魁首。 也渴望能从寇季脑海里汲取更多在别的地方学习不到的知识。 像是寇季今天所言,他们在别的地方就学不到。 他们不仅要去证实寇季的话,还要深思寇季话语背后的深意。 没时间陪赵润去玩耍。 在赵润略微有些失落的神情中,王安石和曾巩结伴离开了竹院。 赵润拿着钱财,独自一人溜达着出了竹院所在的街道。 寇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 无论是王安石和曾巩的好学,还是赵润的贪玩。 他都没有做任何评价。 所处的身份不同,需求就不同。 王安石和曾巩是少年人中少有的智者,学习学问远比一般人快,探索学问深度的心思就比别人更稳。 赵润贪玩,存粹是孤独。 他需要用玩耍来缓解自己的孤独。 寇季初见赵祯的时候,赵祯也孤独。 是他慢慢的引领着赵祯从孤独中走出来的。 如今轮到赵润孤独了。 能将赵润从孤独中引领出来的人,如今已经去了韩地。 赵润应该学会适应这种孤独,然后在孤独中不断的成长。 孤独,对一个少年人而言,是残酷的。 可他身负重任,孤独是他必须经历的过程。 现在若是不经历,以后也会经历。 寇季其实很羡慕赵润,因为赵润虽然孤独,却无事一身轻。 他就不行,他身上的事务很多。 在竹院里闲了一些日子,教育了一下三个弟子,寇季又陷入到了新的一轮忙碌当中。 秋收的时间到了。 辽地将士中最先将家书寄出去的,也到地方了。 为了看一看豪门大户对此会有何反应, 寇季和赵祯下令官驿扣下了辽地将士中大部分人的家书,只让江宁府治下的苏州家书流了出去。 书到苏州,内容便流了出去。 没办法,内容有点过于骇人。 朝廷将去岁征召到辽地的将士,分派到了地方,化身成了耕种的百姓。 眼看着庄稼绿油油的铺满了一地的时候,当地衙门露出口风。 举家迁移到辽地,分一间大屋、一头牛、十户罪籍、千亩良田。 将士们皆是贫寒出身,看着那绿油油的庄稼,谁不动心。 他们中间最蠢笨的人也知道,家人一旦迁移到了辽地,不仅会成为地主,还会多出十户佃户。 朝廷根本就不是给他们分地。 朝廷根本就是安排好了一切,让他们直接当地主。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以往诱惑不了憨厚的庄稼汉。 可最早迁移到辽地的那些百姓告诉他们,这是事实,不是天上掉馅饼。 于是乎,他们托关系,跟当地官府的人再三证实了此事,然后快速的写信给家里,让家里人迁过来。 家里人拿到信以后,找家里正在蒙学读书的孩子一瞧。 有点不敢相信立马的内容。 立马去找乡间的乡老去求证此事。 一开始,乡间的乡老们也没多想,如实相告。 他们只当是娃娃们出去闯,撞到了什么机缘。 眼看着那些老弱妇孺欢喜的变卖了家产,拖家带口的去辽地享福,乡老们心里也挺为他们高兴的。 可随着信件越来越多。 乡老们察觉出了不对。 几个乡老们坐在一起一商量,感觉到了朝廷的险恶用心。 城里的豪门大户也感觉到了。 豪门大户召集了乡老们,暗中商讨了一番此事。 一则流言随即传扬了出来。 豪门大户和乡老们一起宣扬,辽地分地就是一个大骗局,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里面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说张知白在辽地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鬼洞,需要上百万人才能填满。 辽地的人骗百姓过去,就是为了填鬼洞的。 诸如此类的传言,多不胜数。 百姓们听到这些传言,信以为真,一时间哀号遍野。 有不信邪的,想去辽地看看。 却被乡老们拦下。 强硬的直接说被鬼魅所惑,沉了塘。 短短数日,沉塘的人命案就出了八个。 更重要的是,民不举,官不究。 没人去官府告发此事,此事就像是这么不了了之了。 若不是武德司的人一直盯着,恐怕赵祯也不知道此事。 “八条人命,说沉塘就沉塘,他们好大的威风!” 赵祯气的直拍桌子。 资事堂内的龙案震砰砰作响。 王曾也阴沉着脸,“草菅人命、罔顾国法,简直是罪不容诛。” 赵祯握着拳,满脸怒容的道:“朕真想派人去诛了他们。” 王曾咬着牙没有言语。 此事牵连甚广,赵祯真的大开杀戒的话,杀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祯才没有急着杀人。 寇季没有赵祯和王曾那么多感慨,他沉吟着道:“他们这一闹,不仅害了人命,还吓的那些百姓不敢去辽地。 我们的谋划恐怕得落空。” 赵祯和王曾阴沉着脸陷入到了沉默。 派人去澄清此事,无疑是一个愚蠢的举动。 百姓们若是理智的话,也不会被这种破绽百出的妖言蛊惑。 只要妖言戳进了百姓的心窝子里,百姓们哪怕对它有所怀疑,也会暂时相信它。 寇季见到过的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 后世的气功大师、各类大师、专家多不胜数。 只要是一个有自我判断能力的人,都知道那东西是假的。 可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人被骗的团团转。 信息大爆炸的后代尚且如此,愚昧落后的古代,就更不别提了。 朝廷派人去解释此事,根本解释不清。 因为朝廷实在给的太多。 多到那些穷苦了几代人的百姓们不敢相信。 给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朝廷解释清楚一个谣言,还有更多的谣言出现。 在百姓眼里,衙门、朝廷,那是一个让人畏惧的地方。 衙门、朝廷,平日里都是属貔貅,只进不出。 如今不仅出,还给的那么多。 百姓们真的不敢信。 赵祯沉默了许久以后,看向了寇季道:“四哥以为,该怎么办?” 寇季沉吟着,道:“臣得再想想。” 王曾沉声开口道:“不如老臣去苏州转转,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在后面作祟。” 赵祯摇头道:“不妥,一个地方发生了问题,你就要去查,随后整个江南河东全部出了问题,难道你也要挨个去查? 那还不把人累死。 我们必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寇季听到此话,眯了眯眼。 王曾看到了寇季的眼神,心头一跳。 他感受到了杀机。 “官家,不如将所有的家书全部放出去。” 王曾快速的说着。 赵祯和寇季都狐疑的看向了王曾。 一个苏州的家书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 还要将所有的家书散出去,让江南和河东闹起来? 王曾沉声道:“事已至此,也不用藏着噎着了。反正苏州一闹,江南的人都知道了。河东的人很快也会知道。 咱们不如开诚布公的告诉他们。 咱们就是要他们手里的人。” 赵祯皱眉道:“那他们要是闹起来,该如何解决?” 王曾咬着牙道:“他们不放百姓,咱们就不放他们。官家不是一直觉得汴京城太小,已经无法满足汴京城百姓的需求吗? 那就不如趁机放出去扩建汴京城的风声出去。” 赵祯和寇季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王曾的心思。 寇季迟疑着道:“你是想让官家效仿秦皇汉武的旧事?” 秦皇汉武,都干过一件事,那就是强干弱支。 如今的汴京城确实有些小了,两百多万百姓住在汴京城,显得有些拥挤。 (对于汴京城能否住下两百万人,一直有人有异议,觉得不可能。稻草举个例子,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定都在建康,当时建康的百姓有二十八万户,差不多一百多万人。其中不算皇族、仆从、私兵等等,因为他们不入百姓籍。细细算下来,人口足足有两百多万。而南朝梁所处的时间,是在公元五世纪,也就是说,在公元五世纪,我国就已经出现了人口突破百万的城市,没理由十世纪不行。 人口越密集,对下水考验越大。 但古代的下水系统,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 汴京城的烂泥人,就是住在汴京城下水道里的,里面四通八达,为烂泥人创造了既有利的犯罪条件。。 可见汴京城的下水系统有多庞大。 建康也就是金陵,至今仍旧存在许多遗迹,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所以扩充一下也没什么。 但扩充城池不是主要的。 主要的是一旦城池扩大以后,汴京城的人口若是不够,就需要一定人口填充。 秦皇可以征调六国贵族入咸阳。 汉武将天下各个地方的豪强都迁入了长安。 赵祯同样可以将江南和河东的豪门大户迁入到汴京城。 既然百姓不让动,那就动他们好了。 王曾听到了寇季的询问,硬着头皮点了一下头。 若非是寇季眼中弥漫着杀意,王曾实在不愿意提出如此天怒人怨的建议。 王曾心里很清楚,他若是不想法子让江南和河东两地的豪门大户服软。 寇阎王必然送他们去地底下慢慢叫唤。 指望寇阎王去跟那些豪门大户掐架,根本不可能。 王曾到目前为至,还没见过寇阎王的对手活着的。 寇阎王出手,那一次不是浮尸一片。 赵祯假装不知道王曾的心思,他听到了王曾的建议,爽朗的笑了,“好一招釜底抽薪……” 寇季沉吟着道:“办法是个好办法,就是不那么好办。” 赵祯一愣,看向了寇季。 王曾也是如此。 寇季坦言道:“秦皇汉武,都是以武治国,举国上下,重视勇武。他们帝令一出,顺则昌,逆则亡,没有半点道理可讲。 我大宋不同,我大宋此前重文抑武、以文御武,已经失去的霸道。 遇事不是商量,就是议论。 根本不可能痛痛快快的行事。 虽然官家近些年帮我大宋捡起了霸道。 但时日太短,百姓们认识的根本不够深。 秦皇汉武时期,他们要迁移百姓,谁敢多说一句? 即便是动摇了地方根基,地方也会照做。 可我们只是迁移了极少一部分百姓,根本没有动摇地方的根基,地方上就已经闹了起来。 由此可见。 只要扩建汴京城的消息和迁移豪门大户入汴京城的消息传出去。 朝野上下许多人都会跳出来阻止此事。” 大宋重用文人没有错。 可是太过依仗文人,太过放权给文人,也太过纵容文人。 从而导致了文人成为了武人的枷锁,也成了大宋的枷锁。 大宋的豪门大户,比起秦汉时期的贵族、世家算什么? 人家不仅有钱、有粮、有学问、有能力、有影响力、还有武力。 大宋的豪门大户,有钱、有粮、有学问。 能力虽然也有一些,可比起那些世家门阀,差远了。 可为何秦汉时期,秦皇汉武说迁就迁? 大宋却没办法? 因为秦皇汉武不会跟贵族、世家讲道理。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听话只有一死。 而大宋喜欢讲道理。 因为大宋文人地位高,他们最喜欢讲道理。 而他们恰恰又是豪门大户背后的代言人。 有理的他们能说的更有理。 没理的他们也能说出几分道理。 偏偏,皇帝还得听他们讲道理。 不听就是昏君。 赵祯脸上刚浮起的笑意,瞬间被寇季一席话给压下去了。 王曾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寇季再次闭上了嘴,成为了哑巴。 他是一个不喜欢跟人讲道理的人。 以前用尽各种手段,讲尽各种道理,存粹是因为他手里的力量不够,需要通过各种手段、各种讲道理,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不需要了,他手里有足够的力量。 有些话,他很早就跟赵祯讲过了。 就看赵祯如何选择了。 现在已经不是他教赵祯做事的时候了。 赵祯该学会自己做事,自己思考。 赵祯沉思了许久寇季的话,幽幽的道:“朕记得四哥曾经说过,不破不立……” 王曾听到‘不破不立’四个字,心都在打颤。 他一脸惊恐的盯着赵祯。 “官家,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用雷霆手段!” 赵祯目光落在了王曾身上,低声道:“朕也不愿意用雷霆手段,可为了我大宋长治久安,朕不得不用。” 王曾咬着牙准备继续劝解。 寇季轻声咳嗽了一声,“王相,唐太宗只有一个魏征,所以成了千古一帝。若是满朝都是魏征的话,他也成不了千古一帝。 我大宋现在就是满朝的魏征。 虽然绝大多数人没有魏征的品行,做事也掺杂着太多的私心。 可他们对官家,跟魏征差不多。 官家治理江山社稷,那是要伸出手脚的。 如今官家伸手,你们剁手,伸脚,你们剁脚。 你们还让官家如何治理江山社稷? 干脆将江山社稷教给你们瞎折腾好了。” 王曾惊怒的瞪着眼,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寇季此话,乃是诛心之语。 若是在一个霸道的帝王治下,寇季说出此话,帝王认可了,王曾大概就趴在地上跪求辞官了。 不然脑袋会搬家。 可惜赵祯不是一个霸道的帝王,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一处柔软。 秦皇汉武等人,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忠良也会诛。 可赵祯不会。 赵祯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话一般,缓缓开口道:“朕得问四哥借一个人……” 寇季一愣,笑着道:“臣府上如今只有刘亨可用。” 赵祯摇头道:“朕说的是你的学生。” 寇季好奇的看着赵祯。 赵祯淡然道:“渤海府监察使包拯。”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官家居然会注意到包拯?”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有些埋怨的道:“朕又不是昏君,似包拯即将入高品的臣子,朕怎么会不注意。” 寇季点点头道:“官家既然说包拯是臣子,那就说明包拯是官家的人。官家要用,根本不需要跟臣商量。” 赵祯缓缓道:“包拯在渤海府办差办的不错,听说他查案有一手,朕准备让他去苏州,给朕查一查八条人命案。 顺便帮朕丈量一下江宁府的土地,看看有没有巧取豪夺来的。 若是有,依罪论。 朕还会派王德用去一趟江宁府,让他领着镇南军和江宁府府兵在江宁府水域转一转,看看有什么不平事。 又或者意图谋反的人。 还有你的学生韩琦,那是一个敢想敢干的人,朕准备让他去河东走一趟,跟包拯办同样的差事。 顺便让陈尧咨去一趟河东。” 一文一武,一刚一柔。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 具体是选甜枣,还是选巴掌,就看当地的豪门大户了。 赵祯是铁了心的觉得,文的不行就用武的。 双管齐下。 赵祯将自己的心思说完了以后,对寇季和王曾道:“四哥,王爱卿,此事朕不想听到什么不同的声音。 朝野上下,若是有人为那些豪门大户奔走,就让他们去边陲建功吧。 反正我大宋现在足够大,需要治理的边陲也很大,需要不少能臣干吏。 相信他们到了边陲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赵祯根本不在乎那些只顾着为利益奔走的人去了边陲以后会不会为利益祸害百姓。 如今大宋所有的边陲,都是军民参半。 那些个为利益奔走的官员,若是在边陲上肆意妄为,为了利益祸害百姓。 但先问问当地的将士们答不答应。 寇季和王曾聆听完了赵祯的吩咐以后,就出了资事堂。 一出资事堂,王曾就吹胡子瞪眼的喝骂寇季。 “你个奸佞!” 寇季看向了王曾反问道:“我怎么奸佞了?” 王曾恶狠狠的瞪着寇季喊道:“你教唆着官家肆意妄为,还敢说自己不是奸佞。”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官家肆意妄为,总比你们让官家什么都不做要强吧?你们学的是孔孟,又不是老庄,为何要让官家无为而治呢?” 王曾怒吼道:“胡说八道!” “胡说?” 寇季淡然笑着道:“从太宗晚年起,一直到现在,朝堂上,都是你们在教官家做事,而不是官家想做事。 你们觉得官家什么事能做,才准许官家做。 你们觉得官家什么事情不能做,就集体上书反对,很不可能用针缝上官家的嘴。 朝廷明面上是官家在作主,可暗中却是你们在作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8章 杀气腾腾 “我等身为人臣,自然该匡扶社稷!” 王曾不顾形象的指着寇季鼻子破口喊道。 寇季反问道:“到底是匡扶,还是指点?所有的事情你们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你们只会告诉官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们根本不在乎官家想什么,官家做什么。 我出现以前,朝堂是什么样子? 你们一大群人把持着朝政,告诉官家,哪里出了问题,该怎么做。 而不是听官家吩咐,该怎么做。” 王曾喝道:“我等食君之禄,但君之忧,为君谏言,供君采纳,有什么不对?” 寇季点点头道:“对是对,可你们只让君王听从你们的建议,君王要做什么,你们就集体反对。你们丝毫不给君王自己作主的余地。 君王一旦违背了你们的意愿,你们就各种死谏,各种胁迫。 君王若是因此杀你们一两人,你们就四处宣扬,君王是无道昏君。 你们的做法已经超过了人臣该做的。 你们因此赚足了名声,可是君王却因此背上了骂名。” 王曾怒气冲冲的扯着寇季的袖子出了皇宫,到了宫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红着眼冲寇季咆哮道:“那是一条怒龙,居住在皇宫里,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出了皇宫,那就要翻江倒海。” 寇季在王曾找的无人的茶棚里坐下,冷冷的盯着王曾道:“你们既然要捆绑怒龙,为何不将怒龙捆绑的死死的? 彻底的将怒龙行云布雨的神通拿过来?” 王曾几乎扑到了寇季的面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寇季脸上,“那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曹操的做派,大奸宦的做派。” 寇季反问道:“虽然我祖父已经成了圣贤,可是在他执掌朝纲的时候,他的权力和做法跟挟天子以令诸侯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心里比曹操多了一份对皇权的敬重。 但权力上、做法上、影响上,却没有区别。 你们其他人跟我祖父做的没有区别。 我祖父只不过是坐的高了一些而已。” 王曾听到寇季连寇准都拿出来批判了,瞬间觉得寇季疯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 王曾觉得寇季疯了,就不想跟寇季纠缠下去了。 寇季淡淡的道:“你们如果要拿,干脆直接拿过来好了。为什么拿了九成,却留下了一成? 为了维护名声,所以有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国家令出二门? 你们既然拿了权力,为何不好好治理这个国家? 反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将一个国家治理的面目全非? 更重要的是,拿了权力,却什么也不做,也不许手里拿着一成权力的官家做。 土地兼并,朝野上下人人皆知。 豪门大户借此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 你们有管过? 我大宋立国到如今,造反多达数十次。 那些百姓为何造反,就是因为豪门大户土地兼并,占了他们的田,逼的他们不得不造反求活路。 如今我大宋打下了偌大的疆土,要给那些没有了田的百姓们分田。 让他们活下去。 可你们偏偏不让。 田拿走了,人也要留下。 难道非要逼着他们造反,你们才会退让? 我想杀几个人,你王曾就左右阻拦。 他们趴在千千万万黎民百姓身上吃肉喝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阻拦?” 王曾惊怒的浑身颤抖,“老夫看得到……” 寇季厉声质问道:“看到了为何不管?你手里没有权力吗?” “牵连……” 王曾很想说‘牵连太广’,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寇季就毫不留情的道:“你想说牵连太广,要徐徐图之? 重病,要下猛药。 此前我大宋对河西、对西夏、对大理、对辽国,牵连难道不广? 我们若是徐徐图之的话,什么时候才会有今日的大宋?” 寇季随手划了一下汴京城,怒声道:“汴京城里大小官员,都想着徐徐图之。图到最后就不了了之。 我大宋立国到如今,出了多少能臣,出了多少干吏。 一个个不是享誉民间的贤臣,就是贤相。 真要是贤,我大宋怎么可能有今日的磨难。 但凡是治世能臣,哪个不是携手帝王,打造出前所未有的盛世? 没有盛世,算什么贤臣? 没事的时候挑战一下皇室,坐在自己府上写几首沽名钓誉、垂死挣扎的诗词,传扬出去,就成贤臣了? 明明是你们拿了权力不作为,却让人误以为是皇帝不作为。 你们一个个成了贤臣了,没治理出盛世,反倒成了皇帝的错。 千百年后,你们一个个名声赫赫,反倒是皇帝一个个背上了骂名。 别人都赞你们是贤臣,你们真的觉得自己贤吗? 真要是贤,会让君王替你们背骂名? 陷君王于不义,难道是美德? 君王背着骂名,你们却背着贤臣之名,你们算哪门子贤臣? 潘美都比你们贤良。 杨业死在陈家谷,潘美替君王背了骂名。 民间盛传是潘美害死了杨业。 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王曾心里清楚。” 王曾已经跌跌撞撞,有些站立不稳。 寇季见此咬着牙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老夫已经在做了……” 王曾中气不足的喊着。 寇季一席话,揭开了大宋文臣身上所有的伪装,将他们的真面目彻底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王曾放眼望去,一个个分外丑陋。 他在里面勉强算是漂亮一点的了。 寇季毫不客气的质问,“成果在哪儿?我入京之前,你们应对土地兼并唯一的手段就是不断的将我大宋的精兵从边陲调遣到中原腹地。 防着百姓,不断的加强力量防着百姓。 他们是你们要保护的人没错,可他们绝对不是你们需要防着的人。 我带着兵马在大宋四边抢了一圈,将他们喂饱了。 如今你再看看,民间还有那个百姓在造反? 豪门大户已经拿走了他们手里的良田了,你们还要不断的增添兵马,吃空他们手里最后一颗粮食。 他们已经饿的皮包骨头了,你们不想办法让他们填饱肚子,反而用尽了手段防止他们从你们手里抢东西吃。 然后将他们压榨干净以后,坐在自己府上自爱自怜的说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杜少陵若是知道你们将他的诗用到这种地方,他一定不会割了自己的舌头,一辈子也不说一个字。 免得你们玷污他的名声。” 王曾已经觉得自己眼冒金星。 寇季盯着王曾道:“现在,我要去做你们不敢做的事情,我要去喂饱那些百姓。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拦着? 难道真正吃那些百姓的肉,喝那些百姓血的是你们? 那些所谓的豪门大户,只不过是帮凶?” 王曾以袖掩面,再也没跟寇季说一句话,跌跌撞撞的窜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着车夫速速赶车离开。 今日寇季一番话,对他刺激太大了。 他王曾一生做事都无愧于心。 他自认为官这些年,做了不少有意于大宋的事情。 可当寇季一席话说完,他才清醒,才明白。 他这些年做的那么多事情当中,能拿出来说的,不过两三件而已。 虽然已经超过了大宋九成九的官员。 但他依旧觉得羞愧难挡。 寇季看着王曾踉跄着掩面而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并不想这样。 可他不得不这样。 王曾是他见过的诸多大宋官员中,少有的能臣。 可他太过善良。 虽然他曾经斩首过不少人。 可他杀的都是该死的人。 对于那些处在该死和不该死中间的人,他下不了手。 寇季原以为,王曾知道了他和赵祯的图谋,心里多多少少会放宽一些。 可王曾还是硬不下心肠。 赵祯其实也是如此。 因为赵祯面对江南、河东的那些豪门大户,采用了柔和的方式。 若是寇季处置此事。 要么举起屠刀犁过去。 要么让赵祯另立新都。 以营造新都的名义,强行将江南、河东的大部分贫民百姓抽调空,谁不从杀谁,谁挡杀谁。 寇季不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可当大任背在了身上,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的时候,他也不会留手。 朝廷,顾及的是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以及江山社稷长治久安。 而不是为了一两个人的性命,又或者一两个人的利益,将其他人的生死和江山社稷的安慰致于不顾。 王曾病倒了,病的很急。 赵祯前去探望,带给了寇季一句话。 ‘寇季不得探望’。 寇季通过陈琳嘴,知道这话的以后,就知道他一番言论,将王曾伤的不轻。 但是他没有到王府去说软话,更没有去给王曾致歉。 他反而独揽了政事堂的大权,果断的给包拯和韩琦去了一道公文。 遥远的瀚海府。 海风凶猛。 商人们呼喝着舵手快速的收起了布帆,避免凶猛的海风将船掀翻。 码头上的罪籍苦工扛着一袋又一袋的货物,快速的堆砌着,凶恶的监工挥舞着皮鞭大声的喝骂。 商家管事的掌柜,笑呵呵的凑近了码头上收税的衙役,衙役们分成两拨。 一拨人去查看他们交易的货物数量,一拨人无聊的翻看着账本。 货物数目、交易额核对清楚以后。 商家管事的掌柜陪着笑脸将一张张交子递给了衙役。 顺势又悄悄的将一张交子塞进了衙役的袖口。 衙役快速的出具了税单,商家管事的掌柜立马呼喝着手下的长随拿着税单去税务所换取税票。 码头很热闹。 主掌着码头上所有人生计的渤海府知府苏洵和渤海府监察使包拯却皱着眉头站在码头的一角。 苏洵打了个哈欠,一脸困倦的对包拯道:“听说你要走了,码头上的衙役都放肆了许多,我记得当时从迁移的百姓中强留下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挺讨厌做衙役的。 只觉得种地才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 商人们给他们行贿的时候,他们能毫不给人脸面的当场拆穿,并将人扭送到衙门。 如今才过去了多久,居然学会受贿了。 你身为渤海府监察使,可得管管。” 包拯拧着眉头,冷声道:“我自然会管,我定叫他们痛不欲生。” 苏洵叹了一口气道:“渤海府是辽地唯一一处港口,过往的商船络绎不绝,每一岁的税收超过了百万。 每日看到那么多钱财流过,是个人都会心声贪念。 若不是我家底丰厚,我都想大捞一笔,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了。 你应该留在渤海府,好好的帮我看着这些人。 不然你处理了一批,回头还会有下一批冒出来。” 苏洵和包拯共事,十分愉快。 他做事,包拯查漏补缺,将原本贫瘠的渤海府,快速治理的繁荣了起来。 以前,渤海府只有过往的商客和罪籍。 后来多了一些地方兵和赤贫的百姓。 前年,有人开始在渤海府落籍了。 渤海府也是辽地第一个给自愿落籍的人开具籍单的府。 到如今,在渤海府落籍的人已经超过了一万。 渤海府繁荣,指日可待。 苏洵相信,再让他和包拯治理渤海府一任,渤海府必定能成为一个比大宋大多数州府还要富庶的地方。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可以抬头挺胸的一起走进垂拱殿,接受赵祯的封赏。 可是如今,包拯要走。 苏洵瞬间觉得渤海府半壁江山要塌。 他不是那种喜欢用温言软语留人的人。 所以只能有这种委婉的话告诉包拯,渤海府需要他。 包拯听出了苏洵的话里的深意,盯着渤海府的码头,幽幽的道:“此处是我治理的第一处地方,我也难以割舍。 只是君命难违。 官家调我入江宁府的旨意,昨日就到了。 他命我在入冬之前赶到江宁府,我就必须在入冬之前赶到江宁府。 官家的旨意你也看了。 江宁府的担子可不轻。” 说到此处,包拯看向了苏洵笑道:“我若是将江宁府的事情解决好,你这里也会受益。那些被分派到此处劳作的地方兵,瞬间就会变成平民百姓。 开垦出良田会成倍数增长。 丁口税恐怕能翻好几番。 到时候你的功劳足以让你平步青云。” 包拯脸上的笑容越真称,苏洵心里就越不好受。 “你就不能留下帮我?!” 苏洵性子有点倔,不喜欢求人,除了在寇季这种长辈面前,会低下头,对其他人,他一直高高的仰着头。 所以他想挽留包拯,嘴上的话却很硬气。 包拯笑着道:“官家可是下旨了,你应该明白抗旨不尊的后果。” 苏洵嚷嚷道:“只要你肯留下,我找先生去说情。” 包拯摇头一笑,“先生若是真的不想分开你我,你以为调我离开的旨意会送到渤海府?你别忘了,先生如今是平章事。 他不加盖政事堂的相印,那一道旨意就出不了汴京城。” 苏洵咬牙瞪眼道:“你素来能看透人心,先生又很看重你,你给先生说说,兴许就能留下。” 包拯长叹一声道:“我们是给百姓做官,是给自己做官,不是给先生做官。不能仗着先生地位高,就由着性子来。 此地那些地方兵的心思你又不是看不出来。 他们恨不得亲自跑回家去,将家里的老弱妇孺、兄弟姐妹迎过来。 他们家书去了那么久,家人却没动静,心里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们现在是兵籍,若是犯蠢逃出渤海府,那可是要砍头的。 他们很勤恳,我不能看着他们拿脑袋去冒险。 所以江宁府我必须去。” 苏洵听到这话,就知道包拯心里也生出了去意,顿时恼怒的道:“你若离了渤海府,那我这官也不做了。 没有你帮衬,我管不了渤海府。” 包拯瞪起眼,喝道:“胡闹!朝廷命官的身份,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你当朝廷法度是儿戏? 你也算是一府之尊,如此肆意妄为,如何对得起朝廷的栽培,先生的信任。 渤海府如此重要的地方,先生当初没交给别人,却偏偏交给了你。 可见先生对你寄予厚望。 你如此辜负先生,就不怕先生心寒? 前些天你还跟我吹牛,说你家大郎、二郎皆是英杰,准备等他们再大一些,送去给先生教导。 你若辜负了先生,你有何颜面登门?” 苏洵被包拯训斥的直瞪眼珠子,他见辞官威胁不成,就冲着包拯喊道:“你要是不留下,我就将你中意赵絮的事情说出去。” 包拯脸色一黑,破口大骂,“胡说八道!” 苏洵梗着脖子道:“我胡说八道?你家中兄嫂给你介绍了那么多人家,你为何一个也不娶,甚至连人家看也不看? 令尊亡故之前,可是给你定了一门亲事的。 你出肥东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可你回了肥东以后,立马将亲事给退了。 为何? 就是因为你中意赵絮,怕娶了妻,今生跟赵絮无缘。” 包拯气的暴跳如雷,“信口雌黄,我退了亲事,是为了在父母身前尽孝,怕顾及不到妻子。 我父母亡故以后,我要守孝,如何成婚? 至于兄嫂介绍的人家,不是商贾之家,就是豪门大户,一个个看重的是我包拯在渤海府的权力,想借着跟我结亲,占朝廷便宜。 我岂能让他们如意? 我早以以身许国。 成不成亲,我根本不在乎。” 苏洵根本不理睬包拯此话,他哼哼道:“赵絮来信,你必回。每次总是熬到深更半夜,逐字逐句的斟酌,你敢说你没有? 赵絮每一封信,你都压在箱角,闲暇的时候总是偷偷拿出来看,你敢说你没有?” 包拯愤怒的道:“我只是为了了解汴京城的动向。” 苏洵冷哼着质问道:“你要了解汴京城动向,为何不找先生?难道赵絮一个小女子,比先生这个平章事还了解汴京城动向。” 包拯破口大骂,“胡说八道,满嘴喷粪……” 包拯一口气骂了好多,苏洵只是冷冷的看着,直到包拯骂完了,才撇嘴道:“自欺欺人……” 包拯刚要还嘴,却见一匹马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马匹到了他们面前,止住了步子,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马背上是一个将士,跳下了马背以后,将一封公文递给了包拯,然后策马而去。 见到是公文,苏洵也没有跟包拯斗嘴,快速的凑过了脑袋,等待包拯展开公文一起看。 包拯展开了公文,就看到公文上只有一句话。 ‘人不走,不封刀’。 朱笔所写,字字如血。 包拯和苏洵看着直瞪眼。 “好大的杀气啊!” 苏洵倒吸着气低声嘟囔。 包拯收起了公文,沉声道:“苏州的那些豪门大户确实做的有些过头了。他们自己压榨着百姓不让百姓吃饱,还不让先生带百姓们吃饱。 先生有这么大的杀气也在情理之中。” 苏洵拍着胸脯道:“幸亏不是先生出手,不然江宁府就没豪门大户了。” 寇季的杀性包拯和苏洵可是见过的。 辽地的那些罪籍如今听到寇季和狄青的名字腿肚子还会打哆嗦,可见寇季杀性有多大。 寇季在辽地杀人杀到不讲道理。 去江宁府就会讲道理了? 会讲道理那就不是寇季。 包拯瞥了苏洵一眼,沉声道:“先生既然都发话了,那我这江宁府,非去不可。你也不用挽留我了。 相信朝廷随后派来了监察使,应该不弱于我。” 苏洵见到了寇季给的公文,就知道包拯他是留不住了。 所以他有些伤感的道:“你比我大,比我沉稳,我应该叫一声哥哥。哥哥啊,不是每一个人都宠着我、让着我、帮我解决所有我解决不了的麻烦。” 苏洵突然煽起了情,包拯还真有点扛不住。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包拯抿着嘴,轻声道:“你先入朝等我,到时候我们朝堂上再一起共事。到时候我准许你请我吃好的。” 苏洵长吁短叹的点点头。 舍不得就是舍不得。 被人当作小女儿姿态,也不在乎。 以前,寇季诸多学生中,他年龄最小,总是被其他人戏弄。 特别是那个蔫坏蔫坏的韩琦。 所以苏洵不愿意跟他们亲近。 包拯虽然在学问上一直压着一头,可从不戏弄他。 反而帮他解决过不少麻烦,出过好几次头。 所以他当包拯是个兄长。 所以他舍不得包拯离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49章 临江宁 对于包拯的话,苏洵没有异议。 能请包拯吃一顿好的,确实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在苏洵眼里,包拯绝对是一个克己的模范。 明明每个月的俸禄不少,却过的像是个苦行僧。 入了夜。 渤海府衙门里光线最暗的地方,绝对是包拯的公房。 一身衣服,可以洗到彻底发白也不换,缝缝补补还能传好久。 一顿饭,简简单单,一碗饭,一碟子青菜,一小碟子咸菜,足以。 蜡烛,从不用,一些昂贵一点的灯油也不用,反而用的是十分廉价的菜油做灯油。 一晚上下来,浑身都是菜油味。 百姓们很喜欢包拯身上的味道,可是那些富商大贾却不喜欢。 包拯平日里也不下馆子,别人请客也不去。 他总认为别人请他吃大餐,必有所求。 即使无所求,他也会当成一份人情记着,以后别人求到他头上了,他也不好拒绝,所以他坚决不赴豪宴。 正是因为如此,包拯攒了不少钱。 以前苏洵总是取笑包拯,说包拯攒那些钱,是为了购买一份能配得上赵絮身份的彩礼,去找皇室求亲。 他还十分热心的给包拯出主意,让包拯别那么死心眼,他让包拯去找寇季保媒,只要寇季出面,包拯不仅可以不花一文钱娶到赵絮,还能趁机从皇室捞一笔。 为此包拯将苏洵臭骂了一顿,却没解释攒钱为了什么。 直到渤海府的蒙学出现了,苏洵终于知道包拯攒钱是为了什么。 虽然蒙学是免费的,孩童们在蒙学里读书用具也是免费的,中午一餐饭也是免费的。 但依然有需要用钱的地方。 那就是衣服、鞋子、书籍、蜡烛等等。 孩子们想学一些文字以外的东西,也得花钱。 苏洵第一次看包拯花大钱,是在包拯给孩子们购买蜡烛的时候。 辽地的天总比大宋其他地方黑的要早,特别是冬日。 孩子们早上赶早到了蒙学学堂以后,总是漆黑一片。 孩子们在温书的时候,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借光。 但是唯一能借到的就是蒙学先生桌角下的烛光。 坐在蒙学学社后面的孩子,根本借不到一点光亮。 包拯出钱,给孩子们供蜡烛。 苏洵当时觉得包拯傻到了极点,质问包拯为何自己舍不得用蜡烛,反而给孩子们用蜡烛。 包拯当时轻声笑着给苏洵说了一句,“菜油的味道不好闻,烧出来的烟尘闻久了头晕……” 苏洵含着泪骂了包拯半天傻子,最后气呼呼的将渤海府府城内三间商人们垂涎欲滴的铺子给租了出去。 用租金给孩子们买蜡烛。 苏洵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清楚,他若是只给一个学堂的孩子买蜡烛的话,根本断不了包拯行善之举。 他必须让渤海府所有孩子用上了蜡烛,才能断了包拯行善之举。 随后便是棉衣、书籍等等。 苏洵最后租出去了三十多间铺子,才将蒙学内所有孩童所需的东西供养齐全,才断了包拯行善之举。 如今,渤海府内的三十多间铺子的租金,都是在供养孩子们。 包拯固执的认为那是朝廷的东西,一应所得应该归朝廷所有。 苏洵差点没将手里的知府大印甩包拯脸上。 他是渤海府知府,他用朝廷的钱,帮朝廷做事,在他权力范围之内。 还好包拯的善意永远停留在孩子们身上。 他若是怜惜所有人的话,那苏洵将渤海府卖了,也不一定够包拯行善的。 如今,这位明明二十多岁,却把自己活成了七八十岁的大善人要走了。 在处理了那几个贪赃枉法的衙役以后,包拯背上了行囊,带着老仆,坐着牛车,离开了渤海府。 新建的官道上。 苏洵往着渐行渐远的牛车,大声的喊着,“如果真喜欢,那就娶了……娶了她,你就不会过这么苦了。” 坐在牛车上的包拯,听着苏洵的话有些发愣。 喜欢? 还是不喜欢? 包拯不太清楚。 他只是偶尔会想一下娶了赵絮以后的生活。 得出的结论是不能娶。 娶她就是害她。 包拯对自己认识很深刻。 他不是一个喜欢享福的人,对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很吝啬。 总觉得钱应该花在他该花的地方,而不是用来铺张浪费。 樊楼里价值高昂的燕窝和街边小摊上的廉价汤饼都能填饱肚子,为什么要吃燕窝? 它是香,可刨去了口腹之欲,还有其他区别? 没有。 包拯觉得他是一个不会把钱浪费在燕窝上的人,所以他觉得赵絮跟了他一定会吃苦。 他不仅不喜欢享福,还是一个脾气很倔的人。 赵絮若是带一大堆钱嫁过来,他必然会将这些钱用到做善事上面。 所以赵絮没办法借着这些钱享福。 他们两个可能还会因此吵架。 所以他没办法去赵絮。 他不想跟赵絮吵架,也不想让赵絮跟着他吃苦。 包拯觉得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吃苦,但是韩琦却觉得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享福。 蜀中的竹园里。 韩琦盘膝而坐,清风习习,竹叶沙沙。 闯入到竹园边上杜甫草堂里胡闹的花熊,如今被禁锢在竹园里啃竹子。 看着它傻乎乎的抱着竹子啃食,韩琦脸上笑容灿烂。 宠妾在一边烹茶,见韩琦看一个祸害看的如此入迷,忍不住低声道:“夫君似乎对花熊情有独钟? 它怀了杜甫草堂的篱笆,别人恨不得扒了它的皮,夫君居然救下了它。 为此还不惜担上一个纵宠行凶的名声。” 韩琦短期了宠妾烹煮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气,放在了桌上,“我还是喜欢先生家里的清茶……听说蜀中有茶园,回头你让人去瞧瞧。” 说到此处,韩琦盯着茫然的在四周寻找新的嫩竹的花熊,哈哈笑道:“它可不是我的宠物,不过先生十分喜欢它。 先生在府上养了一大群,任由它们在府上闯祸,将它们宠的没边。 以前在先生府上温书的时候,总喜欢看它傻乎乎的啃竹子,心里总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东西。 离开了先生府上以后,很少再见到这东西。 如今再次碰到,自然要搭救一番。 它是个有福的。” 宠妾哭笑不得的道:“它比妾身还受宠……” 韩琦摇头笑道:“你跟一个畜生比什么。” 宠妾缓缓如了韩琦的怀抱,低声道:“妾身总觉得,夫君的宠爱是妾身一个人的。” 韩琦吧嗒了一下嘴,诚实的道:“那我可办不到……” 宠妾娇嗔的瞥了韩琦一眼。 韩琦哈哈大笑。 宠妾跟着笑了,“夫君再过几日,就要到河东去走马上任了,你挂在嘴边上的先生,就没叮嘱你什么?” 韩琦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先生吩咐了,辽地兵户的家眷,必须迁到辽地去,还嘱咐我下手轻点。” 宠妾狐疑的看着韩琦,不明白‘下手轻点’四个字的含义。 韩琦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一脸感慨的道:“还是先生了解我……先生若是不叮嘱我,我说不定得学他。 反正有他扛着,我闹的再大,也无所谓。” 宠妾沉吟着道:“先生让夫君去河东闹事。” 韩琦一脸神秘的道:“不可说……不可说……” 宠妾闻言,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韩琦在竹园里待了好一会儿,豪迈的起身道:“下去告诉府上的人,收拾东西去河东,我带他们去河东尝一尝所有的美味。” “还是夫君慷慨……” “哈哈哈……姓富的那个家伙才是真正的狗大户,我只是让仆人吃好一点而已,他能让一城人吃香的喝辣的……” “……” 赵祯钦点的包拯和韩琦二人走马上任。 但他们距离赴任的地方路途可不短。 二人耗费了许久时间才赶到地方。 只不过韩琦需要治理的地方还好。 包拯需要治理的地方就有点乱。 王德用身为赵祯最忠实的拥护者,执行赵祯的命令,从来都是一丝不苟。 汴京城距离江宁府,远比渤海府距离江宁府要近。 所以王德用率先一步到了江宁府。 依照赵祯的吩咐,调遣了镇南军和江宁府地方兵,围困了江宁府。 江宁府本就因为各种谣言人心惶惶的。 王德用兵围江宁府,让江宁府彻底的慌乱了起来。 江宁府内各种谣言四起,闹成了一团。 人命案频出。 还有大盗出没。 行人们走路都是匆匆而行。 唯一没有变的就是夜夜笙歌的秦淮河。 包拯到了江宁府以后,看到了江宁府的乱象,一个脑袋两个大。 包拯率先赶到了江水上去求见王德用。 王德用坐在一艘大舰的甲板上,用刀挑着一条鱼在烧烤。 包拯被人引领上大舰以后,鱼也熟了。 包拯到了王德用近前,不卑不亢的施礼道:“下官江宁府监察使包拯,见过王同知。” 王德用没有言语,一手拿着刀啃食着鱼,一手伸进怀里,将一封公文掏出来递向包拯。 包拯躬身施礼后,拿过了公文,翻开公文一看,略微有些发愣。 “江宁府知府兼江宁府监察使?” 监政施政一把抓? 权力有点大。 其他各府的监察使和知府都是互相制衡的。 如今两个官位全部落在了包拯头上,包拯等于是总揽了江宁府所有大权,除了兵事,剩下的他说了算,没有人制衡他,也没人监督他。 王德用一边嚼着鱼肉,一边瓮声瓮气的道:“寇帅说了,只给你监察权,不给你施政权的话,你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官家原想着给你找一个好一点的同僚。 可惜那厮不识趣,刚到了江宁府,就跟那些豪门大户混在了一起。 还上书给官家,让官家召回那些在辽地服役的将士。 官家看到他的奏本,恼了,就让他去黑山威福府去放羊。 顺便把知府的大任也交给你了。 由于时间紧急,没时间派内侍过来传旨,就派人快马加鞭过来送了公文,让老夫交给你。” 王德用虽然从没有在寇季麾下打过仗,但是对寇季赫赫战功却十分佩服。 曹玮收回了燕云,寇季灭了辽国。 他服曹玮和寇季,所以就称呼他们二人为帅。 最主要的是,他身为武臣,称呼寇季一声寇帅,能显得亲近一些。 包拯听完了王德用一席话,脑子有些嗡嗡叫。 王德用见包拯不吱声,就狐疑的看着包拯,“是觉得官家没有派遣内侍传旨,你有点不敢相信? 你也是朝廷命官,拿过圣旨的。 你应该明白,内侍出京,繁琐的很,不像是八百里加急那么便捷。” 包拯缓缓回神,沉声道:“官家将江宁府的一切交给下官,是不是有些不妥。” 王德用一愣,听出了包拯话里的意思,他大大咧咧的道:“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觉得自己独自处理不了一府的事情?” 包拯摇头,正色道:“官家和先生既然敢将江宁府交给下官,就说明他们相信下官能处理好江宁府的一切。 只是下官年幼,独掌一府,怕有人不服。” 王德用沉吟着道:“仔细说说……” 包拯郑重的道:“江宁府不比其他地方,自东吴孙权定都于此,江宁府就一直繁华到了今日。豪门大户大多都是树大根深,不仅将地方控制的死死的,对朝中也有很大的影响。 而且江宁府多读书人,许多人在士林里的影响也不小。” 王德用瞪着眼,喝问道:“你小子怕得罪人?” 包拯正色道:“下官不怕得罪人,下官只是怕闹的太大,有人借机煽动,容易出民变。一旦出了民变,朝廷就需要给地方一个交代。” 王德用沉声道:“寇帅就没给你交代什么?” 包拯坦诚道:“先生说了,不迁户,不封刀。” 王德用朗声道:“那你怕什么,只管放手去做。无论是有民变,还是有人造反,自有老夫帮你看着。 老夫倒是想看看,江宁府那个贼人脑袋够大,会跳出来让老夫砍。” 包拯对王德用躬身一礼,道:“那就请王同知借下官一千兵马。” 王德用眉头一挑,一脸认真的打量了包拯一番,“你小子借兵马做什么?” 包拯开门见山的道:“如今江宁府闹成了一团,江宁府知府衙门的人,却坐视不理。可见江宁府的乱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 而江宁府知府衙门的人坐视不理,必然也被人买通了。 下官肯定指示不动江宁府知府衙门里的人。 所以需要从您这里借调兵马。” 王德用忍不住道:“兵马出行,可是要杀人的。” 包拯毫不犹豫的道:“该杀之人,下官绝不手软。” 王德用眼睛一瞪,哈哈笑道:“好小子,老夫喜欢。” 夸赞完了包拯,王德用回头对身边的亲随吩咐道:“去,点一千悍卒给包拯,瞬间再从府上的人里面挑选两个机灵的,护着包拯周全。” 亲随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包拯躬身答谢道:“多谢同知厚爱。” 王德用笑着道:“老夫一直都不喜欢文臣,因为文臣总算计老夫。不过你小子对老夫的脾气,老夫难得喜欢上一个文臣,你可别算计老夫。” 包拯郑重的道:“下官不敢。” 王德用大大咧咧的摆手道:“行了,别在老夫面前讲那些虚礼。在你入城之前,老夫只叮嘱你一件事。 城里的局势,你若是能控制就控制。 控制不了就交给老夫,老夫自会料理。 还有,遇到了危险就让老夫这里跑,老夫自会保护你。” 包拯再次躬身一礼。 态度十分诚恳。 王德用见此,笑的更大声。 没过多久,包拯要的人到了,包拯也没有久留,带着人就下了大舰。 包拯走后。 王德用的亲随上前,低声询问,“老爷,您可从没有如此宽厚的对待一个文臣……” 王德用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不满,他嘟囔着道:“那是因为从没有文臣真心实意的给老夫施礼。 虽说现在朝局不同了,寇帅掌了权,咱们武人的地位高了些。 可那些文臣还是用鼻孔看人。 就这小子把咱们武人当人看,老夫自然也把他当人看。” 亲随点点头,感叹道:“别人都以为老爷是一个不知变通、只知道闷头为官家做事的人,但却没几个人知道老爷您这一双眼,能看透人心。” 王德用翻了个白眼,瞪着亲随,“还看透人心?老夫的眼睛又不是刀子。” 亲随低声笑道:“老爷的眼睛虽然不是刀子,但却比刀子管用。 前些年朝中乱局丛生,别人都趁机谋事,唯有老爷您看破了迷雾,决定一心一意跟着官家走,肯定不会吃亏。 如今,那些谋事的都死绝了。 老爷您却安然无恙。” 王德用幽幽叹息一声,“不是老爷我眼睛亮,是老爷我心亮。老爷我虽然没经历过乱世,却听不少人讲过乱世。 前些年朝局虽然乱,可民心却依旧向着朝廷。 所以朝堂上那些人无论怎么闹。 这大宋江山,依然是官家的。” 亲随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 王德用吩咐道:“去,给老夫弄点酒来。常年征战在外养成的习惯,不喝两口总觉得心里不痛快。” 亲随答应了一声,就要下去给王德用弄酒。 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住脚,回到了王德用身边,低声道:“老爷,军中如今不让饮酒,令还是寇帅在枢密院的时候下的。” 王德用瞪了亲随一眼,“寇帅只是不让将士们在行军途中饮酒,再说了,像是老夫这种老将,只要不饮醉,寇帅也不怪罪。” 亲随沉吟了一下道:“那就……一斤?” 王德用吹胡子瞪眼的道:“漱口呢?老夫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 亲随赶忙道:“最多二斤,再多您可就要糊涂了。那个小子可刚进城,说不定就会出事,您可不能糊涂了。” 王德用迟疑了一下,道:“二斤就二斤,速速去拿酒。” 亲随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没一会儿,一个酒坛子就出现在了王德用手里。 王德用虽然年迈,可是酒量不浅,抱着酒坛子就是一通豪饮。 酒坛子见底了,吐了一口气,吧嗒着嘴还想再要一坛子。 却见亲随固执的摇头。 他就只能吹胡子瞪眼的在船上瞎溜达。 溜达了许久,甩开了亲随以后,准备再去顺一坛子,却见随着包拯入江宁府的兵马中,有一人策马赶到了江边。 王德用见到了那人,眼珠子瞪起来了。 神情略微有些兴奋的高喊。 “可是江宁府出了事?” 王德用扯着嗓子喊,声音很大。 可惜了江风更大,吹散的他的声音,下面的人根本听不清楚。 王德用见下面的人不理会自己,一个劲的往船上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声音被风吹走了。 于是乎他快速的往甲板上跑去。 王德用是个武将,只要是个武将,就没有一个喜欢安分守己的。 江宁府的乱局,在他眼里,就是一通砍杀就能轻而易举解决的。 没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 他对江宁府内的那些豪门大户没有半点怜悯。 在他看来,赵祯皇命都下了,江宁府的豪门大户却在背地里捣乱,那就是犯上,那就是该死。 只是江宁府乱归乱,却没有出现民变或者杀官之类的事情,他真的不好领兵进去。 若是包拯入了江宁府,被江宁府那些人给逼出江宁府,没办法通过柔和的手段解决江宁府的问题。 那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杀进去。 对于包拯的安危,他毫不担心,因为他不仅给包拯派遣了兵马,还派遣了自己府上的部曲。 江宁府内守城的那几个老卒,还有一些衙役,还伤不到包拯。 而江宁府的地方兵,如今都被他召集了起来,握在了手里。 所以包拯无论如何,都能全身而退。 王德用冲到了甲板上的时候,那个将士已经上了甲板。 见到了王德用,第一句话,就让王德用愣在了当场。 “老爷,那个小黑炭什么来头,以前是不是在军中待过?下手太狠了。” 将士到了王德用面前,一脸难以置信的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0章 刽子手! 王德用听到将士的话兴致高涨,急急忙忙凑上去,兴奋的道:“仔细说说,那小子怎么狠了?” 将士简单的将包拯入江宁府的经历告诉了王德用。 “将军,起出包知府带着兄弟们入江宁府,被江宁府守门的门卒为难。兄弟们以为包知府会仗着身份闯过去,却没料到他规规矩矩的拿出了自己的官凭印信,任由那守门卒查阅。 那门卒态度上虽然恭敬,可兄弟们看得出来,他心底里瞧不上包知府。 兄弟们以为包知府是个软蛋,心想着要跟着包知府白跑一趟。 包知府入了江宁府以后,直奔江宁府知府衙门。 一入衙门,就看到了衙门里的人公然在大堂上押妓。 兄弟们以为包知府会说教一番。 却没料到,包知府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他们,直接吩咐兄弟们将他们全砍了。 四十八个人其中有两个可是过了六品的,有机会将奏疏递到官家案头的。 说是上达天听也不为过。 纵然是官家要斩,也得着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审查。 可包知府说砍就砍,眉头也没有眨一下。” 王德用嘴角翘起,有些激动的追问道:“然后呢?” 将士一脸佩服的道:“然后让兄弟们将那些官员的脑袋挑出来,挂在了江宁府知府衙门大门上,放出话去,说是三日之内,江宁府上下大小官员必须赶到江宁府知府衙门。 迟一刻斩首,不到者抄家灭门。” “哈哈哈……” 王德用放声大笑,他觉得包拯真的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人。 他虽然只见过包拯一面,但是对包拯并不陌生。 临来的时候,他就去看过包拯的卷宗。 包拯出仕以后做过的事情,他都了解。 赵祯在派遣他出汴京城的时候,曾经评价过包拯,一共八个字。 手握杀伐,廉洁仁慈。 对于包拯的廉洁,王德用了解的很深。 包拯入了江宁府地界的时候,他手下的斥候就已经将消息送到了他手里。 一方大吏,出行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老仆,一辆牛车。 没有前呼后拥的随从,也没有娇妻美妾。 斥候的探查,十分隐秘。 所以王德用敢断定,包拯廉洁绝对不是在作秀。 如此人物,在以前的大宋朝,王德用只见过一个,那就是如今坐镇辽地的张公张知白。 王德用虽然是武人,但却也佩服这种身居高位,两袖清风f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初次会面的时候,王德用才对包拯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善意。 不然,王德用在包拯张口要兵的时候,为何会十分给面子的调遣了一千人马给包拯,还塞了几个部曲过去保护包拯周全。 要知道,以大宋如今的兵制,在王德用不放水的情况下,包拯想从王德用手里调遣人马,唯有先上奏兵部,再上奏枢密院,最终有官家首肯,才能从王德用手里调动人马。 王德用手握镇西军和江宁府地方兵两支兵马,地方官员要从他手里调兵,就必须通过枢密院和兵部,还有赵祯裁定才行,缺一不可。 若王德用手里仅由镇西军的话,那只需要上奏赵祯和枢密院就够了。 王德用手里只有地方兵的话,那只需要奏请兵部就够了,赵祯哪里都不用奏请。 总之,根据现如今的大宋兵制。 禁军和地方兵一起作战的话,需要三方核准。 只是禁军的话,只需要两方。 地方兵的话,一方就够了。 王德用对包拯大方,就是看重了包拯廉洁的品质。 但是赵祯评语中的手握杀伐,他却没看到。 虽然在渤海府任职期间,包拯先后懂用职权,斩了足足一百多滥用职权的贪官污吏。 但王德用从中并没有看到杀伐二字。 杀伐讲究果断,而不是查证属实以后的杀伐。 如今听将士描述了包拯入城以后的作为,王德用总算是相信了赵祯的评价。 王德用大笑过后,评价道:“性子像是王曾,心怀仁慈,但是对那些蛀虫毫不留情。做官像是张公,廉洁奉公。 就像是他们二人合在一起。 官家算是挖掘了一个大才。” 亲随在王德用哈哈大笑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王德用身边,听到了王德用对包拯评价,忍不住开口道:“老爷,您对那小子的评价是不是太高了?” 王德用笑着摇头,“不高不高……” 亲随认真的提醒道:“人是会变的,就像是当年的丁谓。在地方上的时候,广施仁政,将地方上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一入汴京城,立马原形毕露。 最终成了祸害。” 提到丁谓,王德用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王德用对丁谓没好感,因为丁谓当初在朝堂上进过他谗言。 他已经表现的足够与世无争了,还是被丁谓祸害到边陲去吃了许久的风沙。 虽然他十分渴望建功立业,但是被人陷害,总是让人心里不爽。 王德用不咸不淡的道:“丁谓那厮,贪财,好奉承。做不到克己复礼。但是包拯能做到,他在渤海府一任两载半,仅带出了两件新添的寒衣,就足以看出,他是一个十分克己复礼的人。 渤海府如今虽然刚刚兴起,但是渤海府码头,短短两年就成了许多富商大贾久留之地。 他又是监察使,他若是捞的话。 不敢多说,几十万贯必然入手。 几十万贯都没能打动他,就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厉害人物。” 亲随沉吟着道:“他入了江宁府,快刀斩乱麻,又杀人立威,看似血腥,可对我们而言,只是稀松平常的手段。 老仆没看到哪里狠了。” 王德用瞥了亲随一眼,哼哼道:“老夫说的是,他对自己够狠。” 亲随一脸愕然。 细想想王德用刚才的话,还真是如此。 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知道一个道理。 对自己够狠的人,那都是真真正正的狠人。 发起狠,能让人从骨头里渗出寒意。 王德用在亲随一脸愕然中,撇着嘴道:“可惜了……就是太狠了,年龄又大,想找个有身份的婆娘,怕是难了。” 亲随疑惑的看向了王德用。 王德用淡然道:“别这么看着老夫,老夫原以为他是一个像张公一样的人物,还想将香儿许配给他,为我王家添几分文气。 可他不是张公,他是张公和王曾合起来的人。 香儿跟着她,不仅得吃苦,还得受罪。 回去以后让夫人去杨府走一趟,让杨文广找人过来提亲。 顺便警告杨怀玉那个小崽子,让他别给老夫趴墙头了。 人许给他了,他光明正大的上门看。 再敢趴墙头,老夫打断他的腿。” 亲随见此,有些激动的道:“老爷答应这门亲事了?” 王德用叹了一口气道:“不答应又如何,咱家的人又不聪明,杨家的人也彪呼呼的,刚好凑一对。 原想着找一个聪明的孙女婿。 可如今看来,聪明的孙女婿入了门,咱家经不起人家折腾。” 亲随只知道王德用答应了这门亲事,对于王德用其他的话,他就当没听见。 王德用说王家的人不聪明,那都是骗人的。 王家三代人,屹立在朝堂上,风雨从王家身边飘过,王家什么也没沾。 如今,最爱闹腾的石家倒了。 潘家也倒了。 曹、李、高等几家被拆的四分五裂。 只有王家以然如常。 在风云动荡的朝堂上,王家能顺风顺水的走到今日,谁敢说王家人不聪明? 王家只是喜欢低调罢了。 王德用没理会亲随的心思,他嚷嚷着道:“那小子既然敢动手杀人,杀伐还如此果断,那江宁府的事情,我们就不需要担心了。 传令下去,军中上下封锁所有江宁府水脉,防止有恶徒出现。 若是有恶徒手握兵甲,皆以造反论处,就地诛绝,不必请示。” 包拯既然是一个敢打敢拼的小子,江宁府的事情王德用也就不用操心了。 但是为了防止有人狗急跳墙,他还是要做一番布置。 随着王德用一声命令传达下去,江宁府附近的所有水域,被封锁的死死的。 水面上前所未有的平静,看不到来来往往的货船,也看不到飘飘荡荡的打鱼船。 只有战旗在寒风中迎风飘扬。 水面上是平静了,可是江宁府里却是风起云涌。 包拯入城后第二日,再次举起了屠刀。 此前发生的八桩命案中的一桩,被包拯破获。 控制着江宁府一成的粮商陈氏,牵扯命案中,包拯立马派兵查抄了陈氏府邸。 主犯斩首,其余人等全部流放辽地。 家产全部充公。 其实包拯也没怎么查,主要是陈氏的人见朝廷奈何不了他们,主动将杀人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当成一桩了不得的事情,讲给了秦淮河上的许多姑娘。 包拯入了江宁府,知道了此事以后,稍加审问,就抓住了一些罪证,立马就动手了。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在温柔乡待久了。 忘记了对刀兵的畏惧。 以往朝廷派来调查他们的人,不是被他们栽赃陷害着逼走,就是被他们用各种手段拉拢。 他们完全忘记了,当刀兵降下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 除了任人宰割,其他的什么也做不到。 包拯处置了陈氏,豪门大户无一不惊。 他们惊恐的不是包拯杀了陈氏的人,抄没了陈氏,而是包拯将陈氏的人发配去了辽地。 身处在辽地的那些厮杀汉,若是知道了留在江宁府老家的家人被陈氏给欺辱致死了,他们要是不折腾陈氏的人才怪。 军中袍泽情深,又有同仇敌忾的性子。 只要陈氏犯事的文书拍到了辽地监军手里,立马会被传扬的人人皆知。 陈氏,完了。 不是被杀没了,也不是被抄没了。 而是被一个发配弄没了。 江宁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对他们这位新知府的印象就是狠。 狠到让人从心底里生出寒意。 包拯坐镇了江宁府以后,什么也没干,就是查案、抄家、杀人。 第三日,苏州知州耽误了半个时辰,才到江宁府,脑袋瞬间就挂到了旗杆上。 第四日,城中的大盗被捕,游街半日后,被斩首。 第五日,有乡民状告豪门大户侵占民田,害人性命,包拯带人上门查问,在豪门大户别院的枯井里,挖出十一具尸骸。其全家被捕,砍头砍头,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 包拯在江宁府,什么也没干。 就是查案,再查案。 包拯也算是地主家的儿子,深知地主的秉性。 他知道那些豪门大户不把佃户、仆人当人看,多多少少都干过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他只需要查案就行。 有人告状他就查,没人告状他就翻陈案。 状告包拯的奏疏,如同雪片一样飘进了汴京城,飘到了政事堂。 政事堂内。 王曾手握着一卷奏疏,脸黑如铁,他盯着寇季,浑身哆嗦着道:“你真是挑了一个好刽子手!” 寇季随手将手里的奏疏扔到了政事堂正堂内的大案上,伸了一个懒腰,侍从官立马端过了一碗莲子羹放在了他面前。 他浅尝了一口,放下了碗,不咸不淡的对王曾道:“人是官家挑的,又不是我挑的。” 王曾愤怒的道:“九百多性命,一万多人被发配,如此大的手笔,你让朝廷如何向天底下人解释? 就因为他们想烧常平仓?”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他们敢拿常平仓做要挟,那就要做好被处决的觉悟。你又不是初出茅庐,你应该明白,常平仓乃是朝廷稳定地方的根基,谁动谁死。” 王曾咬牙切齿的道:“他们只是想少,但是没少。” 寇季打着哈欠道:“等他们烧了,那就晚了。运城的常平仓可担着供养多个关口将士们的重任。 粮食若是没了,几个关口的将士们,就要反了。 所以他们就不该打常平仓的注意。 他们被杀,亲眷被株连发配,也是咎由自取。”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起身,怒吼道:“就是因为他们想了想,九百多人的性命就没了?!” 寇季不以为然的道:“敢打军粮的主意,别说是九百了,九千都得杀。” 说完这话,寇季撇撇嘴道:“你别光盯着韩琦不放啊。包拯在江宁府杀的也不少。你怎么不说包拯呢?” 没错。 寇季和王曾刚才议论的是韩琦。 相比于包拯通过查案的手段收拾江宁府的豪门大户。 韩琦的手段就简单直接多了。 韩琦到了运城以后,什么也没有干。 足足睡了大半个月懒觉。 然后让人放出风声去。 说是朝廷派他到河东,就是为了将河东的兵户全部迁移到辽地去的。 河东的豪门大户就慌了,河东兵户数量可不少,全部迁走的话,河东豪门大户可就没有人压榨了,府上用的俏丫鬟都不一定凑得齐,更别提找人种地了。 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是常平仓没了,韩琦就在河东待不下去,会被罢官去职。 这话倒是没错。 韩琦身为河东之地的主官,若是常平仓有失,他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豪门大户根本不知道风声就是韩琦放出去的。 然后豪门大户的人就勾结了一群大盗,准备去烧常平仓。 结果还没烧,就被擒获。 韩琦揪着那些大盗,一下子就像是提溜土豆似的,提溜出一串。 九百多人被砍头,一万多人被发配。 数十家豪门大户被查抄。 当地剩下的豪门大户对韩琦畏惧如虎,纷纷闭门不出。 陈尧咨上书,直呼韩琦是狠人。 韩琦并没有在乎这些,如今正在河东豪门大户的配合下,给那些兵户的家眷打点行囊,送他们去辽地找丈夫、找儿子、找兄长。 寇季就是知道韩琦的性子,所以在给韩琦的公文中,让韩琦收一收手。 寇季若是不给韩琦去公文的话,韩琦能将河东为富不仁的豪门大户全弄死。 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就是韩琦的风格。 既然朝廷派他去河东杀人立威,他自然要将威风立足。 让寇季敬佩的是,狗日的在河东杀了九百多人,株连了一万多人,愣是没担上什么恶名。 如今万民伞都收了两把了。 当地的蒙学山长还通过一字交子铺的渠道,向朝廷递书,豪迈的说明年的蒙学花销,河东之地不需要朝廷出钱了。 韩大善人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 如今弹劾韩琦的只有一些跟河东豪门大户利益有牵扯的官员,以及一些在朝的御史等人。 新任御史中丞陈尧佐,带着满朝御史,疯狂的批判韩琦这种钓鱼执法的行径。 王曾对韩琦的做法更是不满到了极点。 王曾在堂上咆哮道:“包拯杀人,杀的有理有据。那些人背后背着人命官司,桩桩件件都有证据,他们该死。 韩琦呢? 诱人犯罪,草菅人命。” 寇季平静的道:“可地方上递上来的奏折,韩琦被夸赞成了万家生佛,包拯被描绘成了人黑心黑的恶鬼。 难道是地方上的人眼瞎吗?” 王曾愤恨的道:“那是因为韩琦查抄的一部分浮财,分润给了地方,收买了人心。包拯将查抄的钱财一文不剩的交给了朝廷。 你只看到地方上将韩琦夸赞成了万家生佛,难道看不到朝中文武破口大骂韩琦吗?” 王曾说的没错,朝廷和民间对韩琦和包拯的评价完全是两个极端。 韩琦在民间好评如潮,在朝中却被喷成了臭狗屎。 包拯在民间其实也有好评,但大多都是百姓,民间那些官员基本上都在上书弹劾包拯。 朝中也有不少跟江宁府有利益牵扯的官员弹劾包拯,但是王曾、陈尧佐等一众重臣,都觉得包拯做事合规矩,是个不错的干吏。 有朝中重臣牵头,他们的门生故旧自然景从,一些墙头草也跟着夸赞包拯。 所以包拯在朝堂上也算是好评如潮。 “收买人心?” 寇季失笑道:“王相这话有些夸大吧。韩琦不过是将一些不好上缴国库的浮财,分润到了河东各地的蒙学而已。 他有权留下一部分浮财充入地方府库,做地方修桥补路、赡养孤寡之用。 他自己又没拿一分。” 王曾喝道:“慷朝堂之慨,让百姓们说他好话,难道不是收买人心?” 寇季反问道:“那那些河东之地官员也说他好话,怎么解释?一句畏他如虎,怕是解释不过去吧? 读书人可是有风骨的。 难道河东上下所有的官员都是软骨头? 再说了,蒙学建立之初,确实是朝廷出钱。 可随着蒙学不断的发展,如今已经相继出现了一些主动承担花费的地方衙门。 比如渤海府,知府苏洵,借着渤海府府城一些公家铺面的租金,供养了渤海府所有蒙童所用的吃食、衣物、蜡烛等物。 又在渤海府举行鱼王、参王等海产的扑卖,募集了蒙学所需的钱财。 如今已经上书朝廷,取消给渤海府蒙学拨款。 此事奏上来以后,朝野上下可是一片称赞声。 韩琦身为河东之地的主官,效法渤海府,为河东之地的蒙学谋福,这可是善政。 如此善政,应当大大鼓励才对,为何就成了收买人心了。” 王曾瞪着眼,喝斥道:“此事老夫就当它揭过去了。那韩琦在河东之地诱人犯法,草菅人命,又作何解释?” 王曾自从病愈以后,每次和寇季说话都是这般。 寇季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说他找茬吧。 也不算。 韩琦虽然将朝廷交代给他的差事办妥了,可手段确实有些不妥。 但寇季并不认为韩琦草菅人命。 因为韩琦查抄的那些豪门大户,除了找大盗要烧毁常平仓外,也犯过其他事情。 每个人都有必死的罪状。 韩琦杀他们,发配他们家眷,那是罪有应得。 要知道韩琦钓出来的豪门大户,可不仅仅只有数十家。 一些没做过大恶的,被人蛊惑的,韩琦都遵照寇季之前的叮嘱,饶了他们一命,只是罚了一些钱财而已。 韩琦唯一做的不对的就是钓鱼执法。 但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寇季有必要帮韩琦解释清楚此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1章 井底之蛙 “草菅人命?” 寇季瞥着王曾道:“这话从何说起?韩琦若是真的草菅人命,那地方上还不得民怨沸腾,可你看到河东之地有民怨吗? 再者说,韩琦杀的那些人,背后都背着一件件要命的官司,其中八成都是该杀之人。 剩下的两成虽然不算罪大恶极,但也有该死的理由。 至于那些被发配的,牵连到了火烧常平仓的案子上,被发配那都是轻的。” 不等王曾再次开口,寇季又道:“朝廷可是允许先抓人,后取证的。只要韩琦没有栽赃陷害,他的做法就没有错。” 王曾愤恨的道:“他诱人犯罪,难道还有理了?” 寇季一脸认真的道:“诱人犯罪是不对,但是韩琦绝对没有草菅人命,也没有违背朝廷规矩做事。” 说完此话,寇季盯着王曾道:“你应该明白,韩琦去,只不过死九百人而已。我去,九百人可挡不住。” 王曾恼怒的拂袖而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喊,“如此行径,老夫容不下他。” 寇季往着王曾离去的背影,淡然一笑,“包拯做事,有些太守规矩了,所以过程肯定会很漫长。 不过,这符合他的性格。 包拯一任江宁府知府以后,升官的可能性很大。 韩琦恐怕就难了。 王曾看样子是盯死他了。 不过如此一来也好。 省得我出手打压。 韩琦做事符合我的性子,有脑子,有手段,做事也快。 就是性子太傲了,得磨一磨。 若是不磨的话,让他再满口喷粪,说出什么‘东华门唱名方为好男儿’,我就得亲手掐死他了。 大义灭亲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寇季自言自语了一会儿,拿着韩琦和包拯的奏疏入宫了。 韩琦一手钓鱼执法,将河东的豪门大户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如今河东的豪门大户不仅不敢阻拦兵户迁移,还得帮着韩琦将家中、族中的兵户家眷集中起来。 又是送赶路钱,又是送路上吃的东西,舒舒服服的将兵户的家眷们送上路。 当然了,韩琦之所以能如此顺当的收拾了河东的豪门大户,并且在收拾了河东豪门大户以后,让河东的地方官说他好话,主要离不开河东最大的大户文氏的支持。 文氏之所以支持此事,是因为韩琦在去河东之前,就派人给文彦博送了一封信。 告诉文彦博,迁移百姓,是寇季和赵祯铁了心要做的事情,谁挡谁死。 文彦博所在的文氏若是配合他的话,文氏可以保全。 若是不配合他,让他在河东吃了大亏的话,那随后出现在河东的,恐怕就是寇季。 寇季若是到了河东亲自主持此事,那不光河东的豪门大户得倒霉,文氏也得跟着倒霉。 最重要的是,以寇季的脾性,到了河东以后,不可能向任何人妥协,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讲理。 一刀子砍过去,什么不平的声音都砍没了。 文彦博身为寇季的学生,自然知道寇季是什么人。 所以他在拿到了韩琦的信以后,立马找了他爹商量。 父子二人最终决定,顺势而行。 文父借着自己的关系,将文氏一些入伍的佃户、短工,集中到了琅邪府。 文彦博去信给文氏的人,让他们配合着韩琦,将文氏的兵户全部迁移到琅邪府。 文氏父子都是人精,知道朝廷此举目的。 虽然文氏的佃户离开了河东,河东文氏的地就没人种了,文氏的收入会大减。 但是那些佃户和短工到了琅邪府以后,分到了地,种出的粮食,必然会被他们文氏粮行收购。 到时候他们可以借此补回损失。 虽说那些地都是百姓的,不是文氏的。 文氏没办法借此从百姓手里更多的获利。 但是百姓们到了琅邪府以后,分到的地多,他们贩卖粮食,薄利多赚而已。 文氏父子比任何人都清楚,钱、地都是外物。 权才是根本。 诗书是握拳的根本。 所以他们只需要重视文氏的教化就足够了。 只要有权,所有的东西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何必为了一点地、一点钱,跟两个嗜血的老虎搏斗呢? 那可是两只长着翅膀的老虎,吃人不是一个一个吃,是一群一群吃。 人家手里可是握着绝对的兵权的。 跟人家斗,没什么好下场。 人家没发狠,直接举起屠刀,就是在给所有人一条活路。 屠刀一旦举起来,那就是尸山血海。 文氏父子不仅自己变乖巧,还写信给交好的柳氏,说明了利害关系,劝柳氏跟着一起变乖巧。 柳氏家主也是厉害人物。 在拿到了文氏的信以后,果断选择了相信文氏。 河东最大的两个豪门,柳氏和文氏从一开始就服软了。 韩琦从入河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稳操胜券了。 韩琦现在已经收拾完了一切,只需要迁移兵户足以。 包拯采取的手段过于方正,花费的时间有点长,但是收获却不比韩琦小。 韩琦属于烈火烹油。 包拯就是在温水煮青蛙。 包拯一个一个的找麻烦,一个一个的杀。 不仅清除了江宁府的一部分豪门大户,也将江宁府剩下的豪门大户给吓崩溃了。 河东的豪门大户虽然躲着韩琦,但是韩琦找上了门,大家还能坐在一起喝两杯。 江宁府的豪门大户,见都不敢见包拯。 有人提到包拯,他们就腿肚子打哆嗦。 害怕包阎王下一刻就出现,将屠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若不是有江宁府豪门大户识趣的将自己手上的那些兵户集中起来,主动交到包拯手里,得到了包拯的赞赏,让其他江宁府豪门大户看到了生的希望。 估计有人能被包拯间接施加的心里压力给吓死。 如今,河东和江宁府的兵户都开始逐渐的向辽地迁移了,寇季和赵祯也该开始细细的分配他们到了辽地以后安家落户的问题。 寇季拿着公文入了宫,就看到赵祯手握着一根长棍,挥舞的虎虎生风。 长棍四周拜访的那些坛子罐子,被砸的粉碎。 赵润在一旁看得激动的直跳脚。 赵祯在传授赵润棍法。 赵润却像是在看猴戏。 赵润孤独的厉害,想找个人陪他玩,同龄人中,能陪他玩,又不在乎身份的,就剩下寇卉了。 他似乎忘记了被寇卉拳头支配的恐惧,跑去撩拨寇卉。 然后被寇卉痛揍了一顿。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决定赵润有必要学习一下家传的武学。 只是,赵润似乎不是习武的料。 赵祯在费力的演武,赵润不努力学习其中的精髓,却在兴高采烈的看猴戏。 从一旁曹皇后不断摇头,就看得出,她对赵润此举不满。 别看曹皇后一副贤良淑德、柔柔弱弱的模样,她要是提起了兵刃,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也只有何氏勉强能跟她过几招。 剩下的,还不够她砍的。 寇季可是亲眼见过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知道她武力值非同一般。 寇季缓缓走到了曹皇后身边,躬身一礼,“臣寇季参见娘娘……” 曹皇后收回了目光,点着头道:“兄长不必多礼……” 如今曹皇后对寇季是越来越客气了。 一是寇季地位高了。 她不得不客气。 二是有求于寇季。 求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赵祯唤寇季一声四哥,曹皇后叫寇季一声兄长,也没人挑刺。 寇季目光投在了赵润身上,淡淡的笑着道:“润儿不适合习武,没必要强迫他……” 曹皇后也看向了赵润,幽幽的道:“他家学渊源,总的挑一个传承下去,不然家学断了,后世子孙会埋怨他的。” 寇季一愣,沉吟着道:“娘娘是打算亲自调教?” 曹皇后没有隐瞒,直言道:“太祖的武学若是不适合他,那本宫就试一试曹家的武学。” 寇季听到此话,盯着远处笑容灿烂的赵润,眼中充满了怜悯。 “太祖的武学还好,曹家的武学可是十分刚烈,学习起来十分困难,他能扛得住?” 曹皇后淡淡的道:“本宫都能受得住,他一个男子汉,有什么受不住的。” 寇季听到这话,心中长叹连连。 曹家,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家庭。 曹家老家主曹彬,武艺超群。 曹家已故家主曹玮,以及其长兄,武艺超群。 到了曹旭、曹佾这一代出了岔子。 曹旭武艺勉强、曹佾也是如此。 偏偏他们的姐姐妹妹,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曹二姐那是一个捶便了汴京城的女人,曹皇后的武艺据说跟她不相上下。 曹二姐上阵杀伐,不输给军中的猛将。 寇季有时候都觉得,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生错了身。 “何必呢……” 寇季想到了赵润落到了曹皇后手里以后的悲惨生活,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 曹皇后平静的道:“你若是肯教给他真正的学问,又或者是将卉儿嫁给他,本宫也不必逼他吃苦。”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有什么真正的学问。” 曹皇后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话,轻声道:“他身处在漩涡中心,想活命,就必须得吃苦。不想吃苦,就得找一个可以不让他吃苦的人。” 寇季听到了曹皇后话里有话,略微皱了皱眉。 曹皇后瞥了寇季一眼,淡淡的道:“本宫听说,何妃宫里多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人。” 寇季闻言,眉头一挑。 曹皇后口中的何妃,便是何氏。 何氏诞下了皇子以后,晋升为妃。 何妃宫里多了一个武艺高强的人,那就是在为夺嫡做准备。 一个个都急不可耐了吗? 小张氏已经通过家中的老父亲,开始悄无声息的为自己的儿子积攒班底。 何氏已经开始将道家的人往皇宫里搬了,明显也在为自己的儿子积攒班底。 曹皇后从诞下了赵润起,就在为赵润四处奔波。 就没人考虑一下赵祯的心情吗? 赵祯才刚刚三十。 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要活。 你们现在如此着急,就不怕所谋划的一切成为一场梦吗? 对于后宫中如此着急的夺嫡,寇季是真的不喜欢。 寇季依稀记得,后世中有些人,称赞过赵氏的皇位继承。说是从赵二以后,赵氏的皇位继承就顺顺当当的,没出过什么流血事件。 他们都觉得此事是赵宋唯一能拿得出手跟其他王朝比一比的。 但身处在大宋,寇季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赵宋皇室的皇位继承,一直在流血。 只是血没有溅出去而已。 眼见寇季没有跟自己说话的心思,曹皇后也就没有开口。 赵润的身份就是一个靶子。 以前曹皇后还想着借着娘家的底蕴帮衬赵润。 可自从曹氏迁到了流求以后,曹皇后就失去了这个底蕴。 她现在想将寇季死死的捆绑在赵润的战车上,让寇季为赵润保驾护航。 由于两家关系比较近,以前又是利益共同体。 所以曹皇后根本就不加任何掩饰。 “你试试!” 就在曹皇后和寇季聊完了以后,赵祯已经打完了一套棍法,顺手将手里的棍子抛给了赵润。 赵润拿着棍子,喜滋滋的舞了起来。 无章无法,也无龙虎之风。 虽然他爹娘武艺都不俗,但是他明显没有继承这方面的天赋。 赵祯看着赵润拿着棍子乱轮,一张脸别提有多黑了。 曹皇后一双凤眉竖起来了。 寇季长叹了一声,“回头我教他一些用得着的学问吧。” 说到底,赵润也是他的学生。 对他不仅恭敬有加,还一直奔走着为他谋财。 他多少有点恻隐之心。 赵祯不是一个会苛待孩子的人。 但曹皇后绝对是。 赵润落到了赵祯手里还好,落到了曹皇后手里,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曹皇后听到了寇季愿意教赵润一些真东西,眉头瞬间展开了。 她一言不发的陪着寇季一起看着赵祯瞪着眼珠子教给儿子棍法。 赵祯见赵润将一套棍法打的四不像,脸色很黑,声音很严厉,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打过赵润一下。 反而抓着赵润的手,耐心的教赵润如何出棍。 赵祯足足带着赵润打了两遍。 父子二人才汗流浃背的出了演武场。 赵祯一出演武场,就注意到了寇季。 “四哥到了……” 赵祯笑着道。 寇季躬身道:“臣参见官家……” “学生见过先生……” 在寇季向赵祯施礼的时候,赵润也规规矩矩的在一旁向寇季施礼。 赵祯一边擦汗,一边对寇季笑道:“去资事堂说。” 寇季点了点头,跟着赵祯去了资事堂。 君臣二人坐定以后。 赵祯开口问道:“四哥这个时候入宫,可是河东和江南的事情有了眉目?” 寇季点头道:“韩琦和包拯基本上已经镇住了当地的豪门大户,如今正在迁移兵户。” 赵祯笑着道:“朕就知道朕没看错人。” 寇季笑着将二人的公文递给了赵祯。 赵祯仔细翻阅了一番后,沉吟道:“还是慢了一些……” 寇季笑着道:“那可是几百万人,自然要分批迁移,他们一个个都拖家带口的,花费的时间自然长。” 赵祯点了点头,放下了公文道:“总算有了一个好的开始。”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 赵祯继续道:“最近弹劾他们二人的奏疏可不少,弹劾韩琦的来自于朝内,弹劾包拯的来自于朝外。 甚至还有人通过后宫将谏言传入到朕耳中。 朕只不过是派人去做点事情而已,又没有弄的民间怨声载道,也没有草菅人命。 他们为什么就看不惯呢?” 寇季坦言道:“是官家的做法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自然不干。” 赵祯冷哼一声,“他们只顾自己的利益,却对朝廷的利益不屑一顾。他们难道就不明白,没了朝廷,他们会一无所有。” 寇季笑着道:“现在他们可不这么想,现在他们觉得朝廷如今没了敌手,正是他们捞钱的好时候。” 赵祯目光冰冷的道:“是朕对他们太仁慈了。” 寇季点点头。 赵祯看向寇季疑问道:“四哥觉得朕该怎么做?” 寇季沉吟了一下,直言道:“官家是该威严一些。” 赵祯赞同的点头,“朕也这么认为。” “陈琳?” “奴婢在!” “将御女王氏打入洗衣坊,其他一干人等一起杖毙。” “喏……” 毫无疑问,御女王氏,就是给赵祯传耳边风的那个嫔妃。 赵祯杖毙她,就是为敲山震虎。 寇季觉得无论是御女王氏,还是王氏背后的人,都太蠢了。 赵祯将‘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都挂在了垂拱殿后了,居然还有人敢在赵祯吹‘政务’上的枕边风。 曹皇后都不敢犯禁,一个小小的御女居然敢造次。 被杖毙那是活该。 她宫里那些人帮着传话,一起被杖毙,也是活该。 赵祯对自己的养母刘娥是有感情的,但是对刘娥曾经掌控他,是深恶痛绝的。 随着赵祯权柄越重,他这种感觉就越深。 他心里十分抵触后宫里的人插手政事。 御女王氏算是拿刀子在赵祯的伤口猛戳。 不然,阻挠赵祯施政的人那么多,为何赵祯不杀个御史或者其他官员立威,偏偏拿后宫开刀。 寇季正在感叹王氏的愚蠢,赵祯的声音将他拉回到了资事堂。 “四哥,你瞧瞧这个,一字交子铺递过来的。” 赵祯将一份公文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了公文,上下扫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赵祯见此,问道:“四哥觉得他们在做什么?” 寇季放下了公文,沉声道:“有些豪门大户合起伙想给我们一个教训。” 公文上的内容很简单。 民间有人在大肆收购铜钱。 铜钱的购买力度在直线飙升。 西宁州居然出现了铜钱不够用的囧境。 广南出现了以物易物的情景。 最重要的是。 幽州城内的一家交子铺,被挤兑一空,如今不得不从其他地方的一字交子铺借调铜钱,应对百姓挤兑。 一字交子铺出现了这么久,有人研究出一些金融知识,寇季一点儿也不奇怪。 若是一城一地的一字交子铺出现了问题。 寇季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这天南海北的地方都相继出现了问题。 那就是有猫腻。 明显是有人想借此给寇季和赵祯一个教训。 可目的呢? 若是因为处置江南和河东的豪门大户,引起了其他豪门大户的恐慌,寇季倒是能够理解。 但若是因为江南和河东的问题的话,那反击的应该是江南和河东的豪门大户才对。 为何西宁州和幽州等地会出现问题。 赵祯盯着寇季道:“四哥觉得他们有多大的手笔?” 搜刮干净市面上铜钱,然后鼓动民间百姓去挤兑,抽空朝野上下的铜钱,使朝廷出现钱荒。 如此手段,不需要寇季解释,赵祯看得懂。 他近一段期间的那些商业方面的书籍不是白读的。 而且很有以前交子草创的时候,蜀中几大商家的遭遇,赵祯也记得清清楚楚。 寇季并没有回答赵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税务司的人将幽州城等地的商税收税权收回来了?” 赵祯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寇季沉吟道:“看来是有人看破了朝廷想收回商税收税权,所以想逼我们退让。” 得知了赵祯收回了幽州城等地的商税收税权以后,一切就讲得通了。 动了人家碗里的肉,人家不乐意,自然反抗。 寇季看向了赵祯道:“还好朝廷并没有大规模开展对民间的借贷,不然还真不好应付。” 赵祯笑问道:“四哥觉得我们能应付的过来?”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一群井底之蛙而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一字交子铺有多少钱。官家明知道他们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一字交子铺,又何必说这话呢。” 一字交子铺的存钱,早就超乎了民间所有人的想象。 虽然不知道背后有多少豪门大户参与。 但寇季可以肯定,他们拿点钱,还不足以撬动如今没有大规模展开借贷业务的一字交子铺。 他们以为自己很有钱,足以跟朝廷抗衡。 他们以为大批量收购铜钱,就能造成大宋钱荒。 却不知道,若不是寇季和赵祯二人压着。 大宋的经济早就被海量的铜钱给冲垮了。 大宋如今手里可是握着大理的。 而大理大批量的铜矿入京,一点儿波澜也没有掀起。 就是寇季和赵祯刻意压制的结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2章 不单纯的商人(今晚一更,明天补……) 若是寇季和赵祯将从大理得到的铜矿一口气放出去。 物价会瞬间暴涨,百姓们一定会苦不堪言。 寇季和赵祯一直压着不放,就是为了维护百姓的利益。 赵祯跟着寇季笑了一声,“朕看着他们,也像是井底之蛙,一字交子铺的存钱,多到超出的他们的想象。 朕的内库,朝廷的封桩库,还有器械作坊的仓库,存放在着数量庞大的铜锭。 大理和交趾两地的罪民,在大理日夜不歇的开采铜矿,江边的炼铜坊从没有熄火。 朕的内库已经塞满了,铜锭还在源源不断的往汴京城运。 我大宋现在掌控的钱财,超过了历朝历代。 一群跳蚤,聚在一起,想借着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金银,将我大宋的铜钱收购一空。 还真是痴心妄想。 朕不去找他们麻烦,已经算是仁义了,他们居然还敢找朕的麻烦。 朕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却一直拿不定主意,还需要四哥解惑。” 寇季坐在赵祯身旁,做思量状,“收拾他们,轻而易举。但收拾了他们以后,他们一定想方设法将危害转嫁到百姓身上。 到头来还是百姓吃苦。” 赵祯眉头一锁,“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负朕?” 寇季沉吟着没有开口。 收拾那些在背后捣鬼的豪门大户很容易,只要顺势放出去大量铜币,借此榨干他们手里的金银,让他们的铜钱砸在手里即可。 再狠一点,可以顺势推出金币和银币,制定相对的兑换体系,将他们手里的铜币变得不值钱。 他们的财产会大幅度缩水。 但相对的,百姓们手里的财产,也会跟着大幅度缩水。 最终朝廷会借此丰收一波。 豪门大户会哀嚎连连,百姓们会苦不堪言。 朝廷现在需要收拾的是豪门大户,而不是百姓。 赵祯见寇季陷入到了沉默,忍不住开口,“四哥觉得不妥?” 寇季感叹道:“豪门大户,收拾多少,臣都不会心疼。敢趁机占朝廷的便宜,就要做好被朝廷收拾的准备。 但若是下手过狠,最终百姓们会跟着受牵连。 今岁我大宋收拢了不少物资交给了交趾郡王。 民间物资其实十分短缺。 一旦我们下狠手,民间的物价会成倍数蜂拥。 到时候百姓会更惨。”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沉吟着道:“四哥是想让朕忍一忍?” 寇季建议道:“先小惩一番,看看他们会不会收手。” 赵祯盯着寇季,静等下文。 寇季徐徐道:“下令一字交子铺停发十贯以上的交子。他们既然喜欢铜钱,那就让他们拿着铜钱交易吧。 顺便可以让范仲淹告诉各地的税务司,让他们从现在起,只收铜钱。” 赵祯静静的分析了寇季的话以后,对寇季道:“四哥,一字交子铺停发十贯以上的交子的话,确实能惩治一番那些豪门大户。 他们已经习惯了用交子交易,停发了交子,对他们影响很大,但却伤害不到百姓。 但税务司只收铜钱的话,会不会抬高铜价? 那些豪门大户会不会觉得朝廷却铜,所以才只收铜钱? 他们会不会更疯狂?” 寇季笑着道:“疯就让他们疯,我们可以顺势将储存的铜放出去一些,让他们拿在手里先藏着。 铜钱流入到他们手里,他们又不会拿出来,不会伤害百姓。 我们可以借此低价从他们手里拿回金银。 等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顺势发行金币和银币。 再放开交子的控制。 他们若是识趣,就会乖乖向我们服软。 他们若是不识趣,那我们就将百姓们手里的钱拿回来重铸一下,再放出去。 然后让各地税务司只收新钱。” 寇季给的建议很温和,并没有伤害到百姓。 若是寇季不顾及百姓生死的话,就不需要如此麻烦。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建议,点点头道:“那就先停发了十贯以上的交子。” 赵祯提笔写了一句话,放在了桌上,不再提及此事。 寇季也没有再多言。 二人到了资事堂的卷宗室内,依据着韩琦和包拯二人的公文,分配起了河东和江南两地的兵户。 辽地并不是每个地方都适合种地,像是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多山地的地方,根本不适合种地。 像是临橫府等一马平川的平原,就适合大面积耕种。 古蒙府等地,就必须半耕半植。 每个地方的地貌不同,分配的百姓数量,罪籍数量就不同。 所以要根据情况分配。 寇季和赵祯也不需要分配的那么细,大致的给了一个数字就行,具体的地方官员还有张知白会看着分配。 寇季和赵祯大致分配好了以后,就派人快马送去给了辽地的张知白。 让张知白督促着地方官做好接待和分配工作。 往后一段日子。 风平浪静。 大雪在汴京城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汴京城闹了白灾。 权开封府知府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清理积雪、收拾危房,王曾带着户部的人在发放赈灾的粮食和炭薪,还给一些房屋被积雪压垮的百姓们搭建了临时安置的帐篷。 汴京城常平仓内储存的粮食足够多,所以足以应付任何的灾难。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寇季去汴京城里走了走,发现并没有需要他插手的地方,就窝在了竹院里教书。 王安石、曾巩、赵润三个人趴在书桌上在读书。 最近他们加了一门新课程。 算学。 跟传统的算学不同,寇季教授给王安石和曾巩三人的算学,是自己编撰的书籍。 几个人才入门。 进境有高有低。 曾巩还在跟阿拉伯数字较劲,不是因为曾巩不够聪明,而是因为曾巩对阿拉伯数字有所抵触。 王安石和赵润的进境很快。 最快的是赵润。 赵润在武艺上毫无进展,但是在算学一道上十分有天赋。 寇季躺在书房的摇椅里打瞌睡,脚边上放着一个火盆。 赵絮和寇卉在书房外的园子里打雪仗。 笑声一直在书房里盘旋。 赵润心思被勾出去了,想出去玩。 王安石和曾巩似乎有事要说,频频的看向正在摇椅上打瞌睡的寇季。 “既然心思不宁,那就不要学了,出去玩去吧。” 寇季幽幽的睁开了眼,看到三个小家伙心绪不宁,淡淡的说了一句。 赵润想都没想,欢呼了一声向书房外冲去,很快加入到了赵絮和寇卉的战团。 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起身向寇季见礼。 “先生,学生有疑惑……” 王安石施礼过后,轻声开口。 曾巩虽然没有出声,但心中也有疑惑。 寇季止住了正在晃来晃去的摇椅,目光落在了他二人身上,“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你们有疑惑,找我问,应该的。” 王安石听到此话,就知道寇季应允了自己发问。 王安石急忙开口道:“先生,最近有一个问题在文昌学馆被众学子热议,但一直没有一个结果。 所以学生特来向先生请教。” 寇季缓缓坐起身,道:“有问题就说,别那么婆婆妈妈的。” 王安石赶忙道:“学生家中惯有余资,所以经常会用到交子,一些富商大贾,更是将交子当成了钱财用。 交子没出现以前,大宗买卖交割,不是使用金银,就是用大量的铜钱。 交子出现了以后,大宗买卖几乎都是用交子交割。 交子可以说是成为了大宗买卖的必需品。 为大宋许多人提供了方便。 由此可见,交子是一个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朝廷为何要突然停发。” 寇季听完了王安石一席话,略微愣了一下,道:“停发交子,涉及到了政务。文昌学馆现在开设了政务科吗?” 寇季不记得寇准在文昌学馆开设过政务科,也没听说过继任者在文昌学馆开设,所以有此一问。 曾巩在寇季话音落地以后,开口道:“先生,文昌学馆并没有开设政务科。只是文昌学馆出来的人,以后大部分都要做官。 他们在学完了经书、武艺等科以后,闲暇的时候会讨论朝堂上的政务,为以后出仕积攒一些见闻。” 寇季突然有了性子,笑呵呵的道:“依照你们的年龄,以及你们在文昌学馆内所处的地位,现在应该是加紧学习经书和武艺的时候。 讨论政务,应该是那些快要结业的学子。 你们突然对政务如此上心,是不是被人用政务上的问题为难了?” 王安石和曾巩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寇季笑着叮嘱道:“你们是我的学生,别人拿这个问题为难你们,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你们可小心着点。” 王安石正色道:“他们那点小伎俩,自然瞒不过学生。学生也不会让他们如意。但他们的问题确实勾起了学生的好奇心,所以学生想在先生这里求一个答案。” 寇季呵呵笑道:“你们既然想知道,那我就给你们说说。” 寇季摆了摆手。 王安石和曾巩缓缓落座,二人看着寇季,静静的等着寇季解惑。 寇季在他们坐定以后笑道:“交子,其实牵扯到另外一门学问。交子的出现,其实是对钱财的一种革新。” 说到此处,寇季顿了一下道:“你们怎么看钱财?” 王安石沉吟了一下道:“学生以为,一些过于稀少的东西,因为贵重,被人拿来当钱财。” 曾巩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学生以为,钱财是万恶的源头。” 不等寇季开口,王安石就毫不客气的对曾巩道:“钱财本身无好无坏,恶是人心赋予的。所以将钱财称之为万恶的源头,并不妥当。” 曾巩刚要开口反驳,就见寇季敲了敲摇椅的扶手。 “跑题了……” 此话一出。 王安石和曾巩纷纷闭嘴。 寇季盯着两个小家伙道:“金、银、铜,本身是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之所以能被当钱用,是人赋予它的。 交子之所以能在大宋买卖中当钱用,也是人赋予的。 只要朝廷和百姓承认它是钱,那他就是钱。” 王安石和曾巩眼珠子瞬间瞪的愣圆。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交子如果成了钱,大宋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若是一字交子铺滥发的话,那将是一件灾难。 寇季看到两个小家伙瞪大了眼珠子,就知道两个小家伙意识到了交子滥发的情形。 寇季笑眯眯的道:“是不是觉得,交子如果滥发,后果将会天翻地覆?” 王安石和曾巩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王安石追问道:“朝廷停发交子,是不是因为交子已经出现了滥发的趋势。” 寇季笑着摇头,“一字交子铺是皇室产业,更准确一点的说,它是朝廷的一个支柱。交子滥发会产生什么影响,我和官家都清清楚楚。 你觉得我和官家会自掘坟墓?” 王安石赶忙摇头。 寇季笑着道:“朝廷之所以停发十贯以上的交子,是因为有人已经通过一字交子铺的出现,参透了一点点其中的学问。 官家想要将商税收税权拿回来,触动了很多人利益。 人家不愿意,所以想为难朝廷,迫使朝廷放弃收回商税收税权。 官家下令停发十贯以上的交子,就是给他们敲一敲警钟,让他们尝试一下没有交子后的不便,让他们知道朝廷的手段,放弃跟朝廷作对。” 王安石和曾巩听到这一番话,就意识到了背后潜藏的利益有多大。 如今无论是朝廷,还是掌控着朝廷的赵祯,都如日中天。 在这个时候跟朝廷、跟赵祯作对,是十分不明智的。 可还是有人对朝廷下手了。 那就说明朝廷一刀下去,割的肉有点多。 曾巩咬牙道:“商人重利,果然不假,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不惜跟朝廷作对,简直是该死。” 王安石赞同的点头。 大宋朝的读书人,全部看不起商人。 商人一直处在贱籍中,是社会的最低层。 寇季低声笑着道:“商人重利没错,商人为了利益喜欢铤而走险也没错。但此次的事情跟商人关系可不大。 因为民间单纯的商人,还不敢跟朝廷作对。 他们能在豪门大户针对下,勉强活着就不错了。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看不起商人。 所以单纯的商人很难跟朝廷作对。 因为他们处处被打压。 真正敢跟朝廷作对的,是豪门大户背后的商人。 你们二人家中也算是少有薄资。 交往的也是一些家里富裕的人。 应该能看得到,家家户户背后都有人在从商。 所以,家家户户都算不上是单纯的商人。 因为有你们,甚至有你们的父辈照应,所以他们的生意做的很大。 也是因为有你们和你们背后的父辈帮他们说话,所以他们才敢跟朝廷作对。” 王安石和曾巩听到了寇季此话,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以往他们看不起商人,所以并没有往这方面关注。 如今经过了寇季提醒,他们才发现。 他们家里人虽然不从商,可是家里总有一些从商的管事。 管着三五个铺面。 平日里出售一些自家田地里产的东西,又或者其他的生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有足够的钱财去吟诗作赋,不必做工也能吃的饱饱的。 寇季见二人陷入到了沉思,笑着继续道:“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明明所有人都吵着嚷着说不喜欢商人。 可是家里一直住着商人。 而且还借着那些商人不断的为家中谋财。 士农工商。 商人处在最低层。 可大部分商人背后都站着士。” 王安石和曾巩眉头皱的更紧。 寇季继续道:“朝野上下一直有人叫嚷着大丈夫不操持贱业。可府上一直存在着贱业。府上大多数生意还是他们自己做主。 自己暗中做着商人做的事情,却不背其中的骂名。 只是雇佣一个管事,就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摘干净。 但追其根本,到底是谁在做生意。 一目了然。” 在寇季眼里,不仅朝堂上的官员披着一张皮,豪门大户的绝大多数人亦是如此。 商人一直处在社会最低层,又有各项政令打压。 单纯的商人在如此社会中,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就不错了。 根本没有人能将生意做大做强。 可你去繁华的汴京城走走,看看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大贾。 那一个不是把生意做的理直气壮,那一个不是富的流油? 樊楼能开设在皇城边上,能盖的比皇城中最高的宫殿还高一节,那是普通的商人能做到的? 他们之所以如此富庶,如此胆大妄为,就是因为有靠山。 靠山就是士大夫。 寇季初入汴京城,对付的吴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朝野上下各种耻于从商的话,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个喊的挺凶,也没见谁让府上的人将所有铺面发卖出去,停止做生意。 寇季在王安石和曾巩面前,掀开了豪门大户身上披着的那层皮,让他们看到了豪门大户背后的丑态,他们心里真的不痛快。 要知道,朝野上下有近八成官员家里都是大户。 也就是说朝野上下有近八成的官员明面上喊着商人是贱籍,背后却让家里人疯狂的从贱业中捞钱。 满朝文武,还真是丑陋不堪。 大宋如今强大异常,可是被这么一群丑陋的人掌控着,大宋的以后真让人堪忧。 “别想那么多……你们现在还小,多思多学即可。你们在入我门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要求真务实。 所以你们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好好看看所有事物后面的本质。 至于朝野上下的千斤重担,先生我先扛着。 等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再出来帮我。” 王安石和曾巩起身,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 王安石一脸凝重的道:“先生,官家虽然为那些商……豪门大户敲响了警钟。可他们似乎并不领情。 官家停发了十贯以上的交子,让那些豪门大户看到了可乘之机。 有人趁机创立了交子铺,准备发大面额的交子。 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汴京城开张。 有很多商人已经从一字交子铺将钱提出来,准备存到新的交子铺当中去。” 寇季听到这话,愣了足足好一会儿,愕然的道:“他们不在地方上试一试,就直接在汴京城开张吗? 这消息你听谁说的?” 王安石沉声道:“学生此前受邀去参加一个诗会的时候,诗会上有人大发感慨。说官家停发了大额交子,给那些商人可乘之机。 那些商人一定会借此大肆谋财。 还说……” 王安石说到此处没有说下去。 寇季笑着道:“还说官家糊涂,或许还捎带着我?” 王安石一脸尴尬的道:“官家他们不敢非议。但是先生身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见到官家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却不加以阻止……” “那就是觉得我失职咯?” 寇季哈哈一笑。 王安石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笑着感慨道:“交子铺可不是那么好开设的。无论是最先出现的蜀中交子铺,还是现在的一字交子铺,可都经历了不少风雨。 光是我见过的交子铺,就不下十八家。 可最后存活下来的交子铺,只有一字交子铺。 他们只看到了一字交子铺赚钱,只看到交子方便,却没看到这背后的风险有多大。” 王安石和曾巩十分好奇的问道:“有多大……” 寇季幽幽的道:“百万贯,只是毛毛雨,吹一口气就没了。” 王安石和曾巩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脸惊恐。 别说百万贯了,上千贯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笔巨款。 百万贯,吹一口气就没了。 他们真的不敢想。 寇季缓缓起身,撇撇嘴道:“乖乖服软就是了,非要弄个交子铺出来抢生意。这种东西也是你们能抢,你们能掌控的吗? 你们折腾铜钱,也别折腾交子铺要强。 不知死活……” 寇季嘀咕完了这话,在王安石和曾巩不解的眼神中,淡淡的吩咐道:“去把赵润给我叫进来,为师带你们去发一笔小财。” 王安石闻言,立马出了书房,去喊赵润。 赵润听到有钱赚,扔下了寇卉和赵絮就窜进了书房。 这小子,现在是一个妥妥的财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3章 用王安石的旧事教育王安石 人越是缺什么,就容易惦记什么。 赵润缺钱。 曹皇后对他的经济管束严苛的令人发指。 赵润之前借着寇季发了一笔小财,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穷人。 并不是说他真的是个穷人。 他从寇季手里分润的那些钱,足以让他舒舒服服的享受许久。 放在十几年前,他分润到的那点钱,足够一个手握一定权柄的皇族眼红。 可现在,也就那样。 在他周边的不是土豪就是大土豪,还有他爹那种已经用豪无法形容的嚎。 所以他那点钱,真的不够看。 听说有发一笔小财的机会,赵润就不愿意错过。 在到了寇季书房,寇季交代了一些细节以后,赵润就兴冲冲的离开了竹院。 王安石和曾巩也跟着去了。 发一笔小财固然让他们心中愉悦,可他们二人更在乎的是,这是寇季第一次给他们布置家庭作业。 王安石和曾巩二人,通过参加各种诗会,打听清楚了即将要开张的交子铺具体情况。 赵润则奔波着在找人打听交子铺背后底细。 曹氏虽然远迁到了海外,但是曹氏一些在朝为官的旧部却没办法离开,他们能够依附的只有赵润。 平日里赵润不找他们,找到了他们,他们就要尽心尽力为赵润办事。 五日后。 三个小家伙再次汇聚到了竹院。 寇季一如往常,躺在躺椅上,听三个小家伙汇报他们打听到的消息。 王安石认真的道:“先生,他们会将交子铺开设在州桥街外的码头边上。铺面很大,占地足有三十多亩。” “码头边上……靠近商人……储户面对商人……” “是的,先生。” “……” 曾巩就像是会议上做报告一样,一板一眼的道:“先生,他们决定不接纳百姓,只面向商人。十贯钱以下的生意他们不做。 除此以外,其他的运作方式跟一字交子铺没有区别。” 寇季小愣了一下,疑问道:“照搬一字交子铺的那一套?” 曾巩点头。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学我者死,似我这俗……既然已经摆出了跟朝廷作对的架势,居然还敢用朝廷的东西,他们真是不怕死。” 寇季感叹过后,继续问道:“记账的方式也是一样的?交子的模样呢?” 曾巩沉吟了一下,没有言语。 王安石果断开口,“记账方式跟一字交子铺差不多,交子的模样听说跟一字交子铺有七成相似,具体的学生们也没见过,所以不敢妄言。” 寇季沉吟着点点头,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润,“你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赵润嘿嘿一笑,“背后有八大豪门,分别来自不同的地方。最让学生惊喜的是,他们足足凑出了八百万贯钱,准备将交子铺铺设到我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八百万贯,就像将交子铺铺设到大宋每一个角落,有点异想天开。他们既然敢拿出八百万贯豪赌,就证明他们背后有懂行的在为他们出谋划策。 他们应该是想用八百万贯做低,然后借着其他商人的钱,将交子铺彻底的推行下去。”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就明白了赵润口中八大豪门的心思。 他感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下手太狠,难以收场,我真想让他们将交子铺铺设下去。” 八大豪门设立的只接纳商人储户的条件,简直就是逼着寇季对他们下狠手。 他们只看到了商人有钱,觉得吸纳商人做储户的话,会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那些他们不在乎的百姓,才是他们真正的保护伞。 没了百姓,朝廷整治起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顾及。 完全不用在乎他们家破人亡。 若是让他们顺势将交子铺铺设到全国的话,朝廷最后一起收割,瞬间能将大宋朝半数豪门给逼死。 但是一瞬间灭了半数豪门,对朝廷的影响会非常大。 朝野上下的官员,有人会发疯。 大半数商人也会发疯。 依托于商人们建立的商业体系,也会瞬间混乱成一团。 大宋想要重新恢复生机,恐怕的养很长一段时间。 最重要的是,大宋将很庞大的一笔物资交割给了曹利用。 如今市场上的大多货物都处在紧缺的状态。 商业体系再崩溃的话。 大宋许多商业产业链也会跟着崩溃。 大宋在寇季的带动下,许多人已经抛弃了种地,彻底成为了手工业的从业者,他们依赖着手工业生存。 若是商业产业链崩溃,他们可就没办法糊口了。 寇季如今身处在高位上,一举一动都要深思,都要轻轻的琢磨。 不然很容易逼死很多人。 王安石和曾巩不明白寇季的心思,他们脸上带着惊愕,觉得寇季的话太大了。 八百万贯,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笔巨款。 在大宋各地设立铺面,足够了。 为何寇季会说八百万贯不够。 赵润跟他们不同,赵润一脸惊喜,嘴角甚至能看到晶莹的口水。 显然,在他心里,那八百万贯中,已经有一部分是他的了。 寇季看到了王安石和曾巩的神情,猜倒了他们的心思,他笑着道:“八百万贯,对很多人而言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但是对一字交子铺而言,并不算什么。 而且,想要将交子铺铺设到全大宋,可不是八百万贯能做到的。 当初推行一字交子铺的时候,朝廷前前后后足足花了两千多万贯。 即便如此,一字交子铺也没能彻底的铺满全大宋。 像是古蒙府、燕山府、辽阳府东边的瀚海府、雪岭府等等,都没有。 交子铺,不只是有一个铺面就行,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王安石听完了寇季一席话,忍不住道:“学生若是能去一字交子铺了解一番,应该能明白其中的诀窍。” 寇季笑着摇头。 王安石可不能去研究一字交子铺。 若是让他吃透了一字交子铺,学会了其中蕴含的金融学。 那对大宋而言就是一个灾难。 史书上王安石改制的时候,推行的青苗法,也算是一个善政。 可到最后,却变成了一个让百姓闻之生畏的恶政。 王安石若是了解了一字交子铺的一切,难保不会将一字交子铺应用到政务当中。 比如对民间开放借贷、对商人开放借贷。 没有相对完善的商业律法,以及借贷方面的律法,一字交子铺开设借贷,就是一个灾难。 到时候,死账、烂账会将一字交子铺堆满。 朝廷若是为这些死账、烂账买单的话,朝廷很长一段时间就别想发展。 朝廷不买单的话,一字交子铺恐怕就得崩溃。 再说了,王安石是寇季选中的传播学问的人,怎么可能让他一头扎到金融学里去。 “一字交子铺,可是国之重器。官员尚且不能进去擅自干预里面的运行,更没办法去里面学习。你一个士子,能进去吗? 我帮你讨一个便利,倒是容易。 但你喜欢让我帮你讨便利吗?” 寇季笑着问道。 王安石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他是骄傲的,他拜在寇季门下,是冲着寇季学问来的,可不是冲着寇季的身份。 “去一字交子铺做什么,去那地方存钱,你就是最尊贵的客人。要是去看人家如何运作,人家就当你是天大的仇人。 我一个皇长子,去了以后,人家都不怎么给我好脸色。 你去了,恐怕会被人乱棍打出来。 特别是汴京城的一字交子铺,里面有几个可是我父皇的人。 随时能跟我父皇上密奏,所以眼睛都长在头顶上。 你还是别自取其辱了。 我们还是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将那八百万贯钱财弄到手里。” 赵润多少了解一些一字交子铺的底细,所以在王安石生出了要去一字交子铺的时候,果断的讲出了一些他自己知道的东西,让王安石别去碰钉子。 在他眼里,去一字交子铺里招人白眼,还不如惦记惦记即将开张的交子铺。 寇季听完了赵润的话,仰天大笑,“听听,这才是金玉良言。” 赵润傲气的仰起头。 王安石和曾巩对视了一眼,皆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个人追求不同,所以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 一字交子铺,虽然是国之重器,可细细算起来,那是赵润家的家产。 只要他坐上了太子之位,就有资格过问一字交子铺的所有事情。 所以赵润对一字交子铺并不在意。 因为那是他口袋里的东西。 王安石和曾巩就不同。 他们即便是出仕了,也不一定能了解一字交子铺里面的一些内情。 “先生,您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才能将那些钱财搬回来。” 赵润有些急不可耐的询问寇季。 寇季失笑道:“急什么?那是八百万贯,又不是八文钱,想拿回来,总的谋划一番。再说了,就算全拿回来,你也不会分润多少。” 赵润嘿嘿笑着道:“能分多少分多少……” 王安石和曾巩齐齐松了一口气。 寇季总是将八百万贯挂在嘴边,对他们两个穷小子而言,压力很大。 寇季此前摆出一副跟他们共享八百万贯钱财的架势,他们心里压力更大。 在他们心里,八百万贯绝对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掌握的。 如今听到了寇季不会分润他们多少,他们自然松了一口气。 寇季笑呵呵的瞥了赵润一眼,“你个小财迷,快跟我说说,背后是谁牵头的。” 赵润低声笑着道:“知礼部陈执中……” 寇季脸上的笑意一敛,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确定是陈执中?” 史书记载中,陈执中此人不好也不坏,留下了许多典故,但是名气和能力都一般般。 比起他爹陈恕,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死后在给他定谥号的时候,曾经出了许多波澜,最终就得了一个‘恭’字。 对,就是一个字。 此人如今在礼部当菩萨,每日到了礼部衙门,什么也不做,清闲的很。 如今居然背地里帮豪门大户扛旗。 寇季有点不太理解。 寇季看着赵润询问道:“牵扯有多深?” 赵润笑嘻嘻的道:“据说是有人找上门,送了他一些难以拒绝的东西。他就勉为其难的为新的交子铺做靠山。” “姻亲?” “嗯。” “难怪……” 朝廷如今对贪赃枉法盯的很严。 已经有好多年没暴露出什么大贪官了。 赵祯对于贪官污吏更是难以容忍,发现一个砍一个。 陈执中如今也算是朝中重臣,不可能不知道赵祯心里的忌讳,更不可能去触赵祯眉头。 所以别人送上门的钱,他肯定不收。 除非是亲戚送的。 “他恐怕什么都不管吧?” 寇季笑着问。 赵润点头道:“朝野上下的官员,几乎都不管自己府上的生意,都是府上的女眷在操持。” 寇季笑着道:“希望他牵扯的不深,牵扯的太深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以寇季的身份,说陈执中不妙,那就是真的不妙。 “朝堂上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你们现在只需要盯着那家交子铺就行。开张的时候,记得过来找我。” 寇季笑着吩咐了一声。 赵润、王安石、曾巩齐齐应允了一声。 往后一段日子。 赵润、王安石、曾巩就一直在盯着那家交子铺。 那家交子铺从盘下了铺子以后就没什么动作,一直到过年,都紧闭着大门。 看样子在年前,恐怕不会开门。 寇季将那家交子铺的事情交给了三个小家伙以后,也没有过于关注。 在年末的最后一大朝会以后,朝野上下的官员就进入到了漫长的年假当中。 赵润被曹皇后换回了宫中。 曾巩也会了汴京城的曾府。 王安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住在文昌学馆。 寇季知道此事以后,就让王安石暂时搬到了竹院。 寇季原以为,多一个人,竹院里会多很多人气。 可王安石搬进来以后,竹院依旧冷清。 以往的时候寇季感触还不深,到了年节的时候,竹院的冷清和院子外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寇季身边即使放着两个火盆,以然觉得有寒风顺着他的袖口往进钻。 “呼……” 一阵寒风冲开了书房的门户,卷着雪花在书房里翻滚。 寇季遍体生寒,打了个哆嗦。 王安石匆匆的跑到门口去,关上了书房的门户,然后拿了个暖手炉,放在了寇季手里。 寇季抱着暖手炉,感觉到暖意充斥了全身,刚要夸奖王安石一句。 就见寇卉包的像是熊猫一般,冲开了书房的门户。 “爹……寇天赐的人到汴京城了!” 寇卉冲进了书房以后,兴冲冲的对寇季道。 寇季有些脸黑的道:“那是你兄长。” 寇卉理直气壮的道:“他抛下了你和我娘,不在你们面前尽孝,我就不叫他兄长。”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是埋怨他不带你去韩地玩……” 寇卉脸颊红扑扑的道:“蛮夷之地,我才不去。” 寇季摇头一笑,没有继续跟寇卉讨论这个问题。 寇卉那点小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寇季吩咐寇卉关上了门户,道:“来人是谁?” 寇卉挠了挠头,努力回想了一下,道:“说是韩王府长史,也是曾祖父的学生,叫什么梁适。” 寇季有些意外的道:“梁适?那可是祖父为数不多的得意门生之一啊?不是说要出仕的吗?怎么跟着祖父去了韩地。” 寇卉一脸认真的道:“那得问他自己。” 寇季点点头,吩咐道:“去告诉你娘,既然是自家人,就安排到厢房里歇下。别去驿馆凑热闹了。 让梁适等一行人放下了东西以后,吃一顿饱饭、歇息一番,晚些我在去找他们。” 寇卉点了点头,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寇卉走后,王安石再次帮寇季闭上了书房门户,并且满脸疑惑的询问寇季,“先生似乎很看重梁适?” 寇季缩在躺椅里,笑着道:“能被我祖父委以重任的,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 王安石赞同的点点头。 寇准在宦海沉浮数十年,曾经一度掌控着大宋最高的权柄。 他能看重的人,自然不会差。 “学生只是觉得,梁适既然有才,为何不留下为朝廷效力,反而跑去了韩地?” 寇季瞥了王安石一眼,笑着道:“你是觉得,我韩王府,就不该有英才。” 王安石赶忙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是觉得,能被我祖父看重的,应该是一位大才,不留在汴京城里大展拳脚,却跑去韩地那个一府之地,觉得梁适选错了路。” “学生……” “行了,不必解释。有此想法,并不奇怪。韩地只不过是一府之地,比起大宋差了一星半点。 一些大才在大宋能展开拳脚,去了韩地自然会憋屈一些。 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 梁适愿意去韩地,自然有他要去韩地的目的和追求。 在他没有达到目的和追求以前,是不可能离开韩地的。 屈不屈才,他心里清楚。” 寇季说完这一席话。 王安石躬身一礼,“是学生孟浪了……” 寇季摇头道:“你不是孟浪了,你只是心太大了。你觉得每一个大才,都应该做大事。想必你心里也觉得自己应该做大事。 但你有没有想过,所有人都去做大事了,谁来做小事? 而且,即便是要做大事,也要从诸多小事做起。 因为不做小事,只做大事。 是会出问题的。 我以前看过一本大食书籍,里面写了这么一个故事。 说是在遥远的乌托邦国,有一个国相,在担任类似我大宋知县的官职的时候,了解了当地百姓的贫苦,然后向国王,讲述了一些他在地方上领悟的弊政,要求朝廷革新弊政。 乌托邦国的国主深以为然,觉得他是大才,便将他调遣到国都担任国相,由他主持革新。 他在出任了国相以后,其中一项革新的政令是将王国的储粮,以百分之二十的利率折算成了本钱,借贷给了国民,以缓解地方上的高利贷,同时增加王国的收入。 你觉得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王安石听完了寇季一席话,仔细的思量了一番后,很想说一句国泰民安。 可是看到了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他就知道那个乌托邦国的国相,推行的这一条政令的下场不太好。 如果是好的,寇季也不可能拿出来跟他说。 王安石迟疑了许久,几次张嘴,想说出一个符合寇季心思的答案,比如‘民不聊生’之类的。 但是他觉得,他最初的想法跟这个完全是相反的,他不想自欺欺人。 所以,王安石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寇季盯着王安石笑道:“我来告诉你,最后的结果就是王国的官吏逼着百姓们借贷。即便是百姓们衣食无忧,什么也不缺,王国的官吏也会逼着百姓们借贷。 然后静等着连本带利的从百姓身上讨回来。 百姓们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最终王国不得不废除这个政令。” 王安石忍不住道:“那个王国的官吏太可恶了。若不是他们,王国的政令也许是一条善政。” 寇季笑眯眯的道:“如此政令,放在我大宋,问题会更大。” 王安石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清楚,小国寡民最好治理。 如此政令,在小国推行,都出了大问题。 在大宋推行,出的乱子只会更大。 寇季盯着王安石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看问题一定要深思熟虑的看清楚。不能只看到一点,就盲目的以为自己看到了所有问题。 所以,要做大事,一定要从小事做起,最好将小事了解的清清楚楚,积累好根基。 然后再某大事。 乌托邦国的国相,若是在地方上任职的时候,能多经历几任地方官,那他一定不会推出如此律法。” 王安石恭恭敬敬的一礼,“学生受教了。” 寇季点点头道:“以后也沉下心读书、做学问,别总想着做大事。没学问、没见识、没根基,你做什么大事? 在虚空中建立楼阁吗? 你觉得建的起来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4章 韩地的发展 “无柱子,无基石,必然倒塌……” 王安石沉声回了一句。 寇季满意的笑着道:“今天就学到这里了,回去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对你以后大有裨益。” 王安石谢过了寇季教诲,收拾了东西离开了书房。 寇季在王安石走后,自言自语道:“小子,那个乌托邦国的国相,就是你。那个将百姓弄的苦不堪言的政令,就是青苗法。” 书房里只有一人,没人听到寇季的自语。 寇季在王安石走后,在书房待了许久。 然后回房睡下。 次日,寇季在正堂里见了梁适。 梁适是个中年人,年龄比寇季大了三岁。 梁家乃是名门。 梁适的父兄皆是大宋的状元,在民间有父子状元的美誉。 史书上,梁适官至大宋宰相,父子三人被誉为‘忠孝三梁’,跟‘陈氏三杰’、文情三苏’齐名。 其有八子,各个都是人杰。 孙子更是一大堆。 其中身居庙堂者,十之八九。 在大宋闯出了一个‘满堂笏,梁半朝’的名声。 别人家称半朝,那都是门生故旧堆积起来的。 他家凭借的都是自己人。 只不过,梁适仕途上有些坎坷。 父子皆早亡,导致了他一而再而在三的结庐而居,错过了最佳的出仕时间,直到而立之年才准备参加科举。 而寇季的出现,搅乱了历史,让他仕途上又出了岔子。 他本应该早已考中进士,出仕为官的。 可是因为文昌学馆的出现,让他暂时放弃了科考,进入到了文昌学馆读书。 寇准留下了那一副字,离开汴京城的时候。 他毅然决然的跟随着寇准,赶往了韩地,成为了寇准诸多追随者之一。 寇季在了解了他家中详情以后,总觉得此人是寇准刻意招揽的。 毕竟,他家学渊源,门风严谨,家中出来的子弟无一不是人杰。 寇准招揽了他,就等于招揽了一门英才。 有梁氏一门帮衬,寇准不仅能在韩地很快的立其文脉,还能快速的搭建起韩地的各级衙门。 此事寇季准备到了韩地以后问一问。 梁适见了寇季,恭恭敬敬的一礼,“臣梁适,参见老王爷……” 梁适如今在韩王府担任长史,算是寇天赐的家臣,在寇季面前自称一声臣,也是应该的。 只是老王爷三个字,听着有点刺耳。 虽说在这个平均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的年代,三十岁以上有资格称一声老字。 但寇季还是不喜欢。 他始终觉得,六十岁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称老。 但寇季不想计较。 在梁适施礼过后,寇季微微抬抬手,“韩地如今一切如何?” 梁适正色道:“回老王爷,如今韩地有六万户百姓,十三万户罪籍,有兵十七万,存粮两千三百万担,多是大米。 寇公将韩地分为了一都两府八州三十二县。 如今开平被定为一都,名为韩城,又叫韩都。 两府分别是南北两府,南为临海府,北为归义府。 其他八州三十二县,各有其名。” 对于寇准重新划分韩地,并且重新给韩地各处命名,寇季完全能理解。 寇季此举是在断高丽残余。 只要寇氏在那一块地上统治的时间足够长。 那一块地方的人就会逐渐的忘记以前的高丽各处的地名。 等那一块地方的人熟悉了心的地名,学会了新的学问,说汉话,那高丽就算是彻底灭亡了。 寇季假装一脸惊愕的道:“天赐只是一个王爵,不是一方国主,怎么能建都呢?还有,十七万兵马?哪里来的?六万户百姓,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记得祖父和天赐去韩地的时候,不过带了不到一万三千人而已。 从哪儿冒出的从哪儿冒出了二十多万人? 罪籍的户数没变,不会是从大宋抢夺的吧?” 寇季说到最后,脸上出现了惊恐。 梁适见此,赶忙解释道:“辽地有狄青狄将军坐镇,谁敢从辽地抢人。寇公约束着韩地的兵马,韩地的人在没有准许的情况下,从没有越过鸭绿江。 韩地建都,是官家允许的。 官家暗中赐了王妃密旨,王妃到了韩地以后才宣之于众。 正是因为有官家的旨意,寇公才敢建立韩都。 至于韩地多出的百姓,有一部分是寇公和王爷过去的时候带过去的,还有一部分是王妃去的时候带过去的。 剩下的都是投效的。” 寇季假装不相信,质问道:“十几万人投效,开什么玩笑,我从没听说过周遭有那个地方有十几万人离开。” 梁适迟疑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道:“不敢欺瞒老王爷,那些人都是在海上飘荡的遗民。有前隋的、有前唐的,他们祖上似乎是前隋和前唐的将士,所以一个个都有兵甲、武艺也不弱。 王爷在海边巡视的时候,他们就冒了出来。 王爷见他们一直飘荡在海上,居无定所,就收留了他们,将他们归为了民籍。 并且免除了他们两年赋税,还给他们发了罪籍,供他们驱使。 他们中间多残缺的男丁和独身的男丁,所以王爷还给他们放良了一些罪籍女子做妻子。 由于他们一家一户人口太少,所以王爷就将他们两三户编为一户。 他们在落户以后,王爷欣赏他们有武艺,就召了他们充当军卒。 说实话,臣也没有想到,王爷随手下的一步闲棋,随后居然引起了大的反响。 那些人落籍以后,见王爷是一个勤政爱民的王爵,便呼朋唤友的出海,从海上带了不少飘荡在海上的遗民。 臣更没想到,他们一带就是一年,足足从海上搜罗了近二十多万人。” 寇季一脸骇然,“海上居然飘荡着二十多万人,以前我们怎么没发现?数量如此庞大的人在海上飘荡,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吧。 确认了那些人经常在海上飘荡了吗?” 梁适郑重的道:“臣仔细观察过,他们一部分人应该是在海上漂荡过,可还有一部分人,应该常年在陆地上。” 寇季眉头一挑,追问道:“你的意思是,其中有一部分人恐怕来历有问题?” 梁适点头道:“臣觉得他们来历是一个谜。顺着海上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什么。” 寇季皱眉道:“二十万人,凭空冒出来的?” 梁适沉吟着道:“臣觉得,有一部分应该是韦室以北的地方过来的,有一部分是从海上的海岛上而来。 他们应该一直潜藏在海上和极北的地方。 中间有所往来。 臣翻阅高丽的遗书,发现里面存在着他们往来的痕迹。 他们应该是前唐和前隋的遗民。” 寇季思量着道:“那他们为何造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梁适沉声道:“寇公说,可能跟韦室外的北地越来越冷有关。” 寇季沉吟着道:“你之前说过,他们有不俗实力,他们完全可以挑一块无主之地,占山为王。 为何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 梁适坦言道:“臣私底下派人问过他们,他们说,他们在等我汉室收复高丽。此前我大宋攻打高丽的时候,他们准备出一份力的。只是还没等到他们跟我们联系,我们就攻破了高丽。” 寇季咬咬牙道:“罢了罢了,他们说的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们就暂且信了他们的话。你回头回去以后,告诉天赐,只要他们将自己当成韩地的百姓,遵从韩地的律法,我们就既往不咎,接纳他们。 当他们是我们的百姓。 他们若是有异心,那就向狄青求援,让狄青率兵清理了他们。” 梁适点头道:“寇公也是这么说的。寇公说,韩地如今缺人,所以他们只要是我汉家苗裔,我们就应该接纳他们。 他们的出身,我们不问。 三代以后,无论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都会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韩地人。 至于他们有没有异心,根本不用操心。 寇公说,只要你还在大宋,就没人能在韩地掀起风浪,任何在韩地掀起风浪的人,都会被你派遣兵马杀的干干净净。 所以王爷放心的将他们中间的青壮,全部招募为卒,分派到了各地守卫。” 寇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祖父说的有理……只要韩地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会奏请官家,调遣狄青率领大军长驱直入。” 梁适认真的点点头。 寇季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笑着问梁适,“韩地的耕种、货物的流通,还有新的学馆建立如何?” 梁适听到这些,脸上流露出了笑容,“那些从海上而来的人,虽然底细不明,但一个个都是凶人,将韩地那些罪籍治的服服帖帖的。 那些罪籍种地可勤快了。 除了韩地原有的良田外,还开垦了近百万亩良田。 今岁咱们去的晚,所以只种了一季豆子。 王爷花钱从交趾购了两千多万担粮食,正在供养百姓。 到了明年,只要不出现天灾,咱们必定丰收。 咱们过去的时候带了不少管事,在各地衙门立起来的时候,管事们也带着人去各地立了粮行、布行等铺面。 踏海而来的那些人,也开了一些铺面。 虽然还很萧条,但已经开始有货物在各地流通了。 岁中的时候,朝廷在鸭绿江边开设了边市。 许多商人蜂拥而至,带了许多货物。 王府的管事从韩地各地收购了一些货物,在边市上发卖。 双方互通有无,仅仅一个半季,就为王府带来了三十万贯的税收。 往后等我们韩地各地的城池彻底繁荣起来了,收获的税收肯定会更多。” 寇季听着梁适的讲述,脸上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虽然梁适说的这些东西,他早就通过了寇天赐的信件知晓了。 可如今梁适重新讲述,他还得做出开心状。 “学馆呢?” 寇季笑着问道。 梁适笑容灿烂的道:“开城,就是现在的韩城,有高丽遗留下的太学。寇公带着人到了韩城以后,就已经在太学开科授学了。 官家派去的人,将高丽遗留下的太学拆除了一部分。 然后用材料在高丽太学的基础上,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学宫。 占地足足达到了万亩,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寇公顺势开了许多科。 就是学生少了点。 不过在海上遗民进入到了韩地以后,补充了一部分。 目前先生有六百四十二人,学生只有三百多。 寇公说,以后学生肯定会超过万数。” 寇季愣了一下,“万亩?半个韩城都被容纳进去了吧?” 梁适笑着道:“没有……就四分之一。”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也不小……万亩,已经不能用学馆形容了,应该叫学宫。我祖父让官家帮他建立一个学宫,就不怕官家骂人吗?” 营造一座占地万亩的学宫,跟营造一片占地万亩的宫群没区别。 如此庞大的工程,需要消耗的钱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笔钱可是赵祯自己掏。 梁适笑着道:“劳力不要钱,木料也几乎不要钱。刨去了这两样,花费就没那么大。不然寇公也不看张口建立一个万亩的学宫。 当然了,寇公让朝廷营造的只是其中一些核心的地方。 大部分地方都空置着。 寇公说,等随后学生多了,再建。” 寇季思量了一下,道:“我祖父可不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一口气占了万亩地,恐怕有其他深意吗?” 梁适点点头道:“老王爷一猜就准。寇公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韩城以前是高丽的都城,占地面积可不小。里面的人被划到了罪籍以后,就分派到了其他地方当了耕农。 韩城就是一座空城。 目前只有我们带过去的一万三千人,还有海上而来的一万将士家眷居住。耕种韩城周遭的罪籍,几乎都住在韩城外的一些村庄。 韩城显得很萧条。 所以寇公才出此下策。” 寇季缓缓点着头道:“各地蒙学呢?” 梁适笑着道:“各地蒙学已经立起来了,韩地的贵族们被清理了一个干净。所以空出了许多大宅。除了分配给百姓的以外,还剩下许多。 只要稍微休整一下,就能成为蒙学学社。 不仅百姓的孩童在蒙学读书,那些罪籍的孩童也在蒙学读书。” 寇季沉吟着道:“你们应该只是建立起了县蒙学,村镇上应该没有蒙学。你们怎么解决那些罪籍孩童往返问题的?” 梁适低声笑道:“王爷派人明确的告诉了那些罪籍,孩子们读书是他们唯一脱籍的希望。让他们将六岁以上的孩童送出来,住在了城池内的学社中。 他们为了脱籍无有不应。 甚至还塞了不少女童。 寇公怜悯他们,知道他们一些人家中只有女童,就顺势将女童也纳入到了蒙学中。”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为了让他们服服帖帖的种地,你们居然拿人家孩童做质子。” 梁适果断道:“咱们是圣人门徒,可干不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咱们是向他们讲明了利害关系。 他们若是不愿意,咱们绝对不强迫。” 寇季摇了摇头,笑问道:“那些孩童入了城池读书以后,那些罪籍是不是变得乖巧了许多?” 梁适重重的点头,“王爷仁慈,准那些孩童一个月回家七日。那些孩童回家以后,将他们在学堂里的一切告诉了罪籍。 罪籍们知道我们是真心在教育那些孩童读书,而不是拿那些孩童们做一些恶事。 所以就顺从了许多。” 寇季苦笑着道:“这比拿人当质子还狠……” 梁适低声笑着,没有言语。 寇季苦笑过后,对梁适道:“回去以后告诉天赐,脱籍的条件可以放低一点。韩地不比大宋,不求他们考中进士,只要能考中随后两府建立的府学就行。 至于我祖父立的学宫,暂时只取汉家苗裔。 那些跟我汉家汉子产下的孩童,或者入赘我汉家的,也算在其中。 父母双方皆为罪籍的,只能止步于府学。” 梁适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他学的是圣人文章,讲的是有教无类。 不过寇季发话将那些孩童挡在了门外,他也没办法阻止。 想到了寇季对大宋以外的人的凶残手段,他也能理解寇季的做法。 寇季吩咐完了教育,又吩咐起了其他,“农闲的时候,可以让罪籍和将士们修建官道。官道是必须要有的。 十七万将士,有些多了。 应该从十七万将士冲抽取一部分有残缺的,充入到各级衙门,充作小吏和衙役。 每一县可以留下五百骑。 每一州可以留下三千骑。 每一府可以留下一万步卒。 其于的人当中,可以抽出五万人,编为一军,一五千人为一营,分驻在韩地各个要塞。 再抽三万人组建水军,依旧是五千人一营,分别驻扎在韩地六角。 韩城可留下一万二。 其中两千人和公主的三千甲士,组成韩城守卫。 另外一万,可以屯驻在韩城边上,充当镇军。” 梁适细细的盘算了一下道:“如此一来,军卒就剩下了十五万。其余两万人,充入了各地当了衙役以后,应该还能剩下足足一万七千多人。 他们如何安置?” 寇季胸有成竹的道:“一部分人可以充当驿站的驿丞、驿卒。另一部分人可以充当个地方的里长、乡长等。” 梁适盘算了一下,道:“还剩下一万四千人。” 寇季笑着道:“剩下的人分散分配到地方,十户一户长。一个户长,领两户百姓,统八户罪籍。” 梁适眼前一亮,拍手道:“妙啊!” 寇季笑了笑,没说话。 韩地也就大宋一府之地而已。 管理起来远比大宋容易。 寇季一个治理大宋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治理一个小小的韩地,轻而易举。 寇准就更是如此。 其实这个法子,不是寇季想出来的。 而是寇准。 寇季如今被大宋所有的事务缠身,根本就没时间去处理韩地的问题。 寇准在仔细了解的韩地的百姓情况以后,就提出了如此法子。 他知道那些从海上而来的将士们的底细,知道那些人现在效忠的是寇季,而非寇天赐。 所以这种将将士们打乱分配的事情,必须要寇季来说,那些将士们才会听。 寇季如今借着梁适,将话带回去,刚刚好。 梁适在赞叹了寇季以后,忍不住道:“老王爷,您几乎将大部分兵马分配到了韩地内部。边陲上只有三万水军。 鸭绿江边上一支强军也没有,您不怕吗?” 寇季哈哈大笑,“怕什么?怕我自己派遣兵马过去攻打自己的封地?” 梁适听到此话,居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一脸认真的道:“您得为以后做准备。您不可能一直待在汴京城。” 寇季闻言,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的打量了梁适一眼,“你准备彻底在韩地生根?” 梁适反问道:“臣已经是寇氏的家臣了,您觉得臣还有反悔的余地?” 寇季正色道:“你若是在韩地呆腻了,愿意到汴京城出仕,我可以帮你。” 梁适笑着摇头道:“既然已经在韩地出仕,再到汴京城出仕就毫无意义。不会得到任何信任。” 寇季听到此话,就知道梁适是真的打算死心塌地的留在韩地。 对此,寇季心里十分感慨。 他很想问一问寇准,到底给这家伙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他对寇氏如此忠心。 寇季盯着梁适道:“你既然决定在韩地落地生根,那我也不怕告诉你一些实话。我韩地如今的百姓太少了。 若是兵马太多,那就没有人去领着那些罪籍种地了。 所以我们必须等到人口提上去了以后,才能供养更多的兵马。” 梁适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寇季笑道:“这个道理我懂。不过只要我人在大宋,韩地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更何况,韩地一旦出现了问题,其他几处恐怕会唇亡齿寒。” 梁适沉吟了一下,道:“但愿如此……” 寇季一脸和煦的笑容道:“此次牵来朝贡,你都带了些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5章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梁适一愣,急忙道:“依照规矩,有钱、布、人参、皮草,以及一些海边出产的珠类。” 寇季询问道:“价值几何?” “七万贯左右……” “……” 依照大宋如今的规矩,藩属中,国主一下的藩王,朝贡的岁贡价值超过了十万贯。 韩地之所以给的少,是因为赵祯将其中一部分划给了自己的闺女当例钱。 “七万贯,不多不少刚刚好。” 寇季笑眯眯的道:“不过细细算起来,应该还是官家吃亏。我祖父修筑的那一座学宫,虽然只是修建核心的部分,花费恐怕也在百万贯以上。” 梁适哭笑不得的道:“寇公的学宫就营造一次,但是朝贡咱们得岁岁献上来,不一样的。” 寇季瞥了梁适一眼,没好气的道:“岁岁上贡,不吃亏。岁贡就是稳定边市的根基。只要岁贡在,边市就在。每一年,光是边市,就能给韩地带来大批的商税。远远超过了岁贡不知道多少倍。 回头你回去以后,让天赐学着渤海府,在海边开设一些码头。 一是为渔民们提供便利。 二是为水军们提供便利。 三是吸纳过往的商客。 大海是一片宝地,只要我们学会利用,会赚的更多。 所以不要把目光放在七万贯上面。” 边市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东西。 就拿很久之前大宋和辽国开通的边市讲。 大宋每一岁向辽国进献二十多万贯的岁币,向辽国表示臣服,同时也借此打开了辽国门户,跟辽国建立起了通商。 大宋每一岁向辽国进献二十多万贯,但是通过边市能赚回来十数倍。 辽国看似拿了二十多万贯岁贡,占了大便宜。 但却不知道民间更多的资产流向了大宋。 所以以岁贡敲开门户,开设边市,到底是谁吃亏,谁占便宜,很难说。 史书上,李元昊在建立了西夏以后,大概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果断的关闭了西夏和大宋的边市。 但西夏大多数土地都十分贫瘠,更有大片土地是沙漠。 所以产出永远跟不上需求。 最后不得不重新开放边市。 大宋给西夏的岁币,只不过是西夏民间的钱流入到了大宋,然后大宋抽取了几乎七八成佣金,再把剩下的交给了大宋而已。 只是名头上不好听。 若不是西夏和辽国经常发动战争,通过战争从大宋掠夺的话。 他们估计能被大宋借着边市给抽死。 毕竟,西夏和辽国的商人,根本不是大宋商人的对手。大宋商人往往可以用极低的价格,从西夏和辽国拿到价值很高的东西。 比如一个陶锅换人家一只羊。 如今韩地跟大宋交易也是如此。 只不过双方都收取税收。 双方都是精明的人在做交易。 中间不存在价格上的欺骗,也不存在好东西贱卖的事情。 所以交易比较公平。 韩地人口少,需求低、物产却丰富。 大宋人口多、需求多、物产也丰富。 双方交易,韩地会稍微占一点便宜。 梁适听完了寇季的话,赶忙躬身道:“老王爷教训的是……” 寇季对梁适摆了摆手,“下去休息吧。回头我会派人将国书递交给官家,到了除夕夜,你带着人直接入宫觐见就是。 你可以在汴京城走走,看看韩地缺什么,可以购买一些带回去。” 梁适郑重的点头。 梁适下去以后,寇季就吩咐人将寇天赐书写的国书送进了皇宫。 然后自己向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门,就看到刘亨坐在哪儿。 “有事?” 寇季询问。 刘亨郑重的点头,“伯叙差点被人架空了……” 寇季眉头一拧,“你这两天不见人影,是不是泡在驿馆,跟东阳过来的人了解伯叙的近况?” 刘亨面色凝重的点头。 寇季坐到了刘亨身边,询问道:“仔细说说,伯叙怎么被架空了?” 刘亨咬牙道:“那些大儒们欺伯叙年幼,想揽了西阳所有权力。” 寇季皱眉道:“既然是大儒,就应该去教书,不应该插手政务。” 刘亨瞪着眼道:“我手下的人宰了半数,算是将他们这个心思压下去了。不过我害怕他们卷土重来。” 寇季问道:“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刘亨点头道:“我手下的那些人,都是棒槌,只知道打打杀杀,不懂得文治,不懂得经营。那些大儒们又只顾着争权。 所以伯叙在西阳迟迟打不开局面。”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道:“你回去一趟吧。” 刘亨摇头道:“兵马在伯叙手里握着,他们翻不起大浪。只要那些人有异动,伯叙就会下杀手。我需要一些信得过的人,去帮伯叙打开局面,顺便帮着伯叙经营西阳。” 寇季沉声道:“你真的不去看看?” 刘亨再次摇头,“只要手里有兵,足以震慑住所有人。迁移到西阳的宋人不多,所以西阳大部分都是倭人。 倭人崇尚力量,只要我力量一直是最强的,他们就会自觉的跪到我膝下。 种世衡是个聪明人,只要你我还活着,他不敢打伯叙的主意。 所以我只需要派遣一些信得过的人帮伯叙打开局面足以。” 这就是底蕴的差距。 虽然刘亨这些年积攒了一些底蕴,可是跟其他几家,根本就没办法比。 加上刘氏的人被赵祯杀了一茬子,底蕴就更少。 同样是武将,朱能、高处恭、李昭亮几个人那边就不缺人用。 寇季思量了一下,“竹院的管事,还有以前寇府的管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大才,但是做幕僚绰绰有余。 伯叙要统治西阳,就不能假借他人之手。 所以他需要的是幕僚,而非王相。 我府上的两个人过去做伯叙的幕僚,必然能帮伯叙打开局面。 我寇氏在韩地用的政令,也可以誊抄一份,让他们带过去,给伯叙参考。 我再抽调一批生意上的管事过去,帮伯叙将西阳的生意做起来。” 刘亨闻言,郑重的点头。 寇府的管家,那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无论是以前的寇忠,还是现在的寇福、寇闵,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他们坐镇人前,或许底气不足。 但是他们居于幕后,出谋划策,绝对要比一般朝堂上的官员厉害。 帮着刘伯叙治理西阳,绰绰有余。 最重要的是,忠心可靠。 寇季见刘亨点头答应了,继续道:“你再给伯叙去信一封,告诉伯叙,那些不听话的大儒们就别用了。 让他们去教书,让刘府的部曲去盯着。 有异动就砍了。 其他的读书人可以挑选着用。 首要的是忠诚,其次是能力。 门下的汉人要占绝大多数。 倭人不能超过三成。 要鼓励跟伯叙过去的汉人跟当地的倭女多生孩子。 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压榨那些倭国男子。” 刘亨迟疑道:“伯叙手下的汉人兵马不过一万,倭兵却有五万。压榨的太狠的话,会不会使他们反叛?” 寇季面色冷峻的道:“只给他们发刀,不给他们着甲,将他们打乱分配到地方上,让他们去帮你压榨其他的倭人。 相信他们会比我们做的更好。 伯叙手里的兵马,配马、配刀、配甲。 其首要的任务就是守卫伯叙。 其次是从各地的倭人当中,挑选那些无主的倭女生孩子。 只要他们能让倭女怀上他们的孩子,那些倭女就能成为他们的妻子。 供养在城内,由王府出钱。 并且将倭女和孩子放在城内。 将其他人分布在城外。 让他们劳作,缴纳重税,供养那些倭女和孩子。” 刘亨猛然起身,瞪大眼,“那他们还不全反了?” 寇季冷冷的笑道:“我会头从韩地调遣一万铁甲去西阳帮你。他们要是安心劳作,还能活命,不安心劳作,就全宰了。” 刘亨听到寇季要调遣一万铁甲过去帮忙,顿时放心了不少。 梁适不知道韩地那些兵马的底细,刘亨却清清楚楚。 别看他们到了韩地以后像是普通的地方兵似的,弱的可怜。 那是他们褪下了自己常用的战甲和军备,换上了普通军备而已。 等他们穿上了铁甲,拿起了钢刀,背上了火枪,那一个个都是悍卒。 他们从入伍起,到现在,就没经历过多少操练。 因为他们一直奔波在战场上。 倭人什么鸟样,刘亨可是清清楚楚的。 别说是一万巡马卫了,就是三千巡马卫,就足以从西阳东边打到西阳西。 刘亨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盯着寇季问道:“就不能吸纳倭人吗?” 寇季耸了一下肩膀,淡然笑道:“当然可以,一个倭女若是能诞下两个女婴,就能带着女婴一起住进城里。” 刘亨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声道:“你这是要绝户啊。” 寇季反问道:“不好吗?西阳遍低汉人的话,你管束起来会非常容易。” 刘亨直直的盯着寇季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感觉你心中对倭人充满了恶意。倭人明明已经很谦卑了,就像是奴隶一样谦卑,为何你对倭人有这么大的敌意? 那种软骨头,值得你生出敌意? 现在的你,只需要开口说一句,我不想看到这个世上还有倭人活着,那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倭人。” 寇季盯着刘亨愣愣的问道:“我有那么大杀性?” 刘亨翻了个白眼道:“世上已经没有沙州回纥了,你说你杀性大不大?” 寇季一脸真称的道:“我其实对倭人没有半点恶意。我只是觉得,倭人骨头太软了。这种习惯若是一直延续下去,不便于伯叙统治西阳。 你不希望你的子孙以后率领的兵马,见人就跪吧?” 刘亨迟疑了一下,坦言道:“我封地上的兵马真要是见人就跪,那我大概会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寇季摊开手道:“所以,趁着我们现在还活着,应该趁早解决这个问题。免得我们死了,我们的子孙没能力解决。 我之所以对倭人用这种办法,也是为了伯叙着想。 毕竟,作为伯叙的伯父,一想到伯叙以后率领着软骨头的兵马,我就充满了担忧。” 刘亨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在通过寇季的话权衡了利弊以后,果断咬牙道:“那就这么办……等你的兵马到了西阳以后,立刻就办。” 说完这话,刘亨看着寇季道:“只是西阳的汉人不多,让他们跟倭女结合生子的话,会耗费很长时间。”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往返于大宋和倭国押送银矿的那些将士,你可以让他们参与进去。 还可以弄几个大船,从我大宋载一些想去倭国游玩的男子过去。 倭女可以不远千里赶到我大宋来求种,我大宋的百姓也可以过去送种子嘛。 他们去了西阳,还会为西阳带去货物、带去钱财。 西阳没办法像是韩地一样开设边市,但是可以通过海上进行贸易啊。” 刘亨咬咬牙,捶胸顿足的道:“还是有点慢……” 寇季没好气的道:“镇北军和镇南军如今都是满编,人数都在五万。我回头和官家、杨文广商量一下。让他们每三年往返一次西阳,做一次远航演练,总行了吧。 先让镇北军去,镇北军回来了再让镇南军去。 到时候让伯叙递交一个国书,定一个十年期限。 十年,最少去三次,最多去四次。 四次以后,也就差不多了。” 刘亨大喜,“这样最好了。如果镇北军和镇南军中的厮杀汉,在西阳留了种,说不定退伍以后,还会跑到西阳落脚。”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那是必然的。咱们炎黄子孙,对子孙后辈看的很重。此前在河西推行此法,就留下了不少厮杀汉。” 刘亨冲着寇季嘿嘿笑道:“反正他们中间一些厮杀汉,一直留在军中,也没时间去成亲生子。 咱们也算是帮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道:“此事只能做,不能说。说出去了以后,对你刘家名声不利。” 刘亨毫不在意的道:“我刘家已经扎根在了西阳,山高皇帝远的,要名声做什么。” 寇季对刘亨叮嘱道:“回头你给伯叙的信中一定要叮嘱伯叙,下手狠点,最好能让倭人男丁,十年内死光。” 刘亨郑重的道:“此事就不需要伯叙插手了,他还是个孩子,我会叮嘱手下的部曲,他们有手段让那些倭人男丁不知不觉死光的。” 寇季点点头。 刘亨手底下的部曲大部分都是皇城司出来的,绝户的手段不知道用了多少次。 让那些倭人男丁悄无声息的死光,应该不难办到。 “哎……年龄大了,心软了……出这种主意,心里居然会生出罪恶感。我得去庙里拜拜,希望佛祖能洗刷我身上的罪孽。” 寇季一脸真称。 刘亨一脸鄙夷的道:“你差点就将佛家给灭了,你告诉我你信佛?” 寇季镇定的道:“刚刚决定信佛。” 刘亨果断道:“我现在更加坚信,你对倭人怀有恶意。虽然我不知道你对倭人的恶意源自于何处,但我迟早会知道的。” 寇季怜悯的看了刘亨一眼,他很想告诉刘亨,他若是不说出实情,刘亨这辈子也不会知道。 倭人入侵中原,杀的人恐怕超过了千万。 寇季是个仁慈的人,他也不愿意多造孽。 还回去一半总不过分吧? 只不过西阳的倭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加起来,恐怕也凑不齐一半。 要不要教唆一下种世衡,效法一下西阳的做法? 可以吩咐韩地水军过去帮忙? 刘亨从寇季手里要到了人,要到了帮伯叙打开局面、经略西阳的办法,立马火急火燎的去办了。 也不等过完年,就开始做起了准备。 寇季则在竹院里见了种世衡、朱能、曹玘、高处恭、李昭亮、曹利用等人派遣来汴京城朝贡的人。 几乎都是他们的子侄辈。 见到了寇季,几乎都有所求。 种世衡希望寇季能提供给他造船术和火器。 朱能希望寇季能提供给他火器和铁矿。 曹玘要造船术和火器。 李昭亮要铁矿和火器。 高处恭那边有点意外。 高处恭没了。 在高处恭的孙子赶到汴京城来觐见的时候,与世长辞。 高处恭的孙子,高卫昭的儿子,高成义见到了寇季以后一把鼻涕一把泪。 由于高处恭的爵位,早早的就落在了高卫昭的身上。 所以高处恭去世,高卫昭可没办法大张旗鼓的派人到汴京城报丧,只能让儿子高成义觐见的时候悄悄的跟寇季、赵祯等几个知情人通通气。 寇季看着在自己眼前悲痛欲绝的高成义,叹了一口气道:“你祖父才离开我大宋一年而已,怎么会……” 高成义哽咽道:“我祖父常年奔波在沙场,浑身上下早已伤痕累累。在汴京城这等温和的地方,自然还能撑着。 可是到了寒冷的北地,立马就病倒了。 我祖父在床榻上卧了大半年,最后还是去了。 临走的时候托付我爹一定要将他的信交给你。 他有一些心里话要跟你说。” 高成义说话间,从袖口取出了一封信,摆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着信上那熟悉的字迹,有些唏嘘。 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了那个走哪儿都带着一股欠揍气息的老头子。 老家伙在大宋的时候,那真是事事都想掺和,事事都站不对地方,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死。 好不容易保住一条老命,得了个王爵,还没等到享受享受,就没了。 还真是造化弄人。 寇季拿起了高处恭的信,翻开仔细的看了起来。 信有六张,高处恭用了两张,描述高家对大宋的功绩,又用了两张,描述他对大宋的功绩。 最后两张,一张讲述了一下北地十分恶略的气候。 一张向寇季求援。 求寇季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一帮高家,让高家可以在奇寒无比的北地活下去。 高处恭求的东西很简单。 寇氏帐篷的做法、钢铁、火器、棉花。 寇季看完了高处恭临终的哀求,放下了信纸,对正在哭泣的高成义道:“高家居于北地,除了一两个扎根的城池外,帐篷是必需品。 你祖父要帐篷的做法,我可以答应。 北地奇寒,棉花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御寒的东西。 但是比起皮袄,或许差了点。 你们应该有足够的皮袄才对。 不过你祖父临终的时候提到了棉花,我也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答应了。 每年四月,朝廷会派人将棉花送到边市上,价格可以比市价低一成,总数五万斤,售卖给你们高家。 至于铁料和火器,我没办法答应。 铁料是官营,我私自出售铁料的话,那就是通敌。 虽然高家不是敌人。 可高家如今已经外封。 私自将铁料出售给高家,跟通敌没什么区别。 所以你们高家想要铁料,只能通过递交国书,奏请官家同意。 官家若是点头,我这里自然没问题。 至于火器,你们就别想了。 光是你们手里的铁甲、钢刀,就已经超出了北方其他地方的人太多太多了。 你们凭借着它们,足以在北方驰骋。 给你们火器,我怕你们会反噬大宋。” 高成义红着眼,盯着寇季振振有词的道:“我高家对官家忠心耿耿?” 寇季冷声道:“真要是忠心耿耿,你高家的王爵又怎么会落在你爹头上,而不是你祖父头上?” 高成义被怼的说不出话。 寇季冷哼了一声,“你高家对大宋确实有功,我这个人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但是火器,乃是大宋克敌制胜的关键,不可能外售。 我也不瞒你,不仅你高家,其他几家也提出了要火器。 开出的价码一个比一个高。 但是我一个也没有答应。 我和其他几家的关系你应该清楚。 我既然没答应给他们火器,自然也不可能给高家火器。” 高成义垂下了脑袋。 寇季盯着高成义道:“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继续自爱自怜。我会立马回到驿馆去,准备奏请购买铁料的奏疏。 早一点准备,就早一分把握。” 高成义闻言,赶忙起身,含着泪对寇季一礼,“多谢世叔提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6章 野心勃勃的王爷们 高成义走了,含着泪走的,背影充满了萧瑟和孤独。 寇季看着高成义的背影,没有半点怜悯之情。 高处恭故去,很突兀,却也在情理之中。 高处恭太老了,又在沙场上奔波了半辈子,身上明伤暗伤无数,在汴京城的时候,没太大问题。 可是去了北地以后,奇寒无比的气候,他难以适应。 身上明伤暗伤一起复发。 没能熬过去,就只能一死。 临死之前还想借着跟寇季相熟一场的份上,从寇季手里为子孙后辈捞一点好处。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寇季能答应了,即便是高家随便派遣一个人过来,寇季也能答应。 寇季不会答应的,别说是高处恭死了,就算是高家上下所有人死绝了,寇季也不会答应。 情分是情分,原则是原则。 寇季分的很清楚。 自从寇季拒绝了几家购买火器的要求以后,除了朱能家的人和曹利用家的人以外,其他人几家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竹院。 朱能和曹利用是知道寇季底细的,他们深知,在火器的问题上,寇季拥有绝对的发言权。 虽然寇季拒绝了他们购买火器的生意,但是只要跟寇季搞好关系,迟早有一日,他们会拿到火器。 而且,他们清楚,寇季手里不仅只有火器,还有无数的好东西。 跟寇季交好,结成盟友,寇季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曹利用、张元二人到现在还活着,就说明寇季不是一个绝情的人,他没有赶尽杀绝,也没有卸磨杀驴,反而给了曹利用和张元二人一个前所未有的以后。 由此可见。 寇季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只是能被他当成朋友的人不多。 其他几家不知道寇季的底细,在寇季拒绝了他们购买火器的要求以后,他们就另辟蹊径,打算从赵祯身上开一道口子。 “种世衡的人向官家献上了十八个绝美的女子,一尊一人多高的金佛,向官家求制作炮仗的匠人……” 刘亨在外面帮着刘伯叙招兵买马的时候,听到了一些风声,就匆匆赶到了寇季书房,跟寇季分享他得到的消息。 寇季一边享受着王安石烹煮的茶水,一边笑着问道:“你感受到了危险?” 刘亨毫不犹豫的点头,脸上有丝丝的担忧之色,“他在东阳,东阳三面环海,只有一面临陆,而那块地方就是我的封地西阳。 他跟官家求制作炮仗的匠人,分明是存心不良。 他要是有什么想法,伯叙可就危险了。” 寇季品着茶水感叹道:“种世衡的手段还是太糙……他如果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者是假借徐福之名,弄一些延寿的东西,说不定他的想法能成。” 刘亨盯着寇季沉声道:“他根本就不是在求制作炮仗的匠人,他是想要火药的秘方。他要火药秘方,就说明他有开疆拓土之心。 他现在能对付只有伯叙。”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幽幽的道:“前两日我们不是还说,只要我们活着,种世衡就不敢对伯叙下手吗?怎么你又紧张上了?” 刘亨咬牙道:“伯叙不是种世衡的对手。”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不如回西阳去看看。” 刘亨果断摇头,“我要留下帮你。” 寇季认真的道:“我现在不出汴京城,基本上没有人能伤到我。你留下其实帮不到我多少。 你一直担心伯叙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你不去看看,心里始终宁静不下来。” 刘亨固执的摇头,“我不会离开汴京城,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将制作炮仗的匠人给种世衡。 种世衡一旦拿到了火药,必然会造出火器。” 寇季摆了摆手,让王安石先出去。 王安石走后,寇季盯着刘亨,沉声道:“官家不会伤害我。” 刘亨为何舍弃了儿子,留在汴京城? 就是为了保护寇季。 以寇季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手里的力量,能伤害到寇季的,只有赵祯一人。 刘亨留着,就是为了防止赵祯对寇季发难。 寇季有史书为鉴,甚至赵祯是一个仁慈的人,不会伤害他。 可刘亨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只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眼中就没有什么情谊。 他觉得赵祯如今让寇季活着,是因为寇季还有用处。 他觉得,寇季一旦无用,赵祯就毫不犹豫的会下杀手。 因为大宋朝几乎人人皆知,如今对皇位最有威胁的,就是寇季。 即便是寇季表现的十分人畜无害。 即便寇季对皇位没有半分谈恋。 刘亨摇着头,一脸凝重的道:“四哥,你也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你应该明白,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帝王是有情义的。 越是英明的明君,就越是无情。 官家毫无疑问是一个明君。 所以你不能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跟他的情谊上。 你若是一味的相信跟他的情谊,等他真的要对你下杀手的时候,你会死的很惨。” 寇季迟疑了一下,对刘亨道:“他是个可怜人,他其实十分渴望亲情、友情……” 刘亨沉声道:“帝王是孤独的……天生就是……你不该怜悯他……你怜悯他就是自寻死路……所有怜悯老虎的人,最终都丧命于虎口……” 寇季没办法跟刘亨讲一下历史上的赵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也没办法告诉刘亨,即便是赵祯翻脸,也奈何不了他。 “我们还是讨论一下火药的问题吧。朝廷炮坊里的那些火药,根本没有多少杀伤力,在战场上还不如一柄钢刀好使。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种世衡拿到了火药以后,会威胁到伯叙。 火器,不是那么好造的。 如今用到战场上的火药,需要经历足足三十多道工序。 少一道,都造不出合格的火药。 三十多道工序,没有懂行的人指导的话,种世衡研究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入门。 至于火器用的铁料,也足够他们研究很久很久了。 不是没有人想过仿造,也不是没有人研究过。 火器入了交趾以后,曹利用就派人研究过。 他们拿着我造好的火枪和火炮,也没研究出什么门道。 如今面前弄出了一个火弩流星箭而已。 火枪和火炮,他连门也入不了。 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伯叙受威胁。” 刘亨沉声道:“我总是不放心……” 寇季摇头笑着道:“在官家没流露出要削藩的意思前,在官家没有准许藩王之间可以自相残杀之前,种世衡不可能对伯叙动手。 他一旦动手,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伯叙,还有整个大宋。 在兵事上,官家的威严是不容挑衅的。” 刘亨低着头,没有说话。 寇季继续道:“你是关心则乱。在我看来,伯叙现在很安全。种世衡求火药,无非是为了以后积攒力量。 他是害怕以后我韩地和你西阳火器横行,他们种家没有自保之力,所以才求取火药,想要迎头赶上。 是他在担心我们会侵犯他的封地。 毕竟,火器对他们而言,是求而不得的东西。 对我而言,却唾手可得。” 刘亨听到此处,脸色缓和了不少。 寇季瞥着刘亨道:“别想那么多,实在是不放心,就去看看。相比起种世衡,朱能、李昭亮、高卫昭、曹利用更值得我们关注。 他们求取火药,是真的为了攻城略地。 高家的战马如今在北地横行,据说已经收拢了足足一万多帐的北地野人。 朱家的将士在西域撕杀,据说已经攻克了龟兹。 短短半年,朱家的疆土已经扩充了一倍多。 曹利用在东南攻克了十六城。 曹家的使者已经奏请官家在赐给曹利用的印玺上,刻下西罗国主的名号。 李家去西域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和朱能、元山、黑汗国的格格巫,达成了协议。 四方已经结成盟国,准备一起去西边攻城略地。 有格格巫这个地头蛇帮忙和带路,他们已经知道了西边的许多邦国的存在,也知道从哪儿进军会更有利。 如今格格巫的人在绘制精细的西方地图。 李昭亮等人在厉兵秣马。 相信他们的力量积攒到一定程度以后,就会义无反顾的冲进西方。” 刘亨迟疑着道:“他们就不惦记我大宋?” 寇季笑着道:“为什么要惦记?格格巫需要重振神的荣耀,他必须西进。在他口中,西边是一片比我大宋还庞大的疆土,上面拥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李昭亮几个人只要不傻,都知道怎么选。 与其回过头来跟强横的大宋作对,还不如去西方欺负欺负那些弱小的邦国。” 刘亨盯着寇季道:“你打算将火药给他们,准备帮他们一把?” 寇季摇头笑道:“我会将兵甲、弓弩出售给他们,等过些年,还可以出售火弩流星箭给他们。 其他的,暂时不行。” 刘亨思量着道:“看来你已经将他们安排好了。” 寇季呵呵笑道:“我大宋如今的疆土已经大到自顾不暇,没有余力侵占那么多疆土。他们去征战,我们给他们提供武器,换取他们手里的金银财宝,合情合理。 我还想着让我大宋的商人跟在他们身后,帮他们消化那些他们不方便处理的战利品。 西方的矿场也可以合作开采。” 刘亨抿着嘴没有再开口。 寇季描述的太大了,他没办法关心,也关心不到。 钱他已经不在乎了,因为近些年跟着寇季,他已经赚到了足够的钱财。 功劳什么的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在大宋的功劳已经达到了顶端。 西阳在海上,开疆拓土太困难。 以后等寇季解决了大宋的所有问题以后,回到了韩地,他跟着寇季一起混就好了。 反正寇季不会让他吃亏。 他没有寇季那种脑子,帮寇季跑腿就行了。 寇季在跟刘亨聊完了没多久以后,陈琳就匆匆赶到了竹院,请寇季入宫。 寇季入了宫,就看到了赵祯正盯着朱能等人的奏疏仔细研究。 见到了寇季出现,不等寇季施礼,赵祯就笑着道:“四哥,真是奇了,他们居然都想朕求取制作炮仗的匠人。 开出的价码都不小。” 寇季坦言笑道:“他们是为了火药。” 赵祯哈哈笑道:“准确的说是要你造出的那种火药。别人朕不知道,但是高家在离开的时候,可是从民间挖走了两个以前在朝廷炮坊做过工的老匠人。 他们恐怕已经有了能做炮仗的火药。” 寇季点点头道:“其他几家也差不多。” 寇季出现以前,大宋没有保密法。 并且将炮坊开设的遍地都是。 一些书籍上还大大方方的将火药的配方公开。 所以想弄到相对原始的火药的配方,找到会做原始火药的匠人,十分容易。 朱能等人有的是钱,招揽一些这种匠人十分容易。 所以他们必然已经制作出了原始的火药。 赵祯敲着桌上的国书,笑呵呵的道:“他们既然有火药,还跟朕求取制作火药的匠人,他们不会天真的以为,朕会将那些器械作坊的匠人给他们吧?” 原始的火药如今在赵祯和寇季眼里,已经不算是火药。 他们都觉得那是做玩具的东西。 只有器械作坊里的火药,才是制作武器用的火药。 两者区别不是一星半点。 寇季笑着道:“他们只不过是借此试探官家。官家若是答应了,他们就可以以此为借口,从下面的人手里弄到火药和制作火药的匠人。 毕竟,有官家背书,他们只需要付出一些钱财,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算下面的人口风紧,不给。 他们也能借此试探出,在官家眼里,火药在可交易之列。 随后每一岁,他们会不断的加大注码。 直到官家愿意拿出真正的火药跟他们交易。” 赵祯点头笑道:“朕是如此认为的。所以朕不会让他们如意。” 说到此处,赵祯顿了一下道:“说出来也不怕四哥消化。若是在朕登基之初,有人拿出这么多钱财购买真正的火药,朕真的会答应。 可现在,朕住在一座铜、银堆砌的山上。 他们那点钱财,真的打动不了朕。” 寇季闻言一愣,问道:“官家打算将倭银从登州的秘库运到汴京城?” 赵祯笑着点头,“有人在民间大肆收购铜钱,朕刚好可以借此将府库里和封桩库里的一部分铜锭铸造成铜钱,发放出去。 腾出来的钱库,刚好可以用来存银。 不瞒四哥,府库里的一些铜,已经开始变色了。 朕怕再不放出去,就发霉了。” 寇季满脸笑容的道:“其实银也容易发霉。不如官家就顺势铸造一些银钱,存入到一字交子铺,然后让一字交子铺的人将一字交子铺库房里的那些铜钱放出去。” 赵祯思量了一下,道:“一下子放这么多,会不会伤害到百姓?” 寇季摇头道:“一字交子铺如今已经铺设到了我大宋各县,除了辽地一些尚未归化的地方外,其他的地方已经都铺设完毕。 官家只需要依照当地的税收,放下去相应的银钱。 民间很快就会将其消化。” 赵祯点点头道:“百姓们会不会不认可?” 寇季笑着道:“一字交子铺已经存在多年,百姓们已经熟悉了一字交子铺的存在,也知道一字交子铺背后站着皇家。 所以一字交子铺无论是发行铜钱,还是银钱,百姓们都会认可。 官家只需要让一字交子铺根据民间银、铜的兑率发行就行。 官家还可以发行金钱。” 赵祯沉吟着道:“百姓们可用不起金钱。” 寇季摇头笑道:“官家太小看自己治下的百姓了。如今我大宋已经没有赤贫的百姓了。贫寒的百姓如今也逐渐的在向兴庆府、青塘、交趾、辽地迁移。 他们迁移过去以后,立马就会变成拥有上百亩土地的上户。 上户用得起金钱。” 赵祯感叹道:“可是迁移百姓需要花费很久很久的时间。有那些豪门大户拦着,朕怕是不能将所有百姓全部都迁走。 所以该贫穷的百姓,还是在贫穷。 我大宋明明有数不尽的土地需要开垦。 中原腹地却依然有人因为吃不饱而发愁。” 寇季笑着道:“所以近期只发行银钱,不发行金钱,银钱百姓们用得起。” 赵祯疑问道:“四哥似乎对发行银钱和金钱很执着?” 寇季坦言道:“臣是觉得,我大宋,铜是钱,而金、银也可以当钱用,那为何不铸造金钱和银钱,缓解钱荒呢。 若是我大宋有金钱、银钱,那就算有人大批量囤积铜钱,我们依然能够保证百姓们有钱用。 完全不会因为有人囤积铜钱造成钱荒。 更重要的是,金、银皆是财货,但它们不能吃,也不能喝。总是藏着,对朝廷没有益处。 既然如此,还不如拿出来解决朝廷的钱荒。 若是我大宋早早的就发行了银钱和金钱,此番也不会被民间的几个大户为难。” 赵祯听完寇季一席话,深以为然。 “四哥言之有理……既然金银铜同是财货,那铜能铸钱,金银也铸钱。用金银铸钱的话,确实能减少百姓们对铜的需求。 只是朕觉得,一字交子铺的交子挺好用的,朝廷铸造铜钱和银钱就可以了。 没必要铸造金钱,因为金钱的价值已经跟小面额的交子等同了。” 寇季摇头道:“交子只是交子,不是钱。朝廷永远得遵守有多少钱财,发行多少交子的规则。 多发和滥发会有祸端。 在朝廷还没有彻底掌握其中平衡的时候,不能多发和滥发。 以前的蜀中交子铺的教训,官家应该记得。 蜀中交子铺只是一个小小的交子铺。 一字交子铺却庞大到很多人难以想象。 一旦一字交子铺的交子失信,民间的百姓踊跃挤兑,到时候一字交子铺会崩溃。 朝廷若是拥有足够的钱财应付还好。 若是没有,那麻烦就大了。 蜀中交子铺崩溃,有我出手。 一字交子铺崩溃,可没人拖得住。” 赵祯思量着点点头。 “一字交子铺太大了,存钱太多了,确实不该出现波澜。一旦有波澜,就是大麻烦。” 寇季陪着赵祯聊完了货币、聊完了一字交子铺以后,就离开了皇宫。 一直到除夕,寇季都没有再进宫。 除夕夜宴的时候。 皇宫里灯火通明。 满朝文武,各藩属使节齐聚一堂。 场面十分热闹。 藩属使节在献礼的时候,再次提出了求取制作火药的匠人的问题。 虽然他们已经递交了国书,但是没有得到赵祯的回应。 于是乎他们在献礼的时候再次提出此事。 为了博取同情,有人放声大哭,直言大宋腹地之外的蛮夷之地,简直不是人住的,他们过的十分凄惨。 还有人走后宫路线的,求着曹皇后帮忙说话。 也有人不断的加大注码。 总之各出奇招。 但赵祯没有被他们的表象蛊惑。 赵祯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在哪里表演。 一直等到他们表演累了,赵祯才口气强硬的回绝了他们。 除此之外,顺便将一个员外郎丢出了延福宫,留下了永不录用四个字。 原因无他,那个家伙居然在种世衡的人将价码加到了一个相对丰厚的数字的时候,居然出班帮种世衡的人说话。 他自认为是在效仿寇季故智,借着倒卖武器能帮着朝廷敛财巨万。 他也能凭此平步青云。 但他却不知道,在寇季和赵祯眼里,他的行径蠢的让人发笑。 赵祯当场就让人将那个家伙丢了出去。 满朝文武无一人为其求情。 他们都知道那个家伙清楚大宋的保密法,也清楚大宋对火器的重视。 他就是为了升官,特地跳出来博人眼球的。 保密法也好,火器的重要性也罢,在他眼里,都没有升官重要。 在很多财迷眼里,只要有钱赚,卖国的无所谓。 在有些官迷眼里,只要能升官,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抛弃。 一场盛大的除夕夜宴,最终被一个官迷弄的不欢而散。 赵祯拂袖而去,宴会就彻底结束了。 各藩属使臣回到了驿馆里以后,再也没提过有关火器的任何要求。 但是他们背后之人的野心,却并没有因此止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7章 在寇季面前十分臭屁的小孩 大年初一。 满朝文武陪着赵祯祭拜了祖宗以后,就各自回府歇下。 寇季也是如此。 只是他睡下还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 叫醒他的是赵润。 寇季睁开眼,就看到赵润在他的软榻边上转圈圈。 “你不在宫里待着,跑到我府上来做什么?” 赵润见寇季醒了,摊开了一只手,放在了寇季眼前。 寇季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重新闭上眼,不咸不淡的道:“找你师娘要去……” 赵润苦着脸趴在寇季软榻边上,道:“我师娘如今忙着准备明日待客用的东西,哪有时间搭理我。” 寇季闭着眼淡淡的道:“别找我,反正我没有……” 赵润是来找寇季要压岁钱的,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捞钱的机会。 放在后世,寇季随便给两个钱就将赵润打发了,可是在古代却不行。 古代的压岁钱跟后世的压岁钱不同。 古代的压岁钱最早叫做压胜钱,后世发掘的最早的压胜钱,是汉代的。 压胜钱发展到了宋代,就变成了压岁钱。 压岁钱不是说随便给一个铜钱就完了。 民间流通的铜钱,上面铸造的都是皇帝的年号。 而压岁钱上面铸造的都是长命百岁之类的祝福词。 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民间自己铸造。 一直到朝廷将铸币权彻底收回国有了以后。 民间私自铸造的那些写着长命百岁的钱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个红封包裹的铜钱。 大宋朝如今在逐渐的收回铸币权,但民间仍有铸币的。 寇府今年过年的时候人太少,所以就没有铸造压岁钱。 所以赵润问寇季要,寇季说没有,并不是装穷和吝啬,而是真没有。 赵润趴在寇季身边,低声道:“先生,我知道你没有,可是师娘有。师娘前些日子进宫,从我母后哪儿换取了足足价值五万贯钱的压岁钱。” 寇季愣了一下,问道:“都是金钱吧?” 赵润重重的点头。 若是换取铜钱的话,那也花费不了五万贯。 寇季睁开眼,瞥了赵润一眼道:“难怪你急不可耐的跑到我这里来了。原来是知道你师娘手里有金钱。” 赵润伸出两个手指,认真的道:“我不多要,就两枚如何?” 寇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见过发压岁钱还有讨价还价的吗?” 赵润也不害臊,一脸认真的道:“可是一个都不给,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我好歹也是您第一个学生。” 寇季打了个哈欠道:“该是你的,肯定会给你的。你师娘换取了那么多金钱,肯定是给你们准备的。毕竟如今寇府的大部分人都迁移到了韩地,还在府上待着的也就你们几个小家伙。 按理说你们明日登门拜访,会给你们。 你今日跑过来要,简直是无礼。” 赵润嘿嘿笑道:“我是怕明日上门拜访先生的人太多,我赶不上。” 寇季瞪了赵润一眼,“知道宫里规矩大,你明天上门可能得到下午。我回头给你师娘说一下,让她给你留点。” “多谢先生……” 赵润喜滋滋的道。 寇季恨铁不成钢的道:“两枚金钱而已,值得你亲自跑一趟?真没出席……” 赵润笑容灿烂的道:“学生除了来讨压岁钱以外,还有一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先生。” 寇季瞥了赵润一眼,“交子铺要开张了?” 赵润一脸佩服的道:“先生果然料事如神。十五以后就开张,如今正在准备。听说他们从一字交子铺兑了不少铜钱,又从别处拉来了不少铜钱,想要效仿先生当年的故智,准备将几百万贯钱堆在马车上,运进汴京城,借此打响名声。” 寇季幽幽的道:“他们得谢谢你父皇,若不是你父皇清理了汴京城大部分的皇亲国戚。他们敢大张旗鼓的拉着钱进汴京城,会被人吞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赵润自然知道赵祯做过的丰功伟绩,但他对此事不感兴趣,他追着寇季问道:“先生,我们该怎么做?”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回头去一趟一字交子铺,将你的钱和我的钱取出来,等到交子铺开张的时候,一并存进去。” 赵润愕然的瞪大眼,“咱们是要拿他们的钱,怎么能给他们送钱呢?” 寇季没好气的道:“那你现在去求你爹,让他在新开的交子铺把钱运到了交子铺内的时候,让五城兵马司的人直接去抄了新开的交子铺好了。” 赵润大叫道:“那怎么行?那跟强盗有什么区别?传出去以后对我父皇名声不利。”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既然不能生抢,那就只能智取。智取也是讲究策略的,要先允后取。 咱们不把钱存进去,不把他们养肥了,让他们多开几家,那岂不是亏了? 你父皇动动手脚,那就是千万贯入手。 你我一个同中书,一个皇长子,一起动手,也不能差对不对? 难道他们手里拿点小钱,你就满足了?” 赵润眼睛一点点瞪大,失声叫道:“先生是说……咱们一次能敛财千万贯?!” 寇季见赵润失态,嘿嘿笑着道:“对交子铺而言,钱财就是个数字。一旦钱财沦为了数字,那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动则千万贯很寻常。 昔日蜀中商人建立蜀中交子铺。 只不过是几个大户而已,就敛财几百万贯。 如今可是豪门在背后开设交子铺,而且还是八家。 说不定这八家还是推出来的,背后说不定还有许多人。 所以咱们的目光得放长远一些。” “当……” 就在赵润的心胸全部变成方孔形,激动的快要跳起来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寇季和赵润齐齐向门口看去,就看到了王安石愣愣的站在哪儿。 明显,被寇季口中的千万贯给吓傻了。 对此,寇季十分理解。 就像是一个混迹在平均家产只有十几万当中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一群大佬群中,张口闭口捞几个亿回来。 捞钱就跟取水一样容易。 那种冲击力确实是很多人难以接受的。 “别发楞了,过来坐着……” 寇季招呼了一声。 王安石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向寇季施礼。 寇季喊上了王安石,给他和赵润交代了一下随后存钱的事宜,然后顺手就将他们打发了。 此后一直到十五。 寇季一直都在府上待着。 十五当日。 果然如同赵润所言,交子铺开张,名字叫做八方。 也不知道是八家的斜意,还是取八方迎财的意思。 八方交子铺开设当日。 幕后的东家们效仿寇季当年的故智,将一车车的铜钱,大鸣大放的拉进了汴京城。 一瞬间,全城轰动。 赵润和王安石依照寇季的吩咐,将寇季手里的一百三十万贯钱,尽数存了进去。 拿到了交子。 寇季看过了八方交子铺发行的交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此事。 八方交子铺的交子,是照着一字交子铺的仿制的。 除了用墨比一字交子铺的差以外,其他的跟一字交子铺的别无二致。 寇季看完以后,只是简单的给了一个评价。 “找死!” 八方交子铺发行的交子,面额很大。 上面盖有印信,但是却没有密语。 一字交子铺当初为了给战场上的将士们发放俸禄,为了给战死的将士们的遗孀发放抚恤,所以取了密语。 八方交子铺就照本宣科,也取了密语。 一字交子铺的交子模板十分精细,仿造起来非常困难,更重要的是用墨与众不同,其用墨调配,目前只有寇季和四个哑奴知道。 别人根本仿制不出一字交子铺用的墨。 所以一字交子铺也不怕别人造假。 可八方交子铺的交子,寇季只是瞅了一眼,就知道是如何印刷出来的,用的什么墨。 虽然学着一字交子铺,用了多层叠加印刷。 可在寇季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寇季觉得,要收割八方交子铺不是太容易,所以就没有再搭理八方交子铺,准备任由其发展。 等到养肥了以后再收割也不迟。 寇季之前还想用一点高明的手段,只是看到八方交子铺这么蠢,他就决定用简单的办法收割八方交子铺。 寇季在等八方交子铺养肥。 赵润却急的天天在寇季府上转圈圈。 时间一晃,到了二月。 两个好消息传到了寇季耳中。 “先生,除了江南,剩下的地方的商税收税权,已经差不多都拿回来了。” 竹院的书房,范仲淹笑着对寇季道。 经过了小半年的忙碌,范仲淹清瘦了不少,眼中带着不少血丝。 寇季看着范仲淹,道:“江南的商税收税权,你就交给包拯,相信包拯会为你处理妥当。” 范仲淹笑着点头道:“已经知会过包拯了。包拯说年末的时候就能拿回来。” 寇季点点头道:“税票推行的如何?” 范仲淹坦言道:“虽然有些磕磕碰碰,但比起民间那些豪门大户而言,相对会公正一些,没有其余的苛捐杂税,所以百姓们还是比较认可的。 推行的也十分顺利。” 寇季笑问道:“这么说税务司由暗转明已经不远了?” 范仲淹郑重的点头。 寇季笑着道:“那商律也该推行了。” 范仲淹一愣,追问道:“先生和官家已经商定了商律了吗?” 寇季笑着点点头。 范仲淹再问,“什么时候拿出来?” 寇季神神秘秘的道:“还差一个契机。” 范仲淹疑问,“什么契机?” 寇季哈哈笑道:“一个官家一怒之下改商律的契机。” 范仲淹沉吟着道:“大概得多久?” “快了……” “……” 范仲淹点点头,没有再细问,他对寇季道:“前些日子苏洵给学生来信,说是他近些日子就回京,先生可知道?” 寇季点头笑道:“苏洵再任上立了不小的功劳,将渤海府打造成了一个富庶之地,官家作主将其调任回京。” 范仲淹迟疑道:“苏洵此前跟学生说过,他想在渤海府多任一任,稳固一下渤海府富庶的根基。 先生应该知道此事,为何突然将他调回?” 寇季笑道:“此事是官家亲自做的主,看得出来,官家十分欣赏苏洵,觉得他是一个干吏。 前去接替苏洵的是一个干吏,别的不会,就喜欢用萧规曹随的手段。” 范仲淹皱眉道:“那就是不作为啊……” 寇季摇头笑道:“现在渤海府就需要一个不怎么作为的官员。若是派遣一个能干的去,还不将苏洵辛辛苦苦建立的渤海府改的面目全非?” 范仲淹哭笑不得的道:“没想到不作为也有好处。” 寇季笑着道:“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用处,具体就看用在什么地方。” 范仲淹苦笑了一声,赞同的点了一下头。 范仲淹陪着寇季又聊了一些有关税务司的事情以后,就离开了竹院。 半个月后。 苏洵应召入京,带着一大家子人,风尘仆仆的。 到了汴京城以后,去吏部交了旨,去户部领取了朝廷配发给他的宅子,将家人安顿好以后,赶到了竹院里拜会。 “学生苏洵,见过先生……” 书房里。 苏洵躬身拜见。 寇季上下打量着苏洵,感慨道:“瘦了,也黑了。” 苏洵直起腰,笑容灿烂的道:“学生守在海边,每日风吹日晒的,自然是又瘦又黑。” 寇季再次开口道:“也成熟了……” 短短几年,苏洵已经从昔日那个跳脱的小家伙,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了。 寇季看着他,有些唏嘘。 苏洵笑着道:“先生面前,学生永远是个少年。” 寇季摆了摆手,让苏洵坐在了他身旁,又吩咐人上了茶水。 寇季询问了苏洵许多在渤海府的任职的见闻。 苏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聊完了渤海府,寇季就笑着问道:“听说你家中出了个神童,四岁就能作诗了?” 苏洵哭笑不得的道:“只是在贱内的教导下,识了一些字,七拼八凑的喊了一首五言。不堪入目,毫无美感,根本算不得什么诗。” 寇季笑眯眯的:“回头带过来我瞧瞧。” 苏洵先是一愣,随后眼珠子一转,有些激动,又有些兴奋的道:“先生要收小儿为徒?” 寇季又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是我学生,我再收你儿子当学生,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苏洵笑容灿烂的道:“学生是门生,小儿是弟子,不一样。” 寇季哭笑不得的骂道:“为了让你家那个黄口孺子拜到我门下,你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苏洵嘿嘿笑着没有说话。 寇季难得开门收徒,他儿子能拜在寇季门下,那是福分。 有寇季辐照,他儿子以后一定有个好前程。 身为人父,哪有不希望儿子有好前程的。 至于辈分问题,苏洵才不在乎。 苏洵有时候会很倔,但不代表他蠢。 寇季指了指苏洵,笑骂道:“你不要脸,我却要皮。我寇府的门槛很高,想入我寇府拜师的人,多不胜数。 你儿子能不能进寇府,得看过以后再说。 就算我许你儿子入门,也不会跟他师徒相称。” 苏洵笑着道:“能入门就是天大的福分,哪敢挑三拣四的。” 寇季笑着摇了摇头。 “私事聊完了,说一说公事,此次官家召你入京,是准备让你到户部去出任员外郎。此前户部员外郎在延福宫内口出狂言,被官家给罢了,如今刚好有空缺,由你补上。” 苏洵瞥了寇季一眼,低声道:“先生……我好歹也是一府之尊……就算入汴京城降三级,那也不应该是员外郎才对……” 寇季翻了个白眼,“不要以为你立了一点小功劳,就觉得了不起了。你能出任渤海府知府,那也是我破格提拔的。 如今入了京,成了京官,自然得按照规矩来。” 苏洵笑着道:“学生也只有在您面前,才会有什么说什么。您就给学生仔细说说,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门道。” 苏洵外任知府,是破格提拔的。 可知府就是知府,加上他是因为有大功于朝廷,是因功升迁的,所以回朝以后应该不只是一个员外郎。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道:“你且在户部坐着,只看,只听,不说。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苏洵眼前一亮,“也就是说,学生去户部就是坐衙?过些日子就会去别处?” 寇季翻了个白眼,“知道的那么清楚,对你没好处。” 苏洵赶忙点头,“学生明白。” 寇季和苏洵师徒二人聊完了正事,吃了一顿饭,苏洵就离开了。 次日。 苏洵就入宫面见了赵祯,然后拿到了政事堂的文书,成为了户部一个员外郎。 在户部坐了半天班,认识了一些同僚,谢绝了同僚们的接风洗尘宴以后,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匆匆赶到了竹院。 竹院里。 赵润正站在寇季面前,声音急促的跟寇季说这话。 “先生,八方交子铺已经开设了四家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寇季听到了赵润的话,沉吟着道:“四家了吗?可以动手了。” 赵润激动的差点没跳起来。 “怎么做?” 寇季顺手递给了赵润一张交子,“去将咱们存在八方交子铺的钱取出来九成。顺便看一看八方交子铺有什么动向。” 赵润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拿着交子就匆匆往竹院外赶去。 路过苏氏父子三人身边的时候,脚步也没停。 苏洵还想着带着儿子们施礼呢。 但看赵润没有见礼的意思,也就没搭理赵润。 苏洵带着儿子到了寇季面前,施礼过后,笑着道:“寿王殿下还真是别具一格……” 寇季笑着道:“他只是心思单纯,没有太多想法,也不是对你有意见,所以你不用多想。” 苏洵点头笑道:“学生入仕也有一些年了,看得出此事。” 寇季点点头,笑了笑,看向了苏洵身边的两个小娃娃。 大的七岁,瘦瘦弱弱的,脸色蜡黄,见到了寇季以后,规规矩矩的施礼。 小的四岁,面色红润,胖嘟嘟的,见到了寇季以后,也不施礼,仰着脑袋,好奇的盯着寇季。 若不是苏洵按着他的脑袋给寇季手里,他恐怕不会冲寇季低头。 寇季看着那个胖嘟嘟的小家伙抬起头,撇着嘴看着自己的时候,哈哈大笑。 “小小年纪,就不肯低头,大了还了的。” 苏洵赶忙道:“贱内疏于管教,让先生见笑了。” 寇季摆手道:“无妨,小孩子嘛。不懂事是应该的,懂事的话,那就出大问题了。” 苏洵重重的点头。 胖嘟嘟的小家伙一脸臭屁的道:“你就是我爹的先生?” 苏洵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瞪眼道:“没规矩……” 寇季淡然笑道:“无妨……” 说完这话,他看向了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那个七岁的小娃娃。 “说好的一个,你居然将两个都带来了,你是占便宜没够啊?当你先生我这里是孤独园吗?” 寇季盯着七岁的小娃娃跟苏洵讲话。 七岁的小娃娃迟疑了一下,愣愣的站在那儿,任由寇季看。 其实他想低头的。 因为他年长,比他那个臭屁的弟弟懂的多,知道眼前这个人很了不起,所以不敢直视。 但是他想到了母亲的叮嘱,还是规规矩矩的抬着头任由寇季观看。 苏洵听到了寇季的话,急忙道:“先生,学生的两个儿子都不差。” 寇季打量着七岁的小娃娃,沉声询问苏洵,“他似乎身患重病?” 听到此话,苏洵脸色一暗,“他是学生的长子苏景先,四岁的时候患上了要命的病,多亏了法医馆的博士出手相救,他才能活到现在。 只是他重病虽然已经过去了,但仍旧留下后病,要时常以药草续命。” 寇季听到苏洵此话,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依照史料记载,苏洵的长子苏景先,三四岁的时候因病夭折,具体什么病不详。 因为寇季的出现,创立了法医馆,又改变了苏洵的命运,使他接触到了法医馆的人,救了苏景先一命。 法医馆的博士,不是衙门里的仵作和随军大夫。 那可是在法医馆创立以后,从杏林叛逃到了法医馆内的正经的杏林高手。 杏林高手虽然对法医馆的人喊打喊杀的。 但也有不少痴迷医术,离经叛道的。 他们以前找不到组织,有了法医馆以后,他们算是有组织了,所以在了解了法医馆的医术以后,毅然决然的进入到了法医馆。 成为了杏林中的败类,法医馆里的高手。 他们属于学贯中西的那种。 精通中医,也学会了西医。 所以被称之为博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8章 观人命运(今晚一更……) 苏景先没有像是命运中早早死去,但身子骨却很弱。 寇季在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身患顽疾。 反倒是他身边那个十分臭屁的小胖子,胖嘟嘟、肥呼呼的十分强壮。 “回头我找宫里的大医官给瞧瞧,小小年纪身子骨就这么弱,长大了恐成祸端。” 寇季怜惜了的看了苏景先一眼,自顾自的嘀咕了一声。 苏洵一脸感激的拱手道:“多谢先生怜悯……” 以苏洵如今的品阶,倒是能请御医为家人诊治,但仅仅是普通御医。 像是那些有高明手段的大医官,他可请不到。 大医官出一趟宫,就能帮赵祯赚取一个人情,又或者一门忠勇,岂能轻许? 寇季出面,自然百无禁忌。 寇季看不惯苏洵卑躬屈膝的模样,他不耐烦的摆着手,“说是一个,结果你送来了两个。旁人在我面前可不敢胆大妄为,下不为例。” 苏洵笑容灿烂的猛点着脑袋。 他两二子送到竹院,就是为了供寇季挑选。 只是没想到寇季居然不挑不拣,一并收了,他自然喜不自胜。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低声骂了一句,“没出席……回头差人将两个小家伙吃的用的送过来。 大的要养病,不能奔波。 小的过于年幼,不亦奔波。” 苏洵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猛点头。 寇季没好气的道:“还不回去准备,难道要让我派人上门取去?” “不敢!不敢!” 苏洵一边摆着手,一边往竹院外退去。 虽然被寇季像是赶瘟神一样的赶出了竹院,但是苏洵脸上没有丝毫不满,反而一脸庆幸。 站在竹院外。 苏洵心中的喜悦难以自持,想要放声大笑。 突然想到了刚才忘了跟寇季介绍自己的二子,顿时收住了心中的笑意。 想到入竹院去提醒一声。 可想到了长子也在,顿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迈着愉悦的步子往家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想,是不是跟程氏再生一个,将其送到寇季门下? 寇季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苏洵当成了羊倌,知道的话大概会将苏洵给掐死。 寇季坐在竹院的躺椅上,盯着眼前两个小家伙看了许久,最终目光落在了四岁大的小家伙身上。 苏景先见此,很有颜色的给寇季介绍道:“翁翁,舍弟苏轼……” 寇季听到了苏景先的称呼,猛然一愣。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已经到了给人当翁翁的年龄了。 翁翁,是公公、老翁、祖父的意思。 苏轼在《与胡郎仁修》就曾提到翁翁,书曰:得翁翁二月书及三月内许州相识书,皆言一宅安康。 可见翁翁在大宋,是一个对长辈十分普遍的称呼。 寇季有些唏嘘的道:“恍然间,我居然到了给人当翁翁的年纪了……” 苏景先不知道寇季为何会有如此感慨,所以小心翼翼的看着寇季没敢说话。 人小鬼大的苏轼,毫无顾忌的开口。 “你不想给我们兄弟当翁翁?” 寇季闻言,笑骂道:“你知道个屁,去把李白的《蜀道难》给我抄十遍。” 苏轼有些傻眼,不明白寇季为何让他抄写《蜀道难》。 苏景先迟疑再三,低声道:“翁翁,舍弟年幼,随识字,但还没有通诗文……” 寇季哈哈一笑,“爱护幼弟是好事,奖励你的也抄十遍。” 苏景先闻言,也傻眼了。 寇季看着两个一脸懵逼的小家伙,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他大笑着起身离开了院子,留下了苏氏两兄弟大眼瞪小眼。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时间长了些,可报仇的感觉真爽……遥想当年,一片《水调歌头》差点要了老夫半条命……如今总算是报复回来了……我大概是深受此害的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报复回来的吧? 哈哈哈……” 寇季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心情愉悦的顺着廊道入了后院。 苏家兄弟一蒙蔽就是三日。 苏家兄弟到了竹院里以后就住下了,当天傍晚苏洵就让人将两兄弟所需的一切送到了竹院。 为了方便照顾两兄弟,苏洵还送了一个奶娘和一个丫鬟入了竹院。 苏家兄弟足足用了三日,抄写好了寇季要的十遍《蜀道难》。 苏景先还好,早早的就完成了。 苏轼年幼,写字像是狗爬的,歪歪扭扭,写起来还十分费劲,所以耗费了三日。 眼看着苏轼憋着小嘴,小脸通红的捧着抄写的《蜀道难》送到了自己面前。 寇季就忍不住想笑。 寇季大马金刀的坐在书房内的座椅上,随手从苏轼手里拿过了苏轼抄写的《蜀道难》,翻看了一遍,绕有深意的瞥了苏景先一眼。 苏景先脸色一白。 苏轼毫不畏惧。 寇季幽幽的道:“照顾幼弟是好事,但是用错了地方……” 苏轼抄写的几篇《蜀道难》当中,有几篇是苏景先写的。 虽然苏景先已经极力的在模仿苏轼狗爬的字了,可仿的就是仿的。 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寇季。 苏景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寇季自顾自的继续道:“你苏家家学也算是严谨,无论是你爹,还是你娘,都是饱学之士。你爹和你娘应该教导过你仁、义、礼、智、信。 你年纪虽小,悟不到里面的深意,但是其中一些浅显的东西,你应该能稍微知道那么一些。 所以,不守信的东西你应该不会做。 除非你觉得此事不公。 你是觉得我罚苏轼抄写十遍《蜀道难》,过于苛刻,才出手帮忙的对不对?” 苏景先迟疑了一下,依旧没有言语。 寇季笑着道:“但你有一点没考虑进去,那就是我并没有限制时间。也就是说,他三天写完也罢,十天写完也罢,只要是他自己写完的,就算过关。” 苏景先惭愧的垂下头,低声道:“翁翁,我知错了……” 寇季满意的点头,“知道错了就是好孩子,不过犯了错,就得受罚。杜牧的《阿房宫赋》抄写十遍。” 苏景先仰起头,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眉头一挑,笑眯眯的问道:“觉得我的惩罚重了?” 苏景先一脸犹豫。 寇季笑着道:“有什么话就痛痛快快的说,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忌讳。” 苏景先闻言,咬着牙,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似的,对寇季道:“家母说了,读书写字,当观其形,会其意。囫囵吞枣,没有半点用处。” 寇季哈哈大笑,“是个有胆子的小家伙。但是我并没有教授你们读书写字。我只是在惩罚你们。 你身子骨弱,苏轼又年幼无知。 我打你们,你们未必守得住,骂你们,你们也未必听得懂。 所以只能让你们抄书,以示惩戒。” 苏景先见寇季是一个愿意跟人讲道理的人,也就放开了一些,盯着寇季道:“翁翁,我和舍弟初次见您的时候,犯了什么错?” 寇季伸手在苏轼拿嘟着嘴的小脸上捏了一下,笑着道:“不尊长辈,够吗?” 苏景先对寇季一礼,没敢再多言。 寇季在苏轼快要哭了的神情中,放开了苏轼的小脸,看向了苏景先笑道:“我其实犯不着跟一个无知小儿计较。但你们的父亲既然将你们送到了我门下,那我就得教一教你们规矩。 大道理,我现在告诉你,你也未必听得懂。 但是你只需要记住一点,那就是在大宋,规矩很重要。” 说话就,寇季招了招手,身边的丫鬟捧着一个盘子到了寇季面前。 盘子里有一块通体雪白,四四方方的润玉,还有一块翠玉雕琢的乌龟。 寇季拿起了四四方方,通体上什么也没有雕刻润玉送到了苏轼手里,拍着苏轼的小脑袋笑道:“你这个小家伙,入我门下,就要做到克己复礼,最重要的是交友要交良友,对女子要爱护。 以后别学汴京城里的那些无耻老贼,开什么无遮大会,将姬妾送人。 不然,我这个当翁翁的就让你入宫去陪陈琳。” 苏轼如今还是一个四岁的无知小儿,哪里懂得这些。 见寇季给他一块润玉,想都没想就拿到了手里。 苏景先站在一旁,狐疑的看着寇季和自己的弟弟,不明白寇季为何要让他弟弟爱护女人。 更不明白寇季为何会吓唬他弟弟。 寇季感受到了苏景先的目光,笑眯眯的看向了他,“世人皆赞我有相认之能,却不知道我也懂相面。 你弟弟满脸桃花,以后恐怕要欠下不少风流债。 为了我门下不露出什么丑闻,我只能先警告他一番。 他现在还不懂,所以你得帮他记着,等大了再告诉他。 你也得盯着他,十八岁以前,不许他胡来。 不然我真的会送他入宫去陪陈琳。 相信你爹还不敢为了此事跟我翻脸。” 苏景先神情僵硬的点点头。 某两个正在书房一角读书的人,听到了寇季一席话,心里拔凉拔凉的。 寇季伸手从丫鬟拖着的盘子里取过了玉龟,递给了苏景先,在苏景先恭恭敬敬的拿过了玉龟以后,寇季一脸慈爱的道:“我对你没什么约束,只希望你可以活的长长久久。” 苏景先赶忙低下头,道:“多谢翁翁……” 寇季感慨道:“昨日大医官已经给你看过了,说是在娘胎了伤了根本,四岁的时候又得了急症。虽然被治愈,但是却落下了病根。 你得服药一年,才能治愈病根。 服药四载,才能补回元气。 但你即便是补回了元气,也会比别人羸弱,难以长寿。 所以你要照料好自己。 我也会想办法再帮你觅得神医,看看能不能根治你。” 苏景先能感受到寇季是真的在为自己的身子骨操心,所以再次恭恭敬敬的向寇季施礼。 寇季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叮嘱道:“你们记住,你们虽然入了我门中,我也会教你们,但你们并不是我的学生。” 父子同科、父子同师,在民间其实不算什么,有可能还会被传为家话。 往往,父读书离开了学堂以后,子入学堂,面对教育过他父亲的先生,也会以先生相称。 但是寇季身份不同,所以要注重一下辈分。 除此之外,寇季还有别的用意。 那就是不让苏氏打上太多自己的烙印。 他一家收一个学生没什么,可是一次性在一家收两三个。 那这一家以后就只能跟着他搬去韩地,不可能再留在汴京城。 纵然死皮赖脸的留下,朝廷也不会重用。 虽然没有人规定寇季得收几个弟子,收的弟子得是什么成分。 但为了苏氏的人着想,有些东西寇季还是得守一下的。 别看现在满朝文武对寇季尊敬有加,寇季的那些门生们对寇季也十分遵从。 但寇季一旦离开了汴京城,去了韩地。 身份立马就转变了。 他们对待寇季的态度也会跟着转变。 若是有人想要消除寇季在大宋的痕迹,那么寇季一些亲近的人就很容易被人针对。 如果寇季让苏景先和苏轼称呼他为先生的话,那他们父子三人一旦出现在了朝堂上,立马就会成为别人的靶子。 别人家里,寇季只收一个。 你家,寇季一共收了三个。 你是不是寇季最忠实的门徒? 只要被定性为寇季最忠实的门徒,寇季离了朝,他们还能好? 比如薛居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薛居正离开了中枢以后,门生故旧立马被人针对。 从而导致了薛居正死后,儿孙被人欺辱,都没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朝堂,就是一个厮杀场。 里面的情谊少的可怜。 寇季在正式的收了苏景先和苏轼入门以后,就打发他们出去玩了,他自己坐在书房的座椅上,随手拿了一本书观看了起来。 期间,王安石为他添了四次茶水,赵润到了以后,跟王安石和曾巩低声嘀咕了一会儿,也殷勤的为寇季添起了茶水。 眼看着刚放下还没有放稳的茶水要被端走,寇季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书,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三个小家伙,半个时辰,轮番给我换了十次茶水,一口也没让我喝,几个意思?” 赵润听到寇季开口了,赶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兴冲冲的对寇季道:“先生,听说您能观人面相?能帮我瞧瞧嘛?” 王安石和曾巩悄无声息的凑了过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 寇季又好气又好笑的短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王安石认真的道:“据学生所知,您目前看重的人,每一个都超凡脱俗。” 寇季瞥了王安石一眼,道:“那是相人之术,又不是看面相。” 曾巩疑惑的插话道:“有区别?”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相人看的是潜质,观面看的是过去和以后。其中有很大的差别。再说了,我看重的人,如今一个个位居高位,未必就不是我举荐和提携所致。” 王安石三个人又不是什么无知之辈。 他们自然知道,有潜质是一回事,有没有人提携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是杨文广、就像是王凯,在没有遇到寇季之前,一个在景灵宫守门,一个在皇宫里守门。 遇到了寇季以后,经过了寇季提携,才屡屡上阵撕杀,最终闯出了偌大名头。 大宋人口足足有数千万,人才自然如同过江之鲤。 能不能越过龙门,不仅仅要看自身的潜质,还要看有没有风雨助其一臂。 所以寇季的话,他们三个坚信不疑。 但是寇季今日在收苏轼入门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却让他们难以忘怀。 苏轼,一个四岁大的小豆丁而已。 什么坏事也干不了。 但寇季却一语断定寇季以后会风流成性。 所以他们觉得寇季有可能会看面相。 “先生,那苏轼的事情怎么解释?他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赵润攀在寇季的书桌前,目光炯炯的发问。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附庸风雅,风流成性,不是所有读书人的做派吗?只要朝廷不遏制此风,现在的文坛和十年后的文坛有什么区别?” 王安石和曾巩三人愣愣的张着嘴,说不出话。 寇季不屑的哼了一声,拿起了书卷。 王安石和曾巩一脸心虚往后退了退。 赵润有些狐疑的在王安石和曾巩身上打量了一下,不明白王安石和曾巩为何会如此心虚。 他来的晚,不知道寇季刚才跟苏轼说过,苏轼若是十八岁之前敢乱来,就将苏轼给切了。 王安石和曾巩恰恰在十四岁左右的时候就开始乱来了,怎么可能不心虚。 寇季万一将这个规矩贯彻落实到每一个学生身上,那他们两个岂不是要凉。 赵润在王安石和曾巩脸上找了许久,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就缠着寇季道:“先生,您就给学生看一下面相,就算您不会,您乱看的,学生也认。” 寇季叹了一口气,瞥了赵润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你以后贵不可言……” 赵润瞳孔一点一点放大,惊的说不出话。 王安石和曾巩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 赵润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赶忙看向了王安石和曾巩,急吼吼的追问道:“你们听到了什么?” 王安石坦言道:“先生说,你以后贵不可言。” 赵润见王安石一脸镇定,急忙问道:“你不吃惊?” 王安石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曾巩见不得王安石欺负傻孩子,低声对赵润说了一句,“你现在也贵不可言。所以,有区别吗?” 赵润傻眼了。 仔细思量了一下以后,瞪着眼珠子看向寇季。 “先生!!” 寇季笑呵呵的道:“别发火,你和你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是从天上借的命,所以根本看不透。” 赵润一脸不相信的道:“寇天赐也是我兄弟!” 寇季点点头道:“他是官家的义子,也是你兄弟,这话没错。所以他的命也是借的。” 赵润看向了王安石和曾巩。 寇季笑着道:“他们的命不是借的。” 赵润赶忙问道:“他们的命数呢?” 寇季沉吟了一下,笑着道:“一个适合做学问,一个适合去传扬学问。” “大儒?!” 赵润狐疑的问。 寇季笑着点点头。 曾巩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了笑意。 王安石脸上却没有什么神色。 赵润不相信寇季的话。 曾巩觉得寇季的话很符合他心里的想法,他确实适合做学问,因为他喜欢学问。 王安石胸有大志,心在庙堂之上。 所以寇季给出的答案不是他心中想要的。 寇季看出了他们三人的心思,却没有去解释。 眼看着赵润还要在此事上纠缠下去,寇季率先开口,“八方交子铺的钱可取出来了?” 提到钱财,赵润立马忘了相面的事情,脸上浮起一丝欢喜,“全取出来了,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寇季笑着道:“他们有什么反应?” 赵润笑嘻嘻的道:“他们听到我们要一次性提走一百多万贯,很吃惊。也盘问了许久,确认了交子的真伪以后,立马就把钱给我了。” 寇季笑着点点头,“如此说来,他们交子铺里有足够的存钱。” 赵润猛点头。 寇季笑着道:“我给你们一个地名,你们三个去一趟,哪里有不少人,将六十万贯钱交给他们。看着他们分批存进八方交子铺各个分铺。然后打乱他们存钱的铺子和交子,再让他们取出来。 确保八方交子铺每天有十万贯存入。 确保八方交子铺每个铺子每天有上百个客商入内。 另外五十万贯,以你寿王的名义存进去。 五天以后你们再过来找我。” 王安石和曾巩听完了寇季的话以后,低头沉思着寇季此举的深意。 赵润则有些焦急的道:“不行啊先生,此事若是传出去了,我母后那一关恐怕过不了,她一定会出面收缴了我所有钱财。” 寇季笑着道:“你不必担心,我会让你师母去宫里跟你母后解释一二。” 赵润松了一口气,点着头道:“如此最好……” 王安石三人结束了一天的课业以后,就依照寇季的吩咐,拿着钱出了汴京城,到了瑞安镇上的熊园。 熊园以前是寇府别院,如今被熊猫霸占,所以改名为熊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59章 问题的根本在哪里? 熊园里住着一群寇氏老仆。 有大有小,最小的也超过了而立之年。 他们以前是寇氏各项生意的管事和掌柜。 寇氏将家中的产业交给了皇室以后,他们就闲了下来。 有人脱离了寇氏,借着以前的一些关系,做起了生意。 也有人还乡,守着家里人过起了安稳日子。 还有人跟着寇天赐去了韩地。 剩下的人,固执的留在了寇氏,原以为寇季流干最后一滴血。 在这件事上,寇季并没有强迫任何人。 只是古人口口相传的忠勇,融进了他们的骨血里,他们固执的认为,为寇季流干最后一滴血,才算得上是忠勇,才算得上是对得起寇季。 寇季将其中一些年轻的交给了皇室,剩下的就养在了熊园。 寇季很少动用他们,偶尔会找他们中间一两个人出去帮忙跑腿。 大部分时间都让他们待在熊园里过舒服的日子,顺便照顾一下熊猫。 赵润、王安石、曾巩押解着六十多万贯钱入了熊园。 熊园里晒太阳的、除草的、种花的、喝茶的,一个个浑浊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们感受到了饕餮盛宴在向他们缓缓逼近。 平日里他们看着像是一个老农,在看到了六十多万贯钱以后,他们就像是一个战士。 他们确实是寇府的战士,寇府商场上的战士。 每一个都为寇府出生入死过,每一个都为寇府赚取过巨额的钱财。 赵润、王安石、曾巩三人入了熊园的大门,门里的人齐齐望向了他们三人。 明明是一群老仆打扮的人,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到了三人身上的时候,三个人觉得十分刺眼。 当他们看到了三人身后的钱财的时候,目光更加刺眼。 一个弯着腰如同老农的老翁,绕过了赵润三人,走到了拉钱的牛车边上,耸动着鼻子闻了闻,一脸嫌弃的道:“味道很差,比府上的铸的钱差远了……有六十三万四千贯左右……” 赵润和王安石三人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老翁。 只是瞧一瞧,闻一闻,就能辨别出钱的质量和数量,有点厉害啊。 老翁刚刚说完话,一个捧着茶壶的中年汉子笑呵呵的走了过来,往牛车上的铜钱上面瞧了几眼。 “南钱北钱混在一起,有水气也有土气,味道自然差了点。别说是跟府上的比了,就是跟宫里铸的钱也没办法比。不过胜在铜足,勉强能用,不算是黑心钱。 应该有六十三万四千五百贯……” 赵润三人更惊。 赵润忍不住开腔道:“你们怎么分辨的?” 中年汉子笑而不语。 老翁瞥了赵润一眼,摇头晃脑的道:“南方湿气大,钱放久了容易长绿毛,北方干燥,钱放久了泛黑,若是遇水也会长绿毛,但绿毛的颜色还是有差别的……” 赵润小嘴一裂,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凑到了老翁身边,“钱居然还分南北,还有这么多门道? 那你是怎么看出钱的数量的? 教教我。” 老翁瞥了赵润一眼,翘起了嘴角没搭理。 赵润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道:“三贯……” 老翁眉头一挑。 赵润见此,立马加注,“十贯……” 老翁缓缓开口,“民间有句话,叫做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想学老夫的绝技,十贯钱怕是不行。” 老翁说话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齐齐看着他和赵润,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赵润听到了老翁的话,咬咬牙道:“二十贯,不能再多了。” 老翁也没说话,摊开手放在了赵润面前。 赵润二话不说,从怀里取了两张十贯的交子,递到了老翁手里。 老翁拿到了交子辨认了一下,随意的塞到了怀里,不咸不淡的对赵润道:“无他……唯手熟尔……” 赵润愕然的瞪起眼。 瞬间。 熊园里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润瞬间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不等他开口,就见站在老翁身边的中年汉子哈哈笑着道:“老钱,你一个倒腾玉石的,什么时候学会看钱了? 论看钱,还是人家老陈厉害。” 老翁不满的瞥了中年汉子一眼,“你一个二道贩子,有什么资格指责老夫不是。” 熊园里的笑声顺便变得更响亮。 赵润想发火,小脸都红了。 中年汉子看到了赵润有发火的征兆,笑着对赵润道:“你别生老钱的气,老钱说的也没错。看钱的眼里,确实是一点点练出来的,没捷径。” 赵润黑着脸,瞪着中年汉子问道:“你也懂?” 中年汉子笑着指了指院子里的老家伙们,“在这里的人,手里过过的前,没有千万,也有百万。 看钱辨数的眼里都有。 想赚钱,就得先学会吃亏。 亏吃够了以后,就会赚钱了。 你今日只被老钱骗了二十贯而已。 老钱当年入门的时候,差点连婆娘都被人骗走了。” 赵润听到了那个骗他钱的老翁当年很惨,心头的火气瞬间没了。 赵润目光灼灼的盯着中年汉子,“你们似乎不在乎我的身份?” 中年汉子脸上的笑意变都不变,他笑呵呵的道:“你要是开口说出身份,我们自然会用另一种态度对你。你要是不开口,我们就当你是寇府门下的一个晚辈。 老爷说了,对寇府的晚辈,我们不需要太客气。” 赵润点点头,“看来你们是知道我身份……” 中年汉子笑而不语。 赵润却没有亮明自己皇子的身份。 大智慧他现在还没有,但是小聪明他还是有的。 在寇府的人面前,当寇府的晚辈,远比当皇子要强。 前者是自己人,后者是外人。 身份再尊贵也是外人。 赵润盯着中年汉子道:“你是何人?” 中年汉子低声笑着道:“熊园管事张成……” 赵润一愣,惊愕的盯着张成,有些失态的道:“张成张百万?!据说你一天过手的钱财就有百万之多。曾经还创出三天敛财千万的奇迹?” 张成淡然笑道:“过手的钱是过手的钱,生意人更看重的是到手的钱。至于三天敛财千万,那是授命于官家,扑卖几位王爷的家产。 中间不仅没赚钱,还搭进去了上千贯的酒水钱。” 赵润盯着张成道:“听说朝廷要征你入朝为官,却被你拒绝了?” 张成笑着点点头。 赵润质问道:“为何?” 张成坦然笑道:“朝廷的俸禄,可没有口寇相一声哥哥重。” 赵润沉吟着点点头,“确实……” 张成指了指赵润身后的钱财,笑着问道:“寇相准备怎么处置这些钱财?” 赵润听张成提起了正事,赶忙将寇季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成听完了赵润的复述以后,对身后那些眼睛早已变得亮晶晶的老家伙们大声喊了一声。 “寇相说了,八方交子铺的钱财他看上了,让我们去给搬回来。” 此话一出。 熊园里响起了各种各样渗人的笑声。 就像是一群准备出去狩猎的饿鬼一般。 寇季嘱咐赵润和王安石三人看着此事。 可三人发现,根本不用他们看。 那些个笑声渗人的老家伙们,一个个上前,随手在钱堆上扒拉一下,说一句‘归我了’,就继续回到了院子里怪笑。 等六十多万贯钱分完了以后。 便有小厮出来,帮他们把钱分好、装好。 然后背着钱,跟着老家伙们晃晃悠悠的出了熊园。 赵润和王安石三人等院子里剩下了三个人的时候,立马怪吼了一声,跟了上去。 他们三人跟着老家伙们到了汴京城,就看到了一连串他们看不懂的操作。 寇季让他们将钱存进八方交子铺,他们入了汴京城以后,并没有去存钱,反而做起了生意。 他们三人懵懵懂懂的混了五日,回到了寇季所在的竹院。 竹院里。 苏景先一边喝着苦苦的汤药,一边引导着东张西望的狄咏识字。 苏轼提着笔在流口水,寇卉跃跃欲试的,似乎准备抢夺什么。 寇季坐在书桌前,一手握着书卷,一手拿着蒲扇,蒲扇随手一扇,摆在桌上的红烧肉味就飘荡的满屋子都是。 寇卉大吼一声,扑向了红烧肉。 苏轼也离开了书桌,跌跌撞撞的跑向了红烧肉。 等到两个小土匪冲到了书桌前的时候,寇季手里的蒲扇就盖在了红烧肉上。 寇卉不甘的跺脚道:“爹,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读书!” 寇季淡然笑着道:“我也没逼你读书啊。我只是说,谁今日能写两篇大字,这红烧肉就让谁独享。 是你贪嘴,想吃肉,所以加入进来的。 既然进来了,就得守规矩。 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闺女,就坏了规矩。” 寇卉恼怒的跺着脚,指着苏轼怒吼,“你看他!” 苏轼的小手不知道何时绕过了蒲扇,抓起了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小脸和小手上满是油水。 苏轼一边咀嚼着红烧肉,一边舒服的眯起眼。 似乎在藐视寇季定下的规矩。 规矩? 我一个黄口孺子,你跟我讲规矩,你是不是没睡醒?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小家伙,居然不守规矩,那就多给你加四篇大字,顺便罚你四天不许吃肉。” 寇卉听到寇季惩罚苏轼惩罚的如此狠,瞬间怒意全消。 苏轼则瞒不在乎。 反正短短五天时间,他背上了二十篇大字,十五遍长赋抄写的债务了,再多一些他也无所谓。 债多不压身。 寇季取开了蒲扇,拍了一下苏轼准备继续行窃的小手,对寇卉笑道:“你还吃吗?” 寇卉气哼哼的道:“被人用手抓过了,我不吃……你让厨房再给我做一碗……” 寇季用蒲扇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桌,笑眯眯的道:“鉴于你强抢的恶行,三篇大字才能换一碗红烧肉。” “以利诱之,非君子之道。” 王曾黑着脸,大喊着入了寇季的书房。 寇卉见到了王曾大吼了一声扑到了王曾身上,一边假装哭泣,一边指责着寇季的恶行。 苏轼也准备去哭一下,但他看到了寇季站起身了,注意力也转意了,便猛然伸出手,在碗里抓了两块红烧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往王曾身边跑去。 王曾一边怜惜的安慰着寇卉,一边顺手抱起了跑向他的苏轼,瞪着眼对寇季道:“你又不差那点吃肉的钱,至于把孩子逼到这个份上吗?” 说话间,王曾疼惜的用胡须扎了扎苏轼,道:“看看这个小家伙,被你逼的都开始当强盗了。” 寇季对王曾拱了拱手以后,淡然笑着道:“只是想让孩子们多写两篇字。”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道:“以利诱之,能教出什么好孩子?到时候唯利是图,跟商贾有什么区别?难道你堂堂一个王爵,要让孩子去操持贱业? 孩子不学,打、骂、鼓励,都行,唯独不能诱之以利。 若是满脑子都是利益,容易失去人性。 吕不韦将秦异人当成了奇货。 难道你打算让你的弟子和闺女有一日也将你当成奇货。” 寇季笑道:“我只是为了看一看孩子们的性子。” 王曾一愣,疑问道:“看出了什么?” 寇季看向了正在教授狄咏文字的苏景先,“景先克己复礼,他其实很想吃红烧肉,但是我没有算上他,所以他即便很想吃,也不吭声,更没有强抢的意思。 反而一心教导狄咏。 所以他不可能将我当成奇货。 苏轼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有好东西他不会想着换,也没有想着买卖,他喜欢通过自己的手段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虽然拙劣了一些,但还年幼。 以后调教一下就好。 他也不会将我当成奇货。 至于我闺女,有人若是想拿我当奇货找她的话,她大概会用最暴力的手段将对方摧毁。” 王曾勉强认可了寇季的说辞,不过还是瞪了寇季一眼,哼哼道:“人心最经不起试探,以后还是少试探为妙。 试探的多了,容易作假,也容易让人失望。”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王曾放下了苏轼,宠溺的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对寇季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寇季点头道:“去廊道……” 说完这话,王曾率先赶往了廊道。 寇季叮嘱了一下寇卉和苏景先照顾好两个弟弟,然后离开了书房。 寇季一走,苏轼迅速的跑过去霸占了那一碗红烧肉。 寇卉风风火火的去厨房找厨娘给她重做。 苏景先盯着自己的弟弟苦笑了一声,又耐心的教育起了狄咏。 寇季跟着王曾到了廊道,请王曾到廊道的美人靠上坐下。 寇季笑着问道:“王公此前可是放下了话,说我要是用韩琦的话,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怎么又登门了啊?” 王曾撇着嘴,哼声道:“若不是为了朝政,老夫才懒得到你府上来。” 寇季笑道:“自从我坐上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以后,王公在我面前,就一直自称‘我’,如今怎么又用起了‘老夫’?” 王曾吹胡子瞪眼道:“老夫跟你祖父是同辈,在你面前自称一声老夫有何错?此处又不是朝堂?” 寇季晃着手里的蒲扇道:“老人家不要有那么大火气,火气大了伤身。” 王曾鄙夷的看了寇季一眼,“如今才入春,你就用蒲扇,火气明显比老夫大。” 寇季看了一眼手里的蒲扇,失笑道:“刚才用来驱味,忘了放下了。” 王曾懒得再跟寇季弯弯绕,他开门见山的道:“你知不知道八方交子铺抢走开封府内所有一交子铺的大储户?” 寇季点头道:“略有耳闻……” 王曾沉声道:“他们已经有坐大的意思了,该治治了。” 寇季摇头笑道:“一只臭虫而已……” 王曾立马瞪起眼,喝道:“臭虫?!你知不知道不到半个月,那个臭虫已经吸纳了千万贯钱财。 他们最近还开始放贷。 若是任其发展下去,总有一日会和一字交子铺分庭抗争。 一字交子铺可是国之重器。 若是民间有人掌控一个等同的国之重器,那就是个灾难。” “居然开始放贷了?你听谁说的?” 寇季有些意外。 此前他可没有听说八方交子铺还有放贷的业务。 王曾阴沉着脸道:“今早刚刚开始……” 寇季赞叹道:“商人的嗅觉就是敏锐,知道借着交子铺放贷。” 寇季可是清楚的知道,交子铺最赚钱的生意绝对不是存储,而是放贷。 大宋放贷的利率远远比后世高。 后世都是依照百分比算利息的。 大宋可是依照十分比算利息的。 其中的区别不言而喻。 也正是因为如此,历朝历代都十分痛恨放印子钱的,因为百姓一旦沾染上了印子钱,几乎就没有活路可走。 卖田卖牛,卖儿卖女,十分寻常。 王曾咬牙道:“一旦让他们铺设到了整个大宋,到时候他们就会在整个大宋放贷。到时候大宋所有钱财都会源源不断的流入到他们手里。 而天下会有数之不清的人成为他们的负债者。 他们会掐着所有人的喉咙,也会掐着朝廷的喉咙。” 寇季沉吟着道:“此事确实不宜被民间掌握,一字交子铺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向民间放贷,但是被我一口回绝了。 我就是不想让一字交子铺成为所有人的债主。 然后朝廷的人上门去逼债,闹得天下惨剧连连。” 比起民间那些讨债的青皮,朝廷的衙役和小吏们讨债会更狠。 青皮们伤人命的时候还会有所顾及,衙役和小吏们可没有。 一旦开了口子,谁知道百姓会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抬门扭锁,宛若土匪,恐怕也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情愿放弃让朝廷大赚特赚的机会,也不愿意放开借贷。 王曾见寇季知道八方交子铺放贷的厉害,立马道:“既然你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那你还不管管?” 寇季瞥向王曾,不咸不淡的道:“此事要管,那也是官家去管……” 王曾瞪眼道:“你身为同中书,朝野上下的事情你都该管。” 寇季反问道:“可是人家没有触犯我大宋律法,你总不能让我去冤枉好人吧?” “可他们的举动危害到了大宋的江山社稷!” “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官家首肯才行。” 王曾冲着汴京城方向拱手道:“老夫已经去见过官家了,官家说让老夫挑一个人去处理此事。” 官家那是官家,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处理这种事情。 寇季幽幽的道:“所以你就看中了我?” 王曾毫不客气的点头。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你打算以下御上吗?” 寇季这话说的让他哑口无言。 寇季官职比他高,他可没办法指示寇季。 王曾瞪着寇季许久,低声喊道:“难道你看不到其中的危害吗?!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大宋破败?” 寇季盯着王曾,一脸认真的道:“看到了又如何?商人逐利轻别离,你应该听说过。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让他们赚,杀头的罪责他们都敢犯。 今日我出手处理了一个八方交子铺,明天就会冒出来一个四方交子铺。 后天就会冒出来三方、两方,乃至更多的交子铺。 只要他们不触犯律法,他们一人开一家,也在规矩当中。 若是今天我们不守规矩,不尊律法,处理了他们。 那朝廷的规矩和律法还有什么公信力? 民心这个东西,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也不知道?” 王曾听完寇季一席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以后,盯着寇季质问道:“难道我们就要看着他们坐大,成为朝廷的祸患?” 寇季直言道:“要解决问题,就要找到问题的根源。在交子铺这件事情上,根源就在律法上。 若是朝廷有一套相应的律法约束,那么民间的商人们就不会将交子铺开的遍地都是。” 王曾咬牙道:“那就先收拾了八方交子铺,然后制定一条律法,不让民间开设交子铺。” 寇季疑问道:“你觉得一字交子铺一家独大是好事?” 王曾瞪着眼喝斥道:“至今老夫还没有发现一字交子铺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0章 贪财入迷的赵润 “现在有我和官家盯着,武德司的人几乎将一字交子铺塞满了,才没有发生祸害百姓的事情。可以后呢?继任者若是借用着一字交子铺,肆意的放贷呢? 以一字交子铺如今的规模,若是放贷,一旦出现了问题,就是难以收拾的问题。 放贷的利益很容易使人疯狂。 人一旦疯狂,就容易多发。 蜀中交子铺的惨剧历历在目。 蜀中交子铺当初只不过是多发了百万贯而已。 一字交子铺要是多发,那就不是百万贯能挡得住了。” 寇季认真的向王曾阐述着交子铺放贷的危害。 王曾哆嗦了一下,盯着寇季厉声道:“你放出了一个祸害!” 寇季摇头道:“此事跟我无关,并不是我首创的。交子铺最早可是蜀中商人建立的。我只是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将其拿回来交给了朝廷。 我若是不将它拿回来,它就会成为民间商人们敛财的利器。 一旦生出大的祸端,朝廷连反制的机会也没有。” 王曾神色一暗,迟疑着问道:“再扶持一个跟一字交子铺打擂,还是让它跟一字交子铺一起为祸?” 寇季道:“具体该如何做,我们得坐下来好好商量。总会有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眼下最关键的是订立一套相应的律法。 任何事情,没有律法约束,就是不可控的。” 王曾郑重的道:“对对对,得制定相应的律法。” 寇季继续道:“交子铺如今已经融入到了大宋的方方面面,所以为交子铺制定律法的同时,其他的律法恐怕也得跟着更正。 其中需要更正的最多的就是商律。” 王曾猛然抬起头,瞪着眼,看着寇季,质问道:“你一直不肯出手,就是打商律的主意?” 寇季没有隐瞒,坦言道:“商律更改、添加,都需要一个契机。没有契机,冒然的更改律法,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王曾缓缓起身,盯着寇季道:“这个契机就是八方交子铺?!” 寇季点点头。 王曾脑子里快速的思量着,嘴上也没停着,“想要更改律法,又不想引起巨大的反弹。那就必须要让民间出现一个震惊整个大宋的大案,牵连的人越多越好。 如此,官家才能雷霆震怒,以最强硬的手段更改律法。 到时候其他人想反对,看在发生了那大的大案的份上,也只能三缄其口。” 寇季再次点头。 王曾站在原地神色难明,许久以后咬着牙对寇季道:“少杀人,少用韩琦那样的黑心人。” 寇季沉吟着道:“韩琦其实还不错,用着挺顺手的。” 王曾恶狠狠的道:“什么人都可以用钓鱼的法子做事。唯独朝中官员不能用。若是朝中官员人人以钓鱼的法子做事,百姓们哪还有活路可言? 引人犯罪,诱人作恶,多少人命都填不满朝中官员的欲海。”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拂袖儿去。 其实,在寇季心里,王曾的话一点儿错也没有。 作为执法者,引人犯罪、诱人作恶,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百姓们根本不熟知律法。 朝野上下的官员可以借此大做文章。 为了政绩、为了钱财。 朝野上下的官员可以曲解一到政令,然后将其当成一个流言放出去,引导百姓去作恶。 然后等百姓们作恶够了以后,他们再一波收割,到时候钱财、政绩,他们可以一次性捞足。 朝野上下的官员心中欲海难填。 百姓们心中的欲海也难填。 一本万利的买卖几乎都写在律法上。 所以朝野上下的官员想引导百姓犯罪很容易。 此风若是在大宋大行其道,那就完了。 毕竟,大宋是历史上最温柔的一个朝代。 其他朝代,都有十分铁血、十分霸道的时候。 唯有大宋,就像是个婉约的女子,温柔了一辈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宋身上一个个小病,最后都变成了顽疾,毁了整个大宋。 只是,诱人犯罪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 并且许多名臣能士,干的是相当纯熟。 其他朝代对此会有一定约束,下手相当残酷。 大宋过于怀柔。 一句‘刑不上大夫’将所有的文臣宠上天了。 他们干出了任何事,只要能解释过去,就不会有太大的罪责。 如此,韩琦用钓鱼的方式处事,才让王曾觉得胆寒。 可是王曾似乎忘了…… “现在的大宋,可非昔日的大宋……” 寇季自语了一句,摇着头离开了廊道。 回到了书房。 就看到了赵润三人站在书房门口,焦急的等着他。 赵润一见到寇季,就焦急的道:“先生,那些人并没有按照您的吩咐,将钱存到八方交子铺。” 寇季闻言,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看向了王安石和曾巩,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怎么看?” 王安石迟疑了一下道:“先生的目的是为了天天有人去八方交子铺存钱取钱,并且保证一定的数量,同时拿到八方交子铺的交子。” 寇季点点头,笑道:“然后呢?” 王安石沉吟着道:“先生的人通过买卖的方式,从那些商人手里换取到了八方交子铺的交子,让那些商人将钱存进八方交子铺。然后再把手里的交子用出去,再换成铜钱。 如此往复,既保证了手里拿到了交子,也保证了有人去八方交子铺存钱和取钱。” 寇季笑着夸赞道:“聪明……” 夸奖完了王安石,寇季看向了曾巩,“你呢?” 曾巩认真的道:“先生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去过八方交子铺,所以即便是做了什么,也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最难得的是,他们仅仅是从东西两市倒货,就赚到了足以让学生眼红的钱财。” 王安石赞同的点头。 短短五日。 寇季给了六十多万贯铜钱,就变成了七十万贯。 那些人一直在汴京城待着,根本没有出去。 他们就像是躺在汴京城里赚钱。 更重要的是,王安石看那些人赚钱很随意,就像是在郊游,根本没有用全力。 若是他们用上了全力的话,恐怕会赚的更多。 寇季点着头,笑问赵润,“赚了多少?” 赵润心里正在埋怨王安石和曾巩看到了这么多居然不跟他分享,猛然听到了寇季的话,赶忙道:“七十一万一千三百二十一贯……” 不等寇季开口,赵润就絮絮叨叨的道:“学生发现,西城的麦子,运送到东城,一担就能赚一个铜钱,买的多还能压价。还有还有那些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货商买东西,城里城外完全是两个价,中间差距很大……” 赵润说的这些,在汴京城的商业圈,根本就不是个秘密。 只不过,有些纯属是鸡肋,根本没人愿意赚。 就拿西城和东城的麦子价钱来讲。 虽然中间差着一点微薄的价钱,确实有得赚。 但大粮商根本看不上,因为费心费力的去赚那点钱,还不如他们送出去的搭头。 小粮商也看不上。 雇一个人从城东去城西拉粮,赚到的恐怕还没人工费多。 那些穷苦的汉子也看不上着生意。 一个人运一辆独轮车,跑一趟,最多就赚三个铜板。 同样的时间,去码头上扛包,能赚回五个铜板。 运气好碰见了赶时间的豪商,还能赚点赏赐。 真的想要借着这个生意赚钱,就得从城西的大粮商手里一次性拿许多货,将价钱压到最低,然后运送到城东,发卖给那些小粮商。 中间赚的自然不是一个铜板的差价。 但如此行事,必须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人脉。 没有人脉关系,大粮商是不会将价钱降到最低的,小粮商也不一定会囤积除了自家地里产的以外的粮食。 赵润只看到了熊园里的人在中间疯狂的赚差价。 却没有看到人家真正赚钱的手段是背后的人脉。 就像是赵润说的,汴京城城外和城内的东西完全是两个价。 谁都知道从汴京城四面八方来汴京城买东西的那些百姓手里的货物价钱最低,谁都知道从城外直接拦下那些百姓,低价买走他们手里的东西,肯定有得赚。 但能插进去做这一门生意的人却不多。 你得有人脉,有背景,才能插进人家已经分好的利益圈,去分一杯羹。 什么都没有,像是愣头青一样的闯进去,只会碰的头破血流。 寇季并没有想着让赵润以后成为一个大豪商,所以没有细细的给他讲解其中的门道。 他在听完了赵润的话以后,只是笑骂了一句,“一个个享福享习惯了,手都软了。给了他们六十多万贯本钱,才赚这么点。” 赵润、王安石、曾巩三人惊愕的瞪大眼。 五天,赚了近六万贯,你还嫌少?! 寇季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看出了他们的心思,但却没有说什么。 别人他不用说,光是张成多年养出的那一双金眼,只要在汴京城了转一圈,就能捞最少三万贯。 他只需要去散落在汴京城各处的当铺浪一圈,就能淘到宝贝。 拿到已经沦为皇家产业的万象楼,就能赚取大笔钱财。 大宋的人远比后世人淳朴。 所以即便是有人作假,也不会那么猖獗。 各家当铺里都有价值高昂的好东西。 能不能清楚的辨别出好东西的价值,看的是眼力、学识、经验、智慧。 比如三年前寇府发给孩子们的压岁钱。 若是流落到了民间,见识过的就会知道那是寇府流出来的。 没见识过的,只会当那是富贵人家用的压岁钱,推断不出背后的主人是谁。 识货的人,可以将其挂上寇府的名号卖一个高价,不识货的就只能当其是一般富贵人家的东西。 寇季在赵润三人惊愕的眼神中,回到了书房,取了一个箱子,交给了他们三人。 吩咐了一声。 “去,交给他们,他们知道怎么做。” 赵润三人拿过了箱子,也没有多问,更没打开看,拿着就离开了竹院。 赵润三人一走就是七日。 七日以后。 民间传出了一则流言。 说是一个蜀中的商人,在八方交子铺存钱的时候,发现了八方交子铺有借贷业务。 当即就想到了当年蜀中交子铺闹出的惨剧。 蜀中交子铺因为超发交子,榨干了蜀中许多百姓钱财,导致许多百姓血汗钱蒸发的事情,瞬间传便了汴京城,传便了开封府。 八方交子铺挤兑如潮。 即便是一字交子铺也受到了影响。 百姓们纷纷涌到了八方交子铺和一字交子铺兑换交子。 一字交子铺存钱丰厚,自然不担心。 八方交子铺并没有超发,所以也不担心。 八方交子铺有人经历过蜀中交子铺的惨剧,所以不敢重蹈覆辙。 八方交子铺的人成竹在胸,觉得只要应付过去挤兑潮,八方交子铺就能恢复如初。 只是,挤兑潮持续了五日后,八方交子铺的人脸色就变了。 八方交子铺快被搬空了,依然有成千上万手拿着八方交子铺交子的人在交子铺内等待兑换。 八方交子铺的人立马意识到,有人造假。 他们迅速的查看了他们收回来交子,耗费了三日,发现里面有一个很微小的破绽,那就是假票上的印玺位置,有一个针孔大小的缺口,他们快速查看了交子,发现里面参杂了足足六成的假交子。 对方似乎故意留下了破绽给他们,让他们分辨出真假。 收回来的交子有六成是假的,那么外面的交子,恐怕有一大半是真的。 他们很想将假的说成真的,可他们不敢,因为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变卖家产,应对挤兑潮。 因为六成,他们砸锅卖铁倒是承担得起。 逃,他们不敢逃。 因为嫡长皇子赵润存入的那一笔五十万贯的巨款,从头到尾都没有兑。 交子铺发生了如此大的动荡,存入了如此一大笔巨款的赵润不可能不关注。 他关注着,就代表着他身后很多人关注着。 在那么多大人物关注下,逃,肯定逃不了。 他们只能一边硬着头皮往下兑换,一边托人找关系从中说和。 死磕是不可能死磕的。 商人没那个血性。 有那个血性的不叫商人。 他们就算再蠢,也意识到背后有人收拾他们,寿王赵润迟迟不过来取存钱,就说明此时跟寿王赵润有关。 毕竟,寿王赵润放着自己家的一字交子铺不用,反倒是用起了八方交子铺,其中肯定有猫腻。 起出他们还以为寿王是在藏私房钱。 如今看寿王不急着兑换交子,那就明白了有人借着寿王收拾他们。 能借着寿王赵润找他们麻烦的人,朝野上下只有那么两个。 也只有那两位,能布这么大的局。 也只有那两位手里有可以破解他们交子模板和用墨的能工巧匠。 也只有那两位,不急着让寿王兑换交子。 因为他们不敢不兑。 即便是没钱了,也要拿人头还清。 竹院。 寇季在教授学生们算术。 门子匆匆赶到了书房门前,低声禀报,“老爷,陈执中求见……” “不见……” 寇季正在指点苏景先做加减乘除,所以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门子赶忙道:“带着厚礼……” 寇季抬起头,瞪了门子一眼,“你家老爷我是爱财的人吗?” 门子低声笑着,没有言语。 寇季又瞪了门子一眼,“让他到前厅候着……” 门子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快速的去见陈执中。 寇季幽幽叹息了一声,自语道:“穷怕了,看见钱就像往怀里揣……” “我也是……” 赵润一脸认真的附和着。 王安石和曾巩直翻白眼。 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寇季是如何翻云覆雨的。 如今,八方交子铺的钱财,已经尽数搬到了一字交子铺,兑换成了交子,放在寇季书房的小箱子里。 在他们眼里,那可是一笔超级巨款,足够寇季锦衣玉食过好几辈子。 就这,寇季还说自己穷。 那他们两个算什么? 泥土吗? “你穷什么穷,刚刚分到了那么多钱,还好意思喊穷?” 寇季拿着书在赵润肩头瞧了一下。 赵润一脸幽怨的道:“钱还没到手……”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那你是打算让先生帮你存着,还是你母后帮你存着。” 赵润垂头丧气的道:“还是您吧……钱在您手里,学生还能拿回来,到了我母后手里,恐怕就无缘再见了。” 寇季冷哼了一声,“以后每个月找我支三百贯拿去花……” 赵润有点不服气的指着王安石和曾巩道:“为什么他们两个可以全部拿到自己手里,我就不行?” 王安石和曾巩相视一笑,没有言语。 寇季淡淡的道:“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赵润挺着胸膛道:“我当然知道……” 不等赵润把话说完,就听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昨日给了你们每人十贯,他们两个,一个购买了书本,一个打了一壶好酒,孝敬了爹,买了一根簪子,孝敬了娘,又留下了一部分日常零用。 你呢? 漫无目的的在汴京城里晃荡了半天,仅仅因为人家说你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你就赏了人家五贯?” 赵润瞪着眼没说话。 寇季笑着道:“不服气?是不是觉得别人经常给人赏钱,你随便给人赏钱也无所谓?” 赵润咬着牙道:“都是花钱,他们花就对了,我花就不对?我以前又不是没赏过,为何这一次你独独提起?”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道:“你花钱,我不在意。哪怕你拿着钱肆意挥霍,只要你花的是自己的钱,我根本不会多说一句。 但你被人骗了,那就不行。 你肆意挥霍,狂撒金银,只要你心里有数,那就是洒脱。 可被人骗,那就不对。 你若是明知道是骗局,却故意上钩,心里有所盘算,那我不会说什么。 可你看不破骗局,被人骗了还沾沾自喜,那就是愚蠢。” “骗?骗子?!” 赵润难以想象,昨日那个肤白貌美的小娘子,居然是个骗子? 寇季淡淡的道:“你在汴京城里,一直出手阔绰,早就被人盯上了。跟着你的人想除掉他们,我没答应,只是让跟着你的人盯着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最后发现,他们摸准了你的习性,准备骗钱。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准备骗钱,还准备把那个夸你的女子,送进你房里。” 赵润蹭一下就站起身,一脸难以置信。 “怎么会?”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是皇长子,只要跟你春风一度,背后的好处多不胜数。” 赵润恼怒的道:“可这跟钱有什么关系?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让那个女人爬上我的床,而不是骗光我的钱!” 寇季愣了。 王安石和曾巩也愣了。 知道了这种事以后,第一时间难道不该问是谁在算计自己吗? 毕竟凡夫俗子也不敢算计一位皇子。 寇季眼看着赵润满脸怒容,失声笑道:“你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财迷。” 赵润瞪着眼没说话。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先生还不至于贪你那两个钱。一会儿就给你。” 赵润先是一喜,随后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耷拉下了脑袋。 “还是您帮学生存着吧……” 寇季哭笑不得。 “王安石,你带着他们温习一下,我出去一趟……” 寇季吩咐了王安石一句,背负双手往门外走去。 赵润突然站起身,冲着寇季大喊,“我就算娶妻,也只会娶寇卉,我不会让外面那些野女人入宫的。” 寇季脚下一顿,放声大笑。 寇季笑着出了书房大门,耳听着书房内响起了寇卉一声呐喊,笑的更大声。 “赵润!你找死!” 寇卉的呐喊声和赵润求饶声一直在寇季耳边回荡着,一直到了前厅,才慢慢消散。 前厅里。 年近五旬的陈执中脸上写满了心事。 见到了寇季出现,赶忙起身迎上前。 “寇相有礼……” 寇季拱手还礼。 “先生有礼……” 陈执中干笑着道:“不敢不敢……” 寇季笑着请陈执中坐下,道:“昔日我在宫中陪官家读书,先生的教导至今还在耳边回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1章 铁律!!! 陈执中的爹是陈恕是太宗年间的参知政事,素有贤名,《宋史》中赞其为‘能吏之首’。 陈执中蒙父荫,补了一个秘书正字,后屡屡升迁。 寇季入宫陪赵祯读书的时候,陈执中刚好是赵祯诸多先生中之一。 给赵祯讲的是六经中的《礼》。 寇季也曾听过课,所以私底下可以叫他一声先生。 陈执中心中在苦笑,寇季一开口就将他抬的这么高,明显是不打算让他开口。 因为他是求人的人,寇季是被求者,该是他抬起寇季才对。 “寇相说笑了,下官才疏学浅,哪里教导得了寇相。” 寇季一脸惊讶的道:“先生昔日教导,依旧在我耳边回荡,先生何必如此?” 陈执中抹开了面子,苦笑着道:“礼下与人必有所求……” 寇季坐直了身子,大大咧咧的道:“先生有事只管吩咐,我能帮的,肯定帮。” 陈执中缓缓起身,苦着脸对寇季一礼,“还请寇相手下留情。” 寇季跟着站起身,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先生快快请坐。” 请陈执中重新坐下以后,寇季一脸疑惑的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陈执中盯着寇季道:“寇相真的不知?” 寇季缓缓摇头。 陈执中咬牙道:“寇相真的让下官把话说明白吗?” 寇季笑着道:“我这人愚笨,不喜欢猜。” 陈执中心里叹了一口气,哀声道:“八方交子铺背后,可是寇相所为?” 寇季吩咐仆人端上了茶水,一边品茶一边笑问道:“先生为何如此认为?” 陈执中开门见山的道:“能以假乱真者,又能在汴京城调动庞大的能人,唯有官家和寇相。 官家还不至于跟几个小小的商贾计较。 那么此事必然是寇相所为。” 陈执中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寇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点头道:“八方交子铺背后的八家东家,曾经在民间耍手段给了官家一个难堪。 如今又开设交子铺,阻挡官家推行国策,官家有心教训一二,却不好下手,唯有让我出手。” 陈执中有些发楞的道:“给官家难堪?” 寇季笑眯眯的道:“你帮人家过来说情,居然不知道这背后的内情?” 陈执中脸色有点难看。 寇季微微眯起眼,问道:“你拿了人家多少好处,居然甘愿冒着得罪官家的危险求情?” 陈执中脸色一变。 陈执中虽然没什么大名气,也没什么大能耐。 但有一个规矩他一直守着,那就是不欺君。 他和王德用一样,为官奉行的是一个忠字。 如今事情牵扯到了赵祯,他脸色自然不好看。 寇季上下打量了陈执中一眼,感叹道:“看来你真不知道背后的实情。难怪你最初收钱的时候那么痛快。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写一个折子,递到政事堂,我看过以后会交给官家处置。 官家留不留你,看官家的意思。 你收的钱财记得充入国库。” 陈执中脸色难看的对寇季一礼,沉声道:“此事还请寇相手下留情……” 寇季眉头一挑,盯着陈执中道:“看来你拿人好处不少啊?不然怎么敢知道了实情以后还敢求情。你可知道,前些日子王公到我府上,直言八方交子铺是乱大宋的祸端,恨不得当场带兵去平了八方交子铺。 如此情形,你还敢求情?” 言外之意。 对八方交子铺不满的不只有赵祯,还有政事堂。 被赵祯和政事堂一起盯上了,必死无疑。 陈执中身躯有些颤抖的道:“还请……寇相手下留情……” 寇季仔仔细细打量了陈执中一眼,询问道:“其中别有内情?” 陈执中在朝中风评还算不错,对赵祯一直忠心耿耿。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在知道了陈执中收黑钱以后,并没有想着下杀手。 可看如今陈执中的反应,寇季觉得有点不对劲。 陈执中咬着牙,没有言语。 寇季沉吟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陈执中叹息道:“不会又是你兄长吧?” 陈执中的兄长叫做陈执淳。 一个又愚蠢又贪婪的人。 陈执中的爹陈恕是一个守财奴,在他活着的时候,对儿子们的零花钱卡的很严。 以至于陈执淳过的很拮据,出仕以后,在三五好友的教导下,变坏了,放开了。 陈恕不给他钱,他就挪用了公款。 别的官员都是贪钱,他是大大方方的挪用公款。 然后就被告了。 陈恕告诉皇帝,他儿子是疏于管教才会如此。 皇帝觉得也是如此,就没有重处陈执淳,将他外派为官。 陈执淳见挪用了公款也没什么大的惩罚,就有些放浪形骸。 也正是因为这个儿子,陈恕功在社稷,死后却连一个好的谥号也没有混到。 陈恕死后,皇帝依照惯例升了陈执淳的官。 陈执淳依旧贪财。 最终被贬出了汴京城。 如今陈执中在寇季面前,一副怀有委屈、怀有心事的模样,寇季猜测,此次八家豪门大户背后,怕是也有他兄长陈执淳参与。 不然以陈执中的秉性,绝对不可能跟赵祯对着干。 陈执中面对寇季的询问,一句话也没有说。 寇季见此,不咸不淡的道:“你也算是看着我一步一步坐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置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性子。 我若是出手,都是十死无生。 一旦查出有朝中官员受贿,我一定会将他们送上断头台。” 陈执中脸色彻底变了。 寇季明着告诉他,说出实情还有活路,不说的话都得死。 陈执中知道寇季这不是威胁,而是真的敢这么干。 陈执中看向了寇季,一脸难以启齿的道:“此事却有家兄参与……” 寇季听到此话,心里幽幽长叹了一声。 以前他觉得宋仁宗赵祯只给了陈执中一个字的谥号是因为陈执中没什么大功劳。 如今结合着他爹陈恕的遭遇和他兄长胡作非为,寇季才发现,或许是因为他兄长的关系,才让他们父子得不到一个好的谥号。 陈执中不论。 以陈恕对大宋的贡献,何至于连一个谥号也捞不到,只得了一个吏部尚书的追赠。 要知道陈恕执掌大宋财政十数年,让大宋的税收翻了近一番。 如此功劳,得了一个‘文’、‘庄’、‘忠’字起头的谥号,妥妥的。 何至于之捞了一个吏部尚书? 陈执淳还真是坑爹坑弟弟,并且还屡教不改。 当然了,陈恕也有错。 他要是不那么抠门的话,陈执淳也不至于在接触到了大量钱财以后就管不住自己。 寇季长叹了一声,“哎……令兄牵扯的到底有多深?” 陈执中苦着脸道:“收了不少……” 寇季盯着陈执中道:“你为了给你兄长担责,也跟着收了?” 陈执中痛苦的闭上眼,坦白道:“下官好歹教导过官家,此事事发以后,官家也会留下官一条命。 可此事若是放在我兄长一个人身上,他恐怕难逃一死。” 寇季认真的道:“何必呢?” 为了一个蠢货,葬送了两代人的功名,十分不明智。 若是放在别人家里,恐怕早就被大义灭亲了。 大宋的官宦世家,为了保权势、保富贵,杀自己人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 陈家可以说是官宦世家中的另类。 陈执中咬着牙道:“血肉至亲,不敢轻舍。” 寇季幽幽的道:“看在他也没几年活头了,我可以给他留条命,不过他的官位就别想要了。你的官职怕是也要挪一挪。 你们拿的钱,全部充入国库。 你一年之内别想再拿俸禄。” 陈执中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他没料到寇季寇阎王也有仁慈的一天。 寇季没有在意陈执中的目光,他自顾自的继续道:“你回去以后告诉那八家,他们的所有家财,朝廷要了。算是他们跟朝廷作对的代价。 几个主事的,必须死。 而且得被百姓活活殴打致死。 如果他们能做到,家中妇孺可以活命。 做不到,那就只能等满门抄斩。” 陈执中听到了‘满门抄斩’四个字,浑身一颤。 寇季郑重的叮嘱陈执中,“回去以后看好你兄长,再有下次,我绝不留情。” 陈执中赶忙起身,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 “多谢寇相活命之恩。” 寇阎王能饶恕了他和他兄长,还饶恕了那八家的妇孺,算是前所未有的仁慈了,他不敢再奢求其他。 寇季脸上勾起了一丝笑意,“我帮你,你帮我,朝堂嘛,就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回头官家要做什么,你可得记着支持。 别跟官家对着干。” 陈执中听到此话,心里充满了苦涩。 以后,他就沦为赵祯和寇季的应声虫和急先锋了。 赵祯和寇季明显要做大事。 他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受。 “下官明白……” 寇季送走了陈执中以后,就心满意足的往书房里走去。 之所以留了陈执中的兄长一命,就是看中了陈执中,打算让陈执中当应声虫、急先锋。 六部之中,现在就剩下了宋绶和韩阳跟他唱反调了。 拿下了宋绶和韩阳以后,朝堂就只剩下他和赵祯的声音了。 到时候,他们两个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御史台的陈尧佐,寇季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他最近才知道,狗日的陈尧佐居然早早的就倒在了赵祯手下。 此前和吕夷简合谋,完全是去帮赵祯探听消息的。 至于他口中宣扬的跟寇季又仇,要找寇季麻烦,完全是在吹牛皮。 他弟弟陈尧咨习武多年,怀揣着大将军梦几十年,临老了能完成梦想,他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至于什么陈家子弟去行伍混,毁了仕途之类的话,都是狗屁。 他家已经出了一个宰相了,他如今也踩在宰相门槛上。 兄弟三人若是都当了宰相。 那陈家的乐子就大了。 赵祯将皇亲国戚杀了足足九成,杀起陈家人来,肯定也不会手软。 一门三杰听着很威风。 可赵祯屠刀落下来的时候,再大的威风也得化作劫灰。 在赵祯一口气杀了九成皇亲国戚以后,没人敢赌赵祯能容下一个一门三宰相的官宦世家。 …… 陈执中离开了竹院以后第三日。 八方交子铺的八家豪门大户的主事,散干净了自己家里的所有家财,并亲自派人将寿王赵润存的五十万贯送到了竹院。 然后对外宣布,八方交子铺没钱了。 八方交子铺的储户,瞬间就怒了。 他们顾不得律法约束,红着眼冲进了八方交子铺,将八方交子铺里的所有人给生撕了。 等到五城兵马司的人和开封府的人赶到的时候,八方交子铺只剩下了一堆劫灰。 “嘭!” 垂拱殿内。 赵祯愤怒的踹翻了龙案,龙案在御阶上滚了一圈,摔断了一条腿。 满朝文武浑身都跟着颤抖了一下,纷纷出班喊道:“官家息怒!” “给朕滚回去!谁允许你们开口了?!” 满朝文武一个个如同鹌鹑一般退回了班列,垂着脑袋,不敢再发出一句声音。 赵祯怒不可止的在垂拱殿里咆哮,“杀人!分尸!放火?!这是我大宋的都城,还是土匪窝?!” “五城兵马使?!” “臣……臣在!” “朕很想知道,那么大一片院子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烧干净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臣有罪!” “革职!抄家!” “臣谢官家不杀之恩!” “权开封府知府?!” “臣在!” “州桥街的水龙车是干什么吃的?临着汴河,也灭不了火?若是有一日,朕这皇宫被点了,是不是也得眼睁睁的看着它化成劫灰?!” “臣罪该万死!” “革职!抄家!” “……” 怒火中烧的赵祯,一连革了五位重臣,才消了一丝火气,阴沉着脸往座椅上一座,冷声质问道:“现在,你们告诉朕,这汴京城朕还能不能住?” 满朝文武垂着头,一言不发。 赵祯怒吼道:“在朕脚下行凶,还有没有点王法?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王曾顶着赵祯的怒火缓缓出班,沉声道:“官家,此事是那八方交子铺的人引起了众怒,才有此一劫。 当时冲进八方交子铺的百姓数不胜数……” 赵祯瞪着眼,盯着王曾质问道:“你想说什么?法不责众吗?” 王曾赶忙道:“为首的几个人还是要惩处的……” 赵祯冷声问道:“怎么惩处?” “发配!” 王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赵祯脸上再次浮现起了怒容。 “朕的天下,不是有冤无处申,也不是求告无门的地方。他们有冤,完全可以上衙门告状,由衙门从中调解。 为何要动手杀人? 又为何不顾汴京城所有人的死活,放火?” 赵祯怒声质问。 王曾咬着牙道:“官家,事出有因,法不责众……” 赵祯缓缓起身,盯着王曾道:“照着你的说法,有一日你们合伙将朕的皇宫点了,朕也只能憋着?” 王曾脸色一变,“臣从没有如此想过……” 赵祯愤怒的想拍桌,但是抬起手才想起龙案被自己踹下去了。 他盯着王曾咬牙切齿的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是你们经常在朕面前提起的。现在,你们要违背国法了? 正话反话都让你们说了,那朕说什么?” 王曾一脸惶恐。 赵祯不依不饶的继续道:“犯错就应该依律论处,不能因为从者多寡而罔顾国法。” “刑部何在?” “臣在!” “捉拿一干人等,罪首皆诛!余者流放瀚海府。” “……” “官家?!” 王曾高声喊道。 赵祯冷冷的道:“除罪首外,纵火者亦诛!” 王曾脸色变得惨白,不敢再说一句话。 他怕他一张口,赵祯继续牵连。 王曾猛然看向了寇季,寇季却站在哪儿闭目养神。 王曾也顾不得朝仪,盯着寇季道:“寇相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寇季缓缓睁开眼,抱着朝笏冲着赵祯拱手道:“官家,臣以为,当张贴出告示,告诉汴京城臣民,当以此为戒,遇事当先状告衙门,由衙门处置,而不是聚众泄私愤。”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想都没想,冷冷的摆手道:“准奏!” 王曾盯着寇季质问道:“寇相就不觉得株连太广吗?须知,那些百姓也是受害者,归根结底是八方交子铺的人胡乱施为,没了百姓们的血汗钱,百姓们才失去理智,冲进去行凶。” 寇季抱着朝笏没有言语。 王曾凑到了寇季身前,吹起了胡子瞪起了眼。 寇季见此,淡淡的道:“他们若只是行凶,我可以理解。可他们纵火,那我就不能理解。 州桥街乃是汴京城少有的繁华之所。 周边车马无数,店铺林立。 若不是火势内及时控制住了,少的就是州桥街一条街,而不是一个八方交子铺。 到时候死伤无数,谁去抵命? 一句法不责众说得过去? 若是不重处,以后人人效仿,那汴京城还有宁日?” 王曾还要开口,却听赵祯冷冷的道:“王曾殿前失仪,罚俸半年。” 赵祯刚才没有开口,现在开口算是在警告王曾。 王曾只能咬着牙退回了班列。 赵祯端端正正的坐在座椅上,目视着群臣,“此次八方交子铺惨剧,诸位有目共睹,缘何而起,诸位心知肚明。 交子铺乃是国之重器,民间私设,祸患无穷。 前有蜀中交子铺惨剧,后有八方交子铺惨剧。 足以说明一切。 所以,朕得给交子铺定一定规矩。” 满朝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拱手道:“一切由官家做主……” 赵祯点着头继续道:“商人重利,罔顾人命。一旦祸起,便是滔天大祸,所以有关的商律也得改改。”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便不再沉默。 有人咬着牙出班道:“官家,商律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 “官家,您也说了,商人重利,罔顾人命。若是朝廷更改商律,一定会引起商人们不满,到时候恐怕会有无穷的祸患……” “官家,如今命案刚落,不宜再掀起风波……” “……” 朝中文武,有不少人出班,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赵祯静静的听着满朝文武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句话也没说。 满朝文武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闭上了嘴巴。 赵祯盯着满朝文武,“说完了?” 面对赵祯的询问,没人敢应声。 赵祯语气冰冷的道:“朕是在跟你们商量?” 满朝文武听到此话,脸色十分难看。 赵祯重重的哼了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家中都有人从商。你们急着站出来反驳朕重新修订商律,就是害怕朕影响了你们赚钱。 朕就想问问你们,一个个捞够了没?” 满朝文武齐齐垂下了头。 赵祯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话,就说明他已经将所有的证据握在手里。 现在谁出去,谁中枪。 赵祯指着满朝文武,破口大骂,“朕给你们脸面,你们却不要脸!朕给你们那个高的俸禄,你们还捞? 拿着朕的俸禄,贪着国库和百姓的钱财,还做着生意,一个个捞的脑满肠肥。 朕想着你们捞了这些年了,也该捞够了吧? 朕修订一下商律,让你们收一收手,算是全一场君臣之义。 可朕给你们脸了,你们却当朕好欺负。 真要让朕将证据拿出来,将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才甘心?” 赵祯喘了两口气,愤怒的道:“国法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官员不得从商,你们当时儿戏?朕赚点钱,你们喊着让朕不与民争利。 你们自己赚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喊? 州桥街一条街,八成铺面都是你们的! 你们口口声声喊的不与民争利呢?” 赵祯说到此处,不再理会满朝文武,他大喊了一声,“杨文广!陈尧咨!” “臣在!” “臣在!” 杨文广和陈尧咨出班,躬身施礼。 赵祯冷冷的下令,“朕现在就立一条铁律,官员不得从商,从商者罢官去职,斩立决,举家发配。 后世子孙不得更改,不得违背。 下朝以后,朕会派遣京中所有快驿,将朕的律令传便天下。 三日后你二人传令下去,各地方禁军、地方兵,配合各地方武德司人手和地方监察,清查天下官员。 还有官员从商,就地诛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2章 赵祯的准备 赵祯冷冽的声音在垂拱殿了回荡了许久,才缓缓消散。 杨文广和陈尧咨郑重的应允了一声。 “喏……” 似乎是感受到了有尸山血海降临,所有杨文广和陈尧咨的声音又厚又沉,带着血气。 满朝文武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许多人心里在疯狂咆哮、咒骂,但是嘴上不敢发出一声。 他们心里都清楚。 赵祯,现在需要挑一个人立威,谁跳出去,谁就会成为赵祯的垫脚石。 以前还有人会蠢到跳出去给赵祯当垫脚石。 现在却没有。 虽然赵祯的开口定下的铁律已经触犯了他们大多数人的利益,但没有人愿意舍己为人,去当探路的探子。 满朝文武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就像是悼念死去的亡者。 针落可闻,十分诡异。 赵祯见满朝文武如此对待他,心里怒火中烧,脸上却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盯着满朝文武道:“朕知道朕今日失态了,朕只是想借此告诉诸位,食君之俸,担君之忧。诸位应该帮朕治理好江山社稷,而不是借着朕赋予的权力,上下其手 朕能给你们权力,便能将权力拿回来。 还能顺手拿走你们的命。” 满朝文武垂首不语。 赵祯再次开口道:“朕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赵祯说完此话,甩着衣袖,冷哼了一声,离开了垂拱殿。 赵祯一走,垂拱殿里的压力一去,瞬间炸了。 王曾率先开口,他盯着寇季吹胡子瞪眼的道:“八方交子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心里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明明知道那些人是无辜的,为何不帮他们求情?” “杀人、分尸、放火,也算是无辜?朝廷又不是没有设立地方衙门,百姓们又不是没有告状的地方,出了事情,不先去衙门告状,反而动了私刑。 若天下人人如此,那朝廷还定制国法干什么? 干脆烧了国法、撕了律令,推行老庄之道,无为而治好了。” 寇季抱着朝笏没有开口,王曙语气冰冷的怼了王曾一番。 王曾怒不可止的冲着王曙咆哮,“他们中间一些人罪不至死……” 陈执中长叹了一声,凑了过来,对王曾拱手道:“王公,下官以为官家处置的十分妥当。要知道,当初蜀中交子铺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百姓们并没有冲入蜀中交子铺,杀人、分尸、放火。 他们全部都去了衙门,堵住了衙门,请朝廷主持公道。 此举虽然有些不妥,但是比起杀人、分尸、放火,要善良了不少。 蜀中百姓都知道遵守国法,天子脚下的百姓却不知道遵循国法。 如此行径,自然得重处。” 陈执中话音落地,陈尧咨大大咧咧的凑了过来,瓮声瓮气的道:“照我看,全都该砍了。天子脚下罔顾国法,全部都该死。” 王曾恼怒的瞪着陈尧咨,“你?!” 陈尧咨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你什么你?今日你宽恕了他们,让他们占了便宜,明日他们就敢闯出更大的祸端。 到时候,官家的性命恐怕也会受到威胁。 比起官家的性命,汴京城一城人的性命算不得什么。” 王曾愤怒的指着陈尧咨,“你罔顾人命!” 陈执中缓缓摇头,对着王曾正色道:“王公此言差矣,太祖、太宗、先帝、官家,对汴京城的百姓一直十分宽容。 百姓们侵占皇田,甚至违背朝廷的律令在汴京城占地盖屋,皇家都从没有怪罪过。 皇家对百姓可以说十分宽容。 但百姓们却没有将其当成恩典,反而觉得皇家好欺。 侵占皇田、占地盖屋可以说是变本加厉。 西瓦子市一条可供四车通行的大道,如今被百姓们侵占的只剩下了两车通行的道路。 由此可见,百姓们放纵不得。 今日百十人聚众杀人放火,朝廷宽恕其中一大部分人。 明日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明火执仗的杀人放火。” 陈执中一席话说完,王曾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陈执中说的没错。 汴京城内违章建筑很多。 起出汴京城内出现违章建筑的时候,皇帝不忍心损坏百姓的利益,宽恕了百姓。 然后百姓们就毫不客气的开始了疯狂的违章建造。 如今汴京城内违章建造多的令人发指。 许多违章建筑都是火灾的祸源。 因为违章建筑起火,引起的大面积火灾,在汴京城每一岁都会发生。 更过分的是,一些违章建筑居然公然违制。 有汴京城第一楼之称的樊楼,曾经有一段日子,主楼的高度超过了皇宫里所有的宫殿。 若不是当时的权开封府知府亲自攀上了樊楼顶部,锯了樊楼顶部的兽头。恐怕违制的行为会一直持续下去。 陈执中借此阐释放纵百姓的后果,王曾真的无力反驳。 眼看着六部之中,有三部尚书站在寇季身边,替寇季说话。 王曾两眼有些发黑。 他意识到寇季大势已成,再也没人能阻止寇季做任何事。 王曾心里哀嚎了一声,以手扶额,失魂落魄的往垂拱殿外逃去。 除了王曾的几个门生外,没人关注王曾。 满朝文武更关心的是赵祯刚刚金口定下的铁律。 “寇相,官家突然定下如此律令,这可是要逼死人的啊?” “对对对,会死很多人……” “下官等人也知道家中仆从从商不对,可下官等人皆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朝廷发的那些俸禄,根本不足以养家,下官等人又不愿意从百姓们身上贪钱,所以只能借着商贾之道,赚取一些散碎的钱财,贴补家用……” “……” 满朝文武将寇季团团围住,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着话。 寇季淡淡看着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很久以前寇季就知道,但凡是能入垂拱殿的官员,没几个要脸的。 所以对于他们流露出的丑恶嘴脸,寇季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他们没人在意,官员从商对朝廷的伤害有多大。 也没人在意,唯一能帮他们一把的王曾,已经黯然离开。 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以及依附在他们门下的那些豪门大户、富商大贾的利益。 寇季在他们吵闹声小了一些的时候,淡淡的开口,“官家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你们总不能让官家把话吞回去吧? 你们也别怪官家下狠手。 问题的关键还在你们身上。 若不是你们贪得无厌,阻拦了皇家做生意,自己借着职权的便利大捞特捞,官家也不会生气到这个份上。 你们既然选择了吃独食,就应该有吃独食被抓的准备。” 文武们听到寇季此话,一个个脸色十分难看。 寇季的话不错,怪只怪他们自己,做人两面派。 面对官家是一个样子,私底下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以前大家互相遮挡着对方的丑态,不让官家瞧见。 如今有人掀开了大家的面具,让官家看到了他们的丑态,官家自然不会对他们手软。 文臣们还想开口,寇季却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官家说三日,那就是三日,不会多一日,也不会少一日。官家今日给枢密院和兵部下的是军令,军令如山,诸位应该清楚。” 文臣们冲着寇季拱了拱手,匆匆离开了垂拱殿。 文臣们一走,武臣们齐齐凑上前,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寇季。 他们没文臣那么多花花肠子,所以很希望寇季这个从武臣中走出来的聪明人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寇季瞥了他们一众人一眼,略微叹了一口气,“两日后我会给你们一条活路。” “现在说不行吗?”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 寇季翻了个白眼,“现在说?好让你们传的满大宋都是?赶紧滚蛋,不然回头不告诉你们。” 武臣们一个个对视了一眼,猛点着头,往垂拱殿外跑去。 陈执中、陈尧咨等人对着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垂拱殿。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询问寇季,为何会对武臣另眼相看。 他们心里都清楚,赵祯和寇季要借着兵马压制文臣、压制大宋的其他豪门大户,自然不可能将武臣们往绝路上逼。 等到垂拱殿内就剩下了寇季一个人的时候。 陈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二人都没有言语。 陈琳只是躬身一礼,便往垂拱殿后面走去,寇季迈步跟上。 二人出了垂拱殿,一路走走停停,到了赵祯最喜欢待的一座偏殿内。 一进偏殿,就看到了赵祯正在里面提笔挥毫,脸上毫无刚才的怒气。 待到寇季入了殿,赵祯放下了笔,看着寇季平静的问道:“都走了?” 寇季点点头。 赵祯吩咐陈琳给寇季取了个座椅,坐定以后,赵祯问道:“四哥觉得他们会不会反击?” 寇季沉吟着道:“很快就会反击……” 赵祯点着头道:“朕也料到了他们会反击,所以才让四哥留下,陪着朕一起看看他们会用一些手段。” 寇季坦言道:“谣言是肯定会有的。” 赵祯赞同的点头道:“朕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邸报,只要有谣言传出,立马就会有人将邸报贴出,并且还会有人走街串巷的宣读邸报。” 说到此处,赵祯一脸感慨的道:“朕很庆幸朕早早的推广了蒙学,如今最早的一批蒙童,已经到了结业的时候了。 他们会帮朕将邸报宣扬的人人皆知。 也会给那些穷苦的百姓讲述朕的邸报。 朕此次针对的是商贾,百姓们明白了其中的内情以后,应该不会跟朕作对。” 寇季点着头,问道:“官家准备了多少邸报?” 赵祯听到这话,勾起了嘴角,嘿嘿笑道:“还是四哥了解朕。朕的江山社稷被那些豪门大户们祸害了许久,如今有机会反击,朕自然会反击到底,绝对不会再给那些豪门大户曲解朕政令的机会。” 寇季狐疑的道:“到底多少?” 赵祯放声大笑,“一千万份!” 寇季瞬间就想骂人。 赵祯简直是疯了。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个行业。 寇季觉得赵祯再这么疯几次,报业大概就产生了。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还真是大方……臣记得当初国库里空荡荡的时候,官家连一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 如今,为了推行政令,居然准备了一千万份邸报。 其中的花费,说出去会让人发疯的。” 赵祯正色道:“朕可以吃糠咽菜,但朕绝不允许朝野上下的官员和地方上的豪门大户再蒙骗百姓。” 寇季笑着摇头道:“那到不至于……别说一千万份了,就算是一万万份,官家也能轻而易举的印刷出来。 官家没必要苛待自己。” 赵祯认真的道:“朕不会对不起百姓,更不会挥霍民脂民膏。” 寇季点点头。 赵祯这话不是在装样子,而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因为历史上他就是这么干的,只有晚年求儿子的时候,干了一些荒唐事。 但影响不大。 一个‘仁’字还是稳稳的扣在了他的头上。 现在的赵祯,跟历史上有所不同。 他比历史上的更霸道、比历史上的更蛮横、也比历史上的更英武。 但是他那一颗仁心,却没有变。 寇季笑着道:“臣自然知道官家的心思,臣只是觉得,下次官家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跟臣说一说。 臣刚才仔细盘算了一下,官家你硬生生将一门赚钱的生意给弄成了赔钱的生意了。” 赵祯一愣,狐疑的道:“四哥的意思是……邸报是一种生意?” 寇季笑着点头,“邸报按理说只能发往各地地方衙门,不能发给百姓。所以官家印刷了一千万份邸报,发给百姓,却有一些不妥。 官家可以依托于一字交子铺,创立一个交报或者民报。 将朝廷一些惠民的政令书在上面,发卖出去。” 赵祯沉吟着道:“会有人买?就算有人买,也赚不了几个钱。” 寇季笑着摇头,“可以两面书,一面书朝廷政令,以及朝政上的变动,另一面书农政、商政的变化,以及一些地方上的知名商行。” 赵祯挑着眉,盯着寇季,道:“四哥的意思是,除了发卖书报赚钱以外,还能从那些知名的商行手里赚钱?” 赵祯如今并非是对商业一窍不通的人。 他本就是一个聪明人,读了那么多商业方面的书籍,对商业的了解已经非常深了。 所以只需要寇季稍微提醒一下,赵祯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话,笑着点点头。 赵祯沉吟着道:“朝廷的政令和民间商贾混在一起,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虽然如今赵祯和寇季在做商业方面的革新,可士农工商的借机并没有变。 商业是贱业,商人是贱籍。 贱业和朝廷的政令挂钩,会被人看不起,也会被人诟病。 寇季笑着道:“找一个商人去做此事就好了,朝廷不插手,就算有人有非意,也算不到朝廷头上。” 赵祯思量着点点头,看向了寇季笑道:“四哥说的在理,那张成朕就笑纳了。” 寇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赵祯笑眯眯的道:“四哥不要小气,朕手里没人,只能借你手里的人一用。四哥不觉得,若是咱们做书报的话,张成是最适合的人选吗? 他此前掌控着万象楼和万象典当行,遍布大宋。 如此庞大的产业,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 处理书报,自然轻轻松松。 更重要的是,朕收回四哥府上在各地的铺面都还留着。 借着那些铺面开设书报,张成也熟悉,也容易管束。 用他,时间最短,效果最好。” 寇季叹了一口气,哭笑不得的道:“官家是吃定臣了?”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你是朕的兄长,朕也就只能在你身上讨一个便宜。找别人,别人会说朕是在欺负人。” 寇季摇着头道:“罢了罢了,张成不愿意去韩地,留在汴京城养熊,确实有点屈才了。官家能给他一份营生,也是他的造化。” 赵祯满意的点头笑道:“张成是个倔脾气,朕之前让他帮朕操持万象楼,他帮朕操持了两个月便请辞了。 如今让他重新出山,还需要四哥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免得他半途而废。” 寇季沉吟了一下,直言道:“给张成的儿子补一个官身吧。” 张成的身份已经被钉在了商贾上,钉的死死的。 所以他没有机会出仕了。 但是他儿子可以。 张成已经决定了跟着寇氏一条道走到黑,赵祯如今要用他,多少得给一些恩典。 不然寇季没脸去找张成。 赵祯沉吟着点点头,“一个知县如何?” 寇季摇头道:“不妥……他儿子虽然是读书人,但并没有担任过什么官职,也不曾学政观政,冒然许一个知县十分不妥。 让他去天圣馆内担任一个殿官,再看看。 能担当大任,就给个大任。 不能担当大任,就在天圣馆里当一辈子殿官,混一世富贵。” 赵祯思量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 聊完了张成以后,赵祯忍不住感叹,“早知道此事可以牟利,朕就应该早早跟四哥商量,也不至于搭进去那么多钱……” 寇季笑着道:“该花的还是要花的。官家的举动也算是给书报打了一个前站,随后书报出世,就不会那么突兀。” 赵祯点着头道:“朕知道这个理,可朕还是觉得有点亏。”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刚才你还说花的值呢……” 赵祯坦言道:“朕知道朕这么做会有多大的影响,所以朕才会觉得花得值。但朕知道此事有收益以后,朕就觉得亏了。” 寇季认真的道:“官家不该为钱财的事情耿耿于怀。” 赵祯摇头苦笑道:“润儿在朕耳边唠叨的久了,朕也就习惯了……” 寇季刚要开口,却见一个小黄门匆匆入了殿。 陈琳快步迎了过去。 小黄门在给赵祯和寇季施礼以后,陈琳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小黄门趴在了陈琳耳边低声轻语了一番。 陈琳挥了挥衣袖,让小黄门退出去,然后走到了寇季和赵祯二人身边,低声道:“官家,百官们离朝以后,立马有风声传出来,说是官家要夺商贾的活路。” 赵祯脸色一下子就冷了,“还说什么了?” 陈琳赶忙道:“还说那些靠着商贾吃饭的百姓,以后恐怕没活路了。” 赵祯脸色更冷,“百姓们是什么反应?” 陈琳道:“有些慌乱……” 赵祯摆了摆手,陈琳退到了一旁。 赵祯看着寇季道:“四哥,朕这些臣子,嘴上还真是没把门啊。朕今日宣告的铁律,只针对于官员,还没提及到商人。 他们放出如此谣言,分明是想让那些商贾和百姓给朕一个难堪。” 寇季淡然笑道:“官家早已准备周全,何须担心此事。” 赵祯咬牙道:“朕只是觉得朝堂上的那些文武,实在是不要脸。朕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自己的杀意了,他们还得寸进尺的撩拨朕。 朕要是下了杀手,他们挡得住吗?” 寇季笑着道:“官家要是看谁不顺眼,换就是了。天下英才随你取用,你还怕找不到一两个替代他们的人?” 赵祯冷哼了一声,“朕暂时不动他们,朕让他们再猖狂一会儿。等他们猖狂够了,朕老账新账一起算。” 寇季哈哈笑道:“青塘刚好没人,吕夷简估计头发都愁白了……” 赵祯闻言,也跟着笑了。 寇季继续道:“官家惩处他们可以,但有一件事臣必须提醒官家。皇室绝对不能沾染太多生意。 若是皇室把控了大宋大部分生意,那大宋的商业就会失去活力。” 赵祯深以为然的点头,“一个盐铁官营,就被他们弄成了强买强卖的强盗生意,朕自然不敢再包揽太多生意。 皇室以后只掌控一字交子铺和锻钢作坊,朝廷以后只掌铁、矿产。 余者,当归于民间。”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 一字交子铺如今是国之重器,确实不能让民间的人掌握。 锻钢作坊也是如此。 铁矿和其他矿产,也确实该由朝廷掌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3章 虎王!! 赵祯和寇季二人在皇宫的偏殿一直料聊到了傍晚。 傍晚时分。 小黄门再次带了一个消息入了偏殿。 陈琳在听取了消息以后,快速传达给了赵祯和寇季。 “官家,寇相,汴水码头上的力夫,在一些人的教唆下,罢工示威。汴京城中有三十六家粮行歇业了……” 赵祯脸上带着笑,心里窝着火,对寇季道:“四哥,你瞧瞧,这就是朕的臣子,朕只不过让他们稍微收收手,他们就如此对朕。” 寇季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大宋宽厚的待遇,确实把大宋的官员惯的没样子了。 别的朝代,官员们在拿到了皇帝的政令的时候,要为难皇帝,会率先考虑好后果,然后用下位者的姿态的抗争。 他们跟皇帝抗争,不是为了赢,而是为怜悯。 他们赢了,就是皇帝怜悯。 输了,就会乖乖认罚。 大宋不同,大宋官员完全不考虑后果。 说为难皇帝就为难皇帝,根本不考虑惹恼了皇帝以后的后果。 现如今的大宋皇帝是手握绝对兵权的赵祯,一个可以在庙号上加一个武字的皇帝,不是史书上那个只有仁的赵祯。 他若是下杀手,就不是一两个人的性命就能让他收手的。 寇季能感受到赵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杀意。 或许是因为受他影响太多的缘故,赵祯如今做事,更喜欢跟他用一样的方式。 那就是快刀斩乱麻。 赵祯见寇季没说话,就冷冷的吩咐陈琳道:“让人仔细盯着!” 陈琳答应了一声,下去传令。 寇季叹息道:“不知死活……” 一个好人,一旦滋生了恶念,他可以干出让人难以想象的恶事。 即便是一些恶人也未必有他们残忍。 赵祯无疑是一个好人,只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官员,在撩拨他、在逼他。 寇季可以肯定,赵祯放下了善念,他能杀到让所有人胆寒。 史书上的赵祯,秉持善念大半辈子,晚年因为无子疯魔,就干出了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比如觉得宫里的女人有问题,就带着到大街上抢人家那些生过孩子的有夫之妇。 “官家不必生恼,官家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手段,收拾他们自然是轻而易举。” 寇季轻声劝解。 赵祯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怒气。 “朕确实不该动怒,朕都不知道朕动怒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且看着吧,看看他们有什么手段。” 寇季陪着赵祯在宫里一坐就是两日。 赵祯根本不顾及外臣不得留宿宫中的规矩,强行将寇季留在了宫里陪他。 御史台为此上书两次,被赵祯申斥了两次。 寇季知道赵祯留下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他帮忙压制心中的怒火。 赵祯疯了以后,什么都敢干。 他最宠爱的张贵妇一尸两命以后,他就疯了,当时还想把皇位禅让给寇季。 是寇季一巴掌将他抽醒的。 赵祯心里清楚,在如今的大宋朝,只有寇季敢抽他,也只有寇季能在他疯了以后,将他唤醒。 两日时间。 汴京城内的一切商业进入到了瘫痪状态。 汴京城仅剩的一些皇族的府邸门口,聚集满了人,他们一个个拿着破碗,在皇族的府邸门口乞讨。 他们并不是真的吃不起饭。 他们只是在有心人的鼓动下,用这种方式逼迫赵祯收回成命。 太庙门口跪满了人。 嗷嚎声充斥着整个汴京城。 皇宫里。 赵祯面前摆着两封密奏,密奏里有一长串的名单,赵祯看着那些名单,双眼喷火,杀意难以自持。 那两份名单,是武德司的人调查出的在背后捣鬼的官员。 寇季看着赵祯在爆发的边缘徘徊,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陈琳迈着小碎步匆匆进入到了殿内。 “官家,寇相,王相求见。” “他不是病了吗?他不是要乞骸骨吗?怎么还有气力入宫找朕了?” “……” 王曾算是赵祯十分欣赏的一个臣子,如今赵祯对王曾都生出了怨念,可见赵祯心里的火气有多大。 陈琳知道赵祯的性子,他不敢撩拨赵祯,他小心翼翼的应答道:“有人去王相门口卖女,王公看不下去,所以入宫求见。” “谁?” “大理寺议狱司司直钱平直……” 陈琳知道赵祯问的是幕后主使,所以果断将幕后主使的名字报了出来。 赵祯没有言语,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见此,叹了一口气,起身道:“臣府上还有要事,想出宫几个时辰……” 赵祯毫不犹豫的开口道:“四哥陪朕操劳了两日,确实该好好休息一番。陈琳,你派人送四哥回府。” 寇季躬身一礼,退出了殿内。 陈琳吩咐了身边的小宦官一声,小宦官立马出去为寇季送行。 寇季一走,赵祯果断开口道:“喜欢卖女,那朕就让他卖个够!将他罪证递交给大理寺和刑部,着御林卫将其捉拿,罢官去职,抄家,男丁皆斩,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 “喏!” “……” 寇季在小宦官引领下,迈步出了赵祯所在的宫落群,就看到了王曾有些凄凉的站在哪儿求见赵祯。 王曾见到了寇季,立马就扑了上来。 “民间开始卖儿卖女了!” 王曾冲着寇季大喊。 寇季平静的盯着王曾道:“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教唆,你不会看不出来。” 王曾咬牙道:“老夫自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教唆,但百姓们这两天日子不好过,却是事实。再这么闹下去,肯定会出人命。” 寇季反问道:“所以你想怎么办?让官家服软,还是让我服软?官家若是服软一次,他们变会变本加厉。” “松一松……” “松一松?!你说的轻巧,你也算是在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人了。你应该知道,官家只要漏一个口子给他们,他们就能将一切撕的粉碎。 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我大宋的毒瘤,我们不铲除,最后就只能由外人铲除。 到时候外人杀的可就不仅仅只有他们,还有无数的百姓。 汉室养肥了世家,世家坐大,乱了汉室江山。 世家争斗,最终却便宜了胡人。 胡人入了中原,光是吃进嘴里的人口就达到了千万数。 现在纵容他们坐大,等他们变成了世家。 到时候大宋江山必乱。 外人入驻中原,会杀多少人? 我们杀外人都毫不留情,你指望外人杀我们会留情?” 寇季一指背后的深宫,恼怒的道:“官家心中的杀意已经控制不住了,他眼中在喷火。我压了他足足两日,没让他动手杀人。 可是外面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一个劲的撩拨官家。 今日,官家得知有人在你门前卖女,只是看了我一眼。 就那么一眼,我就看出了官家心中的杀意彻底控制不住了。 我不让他杀人,我们就得反目。” 王曾听到这话,惊的浑身都在哆嗦。 寇季甩了甩衣袖,冷哼道:“他们不知死活,那我就只能放开官家,让官家好好的杀一通。 他们喜欢跟官家作对,那就应该做好承担官家怒火的准备。” 说完这话,寇季没有任何犹豫的丢下了王曾,往宫外走去。 王曾一脸惊恐的扑向了寇季,一把拽住寇季的衣袖,颤抖着道:“不能让官家杀人!” 寇季冷冷的道:“就那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的撩拨法,官家迟早得大开杀戒。我现在可以拦着官家,不让他杀人,帮他把胸膛里的火压下去。 但是当他胸膛里的火形成了燎原之势的时候,谁压得下去?” 王曾颤抖着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寇季说的对。 赵祯心里有火,就得赶尽泄了。 不然等火焰积攒到了燎原的势头的时候,那谁也控制不了。 寇季从王曾手里抽出了衣袖,迈步离开了皇宫。 王曾浑身哆嗦着,往赵祯所在的宫殿里冲了过去。 寇季出了宫门,就看到了满汴京城的百姓,就如同乞丐一般在街道上晃荡。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手里拿着破碗,就像是一群流民。 寇季冷冷的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当寇季过了金水桥,坐上自己的马车以后,立马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寇相出来了!” 有人高喊了一声。 百姓们群情激扬的蜂拥了过来,将寇季的马车围困了一个严严实实。 一个个嘴里喊着行行好,让寇季给他们一点吃的。 寇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冷冷的扫所有人一眼,“造谣生事,论罪当诛!我不管你们背后是谁在教唆,赶紧给我滚!” 说完这话,寇季见所有人不为所动,就冷冷的补充了一句,“你们别忘了,我是马上下来的相爷。” “寇相何出此言,小人等人只是被朝廷的政令逼的活不下去了,所以才找寇相开恩,讨一口饭吃而已。 什么造谣生事,跟我们无关。” “……” 有人带头喊了一番,其他人瞬间七嘴八舌的喊了起来。 寇季冷声喊道:“我有御林卫护持,拦我车架,等同造反,尔等还不速速让路?” “小人等人只是想求寇相恩典,赏一口饭吃,并没有阻拦寇相车架。” “……” 人群中虽然有人这么喊,但不见人群让开,反而越簇拥越多。 寇季冷冷的看着他们,“我若是杀一两人,你们恐怕会群情激扬,将我的马车掀翻,说不定还会痛殴一番,将我致死,对不对?” 没人回答寇季的问题,只是围着寇季的马车一个劲的讨饭吃。 寇季深吸了好几口气,敲了敲车厢。 负责护送寇季的御林卫头领出现在了寇季马车边上。 寇季淡淡的吩咐,“去禀报官家,就说我寇季请调三十三支响箭!” 此话一出,不仅御林卫头领脸色变了,周遭围困的人群脸色也变了。 别的地方的人或许不知道三十三支响箭是什么意思。 但是汴京城的人却知道。 三十三支响箭,是兵制革新以后,紧急调动城外两支禁军入京的调令。 十一支响箭落地,在京兵马全员戒备。 二十二支响箭落地,五城兵马司封城,禁军赶赴汴京城城内。 三十三支响箭落地,十万禁军必须抵达皇城。 御林卫头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寇季道:“寇相……” 寇季不容拒绝的道:“去!” 御林卫头领咬了咬牙,吩咐其他兄弟们守好寇季,他策马入了宫。 围绕在寇季马车周边的百姓有些慌乱。 有人见此,在中间叫喊。 “太宗和先帝可是说过不许朝中大臣在汴京城纵兵行凶的,他只是在吓唬我们!” “对,扛住了大家就有饭吃,扛不住了大家以后都没饭吃!” “……” 寇季目光十分准确的看到了那几个在人群中蛊惑的人。 御林卫也看到了。 “寇相……” 御林卫想问寇季要不要抓人。 但寇季抬手给制止了。 “愚蠢行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御林卫闻言,心中充满了寒意。 百姓们不知道寇季的狠辣。 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的。 百姓们看着寇季在大宋活的像是个大善人,但却不知道寇季出了大宋,那就是活阎罗。 寇季放下了马车帘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愿意将刀兵放在大宋百姓身上。 他现在若是退一步,大家自然相安无事。 但他若退了,得益的只有官员和豪门大户。 百姓们得不到半点好处,官员们也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退了。 随后再推行其他政令,别人也会用相同的法子逼迫他。 到最后,他终将一事无成。 大宋也会保持现状,继续糜烂下去。 所以他不能退。 也没办法向百姓解释。 因为人群中的祸害不会让他开口,也不会让百姓信他的。 更重要的是,此处聚集的百姓,恐怕都是依附在背后教唆之人门下的。 也就是说,即便他解释了,百姓们信了,也不会退。 因为他们背后之人不开口,他们就没办法退。 朝廷针对他们制定出的惠民政策,还遥遥无期。 而他们明日、后日、大后日的口粮,却在人家手里握着。 御林卫头领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来以后只是冲着寇季拱了拱手,没有言语。 “嗖!” 一声响亮的哨子声从皇城上响起。 哨子声十分尖锐,传的很远,传遍了汴京城,也传到了天武和捧日两军屯驻的大营。 汴京城内所有人,同时看向了皇宫方向。 许多人脸上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是谁?官家还是寇季?” “官家的话还好,寇阎王的话,那就要出大事,快派人出去速速打探。” “……” 许多官宦人家、豪门大户,纷纷派遣了管事的出去打探。 当皇城上十一声响箭落地以后。 管事们已经将消息带回了各家府邸。 “是寇相!” “妈呀!居然是那个寇阎王,快快快,将府上的人都叫回来,顺便告诉夫人,立刻将府上的生意都盘出去,一个也不能留。” “……” 如此一幕,在汴京城各处上演着。 皇宫门口。 堵着寇季的百姓瞬间散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有跟脚的,还有一些被蛊惑的热血冲头的。 寇季就那么平静的坐在马车里,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一队御前卫从金水桥冲了出来,手里捧着圣旨。 寇季吩咐人将他们拦下。 “寇相,官家有差事交给卑职等人,还请寇相不要为难卑职等人。” 寇季盯着捧着圣旨的御前卫,淡淡的道:“圣旨交给我,顺便去禀告官家,让官家将名单一并交给我。” 奉旨的御前卫一脸为难。 寇季瞥着他道:“放心,官家不会怪罪你的。终究是要杀人的,我帮官家杀,比官家直接杀要好。” 奉旨的御前卫迟疑再三,咬咬牙道:“卑职去面见官家,请官家圣裁!” 寇季点了点头。 说话的时间,一刻钟过去了。 又是十一支响箭升空。 汴京城外四面八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汴京城内,杨文广、陈尧咨等人跨着马,带着部曲,匆匆赶到了金水桥边。 站在寇季面前的百姓,瞬间一哄而散,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百多人。 杨文广和陈尧咨到了以后,瞬间吩咐部曲,将那一百多人团团围困。 “噗通!” 有人当场吓的跪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呐喊,“寇相爷饶命啊!” 一时间,被围困的人一个一个的跪到地上求饶。 最终只剩下了三十多人颤颤巍巍的站着。 寇季没有道理他们。 杨文广和陈尧咨一左一右守在寇季马车边上,也没有言语。 奉旨的御前卫策马奔出了宫,双手将一份名单递到了寇季手里。 王曾跌跌撞撞的从皇宫里跑了出来,跑到了寇季马车边上以后,就看到了寇季马车前跪了一地的人。 王曾攀着寇季的马车,瞪着泛红的双眼,颤声道:“能不能不动兵马?” 寇季淡淡的道:“令箭已经发出去了,难道有收回来的道理?我是韩王,不是周幽王,我不能烽火戏诸侯。” 王曾打着哆嗦道:“百姓们似乎已经散了。” 寇季平静的道:“军令如山!” 王曾痛苦的咬着牙,哀求道:“那些求饶的能不能给一条生路!” 寇季皱起了眉头。 王曾握着拳头,咬着牙,颤抖着,低声嘶吼道:“老夫给你跪下了……” 说完这话,王曾就要往地上跪。 毅然决然。 寇季差点窜起来,多亏了陈尧咨一把拽住了王曾的衣领,没让王曾跪下去。 寇季眼看着王曾已经落泪,他长叹一声,喊道:“罢了罢了,举家发配吧!” 王曾咬着嘴唇,一个劲的冲着寇季作揖。 寇季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明明是一伙儿贼臣借着百姓为祸,却把一个忠良逼到了这个份上。 这些贼臣真是该死。 “嗖!” 第二十三声响箭声响起。 汴京城四门洞开。 马蹄如同鼓槌,敲击着地面,轰隆隆的冲进了汴京城。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汴京城宛若一座空城。 汴京城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房子里瑟瑟发抖,透过门缝,眼看着那钢铁丛林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浑身汗如雨下。 汴京城所有人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紧紧的握住。 随着时间推移,越捏越紧,让人喘不过气。 第三十三声响箭落地。 十万虎贲之士齐聚在了皇城门口。 寇季掀开了马车帘子,站在了马车车辕上,淡淡的望向了天武军和捧日军的将士。 天武军和捧日军大将军,齐齐抱拳向寇季施礼。 背后的十万将士,齐齐弯下了腰。 寇季马车前的那些百姓,被吓的屎尿齐出,一个瘫倒在地上,惊恐的瞪着眼。 “封城!” 寇季淡淡的说了一句。 杨文广和陈尧咨齐齐高喊。 “封城!!!” “喏!” 十万将士齐吼,震耳欲聋。 皇城里的赵祯听到了十万将士齐吼,心头的怒火消散了大半,咧着嘴笑了,笑的前所未有的畅快。 汴京城里那些背地里教唆者百姓闹事的官员、豪门大户的主事,被这一声呐喊,吓死了足足有十人之多。 寇季面对十万将士,微微拂袖。 十万将士躬身施礼以后,快速的以百人为单位,冲向了汴京城各处。 最后留在原地的,只有三千将士。 寇季指了指那些瘫在地上,屎尿齐出的人,淡淡的道:“开刀!” 两百御林卫奔出,将早已盯上的三十多人束缚在地。 寇季一甩袖子,入了马车。 御林卫举刀,将三十多人斩首。 鲜血喷涌,染红了周遭所有人。 疯魔般的怪吼声,瞬间响彻在金水桥边。 寇季翻阅着赵祯给的名单,淡淡的对坐在车辕上的马夫吩咐,“去大理寺议狱司司直钱平直府邸……” “驾!” 马夫驱车前行,在空无人烟的大道上一路东行。 单看马车,有些孤单。 但配上三千铁甲随行,两百金甲,威风凛凛。 这一幕没人能忘。 任何一个躲在房屋里透着门缝往外看的人,看到那一辆马车,心里都会有彷徨、恐惧、胆怯,以及一丝丝的敬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4章 为什么如此反常? 往日的汴京城繁华、喧嚣,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但今日的汴京城显得格外的平静。 除了马车徐徐前进的吱呀声,以及铁甲碰撞的金铁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官员们在汴京城掀起的这场闹剧,还没有彻底发挥出它的威能,就被寇季以雷霆之势镇压。 马车徐徐向前,到了大理寺议狱司司直钱平直的府邸上。 府邸不大,占地约有五亩地左右,门口守着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拴马桩在门口扎了一排。 府邸的大门紧闭着,唯有那不安分的杏树,伸长了臂膀,跃出强外,迎风飘摇。 府邸上有人趴在门缝里观察外面的动向,看到了寇季的马车和三千两百甲士止步在府邸门口,吓了瘫坐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大门后传出。 “抓人!” 寇季淡淡的吩咐了一声,身后的虎贲之士一拥而上。 他们粗暴的撞开了大理寺议狱司司直钱平直的府邸,在一声声惨叫和嗷嚎声中,冲了进去。 惨叫声、哀嚎声、喝骂声、哭泣声,瞬间充斥了整座府邸。 两刻钟以后,将士们押解着大理寺议狱司司直钱平直,以及他府邸上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出现在了府外。 除了那些仍旧在嚎啕大哭的幼童以外,剩下的人早已在将士们的折腾下,闭上了嘴,一个个披头散发的跪服在地上瑟瑟发抖。 “求寇相绕下官一命!” 钱平直被抓出了府邸以后,惊恐大喊着,想向寇季讨饶,但还没冲到寇季马车边上,就被护卫在马车边上的杨府部曲一脚踹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止住身形。 一口黑血顺势就喷了出来。 寇季掀开了马车帘子,瞥了一眼这个熬了二十多年才熬到京官位置上的中年,不咸不淡的低语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非要趴在官家头上胡作非,就要做好承担官家怒火的准备。” “寇相……” “封口!” “……” 钱平直的嘴里被塞进去了一块腥臭的黑布,扔进了钱府的人群中。 御林卫头领拿出了一卷文书,当众展开,细细的宣读了钱平直桩桩件件罪行,也宣读了赵祯对钱平直的裁决。 “女眷一律充入教坊司,男丁杀无赦……” 当御林卫头领喊出这句话以后,钱府上下所有人面若死灰。 有人想大声呼救,只是还没开口就被身边的将士们一脚踹的闭上了嘴。 寇季带着将士们,带着钱府上下所有人,赶往了下一处。 距离钱府不远处的是礼部主客司员外郎程雍的府邸。 寇季路过程雍府邸的时候,程府大门洞开着,程雍站在门口,浑身流着汗,躬身站着。 寇季掀开了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程雍,程雍打了一个哆嗦。 “你得谢谢你的第三房妾室,若不是她三番五次劝解你,让你只守钱财,不欺官家,你全家都得死。 宦海沉浮十几年了,居然不如一个妇道人家看的明白。 你也算是蠢的可以,罚你一年俸禄,家中所有铺面充公,你可有异议?” “下官多谢官家不杀之恩……” 程雍颤颤巍巍的应答了一声。 寇季点点头,不在多言,放下了马车帘子,吩咐马夫继续前行。 程雍一直躬身将寇季送到了街道尽头,噗通一声瘫倒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侵透了。 “老爷……” 老管家快速的跑到了程雍身边,想扶起程雍,却被程雍抬手阻拦,心有余悸的道:“去,告诉府上所有人,从今往后,三娘子就是府上的大娘子。 府上的事情她说了算,谁敢不从,棍棒伺候。” “那大娘子……” “让她收拾收拾回娘家吧。回头老夫会派人送和离书过去……若不是她逼着老夫为她兄弟张目,老夫何至于此?” “老爷……” “老夫已经掉了一层皮了!留着那个祸害,老夫迟早得赔上性命!” “喏!” “……” 寇季率领着将士们依照赵祯给的名单一家一家的拜访,有人如钱平直,瞬间沦为了阶下囚,有人如程雍,被罚没了所有家财。 寇季在汴京城里晃荡了一夜,才将名单上所有的人拜访完。 有六千多人被捉拿,其中四千七百多仆人,被当场发配。 八百多女眷被充入了教坊司,四百多大小官员以及其家中的男丁被押解到了刑场。 旭日东升的时候,寇季邀请了汴京城所有官员到刑场观刑。 “斩!” 寇季一声令下,四百多大小官员以及其家中的男丁被斩首。 鲜血染红了刑场,观刑的官员一个比一个惊恐。 牛鬼蛇神们被处理干净以后。 禁军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汴京城。 汴京城却没有恢复往日的繁华。 街道上除了巡街的捕卒以外,就只有各个官员府邸上的管事在奔走。 他们在快速的兜售着府上的产业。 他们害怕过了今日凌晨,刚刚退出汴京城的禁军会再次入京。 赵祯通过寇季,展示出了他杀人的决心。 没有人再敢奢望赵祯定下的三日期限会出现变数。 寇季杀完了人以后,并没有离开,一直在刑场内坐着。 有人询问寇季为何待在刑场不走,寇季就淡淡的说了一句,也许明日还得杀。 此话传出去以后,着实将所有人吓的不轻。 官员们兜售产业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杨文广不知不觉的从寇季眼前一晃而过。 没过多久又从寇季眼前晃了过去。 寇季放下了手里捏着的令签,瞥了杨文广一眼,“行了,别转了,有事就说。” 杨文广闻言,赶忙停下脚步,对寇季道:“寇相啊,兄弟们都等着您救命呢。眼看着第三天就要过去了。我总不能带着将士们去残杀兄弟们吧?” 寇季沉吟了一下。 杨文广赶忙道:“您之前可是答应了给兄弟们一条活路的,兄弟们是相信你,所以什么也没有做。”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派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速速分家,将家里的生意都丢给无官无爵的分家,然后再去开封府写好户书,将此事钉在铁板上。” 杨文广先是一愣,然后惊叫道:“如此简单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 寇季瞥了杨文广一眼,幽幽的道:“办法是简单,可朝廷认可不认可,是你说了算的吗?” 杨文广脸色一苦。 寇季说的没错,分家也是一个办法。 只是此举朝廷认可不认可,那是赵祯和寇季说了算。 他们两个认,那分家就算是一个办法。 他们两个不认,那分家以后,一样得死。 如此简单的办法,武臣想不到,但文臣一定能想到。 但文臣们为何不用,反而采用了相对极端的方式逼迫赵祯服软? 就是因为文臣们清楚,分家算不算,他们说了不算。 赵祯只是下达了一道官员不得从商的铁律,但并没有定下具体细则。 所以在细节方面,只有赵祯和寇季说了算。 所以他们不敢赌。 寇季见杨文广还愣在那儿,便不咸不淡的提醒了杨文广一句,“时间可不早了……” 杨文广闻言,回过了神,立马派人去各家府邸传话。 武臣们得到了杨文广的传话以后,快速的动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将府上所有的生意一股脑的塞到了兄弟、或者儿子名下,然后将他们踢出了府邸,另立门户。 并且特地跑到了开封府,另立了籍册,彻底将此事钉死。 文武官员忙忙碌碌折腾了一天一夜。 一晃,三日已过。 有四个官员,产业过于庞大,没处理完,被御林卫捉拿到了刑场,在寇季监斩下,去了阎王殿。 随着第四天悄然而过,文武官员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是汴京城商业巨大的变动,导致了汴京城的商业陷入到了一个萧条的窘境。 杀戮的气息没有消散干净,街道上行人十分稀少。 有近六成的商铺紧闭着门户。 一份邸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各家各户门口。 一个个陌生的商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汴京城内。 那些被抄没入国库的商铺,一家一家的打开了门户。 汴京城再萧条了五日以后,再次恢复了繁荣。 一个个带着皂角帽的小吏在汴京城各家商户中穿行着,一个名叫税务司的衙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百姓们在家中少年的宣读下,知道了邸报的内容以后,一个个放下了心,打开了门户,走上了街头。 百姓们原以为,经历过一次动荡,汴京城会元气大伤。 可当百姓们出现在街道上以后,才发现。 一切依旧如常,甚至比以前更好。 坊间的各种苛捐杂税不见了,追着小商小贩们四处奔波的恶仆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带着皂角帽的小吏。 小吏们到了小商小贩们面前,根据小商小贩们所处的位置,定下了商税,放下了税票,拿了钱就走。 小商小贩们拿到了税票,有些惶恐,以为朝廷有多派遣了一个压榨他们的恶吏。 可当他们做了一天生意,也不见平日里那些收税的恶仆,以及搜刮他们的青皮混混出现以后,他们就彻底放下了心。 朝廷虽然没有名言,可他们却清楚的感受到,朝廷已经拿回了商税税收权。 以后那些借着收取商税剥削他们的恶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们只要缴纳了朝廷的商税,就能放心的做生意。 小商小贩们在欢呼,在呐喊。 百姓们也被带动的起来。 唯有那些大商户,一个个满脸愁容。 当一个个带着皂角帽的小吏们进入到他们的铺子里,亮出了身份要求查帐,并且宣布了朝廷新定下的十三税一的规矩,以及朝廷收税的新规矩以后,大商户们就哀嚎一片。 大商户们都清楚,以后想偷税漏税太难了。 十三税一的新税律,会抽走他们一大笔丰厚的利润。 当然了,也有人欢呼。 比如那些纯粹的商人。 因为收税的小吏明确的告诉了他们,只要他们依照规矩缴税,以后没人会为难他们做生意,他们也不用再向任何人托关系、送礼。 还有一些人则无动于衷。 就是那些从各家被朝廷抄没的商铺里走出来的掌柜。 他们是寇、李、高等几家退下来的管事。 如今重新出山,就是为了帮朝廷稳定市场,也在为自己赚取一份家业。 朝廷给他们定下了规矩很简单,铺面、货物,全部折合成钱,他们只需要在二十年之内,缴清铺面和货物折合成的钱财,并且付出一定高额的利息,二十年后,铺子里的一切都归他们。 他们和朝廷定下了契约,契约上还写明,越早还完钱,利息越少。 他们稍微盘算了一下,看到了立面有利可图,果断的跟朝廷订立了契约。 朝廷新立的十三税一的税律虽然高了,他们不怎么喜欢。 但他们也不会反对。 因为他们目前为止还是朝廷的人,等他们还清了欠款以后,他们才能脱离朝廷,成为一个拥有一桩生意的纯粹的商人。 有冲劲的人,为了尽早还清欠款,卖力的叫卖。 没冲劲的人也在他们的带动下,叫卖了起来。 汴京城一时间居然比以前还热闹了几分。 文武官员们看着突然变了一个模样的汴京城,仰天长叹。 寇季和赵祯脸上却多了一些笑意。 资事堂内。 赵祯手里扬着一份文书道:“范仲淹刚刚派人送来的文书,税务司今天短短一天,就为朝廷收取了近两万贯税钱。 往后恐怕会更多。 一年下来,就有近七百万贯税钱。 要知道朝廷每年的商税总额也不过在九百万到一千两百万贯左右徘徊。 每年汴京城商税收税权的扑卖,在七十万贯左右。 前人定下的规矩真是愚蠢至极,白白的将如此大一笔营收,便宜了恶人。” 说到此处,赵祯脸上的笑容又是一僵,他咬牙切齿的道:“那些乱臣贼子,明知道商税能为朝廷敛财,却一个个装聋作哑,背地里一个劲的往自己府上敛财,简直是该死。 仅仅一个汴京城,每一岁就能为朝廷贡献七百万贯税钱,其他各地加起来,恐怕会达到一个庞大的数字。 朕以前为了给国库省钱,羊肉汤都舍不得喝。 朕以为是皇家耗费了民间的民脂民膏,导致国库空虚。 如今看来,皇家的花费不过九牛一毛,真正的大头全被他们吞了。” 寇季沉吟着没有说话。 赵祯放下了文书,看向了寇季,问道:“四哥在想什么?” 寇季坦言道:“如今汴京城的算是彻底的安定了下去,但是其他各地的商业动荡才刚刚开始。 官家应该派人小心盯着才好。” 赵祯点头道:“朕为了收拾汴京城的这些乱臣贼子,压着不让邸报早早出现,也没有让税务司的人急于浮出水面。 民间就不会如此,朕已经让人在传达朕的铁律的时候,顺势将邸报发给了百姓,也让税务司的人早早的出现在了人前。 相信民间不会闹出汴京城这么大的动静。” 寇季沉吟道:“民间一些人为了钱财,会干出许多愚不可及的事情,官家不得不防。” 赵祯点着头道:“朕已经吩咐了武德司的人盯着,也吩咐了各地方兵马随时准备出动。只要有人敢闹事,朕就让他们知道知道朝廷的厉害。”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赵祯看着寇季笑道:“四哥调遣兵马入京,吓汴京城里人人拜服,如今民间有人传唱,说四哥是我大宋第一虎臣。” 寇季淡然笑道:“我大宋上下的官员过于柔软,需要添一些威风。” 赵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对赵祯道:“王公真的要乞骸骨?” 赵祯闻言,脸上也没了笑意,略微长叹了一声,道:“王曾心意已决,他递上来三本折子,朕全部打回。 可他还是没有停歇。 朕派遣了陈琳去王府探望,陈琳说王曾状态不好。 朕过些日子会去王府亲自探望。 四哥先朕走一趟,看看王曾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辞别了赵祯,寇季出了宫,吩咐马夫驾着车赶往了王府。 王府看着有些暮气,似乎是被王曾的心情所感染,府中上下没有笑脸。 寇季到了王府,派人通禀了一声。 王曾的继子王绎匆匆赶来门口恭迎。 王曾有三任妻子,为其诞下了四子三女,但不是夭折就是早亡。 王绎是王曾的弟弟王暤之子。 在王曾儿女夭折、早亡以后,过继到了王曾名下。 寇季在大宋待的越久,就越觉得赵恒不是一个好皇帝。 他自己嗑药弄的子嗣难昌也就算了,还让他亲近的忠臣陪着他一起嗑药,导致这些忠臣也子嗣难昌,像是寇准、王曾,直接绝嗣。 丁谓的子嗣倒是昌盛。 所以寇季怀疑,丁谓可能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赵恒丹药里的问题。 赵恒赐了他无数丹药,估计他从没吃过。 不然没办法解释像是寇准、王曾这种近臣都绝嗣了,丁谓却子嗣昌盛。 大宋最早服丹导致绝嗣的名人是薛居正,而非赵恒。 明明有薛居正这个例子在前,赵恒却还要服丹,以至于差点绝嗣。 所以史书上赵祯绝嗣,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爹。 赵恒害人害己,还被供奉在太庙里,受万人参拜。 寇季觉得他真不配。 寇季在王绎的引领下入了王府,在王府后院闻到了浓浓的汤药味。 王曾老妻坐在后院门口一脸愁容。 见到了寇季,脸上的愁容更浓。 寇季对王曾老妻一礼,王曾老妻叹息了一声,吩咐王绎带着寇季入了后院。 一入后院,到了王曾卧房所在的院子,寇季就明白王曾老妻见到他以后为何会满脸愁容。 王曾在骂人,只是中气有些不足。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寇季在王曾喝骂声中入了王曾卧房,王曾看到了寇季,不等寇季开口,就扬着手里的邸报,恼怒的喊道:“有这东西,为何不早拿出来,害的那么多人白白丧命?”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不让……” 王曾瞪眼道:“你是宰执,不能什么事情都由着官家性子来。官家要为祸天下,难道你也眼睁睁的看着。” 寇季摇头道:“官家不会……” 王曾破口大骂,“官家不会,后世继任者难道也不会?官家是明君不假,可谁也不能保证赵氏出来的每一任官家都是明君! 你如此放纵官家,以后若是出了昏君为祸,那将是天大的灾难。” 寇季疑问道:“所以你们文臣一直在不断的压制皇权,就是为了避免有昏君出世,为祸天下?” 王曾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而是恶狠狠的道:“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自己做的永远都是对的。” 寇季直言道:“你们若是将国家弄的蒸蒸日上,顺便压制一下皇权,我能理解。可你们几乎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压制皇权上了,对其他的几乎都不管不顾。 朝中甚至形成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风气。 如此情形下,皇权是被你们压制了,可国家并没有得到任何益处。 百姓们越过越穷。 最终得益的只有你们这群人。 你们的目的或许是好的,可最终的结果却跟你们的目的背道而驰。 你们最终成了国家的蛀虫,成了国家最大的祸害。 从你在辽阳府见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为了反对而反对的人。 你虽然跟我说要支持我和官家。 但你却一直在我和官家要做事的时候跳出来阻止,又或者设下障碍。 如此行径,对国家有何益处? 对你又有何益处? 仅仅是为了让我和官家少杀一些人? 可你看到了,就算你出手阻拦,该死的人一样会死,我和官家都不会手段,你也救不了他们的命。 你不要告诉我你王曾有一副菩萨心肠。 你王曾提起刀子杀人的时候,比我和官家不逞多让。 当初官家让你去清查天下常平仓的时候,你可杀了不少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5章 雷霆扫穴? 寇季一席话说完,王曾脸色十分难看,他咬着牙道:“老夫承认,老夫等人加起来,也不如你……” 说完此话,王曾也不再隐瞒,他恶狠狠的道:“但皇权必须约束,若是不约束,让皇帝由着性子治理江山,迟早会涂炭生灵。 老夫知道你心里对汉武帝刘彻那一套王霸之术非常推崇。 刘彻是将大汉推上了顶峰,可民间百姓并没有因此富裕起来。 所以汉因强而亡。” 寇季质疑道:“可你们分走了一部分皇权,却也没有让百姓富裕起来。你们只是让自己富裕起来了。你们只是从皇帝手里拿走了权力,然后将皇帝压榨百姓,变成了你们压榨百姓。 所造成的后果远比皇帝压榨百姓要大,从而也导致了民间造反者频出。 更可悲的是,你们做错了事情,还不知道悔改,只是想尽办法维持着大宋这一条破船摇摇晃晃的前行。” 王曾听完了寇季一席话,脸色更加难看。 王曾咬着牙道:“老夫跟他们不一样。”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你是跟他们不一样,可像你这样的官员,朝野上下又有几人?你若是政事堂以外的官员,你做好了自己的一切,坐看江山败亡,坐看蛀虫们疯狂的啃食大宋。 也无可厚非。 可你是政事堂的相爷,你有责任扭转大宋现在的局面。 你推卸不了。” 王曾有些气虚的道:“老夫在做……” 寇季反问道:“在做什么?好言相劝吗?告诉那些吃惯了人肉喝惯了人血的士大夫,让他们改吃素,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 你又不是什么稚子,你应该清楚,你帮他们吃肉喝血,他们就听你的,你一旦违背了他们的意愿,他们就会和你反目成仇。 官家仅仅不让他们从商,他们就掀起了如此大的一场变局,差点让汴京城出现了叛乱。 你若是不让他们吃肉喝血,你信不信他们会生吞了你? 我知道你老倌心怀家国天下,不愿意看到杀戮过甚。 但你也应该明白,什么叫做重症要下猛药。 现在,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些,因为就算你以死相逼,也改变不了我和官家的意志。 该杀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该活的人,一个也不会死。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老倌为何在辽阳府见过我以后,就经常跳出来为难我?” 王曾痛苦的闭上眼,咬着牙道:“你和官家没有敬畏……” 寇季没有言语,盯着王曾。 王曾再次开口,“你和官家对人命没有敬畏,必须约束。你们本来就手握着天下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若是不加以约束,让你们放开了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寇季皱眉道:“我不是一个嗜杀的人……” 王曾猛然睁开眼,瞪着寇季质问道:“老夫若是不阻止,金水桥门口那些被人教唆的百姓能活?” 寇季坦言道:“不能!” 王曾厉声道:“那你还说你不嗜杀?他们只是被人教唆,罪不至死。” 寇季皱着眉头没有言语。 王曾喋喋不休的道:“官家是龙,行云布雨,降下雷霆之怒,那是他的权力。所以官家即便是嗜杀一些,老夫也能容忍。 但你身为宰执,不仅不约束官家,杀性反而比官家大,老夫就难以容忍。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 加上你寇季从旁协助,百万怕是都挡不住。 那些都是我大宋的百姓,不是域外的蛮夷。 我们可以对蛮夷兴王霸之术,甚至绝户灭族都在所不惜。 但是对于我们宋人,要始终保持一份仁慈。 罪不至死的就应当依照律法裁定,罪不容诛的也得仔细核查以后再行杀伐。” 寇季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你去刑部吧。以后我和官家尽量不动手杀人,要处置任何人,就交给刑部,由你仔细核查,依照国法论处。” 寇季虽然不怎么赞同王曾的话,但王曾的话确实触动到了他。 他和赵祯杀人确实不怎么留情。 一些有机会活的人,落在了他们手上,确实会死于非命。 他和赵祯为了震慑世人,下手确实够狠。 有王曾在一旁盯着也是好事。 他和赵祯杀人杀习惯了,也有人从旁提醒,免得他们二人杀出什么滔天大孽。 王曾听到了寇季的话,仰着头道:“老夫已经决定乞骸骨了……”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淡淡的道:“由得了你吗?” 王曾愤怒的道:“老夫难道还不能决定自己的去留?”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可以求去,但我和官家以后杀人的时候,会告诉世人,这是你的建议。” 王曾差点没被寇季这话给气吐血,“世人都知道老夫不是那种酷吏!” 寇季淡然道:“官家印了一千万份邸报,下发到各府、各县、各村。我觉得这是一个有益于大宋的产业。 所以简易官家设立一个书报铺子,将朝廷的时政、要闻,以邸报的行事传达给每一个百姓。 民间蒙学的第一批学子已经到了结业的时候了,以后我大宋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 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大宋所有人都会识字。 书报铺子发行的书报,每一个人都会看懂。 我每天让人在书报上面刊登一篇关于你劝解官家和我下杀手的文章。 你觉得效果会如何?” 王曾差点没被寇季气吐血,他吹胡子瞪眼的冲着寇季怒吼,“你!你!你无耻!” 寇季就像是没听到王曾的话,自顾自的继续道:“顺便将此事告诉那些想求名的老迂腐们,让他们乖乖做事,别乱蹦跶。 不然我就让他们名声丧尽。” 王曾气的从床上爬起来,冲着寇季大吼,“你要做权臣吗?!” 寇季淡然笑道:“没兴趣,等我将大宋扶上了正途,我就会离开汴京城,前往韩地治理我的封地。 我祖父位极人臣,果断抽身而去,因此超凡入圣。 我若是效仿我祖父,在位极人臣的时候抽身而去,我也能超凡入圣。 一门双圣,寇氏一门注定会被人世世代代敬仰下去。 我和我祖父也注定会被后世无穷的子孙奉上神坛,顶礼膜拜,经久不绝。 与此相比,权臣算个屁? 等我老了,坐在权臣的位置上,注定会被你们所有人针对,也会被你们所有人严防死守着。 我还不如抽身而去,站在局外,让你们所有人敬着我。 虽然手里没了权势,头上没了高官高爵。 但所有人见了我,都得躬身叫我一声老祖宗。 我都成老祖宗了,让他们办点事情,他们总不会拒绝吧? 到时候我想干嘛就干嘛,远比当权臣有趣多了。” 王曾听完了寇季的一席话,心里是又惊又气。 他指着寇季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干脆将身子往床上一甩,假装昏死过去了。 一个想要跳出三界外的权臣,他拿人家一点脾气也没有。 寇季见此也不再多留,只是对王曾说了一句,“明天记得去吏部坐衙,吏部尚书回头会调任礼部,礼部尚书陈执中回头会调任到吏部出任左侍郎。” “老夫才不会做你门下走狗!” “等书报出来了,第一篇就写上《王公奏请改立商律论》……” “老夫要去韩地找寇准理论!!” “哈哈哈……” “……” 寇季大笑着离开了王府,吩咐马夫驱车回了竹院。 一回到竹院,发现几个学生都在。 一个个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寇季一边带着他们往书房走,一边淡然问道:“怎么?我脸上有花?” 赵润有些激动的道:“先生,您前两天太威风了,一人镇一城,吓的满城的人瑟瑟发抖。” 寇季失笑道:“我有什么威风,都是借助将士们的威风而已。若是没有将士们助威,汴京城里没人怕我。” 赵润立马反驳道:“才不是呢……我母后说了,汴京城里能有如此威风者,就您和我父皇。我母后还说了,从我大宋立国至今,有如此威风的大臣,只有您。 即便是昔日权倾朝野的赵普,比您也差之甚远。” 寇季笑着摇头道:“胡说八道……” 赵润倔强的道:“我觉得我母后说的没错。” 寇季没有搭理赵润,而是看向了王安石和曾巩。 王安石和曾巩一脸正色的盯着他,眼中充满了敬重。 寇季笑着道:“有没有生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觉?” 王安石毫不客气的道:“有!” 曾巩十分谦逊的道:“不敢想!” 寇季哈哈大笑,“无论是你们敢想,还是不敢想,都不要想。我这么做,全赖官家的信任。 你们要是学我,会死的很惨。” 王安石认真的道:“我觉得是先生的功劳摆在那儿,没人敢不敬。” 曾巩深以为然的点头。 寇季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言,领着他们到了书房,给他们布置了课业以后,让他们去学习。 寇季自己坐在书房里,琢磨起了商律,同时关注起了汴京城外的动向。 大宋以前的商律十分简单,且大多数都显得模棱两可,里面能钻的空子多的吓人。 寇季和赵祯与其说是修订商律,不如说是再造商律。 寇季自己在府上研究了些时日,又去政事堂和户部的官员,以及已经暴露出的税务司的司使范仲淹研究了多日。 最终开始起草起了新的商律。 值得一提的是,王曾虽然嘴硬,但最终还是乖乖的跑到了吏部去出任吏部尚书。 他的参知政事的职位仍旧被保留着,但他却再也没有到过政事堂,政事堂成了寇季一人的一言堂。 随着寇季起草起了商律,汴京城的动荡终于归于了平静。 除了一部分官员被斩,朝堂彻底沦为了赵祯和寇季二人说话的地方外,并没有其他变化。 如今满朝文武都夹着尾巴做人,寇季和赵祯说的话,无人不应。 汴京城是平静了。 可地方上的动荡才刚刚开始。 随着赵祯的铁律不断的向地方上扩散,地方上的官员和豪门大户毅然决然的奋起反抗。 他们根本不在乎反抗赵祯的后果。 因为以前的种种经验表明,只要他们团结一心反抗朝廷,最终服软的就是朝廷。 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明确的意识到现如今的朝廷,已经跟以前大大的不同。 现如今的朝廷不会跟他们妥协。 他们想借着谣言煽动百姓闹事。 这是他们惯用的把戏。 百姓们经常会因为他们放出去的谣言,帮他们做许多事情。 比如聚众闹事、暴起伤人、亦或者造反。 他们知道了朝廷政令以后,快速的放出去了谣言。 只是谣言还没有传遍地方上,就迅速的被掐死。 一张张的邸报出现在了各家各户手里,通过他们家中识字的蒙童的嘴,他们轻易的知道了邸报的内容。 百姓们在得知了官家要对付那些吃人喝血的官员以后,拍手称快之余,果断的站在了一旁,兴致勃勃的看起了官员们被朝廷惩治的大戏。 无论官员和官员背后豪门大户如何煽动,百姓们都没有闹过事。 最后官员们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集中了家里的仆人和佃户,又花钱雇佣了一帮子百姓,开始一起闹事。 然而,不等他们行凶。 地方兵马就风风火火的入了各个城池,快速的将他们驱散。 地方监察使被地方兵马和武德司的人逼迫着,将那些闹事的百姓背后的主谋缉拿归案。 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闹不成事,就只能用罢市相要挟。 他们以为他们罢市了,地方的商业就会陷入到瘫痪,其他各行业有也会受到巨大的影响,而陷入瘫痪。 但是他们失算了。 在他们罢市以后,一群红着眼静等着发财的商人,涌进了他们所在的城镇,代替了他们撑起了地方上的商业。 他们得到了朝廷的许诺,跟朝廷签订了契约。 他们已经从大权贵家里脱身而出。 如今正是大展拳脚给自己赚家业的时候,没有人会放弃这个抢占市场的大好机会,也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富家立户的机会。 地方上最先立其的就是粮行。 当那些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看到新起的粮行兜售着常平仓内的陈粮以后,他们就绝望了。 他们就算再富。也富不过朝廷。 他们就算是再能囤粮,也比不上朝廷的常平仓。 更别提在东南角的交趾府,每一个季度都会有大批的粮食运送到大宋。 蔡齐到了交趾以后,其他的政务都暂时放在了一边,先带着人将交趾已经开垦出的粮田种满。 然后一边继续开垦粮田,一边发展其他。 蔡齐到交趾已经小半年了,交趾了粮食割了一茬,第二茬也快熟了。 交趾粮产十分高。 但人口却十分少。 所以留足了交趾百姓日常用粮以后,蔡齐将剩余的粮食一口气全部发卖给了朝廷。 价格低的令人发指。 最关键的是,走水运,消耗低、运费也低。 所以交趾的粮食入了大宋以后,大宋的粮食前所未有的充裕。 寇季第一时间就让地方上将常平仓的陈粮倒了出来,囤进去了新粮。 地方上新开的粮行,拿着朝廷常平仓里的陈粮大肆兜售,彻底将地方上的粮价压下去了一半。 也彻底将那些官员和官员背后豪门大户想要造出粮荒,逼迫朝廷服软的心思给摧毁。 有道是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地方上百姓不会因为饿肚子而发愁,更不可能在重兵巡视下闹事。 所以百姓们过的很安逸。 盐是官营、粮食如今跟官营没区别、兵还在朝廷手里握着。 百姓们什么坏事也不会干。 地方上的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根本闹不出什么大的祸端。 偶尔有一些二愣子为了贪钱,被地方上的豪门大户教唆者杀人,引起动荡,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弹压下去。 豪门大户会被抄家,家里的人会被发配。 敢闹事和教唆别人闹事的豪门大户,一户一户的消失。 市场上的商业份额在不断的被侵占。 税务司的人走到了明面上,站在各家豪门大户门口瞧着门要查阅账目。 当三天时间一到,地方上兵马配合着武德司的人,严格的执行了赵祯的铁律。 地方上的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瞬间哀嚎一片。 朝廷借此轻轻松松的将税务司放到了明面上,没有引起任何反弹,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没人关注税务司。 百姓们因此获利,因为他们看到了往日欺辱、压榨他们的豪门大户一户户消失。 他们拿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田产,还花了一些钱从衙门里购买到了更多的田产。 地方上的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算是倒霉了。 幸好有不少地方上的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果断选择了服软,不然地方上的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得全军覆没。 此次动荡,唯一的坏处就是。 大宋的官员再次陷入到了不够用的状态。 政事堂里。 寇季捏着地方上奏上来的奏报,一脸感慨。 “朝廷有明文,官员不得从商。可从地方上递上来的奏报看,朝野上下的官员,有九成九的人背后在从商。 我大宋真正遵从此制的官员,居然不足一成。” “你是在讥讽老夫对此事视而不见吗?” 王曾坐在寇季对面,脸色十分难看。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奏报,直言道:“官商勾结,祸患无穷。官商一体,社稷必亡。你们这些所为的能臣、干吏,将大宋经营了这么多年,就经营出个这? 就这还好意思自吹自擂的说自己是什么能臣?” 王曾老脸一红,低声喝道:“老夫已经承认不如你了,你也不用再拿话羞辱老夫!” 寇季质问道:“那重症要下猛药这句话你可认?” 王曾咬着牙道:“老夫……认!” 寇季满意的点头道:“你认就好,那以后千万别在找我麻烦了。” 王曾瞪着眼没有言语。 寇季大大咧咧的坐在座椅上,问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王曾将一份文书放在了寇季面前,阴恻恻的道:“你这药下的太猛了,以至于地方上的官员被拿下了足足五成。 若不是老夫宽恕了其中一些人的罪过,恐怕会更多。 如今地方上的官员不够用,你说说,怎么办吧?”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将地方上那些罪不至死的犯官发配到边陲,将边陲上那些有政绩的官员换回来。 如今的朝廷,能者上,庸者下。 只要能帮朝廷安邦定国,出身可以不论。” 王曾皱着眉头道:“此举只能弥补一部分低级官员的缺失,却弥补不了中层官员和一些地方大吏。 此次被罢黜的知府足足有五人。 朝中官员被你杀了不少,如今各个衙门都缺人,根本没有外派的可能。 地方上也没有合理的人手补充。 你要扶韩琦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一府之尊,老夫也捏着鼻子认了。 可人还是不够。” 寇季思量着道:“将地方上的监察暂时扶正,弥补一下地方上的主官缺失。两府、三州、四县,设立三级巡查,弥补监察上的缺失。 如此一来,应该能挤出不少官员。” 王曾沉吟着道:“地方上监察不利,容易出现祸端。” 寇季道:“暂时让武德司的人涉入监察。” 王曾瞪起眼,“武德司一群走狗,怎么能涉入地方监察?那群人为了立功,什么事情都敢干,更没有底线。”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不准许他们涉入监察,他们就不监察了?”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道:“那能一样吗?他们居于幕后,就是一群走狗。我们随时随地可以打断他们的狗腿。 但是他们走到了台前,就是一群狼,随时随地能吃人。 一群没有底线的走狗大行其道,对我大宋危害十分大。” 寇季坦言道:“是急从权,等到朝廷不缺官员用了,就将他们赶回幕后。” 王曾沉声道:“怕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那群走狗耍起了阴险手段,什么事情都敢做。栽赃陷害、刺王杀驾,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一旦得势,你就是最危险的那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6章 有人造反?! 王曾这话没错,寇季如今权势惊人。 武德司的人想要彻底站到人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下寇季寇老虎,借着寇季立威,彻底成为一个站在台前的血性衙门。 王曾和寇季二人都是在宦海沉浮了多年的人,自然清楚权势是有多么吸引人。 一旦将武德司的人扶持到了台面上,让他们感受到了大权在握的快感,他们就绝对舍不得放下。 而他们想要站在台前,必须要做到让官家看到他们惊人的用处,也得震慑满朝文武,让所有想阻止他们的人闭嘴。 最简洁最快速的办法就是伪造寇季造反的罪证,借此搬倒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我在乎他们的威胁?” 王曾脸色彻底变了,他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苦涩,“你就行行好,别再折腾大宋了。” 王曾知道,寇季说的是实话。 寇季不在乎那些人诬陷他造反。 因为真到了那个份上,寇季不是杀一个尸山血海,就是真的造反。 具体怎么做,得看赵祯会不会相信那些人的诬陷。 赵祯若是不信,那武德司的人必死无疑。 赵祯若是信了,那他和寇季的兄弟情谊就会彻底消失。 没了情谊牵绊,寇季就真的敢反。 寇季若反,后果是大宋承受不起的。 寇季如今权势已经算是大的惊人了,却无人敢弹劾寇季有造反之心,就是因为没人能承担起那个后果。 无论赵祯相信与否,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寇季见王曾神情十分难看,就笑着道:“行了,不吓唬你了。武德司的人可以不用,就让巡查们多辛苦辛苦,多跑跑。 你仔细盯着就行。 虽然会有所疏漏,可在如今大肆杀伐的震慑下,地方官员也会乖乖的安稳一段日子。 在这段日子,我们可以徐徐补足地方上官员的缺陷。” 王曾叹了一口气,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王曾和寇季聊完了正事,王曾就出了政事堂。 刚到政事堂门口,就看到了陈琳匆匆的赶来了政事堂。 王曾看到了陈琳出现在政事堂,就意识到了可能发生了大事。 当即跟着陈琳再次进入到了政事堂。 “寇相,出大事了!” 陈琳进了政事堂,沉声道。 寇季见陈琳神情凝重,疑问道:“出了何事?” 陈琳沉声道:“应州知州,不服官家铁律,纠集了应州大户,私放了罪籍,领着罪籍们高举起反旗。 原本在寰州、云州等地安心劳作的罪籍,纷纷暴起,杀了他们的从主和当地官员以后,赶去应州投靠了应州知州。 如今应州知州正率领着叛军向古北口而去,准备冲出燕云,去辽地释放更多的罪籍。 燕云其他各地的罪籍如今也不安了起来。 一旦应州知州攻破了古北口,他们恐怕也会跟着起事。 消息是武德司的人传回来的,再过两日,八百里加急就会入京。” 王曾刚入门,听到了陈琳此话,脸色大变。 寇季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类的事情发生,他四平八稳的坐在哪儿,道:“原以为会是中原腹地的豪门大户跳出来造反,没想到他们这么怂,没一个人反。 到头来还不如一群罪籍有血性。” 陈琳苦着脸道:“寇相,现在是议论这个的时候吗?” 王曾忍不住开口道:“得速速派人平叛。” 寇季幽幽的道:“我在辽地杀的尸山血海,才过去了多久,这些人就忘记恐惧了。在禁军边上造反,还真是不自量力。” 寇季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吩咐道:“你回去奏请官家拿出兵印,让杨文广给镇守在古北口的王凯下令,速速领兵平叛。 同时派人拦下前来京中送战报的八百里加急。 让他们原路返回,不要引起地方上恐慌。 你再告知官家,我会去信给王凯,让他不必留手。” 王曾忍不住问道:“叛贼肆虐一府,一个王凯够吗?” 寇季冷笑道:“我大宋禁军有横扫天下之威,五万禁军,对上敌人二十万大军,也能一战。一群临时拼凑起的叛贼,还威胁不到他们。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古北口一观。 也可以顺便安抚一下百姓。” 王曾没有犹豫,果断点头道:“老夫去一趟……” 寇季收起了脸上的冷意,道:“既然你要去,那我就得去宫里跟官家说说此事。” 王曾点头道:“老夫这就去安顿好刑部的事情,然后回府打点行囊。” 说完这话,王曾果断离开了政事堂。 寇季和陈琳二人一起赶往了皇宫。 到了皇宫里,就看到赵祯正抱着自己的小儿子玩乐。 寇季入了宫殿,施礼以后,笑问道:“应州等地有叛军,官家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赵祯放下了小儿子,对寇季笑道:“四哥不是也不担心吗?” 寇季笑着道:“若是别的地方生乱,臣还会忧心一二。可是应州等地生乱,臣一点儿也不担心。” 赵祯吩咐陈琳将小儿子抱了出去,然后请寇季坐下,道:“应州所在的整个府,都围在长城和雄关之中。 里面的叛军从一开始就是瓮中之鳖。 更重要的是,南北两面都有禁军屯驻,朕不认为他们能突破禁军封锁。” 不得不承认,国家越强,帝王的威势和信心就越足。 若是在以前,有几州叛军肆虐。 皇帝立马会陷入到慌乱,朝野上下也会一片不安。 文武百贯会为此事讨论好长时间。 最终会抛出一边平叛,一边招降的策略。 可如今不同。 大宋有雄兵百万,每一个都是百战之士。 手里又有火器助威。 最关键的是,叛乱之地还在包围圈内。 根本不会对大宋产生大的动荡。 平灭起来相当容易。 所以赵祯和寇季连百官都不用召集,轻轻松松的就决定了平叛之策。 寇季把之前跟陈琳说的话给赵祯复述了一遍。 赵祯立马派人去召杨文广,同时吩咐杨文广带兵印入宫。 杨文广一到,赵祯立马起草的平叛的文书,用印以后,派人快马送出了皇宫。 就在快马赶去古北口的路上,古北口已经发生了兵事。 应州知州林文龙,在应州举旗造反以后,打着还罪籍一片青天、还豪门大户一个富贵的旗号,杀出了应州。 从者巨万。 其中一小部分是豪门大户的人,绝大多数是罪籍。 罪籍本就是马背上生长起来的人,心里藏有凶性,平日里被周遭的兵马压制着。 如今林文龙放开了他们,激发了他们的凶性。 一行人在应州各地烧杀抢掠,十分疯狂。 其他各州的罪籍也纷纷响应。 林文龙知道入大宋腹地逼死,所以领着叛军往古北口杀去,希望突破古北口,引动更多的罪籍造反,求一条活路。 裂土封国他不敢想。 因为他亲眼见证了寇季率领着大宋雄师,将一个庞大又强盛的大辽帝国捶到了灭亡。 他若裂土封国,寇季一到,恐怕顷刻间便叫他粉身碎骨。 林文龙虽然胆大妄为的造了反,但却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可以在寇季率领的雄师下裂土封王的地步。 他只想杀出古北口,引动更多的罪籍造反,然后祸乱整个辽东,报复一下朝廷,然后自己带着烧杀抢掠得来的财货出海、或者北上,去逃命。 在不愿意舍弃财货的情况下,林文龙选择了做一个亡命之徒。 林文龙率领着叛军杀出了应州,一路北上,过州过府,解放罪籍,杀官造反,烧杀抢掠。 等到他率领着人冲到了古北口以后,背后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在各地当奴仆的罪籍,还有一部分是挟裹的百姓。 林文龙和跟着林文龙造反的人,只占据一小部分。 没有任何纪律约束,也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二十万人汹涌着冲到了古北口。 古北口一段的长城上。 王凯身着重甲,迈步在长城城头上,看着那汹涌而来的叛军,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来冲击古北口,是觉得我王凯好欺负吗?” “大将军这是被人小瞧了。” 王凯回头瞪了一眼副将,喝斥道:“要你多嘴?” 副将嘿嘿一笑,也没有还嘴。 王凯盯着汹涌而来的叛军,冷哼了一声,“想冲过古北口,去辽地捣乱,也不怕崩了牙口。 本国公不是善类,狄国公也不是软柿子。 最重要的是,辽地可没有什么豪门大户。 没有你们作乱的土壤。” 副将赞同的点头笑道:“迁移到辽地的大多数都是贫苦的百姓,他们心地善良,所以对待罪籍极好。 罪籍们以前在辽国统治下,过的十分凄惨。 如今跟着我大宋百姓劳作,不仅能吃饱穿暖,还有屋舍可住,孩子们还能读书。 他们别提多舒服了,根本不可能作乱。 如今辽地,除了一些辽国残余的贵族还有作乱之心外,其他的罪籍更关系的是早早脱籍,早早的过上和我大宋百姓一样的日子。 谁有心思跟人作乱。” 王凯听到了副将的话,也笑了,“此前一个萧氏参与,躲在百姓中间图谋不轨。才将自己的心思崭露出来,就被其他的罪籍打断了腿,送到了户主家中。 林文龙若是引领着叛军出了古北口,恐怕面对的不是成千上万来助他们造反的罪籍。 而是成千上万想弄死他们,然后拿他们脑袋脱籍的饿狼。” 大宋罪籍脱籍,无外乎两条路。 一是家中孩子读书有成,帮他们脱籍。 二就是军功。 罪籍的孩子远远没有百姓的孩子灵性,读书的时候瓷实的像个木头。 气的罪籍们总是打孩子。 如今坐镇临橫府的张知白,都开始下令让各地百姓严格监督,不让罪籍们打孩子。 可见罪籍们多么希望孩子读书有成,带着他们脱籍。 罪籍们对大宋百姓户籍都望眼欲穿了。 一群叛军冲到他们眼前,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看此前兴庆府的旧事就知道了。 他们能凶残到让叛军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张知白和狄青估计都拦不住。 “虽然我很想看到罪籍们将叛军们生吞活剥的场面。可我不能放他们过关,不能让他们毁了我大宋在辽地刚刚建立起来的秩序。” 王凯一脸郑重的道。 副将在一旁笑嘻嘻的道:“公爷担心的是叛军破了关,自己被杀头吧?失关在我大宋可是重罪,要夷三族的。” 王凯对着副将就是一通猛踹。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老子的恩主都成文官之首了,你还不让老子文雅一回?非要戳穿老子?” 王凯以前还算是守礼,自从掌了大军,地位上去了以后,也变得豪迈了许多。 副将似乎被王凯踹惯了,一边躲一边发笑。 二人斗殴了许久以后,副将突然道:“公爷,叛军快冲到古北口了。再不部署兵马,恐怕要吹亏啊。” 王凯收回了脚,脸色一正,“传令,重炮上垛口,枪兵装弹,骑军披甲预备,听我号令行事!” 副将立马站直了身子,郑重的道:“喏!” 玩闹的时候他们二人没大没小,起了兵事以后,他们十分守规矩。 随着王凯的命令一层层传达下去。 古北口上下所有的将士进入到了戒备。 重炮被推到了垛口上,炮弹第一时间入膛。 枪兵挎着刀,扛着火枪,快速的在城头上形成了军阵。 关城内,骑兵披着铁甲,翻身上马,背着火枪,持着长刀,准备随时冲出关城。 虽然城外的叛军数量早已超过了他们许多倍。 但是关城上下,没有一个将士害怕。 他们此前在覆灭辽国的战场上,那一次面对的不是数量超过他们几倍的兵马。 如今大宋逐渐重视起了军功,凭借着军功封王封公的多不胜数。 惊天的富贵可以从马上得来,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闯。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宋四海无敌,举目望去,没有一个对手,军功难得,平叛或许是他们唯一能得到军功的机会。 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因为叛军数量大而胆怯。 他们反而担心叛军不经杀。 万一一鼓之下就投了。 那他们得哭死。 关城上下所有人都期盼着叛军英勇一点、持久一点,最好能跟他们血战一个三天三夜,让他们捞足了军功。 在古北口所有将士的期盼下。 林文龙率领着叛军冲到了古北口下。 王凯眼看着叛军往古北口城墙下冲,没有发声。 古北口上下的将士没有一个人心里有怨言。 他们反而对王凯充满了感激。 因为他们知道王凯将敌人放近了,就是为了拖住敌人,为他们博取军功创造有利的条件。 虽然要承担一些风险,但他们不在乎。 王凯一直等到叛军们汹涌的冲到了城下,抱着简陋的工程凿开始攻城的时候,才下达了军令。 “杀!” 一声令下。 军旗齐动,战鼓轰鸣。 火炮声在第一时间响起。 上百门火炮齐发,在叛军从中炸开了一朵朵血肉之花。 枪兵分成了三排,不断的装弹、不断的射击。 城外的叛军就像是割麦子一样的倒下。 那些罪籍们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在自己面前倒下,眼看着一条条人命从他们眼前流逝,眼看着他们拼尽了全力也攀不上古北口的雄关。 脑海里终于回忆起了被大宋雄师杀戮的恐惧。 叛军后军果断有人逃了。 其行事之果决,让人目瞪口呆。 林文龙骑着马,带着他自己挑选的督战队,疯狂的杀伐着那些叛逃的罪籍,可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杀不完。 甚至有一些督战队的人,还被罪籍拽下了马群殴致死。 战争从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叛军在尝试着攻打了一次古北口以后,果断要逃。 王凯很生气,气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老子知道你们是乌合之众,可他娘也太不经打了吧?老子才刚活动了一下,你们就给老子跑了。” 副将眼看着王凯在哪儿骂娘,脸上也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副将很赞同王凯的说法,因为关城下的这群叛军,是他入伍以来,见过的最不堪的叛军。 比之前大宋覆灭辽国的时候,那些冲击长城的流民还不如。 “老子真想冲出去把他们全宰了。” 王凯怒吼着。 副将赶忙道:“公爷,您可别做傻事。咱们可是禁军,无枢密院调令,不得擅自离开驻地。” 王凯指着城外的叛军,冲着副将大喊道:“现在有战事,老子可以便宜行事。” 副将哭笑不得的道:“依照军规,您只能调动三千兵马。” 王凯起的直踹墙。 他有信心派遣三千兵马去冲阵,但他却不好去冒险。 因为敌人若是用诱敌之计,他派遣出去的兵马肯定会有大的折损。 他不愿意拿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将士们性命去赌。 他既舍不得,也觉得划不来。 用三千精锐跟一群连流民都不如的东西互耗,真的划不来。 王凯无名的发了一通火以后,对副将道:“让关城内的将士们准备准备,出城去追杀。一人只需追一次。砍到叛军脑袋,或者是活捉到了叛军俘虏,速速回城,不得恋战,更不得耽误其他将士们获取军功。” 副将愕然的看着王凯。 王凯喝道:“城头上的将士们都有斩获,城内的将士们若是没有斩获,他们还不得骂臭我王凯的祖宗?” 副将仔细看了一下城外的叛军,确认了将士们出城以后不会有太大的损伤以后,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喏!” 副将下去快速的传令。 关城内早已整装待发的将士们嗷嗷叫的冲出了关城。 出了关城门户,看到的是一群如同流民一般的叛军,他们也是一愣。 在短暂的愣神过后,他们快速的追杀了出去。 将士们在疯狂的追杀叛军。 喊杀声和求饶声在关城外响起了一片。 罪籍们在大宋劳作期间,别的没学会。 求饶到是学了一个精通。 眼看着背后的杀才们抡着刀片子,怪吼着从背后杀了过来,胆小的果断就跪到了地上,以头触地。 不是他们没有血性,也不是他们没有凶性。 而是差距太大了,他们不想找死。 叛军们人数是够多,可是有军备的只有那么一两万人。 其他的拿的都是杂七杂八的铁器、农具。 对上了武装到牙齿的禁军,真的没有半点胜算。 若是有胜算,他们绝对敢拼一下。 没有胜算,他们果断认怂。 因为他们在燕云各地种地的时候,只要户主发火的时候,他们跪地求饶,就能免去一通毒打,最多只是咒骂而已。 禁军将士跨着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追向其他正在跑套的叛军。 禁军很少杀降兵,除非有明确军令告诉他们不留俘虏。 王凯站在城头上看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们追杀叛军,时不时的还提醒身边的副将,让他多多叮嘱一下回头要出去作战的将士,让他们去什么地方冲杀,注意什么事项。 就在王凯说的兴起的时候,一道大喊声在城头上响起。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王凯闻言,当下就恼了。 “谁?!” 王凯抬起头,怒声一喊,就看到了一个身披盔甲的人匆匆跑向了他。 副将在一旁提醒王凯道:“盔甲跟咱们的不同,是盘踞在雁门关的那支禁军的盔甲。” 王凯黑着脸,低声骂了一句,“雁门关的狗贼跑到老子这里来做什么?” 王凯话音落地,雁门关来人就已经到了他身边。 “王大将军,我家将军说了,还请您留留手,给他留点汤喝。” 雁门关来人到了王凯身边以后,急忙将杜大将军交代给他的话告诉了王凯。 王凯听完了他的话,皱起了眉头,“战阵之上,哪有留手一说,姓杜的是不是喝多了?” 来人果断道:“我家将军说了,只要您给兄弟们留点汤,兄弟们都会念着你的好。” 王凯瞪眼道:“我是活腻了?收买禁军的人心?” 来人赶忙又道:“我家将军说,回头再有战事,他一定分你一杯羹。” 王凯没好气的道:“当我是三岁小孩?我在古北口坐镇快两年了,就碰见过这么一场战事。等这场战事平定了,以后还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等到战事。 十年八年的都说不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7章 赵祯的为君之道(今晚一更,明天补……) 来人直言道:“王大将军,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滚!” 王凯恼怒的喝骂了一声。 来人也不恼,只是干巴巴一笑,离开了王凯所在的城头。 副将在一旁长吁短叹的道:“这群家伙,想军功想疯了,战场上哪有互相推让的道理。” 王凯咬牙切齿的捶打了一下面前的垛口,愤恨的道:“他们不是疯了,他们是想告诉本国公一声,他们的人到了。” 副将一愣,愕然的看向了城外,除了古北口的禁军和叛军以外,不见其他兵马的影子,便疑惑的看向了王凯。 王凯见副将一脸疑惑,愤愤不平的道:“你都能看出道理,姓杜的那个老家伙怎么可能不懂。能爬到禁军大将军位置上的,没一个是简单的角色。 他找我放水是假,告诉我他的兵马到了是真。 他其实是想提醒我,让我别一怒之下为难他派过来的。” 副将一脸愕然。 王凯沉声吩咐道:“去,仔细挑选三千精骑,准备出击,着忠武将军常山领队。” “您刚才不是……”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姓杜的既然插手了,那我们就没办法独享军功,再迟疑下去,恐怕军功都要被他抢光了。” “卑职马上去……” “让将士们带足了口粮,叛军肆虐过的地方几乎不会留下任何可吃的东西。” “喏!” 副将下了城头,快速的挑选了三千精骑,同时吩咐忠武将军常山领队。 待到在外撕杀的古北口禁军腰间别着叛军脑袋,驱赶着叛军俘虏进入到古北口以后,忠武将军常山立马率领着三千精骑冲出了古北口。 诚如王凯所料,在古北口的禁军追着叛军冲出去五十多里地以后,发现了雁门关禁军的踪迹。 同样是一支禁军的主将,王大将军能调动三千精骑便宜行事,杜大将军也能。 两支禁军,总共派遣了六千精骑从两面绞杀。 叛军被杀的溃不成军。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叛军的数量超过了精骑不知道多少倍。 可在对上的精骑以后,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死磕,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逃命。 然而,无论是逃命,还是死磕,他们的结局都是注定的。 禁军精骑皆是一人双马,都是一等一的良马。 叛军中间上百人面前才能分到一匹马,并且还是劣马。 论速度,根本不是禁军精骑的对手。 他们逃跑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死的慢一点。 因为选择死磕的话,很有可能会死在当场。 唯一的活路,就是投降。 反正他们在大宋已经处在最底层了,投降以后待遇也不会变。 只是无论古北口的禁军还是雁门关的禁军,似乎都没有收缴太多俘虏的意思。 朝廷的命令还没有传达到,所以他们有许多可乘之机。 他们如同牧羊犬一般,驱赶着叛军在一府之地狂奔。 他pan们追在身后不断的杀伐,既不将叛军们一口气杀绝,也不给叛军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叛军们就像是疲于奔命的绵羊,除了奔跑,再也做不了其他。 七日。 禁军精骑斩杀了足足三万多叛军。 与此同时,朝廷下达了军令也到了。 王凯率领一万精兵,兵出古北口,将早已疲惫不堪的叛军,一举歼灭,仅有叛军首领林文龙率领着三百亲信,躲进了大山。 王凯率军入山三日,找到了已经被亲信砍成了九段的林文龙,也擒拿了那些砍死了林文龙的亲信。 林文龙是一个贪婪的人,所以他的亲信跟他一样贪婪。 他的亲信跟着他,看不到能共闯一番大业的希望,就惦记上了他搜刮来的钱财。 于是,林文龙被砍成了九段,钱财被亲信瓜分一空,准备拿着钱财去逃命。 但却没有逃过王凯的搜捕,最终被一举擒拿。 王曾坐着老牛车日夜不歇的赶到了雁门关的时候,叛乱已经被平定。 留下的只有一地的尸骸和残檐断壁。 到处都是一片焦土。 看的王曾老泪纵横。 若不是不断的有宋人从应州等地的山林里走出来,出现在了焦土上,王曾估计得哭死。 王曾一边带着人安民,一边吩咐应天府调集常平仓的粮食过来赈济灾民。 同时,王曾写了一份参奏杜伊和王凯的奏折,派遣快马送往了汴京城。 王凯和杜伊请功的奏折,跟王曾参奏他们二人的奏折几乎是一前一后入了汴京城。 赵祯拿到了三份奏折以后,拿不定主意,吩咐陈琳请寇季入宫商定。 资事堂内并排放着两张躺椅,躺椅旁边摆着矮几,矮几边上跪坐着两个宫娥。 赵祯和寇季一左一右躺在躺椅上。 自从王曾离开了政事堂以后,政事堂内就剩下了寇季一个光杆司令。 赵祯暂时还没有庭议新的参知政事的人选。 所以如今政事堂是寇季一个人的办公之所。 资事堂是他们两个人的办公之所。 没有一群老夫子围在耳边唠叨,赵祯和寇季就洒脱了许多。 他们二人信奉的是,只要能把朝政处理妥当,他们就算是躺着处理政务,也无所谓。 满朝文武对寇季一个人霸着政事堂,对寇季和赵祯霸着资事堂,没有任何意义。 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如今的朝廷,就赵祯和寇季说了算。 他们手握着大宋的兵权跟满朝文武讲道理,没人讲得过他们。 任何企图进入到资事堂分享他们权力的人,最终都会变成他们的手下败将、或者门下行走。 吕夷简和王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赵祯和寇季如今不出去欺负人,没人在意他们在宫里是如何办公的。 赵祯张开嘴,静等着宫娥将一枚杏子喂到了嘴边,一边咀嚼着杏子,一边道:“四哥,应州那边的事情有点难办啊。 杜伊和王凯斩首三万多,俘虏十多万人,算是我大宋近一年多以来最大的军功。 如今他们手底下的将士都盼着赏赐呢。 可王曾上书跟朕说,王凯和杜伊明明有一举剿灭叛军的实力,却一直追着叛军跑,导致许多地方的百姓被叛军残害,罪大恶极。” 寇季拒绝了宫娥伺候自己吃茶,他自己端起了茶杯浅尝了一口,沉吟着道:“官家是觉得两边都没有错?” 赵祯点着头道:“朕当然知道杜伊和王凯有实力一举剿灭叛军,可朕的军令不到,他们即便是便宜行事,也没有狄青那么大的自主权。 毕竟,他们派遣六千精骑只能击溃敌人,想要将敌人彻底剿灭,还差了点。 所以他们只能追着叛军跑,将叛军的心神和体力耗尽,等朕的军令一道,他们就能快速的率领重兵出击,歼灭所有敌人。 所以他们的做法不算是有错。 可王曾言之有物,他在奏疏中明确的告诉朕,他已经抓到了王凯和杜伊为了贪功,驱使着叛军残害百姓。 百姓们的惨剧,朕已经通过武德司了解到了。 朕觉得他们双方都有理。 你说说,既然双方都没有错,那错在谁身上?” 寇季听完了赵祯一席话,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开口,“谁都没有错。” 赵祯反问道:“那百姓的惨剧怎么解释?”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官家明明心里清楚,何故问臣呢?” 赵祯坐起身,盯着寇季认真的道:“朕想听听四哥的高见。”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朝廷为了防止武将作乱,所以定下了铁律,武将无令不得擅自出击。为了是保全家国天下。 官家能将指挥大军的权力交给武将,并且许了武将便宜行事之权,甚至将十五万禁军交给了狄青,由狄青一人掌管,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至少太祖、太宗、先帝,做不到官家如此壮举。 所以官家没错。 王凯和杜伊遵令也没错。 王曾弹劾他们也没错。 因为王曾说的对,他们有足够的兵力快速的镇压叛乱,却坐在关口等命令,害了应州等地的百姓。” 赵祯缓缓躺下,一脸自嘲的道:“都没有错?难道是那些无辜百姓的错?朕不是那种喜欢阿谀奉承的人,也不是那种自欺欺人的人。 是朕的问题,朕不会不认。” 寇季看向了赵祯,“官家觉得此事是自己的错?” 赵祯咬了咬牙,“朕要是多给他们一些便宜行事之权,百姓们也不会遭殃。”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禁军如今算得上是四海之内最强的兵马,数千还看不出什么,可一旦过万,那就是一股十分强横的力量。 他们若是为祸,危害远比叛军要大。 官家能容忍他们调遣三千精兵便宜行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官家不必自责。 官家若是许给他们太大的便宜行事之权,固然能护佑一方百姓平安,可也将一柄刀悬在了大宋朝所有人头上。 为了大宋朝大部分人的脑袋,选择牺牲一小部分是在所难免的。” 赵祯幽幽的道:“朕以为,在朕的治下,百姓们会安居乐业,所有的人有事做,所有的孩子有书读,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可现在看来,朕要做的还有很多。” 赵祯侧头看向了寇季,认真的道:“寇公告诉朕,四哥乃是天授之人,既是天授之人,就没办法在不增强地方大将军便宜行事权力的情况下,让百姓安居乐业吗? 就没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寇季听到赵祯此话,躺在躺椅上足足愣了许久。 他怎么也想不到,寇准居然会将自己的猜测当成一个事实,告诉赵祯,让赵祯认定自己是什么天授之人。 难道赵祯这些年信任自己,将许多大权交给他,就是因为相信了寇准的话,坚信自己是什么天授之人,而非情谊所致? 寇季很想问这个问题,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他只是晒笑了一声,道:“什么天授之人,你我君臣早已认定,这世上没有鬼神。 既然如此,又何来天授之人一说? 臣一身所学,皆是名师教导所致。 只不过家师乃是山中的闲云野鹤,久不露面,所以无人知晓罢了。” 赵祯一愣,急忙问道:“难道寇公骗了朕?” 寇季挑着眉头道:“官家难道不问家师身在何处吗?” 赵祯摇头直言道:“我大宋闲云野鹤多了,隐于山林中,不愿意为朕所用,朕也不强求。朕有你辅佐,已经很满足了。 再贪心,朕怕多即是祸。 如今大宋依照朕和你的计划缓缓前行,往后的路虽然不怎么明朗,但你我已经有了目标。 若是再请高人插手,恐怕会将朕和你的计划破坏的面目全非。 到时候朕和你多年的辛劳,恐怕就要付之东流。” 寇季赞叹道:“官家还真是知足常乐啊。” 赵祯苦笑着道:“朕也贪心,只是朕知道。一个人跟一个人的想法不同。朕不可能让所有人的想法都跟朕一致。 所以朕想求贤才,但却不喜欢贤才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朕身上,或者是强加到大宋身上。 我大宋,有一个想法就够了。 只要我们顺着一个想法做下去,迟早会建立功业。 若是有两个想法、三个想法,甚至更多的想法。 选择就多了,朕也就不知道该选那一条路了。 更重要的是,朕怕太多想法朕都走不长。 今天走这个,明天走那个,弄的大宋面目全非。 所以还不如从头到尾就走一条路。” 寇季听完了赵祯这番话,由衷的感叹道:“官家算是把人活明白了。” 赵祯却没有跟寇季讨论这个的心思,他盯着寇季追问道:“你快跟朕说说,为何寇公告诉朕,你是天授之人。” 从赵祯的话里不难判断出,赵祯是亲近寇季的。 因为在寇季对此事做出了解释以后,赵祯果断的选择了相信寇季,果断的认为是寇准在骗他,而非寇季。 寇季看出了赵祯的心思,感慨道:“祖父应该是怕我们君臣之间失去信任,背道而驰。所以才用这个谎言,将我们牢牢的绑在一起,让我们互相扶持着,一心一意的为大宋出力。” 赵祯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你如此说,朕倒是能够理解。父皇当年在朝的时候,三次对寇公失去信任,三次罢落了寇公。 使得一帮子奸臣身居高位,荼毒我大宋百姓,弄的我大宋满目疮痍。 若是父皇能信任寇公。终始一贯,或许我大宋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寇公大概是不想让你我君臣变成他和我父皇那样,所以才用如此谎言,将我们捆绑在一起。” 寇季起身,向赵祯一礼,道:“我祖父也是善意的谎言,还请官家勿怪。” 赵祯笑着道:“无妨无妨,终究是为了你我君臣,也是为了我大宋社稷。只要是对我大宋社稷有利的,朕不介意被人欺骗。” 寇季哭笑不得,“官家还是不要让人欺骗的好,免得让奸人趁机爬上高位。” 赵祯微微眯起眼,幽幽的道:“这朝堂之上,是忠是奸,朕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他能为我大宋建功立业,又能遵守朕提出的要求,朕都能容忍。” 赵祯此话一出。 寇季抿着嘴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祯见此,询问道:“难道朕说的不对?” 寇季苦笑道:“能不能建功立业暂且不论,但凡是能严格遵守官家提出的要求的,根本就没办法成为一个奸臣。 所以官家这句话十分不妥当。” 赵祯假装一愣,“是吗?朕倒是觉得挺好的。” 寇季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 赵祯十分大度的告诉他,无论忠奸,他都能容得下。 可他提出的那些做官的要求,明显是依照着忠臣的标准制定的。 奸臣若是能严格遵守他制定的标准,那还算什么奸臣? 所以赵祯看似大度的能容纳奸臣,但朝堂上绝对不会出现奸臣。 因为赵祯会用自己的标准,将朝堂上所有的奸臣,硬生生掰成忠臣。 寇季在赵祯示意下,再次躺下。 赵祯感慨着道:“朕坚信你是天授之人,坚信了十数年。如今发现是寇公的谎言以后,朕不仅没有失落,反而还觉得有些庆幸。 你说奇怪不奇怪?” 寇季直言道:“官家大概是觉得,你我君臣拼尽全力建立的功业,不该被那虚无缥缈的上苍分去一半。” 赵祯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 他和寇季二人共同建立了现在的大宋,建立了无上功业,平白无故的让上苍占去一份,他心里确实有些不乐意。 如今得知上苍并没有参与他们二人建立功业的过程,赵祯自然很开心。 他心里或许已经生出了‘上苍也不过如此’的想法。 寇季笑着道:“官家请臣入宫,是为了权衡应州等地事宜该如何处置,如今却聊了半天闲话。 我们是不是该入正题了?” 赵祯一点儿也不着急,他盯着寇季道:“四哥就真的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以解决眼前发生的这种窘迫吗?” 寇季没有言语。 赵祯自顾自的继续道:“太祖、太宗、乃是我父皇,防着武人如同防贼。压的武人在朝堂上抬不起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了我大宋被四夷欺辱,文官坐大,表面上一个个都是忠臣贤良,背地里却全是一些蝇营狗苟。 朕如今扶起了武人,眼看着武人帮我大宋开疆拓土,建立了无上功业。 朕眼中出现了许多跟太祖、太宗,还有我父皇不一样的东西。 朕以为,武人也罢,文人也好。 就像是人的两条腿,缺一不可,一长一短也不可。 应该文武相济,齐头并进。 如此,文人盯着武人,武人盯着文人。 只要朕把控好其中的平衡,不让其中任何一方坐大。 那朕就不用担心文人和武人会为祸。 也唯有如此,我大宋才能聚集起力量,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事。” 赵祯话说的很长,里面的意思寇季也听明白了。 赵祯是告诉寇季,他能给武人的自由都给了。 如今文武刚好能制衡在一起,他也能安心的稳居在中庭。 但有一些话,赵祯没说,寇季却猜到了。 那就是赵祯很想给武人再放一些权力,让武人好好的维持地方的治安,免得百姓受难。 但他又害怕武人坐大,压制了文人,让大宋再次变成一个畸形儿。 如今,他正在自己的帝位和百姓们中间较量。 一边是祖宗基业,一边是百姓的安危。 赵祯确实有点难选。 寇季沉吟再三,对赵祯道:“其实官家不必老是将想法放在放不放权上。这种囧境最大的问题就来自于消息的传递上。 只要官家想办法加快消息之间的传递,就能大大的避免这种囧境出现。 如今从汴京城传令到古北口,需要七日。 古北口一旦发生战事,消息一来一往就是十四日。 若是官家能想办法加快消息之间的传递,将时间缩短一半,那百姓的危险就会少一半。 若是官家能想办法让消息朝发夕至,那无论任何地方发生叛乱,朝廷都会快速的派遣兵马将其剿灭。 到时候,只要不是我们自己祸国殃民,闹得百姓群起而攻之。 那大宋的江山社稷就稳如泰山。” 赵祯一愣,稍微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以后,感叹道:“原来还可以这样……” 寇季笑着道:“官家应该学会跳出问题外,再看问题,必然有不一样的收获。” 赵祯深以为然的点头,“朕回头就让下面的人想办法加快消息的传递。能缩短一点,百姓们的危险就少一点。朕心里也就好受一点。” 寇季赞叹道:“官家不愧为仁义之君。” 赵祯哭笑不得的道:“得了吧。民间的百姓如今称呼朕为武皇帝,跟仁义挂不上半点勾。” 寇季失声一笑。 一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仁帝,变成了武皇帝,确实让人忍俊不禁。 赵祯继续道:“朕打算将王曾、杜伊、王凯三人各打五十大板,四哥以为如何?” 寇季盯着寇季,做出了一个聆听状。 赵祯笑着道:“王曾干涉枢密院兵事,罚俸半年。王凯和杜伊谎报军功,赏赐减半,将士们军功不折,但因杀戮过甚,命其监工半载,盯着那些俘虏们耕田。 两个关口每半载派遣两千将士充为监工,往复更替,直至五万禁军尽数轮换过以后,监工期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8章 人形印钞机 “如此甚好。” 敲定了王曾、王凯、杜伊三人的惩处方式以后,寇季辞别了赵祯,离开了皇宫。 当然,就有快马将惩处三人的文书送出了汴京城。 轰轰烈烈的清查官员从商的行动还在进行,各地均有不同的反抗发生。 但是当应州知州林文龙造反的消息被传出去以后,反抗的声音立马小了一半。 林文龙造反,开了一个坏头,他的事迹传扬出去以后,足以让那些想从朝廷手里保住家产的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铤而走险。 但林文龙的下场,让那些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迅速将自己心里不该有的想法掐死。 林文龙造反,轰轰烈烈,聚众二十万,足以让天下所有人动容。 但朝廷只调遣了一万兵马,花费了不到十日,就将林文龙的叛军清理了一个干干净净,更让天下人动容。 官员和官员背后的豪门大户们通过此事看出了朝廷革新官员从商弊政的决心和态度,也看出了大宋兵锋锐不可当。 ‘顺者昌、逆者亡’六个字将此事形容的淋漓尽致。 稳居在大宋帝国最高处的两个人,权势滔天,不可逆转。 大宋上下所有人除了服从,就只能服从。 任何有异心的人,都将会成为他们二人刀下亡魂。 即便是一些不怕死的人,也很难在他们二人震慑下成事。 当往日里屯驻在大营里的将士出现在了田间地头的时候,任何不怕死的或者有异心的人,都会快速掐死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聪明人看透了一切后,果断的闭上了嘴,配合着朝廷清理起了弊政。 不是他们不愿意闹事,而是他们悲催的发现,中原腹地几乎没有他们闹事的土壤。 最容易蛊惑的那些街头浪荡子,那些不怕死的愣头青,早早的就被发配到了河西、兴庆府等地。 稍微容易蛊惑一点的赤贫百姓,也全部被迁移到了大理、交趾、辽地。 更有一大批勉强能被蛊惑的贫寒百姓,迁移到了辽地。 剩下的百姓即便是穷,也能勉强混饱肚子。 他们没有被逼迫到必死的路上,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在豪门大户的蛊惑下去跟朝廷拼命。 再加上赵祯大批量的发放了邸报,让百姓们看清楚了此次清查官员从商行动被针对的是谁,也派人不厌其烦的向百姓们宣讲此事,让他们不要闹事。 如此情况下,能陪着官员和官员背后豪门大户一起闹事的就只剩下了他们的族人和仆人。 仅凭一群族人和仆人,还翻不起什么大浪。 因为他们一旦起事,首要面对的就是衙门里那些从军伍中退下来的悍卒,其次是地方上的地方兵,再后面便是禁军。 三座大山压在他们头上,他们根本没有翻起大浪的可能。 所以中原腹地没有作乱的土壤。 四边上,也几乎没有作乱的土壤。 因为四边上安排的不是贫寒的百姓,就是那些军户,亦或者那些被从近乎于奴隶制统治下解救出来的罪籍。 他们比任何人都拥护处在大宋帝国最顶端的赵祯。 其中最凶悍的,就是兴庆府等地的新百姓。 他们在凭借着军功脱离了罪籍,享受上了大宋户籍提供的优越生活以后,他们就成了赵祯最忠实的拥护者。 他们中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回到以前那种给人贡献长生马的压榨生活中去。 他们喜欢策马在广阔无垠的草地上牧马放羊,喜欢看着家里的妇人们跟街坊邻居拌拌嘴、扯扯话、一起下地劳作,也喜欢看见自家的孩子背着书袋子留着鼻涕往学堂里跑。 唯一的缺陷就是那些里正、巷长们的臭嘴惹人生厌。 若不是那些里正、巷长们骂他们是为他们好,他们早就发火了。 总而言之,现如今兴庆府等地的生活,对他们这些长期受惯了压榨的人而言,就是天国。 他们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的天国。 此前前来破坏他们天国的人是辽人,被他们用最凶残的手段轰出了兴庆府等地。 若再有人出现,毁坏他们的天国,他们会用手里的弯刀和胸膛里的热血,杀光所有人。 所以,四边上的百姓是最拥护赵祯的。 当然了,四边之所以会如此安稳,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四边上的百姓成分并不复杂,阶级并不繁杂,贫富差距不大,所以没那么多仇富的人,没那么多麻烦。 大宋朝只有两个地方有出现叛乱的可能,就是燕云十六州和大理。 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对待罪籍相当苛刻,他们似乎想从罪籍身上讨回他们以前失去的一切,所以对罪籍压榨的十分狠。 所以在林文龙在放开了罪籍以后,才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聚拢起那么多人。 大理主要是汉化不深,躲在山林里的那些部族,情愿在愚蠢的部族头人领导下过野人一般的日子,也不愿意走出大山,接受大宋的教化。 那些目光短浅的部族头人们,只喜欢大宋送给他们的货物、粮食,却不愿意承担他们该有的责任。 更重要的是,他们脑子一根筋。 他们情愿相信谣言,也不相信大宋的王法。 燕云十六州中的应州生出的叛乱被平定了以后,大理出现了叛乱。 三山十六寨的人共同推举出了一位蛮王,向距离他们最近的建昌府发起了进攻。 大宋此次的政令并没有针对他们,但是他们还是反了。 起因是一个在山林里收山货的人告诉其中一位部族头人,说大宋要收缴他们手里的权力,将他们部族的人当成奴隶押送到各处服役,也许要不了几年,他们的部族就会消失殆尽。 部族头人听到这种话,自然是惶恐不已。 他们对大宋不一样的统治本来就没有好感,他们想过那种桃花源一般的生活,不喜欢大宋朝廷的干涉。 但大宋朝廷一直派人要他们下山去城里居住,让他们放下刀弓去耕田,并且听从大宋的统治。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部族头人轻易的选择相信了货郎的话,他联络了几个大头人,果断反了。 “他们是没脑子吗?” 赵祯坐在资事堂内,看着建昌府知府给自己递上来的急报,不仅没有愤怒,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蠢到不能再蠢的事情一样。 寇季坐在赵祯下首,听到赵祯的话,苦笑了一声,没有多言。 赵祯扬着手里的急报,难以置信的道:“朕看他们在山林里磨牙吮血,过的像是个野人,就像让他们下山接受教化,过的像个人。 可他们居然不喜欢当人,反而更喜欢当野人。” 寇季感叹道:“他们中间大部分人其实和我大宋腹地的很多穷苦百姓都一样,一生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只是听从着部族头人和部族巫师的吩咐做事。 在他们心里,朝廷的千言万语,不如巫师一句神谕管用。” 赵祯没有兴趣在跟寇季讨论这个问题,他果断下令道:“让屯驻在嘉定府内的禁军动手吧。 等他们平定了叛乱以后,分批梳理一下大理四府,改屯苍山下,更名为苍山军。”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是不是该加强大理四府的地方兵?” 赵祯看向了寇季,苦笑道:“朝廷现在还能征兵吗?” 寇季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去岁朝廷征召了两百万兵马,几乎是将大宋能征调的,且愿意被朝廷征调的人抽空了。 大理四府,如今除了腾冲府和永昌府的地方兵马是齐备的以外,剩下的建昌府和秀山府,如今地方兵马十分少。 朝廷要征召的话,最少得征召八万多人。 大理四府不同其他大宋各府,小部族众多,山峦沟壑众多、巨木繁茂,所以需要的地方兵数量也相当大。 寇季苦笑过后,道:“要不发配一群罪籍过去?仅凭我们的人,恐怕很难将山林里的那些各部族的人引出来。 让罪籍们去闹一闹,让那些各部族的人主动走出来。” 赵祯沉吟着道:“如此一来,大理的建昌府和秀山府,恐怕就成贼窝了……” 寇季坦言道:“不破不立……” 赵祯思量了一下,点头道:“那就这么办……” 商量妥当此事以后,寇季就出了宫,到了政事堂,写了两份文书,让人快速的送了出去。 赵祯新改的苍山军会快速的进入到大理四府平叛。 远在燕云十六州的王曾也会快速的挑选出一部分罪籍发配到大理四府。 对于大理四府的叛乱,大宋上下没有人放在心上,也没有在民间掀起什么波澜。 大理四府的那些部族头人不服王化,也不知道什么是王化,所以他们只要一有问题就聚众造反。 从大宋拿下了大理到如今,每一岁都会有人造反。 起初的时候造反规模不大,随着时间推移,造反的规模越来越大。 大宋上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造反的过程,就是一个他们忘记大宋兵锋锐利的过程。 时间越久,他们对大宋兵锋锐利就越小。 所以起初造反的时候,地方上的兵马就能平叛。 如今愈演愈烈,自然需要出动禁军。 朝廷的文书传到了嘉定府,屯驻在嘉定府内的苍山军杀进了大理四府以后,大理四府内的叛军一哄而散,一个个重新躲进了山林里。 大军并没有在各部族的期盼下离去,反而一路西行,在苍山山脚下驻扎了下来。 一时间山林里的部族头人被震慑住了,躲在山林里一动也不动。 大宋疆土上再次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中,只有那清查天下官员从商的事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清查的行动一直持续到了年底。 大宋的商律,也在赵祯和寇季二人主持编撰下,出炉了。 赵祯和寇季二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彻底将商律抛出去。 而是先抛出了一个甜枣,将清查天下官员从商事件中逐渐失去了活力的大宋商业带动了一下。 一字交子铺更名为大宋钱庄。 大宋钱庄只设立存钱和发行交子业务。 准许民间开设钱庄。 但民间开设钱庄必须得到朝廷首肯,民间钱庄必须用大宋钱庄发行的交子。 此外,民间钱庄在开设前,必须向大宋钱庄缴纳一定的保证金。 民间钱庄可以放贷,但放贷的数额必须维持在民间钱行向大宋钱庄缴纳的保证金数额的七成。 最最重要的是,民间放贷的利息不得超过一成。 民间其他放贷的利息不得超过一成半,超过一成半的视为高利贷,官府不承认,百姓借贷以后不必归还。 私放高利贷者,追债时期伤人性命,又或者逼迫负债人卖儿卖女,一律以国法论处。 消息随着新设立的大宋书报传便了大宋以后,大宋上下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愁的是那些放印子钱的,欢喜的是那些手里揣着钱,却苦无产业的豪门大户。 他们在朝廷清查天下官员从商的时候,果断的将家里的产业出手了出去,手里狂澜了一大笔钱。 在得知了汴京城的武臣有人借着分家躲过了一劫以后,他们中间许多人也选择了分家。 为的就是避免朝廷随后推出其他整治他们的政令。 如今朝廷不仅没有打压他们,反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赚钱的门路。 他们自然喜不自胜。 虽然一成利,在大宋的放贷届是低的不能再低的利息。 可只要是个懂生意的人,都知道钱庄是个暴利行业。 即便是薄利多销,也足以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此前豪门大户还在为赵祯和寇季清查天下官员从商的事情骂娘,钱庄的事情一出,他们立马调转方向,纷纷赞叹赵祯是圣君,赞叹寇季是贤相。 就在豪门大户的人和商人们狂欢的时候。 寇季已经在府上盘算着开钱庄的事情。 竹院里。 寇季在给学生们布置了课业以后,抱着一个箱子到了后院。 后院里。 向嫣正在带着向家小妹、赵絮试刚买的胭脂。 见到了寇季抱着箱子入了后院,向家小妹和赵絮就各自拿着各自的胭脂离开了。 向嫣将一盒桃色的胭脂涂在了唇上,笑眯眯的询问寇季,“相公,你瞧瞧妾身的胭脂如何?” 寇季笑着道:“好看……” 大部分的男人其实对化妆品没有多少品鉴力。 他们只喜欢品鉴用了化妆品以后的美人。 至于美人用的是什么化妆品,以及化妆的过程,他们并不在意。 寇季夸赞向嫣用的胭脂好看,是一个十分男性化的答案,也算是一个相对而言标准一点的答案。 虽然有些敷衍…… 向嫣没有计较寇季的敷衍,在涂好了胭脂以后,目光落在了寇季手里的箱子上面。 “交子?” “嗯!” “妾身可是清楚的记得,官家最新定下的铁律中,明确的提到,不允许朝中官员和百姓争利。 你若是知法犯法的话,满朝文武的唾沫星子恐怕能将你给淹死。 他们才遭了罪,最见不得人好。” 寇季淡然笑着道:“人性,我自然懂得一些。我身为朝中的官员,自然不可能跟百姓们争利。 但藩王的话就不同。 藩王算是半君,有开府建衙的权力。 有封地的藩王甚至可以组成一个小朝廷。 所以藩王在大宋做生意,就像是国与国之间的合作。 性子大大的不同。” 向嫣哭笑不得的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啊……怎么说都有利……” 寇季淡然一笑。 向嫣问道:“你拿着这东西来找妾身,怕是又要让妾身奔波了。说一说,怎么个章程?” 寇季笑问道:“最近闹的很火的消息,你没听说吗?” 向嫣略微愣了一下,狐疑的道:“相公要开设交子铺?” 寇季坦言道:“准确的说是钱庄,属于韩地的钱庄。” 向嫣沉吟着道:“那可是要交很大一部分保证金的。而且有大宋钱庄的珠玉在前,后面的钱庄开设以后,在储户上不可能超过大宋钱庄,信誉也没有大宋钱庄高。 所以新开设的钱庄想要牟利,必然是在放贷上。 而要放贷的话,其中七成的钱财要交给大宋钱庄。 钱放在大宋钱庄,现在或许没什么,可回头等我们去了韩地,那就成了一个牵制我们的手段。 相公还是在考虑一下。” 向嫣自从嫁入到寇府以后,一直掌管着寇府的生意,多年磨练下来,也算是精通了生意经。 所以寇季仅仅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向嫣就看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寇季听完了向嫣的话,笑着道:“不用考虑,反正本金又不是我们自己出的。有八个冤大头帮我们出钱,前期的投入算是够了。 剩下的就用钱庄赚取的钱发展。” 向嫣笑着道:“八方交子铺的事情果然是相公你做的。妾身就说嘛,除了你,谁会有如此大的手笔,敢在交子铺上做文章。” 寇季笑问道:“你之前不就已经猜到了?” 向嫣笑道:“猜到了是猜到了,听你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寇季点点头道:“此次掏空了八方交子铺,总共得了一千一百三十二万贯,其中一百三十二万贯分润给了我三个学生,两百万贯分润给了张成他们。 还有三百万贯用来平灭了八方交子铺的坏账。 到我手里就剩下了五百万贯。 加上我此前跟赵润所生意所得,总共是六百二十五万贯。 我们留下二十五万贯自用,剩下了六百万贯就算做钱庄的前期投入。” 向嫣闻言,笑吟吟的道:“卖字就卖字呗。还说什么做生意。你一个功勋卓著的王爷,借着卖字牟利,也不怕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明自己的字更值钱,却偏偏要模仿祖父的笔迹,将自己的字当成祖父的字卖。” 寇季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你都知道?” 向嫣捂着嘴笑道:“已经有不下于五个人,拿着你的字找妾身一鉴真假了。妾身是你的枕边人,又出自于书香门第,怎么辨别不出来?” 寇季干巴巴笑道:“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 向嫣调笑道:“是掩饰的很好,至今除了你自己、妾身、赵润三个知情人外,就没人知道祖父那些字都是你写的。” 寇季不想跟向嫣讨论这个问题,他果断的将箱子放在了向嫣面前,道:“赶紧去开设钱庄吧。不然好位置被人抢光了。” 向嫣抱过了盒子,瞥了寇季一眼道:“以天赐的名义开设钱庄,天赐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寇季不以为然的道:“他注定做不到我和我祖父这个份上。唯一要做的就是守住我寇氏的封地,经营好我寇氏的封地。 经营好我寇氏的封地,可是需要钱的。 我帮他一把,他担点骂名怕什么?” 向嫣稍微扬起了头,道:“天赐也有机会像是祖父一样,成为一代文圣。”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打算将王位拿回来,你觉得他有资格成为文圣吗?” 帝、王,没办法超凡入圣。 纵然是名气再大,对文化的贡献再大,也无法成为圣贤。 寇天赐只要一直背着韩王的名头,他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圣贤。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你就坑儿子吧……” 寇季理直气壮的道:“坑儿子是我老寇家的传统。” 向嫣一愣,点着头道:“也是。” “此事就交给你了,熊园里的人已经脱离了汴京城的籍贯,改为了韩地的籍贯,以后他们就是韩地的人。 你用他们做生意,别人挑不出错。” “你已经通过官家,为他们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还给了他们钱财,让他们自己立业,他们居然还不肯走?” “只有六个被张成生拉硬拽的进了大宋书报铺,剩下的一个也不肯走。人家既然把命留在我们寇氏了。 我们就得让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情。 他们都想做生意,也习惯了做生意。 要是不让他们做生意,他们的心气会被消耗干净,恐怕活不长。” “这就是你非要天赐背上骂名,设立钱庄的初衷?” “不然呢?我若是真的想借着钱庄赚钱,直接自己在家刻一套交子模板就行了,想弄多少就印多少,根本不用如此费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69章 寇季提出的两个百年国策 向嫣听到了寇季的话,无言以对。 寇季说的没错,钱对他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他想要钱的话,轻而易举就能拿到。 大宋钱庄是大宋所有人的钱庄,是赵祯一个人的产业,也是寇季一个人的浮财罐。 寇季真的想用立马的钱的话,无论是通过赵祯的手调动,还是自己刻一个模板、调一些墨汁印刷,都可以。 特别是寇季自己刻模板、调墨汁印刷,可以不动声色。 大宋钱庄如今用的交子模板,依旧是寇季最初帮一字交子铺做的那套模板。 从一字交子铺开设至今,不是没有人想过重新做一套模板替代寇季的那一套模板。 但无一例外,做出的模板跟寇季做出的模板都相差甚远。 更重要的是,寇季调的墨汁,几乎没人能防出来。 赵祯的忠仆陈琳,曾经就想更替寇季调配的墨汁,抹除寇季在一字交子铺的痕迹。所以他就找到了那个除了寇季以外,唯一知道墨汁配方的哑奴,研制了许久墨汁,但都没有成功。 大宋目前没有印刷匠人的技艺能够突破寇季,所以做不出能够超越寇季的交子模板。 寇季的交子模板,没有替代品。 所以大宋钱庄跟寇季的浮财罐没区别。 寇季将设立钱庄的事情交给了向嫣以后,就没有再关注此事。 向嫣的速度很快。 她次日就去户部和鸿胪寺领取了准许韩王在汴京城等地开设钱庄的文书,然后去大宋钱庄,交割了开设钱庄所需的保证金,然后选定了铺面,开始依照钱庄的样子装修。 半个月后。 名为天赐钱庄的正式开业。 开业当日,有许多人上门道贺。 但向嫣却没有露面,只是用了一个姓寇的掌柜充门面。 随着天赐钱庄开业,其他豪门大户的人也惊醒了过来,纷纷拿着钱冲到了大宋钱庄去交保证金。 各种名字的钱庄,如同雨后的春笋般,冒了出来。 豪门大户都把此事当成了一个暴利行业,所以抢破头了往进挤。 豪门大户都觉得一条金光大道铺设在了他们面前,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赵祯已经稳稳的踏在了金光大道上。 资事堂内。 赵祯豪迈的笑道:“四哥,朕原以为,让民间开设钱庄,会出现许多祸端。没想到经过你的妙手调整以后,居然有如此大的益处。 那些豪门大户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在占便宜,疯狂的去大宋钱庄获取开设钱庄的资格。 却不知道,朕才是背后的大赢家。 朕不仅让他们将自己家里的存钱乖乖的拿了出来,还让他们乖乖的存进了朕的大宋钱庄。” 赵祯看着寇季,有些激动的道:“一个月,短短一个月,大宋钱庄就拿到了近两千万贯的保证金。 朕从没有想过,朕手底下的这些豪门大户如此富裕。 如今,他们的钱都是朕的。”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多,其中有六百多万贯,就是臣贡献的。” 赵祯哈哈一笑,道:“那是天赐儿的钱,可不是你的钱。” 寇季疑问道:“有区别吗?”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润儿把从你哪儿得到的钱,守的紧紧的,不愿意给任何人。你觉得你给天赐儿的,天赐儿还能还给你吗?” 寇季失声一笑。 赵祯笑着坐下道:“如今豪门大户和大商人们都被钱庄所吸引,咱们拟定的商律是不是也该推行下去了?” 寇季点头道:“确实是时候了,不仅要推出商律,还要借着这个时机将银币也一起抛出去。” 赵祯点点头。 两日后。 赵祯在朝堂上宣布了新商律。 同时将已经浮出水面的税务司,纳入到了户部管辖,归入到了户部四部之中的度支部。 范仲淹顺势升迁为权户曹尚书。 仅仅比户部尚书韩阳第一级,比户部侍郎吕公著高了一级。 无论是韩阳还是吕公著,脸黑了好几日。 但他们却不敢去反驳赵祯和寇季的决定。 赵祯在宣布了新商律以后,就派人将邸报下发到了各府,同时通过大宋书报铺,将大宋新的商律传达给了所有百姓。 大宋书报铺虽然设立的时间不长,但是因为此前赵祯狂发邸报的原因,使得百姓们对大宋书报铺十分有好感。 因此大宋书报铺在设立以后,就拥有了一批读者。 没有人喜欢被欺骗,即便是没什么文化的百姓。 以前他们都是在豪门大户和族老乡老的口中得知朝廷各项政令的。 豪门大户和族老、乡老,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对朝廷各项政令曲解的十分严重。 朝廷清查天下从商的官员的时候,豪门大户和族老、乡老就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方出了许多谣言,曲解了朝廷的政令。 但百姓们在赵祯下发的邸报里,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他们并没有被糊弄。 他们虽然仍旧习惯性的喜欢听豪门大户、族老、乡老们解释朝廷的政令,但他们也会经常从家里蒙童口中听到朝廷的各项政令。 大宋书报铺对各地蒙学是免费的,赵祯甚至暗示各地蒙学先生在开课的时候,向蒙童们宣读大宋书报。 所以蒙童们多少会知道一些朝廷的各项政令。 无论是赵祯,还是寇季,他们心里都清楚。 当大宋县一级、府一级的学府设立以后,朝廷的各项政令将会彻底的下乡。 因为他们会让读报成为各级学府的一个必修的课程。 有蒙童们口口相传,有重兵弹压,又有钱庄的事情吸引,朝廷在颁布了新的商律以后,几乎没有引起任何反弹。 新的商律中提到,朝廷将会将所有税收收税权收回国有。 丁口税由各地衙门管辖,商税由各地税务司管辖。 丁口税税律不变。 商税税律上调到十三税一。 取消商税中的过税和住税,只征收交易税。 以税务司开设的税票为准。 税务司的基本作用和智能,以及税票的作用,也刊登在大宋书报上,告知给了大宋所有百姓。 百姓们得知了丁口税没变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 商人和豪门大户得知了税律上调以后,也没有闹情绪。 因为朝廷取消了过税和住税,统一征收交易税,对他们而言交税变得简单了,也避免了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 看似提高了税律,可避开了地方上的苛捐杂税以后,他们交的钱反而少了。 新的商律中,除了规定了税额和交税方式以外,还设立了相应的律法规范了市场,以及明确了商人的义务。 同时还给出了免税的政令。 比如,地方商人想地方上蒙学提供教学所需,可以减免相应的税赋。 其中目的就是为了鼓励地方上的商人承担教育成本。 当然了,最让商人们狂喜的是新的商律中提到的一条。 商人财货不可侵占。 除非商人倒卖朝廷明令禁止的货物,又或者偷税漏税,不然地方衙门,以及各个关口,不得以任何形式侵占商人的财货。 若是有人巧取豪夺,亦或者有强人劫道,地方衙门必须严格依照国法处置,不得推脱。 对于豪门大户而言,这一条倒是没什么。 但是对纯正的商人而言,这一条商律,简直就是福音。 要知道,在这个商人社会地位低下的年代。 纯正的商人几乎不会受到任何保护。 所以纯正的商人被欺压的很惨。 唯有那些脱身于豪门大户的商人,才能活得滋润。 往往,一次劫掠案发生,商人们找到了地方衙门以后,背后有背景,地方衙门才会管,背后没背景,地方衙门根本就不管。 由此可见,这一条商律对纯正的商人到底有多重要。 随着商律传便了天下,原本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的大宋商业彻底的沸腾了起来。 所有的商人都嗅到了,属于商人的机会来了。 谁能抢先抓住机会,谁就能借此大发特发。 大宋朝彻底掀起了一场商业热。 被铁律钉死的文官们,只能站在一旁说酸话。 但是没人敢跳出来反驳此事。 因为他们跳出来以后,手下要面对的就是集体武臣。 武臣在朝廷清查官员从商的事情中几乎是毫发无伤。 偏偏文官们还没办法将此事当成小辫子反驳人家。 因为武臣之所以毫发无伤,是人家聪明。 人家在事情发生以后,第一时间并没有跟朝廷对着干,而是十分顺从的选择了分家。 所以在此事上武臣没错,错的是文官。 文官有亏,所以在这件事上骂不过武臣。 因为不论文官们说什么,武臣都可以将文官们对抗朝廷的事情拿出来说事。 如此情形下,赵祯会向着谁,不言而喻。 所以文官们绝对不会愚蠢的在朝堂上提其此事。 朝野上下唯一的反对声音,就是吕夷简。 吕夷简在看过了朝廷订立的新商律以后,果断向朝廷上书,直言重商是取祸之道。 他的言论得到了一部分读书人的响应。 但是赵祯和寇季都没有搭理他。 因为赵祯和寇季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商律投出去以后,没有引起巨大的变动以后,寇季和赵祯二人就缩在了宫里研究起了田地分配问题。 资事堂内。 赵祯抚摸着下巴上的短须对寇季道:“四哥,此次变动,朝廷处置的豪门大户多不胜数,清查出的田亩更是多不胜数。 如今历时大半年,各地清查出的田亩数量已经出来了,现在该考虑如何将这些田产分配到百姓手里。 直接给贫寒的百姓分地,其他的百姓恐怕不会答应。”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不患寡而患不均,直接将地分给贫寒百姓的话,其他的百姓肯定会闹事。 到时候民怨沸腾,我们即便是有重兵在手,也不好处置此事。 而且,不劳而获也容易让百姓们生出轻视心。” 赵祯点着头道:“四哥说的在理,四哥有什么好办法将地分给贫寒百姓,又不让他们生怨?” 寇季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官家觉得呢?” 赵祯沉吟着道:“朕觉得可以将这些田产当成留在大宋腹地的将士们的奖赏,分出去。亦或者当成各地蒙学学童的奖励,发下去。” 寇季沉吟了一番,摇头道:“不妥……官家出口成宪,若是将这些良田当成奖励发下去,很容易成为永例。 一旦田分完了,那将士们和百姓们恐怕要闹事。 而且,如此分田的话,田只会分到一小部分人手里。 不会让大部分的贫寒百姓受益。 更重要的是,他们拿到手里容易,败的也容易。” 赵祯皱眉道:“那四哥觉得,该如何分配?” 寇季坦言道:“臣此前就思量过此事,如今也算是有了一点头绪。臣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借助钱庄借贷,一个是服役。” 赵祯挑起眉头,看着寇季,“怎么个借贷法?又怎么个服役法?” 寇季直言道:“可以将良田依照市价折合成钱,跟贫寒百姓订立契约,然后将田交给他们。他们可以种地还债,什么时候将朝廷的钱还完,什么时候地真正的属于他们。” 寇季此法,有一种后世楼贷的意思。 按理说这种扒皮的方式,寇季不该提出来的。 但考虑了一下,朝廷没办法无偿将田产提供给百姓,所以只能提供此法。 此法对百姓们而言,其实有一些益处。 其一,百姓们在还贷过程中,田产不能交易。如此一来,就会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土地兼并。 其二,只要朝廷手里掌控着一定的田产,百姓们就不至于被逼迫的造反。他们若是穷的活不下去了,完全可以通过此方式,从朝廷手里借贷到良田,借此活命,根本不需要造反或者去豪门大户府上为奴为婢。 其三,地方上发生了灾害的时候,朝廷可以直接通过减免贷款的方式缓解百姓们受灾的压力。 如此一来,可以避免那些豪门大户在受灾期间借着朝廷免税大发国难财。 毕竟,一旦地方上受灾,那些家里屯着无数粮食的豪门大户,根本遭受不到多少伤害。 真正伤害最深的,反而是百姓。 所以地方上在受了灾害以后,朝廷减免贫寒百姓的贷款,可以缓解贫寒百姓的压力,也能借着豪门大户家里的钱粮反馈百姓。 如此一来,朝廷所需要付出的就大大减少。 朝廷只需要在受灾以后,打开地方常平仓,开设粥棚,确认那些贫寒的吃不起饭的百姓有粮食吃就行。 百姓们不需要被逼迫的卖儿卖女,也不需要长途跋涉的赶到其他地方去求粮食救命。 只要地方上的常平仓保持充裕,大宋钱庄的利率一直维持在一成,甚至更低的程度,百姓根本不用担心活不下去。 唯一的坏处就是,此举会将百姓按在地上,一层一层的揭皮,百姓们富裕起来的速度会很慢。 在百姓们没有彻底拿到田产的情况下,很长一段时间内要给朝廷打工。 但寇季觉得,此法利大于弊。 只要严格把控好利息、地方常平仓、以及分配的田地所处的位置、以及地价,就能确保百姓一直有饭吃,不至于被逼致死。 朝廷若是能一直做到手里握着田地,就能大大的避免土地兼并带来的坏处。 寇季细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跟赵祯讲述了一番,赵祯听完了陷入到了沉默中。 许久以后,他郑重的盯着寇季道:“若是朝廷真的可以一直保持着手里有良田,那真的就可以避免土地兼并带给百姓的痛苦。 眼下我大宋的田产倒是能保证百姓们耕种。 但随着我大宋安定下来,随着百姓们衣食无忧,人口会快速的暴涨。 就像是我大宋立国之初,人口不过六百万户而已。 如今已经达到了一千三百万户,几乎翻了一倍多。 算上罪籍和未归化的人的话,大宋的人口已经达到了一千六百万户。 近一万万。 往后,我大宋进入到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人口必然成倍数增长。 到时候,大宋现有的地根本不够分。 所以我们根本没办法一直保持朝廷手里一直握着地。 所以推行借贷的话,只能缓解土地兼并的问题,却不能彻底的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寇季听到了赵祯的担忧,低声笑着道:“官家为何觉得是五十年?臣怎么觉得可能到一百年,乃至很久远的以后,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赵祯沉声道:“问题是现在所有的土地并不是朝廷的。朝廷手里的地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所以很快就会分完。 朕在分完了地以后,还能想办法从豪门大户手里夺取一些地,继续以此法分配给百姓。 但是朕没了以后呢? 后世子孙是否能像是朕一样,从豪门大户手里掠夺良田,然后分配给百姓? 朕不能保证后世子孙每一个都是明君。 所以这天下的土地,最终还是会缓缓的流入到豪门大户手里。 所以我们唯有保证朝廷手里有源源不断的地,才能确保土地兼并的问题不祸害到百姓。” 寇季盯着赵祯认真的道:“所以在我们有生之年,我们可以想办法培育良种,提高地里的产出。” 赵祯沉吟着道:“像是交趾府那种,一年三熟、一年四熟?那样的话会谷伤农贱,百姓们还是会很穷。随着交趾府、辽地、河西大量的粮食涌入,一些临近交趾、辽地、河西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谷伤农贱的情况。 若不是这三地的百姓们手里拥有着庞大的良田的话,说不定都会有人放弃种粮,改去从戎。” 寇季失笑道:“我们只要能保证所有的百姓能吃饱肚子就行了。官家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 赵祯一愣,哭笑不得的道:“四哥说得对,是朕想的太多了。朕只要能让治下所有的百姓吃饱肚子就已经远超前面的所有皇帝了。 还想着谷伤农贱的事情,是朕贪心了。” 寇季低声笑道:“其实谷伤农贱的事情,也有解决的办法。朝廷可以鼓励发展畜牧和手工,同时也可以在天下所有百姓都能吃饱肚子的时候,鼓励百姓们种植蔬菜、水果。 百姓们从种地上赚不到钱,也可以通过畜牧、手工、种植蔬菜、水果获利。 就像是陕西府的那些贫寒的百姓入纺织作坊做工一般。 他们可以通过在作坊里做工,得到一份收入。 贴补家用。 现在说这些,其实有些太长远,我们眼下还没有将百姓们饿肚子的事情彻底解决了。” 赵祯哈哈大笑道:“我们君臣一下子就聊到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寇季笑着点头。 赵祯笑问道:“那服役的事情怎么说?” 寇季直言道:“朝廷可以无偿将地给贫寒的百姓,但是贫寒百姓家中必须出一个丁,每年为朝廷服役十个月。 朝廷具体让他们修桥补路,还是到辽地八府、西夏五府、青塘六府、大理四府、交趾府种地、放牧,都可以。 具体的可以根据他们所需的田产的数量、价值,设定服役年限。 若是在我大宋腹地修桥补路,亦或者做其他的,不用带家眷。 若是去辽地、西夏、青塘、大理、交趾,可以允许他们带上家眷。 此外,还可以根据他们种地时候的产出多寡,增添或者减少相应的服役年限。 若是有人在这几处地方落户,可以将他们在大宋腹地的田地,置换成他们服役的地方的田产。 此举可以保证朝廷手里除了常平仓的存粮外,还能多几处存储粮食的巨大粮仓。 如此一来,朝廷根本不用再担心地方上受灾以后粮价暴涨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此举可以逐渐的从中原腹地抽调人口去一些地广人稀的地方。 到时候地方上对田产的许久量会减少。 地广人稀的地方会逐渐的繁华起来,不仅能为朝廷提供巨大的产出,也能提高朝廷对地方上的掌控。” 赵祯仔细的听取了寇季的话以后,忍不住长长的感慨了一声,“此二策乃是我大宋的百年国策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0章 表里不一司马光 有一点,寇季虽然没有说,但是赵祯却猜测到了。 那就是随着中原腹地的人口不断的迁移,中原腹地的田地可以空出来。 在边地没有彻底被占完之前,朝廷手里就有源源不断的地用。 也许,一块地,在朝廷借贷出去以后,反复的回到朝廷手里。 朝廷在边地广阔的田地上推行的政令很宽松,只要中原腹地的人迁移过去,适应了当地的土壤和气候,有很大的可能留下来。 毕竟,在大宋你有可能种十亩地,但是到了边陲以后,你可能会获得五十亩,乃至一百亩地。 其中的产出差距,不言而喻。 大宋大部分地方都是着一年一熟,或者两年三熟。 边地纵然有差,也差不了多少。 有成倍的田产耕种,稳赚不赔。 “朕决定了,两策并行,由百姓们自己挑选。” “得设定好门槛才行,不然田产又落到了那些豪门大户手里了。” 赵祯思量了一番,道:“以户论,一户田产超过五亩的,不允许购田。每一户购田的数量不得超过五亩。” 寇季点着头道:“为了避免豪门大户借着百姓们的户籍谋田,还得制定相应的律法,规定借贷以后,田产只能归于购买者,非购买者侵占田产者,判于购买者。 此外,田产的借贷结算完毕以后,一年内不得买卖……” 寇季一口气说了很多,确保了将所有能堵的口子都堵上。 此政令是惠民政令,不是常规政令。 所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空子钻。 寇季再堵上了所有口子以后,又道:“此政令我们可以到了明年再推行,但今年就必须让大宋书报铺在书报上刊登此事,确保让每一个百姓都知道此事。 此外,派遣武德司的人暗中监管此事,吩咐地方巡查、监察,严格监管此事。 确保每一亩地都到了百姓手里,而不是豪门大户手里。 大宋钱庄方面也要加强监管,确保此政令不会沦为害民的政令。 百姓借贷,采取自愿,绝对不允许出现强买强卖的行为。 每一岁到了缴纳借款的时候,不得用强,更不得为了催收害人性命。 若是没有天灾人祸,且朝廷没有减免赋税和借贷,延期一年,一年后若是不能补全,收回田产,发配边陲,服役三年。 愿意出丁服役换取田产者,一律入地方兵籍,以兵法约束。 服役期限到了,或者愿意在边陲落籍,可以脱离兵籍,归入民籍,由地方衙门管束。”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讲述,对坐在资事堂一角的记录官招了招手。 记录官拿着记录二人对话的册子,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仔细翻阅了一番后,沉声道:“此事当召集户部、兵部,以及大宋钱庄的总管,一起商议。 商议妥当以后,就依此实施。” 寇季点头道:“理应如此。” 如此重大的国策,自然要多方商议以后才能决定。 避免出现重大的披露。 赵祯和寇季在商量过此事以后,赵祯兴致颇高的留下了寇季在宫里。 二人饮酒作乐,谈天说地说了许久。 寇季才离开了皇宫。 刚回到了竹院,小财迷赵润就出现在了寇季身侧。 他目光灼灼的道:“先生,您觉得学生有没有能力开设一个钱庄?” 寇季正往书房里走,听到赵润此话,脚下一顿,疑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要开设钱庄?” 赵润果断道:“赚钱啊!” 寇季上下打量了赵润一眼,看的赵润浑身不自在。 赵润低下头敲了敲自己全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狐疑看向了寇季。 寇季直言道:“大宋最大的钱庄就是你家的,你开钱庄跟自己家钱庄抢生意,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了?” 赵润撇着嘴道:“大宋钱庄是属于我父皇的,不是属于整个皇家的。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分润过大宋钱庄一文钱。 所以我要自己赚钱。” 寇季沉吟着道:“你手里的钱已经够你花了。再谋财,对你其实没什么好处。一些苍蝇会嗅着腥味扑过来。 再说了,钱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八方交子铺的破败才刚刚过去。 你不希望自己步八方交子铺后尘,赔的血本无归吧?” 赵润想到八方交子铺的惨状,迟疑了,“有先生帮忙,学生不会那么惨吧?” 寇季认真的道:“你身份不同,一旦生意落败,出了事端,只会更惨。许多有心人会借此抨击你,毁坏你的名声。” 赵润叹了一口气,“那学生不做钱庄了。” 寇季见赵润神色黯然,忍不住道:“朕的想做生意?” 赵润看着寇季猛点头。 寇季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钱?” 赵润坦言道:“学生也不是喜欢钱,因为学生从生下来到如今,一直没为钱发过愁。学生也清楚,自己以后也不会为钱发愁。 学生就是喜欢赚钱的感觉。 学生做生意,就像是农人种庄稼。 农人收获的时候有多喜悦,学生赚到钱的时候就有多喜悦。” 寇季沉吟着道:“你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所以没多少朋友,所以想要通过借钱来获得喜悦?” 赵润仔细想了一下,道:“是也不是……主要是学生除了学东西以外,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所以就想着赚钱玩。” 寇季点点头道:“即使如此,那我就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和天赐是至交,天赐如今人在韩地,韩地有许多特产。 你可以通过天赐,从韩地拿到许多特产,然后在汴京城售卖。” 赵润狐疑的道:“韩地和辽阳府有边市,有商人一直往来于边市和汴京城,所以汴京城里已经有了四家铺子在贩卖韩地的东西。 学生入场,会不会有些吃亏?” 寇季笑着道:“你可是从天赐手里拿东西的,拿的自然是上好的东西。价格可以标高一点,只卖珍品,不卖寻常的东西。 如此一来,你自然能从另外四家中脱颖而出。 如今天下商路大开,每日进出汴京城的商贾多不胜数。 有钱人比比皆是,你的东西只要好,根本不愁卖。” 赵润仔细思量了一下,笑着道:“学生回头就给天赐去信,跟天赐好好商量商量此事。” 寇季笑着点点头,“去玩吧。” 赵润笑容灿烂的答应了一声,疯狂的往竹院外冲去。 刚冲了一半,突然听到寇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给我站住!” 赵润脚下一顿,回过头给了寇季一个灿烂的笑容。 寇季瞪了赵润一眼,“你的课业我还没有查验呢,就想跑?” 赵润干巴巴笑道:“是您让我去玩的……” “哼……” 寇季哼了一声,对着赵润招了招手,带着赵润到了书房。 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如今在文昌学馆读书,所以书房里只有寇卉、苏景先、苏轼、狄咏四个人在。 寇卉就是一个坐不住的,在书房里各种捣乱。 苏景先乖巧的领着苏轼和狄咏两个小家伙在一旁读书。 虽说都是寇季门下的人,可真正教授苏轼和狄咏识字习文的是苏景先。 寇季顶多教授他们一些算学,以及通过讲故事的方式给他们讲一些杂学。 因为三个小家伙年龄太小,不适合学习太深的知识,所以寇季也不会教授他们什么深奥的学问。 像是王安石和曾巩,如今一个在跟西方的文学较劲,一个在跟西方的哲学和天文学较劲。 其中还穿插着一些寇季从后世带过来的知识。 二人因为出身于中原的缘故,天生对西方的文化怀有敌意。 所以在观看西方文化书籍的时候,总是要跟其较量一番。 若是中原文化战胜了西方文化,他们就会好好的鄙夷一番,若是西方文化战胜了中原文化的话,他们就会仔细研究一番,然后找一找古籍,看看先贤有没有研究出同样的文化,并且将其记录下来。 寇季很喜欢王安石和曾巩二人的记录。 因为他二人的记录,等于是将西方文化彻底的汉化了一番,对于这些文化以后的传播有很大的帮助。 像是一些中西方相同的道理,便能引用圣人言语解释。 也算是给西方文化中的很多东西找了跟脚,让它们传播起来更容易,更容易让大宋人接受。 当然了,无论是文学还是哲学,对他们而言都不算太难。 毕竟文学和哲学是他们从小的必修课。 他们二人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能轻易的领悟和辨别其中的道理。 真正为难他们二人的是西方的天文学,以及寇季假借西方文化之名抛出来的《自然》。 虽然西方文化中也有对自然的理解,但是相比于寇季给出的自然,显得有些简单。 寇季给出的自然,更加的全面。 无论是天文学还是《自然》,里面的许多东西都和中原文化背道而驰。 二人在初次接触天文学和《自然》的时候,坚决的将其中一些东西定为谬论。 在经过仔细论证,确认了里面的道理是真理以后。 脑海里会产生无穷的风暴。 他们所学的很多知识会被推翻,所认为的很多真理会崩塌。 两股飓风会在脑海里疯狂的碰撞,其痛苦可想而知。 毕竟,王安石和曾巩年龄都大了,一些思想已经成型,猛然推翻,会让他们陷入到许多怀疑当中。 比如…… “天圆地方是假的?” “书里面是这么写的。” “祖宗的至理真的错了?” “不知道,无法论证。先生给的书中提到,可以去海边观看远处行驶过来的船帆,确认我们脚下的地是圆的。” “为什么不是海是圆的?” “你见过平躺在地上的拱形水?” “是我糊涂了……” “我更糊涂……” “如果我们脚下的地是圆的,那我们为什么没掉下去?” “书中有提……说我们脚下的地有吸力,万事万物都被吸附在地上。” “为什么……” “若是没有吸力,所有的东西为何不天上飞,反而往地上掉?” “鸟……” “鸟什么鸟,鸟有翅膀。先生给你的书你到底看了没?” “不敢看……” “为何?” “里面有鬼,一旦看了,就会被鬼拉进书里,再也出不来。” “那你为何问我?” “好奇……” “……” 文昌学馆的观阳台,王安石和曾巩并排而坐,双腿悬在空中,眼中充满了茫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许多从他们背后经过的人,都觉得他们傻了。 往日里意气风发,怒怼文昌学馆所有同年的两个英才,如今每次出现,不是双眼通红的闷着头往前走,就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要么就是双眼无神的往着天空。 以往他们身边围着许多真心的假意的好友,如今一个都不见了。 只有他们两个一直待在一起。 一个身穿白衣少年手握着折扇,踏着轻快的步子出现在了二人背后。 “王兄……曾兄……” 王安石和曾巩回过神,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少年。 曾巩撇着嘴道:“别人见了我们都躲着走,为何你还往我们身边凑?” 少年也不客气,走到了曾巩身边坐下,笑着道:“我对你们研究的学问比较好奇。” 王安石见少年坐到了曾巩那边,微微皱了皱眉。 王安石心里清楚,少年之所以避开他,是因为他身上有味。 他为人洒脱、不修边幅,不经常洗漱,所以身上经常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别人误以为他有皮肤病,所以不为人所喜。 一些野史上甚至还真的将他不修边幅、不经常洗漱,浑身脏兮兮的当成了皮肤病记载。 拜师寇季以后,倒是勤快的洗着澡,再配上香囊,就没什么味道。 但近几日研究学问入魔了,没怎么注意,所以味道有上来了。 但少年人的鼻子灵敏,所以刻意的躲着自己。 王安石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没研究什么学问……也没什么学问可研究……” 少年人爽朗的一笑,“王兄说笑了,别人都说王兄和曾兄陷入到了疯魔。但小弟却知道,两位兄长是在研究高深的学问。 小弟也曾经陷入到这种情形当中。 所以能够理解。” 王安石仰头看着天,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倒是曾巩询问少年人道:“你知道万事万物为何不往天上飞,反而往地上跑?地上有没绳子拴住万事万物。” 少年人一愣,陷入到了沉思。 短暂的一瞬后,少年人笑道:“鸟儿就在天上飞啊。” “可它终究还是要落地。所以万事万物最终都会落在地面上。可地上明明没有绳子舒服它们,它们为何不是漂浮在空中,而是落在地上?” 曾巩再次提出了疑问。 少年人沉吟了一下,直言道:“因为有重量,所以会往低处落。” 曾巩再问,“所以万事万物是因为天高地低,所以才会一直往地上落?” 少年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曾巩又问,“那地要是圆的呢?” 少年人失笑道:“地怎么可能是圆的?” 曾巩举例道:“东汉张衡所著的《浑天仪注》东汉王充著的《论衡说日篇》上面说地是圆的,还有《周髀算经》、《开元占经》都侧面的论证地是圆的。” 少年人闻言,并没有急着辩解此事,反而疑问道:“曾兄最近在研究天文地理?” 曾巩吧嗒着嘴幽幽的道:“算是吧……” 少年人点着头继续问道:“曾兄为何认为地是圆的,仅仅是因为四篇古籍?又或者是从其他地方了解到了什么证据,所以才会有此疑问。” 曾巩刚要开口,就听王安石不咸不淡的道:“你只需要回答曾巩的问题即刻。” 曾巩闭上了嘴,看向了少年人。 少年人沉吟了一下,道:“天圆地方是恒古至理。仅仅是几个人做的学说,并不足以定论此事。 张衡也好、王充也罢,并没有留下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 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此事,那就不足为信。” 王安石和曾巩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天空,没有再言语。 少年人见此,迟疑着道:“难道小弟说的不对?” 王安石不想说话。 曾巩沉吟再三,开口道:“我和介甫最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有人给出了证据。” 少年人瞳孔一缩,追问道:“谁?” 曾巩叹了一口气道:“一个大食人……” 少年人听到此话,哭笑不得,“蛮夷之人的话怎么可以轻信。王兄和曾兄居然还会为此现如烦恼,说出去肯定会引人发笑。” 王安石皱眉道:“子固刚刚说了吗?大食人给了证据。” 少年人一愣,直言道:“是何证据?” 王安石冷声道:“水会不会拱起来流淌?” 少年人摇头,“水往低处流,除非借助人力或者物力,不然只会一泻而下。” 王安石点着头道:“如此说来平静的海水上行舟,由远及近,看到的会是整个船,而非先看到船帆,再看到船身?” 少年人一下就愣住了。 许久以后迟疑道:“小弟曾经去过海边,海面上漂浮过来的船,是先看到船帆,再看到船身。” 王安石再次点头道:“你还算诚实,那你说说,地要是放的,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少年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一脸尴尬的道:“王兄、曾兄,我还有课业未完,先告辞了。” 王安石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 少年人起身就走,走了几步以后,脚下一顿,迟疑再三,咬牙道:“王兄、曾兄,在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万万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不然会受到万人唾骂。” 说完这话,少年人拱了拱手,匆匆离开。 王安石不咸不淡的道:“年纪轻轻,就学会了趋利避害,难成大事。” 曾巩笑着道:“还算有点良知,不算太坏。” 王安石冷哼一声道:“表里不一,不可深交。” 曾巩愕然的看向王安石,“介甫如何断定的?” 王安石果断道:“你我若不是先生的学生,他绝对不会主动凑上来跟我们交谈。要知道,我们比他早入门一年。 课业早就超过了他太多太多。 他不跟那些同科的同窗相交,反而经常找上你我。 你说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曾巩迟疑着道:“听说他在同科中名列前茅,算是少有的英才,以你我的名声,他过来跟我们相交,也很寻常。” 王安石哼了一声,道:“每次见到你我,他只会挨着你,却不是我。” 曾巩闻言,略微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他跟你我相交,确实不是真心的。” 说到此处,曾巩顿了顿,盯着王安石道:“不过你确实该勤洗漱。” 王安石挠了挠头,苦笑道:“一忙起学问,哪有时间……” 曾巩认真的道:“先生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你可别惹先生不喜。” 王安石叹气道:“知道了……” 说完这话,二人又研究起了寇季交给他们的学问。 研究了好一会儿,王安石突然道:“对了,见了那个小子也有三四次了,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曾巩瞥了王安石一眼道:“司马光,字君实。西晋安平献王司马孚之后代。他爹是前兵部郎中司马池,跟刚刚回京出任礼部侍郎的庞籍是至交。 前两年亡故了。 如今司马光寄主在庞籍身边。 听人说庞籍将此人当成亲子看待。” 王安石一愣,狐疑的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曾巩不咸不淡的道:“庞籍跟我爹有点交情,回京以后曾经跟我爹见过一面,我爹告诉我的。” 王安石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说完这话,王安石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曾巩问道:“庞籍如今也算是朝中重臣了,为何他回京以后,没到先生府上去拜望?” 曾巩坦言道:“以先生如今的地位,庞籍不可能冒然去拜访先生。他又不像是苏洵,是先生的门生,可以毫无顾忌的登门。 他若冒然上门,会被人说成是阿谀奉承之辈。 你知道的,现在眼红先生的人很多,他们不敢对付先生,所以就会迁怒先生身边的人。 就像是前些天,我爹在衙门里坐衙的时候,就被人说借着儿子攀上高枝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1章 远方的消息 王安石听完了曾巩的话,脸上充满了讥讽,“愚人愚夫而已,他们奈何不了先生,就只能在你们这些人面前说一说酸话。若是先生准许他们入门,他们恐怕比狗吃上屎还兴奋。” 曾巩沉吟着,并没有反驳王安石的话,而是开口道:“有人说,先生迟早要离开汴京城,一旦先生离开了汴京城,就是我们这些人被清算的日子。” 王安石鄙夷的道:“一群蠢的无可救药的人,以后少跟他们来往,不然你也会被他们带蠢。” 曾巩疑惑的道:“介甫何出此言?” 王安石往屁股下的巨石上一趟,伸了一个懒腰,在曾巩疑问的目光中,淡淡的道:“无论是官家还是先生,都正值壮年。满朝武臣皆以先生为首,文臣当中后进的才俊,也皆是先生的门生。 往后数十年,先生无论身在何处,先生在朝堂上的地位都不会动摇。” 曾巩皱眉道:“若是官家对先生不利呢?你应该知道,以官家如今的威望,若是要为难先生,朝堂上许多官员都会倒戈。” 王安石不咸不淡的道:“那你可想差了,只要先生对权势没有半分眷恋,那他对大宋就只有功,没有过错。 官家真要对先生不利,满朝文武不仅不会帮官家,反而会帮先生。” 曾巩疑问道:“何解?” 王安石淡然笑道:“朝堂上如今有忠臣、有谗臣、有为维护私利发言的,却唯独没有奸臣。 既然没有奸臣,那就不有人支持官家行‘狡兔死,走狗屁’之事。 再说了,我大宋推崇孝道,也尊重仁义。 先生若是不贪财,也不恋权,那几乎就是一个官场上的完人。 官家要对付他的话,那就失了仁义。 官家若无仁义,凭什么统御群臣? 不能统御群臣,又如何治国?” 曾巩沉声道:“可官家若是要一意孤行呢?” 王安石呵笑了一声,“那我们兄弟估计就要成为天子门生了。” 曾巩惊愕的看着王安石。 王安石一指虚空,有些豪迈的道:“那个位置,对先生而言,唾手可得。” 曾巩几乎毫不犹豫的道:“不可能!” 王安石淡然笑道:“没什么不可能……京师重地,十万禁军,非先生亲信,先生不出兵符,仅凭三十三响令箭,就能令其封城。 京师之外,数十万禁军,统兵着皆是先生亲信,先生一言,数十万悍卒便能席卷天下。 你告诉我,那个位置是不是唾手可得?” 曾巩立马就要张口反驳,却听王安石又豪迈的道:“四边之地,数位藩王,皆有反噬大宋之心。只因有先生压着,所以他们只能将目光放到别处。 若是先生邀请他们公分大宋,你猜他们会不会答应?” 曾巩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身为人臣,怎能不忠不义?” 王安石哈哈笑道:“官家若是要剪除先生,就是他先失了忠义。即使如此,为何不让先生还手?” 王安石猛然坐起身,拍着曾巩的肩头郑重的道:“太祖的江山,可不是他打下来的。” 曾巩脸色彻底变了。 赵氏得国不正,乃是赵氏最大的一个弊端。 更重要的是,赵氏做事不够大气。 史书上得国不正的皇帝比比皆是,可像是赵氏一般如此心虚者,几乎没有。 赵氏既然得了江山,大大方方的坐就行了。 一句成王败寇,足以堵住所有人的嘴。 可赵氏却偏偏喜欢弄出一些滑稽的戏码向表示赵氏坐江山的正统性。 然后在表示自己坐江山的正统性的时候,又总习惯表现出一副夺了别人江山,十分心虚的模样。 用民间的话说,就是当了姐儿还想立牌坊。 如此情况下,皇权还能剩下多少敬畏? 能欺负皇家的人,还不往死里欺负皇家? 大大方方的坐又能怎样? 李世民囚父弑兄,他一样是受万人敬仰的千古一帝。 也正是因为赵氏总喜欢表现出一副心虚的模样,所以别人若是以篡位的方式抢了赵氏江山,也没什么好让人纠结的。 只要篡位上去的人能坐稳,那江山社稷就会改姓。 王安石见曾巩脸色十分难看,略微拍了一下曾巩的肩头,道:“放心吧……我们跟先生也有一年了,先生是什么人,我们大致有所了解。 他和官家情谊深厚,他对那个位置也没兴趣。 若有一日地覆天翻,他也会携天下之兵,平定天下,扶赵润上位。” 曾巩听到了王安石的话,细细的思量了一下,发现先生平日里既不笼络官员,也没有跟其他官员在府上密谋过什么,就果断相信了王安石的话。 他故意岔开话题道:“官家的皇子可不止赵润,你为何觉得赵润会上位?” 王安石嘿嘿笑道:“因为朝堂上现在最凶的是寇党,以后最凶的也会是寇党,赵润也是我寇党之一,他上位了,对我们最有利。 纵然先生不参与夺嫡的事情,咱们的那些师兄们也会推着赵润上位。 再加上赵润占着大义的名份,所以他只要不夭折,或者不蠢到自寻死路,就一定可以坐上那个位置。 目前为至,赵润除了贪财一点,貌似并没有其他的缺点。” 曾巩沉吟了一下道:“我觉得赵润只是喜欢赚钱的感觉,并不是真的喜欢赚钱。” 王安石摊开手笑着道:“所以啊……他除了喜欢赚钱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缺点。官家是一个武皇帝,为我大宋拓土万里,赵润上位以后可以做一个文皇帝,安我大宋百年。” 曾巩认真的道:“赵润虽然没什么大的缺点,但也没什么有点。” 王安石咧嘴笑道:“他要浑身都是优点,那要我们做什么?据我所知,我们的那些师兄们,一个个都是难得的英才。 你我二人也不输给他人。 有我们辅佐,他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去赚钱就行了。 我们会帮他将江山打理的妥妥贴贴。” 曾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王安石道:“先生貌似更想让你去传播学问。” 王安石随意的道:“一边做官,一边著书,又不冲突。先生不就是这样吗?” 曾巩迟疑着道:“先生似乎没怎么著书?” 王安石笑而不语。 寇季交给他们的书,他都看过了,不仅看过翻译的版本,还看过大食文的原著。 原著和他们学习的东西有很大的差距。 所以他猜测他们学习的书里面,有一部分是寇季写的。 至于里面的知识来源,他倒是没深究。 因为他觉得寇季可能是从其他地方剽窃的。 毕竟,当初寇季可是当着他们的面告诉他们,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将大食书籍中的知识剽窃过来当作自己的知识发表出去。 很多时候,秘密放在明面上,反倒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遮遮掩掩的反而会引起别人的好奇心,让人刨根问底。 就像是之前在宫里,寇季明明白白的告诉赵祯,寇准说自己是什么天授之人,完全是谎言。 赵祯立马就信了。 并且还脑补出了寇准说谎的深意。 若是寇季为了掩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认下了此事,那赵祯就得考虑看能不能从寇季脑海里将上苍赐予寇季的知识一并挖掘出来。 当所有人都是凡人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自称神仙的家伙,一定会被无数的凡人窥探。 若是窥探清楚这个自称神仙的家伙是凡人以后,凡人立马会对他失去兴趣。 若是窥探到这个自称神仙的家伙是真神仙的时候,那么凡人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死他,然后取而代之。 “你似乎对成为寇党没什么抵触?” 曾巩是一个标准的文人,所以他十分认可‘君子朋而不党’这句话。 王安石知道曾巩心里想什么,所以淡然笑着道:“等先生离开了汴京城,我们就不再是身寇党,而是同僚。 同僚之间,亲近一些难道不应该吗? 先生即便是离开了中枢,那也是我们的先生,对先生尊敬一些,难道有问题?” 曾巩一愣,摇了摇头。 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在讨论寇季的时候,寇季正在跟闺女寇卉大眼瞪小眼。 寇季盯着寇卉不言语,寇卉盯着寇季也不言语。 父女二人谁也不肯服软。 赵润为了帮助先生,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竹蜻蜓,双手一撮,飞了起来。 书房里的其他人的目光顺势被吸引了过去。 狄咏更是不管不顾的抛下了笔,去追竹蜻蜓。 什么先生之威、首相之威,对他根本不管用。 他现在正处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年纪。 规矩、礼法,对他都没用。 狄咏噔噔噔的在哪儿跑。 寇卉扛不住了,频频侧头向望过去。 “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过我好不好?” 寇卉终究经不住诱惑,出声向寇季服软。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先把你私底下撕毁书本的事情说清楚再说。” 寇卉哭丧着脸道:“我不是故意的……” 寇季冷哼了一声,“那就是有意的?” 寇卉气的直跺脚,“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了我。” 寇季冷淡的道:“先说出来听一听……” 寇卉哼哼道:“包拯喜欢赵絮……”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才对大一点,你懂什么叫喜欢?” 寇卉不服气的道:“我就懂!” 寇季瞪了寇卉一眼,“罚写大字十篇。下次加倍。下去玩吧。” 寇卉气哼哼的剁了剁脚,扭头走了。 寇季见此,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包拯和赵絮二人的问题,寇季多少知道一些。 只是二人各有问题,还融不到一起去。 外戚不得干政,在大宋如今依旧是铁律。 包拯若是真的跟赵絮在一起,那仕途就真没了。 所以寇季并没有极力的促成此事。 他想看看两个人能走到什么地步。 事实上外戚不得干政的铁律,也不是无解的。 赵祯此前在处理朝中皇亲国戚的时候就曾经定下规矩。 愿意放弃皇亲国戚身份,以正常人身份走仕途的。 可以不受外戚不得干政的规矩约束。 赵絮若是能放弃公主尊位,那她和包拯在一起,也不会印象包拯的仕途。 问题是,现在是包拯喜欢赵絮多一些。 所以要牺牲的话,很有可能是包拯牺牲。 而包拯貌似没有为了爱情牺牲抱负的心思。 所以,二人之间的感情现在就是一笔糊涂账。 往后一段日子。 寇季不是在府上教书育人,就是在政事堂处理公务。 他提出的两项有关田产分配的国策,如今也刊登到了大宋书报上。 为了扩大大宋书报的影响力。 张成用了不少手段。 其中有一项,就是借助谣言,向天下人宣扬称,有人通过阅读大宋书报,看清楚了朝廷的国策。 然后在国策的引领下,赚取了庞大一笔钱财。 许多商人为此购买了大宋书报,然后他们发现,在大宋书报上确实能看到许多国策,同时能通过国策的变化,找出一定的商机。 有商人更是自我领悟出了在大宋书报上刊登广告的事情。 一时间,大宋书报被炒的火热。 关于朝廷要分地的两项国策,也瞬间被传到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豪门大户们看了朝廷新订立的国策以后,一个个皆摇头叹息。 只允许购买五亩以下的良田,家中良田超过五亩的还不能购买。 并且可以选择的方式只有借贷和服役。 为了五亩地,贡献出去五个劳力,对他们而言得不偿失。 朝廷分地,对他们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豪门大户仅仅关注了一段时间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 倒是那些贫寒的百姓,在得知了此事以后,欢欣鼓舞。 朝廷的政令在寇季眼里,有压榨百姓的嫌疑。 可百姓不这么看。 百姓们觉得朝廷是在白送地给他们。 他们平日里在豪门大户当佃户,一年到头,除了能混个半饱外,几乎得不到什么好处。 一直到老死,也是一样的。 如今借着朝廷的地种田,交够了朝廷的赋税,再交够了每一年的借贷以后,剩下的都是他们的。 最重要的是,朝廷以十年为期。 十年之内还清借贷,他们还能得五亩地。 如此好事。 百姓们自然欢欣鼓舞。 民间一片沸腾。 朝廷借着大宋书报,将势头吵起来以后,一直从年底火热到了次年年初。 当朝廷约定的分田的时间到达以后。 百姓们蜂拥到了衙门和大宋钱庄。 田产是衙门分配,契约跟大宋钱庄订立。 场面十分火热。 赵祯和寇季坐在开封府衙门对面的凉茶棚子里,看着开封府门口汹涌着往进冲的百姓,感慨万千。 “呼……” 赵祯品了一口茶,吐出了一口浊气,脸上又喜也有悲。 “朕看到百姓们群情激扬的样子,就知道朕推行了一道善政。朕心里是又高兴,又悲哀。 朕以为,经过不断的迁移,不断的给百姓们分地,我大宋贫寒的百姓数量已经很少了。 没想到,还是这么多。” 寇季淡然笑着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赵祯沉吟着道:“朕还想再搜刮一拨豪门大户,从他们手里弄出更多的土地。” 寇季摇头笑道:“现在这些就够了。豪门大户已经被我们搜刮的很惨了,再搜刮,他们恐怕真的就反了。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百姓们往边陲引。 虽然我们往边陲迁移了不少百姓,可如今边陲还有大片大片荒芜之地。 等我们的百姓将那些荒芜之地变成了良田、草场、林场的时候。 估计我大宋也不会再为土地担心。” 赵祯看向了寇季。 寇季笑着道:“因为那个时候,豪门大户大部分的人已经蜕变成了纯粹的商人。商人从商场上牟利,远比他们从土地中牟利要赚的多。” 赵祯愣了一下,道:“四哥的意思是,纯粹的商人越多,我大宋土地兼并的麻烦就越小?” 寇季点头道:“这也是我最近才悟出来的。当商人们从商场上的收获远远大于土地上的产出的时候,土地对他们而言,其实就是一个鸡肋。 只要我大宋始终保持着有足够的粮食,粮食的价格足够低。 商人们会自觉的放弃土地。 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那些商人将自己手里的土地兜售出来,而不是仅仅的握在手里,任其荒废。” 大宋在土地、屋舍方面的政令很严格。 你家的土地、你家的屋舍,只要你不发卖,那么就永远都是你家的,谁也抢不走、夺不去。 那就像是私人领土,只不过只有使用权和所有权,并没有管辖权而已。 所以,商人、豪门大户手里握着地,只要他们不主动往出兜售,那谁也不能强行从他们手里抢夺。 哪怕良田沦为了荒地,那也是人家的资产,谁也没办法侵占。 赵祯仔细思量了一番寇季的话以后,笑着道:“四哥想的太长远了。光是让我大宋的百姓将我大宋所有的疆土占满,就得数十年之功。” 寇季笑着道:“官家以前聊起此事,会十分兴奋,十分贪心。为何突然变得不那么贪心了?” 赵祯看向了寇季,低声道:“朕派去监视朱能和李昭亮的人回来了,他们告诉朕。李昭亮、朱能、元山、黑汗王几人,已经结盟,正疯狂的在西方开疆拓土。 他们已经证实了在极西之地,有一片庞大的不输给我大宋的土地。 听说土地十分肥沃。” 寇季愣了一下,没有言语。 赵祯继续道:“他们的斥候到了天竺。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斥候到了天竺以后,发现了原交趾郡王的斥候。 朕现在才知道,大雪山是有尽头的。 大雪山的尽头居然是天竺,天竺再往西居然还有许多国朝。” 寇季沉吟着道:“官家突然之间不担心土地了,是不是想着等他们在域外开疆拓土,稳定了局势以后,再派人去强抢?” 赵祯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坦言道:“那都是数十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就看朕的子孙成不成气。 他们若是成气,可以出去抢更多的土地给我大宋百姓。 若是不成器,那就将一部分百姓迁移过去。 黑汗王、元山、原交趾郡王的事情,朕不敢说。 但是像朱能、李昭亮等人若是能在西方扎根,相信他们最亲近的还是我宋人。 他们要彻底的统治那一片地方,必须依仗我宋人。 所以我大宋百姓迁移到他们手底下去,一定会成为人上人。” 寇季仔细的分析起了赵祯的话,他觉得有一些话,赵祯没说。 那就是李昭亮和朱能很有可能在他们征讨到的地方订立了人种阶级制度,李昭亮和朱能带去封地的宋人,必然已经被他们高高的捧起,成为了人上人。 当地的土著很有可能沦为了奴隶,或者尸骸。 不然赵祯不可能如此肯定的说大宋的百姓迁移过去以后,会成为人上人。 恐怕不止李昭亮和朱能,元山恐怕也是如此。 赵祯之所以不愿意将实情告诉他,应该是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用的手段不怎么高明。 所以赵祯不愿意明说。 寇季不得不承认,有一个熟门熟路的人为大宋的悍卒带路,对宋人征讨西方有极大的好处。 若是仅凭着朱能、李昭亮、元山三个人自己摸索的话,他们恐怕一辈子也得待在西域。 可是有格格巫带路就不一样。 格格巫知道西方什么地方最富裕,知道西方什么地方有强敌,知道西方有什么地方容易征讨。 西方的地形图、西方兵马的作战方式、西方兵马的强弱。 在格格巫这个神使面前,不算是秘密。 因为他背后有一个依旧掌控着西方大部分疆土的庞大的宗教支持。 如此一来,这些东西在朱能、李昭亮、元山等人眼里也就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西方的一切在他们眼里都不是秘密。 那他们没理由继续留在西域吹冷风。 他们完全可以在格格巫这个带路党的引领下,长驱直入进入到西方,然后在西方烧杀抢掠。 反正脱离了大宋的视线,他们就算沦为了魔鬼之军,也没有人会在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2章 疯狂的吕夷简,发飙的李迪 无论是朱能也好、李昭亮也罢,一个个都是借着兵马起家的。 烧杀抢掠才是他们的老本行,指望他们安安稳稳的治理封地,根本不可能。 在他们眼里,封地上经营一年所得,恐怕也比不上他们抢一票得到的多。 反正有大宋帮他们销赃,他们不愁自己抢来的东西没地方去。 元山和格格巫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他们一个怀揣着大业,一个心里想着恢复哈里发的荣耀。 西方是他们必征之地。 所以他们在朱能和李昭亮到了西域以后,快速的将朱能和李昭亮这两个暴力分子变成了自己的盟友,然后一起侵入到西方,去瓜分西方的一切。 至于曹利用杀进了天竺,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挡在天竺和交趾中间的那几个小王朝,还不是曹利用的对手。 曹利用一家子在西南经营了十几年,手里又握着大批大宋提供的军备,再加上他们自己研究出的火弩流星箭,欺负那些土著,就跟欺负鸡似的。 毕竟,在西方人还不知道火药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曹利用就已经吩咐兵马装备上了火器。 谁强谁弱可想而知。 寇季盯着赵祯笑道:“他们应该派人接触过官家的人了吧?” 赵祯没有隐瞒,果断点了点头。 寇季继续笑道:“他们没有通过我,反而直接找上了官家,是不是想要火器?” 赵祯直言道:“不错,他们的人隐晦的告诉朕,只要朕能给他们提供火器,西方的东西,朕看上什么,他们都给朕送过来。” 寇季失笑道:“他们还真是贼心不死。” 赵祯笑着道:“他们应该是觉得,有了火器,他们在西方的杀伐速度会加快许多。” 寇季摇头道:“不能答应。” 赵祯点头道:“朕知道,所以朕拒绝了。然后他们又向朕提出,购买大量的弓弩。” 寇季沉吟着道:“弓弩造起来十分不容易,我大宋的弓弩可以说远超其他任何一个国邦。 他们不沉下心制作弓弩,反而从我大宋求购弓弩。 看来他们是打算穷兵黩武了。” 赵祯思量着道:“或许他们还没有找到一块真正让他们落脚的地方吧。” 寇季笑着道:“天竺是一个不错的落脚地。” 赵祯一愣,狐疑的道:“四哥的意思是,他们中间有可能有人在天竺落脚?” 寇季点点头。 赵祯问道:“四哥觉得会是谁?” 寇季笑着道:“应该是原交趾郡王。” 赵祯不解的道:“为何会是原交趾郡王?” 寇季直言道:“因为他最老。他能打到天竺就不错了,没有余力在征战。所以他应该会在天竺落脚,然后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治理天竺。” 赵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道:“他或许会派人到我大宋,用尽各种办法骗我大宋的百姓到天竺去。” 赵祯不解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因为他已经见过了我大宋百姓勤劳,所以他必然已经喜欢上了我大宋百姓。有我大宋百姓帮他治理天竺,他才能彻底的在天竺生根发芽。” 曹利用会落脚在天竺,寇季早就推算到了。 曹利用已经很老了。 能打到天竺,雄心估计也耗费的差不多了。 天竺的土地也很肥沃,所以他一定会在天竺落脚。 曹利用是一个宋人,所以他喜欢用宋人是必然的。 等朱能、李昭亮、元山三人找到了落脚地以后,必然也会想办法吸纳宋人过去。 别看元山如今正在用黑汗人、回鹘人在帮他作战,一旦他找到了真正能落脚的地方以后,一定会想尽办法从大宋吸引人过去,替换了那些黑汗人和回鹘人。 因为在他们潜意识里,坐在一个充满了宋人疆土上称王称霸,远比坐在一个充满了异族人的疆土上称王称霸,更安全。 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几乎融入到了他们的骨髓里。 所以他们可以用异族人帮他们打江山,但绝对不会用异族人帮他们坐江山。 更重要的是,沐浴在哈里发光芒下的各个王朝还很强大。 这些王朝,将会成为朱能、元山、曹利用、李昭亮四人清除异己的利刃。 赵祯听到了寇季的话,感叹道:“朕的疆土,还没塞满大宋百姓,怎么可能让我大宋百姓去帮他们。” 寇季笑着点头道:“官家言之有理……” 赵祯起身,在开封府门口瞥了几眼,道:“你我今日到这里,是想看看有没有恶吏欺负百姓,如今一个恶吏也没有碰到,这说明权开封府知府的差事办的还不错。 润儿也到年纪了,就加他一个开封府知府的职位,让他为权开封府知府撑腰。 免得权开封府知府这个干吏,被汴京城里其他权贵欺辱。” 寇季跟着站起身,哭笑不得的道:“如今的汴京城内,能欺负的了权开封府知府的,貌似就只剩下臣了。 官家是在警告臣吗?” 赵祯摇头道:“有几个国公最近有些得意忘形,羞辱了权开封府知府数次了。朕得给权开封府知府找一个靠山。” 寇季沉吟道:“陈尧咨镇不住人?” 赵祯缓缓点头。 “陈尧咨上了年纪了,精力不济,不能长时间坐衙,所以看管的不够周到。加上他们中间有一些人归枢密院管辖,陈尧咨也没办法管。” “那就吩咐杨文广多盯着一些。” “……” 赵祯和寇季带着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开封府门前。 他们推行的分田的政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并没有发现有人反对此事,也没有发现有人闹事。 所以他们也不需要将太多目光放在此处。 二人到了御街上以后,分道扬镳。 寇季去了政事堂。 赵祯悄然回了宫。 入宫以后。 赵祯一个人坐在大殿里,长吁短叹。 “陈琳啊……” “奴婢在……” “你说朕是不是对四哥过于苛刻了?” 陈琳一愣,愕然的看向了赵祯道:“官家一直对寇相恩宠有加,何来苛刻之说?” 赵祯感叹道:“朕给别人的封地,几乎都有往外扩张的可能。唯有四哥的封地,没办法扩张。” 陈琳迟疑道:“不是还有曹氏吗?” 赵祯摇头道:“曹氏不能扩张,曹氏的闺女可是朕的皇后,曹氏的外甥可是朕的嫡长皇子。 曹氏若是坐大,对我大宋会有害处的。” 陈琳缓缓点头,明白了赵祯的意思。 越是亲近的外戚,越容易影响皇族。 曹氏也是诸多藩王当中,最有机会被召回大宋的。 一旦赵祯驾崩,赵润继位,曹皇后很容易借着赵润之口,将曹氏召回。 曹氏实力如果太大的话,很容易影响到赵氏的帝位。 曹氏有没有此心,赵祯不在意,但是赵祯必须得防着。 赵祯感慨道:“朕以前总觉得我大宋便是天下,如今借着朱能等人的眼,好好看了看天下,才知道,我大宋并非是整个天下。 我大宋如今的疆土已经开拓到了极致。 朕没有余力开拓更多的疆土了,即便是打下来了,也掌控不了。 所以朱能等人在外攻城掠地,朕一点儿也不羡慕,也没想过将他们手里的地夺过来。 因为朕知道,就算朕发兵夺过来了,我大宋也没有那么多人迁移过去。 朕更不可能将手伸的那么长,将所有的疆土都牢牢的窝在朕手里。 所以,域外之地,让我大宋自己人占着,总比外人占着强。 可惜真正的强人被朕不小心锁住了,反倒是一帮子耗子跳的欢。” 陈琳一边思量着赵祯的话,一边道:“官家是不喜欢跟朱能等臣子做交易?” 赵祯毫不隐瞒的点头,“天下间,除了四哥外,谁有资格跟朕讨价还价?又有谁有资格跟朕做买卖? 若不是劳师远征花费太大,朕一定派遣兵马过去问问,谁还是不是他们的皇帝。” 陈琳赶忙道:“官家可以下旨斥责。”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算了,看在他们送来的一千斤黄金的份上,朕容他们放肆一会。吩咐工部的人,让他们将屯放在库房里的弓弩挑拣一二,让武德司的人送去西域,顺便将朕那一千斤黄金运送回来。” “喏……” “……” 赵祯在宫里准备和朱能等人交易的事宜,寇季则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找朱能等人沟通一下。 朱能等人越过他和赵祯交易,他不在意。 因为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朱能等人结伴去西方创立自己的基业,寇季也不在意。 因为寇季在离开西域的时候,就明确的告诉了元山,元山若是想要去西方立国的话,他不会阻拦。 但朱能等人有点得意忘形了,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大宋的臣子,居然敢越过他、越过鸿胪寺,跟赵祯谈条件。 寇季今日跟赵祯攀谈,听出了赵祯言语中有怨气。 也理解赵祯为何有怨气。 朱能等人确实有点托大了。 在赵祯征灭了辽国以后,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跟他平起平坐了。 除了他这个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有资格跟赵祯商量着做事外。 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跟赵祯直接对话。 “还是派人去叮嘱一下朱能等人,别得意忘形了。我可不想亲自带兵去征讨他们。”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番,有了决定,便招来了府上传信的人,吩咐他们带着商队跑一趟西域。 同时还让他们催促一下,让格格巫尽快将巴格达智慧馆里剩下的书籍运送到大宋。 吩咐人去传信以后,寇季就不再搭理此事。 朱能等人若是拾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若是不拾取,那寇季就有必要让杨文广走一趟西域。 寇季派人将信件送出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关注此事。 往后一段日子。 他和赵祯都持续关注着分田的事宜。 分田的事宜和推行商律一般,顺风顺水。 没受到什么阻碍。 百姓们选择借贷的比较多。 选择服役的很少。 大概是不想让家中的男丁去边陲上受苦。 但即便如此,选择参加服役的人也超过了十万。 十万男丁,家中大多都是有兄弟的,所以他们去边陲上,没什么心理压力。 借着他们的劳役,为家里换取五亩活命田,他们十分乐意。 在百姓们心里,田产就是可以祖祖辈辈相传下去的根基。 所以他们原以为了子孙后辈,去边陲受苦。 寇季和赵祯商量了许久,最终让十万加入到了兵籍中的男丁,前往了青塘。 受在青塘的吕夷简,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差点没哭出来。 他在青塘守了整整两年,两年时间里,整个青塘只有他和他的两个老仆,以及一百个护卫他安全的地方兵。 除此以外,偌大的青塘就再没有其他人。 无论是李昭亮,还是元山,都不可能让他们手底下的人,侵入到青塘去放牧或者耕种。 他们知道寇季是什么人,所以绝对不可能让人进入到青塘去,触碰寇季的神经。 他们真要是敢让手底下人放肆的去青塘放牧。 寇季就敢带兵灭了他们。 寇季的霸道和狠辣他们是见识过的。 所以他们情愿去欺负西方人,也不愿意跟寇季作对。 也正是因为如此,偌大的青塘就只有一百零三人。 如今朝廷送了十万青壮,外加六万多青壮的家眷去青塘开垦良田,吕夷简自然十分激动。 十万青壮和六万青壮家眷还没有到青塘,吕夷简就借着自己的关系,放出了豪言。 愿意在青塘落户的,分田一千亩、牛两头、马十匹、羊一百只。 不愿意在青塘落户的,多在青塘干一年活,回去的时候可以带一头牛、两匹马、十只羊。 青塘那片土地上,如今虽然没什么人。 但是牛、羊、马成群成群的跑。 在青塘人和侵入到青塘的黑汗人被处理干净以后,他们的牛、羊、马就留在了青塘。 那是大宋的战利品。 由于数量比较多。 朝廷一时半会消化不完,所以就将那些牛、羊、马,放养在了青塘各处。 经过了两年的繁衍,数量变得更加庞大。 所以吕夷简有底气许下如此承诺。 他就是想借此吸引更多的百姓到青塘去落户。 事实证明,他的方法是有效的。 随着他放出的豪言传便了大宋以后,有许多人跟着前往青塘的大部队赶往了青塘。 其中有一些贪恋青塘田产的,决定去青塘落户。 也有一些是去青塘打工的。 对。 就是打工。 他们不是去服役的人,也不想在青塘安家落户。 他们就想去青塘种地,想赚取吕夷简许下的那些牛羊马。 良田和牲口对百姓们而言是珍贵的。 虽然如今的牲口价格大跌,但仍旧不是许多贫寒百姓所消费得起的。 所以他们想去青塘做工,赚取牛、羊、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现到了西宁州以后,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万。 其中服役的十万,家眷六万,愿意在青塘落户的六千,剩下的都是前去青塘打工的。 吕夷简亲自策马赶到了西宁州迎接他们。 然后带着他们入了青塘。 到了青塘以后,吕夷简快速的从他们中间挑选出了许多领头人,依照军中的排序方式,将他们编成了一个一个营。 然后将他们分别安置在了青塘境内为数不多的城池内。 并且大方的将青塘境内的那些屋舍、寺庙,分给了百姓们居注。 然后又给他们分配了牛、羊、马、农具,并且给他们划分了开垦良田的区域。 二十万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农家子。 所以不需要人刻意去教他们种田,他们自顾自的就开始在青塘境内开垦起了荒田、划分起了草场。 吕夷简只需要给他们提供种子,并且叮嘱好领导他们做工的人规矩以后,就不用太灌输他们。 吕夷简自己领着那些愿意在青塘境内安家落户的人,住进了青塘最繁华的青塘城。 给他们分了大屋、大宅。 不仅如此,还给他们每家每户分配了一千亩地、一千亩草场,牛羊马匹等数量翻倍提供。 然后又将青塘的王宫和青塘王宫旁庞大的寺庙,改成了学社,让那些孩子们去读书。 此事传扬出去以后,那些在青塘境内服役的很多男丁,都动心了。 那些去青塘打工的百姓也动心了。 没办法,吕夷简给的太多了。 多到他们活到这么大,也没敢奢望过的地步。 有大量的田种,有成群的牛羊马匹,孩子还有书读,对他们而言吸引力太大了。 于是乎,在吕夷简的诱惑下,落户的人越来越多。 随着地方上百姓的户籍被转移,地方衙门不乐意了。 特别是临近青塘的几个衙门。 其中西宁州知州喊的最惨。 在吕夷简开出的一千亩良田、一千亩草场的诱惑下,西宁州半数的贫寒百姓跑了。 由于身处在边地,民风彪悍,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地方衙门的约束,说跑就跑。 西宁州知州眼看着西宁州内许多纺织作坊纷纷歇业,眼看着街道上的行人逐渐变少,他怒不可止。 参奏吕夷简的奏折一封一封往汴京城递。 赵祯和寇季二人假装没看见。 朝中百官也无人提及此事。 毕竟,比起吕夷简,西宁州知州在朝中就是一个喽啰。 吕夷简虽然离开了中枢,可门生故旧一大堆,大部分都在朝中,儿子也在朝中出任侍郎。 西宁州知州,可没那么多门生故旧,更没有做侍郎的儿子。 所以西宁州知州参奏吕夷简的奏折入京以后,帮谁不帮谁一目了然。 吕夷简的做法很符合赵祯和寇季二人的心思。 他二人选择了装聋作哑,西宁州知州的奏折自然石沉大海。 吕夷简在青塘疯狂了两个月以后,两份有分量的奏折出现在了朝堂上。 赵祯拿着两份奏折,哭笑不得的道:“吕夷简是过分了……” 寇季神色跟赵祯差不多,他点着头道:“挖墙脚挖到了李迪和杜衍身上,他们自然不乐意。” 两份有分量的奏折,分别来自于李迪和杜衍。 李迪在奏折中毫不客气的骂吕夷简不要脸。 杜衍言辞犀利的指责吕夷简是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李迪更是在奏折中威胁到,如果吕夷简再不克制自己,他就要带刀入青塘,去跟吕夷简血拼。 赵祯苦笑着道:“吕夷简从中原腹地挖人也就算了,居然连河西的人也挖。李迪和杜衍如今还指望着河西的百姓陪着他们一起治沙呢。 吕夷简疯狂的挖墙脚,他们二人自然气的跳脚。” 寇季感慨道:“没办法,青塘地域辽阔,而青塘的高原上,只有河西人勉强能适应。从中原腹地迁移过去的百姓,根本没办法在青塘的高原上站稳脚根。 所以吕夷简从河西挖墙脚,也在情理之中。 更重要的是,吕夷简确实给的太多了。 如今河西人口在李迪和杜衍的治理下,几乎是翻了五倍。 李迪那个老倌又骗着镇西军为河西那些男子从域外去劫掠女子为妻妾。 甚至还奏请朝廷,让镇西军的将士在河西留种。 如今河西的男子,不娶一妻二妾,都会被人看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河西人口增长的很快。 土地自然不够分。 吕夷简开出了那么优厚的条件,他们自然会往青塘跑。 李迪在河西这些年,研究通了如何将沙漠变成绿洲。 如今已经从沙州等地的沙漠中夺处了近数十万亩良田。 他还指望那些百姓跟着他将沙漠彻底变成绿洲呢。 吕夷简抽他的血,他自然会骂娘。”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话,点着头道:“李公化沙漠为绿洲,可以说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 朕记得我大宋兵马最初进河西的时候,河西大部分地方都是一望无际的荒滩。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 那些荒滩不是变成了树林、果林,就是变成了良田。 以前寸草不生的沙漠,如今也被李公治理成了一片片的树林。 我大宋也多出了许多可以让子孙后辈依仗的良田。 李公在河西的功劳,需要维护。 朕应该下旨给吕夷简,让他收敛一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3章 包拯面对的选择题 “不太好收敛,让吕夷简不再纳人入青塘的话,吕夷简估计会骂娘。他在青塘守了两年,吹了两年冷风,好不容易可以动手吸纳人了,他绝对不愿意错过。” 寇季直言。 赵祯沉声道:“可是再让他这么乱来下去,李公恐怕真的要提刀入青塘了。” 河西的一切都是李迪的心血,吕夷简如今在抽李迪的血,李迪真的敢提着刀跟他干一场。 寇季沉吟着道:“其实青塘如今已经有了根基,再继续从外面吸纳人,已经没必要了。吕夷简完全可以效仿李公旧事。” 赵祯眉头一挑,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是说……” 寇季点点头道:“如今朱能、李昭亮、元山都在域外征战,手里必然有数量庞大的俘虏。只要吕夷简派人去交涉一下,用一些牛羊,或者粮食换取一些女俘虏,还是能轻而易举做到的。” 赵祯脸上的神情一僵,喃喃道:“朕当初说过,我大宋百姓若是没妻子的话,朕就派人出去给他们抢。 朕从没想过成真。” 寇季笑着道:“总归是我大宋百姓占便宜。” 赵祯苦笑着道:“朕没那么厚的脸皮。” 寇季笑道:“让李迪私底下去跟吕夷简说一下,然后官家再派人去帮着吕夷简跟元山、朱能、李昭亮三人交涉一下。 臣回头让鸿胪寺的人去跟黑汗国的人交涉一下。 相信他们愿意用那些女俘虏跟我们换取粮食。” 赵祯叹气道:“朕总觉得难以启齿。” 寇季哈哈笑道:“我们不要说的那么明显,让吕夷简私底下派人去挑破此事就好。” 赵祯迟疑了一下道:“鸿胪寺的人就不要用了吧?咱们私底下派人去交涉一番。这种事情说出去真的不光彩。 后世人著史,提到此事,还不知道将你我二人描绘成什么样子。” 寇季点头道:“那就依照官家说的办。” 赵祯也跟着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你下去准备文书。朕下旨呵斥一番吕夷简,让吕夷简不得再吸纳大宋百姓。 不然再让吕夷简这么闹下去,举国上下的地方官恐怕都要有怨言了。” 寇季起身,拱了拱手,离开了皇宫。 赵祯吩咐陈琳召来了中书舍人草拟诏书。 寇季坐着马车匆匆赶回府以后,准备去书房写信,只是走到了书房门口,就看到了两个人影站在书房不远处。 也不说话,像是个木头。 仔细一瞧。 是包拯和赵絮。 包拯在江宁府的差事处理的很圆满,因此被调回了汴京城,出任刑部左侍郎。 原刑部左侍郎被调任到了礼部,出任礼部左侍郎。 包拯回到了汴京城,自然要像是苏洵一般,赶到寇府拜会寇季。 只是他没见到寇季,倒是先见到了赵絮。 以往跟赵絮通信的时候,包拯的话说不完。 如今见到了赵絮,包拯反而说不出话。 寇季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见两人迟迟不肯开口,忍不住走到了二人不远处,调侃道:“你们在向我展示什么叫做相敬如宾吗?” 寇季的话惊醒了赵絮和包拯。 赵絮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跑开了。 包拯站在原地苦笑道:“先生,以您的身份,调侃学生,是不是不太合适?” 寇季笑着道:“怎么,被江宁府百姓赞为包阎王的包拯,也学会羞涩了?” 包拯哭笑不得的道:“学生没有。阎王之名也非学生所爱,是那些江宁府的豪门大户强加在学生头上的。” 寇季笑道:“只因为你差点将江宁府的豪门大户斩干净了,是不是?” 包拯脸色一正,道:“豪门大户,大多为富不仁。江宁府的豪门大户,更是喜欢奢靡之风,他们中间一些人将折磨女子当成了雅事。 秦淮河上的那些女子被他们纳入府以后,残忍的折辱致死。 更有甚者喜欢用美人灯。” 寇季目光一冷,“人烛?” 包拯郑重的点头,“民间也有人称其为点天灯。” 寇季冷声道:“如此灭绝人性的行为也敢做,抄家灭门也不为过。” 包拯点头道:“学生不仅见过人烛,还见过殉井,就是将女子折辱致死以后,投入到井中。 还有一些追求长生之道,以小儿心炼丹做药。 学生见如此惨剧,下手自然狠辣了一些。” 寇季毫不犹豫的道:“应该的!” 似这种为了一己之私,造出灭绝人性的惨案的,确实该下狠手收拾。 寇季沉声道:“以后我会考虑派一些酷吏去江宁府。明明是读书人最多的地方,明明应该是最明事理、最通礼法的地方。 居然会有如此灭绝人性的行为出现。” 包拯直言道:“大部分读书人还是知书达理的。只有一些腐儒,还有一些豪门大户的主事,过于残忍。” 寇季点了点头,“此事我会去公文叮嘱你的继任者。” 包拯抱拳道:“学生替江宁府的百姓谢过先生。” 寇季摆手道:“我是大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江宁府百姓着想,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这话,寇季盯着包拯道:“说说你和赵絮的事情吧。” 包拯干巴巴笑道:“学生跟公主殿下能有什么事……” 寇季哼了一声,“你觉得有卉儿跟着赵絮,你和赵絮之间的事情能瞒得住我?” 包拯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学生出身寒门……” “在庐州肥东,你包家也是有名的大户,有良田三千四百二十七亩。你爹故去以后,你分得良田六百八十三亩,庐州州城内的铺面两间。 你将两间铺面分别分给了你的兄长以后,手里还余下六百八十三亩良田。 如今都是你长嫂在雇人照料。 我说的可对?” 寇季不等包拯把话说完,就言辞灼灼的喝问。 包拯苦笑了一声,道:“比起公主,学生那点家业,跟寒门有什么区别。”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头赞同道:“那倒也是……” 说完这话,寇季狐疑的看着包拯道:“可我记得你不是一个在意身份的人。再说了,你是我大宋诸多知府当中,为数不多的年轻人。 你足以配得上一位公主。” 包拯坦言道:“跟着学生会过苦日子的。” 包拯这个理由很强大,寇季愣是没办法反驳。 一个年入近一万六千贯的人,花费在自己身上的不足一百贯,剩下的一万五千九百多贯全部贴补给了各地的蒙学。 如此做派,那个女子跟了他,都得过穷日子。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帮助百姓的办法有很多,没必要苦了自己。” 包拯肃穆的道:“学生拿到的每一文钱,都是民脂民膏,不敢轻易耗费。唯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学生才能觉得心安。” 寇季疑问道:“所以为了百姓,你可以放弃自己的婚姻吗?” 包拯神情一僵,陷入到了沉默中。 寇季继续道:“赵絮虽然喜欢玩闹了一些,但却是一个好女子。你时时跟她通信,经久不绝,想必心中也有她。 既然心中有她,就不该放弃。” 包拯咬牙道:“可学生也放不下百姓。” 寇季盯着包拯,认真的道:“为官清廉,不是说将日子过的苦哈哈的。为官清廉是说不伸手拿百姓的钱,不伸手拿国库的钱。 你若怜惜百姓,应该想办法让治下的百姓富裕起来,而不是说用自己那点俸禄去贴补他们。 对我大宋数千万百姓而言,你那点俸禄只是杯水车薪。 所以授一人千金,不如授予万人博千金技。 俸禄是朝廷发给你的工钱、是你为朝廷做事的报酬,所以你应该心安理得的拿着。 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去花销。” 包拯沉声道:“学生力薄,但学生能救一人是一人。” 寇季皱眉道:“小医医人,大医医国。你如今坐在大医的位置上,坐着小医的事情。 你先生我家财万贯,甚至说万贯已经不足以形容。 如此财富,我却从没有送给穷苦人。 为何? 是我贪财吗? 不是。 你先生我若是放开了贪,给我送钱的人能从此处排到辽地去。 我之所以不将自己的钱财分出去,就是因为我觉得不该分。 因为我手里的每一份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而非巧取豪夺来的。 我更不会把钱给那些穷苦人。 因为我不想养成他们伸手要钱的习惯。 我想让他们垂下手学会自己去赚钱。 如此一来,他们不仅能解决温饱,还能学会什么是尊严。 若是我一味的给他们钱,养成了他们的习惯,那他们就会彻底失去尊严。 一些人在失去尊严的同时,还会变成习惯向人要钱的乞丐。 所以治理百姓、怜悯百姓的法子,是不断的创造机会,让百姓去赚钱,让百姓通过自己的双手富裕起来。 而不是将东西无偿的给他们,让他们混吃等死。 那是在害他们。 朝廷以前赈灾,不是直接将粮食给百姓,让百姓一边喝着粥,一边虚耗光阴,就是将百姓一股脑的塞进厢军当中。 现在呢? 以工代赈。 告诉他们通过自己的双手来拿赈灾的粮食。 他们在灾后不仅能重建自己的家园,还能维护自己的尊严。 更重要的是,以工代赈的时候,死去的百姓,远比以前要少。” 包拯听完了寇季一席话,陷入到了沉默。 寇季继续道:“你在瑞安镇上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你应该知道镇子上的人以前都是灾民。若是赈灾之处,我只是将粮食和钱给他们的话,你觉得他们能活成现在这样? 是我用以工代赈的法子,给他们创立了一个新家,还教会了他们谋生的手艺,才让他们过的如此富足、安康。” 包拯咬牙道:“成年人自然可以用此法,可是那些蒙童,还有那些孤独园里的人,他们根本没办法通过双手去获取粮食和尊严。” 寇季正色道:“他们中间一些人以前给朝廷缴纳过税负,一些人以后会给朝廷缴纳税负。自然是朝廷照顾他们。 蒙童们缺衣少食,那就证明是他们家里人太过贫穷。 我们要做的不是给蒙通送衣送食。 而是让他们家里人富裕起来。 他们家里人富裕起来了,他们自然不会缺衣少食。 至于孤独园里的人,他们若是过的不好,那就是朝廷政令和监察上的缺失。 我们应该更正朝廷错误的政令,监察各地孤独园里容易出现的问题。 如此,才是对他们真正的怜悯。 也是我们真正的为官之道。” 包拯再次陷入到了沉默。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是治国的国医,国家得了病,我们应该想办法根治,而不是只顾表面。 如此一来,迟早是会出问题的。” 包拯仰着头,质问道:“学生行善难道有错?” 寇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怀仁慈,是每一个人应该具备的。但是以钱财行善,其实是不对的。 一个人若是穷,那就想办法帮他致富,而不是给钱让他富裕。 你想办法帮他致富,他肯定富。 你给钱让他富裕,只会让他成为蛀虫。 一个国家若是穷,也应该如此对待。 遇到问题我们应该看根本,而不是只顾着用钱解决。” 包拯再次陷入到了沉默。 寇季叮嘱了一句,“好好想想……” 说完这话,寇季没有再搭理包拯,背负着双手入了书房。 在书房里坐定以后。 取出纸笔,写了一封长信,派人送去西域给元山。 至于朱能和李昭亮二人,寇季并没有给去信。 因为寇季相信,元山在拿到了自己的信以后,会将信里的内容传达给朱能和李昭亮。 更重要的是,元山会将信里的内容揽在自己身上,而不是直接告诉朱能和李昭亮,是寇季要让他们做什么。 比起朱能和李昭亮,寇季其实更相信元山。 朱能和李昭亮刚刚摆脱了大宋束缚没多久,就有点得意忘形。 元山摆脱了大宋束缚十数年,也没有在寇季面前得意忘形过。 虽然在史书上,元山是一个大汉奸。 可他在守诺方面,还是很坚挺的。 寇季吩咐人将信送走以后,包拯出现在寇季面前。 寇季盯着包拯打量了一番,笑着道:“想通了?” 包拯认真的道:“学生还是觉得,手里的钱财不该花费在吃喝玩乐上。应该用到有用的地方。”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可你或许会因此失去一桩美满的姻缘。” 寇季给包拯讲了那么多道理,包拯依然坚持己见,寇季完全能理解。 名臣嘛,总有一些倔强和坚持。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成为名臣。 若是因为别人三两句话,就改变了自己的坚持,那就不叫名臣。 包拯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他听到了寇季的话以后,神色暗淡的低下了头。 寇季直言道:“你不必担心娶了赵絮以后,会影响你的仕途。官家不会委屈自己的妹夫,我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学生。 只要我和官家点头,你的仕途依然会畅通无阻。” 包拯猛然抬头,沉声道:“此例不可开,不然后患无穷。” 寇季破口大骂,“滚出去!” 包拯脸色一僵,躬身一礼,“学生告退……” 寇季在包拯退出了房门以后,低声骂道:“这个木头……脱离了皇籍,她就不是皇帝的妹妹了? 她脱离了皇族,是没办法拿到封地,拿到俸禄,也不可能得到一座豪华的公主府。 可你已经入朝,官家完全可以将给她的宅子,当成赏赐赐给你。 官家也可以将她的封地和俸禄,折合成纺织作坊的份子。 反正那是官家私产,他如何处置,别人可管不到。 无非就是没了个公主的名头而已。 但是她成了你夫人,官家可以隔三岔五找由头拔高她的诰命身份啊。” 寇季觉得包拯在感情的问题上真是不知变通。 他觉得给不了赵絮富足的生活。 可他有没有想过,以赵絮的身份,富足的生活需要他给? 赵祯若是连一个亲妹子都养不起,那他就别当皇帝了。 “头疼啊……” 寇季揉了揉眉心。 向嫣进门的时候恰巧看到。 向嫣顺手将一碗肉羹放在了寇季面前,笑着道:“相公有烦心事?”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刚碰到了一块木头。” 向嫣笑道:“相公说的是包拯?” 寇季点头。 向嫣又问,“可是包拯喜欢赵絮的事情?” 寇季看向了向嫣,“你知道?” 向嫣笑容灿烂的道:“包拯和赵絮通过的信件,都有一尺多高了,妾身怎么可能不知道。” 寇季叹了一口气,“孽缘啊。” 向嫣道:“妾身倒是觉得,是金玉良言。” 寇季疑问道:“何以见得?” 向嫣坦言道:“无论是包拯,还是赵絮,年龄都大了。彼此有没有其他的婚约,彼此之间都有好感,若是能走到一起,自然是良缘。” 寇季感叹道:“可包拯担心自己给不了赵絮富足的生活,为此较劲了半天。我也担心赵絮放不下公主的身份……” 向嫣失声笑道:“包拯要给赵絮富足的生活?这是妾身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寇季苦笑道:“谁说不是呢。” 向嫣笑着道:“别的公主妾身不知道,但是妾身知道,赵絮绝对不是一个在乎公主身份的人。 想当年,若不是相公你将她带回府。 她或许就出家了。 她都可以舍身出家,又怎么可能舍不了公主的身份。” 寇季思量了一下,点头道:“说的也是……” 向嫣笑问道:“妾身其实挺想知道,相公为何要撮合包拯和赵絮在一起?按理说,你是他二人的先生,认识的达官贵人多不胜数,帮他们谋一桩其他的婚事应该是轻而易举。 为何非要让他们两个在一起?” 寇季淡然笑道:“他们不是互生了情愫吗?” 向嫣摇头道:“情愫可不值钱。” 在这个盲婚哑嫁多如牛毛,联姻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的时代,情愫确实不值钱。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也有可能是为了让包拯过好一些。”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向嫣,“你知道的,那个木头根本不会照顾自己,一年的俸禄花到自己身上的百不足一,剩下的全部花在了那些贫寒百姓身上。 别人若是嫁给了他,夫妻二人肯定吃苦。 赵絮嫁给了他,他能过的好一些。 以官家的秉性,四时赏赐肯定少不了。 所以吃喝用度几乎不用花钱。” 向嫣哭笑不得的道:“你啊你,帮学生占皇家便宜,为了学生,也算是操碎心了。” 寇季感叹道:“他父母去世前,倒是给他看中了一个妻室,但被他拒绝了。回到庐州赡养父母的时候,也不见任何女子。父母亡故以后,兄嫂们皆惦记着他的家产,没人帮他奔走此事。 直至起复以后,他兄嫂才惦记起了此事,为他介绍了不少姑娘。 但他一个也没见,一个也没答应。 如今我再不为他操心此事,他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向嫣笑着道:“他那是心里揣着人呢。” 寇季赞同的点头。 此事也怨寇季。 若非寇季出现,将包拯弄到自己府上,让包拯跟赵絮相交,包拯也不至于错过自己的婚姻。 不然,包拯说不定已经跟自己父母相中的那位李姑娘成亲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对包拯的婚事才会如此上心。 终究是寇季的出现,乱了包拯的姻缘,所以该还包拯一个姻缘。 向嫣提议道:“此事交给妾身去处理如何?” 寇季摇头道:“且看看吧。他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做出让步,如此他们成婚以后才能幸福美满下去。若是没人让步,那强捆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反正包拯父母已经亡故,汴京城内能帮他娶亲的,只有我这个当先生的。 赵絮在府上住了这么久,官家也没有催促她成婚,杜娘娘更是对此事绝口不提。 所以赵絮的婚事,八成也会交给我做主。 所以等得起。” 向嫣没好气的道:“赵絮已经是个老姑娘咯。放在别人家里,恐怕会被当成扫把星。也就你冲着她,把她当成闺女一样的养在府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4章 桃李满园春似锦(今晚一更,明天补……) 寇季爽朗的笑道:“丫头既然以兄长的姿态待我,我自然要肩负起当兄长的责任。” 向嫣笑着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有浮起了一丝哀愁,“包拯虽然呆了一些,但却不是一个喜欢流连于青楼酒肆的人,絮儿嫁给了他,不会为他争风吃醋。 相公一生只钟情于妾身,包拯怕是要步相公后尘。 絮儿能得一良人,也算是造化。 可小妹的婚事,至今也没有着落,眼看着小妹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妾身是心急如焚。” 提到了向家小妹,寇季脸上的笑意也没了,浓浓的叹息了一声后,幽幽的道:“小妹身份不同,他是官家后宫里出来的人。纵然官家不计较,下面的文武百官们也会死死的盯着。 嫁给达官显贵不可能。 稍有些才能的读书人,也不敢亲近小妹。 寻常的农户倒是有那个胆子,可小妹年龄太大,寻常农户家里的青壮,到了她这个年龄,孩子都有了。 所以敢娶小妹的,只有那些鳏夫。 你又不愿意让小妹一个完璧之身,嫁给那些鳏夫。 所以小妹的婚事很难办。” 向嫣咬牙道:“我向家好歹也是大户,又是官宦世家,小妹也算是嫡支,又是完璧之身,怎么可能交给鳏夫。” 寇季苦笑道:“问题是除了农户家里的那些傻大胆,谁会娶小妹,谁敢娶小妹。但凡是有点见识的,知道了小妹的身份以后,都躲着走。” 向嫣愤愤不平的道:“官家和皇后又不计较此事……” “可礼法计较,满朝文武计较……在朝野上写所有人眼里,礼法比天还大……” “都是我爹造的孽,小妹那么好的一个人,非要送进宫里去遭罪,如今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送小妹去韩地吧。祖父在韩都新立的大同书院还缺一些先生,以小妹的才学,去书院下院教授那些蒙童识字,还是轻而易举的。 若是能在书院的先生当中碰见情投意合的,也能结成良缘。 韩地应该没有人会在乎她的身份。” 向嫣迟疑道:“妾身就怕我爹不会答应。”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做事什么时候在乎过你爹?” 向嫣咬牙道:“他总想着将小妹重新送回宫。” 寇季脸色微微一冷,“你回头派人去告诉他们,让他们给我绝了争鸣逐利的心思。不然我以后离开了汴京城以后,一定不会管他们死活。 到时候他们被人生吞活剥了,就怨不到我。 明明是一群蠢羊,却总想披着一身狼皮在狼群里冒充狼。” 向嫣点头,“妾身明日就派人去。对了,你能不能将小妹放在中院或者上院。妾身可听天赐说了,下院教授蒙童的教习,多是一些不成器的庸才。 中院和上院的教习才是人杰。”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淡淡的道:“以小妹的身份,找一个平庸一点的,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不错了。 你还想让她显贵不成? 她要是显贵,满朝文武的脸往哪儿放?” 向嫣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言。 礼法大于天,祖宗礼法,能把人约束至死。 往后一段日子。 寇季就没有再关注包拯、赵絮、向家小妹三个人的婚事,他忙着在府上待客。 昔日那些从寇府走出去,分散到了大宋各地建功立业的进士们,如今都功成名就,一个个陆陆续续的调遣回京。 最开始的范仲淹、苏洵,到后来的包拯、欧阳修、富弼、文彦博等人,一些英才在他们引领下也出现在了寇季眼前。 比如唐介、张方平等人。 欧阳修是在包拯之后被调遣回京的,他向寇季推荐了唐介,随后是富弼,最后是文彦博。 文彦博除了将张方平带到了寇季面前外,还带回了一封韩琦的书信。 竹院的花堂。 寇季吩咐仆人给文彦博和张方平上了茶,便拿出了韩琦的信阅读了起来。 韩琦是寇季诸多门生中命最背的。 他在河东钓鱼执法,被王曾评价为不仁。 韩琦要升迁,老家伙死活不同意,屡次上书谏言,说韩琦若是入了汴京城,必然会成为大宋一害。 老家伙算是盯上韩琦了。 赵祯念及王曾是朝中少有的肱骨,就采纳了王曾的建议,算是给了王曾一个面子。 至于有许多人为韩琦上书,帮韩琦申辩,称赞韩琦是个干才。 赵祯没有理会。 大宋的干才多了,赵祯没理由为了一个中枢外的干才,跟中枢内的干才死磕。 如今大宋四海归一。 干才如同过江之鲤。 赵祯不可能将所有干才都安放在中枢。 所以必然要将许多干才扔到中枢之外。 虽然有点屈才。 但也只能憋着。 因为他们没办法像是以前一样去投靠外人。 外人也不敢要他们。 吕夷简这等坐镇过中枢的干才,都被赵祯送去了青塘与牛羊为伍,区区一个韩琦,又算得了什么。 韩琦心里委屈,没办法向朝廷讲,就只能书信一封交给寇季,向寇季诉说他的委屈。 寇季看完了韩琦的信,通篇就讲了一句话。 ‘先生,我在河东做的一切,可都是您吩咐的,您得给我兜着啊。’ 寇季放下了韩琦的信,咳嗽了一声。 文彦博和张方平赶忙放下了茶碗,恭敬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对文彦博道:“回头你去信告诉韩琦,别有事没事四处喊冤。朝廷不调遣他入京,那是因为另有重用。 广西、广南两府的巡查贪污受贿,收受贿赂多达十三万四千八百六十七贯。 恶首已经在押解回京了路上,秋后就会问斩。 如今广西和广南两府的官员,没少借着朝廷的威严,从山间树林里的土王身上捞钱。 此事已经在广西和广南两府传扬开了。 所以朝廷必须派遣一个能人去处理此事。” 文彦博沉吟着道:“朝廷选的能人就是韩琦?” 寇季点点头道:“广西和广南两府的情况十分复杂,必要的时候需要下重手。派遣其他人去,我和官家不放心,所以选中了韩琦。” 文彦博展颜一笑,“如此说来,韩琦也算是高升了。” 两府巡查,可远远比一府之尊要大。 韩琦自然算得上是升迁了。 寇季点着头道:“韩琦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说说你吧。” 文彦博赶忙道:“学生有什么好说的。学生虽然没有将琅邪府治理的像是渤海府一样富庶。 但琅邪府在如今的辽地,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寇季瞥了文彦博一眼,没好气的道:“大部分还不是依赖于你文家和柳家的底蕴?若非河东两大豪门迁入到了琅邪府,你以为你的琅邪府能这么快就发展起来?” 文彦博干巴巴一笑。 寇季盯着文彦博道:“你文家发卖了河东的田产,一心做起了生意,在此过程中并没有偷税漏税的嫌疑,但……” 寇季刚说了一个‘但’字,文彦博就快速的辩解道:“先生,如今在琅邪府,乃至大宋各地做生意的文氏,跟学生可不是一家。 学生可不敢触犯您和官家定下的铁律。” 寇季没好气的道:“分家的小手段而已,若是仔细查证,你觉得你们文家经得起查吗?” 文彦博一脸尴尬,却没有什么惶恐的神色。 他心里清楚,寇季明显不会再追究此事,不然也不会私底下跟他说这些话。 以寇季的秉性,真的要追究此事的话,那恐怕捉拿文家所有人的囚车,已经到了路上。 寇季认真的道:“豪门大户分家做生意,我不管,只要如实将税赋交齐,一切都在律法的约束当中,那就上得了台面。 我今天要跟你理论的是,你在琅邪府为你们文家和柳家开的口子有点大。 琅邪府如今有五成的商家是你文家的人,四成的商家是柳家的。 其他各地的商家还不足你们两家一成。 当地百姓中间出现的商家,更是连一成也没有。” 文彦博解释道:“先生,并非是学生以公谋私,实在是战后的琅邪府,百废待兴。琅邪府又没有像是渤海府那么便利的码头。 文家、柳家肯抛下祖业,将所有的家财投入到琅邪府,是出于对学生的信任,也是为了帮朝廷出一份力。 如今琅邪府有了起色,文家和柳家的各项生意也起来了。 那是他们前期下了巨大的血本的原因。 并不是学生假公济私,暗中给了他们多少好处。 旁人只看到了文家和柳家吃肉喝汤,但他们却没看到文家和柳家吃糠咽菜的时候。” 寇季摆手道:“你也不必叫屈,此事背后的缘由我一清二楚。之所以提醒你,是因为文家和柳家太大了。 文家和柳家独霸一府的生意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可以在其他各府做生意,也可以去其他各府占份子。 但唯独不能独霸一府。 你们独霸一府,从者巨万,很容易影响朝廷的吏职。 更容易催生出许多豪门欺压贫寒百姓的事情。 你文家和柳家也算是识趣的,没有跟朝廷作对。 所以我不希望有一日,朝廷的刀斧会落在文家和柳家身上。” 文彦博沉吟着道:“朝廷是怕商贾坐大吗?” 寇季缓缓摇头,道:“朝廷不怕你们凭借着做生意家财万贯,更不怕你们富可敌国。朝廷怕的是你们盘踞一方不动,独霸一方,影响一方吏政,欺压一方百姓。 只要你们不压榨百姓、不欺压百姓、不影响朝廷的政令、遵守朝廷律令,并且如数向朝廷缴纳商税。 你们如何做生意,如何发财,朝廷不会管。 你们富可敌国,朝廷也不会抢夺。” 文彦博思量着道:“这便是朝廷对待商贾的态度?” 寇季郑重的点头。 文彦博试探道:“那之前被毁坏的八方交子铺呢?” 寇季似笑非笑的文彦博,“你或许从别人那里听到了点什么,但我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你。 八方交子铺背后的事情确实是我所谓。” 文彦博脸上神情微微有那么一点变化,但是没有言语。 寇季继续道:“我动八方交子铺,不是不允许他们做生意,而是不允许他们窃取国之重器。 在没有朝廷监管的情况下,放贷就是在谋财害命。 当一张成本极低的交子,可以变成十贯、一百贯、乃至一千贯的时候。 很容易引起商人心中的贪婪。 你文家也有生意,你应该明白,人心中的贪婪,特别是商人心中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为了满足他们的贪婪,他们会铤而走险。 比如像是蜀中交子铺那般,在没有足够钱财支撑的情况下超发。 一旦有人戳破了此事,就会形成挤兑潮。 只要交子铺拿不出去足以应对挤兑潮的钱财,那就是一场不亚于洪、白二灾的灾难。 所以,借贷必须在朝廷的监管下进行。 发放交子也是如此。 如此权柄,你觉得是一个商人该掌握的吗?” 文彦博郑重的摇了摇头。 寇季继续道:“除此之外,对付八方交子铺,也是因为八方交子铺率先挑衅的缘故。” 文彦博和张方平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见此,笑着道:“看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八方交子铺背后的八个东家,在创立八方交子铺之前,集中了手里的金银,在市场上大规模收取铜钱。 朝廷辖下的四个府受到了影响,差点闹出了钱荒。 若不是我和官家及时出手震慑了一二,恐怕波及的范围会更广。 朝廷如今在逐渐的收回铸币权,又在努力的恢复天圣通宝在民间的使用量。 目的就是为了驱逐所有的杂钱、铁钱。 统一民间用钱。 为商人做生意提供一定的公平公正,也为了避免民间百姓被那些杂钱、铁钱压榨。 若是被他们闹出了钱荒,那朝廷所作的一切就会付之东流。 所以对这种敢挑衅朝廷的,敢跟朝廷政令为敌的。 我和官家都不会心慈手软。 若不是他们在感受到了我和官家给予的压力以后,果断收手。 那被百姓们群殴致死的就不是他们。 而是他们的三族。” 文彦博和张方平对视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愕。 在寇季和赵祯这两个杀才面前耍手段,哪得多大的心脏? 文彦博在经过了短暂的惊愕以后,对寇季拱手道:“学生回头就会给家父去信,让家父将琅邪府的一部分生意让给百姓,然后将琅邪府一部分生意迁移出去。”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道:“多往东北走,东北边虽然寒冷了一些。但是东北边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荒芜。 如今东北边百废待兴,你们若是能抓住先机,也能大赚一笔。” 文彦博郑重的点头。 叮嘱过了文彦博以后,寇季看向了张方平。 张方平比寇季小了两岁,但看着比寇季苍老。 大致是因为在西域和古蒙府吹多了冷风所致。 留着胡须,胡须很干,像是一团枯草。 “你在古蒙府做的还不错……” 寇季开口夸奖了一声。 张方平赶忙拱手道:“多谢寇相夸奖。” 寇季摇头笑道:“三年时间,你将一个荒芜的古蒙府和只有十多万赤贫百姓,数十万罪籍的古蒙府,变成了一个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的地方,确实很不错。 李公在河西种树开荒的例子你借鉴了。 王随在兴庆府等地种树开荒的例子你也借鉴了。 但你并没有直接套用。 而是将种树、放牧、种田,结合在了一起。 设立了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农庄。 为古蒙府的百姓找了一条可以依靠的致富之路,真的很不错。 庞大的农庄在我大宋其他地方不适合。 但是在古蒙府、燕山府等地,绝对是一个绝佳的致富路子。 如今王随已经放下了身段,派人到古蒙府去学习你创立的农庄。 足可见王随已经认可了你的功绩。 王随为人方正,能得他认可,可不容易。 当年若不是王随直言上谏,也许如今的政事堂,也有他一席之地。” 张方平听到了寇季的话,苦笑着道:“下官其实也是没办法。我大宋其他地方,有山有水。 只有古蒙府和燕山府等少数地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 下官能借鉴的不多。 下官不仅要治理古蒙府的百姓,还得照顾那些罪籍。 罪籍和百姓们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 想要完美的融合,只能通过农庄的方式。” 寇季点着头道:“如今我大宋地域辽阔,各地情形不同,大胆的尝试是必须做的。你没有照搬我大宋在中原腹地的治理方法,反而因地制宜,想出了适合古蒙府的办法,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地方的那些官员,如今还在照搬我大宋在中原腹地的治理方法。 所以他们建功立业的时间会很长。 没有你这么快见效。” 张方平拱手道:“寇相谬赞了。” 寇季笑着道:“当初王曾将你推举给我的时候,我就想试试你到底能不能担当大任。所以让人将你丢到了西域去随军。 没想到你在西域做的不错。 后来我大宋拿下了辽地,我又想起了你,就将你丢到了古蒙府。 如今看来,你确实值得王曾推举。” 张方平郑重的道:“王公推举,下官铭记于心,寇相厚爱,下官永不敢忘。” 寇季指着张方平笑道:“假话居然被你说的如此慷慨激扬,若是有人如此对待我,我早就开始骂娘了。” 文彦博听到此话,哈哈大笑。 张方平哭笑不得。 寇季也笑了一会儿,叮嘱张方平道:“你虽然能做事,但手段过于蛮横。你最初到古蒙府的时候,为了让古蒙府的百姓吃饱,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带着他们去更北边的地方劫掠。 若不是我觉得你一心为公,替你挡下了诸多弹劾。 你恐怕早就被满朝文武的奏折给淹没了。 你是一个文臣,一个牧民之官,手段就不要那么蛮横。 更不能总想着越过规矩去做事。 蛮横的手段那是属于军中将士的。 越过规矩做事的是轻而走险之徒。 你如今也算是大吏了,做事要四平八稳,方方正正。” 张方平郑重的施礼道:“多谢寇相教诲。” 寇季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们刚刚回京,恐怕有许多人要拜访,也有许多同窗故友要走访,就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出门的时候顺便将你们带来的东西给我带走。 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人送礼。 送礼也就罢了,送一些你们任上的土特产,我也就收了。 可贵重的东西算什么? 我寇季是那种贪财的人? 我若贪财,你们恐怕连门也进不了。” 寇季一番开玩笑似的敲打,引得文彦博和张方平哭笑不得之余,也惊醒了他们。 二人拱手施礼以后,往外走去。 寇季又不咸不淡的叮嘱了一句,“给其他人府上也别送太贵重的礼物。不然小心我奏请官家肃清官场。” 二人回身拱了拱手,应答了一声,哭笑不得的离开了竹院。 故有重逢、同窗重逢,自然是要好好的庆贺一番。 游园、开诗会、逛烟花柳巷、登花船游玩,好不畅快。 汴京城因为这群家伙回京,多了几分奢靡之风。 寇季和赵祯不喜欢奢靡之风,但也没有阻止。 他们一群人之前一直在贫苦的地方为官,吃了不少苦,回京以后放纵一下,寇季也能理解。 加上大宋民风开放,无遮大会等等的盛会,都是雅事。 所以他们敞开了玩,也不好去指责什么。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风雅。 包拯就是一个很顽固,又不怎么合群的小朋友。 当文彦博、欧阳修等人怀抱美人,饮酒高歌的时候,包拯提着一包糕点,到了竹院。 眼看着包拯提着一包糕点,着一身简单的青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寇季一脸意外。 寇季上下打量了包拯一番,一脸难以置信的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除了昔日谢师宴上,你送了我一本好书以外,其他时候登门,什么也没送过。 今天怎么破戒了?” …… …… (PS:那个8月已经到底了,稻草已经更了三十七万多了,可没偷懒,反而勤快的一逼……有啥就给点啥,别让数据太难看,特别是……‘月票!月票!疯狂暗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5章 气死人不偿命的包木头 即便是包拯听惯了别人叫自己吝啬鬼,如今听到寇季的话脸颊也有点发烫。 诚实的包拯在寇季面前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撒谎,所以有些气弱的低声道:“今日路过马行街,见到了街道上有纨裤子弟欺负卖货的货郎不识字,想借此占货郎便宜,学生气不过,就上去管了一番。 货郎为了答谢学生,给了学生十几文钱。 学生不肯收,货郎就猜出了学生身份,知道学生是个当官的,还是个清官,就执意拿了一包糕点答谢学生。 学生还是不肯收,那货郎说学生不收就是看不起他,非要拽住学生理论。 学生拗不过他,就只能收下他的一片心意。” 寇季听完了包拯一席话,嘴巴微微张着,说不出一句话,赞他为官清廉吧,寇季说不出口,骂他是一块木头吧,人家做的也没错。 所以寇季一时间哑口无言。 包拯见寇季一脸惊愕状,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觉得不妥?” 寇季想让包拯滚出去,但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一肚子的话化成了一口浓浓的叹息。 “哎……” 包拯见寇季盯着自己手里的糕点叹息,迟疑了一下,道:“先生若是喜欢,就拿去吃。回头学生上门的时候还给你带。 学生余下的那点俸禄,买一些糕点还是不成问题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大马金刀的往座椅上一座,没好气的道:“你又不是个蠢货,何故拿一包糕点羞辱我?” 包拯咧嘴一笑,“先生为官清廉,也不是那种收受贿赂的人。听说文彦博等人入京,带着珍贵的礼物上门拜访,先生都让他们带回去了。 可见先生品行高洁。” 寇季瞪了包拯一眼,喝道:“所以你包侍郎特地登门拜访,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收受贿赂,好拿我去你们刑部大牢问罪?” 包拯拱手道:“学生不敢。” 寇季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没好气的道:“自己找地方坐,别让我请你。” 包拯赶忙点头答应了一声,找了个距离寇季最近的地方坐下。 寇季瞥了包拯一眼道:“听说你包拯是个大忙人,同窗故有邀你去饮酒赏月你都不肯,怎么有时间到我府上来了? 难道是害怕我寇某人收受贿赂,犯了王法,所以特地带了一包糕点过来提醒我?” 包拯苦笑道:“学生绝无半点羞辱先生之意,先生何故揪着此事不放呢?” 寇季吹胡子瞪眼的道:“那是因为你是个木头!” 包拯闻言,立马知道了寇季语气中的怨气从何而来,他苦笑着没有开口。 寇季见包拯没有提此事的意思,只能叹息一声,不再提此事。 “说说吧,找我所为何事?” 包拯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学生近些日子清理刑部的卷宗,发现了一些陈年旧案,多有不妥之处,所以想重新调查取证,审理此案。 但那些陈年旧案,多数已经审结。 学生要重新审理,就要得到上官的首肯,还得去查阅大理寺的卷宗。” 说到此处,包拯缓缓闭上了嘴。 寇季哼了一声,“被人为难了,所以上门求我帮忙?” 包拯郑重的点了点头,道:“事关人命,学生不能轻易放弃。” 寇季感叹道:“你啊你,非得把自己弄成一个孤臣不可。刑部和大理寺既然审结,那就说明刑部和大理寺的诸多官员都认可的先有的判词。 你要翻案,那不就是打人家脸,说人家无能吗? 人家不为难你为难谁?” 包拯沉声道:“人命关天,纵然人已经被处以极刑,清白还是要还的。王尚书已经首肯了学生去清查旧案,就是下面的人不怎么配合,大理寺那边也不让学生去翻看卷宗。” 寇季幽幽的道:“王曾是一个见不得草菅人命的人,又去刑部不久,刑部办理的许多冤案跟他无关,他自然不会为难你。下面的人为难你很正常,因为一旦查出了大的疏漏,他们的饭碗就得砸。 案子大多是大理寺判的,定刑也是大理寺定的。 真要是草菅了人命,大理寺的人得担责。 所以大理寺的人为难你,也属于正常。” 包拯正色道:“在人命案上,黑就黑,白就是白,不能因为怕丢饭碗,就让许多人冤死。若是大理寺的人一直如此断案,那他们就是尸位素餐,当罢落。” 寇季盯着包拯问道:“你要是执意如此做的话,很有可能会沦为一个孤臣。在朝堂上,成了孤臣,下场可不太好。” 包拯义正言辞的道:“学生要是怕下场,学生也不会说今日这番话。更何况先生昔日查处六部,手段可比学生厉害多了。 先生不是也没沦为孤臣吗?” 寇季被包拯气笑了,“你能跟我比?” 包拯郑重的道:“学生自然没办法跟先生比,但学生十分喜欢先生的做法。” 寇季长出了一口气,“得亏官家是个明君,你先生我又罩得住,不然你如此做官,肯定没好下场。” 包拯沉声道:“学生不怕没好下场……” 寇季眉头一挑,厉声道:“牵连到家人你就乐意了?我大宋可是有株连之刑的,若是没有株连之刑,你如此做,我不反对。 可是有株连之刑,你就得为家里人考虑考虑。 他们中间有一部分人的命不是你给的。 你没理由带着他们一起去死。” 包拯皱眉道:“可学生为官,若是不匡扶正义,那还不如不当官。” 寇季瞪了包拯一眼,“没说不让你匡扶正义,但你也得讲究一下方法。比如你今日奏请我帮忙的事情,你完全可以上书给官家,由官家下令。 有圣谕在手,谁敢拦你? 你若是奏请了官家,不仅能让官家看到你的刚正和忠心,也能让那些心里对你怀有怨恨的人投鼠忌器。” 包拯略微思量了一下,拱手道:“学生受教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此事你回头写成奏疏递到政事堂,我会将其呈报给官家。以官家如今的秉性,相信不会拒绝。 不过我得提醒你,陈年旧案不好查,你最好去法医馆,请一两个手艺高超的仵作帮忙。 在审案的时候,最好将案子审清楚。 没审理清楚之前,千万别急着断案。” 包拯皱眉道:“学生不会草菅人命。”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怕你遭人陷害,遭人算计,判了冤假错案。” 包拯沉吟了一下,郑重的道:“学生会小心的。” 寇季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该提醒的他必须提醒到,免得包拯遭人算计,失了官位。 如今办案的方式方法相对还比较原始。 寇季就知道不下十种杀了人以后验看不出来的方法。 包拯涉足刑律的时间还不算太长,比起那些经年老吏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人家要是给包拯使绊子,包拯若是不小心,还真不一定看的不出来。 寇季叮嘱过了包拯以后,眼看着包拯还是不走,寇季询问道:“还有何事?” 包拯赶忙道:“登闻鼓……” 寇季听到了包拯提起了登闻鼓,脸上浮起了笑意。 登闻鼓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周,多设立在京师,为百姓鸣冤,或者百姓申诉民情所用。 史书上记载,北宋时期包拯治理开封府,效法登闻鼓,设立了鸣冤鼓,立于开封府外,为百姓提供有利的伸冤条件。 寇季入朝以后,就抢了包拯的政绩,提前在各地衙门设立的登闻鼓。 由于寇季身份了得,所以他在各地衙门设立的鸣冤鼓,沿用了登闻鼓的名字,并没有改名。 寇季抢了包拯在史书上的政绩,如今正主当面提出此事,寇季觉得心里蛮爽的。 寇季笑着道:“登闻鼓有什么不对?” 包拯抱拳道:“登闻鼓乃是先生设立的一条善政,自从登闻鼓出现以后,民间就少了许多罔顾国法的事情,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也大大降低。 但是学生觉得,无论是皇宫门前的登闻鼓,还是各地衙门前的登闻鼓,设立的律条相对有些苛刻。 许多百姓对敲响登闻鼓的律条畏之如虎,使得他们不敢走近衙门里诉说冤情。 所以学生以为,当更正。” 寇季闻言,点点头道:“告御状,需要丈责一百,许多人未曾走到登闻鼓前,就被守在登闻鼓前的御前卫杖毙。 府衙门丈六十、州衙门丈三十、县衙门丈二十。 碰到了黑心的衙役,确实会出人命。” 包拯郑重的点头道:“当官本就是为民做主,若是以丈刑吓退百姓,那就有些失去了当官的本意。” 寇季询问道:“你觉得该如何改?” 包拯沉声道:“学生以为,当减半。” 寇季沉吟着摇了摇头,“减半也会打死人的。” 包拯沉吟了一下,想到了衙役们熟练的行刑手段,赞同的点点头。 一些老衙役们,能在不伤人皮肉的情况下,几棍子下去就能将人打出内伤。 甚至有的一棍子下去就能将人抽吐血。 寇季思量了好一会儿后,道:“应当取消庭丈,改为罚银。” 包拯皱眉道:“如此一来,会滋生许多贪腐。” 寇季感叹道:“至少贪污不会要人命。回头你将此事奏上来,让百官们议一议,我和官家也商量商量。 最好就是百姓告状,不打也不罚,除非断定是诬告,再罚也不迟。 如何罚,罚多少,应当定下数额。 确定百姓们能接受的起,不能逼死人。 借着大宋书报将此事传给百姓,让百姓明确的知道此事,知道罚款的数额,大大的避免地方上的贪腐。 此外,为了避免诬告成灾,当设立一定的门槛。 地方衙门判案不服,才能向上一级衙门申诉。 如此往复,直至御状。 斩刑是由大理寺审定,所以不怕地上衙门为了压下案子,草菅人命。” 包拯沉吟着点头道:“应当及时查阅地方上的大案要案、人命案卷宗,避免地方草菅人命。” 寇季感叹道:“想要细化刑事,需要大量人手的。” 包拯认真的看着寇季道:“依照先生所言,只有地方判案不服以后才能向上一级衙门申诉,那么越往上,需要的人手就越少。 朝廷完全可以裁减上面的人手,将他们分派到下面去。” 寇季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不过想要将此事彻底解决,并且避免其中的纰漏,就需要一套完善的刑律支持。 也就是说,刑律得大改,朝廷的刑律衙门得做一下调整。” 包拯盯着寇季问道:“先生有魄力动商律,难道不敢动刑律吗?” 寇季失笑道:“胡说八道。之所以逐渐的调遣你们回京,就是为了随后修订其他律法做准备。其中就包括了刑律。 原想着等你们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以后再说。 不过看你们如此快就适应了朝堂。 那也该动手了。” 包拯沉吟着道:“先生可是要学生做马前卒?” 寇季摇头笑道:“等着为朝廷出血出力就行了。现在朝堂上不需要什么马前卒。” 以前寇季没有登堂入室的时候,自然需要马前卒去拼杀,为他搭路。 如今他已经登堂入室,什么事情跟赵祯商量过以后就能下结论,根本不需要什么马前卒。 寇季和包拯聊完了正事。 寇季盯着包拯感叹道:“小子,该交朋友的时候就多交一些朋友。别把自己弄成孤臣。如今朝堂上没什么山头,不需要什么孤臣。” 包拯瞥了寇季一眼,没有说话。 寇季一开始以为他不想说话,仔细的观察过了他的眼神以后脸就黑了。 包拯那别样的眼神,就像是在告诉寇季。 朝堂上如今是没以前那么多山头了,那是因为寇氏山头太大,将其他山头全部压死了。 如今是寇氏山头一家独大。 “滚!” 寇季对包拯没有客气,果断让包拯滚蛋。 包拯知道寇季没有真的生他的气,笑嘻嘻的起身施了一礼,往书房外走去。 眼看着包拯将带来的糕点要带回去,寇季又黑着脸喊了一声,“你见过谁上门拜访,又将礼物带走了的?” 包拯一愣,笑着放下了糕点,匆匆离开了寇季书房。 寇季在包拯走了以后,喘着粗气道:“狗日的说话不知道拐弯,又不怕死,难怪能将官家逼的坐在座椅上,任由他喷一脸的唾沫…… 官家没把他砍了,真是仁慈到家了…… 我要是被他喷一脸唾沫,我能将他全家给埋了……” 寇季被包拯气的口不择言,将一些发生在史书上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相公要把谁全家埋了?说出来,妾身吩咐府上的侍卫去拿人。” 向嫣端着一碗参汤笑吟吟了入了书房。 寇季一边从向嫣手里端过参汤,一边翻着白眼道:“我是喜欢草菅人命的人吗?” 向嫣笑着道:“就是因为相公你不喜欢草菅人命,所以妾身才帮你。”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不想说话,端着参汤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 向嫣见此,笑着道:“谁气到相公了?” 寇季放下勺子,没好气的道:“你说呢?” “包拯?!” 向嫣笑着道。 寇季瞪了向嫣一眼道:“你明明看到他了,还问我?” 向嫣笑道:“总得问清楚相公要埋谁,才好下手。” 寇季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向嫣了解他,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所以才敢如此说。 若是寇季真的要埋人,恐怕府上的侍卫们早就到门口待命了。 向嫣见寇季不说话,就笑着问道:“那个包木头怎么气你了?” 寇季听到此话,气又上来了,“那个包木头,拿了一包糕点入府,我以为是开窍了。谁知道他说那是别人送的。 临走的时候还要带走,你说我气不气?” 向嫣听到此话,哭笑不得,“还真是一块纯木头……” 寇季叹了一口气。 向嫣沉吟着道:“妾身觉得,絮儿不嫁人,他不会着急。” 寇季愣了一下,看着向嫣道:“你的意思是给絮儿找一个夫婿,逼一逼包拯?” 向嫣点头。 寇季迟疑道:“若是弄巧成拙了呢?” 向嫣不咸不淡的道:“那就弄巧成拙呗?絮儿都要嫁人了,他还不着急,活该他一辈子娶不到妻。” 寇季思量着道:“如此也好……以絮儿的性子,怕是不会向他低头。他喜欢絮儿多一点,他若不肯低头,他们二人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到一起。 与其让絮儿等他,不如逼他一把看看。 他若是真的豁不出去,那就让絮儿另嫁他人吧。” 向嫣赞同的点头。 寇季长吁短叹道:“其实我真的很希望他和絮儿好事成双。刚刚我发现他要将自己弄成一个孤臣。 孤臣的下场可不太好。 若是娶絮儿为妻的话,关键时候絮儿的身份还能保他一命。” 向嫣冷哼道:“他自己不肯低头,总觉得自己芝麻绿豆大的官很值钱。那就活该他讨不到婆娘。” 寇季感慨道:“他也是一位人杰,是人杰总有一些傲气。” 向嫣撇着嘴道:“人杰了不起?咱家门口求见的人杰比狗都多,皇家门口的人杰比蚂蚁还多。 凭什么就他可以傲气,别人不能。” 寇季听到向嫣此话,哭笑不得。 向嫣的话,在她心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是在寇季心里却不怎么赞同。 大宋人杰是数不胜数,愿意入皇家门户、愿意入寇氏门户的多不胜数,但是能名流青史的缺少之又少。 不过,貌似能名流青史的,如今都在寇氏门下,即便是一些不能名流青史的,也在寇氏门下。 在寇氏门下的,就相当于在赵氏门下。 但无论是在谁门下,包拯都是一个将公事看的比私事重的人。 包拯离开了竹院,回到了刑部以后,立马草拟了两份奏疏,差人送到了政事堂。 寇季次日下朝以后,就看到了包拯的两份奏疏。 稍稍翻阅了一下,跟拜访他的时候说的没有两样,寇季就写了一个准字,吩咐留在政事堂专门向宫里传递奏疏的宦官,将其送进宫。 奏疏送进宫里以后,赵祯见寇季已经准了,稍微审阅了一番后,也写了一个准字。 大宋历任官家,对人命案看的很重。 赵祯也是如此。 包拯要清查旧案中的冤假错案,赵祯没有理由不同意。 只要能为一人昭雪,对赵祯和包拯而言都有好处。 赵祯会获得更多人的拥护,包拯会获得极大的名望和功绩。 唯有当时办案的官员会遭殃。 所以刑部的属官和大理寺的官员,看到了包拯拿出的赵祯和寇季签署的同意翻旧案的文书以后,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下了差以后,奔走相告,将包拯要彻查旧案的消息传扬了出去。 弹劾包拯的奏疏瞬间塞满了赵祯和寇季两个人的桌案。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其实很少办冤假错案,除非是有熟人托关系,让他们办一些冤假错案,又或者是他们自己疏忽造成了冤假错案。 以及办案的方式跟不上,所以出现了冤假错案。 所以包拯彻查旧案,很容易将里面的一些蝇营狗苟嫌出来。 虽说寇季此前查过刑部和大理寺,可在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服软以后,寇季就收手了,所以刑部和大理寺受灾并不严重。 加上寇季权重,他们奈何不了寇季,所以就只能自认倒霉。 包拯如今要将所有的旧案翻出来梳理一遍,他又是刑部侍郎,在任上要待好长一段时间。 那他造成的灾难会被寇季大的多。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自然不能容忍。 他们不会自己出面去弹劾包拯,因为容易被包拯抓住辫子,往后面查。 所以他们都让他们的同窗、同年,乃至于求他们办过事的同僚帮忙。 弹劾包拯的奏疏堆砌在一起,成了一座小山。 赵祯和寇季二人看着那座小山,愣了半天。 许久以后,赵祯侧头询问寇季,“四哥,你这个学生得罪谁了?查个旧案而已,也得引起这么多人弹劾?” 寇季瞧着那些奏疏,哭笑不得的道:“恐怕就是那些旧案引起的。” 赵祯有些不敢相信的道:“那也没理由被这么多人弹劾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6章 一代新人换旧人 “有道是法礼不外乎人情,刑部和大理寺处在那个位置上,总会被一些朝中的官员用到,他们上门请托,刑部和大理寺总会卖一些人情。 一来二去就多出了一些没办法见人的案子。 包拯如今要将这些案子翻出来,重新审理。 他们自然不愿意。” 寇季如实将包拯清查旧案背后所牵连到的利害关系告诉了赵祯。 赵祯听完以后,有些不悦的道:“朕在处理皇亲国戚的事情上都不敢讲人情,他们倒是给朕讲起了人情了。刑部、大理寺,那是处理大案、要案、人命案的地方,出一个纰漏,那就是一条人命,岂能被人情所左右。 让包拯查,狠狠的查,朕倒是很想看看这背后有多少蝇营狗苟。” 赵祯如今比较刚正,眼中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 所以在听到了包拯清查旧案背后的隐情以后,果断要让包拯彻查下去。 寇季对此并没有异议。 他觉得当皇帝的就该是如此,眼中非黑即白,不能经常停留在灰色地带,更不能容忍灰色地带存在。 皇帝眼中若是能容下灰色地带,那下面的官员就敢将所有的灰色变成黑色,甚至还会将所有的白色变成灰色。 人的欲望和野心是没办法填满的。 只要最上面的人给开口子,最下面的人就能将口子变成一片天。 所以上面的人必须将所有的口子堵死,下面的人才没口子可钻,更没办法将口子变成一片天。 就比如登闻鼓的事情。 朝廷在准许了寇季奏请给各地衙门设立登闻鼓以后,也批准了打杀威棒的事情。 朝廷批准地方衙门打杀威棒,目的是为了杜绝地方上诬告成风的事情发生。 但地方上在执行这一条政令的时候,杀威棒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杀人棒。 只要地方官是一个贪财的人,只要被告者喂饱了地方官,那么原告在入衙门时,就会被杀威棒给打死。 地方上官员的残忍和胆大,总是会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也正是因为如此,民间才会有那么多冤案。 赵祯想要看看刑部和大理寺办理的旧案后面有什么,所以他对那些弹劾包拯的奏疏置之不理,不仅如此,还亲自写了一份彻查的手书,派陈琳送给了包拯。 此事一出,弹劾包拯的奏疏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赵祯此举,明摆着就是告诉所有人,朕在为包拯撑腰,朕让包拯查的,你们对包拯不满,就是对朕不满,身为朕的臣子,对朕不满,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满朝文武在察觉到了包拯的深意以后,那个还敢弹劾包拯。 想要用一些阴险的手段对付包拯,他们都不敢。 因为当朝首相寇季,是一个最讨厌官员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同僚的。 想当初朝堂上的人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李迪,被寇季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寇季当初没那么大权柄在满朝文武手里保住李迪,所以李迪最后被罢落,流落到了河西。 如今寇季权势滔天,跟寇季作对的人几乎不会有好下场。 他虎目盯着朝堂,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用阴险的手段?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没办法弹劾包拯,就只能效法寇季旧事,上书为包拯请功,把包拯的功劳说的大大的,政绩说的多多的,让赵祯和寇季将包拯安排到一个更符合他功劳和政绩的位置上。 简而言之,请朝廷为包拯升官。 可惜,包拯不是张纶。 包拯是进士出身,所以没有人因为他出身的关系,刻意的打压他。 所以他建立的功劳都得到了朝廷的褒奖,而且升官的速度还很快,堪称平步青云。 所以刑部和大理寺奏请为包拯升官的奏疏并没有人理会。 赵祯和寇季没有理会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奏请为包拯升官的事情,但文彦博等人却看着眼红。 都是一个先生坐下的学生,你包拯才入京多久,就让这么多在京官员为你请功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也没人为我们请功,那岂不是说我们不如你? 文彦博等人一个个都是人杰,自认在才学和能里上都不输给包拯。他们又岂能让包拯专美于前? 于是乎,在礼部的奏请朝廷清查天下蒙学,看看天下蒙学是否准确的铺设到了他该铺设的地方,有没有人在这过程中贪财? 县学、府学是不是该设立了? 如今第二批和第三批蒙童都快毕业了,朝廷再不设立县学和府学,那岂不是将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人才给浪费了? 礼部的风波刚刚掀起,还没有成为定居,在户部的也开始奏请朝廷清查天下人口和田亩。 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朝廷近些年大批量往外迁移百姓,迁移走的百姓多多少少遗留下了一些地。 其中以军户迁移出中原腹地的时候留下的最多,但是朝廷并没有收到数量庞大的田亩,所以必须彻查一下,看看那些迁移出去的百姓遗留下来的田产被谁占了。 赵祯对田产很看重,所以户部的奏疏递上来以后,赵祯想都没想就批了。 并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叮嘱户部一定要严查、彻查,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赵祯需要一个交代,那不杀几个人,不查出一些数量的田产,恐怕很难交代。 当赵祯奏准了户部的事情以后,吏部、工部、兵部、鸿胪寺等多个衙门,相继奏事。 各个衙门奏请的事情,就像是倒进油锅里的水,引动着整个油锅沸腾了起来。 陈尧佐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王曾一双眼静布满了血丝。 两个老倌一左一右守在寇季身边,瞪着眼睛盯着寇季。 寇季放下了批阅奏疏的笔,左右瞧了一眼,短期了桌上的茶杯,浅尝了一口,疑问道:“二位这个时辰不在御史台和刑部坐衙,跑到政事堂里来做什么?难道官家已经擢升二位为参知政事了?二位以后要在政事堂里办差了?” 两个老倌瞪着眼睛不说话,就那么凶狠的瞪着寇季。 寇季放下了茶杯,不咸不淡的道:“几个意思啊?说说?” 王曾声音沙哑的道:“包拯是你学生?” 陈尧佐质问道:“唐介是你门上客?” 寇季义正言辞的道:“严格的讲,包拯只能算是我门生,不能算是我学生。他虽然称呼我为先生,可我并没有传授给他什么学问。 像是寿王、王安石、曾巩、苏景先、苏轼、狄咏几个人,才算是我学生。 唐介倒是去我府上拜会过,但也仅仅是下官拜会上官,求指点而已,并不算是门上客。 我寇府门槛高,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我寇府的客人。”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道:“老夫不管他是你门生还是你学生,你教唆他谋害老夫,就是你的不对。” 寇季难以置信的上下打量了王曾一眼,不解的道:“教唆他?谋害你?如此大的罪过,我可承担不起。你身为刑部尚书,应该清楚大宋刑律,教唆他人谋害别人性命,那可是大罪。意图攀咬诬害朝中重臣,也是大罪。” 王曾恼怒的喊道:“老夫今岁六十有六了,早已不敌当年了。精力也没当年旺盛了。你教唆者他,没日没夜的找老夫,害的老夫是吃不好睡不好,即便是回到了府上,他也能找上门。 他扯起老夫的袖子,一聊就是一宿。 老夫的身子骨哪扛得住?!” 寇季挑着眉头道:“年轻人向年长者求教,有问题吗?”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道:“你就是想让他一直找老夫,然后累死老夫!”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名望的人,如此冤枉好人,真的好吗?包拯要清查刑部和大理寺的旧案,是不是你点头准许的? 是不是你点头准许了以后,他才上了奏疏给我和官家? 如今嫌他烦了,你不在自己身上找一找原因,却往我身上栽赃,是何道理?” 王曾怒喊道:“那是你的奸计?” 寇季没好气的道:“是不是奸计暂且不论,你一个刑部尚书,还能被一个下官给拿捏了?嫌弃他烦,嫌弃他打扰了你的清净,将他拒之门外就好了啊?” 王曾咬牙切齿的道:“一个为了翻旧案,没日没夜将自己埋在卷宗堆里,每餐只吃两个饼、一碗清水的人,你让老夫如何拒绝? 每次他出现在老夫身前,老夫闻到他那身上的菜油味,就知道他又点灯熬油忙了一个晚上。 如此为国为民的干才,你让老夫如何将他拒之门外?” 寇季摊开手道:“所以归根结底,是你自己下不了狠心,纵容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找你,最后把你自己弄的精力不济。 那你凭什么怪罪到我头上?” 王曾蛮横的道:“老夫不忍心对他恶语相向,所以只能怪你教徒不严。” 寇季恼了,“我什么也没教!” 王曾十分无赖的道:“是你的门生,你就有教导之责。” 寇季瞪着眼,恶语相向,“他怎么没累死你呢!” 王曾冷哼道:“谋害朝中重臣可是大罪。” “真要是觉得自己精力不济,就赶尽乞骸骨,免得累死在任上,官家还得为你掉眼泪。” 寇季十分恶毒的诅咒着王曾。 王曾仰着头道:“你那个门生只要收敛一点,老夫觉得老夫还能多活几年。” 寇季喝道:“你活着就是个祸害。” 王曾毫不客气的道:“祸害的就是你!” 陈尧佐见两个人斗嘴斗的没完没了,忍不住道:“你们两个能不能缓缓,能不能把我的问题解决了,你们再斗嘴?” 寇季目光一瞥,瞪着陈尧佐,一点儿也不客气的道:“你也被累着了?” 陈尧佐摇头道:“那倒没有……” 寇季微微挑起眉。 陈尧佐叹了一口气道:“太闲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闲着还不好?我巴不得每天什么都不做,每天都吃香的喝辣的,再找几个美人儿伺候上。那日子过的比神仙还舒服。” 陈尧佐叹着气道:“自从唐介入了御史台,大大小小的事务,他都有奏本,事无巨细。一个多月了,老夫一个奏本也没有上。 老夫每天无所事事,夜夜失眠,总觉得自己尸位素餐。 如今天天掉头发,再掉下去,老夫就该去大相国寺当主持了。” 寇季不怀好意的道:“挨一刀去陪陈琳也行。” 陈尧佐果断摇头道:“那可不行?” 寇季冷笑道:“害怕了?” 陈尧佐一脸正色的道:“老夫一个国之肱骨,挨了宫刑入宫,别人会说官家不仁的,对官家名声不利。 为了官家的名声着想,老夫还是勉为其难的继续在御史台坐着。” 寇季冷哼道:“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借口的。” 陈尧佐揪着胡须,大义凌然的道:“身为人臣,不能陷官家于不义。” 寇季瞥了陈尧佐一眼,又瞥了王曾一眼,哼哼道:“所以你们两个跑到我这里来闹,纯粹是因为手下太能干?” 陈尧佐仰头看起了布满乌云的天色。 王曾低头数起了地上的砖石。 寇季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但是他们不能承认。 承认了手下太能干,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有那么一丁点无能。 二人如今也算是名声赫赫的人物,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无能呢? 寇季刚要开口跟两个老倌说几句,就见陈尧咨哼哧哼哧的入了政事堂。 见到了陈尧佐和王曾以后,先对寇季躬身一礼,然后对陈尧佐躬身一礼,喊了一声‘二哥’,最后对王曾微微拱了拱手。 无论是陈尧佐还是陈尧咨,年龄都比王曾大。 陈尧咨给陈尧佐躬身施礼,那是因为陈尧佐是他亲兄长,他必须敬重,跟品级无关。 对王曾拱了拱手,纯粹是二人平级,没必要对王曾弯下腰。 陈尧咨能率先跟王曾施礼已经算是客气了。 若是二人无关无爵,走到大街上碰见了,王曾得率先给陈尧咨施礼,称呼人家一声长者。 寇季见到了陈尧咨,没好气的道:“你也是因为手底下的人太能干了?所以跑到我这里来诉苦的?” 陈尧咨闻言一愣,瞧了一眼陈尧佐,又瞧了一眼王曾。 两个老倌顺势将头别到了一旁。 陈尧咨见此,哈哈一笑,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他冲着寇季嚷嚷道:“老夫是来找你要人的。兵部上下如今都是一群蠢蛋,让他们做一点小时都做不好,看着就让人来气。 你门下那些能干的门生还有没有? 分两个给老夫。” 寇季听完了陈尧咨的话,点了点头,道:“自从军制革新以后,兵部的人大多都是行伍出身,一个个行军打仗都是好手,文事上必然有些欠缺,你应该好好引导,同时擢升一些人才才行。 你是进士出身,学富五车,又出自于官宦世家,年轻的时候多担任的是文职,所以处理起文事,如鱼得水。 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的出身,更不能要求那些没有多少学问的人,处理文事处理的比你还好。” 陈尧咨嚷嚷着道:“就算如此,你好歹也给老夫安排一两个写字好看的啊?一个个写字跟狗爬的似的,老夫看着心里就不痛快。” 寇季翻了个白眼,“军方的文书和调令,能看懂就行了,要求那么高做什么,考进士啊?” 陈尧咨咬着牙道:“此事老夫咬着牙认了。但是今岁朝廷的武举,必须由老夫来主持,老夫得选一些既精通兵法,又精通学问的。” 寇季沉吟着道:“你主持也行,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不许将那些所为的阵图再拿出来了。 若是再让我发现武举科考中出现阵图,小心我跟你翻脸。 上一个在武举中将阵图当成考题的考官,已经被我给砍了。” 此话一出,不等陈尧咨开口,王曾率先开口道:“阵图乃是太宗……” 王曾仅仅说了几个字,见寇季和陈尧咨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立马闭上了嘴。 陈尧咨哼了一声道:“战场上地形万变、敌情万变,战阵也得跟着瞬息万变。拿着阵图摆阵、营造关塞,那就是找死。 你来来回回就是一套阵图,还是一套不合时宜的地图,你不吃败仗,谁不吃败仗。 更重要的是,拿阵图的人往往守不住秘密。 阵图还没有到前方的将士手里,敌人就已经拿到了阵图。 如此情形下,还打什么仗? 自缚双手去敌营里待着,也比跟敌人对垒舒服。” 王曾闻言,脸色有点难看。 陈尧佐冷哼了一声,冲着陈尧咨喝斥道:“闭嘴!太宗定下的国策,岂是你能妄议的。” 陈尧咨哼了一声,没有再开口。 再说下去,被有心人盯上,一个诽谤太宗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虽然赵祯也清楚太宗赵光义给将士们阵图,让将士们拿着阵图行军布阵、营造关塞有点坑爹。 但是明面上不能讲。 讲了就是有悖孝道,容易被人骂。 有人实话,赵祯就得处置,不然还是会被人说有悖孝道。 寇季见气氛有些尴尬,摆着手道:“行了行了,阵图的事情虽然是太宗定下的国策,但是低下一些人制定阵图的时候,也不会事事都求助于太宗。 所以很多阵图都是低下的人瞎琢磨出来的。 错在那些瞎琢磨的人。” 寇季虽然十分鄙夷赵光义的做法,但是此时此刻,他得说点好听的,帮赵光义开脱,顺势帮陈尧咨开脱。 因为赵光义的愚蠢,折辱了一个国之干才,划不来。 陈尧咨听出了寇季在为自己开脱,脸色缓和了几分,附和了两句后,直言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阵图再出现在军中的。更不会挑选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人做武进士。” 寇季点着头道:“如此,今科武举就有你主持,我会让枢密院出一个人当副考。” 陈尧咨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寇季叮嘱道:“选武进士的时候,一定要重视进士们是不是忠君爱国之人。他们中间很大一部分人会出任各个军中的监军,仅有一小部分人会成为军中的掌兵之人。” 陈尧咨郑重的点点头,离开了政事堂。 陈尧咨离开以后,寇季对陈尧佐和王曾道:“二位若是觉得精力不济,那就乞骸骨吧。” 陈尧佐和王曾瞪着眼珠子看着寇季。 寇季感叹道:“二位要学会放下。别牢牢的抓住权力,最后累死在任上。划不来,也不值得。 后辈的才能你们都能看到。 后辈能不能肩负你们的重任,你们也能感觉到。” 陈尧佐不甘心的道:“没有老夫等人把关,他们能将朝政处理好?” 寇季直言道:“那些后辈们冲劲十足,你们觉得你们压得住?别人我不敢说,我门下的门生,一个个都是少有的俊杰,他们可以说是我大宋升官最快的一批人。 他们不像是已故的太宪公苏易简,一个人独领风骚。 他们是一群人齐头并进。 犹如浪潮,来势汹汹。” 陈尧佐和王曾听完了寇季的话,心头浮起了一丝失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王曾盯着陈尧佐长叹道:“你老了……” 陈尧佐苦着脸道:“你也是……” 王曾幽幽的道:“罢了罢了,我们再在朝中坐一些日子,好好的考校一下后辈,他们若是真的能接替我们担起大宋的重任,我们就主动求去。 免得被人弹劾贪恋权位。 也免得被一群小辈看轻了。” 陈尧佐迟疑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 他比王曾足足大了十岁,身子骨却比王曾硬朗。 但即便如此,他已经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如今又开始脱起了头发。 一想到自己顶着一个光脑袋站在朝堂上,被后辈们私底下嗤笑,他心里也不痛快。 两个老倌背负着双手,弯着腰,一步一挪的出了政事堂。 两个老倌为了大宋操劳了半辈子了,要舍下一切离开,很难很难。 寇季觉得自己劝两个老倌乞骸骨,有点残忍。 但朝堂就是一个残忍的地方。 你精力不济的时候不离开,还霸着权势不放,那就是草菅人命,草菅天下人的人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7章 对皇家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朝堂上的权力更替,可没有数百年。 朝堂上的权力更替,仅有数十年,甚至更短。 陈尧佐、王曾那一代人,如今还屹立在朝堂上的,就剩下他们两位了。 他们已经老了。 无论是精力、头脑、身体,他们都比不上包拯、苏洵、文彦博等一群人。 以后等苏轼、王安石一代人成长起来的时候,寇季、范仲淹这一代人,恐怕也要落下帷幕了。 没有人能屹立不倒,纵然是权倾朝野、举世无敌,也不可能做到永远都屹立不倒。 时间,就是所有人最大的敌人。 没有人能征服它,所以注定会被它征服。 寇季送走了陈尧佐和王曾以后,也没有心情在政事堂里待。 对于王曾和陈尧佐的心情,他能够理解。 因为他也感受到了自己在向老迈靠近。 一个人自己是不会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变老的,需要有人提醒,才会发觉自己猛然间已经老了一大截。 寇季之所以感受到老迈,就是得到了寇天赐的提醒。 前些日子的时候,寇天赐悄悄的托人给他送了一封信,询问自己能不能和宝庆公主同房。 寇天赐已经算是一个健全的男人了,但是宝庆公主却依旧年幼。 为了寇天赐和宝庆公主的下一代,寇季不得不提醒寇天赐再忍忍。 在给寇天赐去过了信以后,寇季意识道自己已经上了年龄了。 在寇季的印象里,他馋向嫣的身子,还是昨日的事情。 可现实却比印象要残酷。 往往从印象中回归现实,就会残忍的发现,儿子已经开始会馋人身子了。 寇季不得不摸索着自己的胡须,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自己已经是一个快要当人祖父的人了。 寇季还想着自己快要当人祖父了,有人却已经当上了祖父。 当寇季回到了竹院以后,就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脖子上架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竹院里转悠。 刘亨难得的出现在人前,陪在他身旁。 寇季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有些唏嘘。 缓缓走上前,冲着中年男人轻呼了一声。 “曹佾?!” 曹佾听到了呼声,架着自己的孙儿回过头,看到了寇季,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四哥!” 曹佾放下了孙儿,快步的走到了寇季面前,给了寇季一个大大的熊抱。 两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抱在一起,真的有点不雅。 但是他们两个都不在乎。 二人抱了许久,缓缓放开。 曹佾强忍着眼角的泪水,笑吟吟的道:“四哥,几年不见,你还是没变。” 寇季拍着曹佾的肩头,哭笑不得的道:“已经上了年龄了。再过几年,就要给人当祖父了。” 曹佾听到寇季这话,想起了自己的孙儿,赶忙将孙儿拉到了寇季身边,低声对孙儿道:“叫翁翁……” 小孩儿眨巴着眼,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翁翁……” 寇季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将随身带的一个小物件送给了孩子,并且摸了摸孩子的脑袋。 曹佾静静的看着寇季逗弄自己的孙儿,等到寇季逗弄够了,让奶娘将孩子带到了一旁。 寇季在孩子走了以后,对曹佾道:“早就跟你说过,十八岁以前不能同房,你倒是好,十六岁就有了长子,如今你家长子恐怕还不到十六?孙子都出来了。” 曹佾苦笑着道:“我爹一意孤行,非要我们尽快生孩子,多生一些。到了流求以后,恨不得让我们兄弟,以及我们的儿子生的更多。 如今我们兄弟,还有我们的儿子,最大的事情就是造儿子。” 寇季沉吟着道:“流求岛上没有人?” 曹佾笑着道:“有倒是有,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是从大宋逃出去的罪人,就是叱咤海上的盗匪。 我们到了流求岛上以后,就被人惦记上了。 打了半年的仗,才将流求岛上的恶人们处理干净。 如今那些恶人已经成了阶下囚,正在岛上为我曹家开垦良田,修建屋舍。” 寇季点着头道:“岛上的处境如何?” 曹佾笑着道:“有山有水、土地肥沃,岛边的海上,渔获无数。算是一个难得的富庶的地方,就是人有点少,有些荒凉。 我此次乘船而归,就是为了出售一些岛上的特产、海产,然后带一些岛上需要的东西回去。” 寇季笑着道:“如此说来,流求岛对于曹家而言,是一处世外桃源?” 曹佾笑了笑,没有言语。 流求岛如今是世外桃源不假。 但是对于一个身处在世界上最繁华的汴京城几十年的家族而言,流求岛还是过于荒凉。 人更是少的可怜。 如今流求岛上曹氏带过去的人,外加那些罪人,也不过五万人而已。 岛上大部分地方,几乎都属于没开发的状态。 一些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猛然间到了一个荒芜的地方,要自己做工、自己开垦荒田,有些不适应。 一些心里脆弱的人甚至发了疯,上了吊。 此事曹佾不会跟寇季说,寇季也不会问。 流求岛虽然荒芜,但确实是一座宝岛。 赵祯没有亏欠曹家,曹家能不能彻底将流求岛变成一个富庶之地,能不能在海外建立一座如同世外桃源的栖息地,是曹家自己的事情。 没人会怜悯他们,他们也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将门的人不怕流血,他们唯独害怕流的血没有意义。 寇季请曹佾到了偏厅,坐定以后,笑着问曹佾,“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曹佾也没有客气,坦言道:“需要的东西有点多,我带的人不够,所以置办起来会很慢,需要四哥帮忙。” 寇季点点头,道:“将清单给我,我让你嫂嫂去办。” 曹佾取出了清单,递给了寇季。 寇季略微扫了一眼,就吩咐人去交给了向嫣。 向嫣会派人将东西准备齐全,然后再派人送到曹佾船队停靠的地方。 曹佾在寇季将清单递给了管事以后,开门见山的道:“还有一些事情要麻烦四哥。” 寇季摆手道:“你我兄弟不必客气,有什么尽管讲,能答应的我一定会答应。” 曹佾点头道:“曹家现有的船在海上航行多有不便,一旦遇到了大风大浪,几乎都是船毁人亡。 如今曹家用的海船,多是那些海贼留下的,一个个残破不堪,很难长久使用。 所以我想借阅一下朝廷存放的海船造船图。 还想从刘兄手里借阅一些倭人海船造船图。” 曹佾此话刚刚说完。 刘亨就缓缓开口,“倭人的船只,比我大宋水军用的还差。所以倭人的海船没什么好借鉴的。 倒是倭人在海上飘荡的经验,你可以借鉴一下。 倭人往返于我大宋和倭国有上千年了,他们在海上生存的经验,远比我们要丰富。 回头我去信给伯叙,让他派遣几个海上生存经验丰富的倭人给你。” 曹佾闻言,郑重的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刘亨摇头笑道:“你曹家的封地和我刘家的封地皆在海上,以后我们往来的机会恐怕比回汴京城还要多。所以我帮你,就是帮我。” 曹佾郑重的点头。 二人说的畅快的时候,寇季并没有插话,等到二人聊完了以后,寇季盯着曹佾笑着道:“朝廷的海船造船图,其实也一般般。” 曹佾一愣。 寇季继续笑道:“天赐孩儿和伯叙孩儿结合高丽、倭国、交趾、以及朝廷的造船图,请福州等地经验丰富的老造船匠,打造出了一种新船。 船身高大,能容纳货物,也能载着甲士。 还有一套在海上航行数月也不患病的航海手段。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曹佾闻言,先是一喜,随后哭笑不得的道:“侄子们的东西,我这个当叔父的不好强夺。 四哥是要让我大出血啊。” 寇季哈哈笑道:“给你的肯定是好东西,又不坑你的钱。官家要将其引用到镇南和镇东两支水军中,也是花了重金购买来的。” 曹佾苦着脸道:“问题是造船的技艺一直被他们两个掌握着,我这个当叔父的,岂不是要被他们按在地上压榨一辈子?” 寇季仰天大笑道:“没办法,两个小家伙将这当成了一桩生意,我也不好从他们手里白拿东西。 管理海船,以及在海上航行不患病的法子,那是一锤子买卖。 所以你只需要出一次钱。 海船的话,你需要出最少两次。 每次不得低于十只。 两次以后,如果你们还是摸索不出造船的办法,那我就让天赐将造船图给你,顺便派遣几个手熟的匠人过去教你。” 曹佾迟疑道:“流求地广人稀,可穷得很。” 寇季摇头笑道:“这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海外虽然人少,但是诸多海岛上都是物产丰富。 有充满香料宝石的宝岛,也有暗藏着金银的宝岛。 有了足以经得住大风大浪的海船。 海上的珍宝还不是任由你们取允。 你有什么理由装穷。” 曹佾叹气道:“我也知道财宝无数,可是出一趟海,运气好随船的人死三成,运气不好全军覆没。 我曹氏在流求岛上本就没有多少人,根本经不起海龙王吞噬。 所以财宝都是拿命换的。 如今岛上没有多少人,所以我曹氏准备在岛上大力的繁衍,希望尽快充实人口。 除了会派船到大宋交换货物,朝贡外,其他的地方我们不准备去。 所以不会得到多少财宝。” 寇季听到曹佾此话,略微思量了一下,笑眯眯的看着曹佾道:“你此次入中原腹地,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采购货物吧。八成还要吸纳一些人去流求。 此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镇南军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佾闻言,一脸感慨的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四哥啊。” 寇季笑着道:“不是你瞒不过我,而是此事每家都在做。只不过我韩地不是什么人都要,我韩地只要有学问的读书人、高明的匠人和聪明的生意人。 你们几家就是荤素不计,只要是宋人,只要愿意跟你们去封地上安家落户,你们都要。” 曹佾苦笑着道:“放眼望去,野兽比人多好几十倍。只能想办法弄人了。” 寇季笑道:“其实你可以效仿一下刘亨的法子,邀请镇南军和镇东军去流求做客。也可以邀请大宋的商人、秦淮河上的那些可怜的姑娘们。 单靠你们那点人造孩子,恐怕得二三十年才会见成效。 若是借助商人的话,那速度就会快很多。” 曹佾愕然的看向了寇季,又愕然的看向了刘亨,惊叫道:“还能邀请镇南军和镇东军去流求吗?” 寇季坦言道:“为何不能?你曹家需要有人帮你们壮大族群。镇南军和镇东军需要熟悉如何在海上航行,也需要熟悉如何在海上作战。 各取所需罢了。” 曹佾心惊之余,追问道:“可镇南军和镇东军全是男子……” 寇季翻了个白眼,“原交趾郡王如今在交趾西方杀的人头滚滚。交趾西方一直到天竺,男丁几乎都快要被杀光了。 如今正想方设法的从交趾府哄骗我大宋百姓过去留种呢。 他还组织了无数天竺等地女子组成的商对,到我大宋各处,行当年倭女在汴京城干的那种龌龊事。 你派人去找他,花点钱,要一些天竺等地的女子到流求不就完了?” 曹佾听到此处,眼神一下就亮了。 寇季见曹佾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意图,便不再提及此事。 “我们兄弟好不容易相聚,今天不醉不许下桌。” 寇季大笑着招呼道。 曹佾急忙道:“你先吩咐人准备饭菜,我去去就来。” 曹佾丢下这话,匆匆离开了。 大概是下去找自己人,去天竺联系曹利用了。 刘亨在曹佾走了以后,翻着白眼道:“西阳和流求,快要被你弄成镇南军和镇东军的花船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为了让你们尽快壮大,我一个大国首相,闷头默许了这种龌龊事,已经很丢脸了。 我都没埋怨,你还好意思埋怨我。 别忘了,好处都让你们给占了。”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虽说确实是我们占了好处,但总觉得不痛快。” 寇季瞪眼道:“让你们带过去的那几万人,拼命的生,生到什么时候才能生出一个庞大的族群? 曹氏那边也就算了。 西阳那边得尽快发展壮大。 不然你我死后,种家肯定将东阳人驯化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他们肯定领兵西征。 你若是不尽快将西阳发展成一个只有我宋人的地方,怎么借着族群的力量、族群的大义跟种家抗衡? 更重要的是,当西阳遍地是宋人,又都是镇东军和镇南军的孩子的时候,西阳有任何危险,镇东军和镇南军都会向着你们。 朝中以后有人想削藩的话,首先要对付的不是你西阳,而是镇南军和镇东军。 便宜都让你们占尽了,你们居然还觉得自己亏。” 刘亨干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二人说完话以后没多久,曹佾再次出现到了二人面前。 三个人到了膳堂,坐在膳堂的大桌子上,吃肉喝酒的饱餐了一顿,喝到了醉醺醺的时候方才各自回房睡下。 次日。 刘亨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寇季和曹佾已经起床。 寇季穿上了自己的大紫袍,曹佾穿上了自己象征着世子身份的衣服,一起入了朝。 曹佾作为赵祯的亲舅子,赵润的亲舅舅,入了汴京城,自然得入朝觐见。 不然容易被人诟病,也容易弱了情分。 曹佾在入朝参拜了赵祯以后,送上了他爹让他转交的国书。 国书上奏请在福州设立边市,便于往来。 赵祯当场就应允了。 如今各大藩王当中,除了曹氏,剩下的藩王封地,都和朝廷设立了边市。 即便是同样远处海外的种、刘两家,也分别在渤海府和登州设立了互通有无的边市。 几大边市疯狂的为朝廷抽取着海量的税赋。 所以曹家奏请开设边市,赵祯没理由不答应。 曹佾在递交了开设边市的国书以后,又邀请镇南军和镇北军时常到流求岛去巡视。 赵祯也没有拒绝。 满朝文武也没有反对。 在赵祯和满朝文武看来,镇南军和镇北军去巡视流求岛,就是一个熟悉海路,查探曹家是否有不臣之心的过程。 只要曹家有反叛的力量,或者有造反的野心,朝廷也能快速的派遣兵马去弹压。 所以没理由拒绝。 若是寇天赐上书奏请狄青率军进入到韩地去巡视的话,朝廷也不会拒绝。 毕竟,朝廷分封藩王,本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举动。 藩王主动邀请朝廷的兵马去监视自己,朝廷求之不得。 曹佾奏请的两件事赵祯都应允了以后,曹佾就再没有奏事。 满朝文武都觉得挺奇怪的。 因为此次曹氏的人觐见,居然没有求购火器。 今岁诸多藩王派人觐见的时候,只有曹氏和寇氏两个藩王没有奏请朝廷卖给他们火器。 寇氏自然不必多说。 火器是他们家造出来的,人家要用,朝廷拦不住,也没办法拦,更没有人以此为借口,说什么寇氏不臣。 如今朝堂上寇氏门徒一大堆。 找寇氏麻烦,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不是被寇氏的门徒用口水淹死,就是被寇季一手给拍死。 所以划不来。 寇氏是有火器,所以不用惦记着火器,曹氏可没火器,他们居然不惦记火器,满朝文武自然觉得奇怪。 等到赵祯和满朝文武商量完了正事,下朝的以后,有相熟的就凑到了曹佾身边问起了此事。 曹佾的回答很简单。 ‘流求岛上曹氏的人加上流求岛上原有的人,满打满算就五万,连流求岛都占不满,要火器干什么?当棒槌使?流求岛四面都是海,也没什么敌人,用不着。’ 曹佾放出的话很大气,满朝文武也十分认可。 唯有寇季清楚,曹氏不继续求取火器,是因为曹氏的人清楚,现阶段内,朝廷不会出售火器给曹氏。 曹氏越是求取火器,越是会让人觉得曹氏心怀不轨。 因为曹氏可别家不同。 曹氏的闺女如今是皇后,外甥是最有可能成为皇太子的寿王。 曹氏若是让人觉得心怀不轨,那曹氏闺女和外甥的地位就会跟着动摇。 虽说曹氏如今已经算是脱离了大宋的大部分体系。 但是有一个当皇后的闺女和当王爷的外甥辐照着,总是会有很多好处的。 曹佾在下朝以后,就被曹皇后请进了后宫。 赵润也在。 三个血亲互相倾诉了一番思念,又说了许多私密话。 临别的时候,曹皇后拿出了一些体己钱,以及从赵润哪儿搜刮的一大笔钱,交给了内府管事陈琳,购买了一大批曹氏所需要的货物,让曹佾临走的时候带上。 也只有曹皇后才可以如此大大方方的贴补娘家。 换成其他几家的闺女,绝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往出送东西。 夫家不会同意,相熟的人也会颇有微词。 只要不是皇室,贴补娘家就是一种让人唾骂的百家行为,夫家会不喜的。 曹佾入了一趟宫,曹皇后将赵润搜刮了一个干净。 赵润在曹皇后哪儿得不到公正的待遇,在他父皇身边也是如此,就只能跑到了竹院里找寇季。 希望寇季能给他一些安慰。 赵润到了寇季书房以后,磨蹭了很久,直到书房里的人走的就剩下了寇季一人的时候。 赵润才哭丧着脸对寇季道:“我不喜欢我舅舅。” 寇季听到了赵润的话,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你这话就有点忘恩负义了!你应该清楚,你舅爷为了将你送到我门下,付出的是性命。 虽说初心带着一些功利心。 但至少他们永远不会害你的。 拿了你一些钱财而已。 你就不喜欢他们了? 那等到有一天,有人跟你争皇位,他们为你流血丧命的时候,你又该如何面对他们?” 赵润咬着牙垂下了脑袋,“学生知道错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也不怪你,你们没有相处多久,没有养出浓厚的情谊,心里有一道墙隔着,也是正常。 皇家的子嗣,特别是皇长子,很难感受到亲情。 这是你的身份决定的。 身为你的先生,应该帮你补全缺陷。 回去告诉你母后,你弟弟也会说话了,以后就送到我这里读书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8章 逐渐脱胎换骨的大宋(今晚一更,明天补……) 赵润在寇季身上没有得到安慰,就只能耷拉着脑袋回了皇宫。 回宫后,就看到了自己的母后曹皇后正吩咐着宫娥和宦官将一箱箱的东西抬进了寝宫。 箱子封的很严实,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皮革。 赵润只是稍微打听了一下,便知道那是他舅舅曹佾特地派人送进宫的。 入了寝宫,看到了自己母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和侍奉大伴正打开了箱子在清点里面的金银宝货,赵润就觉得心一阵阵刺痛。 他意识到自己枉做小人了。 他的舅舅曹佾是用了他母后的体己钱和他的私房钱,但是留下的钱财却更多。 眼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在寝宫里游走,曹皇后吩咐亲信盯着宫娥和宦官们搬东西,匆匆走到了赵润身边。 “润儿?” 曹皇后呼唤了一声。 赵润脚下一顿,双目有些无神的看向了曹皇后。 曹皇后见此,瞳孔一缩,她并没有温声细语的询问,而是十分严厉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赵润没有撒谎,也没有隐瞒,反而低声将一切讲给了曹皇后。 曹皇后听完了赵润的讲述,凤眉竖立,甩手就给了赵润一个巴掌。 脆亮的把掌声在寝宫内传的极远。 正在做事的宦官和宫娥们吓了一跳,一个个惶恐的跪倒在了地上,以头触地,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 曹皇后虽然贤名远扬,但不代表曹皇后是个善类。 六宫如今之所以如此和谐,就是曹皇后下狠手整治的缘故。 赵润的脸上浮起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他没哭,也没喊,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曹皇后面前。 曹皇后盯着赵润,冷声问道:“知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 赵润垂下了脑袋,低声道:“儿臣不该看轻舅舅……” “错了!” 曹皇后粗暴的打断了赵润的话,声音冰冷的道:“我之所以打你,是因为你心胸狭小、鼠目寸光。 皇家富有四海,你身为皇家的嫡长子,居然为一些钱财斤斤计较。 如此心胸,如何成大事? 钱财而已,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要拿你钱财的人,能帮你做事,你不仅不能埋怨他拿了你的钱,还得劝他多拿点。 对皇家而言,对你而言,最廉价的人,就是那些喜欢钱财的。 最珍贵的是那些不求名不求利的人。 一点点钱财你都不愿意舍,如何让天下人为你所用?又如何去耐心的征服那些不求名不求利的人?” 赵润将头压的更低。 曹皇后继续冷声道:“你舅舅绝对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他掌控一字交子铺的时候,分文没取。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我那点体己钱,你那点私房钱? 我用钱财帮你舅舅置办他所要的东西,是想借此告诉他,无论曹家身处何地,无论我们母子身处何地,是何身份,我们都是一家人。 也只有你舅舅一家,才会为了你,百死无悔。 你舅舅此次飘洋过海入中原,你真以为他是采买来了? 他是给你我送钱来了。 他怕你我缺了钱财,笼络不住人心,被人骑在头上。 也怕你我缺了钱财,缺衣少食的被人小瞧。 更怕你我缺了钱财,失了身份。 你鼠目寸光只看到自己那点钱财,眼中可有半分情谊? 情谊在别人家,纵然难得,但也能得几分。 可在我皇家,倾尽国库也不一定得到半分。 你父皇和你先生君臣二人能相互扶持着走到今日,靠的就是情谊。 你先生若是在乎钱财的话,你父皇就算是倾尽国库,也换不来你先生半分忠心。” 说完这番话,曹皇后一直寝殿后面的偏殿,喝道:“滚去偏殿里饿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赵润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没说,闷头去了寝宫后的偏殿。 曹皇后在赵润走了以后,放眼四顾,冷冷的道:“本宫不怕你们将今日的话传出去,本宫就怕你们付不起那个代价。” 寝宫内的宦官和宫娥一个个哆嗦着,愣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曹皇后冷哼了一声,“做事!” 宦官和宫娥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匆匆去做事。 曹皇后虽然没说他们乱嚼舌根子的话会付出什么代价,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 所以他们断然不敢出去说一句闲话。 再加上他们都是曹皇后的心腹,跟曹皇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绝对不敢做出损害曹皇后利益的事情。 当然了,曹皇后大庭广众之下教子,也不怕被人传出去。 反正她又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纵然传出去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她只是放下了狠话,让自己寝宫里的人学会守规矩罢了。 曹皇后因为曹佾,将赵润关了禁闭。 曹佾却像是一个没事的人一样,入了寇季所在的竹院。 寇季正在院子里教授自己的学生算学,见到了曹佾晃晃悠悠的入了门,就布置了几道算学题,让自己的学生先做着,自己带着曹佾到了一边叙话。 请曹佾坐下以后,吩咐仆人上了茶水。 寇季笑着道:“你这个当舅舅的够狠的啊。刚入汴京城,就将自己的外甥搜刮了个干净。” 曹佾一愣,哈哈大笑道:“他找你抱怨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不然呢?找皇后的话,皇后会大嘴巴子抽他。” 曹佾笑着道:“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打?” 寇季笑问道:“贪财入迷,以至于往了情义,难道不该打。” 曹佾果断摇头。 寇季有点意外的道:“你不怨他?” 曹佾反问道:“为什么要怨?皇家人要什么情义,要情义就别在皇家待。我知道他不是贪财,他只是喜欢赚钱的感觉而已,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被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一把搂空,心里不平也是应该的。”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啊,非要把人逼成一个个冰冷的木头。” 曹佾笑着道:“我没想着让我外甥成为木头。我只是觉得他就应该铁石心肠,应该无情无义。 若是在铁石心肠和无情无义之余,还能表现的贪得无厌一点,那就更好了。 皇家人就该如此。 我的就是我的,我给你你才能拿,我不给你,你拿了,那就不对。 就该伸手剁手,伸脚剁脚。 别说是亲娘舅了,就算是亲兄弟,该下狠手的时候也不能留请。” 寇季眉头下意识的皱成了一团,“你的想法有些偏驳……” 曹佾笑着问道:“自古以来,皇家不都是如此吗?你心怀仁义,别人却是虎狼之辈,最后身死道消的只能是你。 太祖皇帝死的不明不白,你又不是不知道。 太宗皇帝和赵普炮制出了一个金匮之盟,越描越黑。 魏王也死的不明不白。 武功郡王被逼迫着自杀而亡。 岐王睡了一觉,闭上眼睛就再也没起来,宗室录上只留下三个字‘寝疾薨’。 在此之前可从没听说过他患有什么病症。 大皇爷倒是讲情义,结果不仅丢了皇位,还自焚深宫。 说到底还是八皇爷坦荡一些。 虽然手段拙劣,但是反了就是反了,不做任何掩饰。” 说到此处,曹佾看向了皇宫的方向,幽幽的道:“我情愿他可以无情无义一些。至少这样他才能在那座深宫里活下去。 我曹家如今外封,能帮上他的不多。 所以他大多数时候得靠自己。” 寇季沉声道:“现在的皇家,跟以前不同。” 曹佾讥笑道:“你若是有三个儿子,一起争家产,拔刀相向,不死不休的那种,你帮谁? 你的宠妻宠妾都在背后呐喊助威,你该怎么做? 除非你一刀下去将他们全砍了,不然他们的争斗永远也不会停歇。 到最后谁给你讲情义,还不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寇季感叹道:“总会有办法解决此事的,皇家该有一些情义。” 曹佾撇了撇嘴,没有言语。 他觉得寇季纯粹是异想天开。 寇季没有继续跟曹佾谈论这个话题,他询问曹佾道:“你什么时候走?” 曹佾看向了寇季,沉声道:“还有两日。” 寇季点着头道:“下次再见,恐怕得到几年以后了。” 曹佾缓缓起身,郑重的向寇季抱拳道:“希望四哥以后能帮帮那个傻小子。” 寇季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不想参与皇家夺嫡的事情,我只能保证,我还留在汴京城的时候,他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若是离开了汴京城,大宋的一切可就由不得我做主了。” 曹佾爽朗的笑道:“有四哥这番话就足够了。四哥的情义曹某记下了。他日四哥有用得到的地方,曹某万死不辞。”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寇季知道曹佾没有说假话,以后真要有事,他找曹佾的话,曹佾绝对不会推辞。 曹佾的情义远远没有刘亨的纯粹。 曹佾的情义总带着一些交易的性质。 并不是他天生性子如此。 而是生在勋贵家里,若是不把所有的事情都当成交易,他不放心,别人也不放心。 寇季觉得所有的无情无义,都是聪明人催生的。 聪明人总是想占便宜,所以将所有的人都逼成了无情无义的人,最终留下的只剩下了单纯的交易。 曹佾走的很洒脱。 陪着寇季喝了一顿酒,在竹院住了一晚上后,就坐上了汴河码头上的大船,飘然而去。 下次会面,恐怕到几年以后了。 也许是几十年…… 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再相见…… 古人的离别远比后世要残酷。 往往一次离别,就是永诀。 曹佾离去以后,汴京城还是那个汴京城,满朝文武还是那一群人。 只是寇季门下的学生多了一个。 赵润的亲弟弟赵泽。 皇家起名字就是讲究,赵润是三点水开头,其他皇子也是三点水开头,赵润是单字,其他皇子也是单字。 唯一的区别是,在诸多皇子当中,唯有赵润一个人有爵位。 赵匡胤问鼎天下的时候,定下了一个规矩。 皇子不到年龄,不允许出宫,也就是不出阁。 不出阁就不能加爵位。 唯有出阁以后才会赐宅子赐田,加官加爵。 此规矩到了赵恒手上,被赵恒给破快了一个干干净净。 赵祯如今又重新捡了起来。 为了维护他父皇的颜面,他给嫡长皇子封了爵。 算是将他父皇破坏的规矩,缝补了一下,看着不再破破烂烂。 赵泽只是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娃娃,粉粉嫩嫩的,走路东倒西歪的,似乎随时都能跌倒。 两个嬷嬷、两个宫娥守在他四周,心惊肉跳的看着他在咯咯笑着四处乱窜。 赵泽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追着狄咏的手,一起去摸苏轼胖胖的肚子。 也就是狄咏和苏轼两个年龄跟他相近的人才能接近他。 其他人接近他,他会躲着。 寇季任由三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自己坐在书房门口,一会儿看看书房里正在做作业的王安石、曾巩、赵润、苏景先,一会儿看看门外的玩耍的三个小家伙,十分惬意。 自从寇卉那个混世魔王跟着赵絮去华山拜仙以后,寇季教学的日子就过的无比的清闲。 欧阳修、苏洵、文彦博、包拯等人回京以后,寇季身上的担子就轻了不少。 不用每日里趴在案牍之间。 欧阳修等人会配合着各部主官,将各部的琐碎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只留下一些大事,奏到了政事堂交给寇季裁决。 寇季顺手就扔给了赵祯。 他如今在帮赵祯带孩子,赵祯多忙碌一点也是应该的。 如今欧阳修等人在各部忙着做清查,朝廷的大方向都在清查上。 算是一次朝野上下彻底的清查。 寇季和赵祯只需要在他们清查的过程中,润物细无声的将自己早已修订好的律法按插进去即可。 清查天下的过程中,一些不合时宜的政令导致的错误,就得改,改正的过程就是一个修订律法的过程。 无论是寇季,还是赵祯,他们修订律法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大宋强盛。 他们二人不求名不求利,所以没必要将修订律法的事情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闹的沸沸扬扬的,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麻烦。 在寇季看来,无论是范仲淹等人主持的庆历新政,还是王安石主持的变法。 前期都喊的太凶。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做大事一样,喊的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明明白白的告诉天下间所有人,朝廷要动谁的蛋糕。 人家要是不找你麻烦,那就怪了。 他们总以为自己将大义的话放出去,天下就有无数仁人义士响应他们。 殊不知仁人义士只是少数。 更多的是一群恨他们不死的对手。 他们最大的盟友百姓,几乎没有什么发言权,手里也没有权力。 他们似乎也不怎么在乎盟友的反应。 他们总是固执的以为,只要自己做的事情对盟友有益,盟友们只需要景从就好了,不需要发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革新注定一败涂地。 寇季和赵祯就不同,该狂放的时候就狂放,该润物细无声的时候就润物细无声。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手段永远也不会过事。 这种事情就应该大张旗鼓的做。 没有甜枣给,就要润物细无声。 像是革新皇亲国戚对大宋的影响,在打了胜仗以后,借着胜仗带来的威严,顺手将他们铲除。 并且昭告全天下人。 不仅顺利的革除了皇亲国戚对大宋的影响,也借着皇亲国戚的脑袋和财富,收拢了一拨民心。 革新商律,也是如此。 下重手处置了官员中间的从商者,顺手推出了优厚的商律,打了官员,拉拢了商人,让天下人皆拍手叫好,官员们有气也没地方出。 像是刑部如今正在悄悄推行的刑律革新,就有点润物细无声。 从包拯奏请更改登闻鼓的条令开始,包拯总是能从一些陈年旧案中发现一些律法上的缺陷,奏请赵祯和寇季。 赵祯和寇季就能顺势将已经修改好的律法推出去。 只要不闹出大动静,满朝文武基本上反对的不是很厉害。 朝野上下也很少有人闹事。 对那些涉足刑律的人而言,包拯一条小小的奏事,赵祯和寇季一条小小的律法修改,根本没办法引起他们的敌视。 虽说少了那么一丁点做手脚牟利的可能,但是为了那点苍蝇腿的钱,去跟赵祯、寇季死磕,划不来。 更何况一般这种事情,都是在朝堂上廷议的。 满朝文武都答应了,下面的人谁敢多言? 多言就是打满朝文武的脸。 他们能让你好过? 包拯今日奏一条、文彦博明天奏一条、欧阳修后天奏一条…… 一条一条的过,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几乎没有任何定数。 只要不是一口咬到了别人的痛处,别人根本就不觉得疼。 像是蚂蚁吃大象,又像是温水煮青蛙。 过程虽然十分漫长。 但是效果却前所未有的好,更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弹。 偶尔有一两个人高喊着祖制不能改的话,还没等形成轩然大波,就会被以寇季为首的寇党大浪拍死在沙滩上。 像是范仲淹、欧阳修、苏洵、包拯等人,都是战斗机中的战斗机。 他们一致对外的情况下,斗嘴根本不会输。 苏洵能梗着脖子跟人赌命,包拯能将唾沫星子喷人一脸。 范仲淹和欧阳修两个人能引经据典的骂的那些人掩面而逃。 在他们凶残的火力覆盖下,朝野上下一片和谐。 寇季之所以将他们全部培养起来,并且凑在一起,凑在朝堂上,为的就是这个。 如今朝野上下能感受到的是一股欣欣向荣的蓬勃朝气,而不是昔日的那种暮气和慵懒。 如今朝野上下能看到的是一个个为国奔走的热血官员。 而不是昔日那种混吃等死的官油子。 寇季喜欢这种气息,所以不会去轻易打断它。 赵祯也喜欢这种气息,所以一高兴又为大宋添了两位皇子。 眼看着官家子嗣逐渐旺盛,再无先帝在位时期子嗣难出的问题。 奏请赵祯早立太子的风声就暂时消散了不少。 只是有一些人仍旧不死心。 比如王曾。 王曾为大宋奔波多年,几乎都是在点灯熬油的操劳。 所以他老的很快。 短短大半年不注意,王曾须发就变成了一片雪白,穿上道袍的话像是个仙人。 史料上记载,王曾卒于宝元元年。 可依照公元历推算的话,宝元元年早过了,王曾不仅没死,还多活了两年。 只是他对大宋熬尽了心血,又一直没有休息,所以他不仅老的快,身子骨软的也快。 王曾的继子王绎推着寇公车,推着王曾入了竹园。 王曾躺在寇公车上小酣。 当寇公车在寇季面前停下的时候,王曾缓缓睁开眼,瞥了一眼寇季,没好气的道:“你小子可是很久没有到老夫府上去拜会了。” 寇季坦言道:“公务繁忙,又要传授学生,自然没有多少闲暇。” 说到此处,寇季瞥着王曾不咸不淡的道:“倒是你,耳不聋,眼不花,腿脚也灵便,为何要坐寇公车呢?” 王曾叹了一口气,“腿脚灵便归灵便,身上却没有气力了。站一会儿就头晕,所以还是坐着的好。” 寇季调笑道:“离死不远了?” 王曾淡然一笑,唏嘘的道:“恐怕是……” 寇季脸色一变。 往日里他跟王曾开玩笑,王曾都会暴跳如雷的跟他辩解好久。 如今一句也不辩解,倒是闹的寇季有些心慌。 寇季沉声道:“你才六十三而已,比陈家兄弟年轻不少,比我祖父、李公等人也年轻。他们都没有死,你怎么敢死?” 王曾笑着感慨道:“他们在快要死的时候,将一腔热血撒在了我大宋的大江南北,借着大地的厚德,才勉强活下去了。 老夫不同,老夫的一腔热血早就献给了朝堂。 如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你看着老夫没病没痛的,其实身子里早就空了。 去岁在应州安民的时候,晕厥过去两次。 没敢让人跟你说,生怕你寇老虎一怒之下,迁怒于人,将应州那些人给活埋了。 如今坐在你面前,倒是能放心大胆跟你说了。” …… …… …… (PS:汇报一下上个月战果,上个月更新了三十九万四千多字,还是很拼命的。所以大家有啥给点啥吧。反正各项数据都不是很好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79章 大星陨落 王曾面对死亡如此坦荡、如此豁达,少有人及。 寇季心里有些不痛快,所以言语中带着一些恶气,“我又不是刽子手,不会以杀人为乐。你突然暴毙的话,我顶多给你上两柱香,哀嚎一嗓子,在你家蹭一顿吃喝,其他的我什么也不会做。” 王曾拍着寇公车的扶手哈哈大笑道:“那可不成,你得到老夫府上充任知客。” 寇季冷哼一声道:“我堂堂一个平章事,到你府上当知客?你当得起吗?” 王曾笑着道:“有什么当不起。老夫若是死了,你身份再高,也得趴着。”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咸鱼般往躺椅上一躺,懒得再搭理王曾。 王曾见此,吩咐王绎将寇公车往寇季身边推了推。 寇季迅速的用手里的大蒲扇盖上了脸,不想跟王曾说话。 王曾凑近了寇季,轻声道:“寇小子,老夫真的觉得时日无多了。老夫不似向敏中那老货,临死的时候还能多赖一段日子。也不似你祖父,半只脚踩进了阎王殿,还能退回来。 老夫要是闭上了眼,恐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寇季拿开了脸上的蒲扇,冷哼道:“有事说事,别老拿死不死说事,我不想听。” 王曾点点头,笑道:“老夫有一件事要托付于你。” 寇季哼了一声,目光往王曾背后的王绎身上瞥了一眼,冷冷的道:“照顾你儿子的事情好说,我能保他衣食无忧,但是高官厚爵就别想了。” 王曾摇头笑道:“绎儿只是中人之姿,得了高官厚爵只会招祸,老夫留下的遗则足够他受用终生。 所以泽儿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寇季冷笑着道:“你觉得人家不喜欢高官厚爵,可人家未必是这么想的。” 王曾苦笑了一声,对王绎摆了摆手。 王绎放开了寇公车的扶手,对寇季一礼,“家父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 寇季冷哼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收回你的话。你爹亡故以后,你能不能升官,我不敢保证,但是我能保证你待在原地一辈子不动。” 王曾没有言语,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寇季。 王绎郑重的道:“我不会收回自己的话,我也不会后悔。” 寇季冷笑道:“希望你以后还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 寇季说完这话,便不再搭理王绎,而是挥舞着蒲扇,嫌弃的驱赶着王曾父子,“行了,你们可以走了。造反的事情我不干。” 王绎脸色一僵,王曾老脸黑的像是锅底,他冲着寇季吹胡子瞪眼的喊道:“你小子在胡说什么?” 寇季大大咧咧的道:“我可没胡说,你找我交代后事,既不让我辐照你而已,也不让我辐照你亲族,难道是想在临时之前将我拉下马,上去坐几天平章事的位置? 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家不可能让一个快要死的人出任平章事的。 除过这两件事,还有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过来交代的? 只有造反!” 王曾瞪眼道:“胡说八道。”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就当我胡说,我认了,你请回吧。” 王曾刚要发火,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寇季为何如此反常。 王曾试探的问道:“你不愿意让老夫将那件事说出来?所以才故意拿话挤兑老夫?” 寇季瞥了王曾一眼,摇着蒲扇没有说话。 王曾正色道:“你身为平章事,你应该明白储君对大宋的重要性。” 寇季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不明白……” 王曾瞪眼道:“如今诸位皇子年幼,如果官家能早日立储,就能绝了其他皇子争夺皇位的念想。 如此一来,我大宋的皇位传承就可以避免流血牺牲。” 寇季不屑的道:“早日立储能避免流血牺牲?我怎么觉得立储越早,流血牺牲越多呢?赵润一旦坐上了太子之位,那他就是个靶子。 稍微有点差池,就会被所有人无限放大了看。 时日一长,他会被所有人攻击的千疮百孔。 到时候,诸多皇子生出异心,满朝文武纷纷站队,你杀我我杀你的,好不痛快。” 王曾沉声道:“嫡长子继承皇位,乃是人伦大道,满朝文武都会拥护寿王的。” 寇季冷笑道:“起出的时候,满朝文武当然会拥护寿王。可时日一长,满朝文武就会生出异心。 谁不想多吃多占? 谁不愿意借着从龙之功更进一步? 到时候有人愿意割让半壁江山给我的话,你觉得我也会无动于衷?” 王曾脸色一变,惊恐的盯着寇季。 寇季冷冷的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到时候有人想以小博大,就一定会拿出相似的条件,拉拢我的。” 王曾盯着寇季颤声道:“你不会成为乱臣贼子的。” 寇季有些恼了,瞪向了王曾喝道:“我不会,其他人也不会吗?” 王曾闻言,脸色变得更难看。 他知道,寇季说的没错,人心是贪婪的。 寇季或许不会做有害大宋江山社稷的事情,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为了问鼎天下,为了从龙之功,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王曾沉默了许久,盯着寇季道:“有你辅佐,没有人能动摇寿王的地位。” 寇季冷笑道:“你们敢让我一直在汴京城坐下去?” 王曾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 寇季见此,撇了撇嘴,用蒲扇盖上了脸,不愿意再言语。 王曾内心挣扎了许久后,艰难的开口道:“官家若是不立寿王为储,满朝文武的异心会更多。 当年太祖迟迟不肯立皇长子为储,所以满朝文武才会被太宗拉拢。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所以这太子之位即便是难坐,寿王也得坐下去。” 寇季躺在躺椅上,隔着蒲扇淡淡的道:“那你们就做好血流成海的准备吧。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官家叫我一声兄长,我就会护他一世周全。 他亡故的时候,我若是还活着,我i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有人在他灵柩前‘停尸不顾,束甲相攻’。 到时候我不介意让整个汴京城的人给他陪葬。” 王曾浑身打了个哆嗦,他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回头对王绎道:“走……” 王绎赶忙推着王曾的寇公车离开了竹院。 寇季在王曾走了以后,取下了蒲扇,幽幽的长叹了一声,“一个个只考虑皇位的有序传承,却不考虑背后的残忍。 皇子们互相残杀,杀不到你们头上,你们就不知道什么叫怜悯?” 在寇季看来,皇帝自觉精力不济的时候,将皇位传下去,盯着自己的儿子稳稳的坐上皇位,如此更替,才能确保皇位的有序传承。 再不行,将皇位变成像是平章事一样的限期制。 每个皇子只能在皇位上待一任或者两任,一任五年或者十年。 如此一来,皇位的有序传承会变得更加稳固。 说不定此举还能保证大宋王朝多活一些日子。 以上两种手段,虽然都有缺陷,但远比王曾等人希望看到的立储要靠谱。 立储,就相当于是一个老狼王,挑选了一个继任者,然后让其他的狼一起向继任者进攻,最终角逐出新的狼王。 如此手段,它要是不流血、不牺牲,那就奇了怪了。 寇季总觉得嫡长子继承制有点不靠谱。 所以不愿意在此事上多费心。 更不想搭理此事。 王曾离开了寇府三个时辰后,到了傍晚。 寇季已经忘了王曾找他商议立储的事宜,他在府上举办了一个涮羊肉大赛。 师徒们凑在了一起,吃了一个满嘴流油,爽朗的笑声从傍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也没有停过。 最终寇季的学生们一个个捧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出了竹院的膳房。 赵润是最先跑出膳房的,跑出了膳房以后,尖叫了一声。 膳房内的人听到了赵润的尖叫声,一窝蜂的冲出了膳房,然后就看到了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长长的彗尾映红了半边天。 汴京城不时有人发现了天上降下的火球,一个个都尖叫了起来。 一瞬间,汴京城乱成了一团。 “陨石?” “大星?” “……” 寇季在确定了是陨石落地以后,快速的高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到院子里!” 陨石的速度远比寇季想象的要快。 在寇季以为陨石还有许久才会落下的时候,陨石跟空气摩擦形成的巨大音啸已经在他耳边呼啸而起。 等寇季回过头的时候,陨石已经坠落到了地上。 陨石落地的那一处,冒起了冲天火光。 陨石周遭的建筑被陨石落地形成的起浪冲的飞了起来。 汴京城在颤动。 寇季被震的双耳嗡嗡作响。 许久以后,在向嫣的拉扯下才回过神。 向嫣冲着寇季高喊,“相公,大星落在了王公住的巷子了。” 寇季一瞬间觉得热血冲头。 他猛然间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一段话,‘宝元元年,冬,有大星坠于汴京城王曾的住所,他的侍从左右惊恐地告诉他此事。王曾说:“一个月后就知道后果了。”次月,王曾罹患疥症,同年十一月十四日亡故。’ 他的出现让王曾的亡期延后了两年,似乎也让陨石延期了两年。 “你带着孩子们在府上呆着,那也别去。让府上的家丁护卫守住前后门,我去去就回。” 寇季将自己的学生们交给了向嫣,自己奔去了马圈,挑选了三匹快马,带着两个侍卫冲出了竹院。 一出竹院,就看到了汴京城的街道乱成了一团。 寇季对身边的侍卫喝斥道:“去一个人,鸣枪,让百姓们速速回府内的院子里待着。” 一个侍卫脱离了寇季身边,策马快速的冲到了前面,他一边鸣枪,一边让街道上的人速速回府去待着。 寇季冲出去了两条街,发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他们听到了有快马由远及近的冲了过来,当即大声喊道:“官家有令,今夜宵禁,所有人无令不得出门!” 说话间,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架起了弓弩。 帮寇季打前站的侍卫,冲到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面前,亮出了腰牌。 五城兵马司的人仔细一瞧,是寇季近卫的腰牌,脸色一变,立马喊道:“快!快把路给腾开!” 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边高喊着,一边腾开了路。 寇季策马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寇季过去了以后,齐齐抹了一把汗。 “还好还好……还好这位爷今天没发火,不然我们兄弟小命就不保了……” “……” 寇季才不在乎五城兵马司的人的心思。 他策马过了五城兵马司的人设立的关卡以后,后面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 一直到了王曾府邸所在的街道上的时候,就看到了街道正中有一个大坑。 大坑取代了之前的王府,也顺势抹平了王府周遭的其他建筑。 大坑内有火焰,也有烟尘在汹涌。 大坑四周,躺着不少人,他们或缺了胳膊,或缺了腿,躺在地上翻滚着呐喊。 还有一些身体健全的人,哀嚎着在呼唤自己亲近的人。 场面十分惨烈。 五城兵马司的人带人封锁了大坑,领头的匆匆赶到了寇季面前。 “卑职丁大春,参见寇相!” 寇季犹豫再三,也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丁大春似乎猜到了寇季的心思,急忙道:“寇相,卑职刚才封锁此地的时候,碰见了王府的管事,他告诉卑职,王尚书今夜留宿在了西苑,不在此处。” 寇季听到这话,一颗心放下了,“将王府的管事带过来,我要亲自盘问。” 丁大春答应了一声,急忙派人去将王府的管事带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盘问了一番,确认了王曾确实留在了西苑以后,彻底的放下了心。 王曾既然安全了,那寇季就不得不重视一下灾情。 寇季对丁大春吩咐道:“再调遣一些人手,严防死守此地,无令不得让任何人出入。派人召京中的大夫到此处会诊,拿着我的手令去城外的法医馆,调遣法医馆内所有人速速入京。 吩咐权开封府知府,速速安抚百姓,让百姓各归各家,不得在街道上游窜。 吩咐巡检司的人,速速调动水龙车,浇灭此地的火焰。” “喏……” 随着寇季一声令下,五城兵马司的丁大春,快速的调动起了兵马。 有人去了五城兵马司大营调遣人手,有人去了巡检司,还有人奔往了开封府,也有人拿着寇季的令牌往城外赶去。 巡检司的人和开封府的人在寇季命令下达下去没多久以后,就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将吩咐给丁大春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他们齐齐回应,说是已经派人去做了。 救援的工作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在大坑周遭的火焰被消灭干净以后。 赵祯带着满朝文武匆匆赶到了此处。 依照惯例。 但凡是汴京城发生了任何大事,满朝文武都必须前往皇宫里,听从赵祯调遣。 所以在陨石落地的时候,满朝文武已经匆匆的赶往了皇宫,只有寇季一个人赶到了此处。 寇季迎到了赵祯面前,躬身一礼,“臣寇季,参见官家……” 赵祯急忙问道:“如何?” 寇季沉声道:“目前大坑内仍旧布满了火焰、浓烟,臣不敢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擅入,所以死亡人数还没有确定。受伤的目前已经统计出来了,有一百三十六人。如今正在接受大夫们诊治。” 赵祯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王曾如何?” “臣王曾多谢官家挂念,臣无碍。” 王曾在赵祯和寇季奏对的时候,就到了此处,听到了赵祯询问他的安危,赶忙出来搭话。 赵祯见到了王曾,赶忙招呼着王曾到了自己身边,仔细瞧了瞧,确认王曾无碍以后,苦笑着道:“王爱卿乃是国之栋梁,若是有何损伤,朕会肝肠寸断的。” 王曾对赵祯一礼,“臣多谢官家厚爱。” 说完这话,王曾对赵祯沉声道:“官家,自古以来,关于大星陨落的谣言多不胜数。此次大星陨落在汴京城,民间恐怕会有事端发生。 臣以为,当借此册立太子,以稳民心。” 赵祯微微皱起了眉头。 寇季有点想骂人。 关于大星陨落的谣言中,有一则是‘大星陨,帝王崩,帝路开。’ 王曾这个时候奏请册立太子,存粹是在恶心赵祯。 借着大星陨,奏请赵祯册立太子,仿佛就是在告诉赵祯,天象示警,说你快死了,你赶紧立太子,好接替你的位置。 有一部分官员想法跟王曾差不多。 他们不在乎赵祯心里痛不痛快,他们只在乎赵祯立不立太子。 所以在王曾奏请了此事以后,他们就站出来复议。 赵祯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几乎皱成了一团。 “钦天监监正何在?” 赵祯低声喝了一句。 钦天监监正赶忙走到了赵祯面前,低声道:“臣在……” 赵祯不冷不热的问道:“你觉得此次天象示警,所为那般?” 钦天监监正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赵祯明显对王曾等人奏请册立太子不满,若是顺着王曾等人的心思说的话,赵祯恐怕会收拾他。 可是依照赵祯的心思说的话,王曾一群人又会对付他。 他一时间陷入到了窘境。 赵祯见钦天监监正不言语,冷哼了一声。 钦天监监正颤抖了一下,快速的道:“回官家,古语有云:大星陨落,天地同悲,为至圣贤臣而鸣。此次大星陨落,怕是落在了朝中的贤臣身上了。” 钦天监监正不敢往圣贤上扯,怕得罪了寇季。 所以只能拿贤臣说事。 钦天监监正话音落地,赵祯刚要开口,就听王曾沉声道:“无论落到了那个贤臣身上,都没有册立太子要紧。 此事明天天亮以后就会传扬出去,到时候谣言四起。 朝廷若是什么也不做,一定会被有心人利用。” 王曾话音落地,满朝文武齐齐看向了赵祯。 赵祯就像是没听到王曾的话一般,冷哼一声,指着远处的大坑道:“朕倒是要看看,这妖星敢带走朕那个贤臣。 命令五城兵马司和开封府的人将此处的人全部清理干净,封锁此地。 妖星若是噬了朕的贤臣,朕就让它粉身碎骨。” “官家!” “回宫!” “……” 王曾在高喊,赵祯却甩起了袖子离开了此地。 王曾还要喊,寇季的手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别喊了,你再喊下去,惹怒了官家,谁都不会好过。” 寇季长叹了一声。 王曾瞪着眼道:“储君之位,关乎国本,岂能因为官家会动怒而轻言放弃。” 寇季再次长叹了一声,“储君之位,对你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相信你白天告诉我的话了。” 王曾皱眉道:“什么意思?” 寇季没有言语。 王曾沉吟再三,忽然挑起了眉头道:“你是说,此次大星陨落,怕是要应在老夫身上?” 寇季没有隐瞒,点头道:“八九不离十……” 王曾开口要发问。 寇季却抢先一步道:“朝中如今能称之为大贤的人不多。其中身子骨最差的就是你。” 王曾听完了寇季的话,沉默了片刻,然后朗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如此良机,不赶紧劝解官家将太子定下,更待何时?” 寇季刚要开口,王曾已经吩咐继子推着寇公车紧追着赵祯而去。 看样子他非要借着大星陨落的事情,逼迫着赵祯将太子之位定下,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寇季叹了一口气。 策马回了府。 一回到府上,向嫣就匆匆迎了上来。 “相公,外面的情形如何?” 寇季叹气道:“王曾的宅子毁了,周遭的其他宅子也遭殃了。但是王曾自己并无大碍。” 向嫣伸手拍了拍胸膛,长出了一口气道:“没出事就好,没出事就好……” 寇季对向嫣道:“安排那几个小家伙在府上睡下。然后派府上的人去他们各自的府邸告知一声。 宫里那边就不用派了,让他们自己派人回去。 告诉他们各家的人,就说今晚不安稳,就让孩子们留宿在府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0章 王曾的决然 向嫣痛快的答应了一声,立马派人去传话,同时吩咐丫鬟们去烧热水,让寇季洗漱一下。 寇府有一个很大的洗澡池子。 寇季平日里喜欢在池子里洗漱。 澡盆那个东西,他真的用不惯。 丫鬟们烧好水,将池子注满了以后,寇季就舒舒服服的躺了进去。 寇季躺进了澡池没多久,苏轼鬼头鬼脑的挤了进来。 随后苏景先、狄咏、赵润、赵泽都先后挤了进来。 王安石和曾巩在洗澡房外见苏轼等人没有被赶出来,也挤进了澡房。 几个小家伙多天降大星都十分好奇,所以根本没有半点睡意,一个个的凑到了寇季面前,抓着寇季询问大星的种种。 寇季不厌其烦的给几个小家伙讲了一番大星坠落,又答应了回头带他们去近距离观看大星,才摆脱了一帮小家伙们的纠缠。 寇季送走了小家伙们,洗漱干净,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以后,倒头就睡。 他十分困乏,所以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起床以后,有人匆匆入了寇府,将一个字条递给了寇季。 寇季看过了字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向嫣一边帮着寇季整理衣冠,一边疑问道:“相公缘何叹气?” 寇季感叹道:“王曾带着人堵了后宫的宫门,逼迫着官家册立太子。官家一怒之下,下令辍朝三日。” 向嫣迟疑着道:“册立太子可是一桩好事,为何官家不答应?”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摇头道:“短时间内,确实是好事。可时间长了,就是催命符,要所有人的催命符。” 向嫣稍微思量了一下,就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深意。 向嫣帮寇季戴好了玉冠,问道:“相公不打算参与此事?” 寇季淡然道:“没那个心情。” 寇季整理好了衣冠,出了卧房大门,到了书房。 他的几个学生已经洗漱过了,也吃过了。 寇季给他们布置了一些晨读的文章,然后下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一封封拜帖送到了他的面前。 全是他的学生递的拜帖,寇季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他吩咐管家出去给那些送拜帖的仆人说了见面的时间,那些前来送拜帖的仆人纷纷离去。 寇季吃过了饭,到了书房,教导了一会儿学生,已经到了中午。 寇季给他们布置了一下下午的课业,并且吩咐王安石照看着他们,然后自己去了偏厅。 到了偏厅以后,发现学生中年龄最大的两位已经到了。 “学生范仲淹……” “学生欧阳修……” “见过先生……” 寇季入了偏厅,摆摆手道:“不必客气,速速落座,管家,上茶。” 管家答应了一声,下去奉茶。 寇季走到了偏厅正中坐下。 寇季瞅着自己两个在史书上大名鼎鼎的学生,笑着问道:“你们今日递上了拜帖,正式的求见我,是想找我求官?” 范仲淹和欧阳修对视了一眼,一脸苦笑。 范仲淹拱手道:“先生说笑了,天下间人人皆知,求官不该找先生,该找吏部尚书。” 欧阳修点着头道:“学生等人此次前来,其实是想请教先生朝政。” 寇季点头道:“即使如此,那就等他们到齐以后说吧。” 范仲淹和欧阳修皆点头应允。 三个人在偏厅里,一边品茶,一边闲聊着。 由于三个人年龄各异,其中范仲淹足足大了寇季十多岁,欧阳修比寇季小了四岁。 所以三个人坐在一起,范仲淹更像是个先生,寇季和欧阳修更像是学生。 欧阳修还特地将此事说了出来,引的范仲淹苦笑连连。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保证、文彦博、苏洵、唐介、张方平等吩咐入了竹院。 到了偏厅向寇季施礼以后,就坐到了一边,陪着寇季说起了话。 等到所有人到齐了以后,寇季轻咳了一声,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言归正传吧。” 范仲淹、欧阳修等人齐齐点了点头。 范仲淹率先开口,“先生,王尚书奏请官家册立太子,并将官家堵在了宫内,官家动怒,辍朝三日。 学生们想着借此跟王尚书一起奏请官家册立太子,先生以为如何?” 欧阳修等人在范仲淹说完话以后,齐齐点头。 寇季没有急着回答范仲淹的问题,而是淡然笑道:“册立太子的目的是什么?” 有点胖胖的富弼果断开口,“自然是为了皇位有序传承。” 寇季点点头,笑道:“那汉太子刘据,唐太子李承乾,早早的被立为了太子,可有序传承到皇位?” 文彦博沉吟着道:“先生的意思是,现在立太子,有害无益?” 寇季再次点头。 范仲淹沉吟道:“此事学生也想过。但官家子嗣众多,若是不早早立下太子,恐怕其他的皇子会生出异心。” 寇季坦言道:“官家春秋鼎盛,早里太子有害无益。而且诸位皇子如今还年幼,还生不出什么异心,等他们年长了以后,再奏请官家册立太子也不迟。” 包拯郑重的道:“就怕到时候一个个皆是人杰,官家不好选。” 寇季淡然笑道:“不是还有我吗?我会提醒官家该选谁的。” 范仲淹等人听到寇季这话,便不再商议册立太子的事情。 寇季既然愿意做定海神针,那他们没理由为册立太子的事情奔波。 反正只要寇季不倒,他们这些猢狲就不会散。 他们如今掌控着朝中许多重要职能。 他们师徒一起发力,在朝堂上就是大势,远比王曾执拗的去找赵祯麻烦要强。 “我们好不容易聚一次,就在府上吃个便饭再走。” 范仲淹等人今日前来拜会寇季,主要就是为了册立太子的事情。 如今寇季将此事压下去了,那他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谈了。 寇季将他们全部请到了膳堂,请府上的大厨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饭菜,然后陪着他们饮酒作乐、大吃大喝了一番。 到了傍晚,才将他们一一送走。 等他们走了以后,寇季自己钻进了厨房,捣鼓了许久,提着个饭盒出了府,坐上了马车往宫里敢去。 马车到了金水桥前,并没有停留,而是一路入了东华门。 寇季在担任武臣之首的时候,就有宫中行马的权力。 如今出任了文臣之首,自然也具备了宫中行马车的权力。 似王曾、陈尧佐、陈尧咨这三个老臣也有。 只是他们平日里一般不动用。 一是为了提醒赵祯,他们还年轻。 二是为了不脱离群众。 官场之上,做不到像是寇季一样一骑绝尘,就得稳稳的扎根在群众当中,不然很容易被针对。 毕竟,上面的位置远远没有下面的位置充裕。 上面的人不让位,低下的人就没办法上去。 一个萝卜一个坑,不清除一个萝卜,是没办法空出新坑的。 寇季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后宫宫门口,就看到了王曾带着十数个文臣,稳稳的跪在后宫宫门口。 寇季略微扫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中间有一些人,跟王曾一样,是心怀家国天下的,也有一些人是准备讨好赵润,博得拥护之功的。 寇季下了马车,拿着放在车辕上的食盒,走到了跪在最前面的王曾身边。 在其他官员注视下,缓缓的蹲在了王曾身边。 王曾跪了一天了,身躯有些颤抖。 见到了寇季,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是来陪老夫的?” 寇季果断摇头,“我不会干这种蠢事。” 王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猛的瞪大了眼睛,喝道:“你觉得老夫在干蠢事?” 寇季毫不犹豫的点头。 王曾吹胡子瞪眼的喝道:“老夫在维护国本。” 寇季直言道:“你清楚维护国本的代价。” 王曾冷哼道:“为了大宋,老夫纵死无悔。” 寇季叹气道:“可寿王很冤枉。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却要因为你们的愚蠢而受苦。” 王曾朗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寿王乃是皇室嫡长子,天生身负大任,自然也要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才行。” 寇季沉吟了一下,感慨道:“这话其实有些偏驳,有些人一样身怀大任,但并没有苦过心志、劳过筋骨、饿过体肤。” 寇季指了指自己,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王曾不屑的道:“这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自己在夏州遇刺的事情了?” 寇季摇着头道:“那个是完全可以避免的。纯粹是因为扫荡的将士出了疏漏,才让西夏人抓到了可乘之机。 所以有没有那次刺杀,对我坐上高位都没有任何影响。” 王曾咬牙道:“所以你在告诉老夫,圣人说的话是错的?” 寇季耸了耸肩膀,直言道:“只要是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祖父也经常犯错,他自己也承认,你不信的话我写一封信递到韩地去,让他亲自给你说道说道。” 王曾脸色一黑,冷冷的道:“你既然不愿意陪着老夫一起,那你就回去吧。” 寇季点点头,将食盒推到了王曾面前,道:“你把东西吃了,我立马走。” 王曾瞪着眼道:“你见谁谏言的时候会边吃东西边谏言?” 寇季没有任何犹豫的指了指自己。 王曾破口大骂道:“你就是个不要脸的,你不算。”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我亲手做的。快尝尝,错过了,以后可就再也吃不到了。到了九泉之下,说不定会气的爆炸。” 王曾皱起了眉头要拒绝。 寇季低声道:“你不吃的话,我就让宫里的宦官给你背后那些家伙淋点水,晚上冷风一吹,能活下来的可不多。” 王曾差点被气的跳起来,他目光凶狠的盯着寇季。 寇季一脸的无所谓。 王曾咬牙切齿的道:“你狠!” 王曾知道寇季的性子,所以他不敢仗着身份跟寇季赌。 寇季那是真的敢说敢做。 后面那十几个官员,没有寇季的门生,也没有寇氏的故旧,寇季真要开了杀戒,肯定不会手软。 王曾蛮横的从寇季手里夺过了食盒,将里面的米饭、鸡鸭鱼肉、分给了背后的那些官员,自己只留下了一壶米酒、一碗红烧肉。 王曾抄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红烧肉,塞进了嘴里,缓缓的咀嚼了起来。 寇季见此,低声笑道:“我知道你大公无私,也知道你平日里好吃一些甜肉,所以就为你做了一道红烧肉。 为了确保它能稳稳的进你的肚子,我特地减少了它的分量。 因为你肯定会将多的东西分出去。 只有少的你才会自己留下。” 王曾正在品红烧肉的滋味,听到了寇季此话,脸上的神情一僵,“只有烧肉是你做的?” 寇季嘿嘿一笑,“不然呢?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吃我寇季做的东西?” 王曾气的冲寇季吹胡子瞪眼。 寇季很满意王曾的反应,甩着袖子大笑着离开了皇宫。 王曾一行人在宫里一跪就是三日。 寇季每日都会准时送东西进去给王曾吃。 在史书上记载的大星落下以后,寇季就觉得王曾可能时日无多了。 他不想为了满足王曾的心愿,帮着王曾去害自己的徒弟,所以就变着花样的给王曾做好吃的。 三日后。 赵祯打开了后宫的门户,在王曾等人的期盼下,冷冷的说了一句。 “寿王赵润,私德有亏,削王爵……” 王曾眼珠子一瞪,晕倒在了地上。 赵祯不仅没有因为他们的谏言册立赵润为太子,反而削了赵润的王爵。 如此凌厉的反击,王曾有些扛不住。 所以晕了过去。 赵祯见到了王曾昏过去以后,也慌了,赶忙让御医为王曾诊治,确定了王曾性命无忧以后,立马让人将王曾送回了府。 王曾再次睁眼,已经到了三天以后了。 王曾睁开眼,就看到了寇季坐在自己的床边。 寇季见王曾醒了,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盯着王曾,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人都有逆反心理,官家更是如此。 你越是让他立太子,他就越不想立。 所以你逼的越紧,官家心里就越怒。 我敢肯定,你要是再逼下去,官家会将赵润削成庶民。” 王曾艰难的开口道:“那可是嫡长皇子!” 寇季淡然道:“是贵是贱,还不是在官家一念之间?” 王曾咬着牙道:“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寇季沉声道:“以赵润的身份,他迟早要去太子的位置上走一遭。有我盯着,他不会做错事,所以太子之位迟早是他的。 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王曾沉声道:“老夫怕自己闭上了眼,官家身边再无正臣,太子之位旁落,皇族血争不断。” 寇季郑重的道:“我会帮你看着的。” 王曾义正言辞的道:“你没有为大宋赴死的决心,老夫不相信你。” 寇季恼了,“我是不愿意为大宋赴死,但是我也不会伤害大宋。” 王曾毫不客气的道:“没有为大宋赴死的决心,那就说明在你心里大宋远远没有你的性命重要。 那个皇位上坐的是谁,你根本不会在乎。 大宋是否会有序传承,你也不在乎。 你保的只有赵祯,而非大宋。” 寇季强忍着心头的怒意,对王曾道:“我不想跟你争辩这些,我只想告诉你,你如此一意孤行,所有人都不会快活。” 王曾冷冷的道:“我们要是快活了,那百姓就没办法快活。” 寇季冲着王曾抱了抱拳,离开了王曾的卧房。 王曾在寇季走后,神色复杂的低语了一句,“事到如今,只能走最后一步了吗?” 王曾话音刚落,王绎匆匆入了卧房。 “爹,您醒了?” 王绎一脸喜色的道:“孩儿这就找御医为您诊治,顺便让厨房的人将米粥端过来。” 王曾淡淡的道:“御医就不必了,米粥可以端过来,顺便给老夫准备笔墨纸砚,再把你娘叫过来,然后吩咐管家,封了府门,老夫近几日不见客。” 王绎不明白王曾的心思,只能点头答应了一声,照着王曾的吩咐去做。 没一会儿,王绎扛着小木桌,拿着文房四宝,王李氏端着米粥,入了王曾的卧房。 王李氏入了卧房以后,将米粥放在了王曾身边的矮几上,轻声询问,“要不要叫丫鬟进来伺候?” 王曾摇了摇头,吩咐王绎将小木桌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让王绎扶起了自己。 待到王绎磨好了墨汁以后,王曾颤颤巍巍的提起笔,开始写起了奏疏和书信。 王李氏稍微瞥了一眼,脸色大变。 “老爷?!您?!” 王曾笔下一顿,低声吩咐道:“不可声张!” 王李氏果断摇头,“妾身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 王曾深吸了一口气,凝重的道:“老夫宦海沉浮数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王李氏眼中已经含泪,“你们就不能学一学别人,做一做奸臣吗?为何一个个都要做名臣,为何一个个都要名流青史? 家父当年也是这样,您也是这样。 家父临终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王旦出任宰相,告诉王旦,不能同敌国讲和,他还写信告诉先帝,‘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一旦同敌讲和,大宋必然多事。 但是王旦不以为然,先帝也没听家父临终之言。 最后订立了澶渊之盟。 盟约订下以后,我大宋被辽国欺辱了数十年,朝廷被奸臣把持了数十年。 家父一腔心血,付之东流。 如今您又是这般。 你们一腔热血,明明没人在意,你们为什么还要拿性命去赌?” 王李氏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你们就没人在意在意自己的亲人吗?” 王曾痛苦的闭上眼,幽幽的长叹了一声,“为人臣者,匡扶社稷,纵死无悔。岳父当年没有后悔,我也不会后悔。” 说到此处,王曾睁开眼看向了王李氏,叹气道:“此事是我负了你。待到九泉之下,我会侍奉在你膝前,偿还我欠你的一切。” 王李氏哽咽着道:“妾身不要您偿还什么,妾身只想您活着,陪着妾身。” 王曾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不可宣扬,不然老夫就吊死在府上。” 王李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含着泪哽咽。 王曾咬着牙,对同样泪流满面的王绎道:“老夫的米粥,你喝了。” 王绎含着泪摇头。 王曾低声喝道:“你喝了,就还是老夫的儿子,你不喝,就不是老夫的儿子。” 王绎噗通一声跪到在了王曾面前,痛哭流涕道:“爹,您可以杀了孩儿,但不能逼孩儿弑父啊。” 王曾恼怒的道:“胡说八道,是老夫一心求死,与你何干?” 王曾指着床前的粥碗,怒声道:“你喝了,老夫还能多活两天,你不喝,老夫现在就死。” 王绎涕泪横流,浑身颤抖着伸出手,端起了王曾床前的粥碗。 “喝!” “爹……” “喝!” “呜呜呜……” 王绎端着米粥,米粥里混着泪水,一口口的往下咽。 以前,王绎觉得,米粥是天底下少有的滋润的食物,他最喜欢米粥。 可如今,他觉得米粥比黄连还苦、比黄连还难以下咽。 每喝一口,就犹如铁水入喉,烧的他五脏六腑在翻滚。 王曾眼见着王绎一口一口的将碗里的米粥喝完,缓缓的往床上一趟,声音柔和了几分。 “以后每日去厨房拿三碗粥,照着今天这样,都喝了……” “爹……” 王绎低声呼喊。 王曾缓缓的闭上了眼,眼角渗出了一丝泪水,低声呢喃道:“苦了你们了……” 王绎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无声的哽噎。 王李氏亦是如此。 父亲、丈夫皆是举世瞩目的人杰。 父亲是被誉为‘圣相’的李沆,丈夫是大宋少有的三元魁首,民间赞其为贤相。 按理说,有一个名扬天下的爹,有一个名扬天下的丈夫,她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才对。 可事实上,她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 做人杰的女儿,做人杰的妻子,真的好累,累的她喘不过气。 累的她连痛苦也不敢哭的太大声,只能用双手捂着嘴,不断的哽噎、哽噎、再哽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1章 人间不值得 王曾死了,不吃不喝三天,生生将自己饿死了。 当寇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像是遭遇了晴天霹雳,不敢相信。 当他骑着马冲到了王府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雪白。 寇季蛮横的闯进了王府,揪着王绎衣领厉声质问,“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就死了?” 王绎失声痛哭着,双眼肿的像是桃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倒是王曾的老妻王李氏,平静的坐在一旁,也没有哭,也没有闹,大概是已经哭完了,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声音沙哑的替王绎答了一句,“老爷是为了死谏!” “死谏?!” 寇季难以置信。 转瞬化作了满腔的怒意,“为了死谏,就活生生把自己给弄死?!” 说完这话,寇季凶狠的揪住了王绎的衣领,恼怒的质问道:“为何不阻止?他犯蠢你也犯蠢!” “寇季!够了!王曾尸骨未寒,你要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吗?!” 陈尧佐的声音在寇季背后响起。 寇季紧紧的握了几次拳头,松开了王绎的衣领。 回过头就看到了陈尧佐捧着一卷圣旨站在他身后。 陈尧佐见寇季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手里的圣旨上,便叹了一口气道:“官家已经看过王曾临终的奏本了。 官家已经命礼部准备册封大典了。 命我过来宣读给王府的旨意。” 寇季咬了咬牙,冲着王曾棺椁放的地方,破口大骂了一句,“蠢货!” 陈尧佐叹气道:“人都死了,你又何必呢。” 寇季凶狠的看向了陈尧佐,质问道:“难道不是吗?” 陈尧佐只叹气,不说话。 寇季咬着牙,带着怒气离开了王府。 王曾的做法实在是太偏激了。 寇季忍受不了。 寇季气势汹汹的冲回了竹院,一路奔到了书房,一把拽起了正在写字的赵润,在赵润茫然的神情中,恼怒的质问,“你想不想当皇帝?” 赵润一脸愕然。 王安石、曾巩、苏景先、苏轼一脸惊恐。 赵泽和狄咏像是没事的人一样在哪儿互相摸着肚子玩。 赵润见寇季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吞了一口唾沫,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 寇季再次质问,“那你想做什么?” 赵润疯狂的摇头。 寇季双手紧握,冲着赵润就是一通大骂,“我该说你胸无大志!还是该说那两个人自私!愚蠢?! 明明你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赌上性命也要推你上去! 是你没得选?还是他们强加给你的?!” 赵润惊恐的盯着寇季,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寇季见此,愤怒的将赵润丢出了书房的大门,指着跌坐在外面的赵润,怒声道:“滚回你的皇宫!想清楚你想要什么,再来此处!想不清楚,你永远也别来!” “寇相爷,您的威风也太大了吧?皇子都敢摔!” 陈琳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季书房门前,阴恻恻的盯着寇季。 寇季怒目相向,“你也给我滚,不然我让人乱刀砍死你!” 陈琳张了张嘴,很想反驳一句,可见寇季前所未有的愤怒,他还是将话吞进了肚子。 他清楚,寇季敢说,绝对敢做。 陈琳没有再说一个字,带着赵润匆匆离开了竹院。 就连赵祯召见寇季入宫的口谕,陈琳也没有传达。 寇季蛮横的将所有学生都留在了自己府上,让人封了门,谁也不见。 王曾获封文臣最高谥号文正公的时候,寇季没去。 王曾入土的时候,寇季也没有去。 赵润获封为齐王的时候,寇季没有去。 赵润获封为皇太子的时候,寇季也没有去。 有人因此弹劾寇季跋扈的时候,寇季也没有理会。 有人登门求见,寇季依旧没有理会。 寇季在府上一闷,就是一个月。 …… 竹院里。 寇季裹着一身裘皮,躺在躺椅上,面前摆着一个火盆,躺椅边上放着一个矮几,矮几上放着红泥小火炉,小火炉里火苗旺盛,不时还发出噗噗的声音,火苗上架着一个陶锅,锅里温着一壶酒。 寇季就躺在躺椅里酣睡。 王安石、曾巩、苏景先、苏轼,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着寇季布置下的数学题。 就连平日里喜欢调皮捣蛋的狄咏和赵泽,如今也规规矩矩的坐在书桌前,临摹着宋人最喜欢的飞白体。 赵泽的手掌有点肿,握笔的时候生疼,他眼中含着泪,咬着牙握着笔,弯弯曲曲的写着一个个像是狗爬的字。 今早的时候,赵泽不想写字,跟寇季耍小孩脾气,寇季逮住赵泽的手,啪啪就是两戒尺。 两个宫娥要拦,如今已经被刘亨挂到了书上。 刘亨和向嫣不时的从书房门口走过,想进门,却踌躇了好多次,还是没敢迈进门。 寇季在府上闷了一个月。 人瘦了一圈,胡须长了一节,脾气也大了几分。 以前很少惩罚人的寇季,如今也抡起了棒子。 府上不少丫鬟和仆人都被他打了板子。 “叔叔,还是您去劝劝吧……” 向嫣一脸哀伤的低声对刘亨道。 刘亨苦着脸道:“我害怕……” 向嫣急忙道:“他武艺没你高,打不过你。” 刘亨脸色更苦,“问题是他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还手。一身武艺就像是忘了一样,怎么也施展不出来。” “还是朕去劝吧……” 二人只顾着关心寇季,没有注意院子,更没有发现赵祯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向嫣和刘亨见到了赵祯,赶忙施礼。 “命妇参见官家……” “草民参见官家……” 赵祯摆了摆手,一脸哀怨的道:“算了……” 向嫣和刘亨起身,赵祯对身后的曹皇后、赵润、陈琳低声吩咐了一句,“你们就在外面候着……” 曹皇后、赵润、陈琳赶忙答应了一声。 赵祯迈步进了书房。 王安石、曾巩、苏景先、苏轼四个人有点懵。 他们想施礼,可是看着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寇季,他们又不好乱动,一时间只能提着笔尴尬的站在那儿,一脸苦涩的看着赵祯。 赵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学习。 狄咏有些懵懂的打量着赵祯,赵泽见到了赵泽,眼中的泪水更多,他挪动了一下脚,向扑到赵祯怀里去控诉寇季的暴行。 闭着眼的寇季哼了一声。 赵泽身躯一僵,含着泪站在哪儿继续写字。 赵祯走到了寇季身边,拉过了一张座椅,坐在了寇季身旁。 “四哥……” 寇季翻了个身,假装没有听到赵祯的呼唤,假装自己还在睡。 赵祯见此,一脸苦涩。 赵祯对王安石等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王安石等人一脸迟疑,纷纷看向了躺在躺椅上的寇季。 王安石敏锐的发现,寇季手里的蒲扇在微微晃动,赶忙吩咐苏景先和苏轼拉着赵泽和狄咏,一起离开了书房。 赵祯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皇后,带润儿进来。” 曹皇后领着赵润入了书房。 赵祯大马金刀的坐在寇季身边,盯着曹皇后和赵润道:“尊师重道,乃是为人弟子的根本,朕昔日惹恼了先生,先生也会打板子。 润儿惹恼了四哥,也该打板子。” 赵润咬着牙伸出手,曹皇后从袖口抽出了一根戒尺,狠狠的打在了赵润手上。 啪一声脆响,传便了书房。 曹皇后见寇季不为所动,就咬着牙挥起了戒尺。 赵润的手掌被打的啪啪作响。 “哎……够了……” 寇季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站起身。 “臣寇季,参见官家,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寇季躬身向三人施礼。 赵祯硬生生的拉着寇季坐下,道:“你我兄弟相称,私底下就不要讲这些君臣之礼。” 寇季拿着蒲扇没有说话。 赵祯叹了一口气道:“朕没有逼死王曾,朕更没想过王曾会死。” 寇季缓缓闭上眼,道:“我知道……没有人逼王曾,王曾是自己蠢死的。” 赵祯感叹道:“朕若是知道王曾如此刚烈,也不会跟他赌气。” 寇季幽幽的道:“我的长辈不多,王曾算一个……” 赵祯点着头道:“朕也是……” 寇季睁开眼看向了赵润,淡淡的问道:“我记得我说过,你想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再入此门。 如今你入了此门,想必是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赵润咬着牙点点头。 寇季长叹一声,“为了你,两位国之柱石没了。你想要的东西,最好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赵润盯着寇季,声音沉重的道:“我要当太子!” 寇季也不忌讳赵祯就在自己身边,他笑眯眯的眯起眼,问道:“只是太子?” 赵润抿着嘴不说话。 寇季继续笑着道:“志向再大一点也没有关系,你父皇不会怪罪你,也不会有人将此事传出去。 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辅佐你。 你父皇可以作证,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 我说过要辅佐你父皇打一个花花江山,我就辅佐你父皇打了一个花花江山。” 寇季的话明显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反驳。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润身上。 赵润感受到了三道炽热的目光,浑身都难受。 他在三个人的注视下,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当!太!子!” 赵祯淡然一笑,曹皇后也淡然一笑。 唯有寇季依旧眯着眼,道:“那你要是一辈子都是太子,你也愿意吗?” 赵祯和曹皇后一愣。 赵祯若有所思,曹皇后一脸疑惑。 赵润郑重的点点头。 寇季要了一下蒲扇,淡然笑道:“你已经是太子了,居然还嚷着要做太子。还真是胡说八道。” 赵润有点懵。 赵祯和曹皇后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寇季对曹皇后拱了拱手,“烦劳皇后娘娘带太子到书房外等候,臣和官家有要事要谈。” 曹皇后点了点头,带着赵润离开了书房。 二人一走,寇季往躺椅上一瘫。 “他志向就不能再大一点吗?白白浪费了两位国之柱石的性命。王曾临死之前,可是给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关键时候帮他一把。” 赵祯摊开手,大大咧咧的往那一坐,撇着嘴道:“朕如今身子骨还硬朗着呢。他要是想当皇帝,朕干嘛?” 说到此处,赵祯瞥着寇季道:“你总不可能带着他兵谏吧?” 寇季摇头,直言道:“只要你想在那个位置上一直坐着,普天之下就没有人能动摇,谁动摇我杀谁。 所以兵谏之类的事情不可能发生。 我只会劝谏你在年老体衰的时候,禅让出皇位。 美其名曰:扶上马,送一程。 说辞我都想好了。 为了确保大宋长治久安,为了确保大宋江山传承千万年,为了确保龙椅上坐着的一直是以为英主,为了能让大宋一直保持进取心,为了让大宋皇位更替不再见刀兵……” 寇季说了好多‘为了’。 赵祯听的目瞪口呆。 寇季说完以后,盯着赵祯笑道:“怎么,心动了?” 赵祯没有隐瞒,点着头道:“朕年迈以后,脑子没糊涂的话,听到你这番话,一定会让位。 光是让大宋皇位更替不见刀兵这一条,就足以让朕心动。 更别提其他的。 昔年八皇爷造反,大皇爷火烧寝宫,历历在目。 朕至今都没办法忘记。 所以有办法让皇宫里不见血的话,朕不介意一试。” 寇季盯着赵祯笑道:“旁人手握着大权,死活都不肯放手。你怎么会如此豁达?” 赵祯摇头笑道:“眼见一个个忠臣良将,为了朕的江山,舍了权势,舍了性命,舍了名声。朕有什么舍不得的? 若不是有他们撑着朕的脊梁骨,朕早垮了。 就是怕对不起他们,所以在他们谏言的时候,朕轻易不敢动怒。 就是怕对不起他们,所以朕处理国事的时候兢兢业业。 就是怕对不起他们,所以朕努力的在做一个好皇帝。 朕若是不做皇帝,会比做皇帝还舒坦。 朕不用再担心多喝一碗羊肉羹,民间就得多挤出一份民脂民膏。 朕也不用没日没夜的为大宋江山社稷操劳。 身上没有重担,心中没有挂念,每日花田野下,好不自在。 更重要的是,朕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像是金丝雀般被锁在宫里。” 说到此处,赵祯看向了寇季感慨道:“你就是知道当皇帝太累、太艰辛、太煎熬,所以朕当时想传位给你的时候,你不仅没动心,还抽了朕一个巴掌,对不对?” 寇季毫不犹豫的点头,“世上最傻的事情,就是抢着做皇帝。看似得到了极大的权柄,但是失去的更多。” 赵祯感慨道:“可皇帝的权柄真的很大!” 寇季笑问道:“大宋之外你管得着吗?” 赵祯一脸愕然。 寇季继续笑道:“大宋很大,大宋之外更大。大宋之外多的是无主之地,随便占一块,当一个山大王,远比当皇帝自在。” 赵祯哭笑不得,“看来朕封你为韩王,算是封对了。” 寇季撇着嘴道:“王爵的爵位还行,就是封地一般般。我以后老了想出去抢一块地盘都不行。” 赵祯哈哈大笑。 “朕就像是想把你留在身边,朕就是想随时随地想见你就能去见你,所以在将你封在了韩地。”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皇家的奴隶。” 赵祯笑着道:“但你是朕最亲近的兄长!” 寇季叹了一口气,“你是吃定我了?”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这是朕发现的,当皇帝唯一的好处。” 寇季又叹了一口气。 赵祯大笑了许久,才缓缓收敛了笑容,然后颇有兴致的对寇季道:“四哥,再过一个月,就到年节了。 朕准备趁着年节,朝野上下所有衙门都休沐的时候,将剩下的律法一并放出去。 等到明年开春,所以律令就全部定下了。 木已成舟,有人想反对都不成。” 寇季沉吟着问道:“还剩下多少?” 赵祯笑道:“不足十分之一……” 寇季惊讶的道:“这么少?” 赵祯笑着道:“这得多亏你和你的那些门生。你的那些门生,各个都是干才,察觉出了朕的意图以后,疯狂的帮朕查找律法中的疏漏,疯狂的帮朕推行律法。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四哥你,你往府上一待,足不出户。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怒火烧到了天灵盖。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你眉头,生怕你一怒之下杀出府,杀一个人头滚滚。” 寇季挑着眉,“我有那么可怕?” 赵祯认真的点头道:“有!” 寇季沉吟着道:“不应该啊!我一直觉得我对人都挺和善的。” 赵祯笑着道:“丁谓、八皇爷、李德明、李元昊、耶律隆绪、耶律宗真听到你的话,恐怕会哭出声。” 寇季干巴巴笑道:“既然我如此可怕,那朝堂上为何还有人弹劾我?” 赵祯感叹道:“弹劾你的是陈尧佐。那老倌将弹劾你的奏疏和乞骸骨的奏疏一并递上来,朕也无可奈何。” 寇季沉声道:“看来他是诚心求去。” 赵祯点着头道:“他想借着你的手,离开朝堂。” 寇季感慨道:“他一走,朝堂上的老臣,可就剩下宋痒、陈尧咨、王德用了。他们三人之下,最老的大概就是范仲淹了……” 赵祯点着头道:“宋痒几人也有求去的意思。” 寇季皱眉道:“商量好的?” 赵祯迟疑了一下,道:“看着不像……应该是范仲淹等人给了他们压力,然后王曾故去、陈尧佐乞骸骨,让他们也生出了退意。” 寇季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赵祯感慨道:“我们也有被换下去的那一日。” 寇季淡淡的道:“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日。” 赵祯笑道:“你我被换下去的时间还很长。” 寇季点头笑道:“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将我们要做的都做完。” 赵祯跟着点了点头。 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 赵祯哀着脸入的竹院,笑着脸离开了竹院。 赵润被留在了竹院。 所有人都以为赵祯出马,寇季必定会出现在朝堂上。 可自从赵祯离开了寇季的竹院,一直到年节,寇季也没有出现在朝堂上,甚至没出过竹园。 年节临近的时候。 赵祯将范仲淹等人召到了资事堂,将剩下了的要修改的律法交给了他们。 范仲淹等人看到新版律法的时候,就知道了赵祯革新律法已经接近了尾声,也知道赵祯放下了对他们的戒心,彻底将他们当成了自己人。 简在帝心,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鼓励。 于是乎他们趁着年节放假前了几日,快速的将赵祯交给他们的新版律法推行了下去。 一切都是悄悄的做的,并没有大张旗鼓。 反倒是前来朝贡的藩王们有点大张旗鼓。 曹利用献上了十二头通体雪白的大象,每个大象身上都带着金光灿烂的盔甲,像是战象。 进城的时候引的万人围观。 流求的曹家派人送上的是三头巨鲸,一个个都硕大无比。 朱能派人送上来的是一座丈高的金佛。 元山派人送上来的是一座庞大的金雕,上面镶嵌满了宝石,阳光下璀璨夺目,闪的人睁不开眼。 李昭亮送的礼物就相对文雅了一些,一节天竺佛陀的指骨舍利、三份贝叶经。 高卫昭送的礼物有点简单,六匹汗血宝马,看着是单调了一些,但是价值不菲。 种世衡送的礼物比较俗,一百零八位经过仔细调教的倭国女子。 寇天赐和刘伯叙一起送了一艘大舰。 远超大宋所有大船的大舰。 大舰已经脱离了船的范畴,可见有多大。 大舰停靠在登州外,送到汴京城的只是一座用象牙搭建的模型。 所有礼物入京,都是大张旗鼓。 所有礼物入京,都引人注目,引万人争相围观。 “礼下与人必有所求……不过他们还真挑了一个好时候……王曾啊,你死了不是时候啊……” 寇季在得知了藩王们送了重礼以后,感叹了一句。 寇季之所以夸赞他们送礼送的是好时候,是因为赵祯今年整寿三十了,他们没赶上赵祯的诞辰,但是在年尾的时候,全部奉上了厚礼。 如此一来,只要要求不过分,赵祯应该都能应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2章 忧心忡忡的李迪 藩王的使节们入京不到一个半时辰,他们向大宋提出的诉求就传到了寇季耳中。 竹院里。 寇季拽着身上的裘皮,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是说,他们想从我大宋购买铁料?” 赵润站在寇季面前,郑重的点了点头。 自从赵润被册立为太子以后,赵润就变得沉稳了不少。 教导他不再是寇季一个人的职责,而是很多人的职责。 赵润已经从后宫里搬出来,住进了赵祯昔日居住的东宫,东宫里的文德楼,成为了赵润学习之所。 每日都会有国子监博士、各阁学士、大学士,到文德楼去给赵润授课。 国子监博士和学士们授课,没有寇季那么灵活,也没有寇季那么放任自流,相对比较呆板,所以教导出的学生难免会少一丝灵性,多一些沉稳气。 寇季见赵润点头,又笑着问道:“他们要城外作坊里的铁料?” 赵润点着头道:“他们的意思是,最好是作坊里锻造好的成料,他们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若是我父皇愿意派遣手艺高强的匠人去指导他们锻铁,他们愿意为赐付出巨大代价。” 寇季哈哈一笑,“他们倒是聪明了一回,我还以为他们会愚蠢的盯着火器不放……” 赵润笑着道:“我父皇也是这么说的。” 寇季淡笑着问道:“你父皇打算怎么做?” 赵润认真的道:“我父皇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吩咐我过来问一问你的意思。” 寇季笑着道:“那你回去告诉你父皇,他们既然要,那就卖给他们。价钱要贵,越贵越好。” 赵润迟疑着道:“先生不怕他们拿到了铁料以后,研究出我们的锻造技艺?” 寇季笑容灿烂的道:“锻造技艺若是能被人研究出来,那早就传便天下了。” 赵润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拱手辞别了寇季以后,回宫去传话。 寇季在赵润走后,摇头一笑,“虽然聪明了一回,但还是不够看。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都比你们聪明。” 寇季口中那个死了十几年的人,就是八王赵元俨。 赵元俨当年为了拿到锻钢作坊的铁料,选择了从民间购买了大量的农具,融了重铸。 朱能等人的目光却从没有放在那些农具身上。 单凭这一点,他们就不如赵元俨。 朱能等人若是通过正常的邦交,向赵祯提出采购大量的农具,赵祯一定不会拒绝,甚至商量都不会跟寇季商量。 寇季知道了也不会阻拦。 至于他们将农具拿回去以后融了做其他东西,还是拿着那些农具耕田,大宋上下都不会有人在意。 朱能等人直接向大宋求购铁料,是个人都能猜出他们的目的。 他们此举就等于是在为他们自己求购铁料增加阻力。 寇季将刘亨叫到了自己的书房,把此事跟刘亨讲述了一番。 刘亨听完了寇季的分析以后,苦笑着道:“大家都是武行出身,遇事讲究一个简单粗暴。求购农具再拿回去重铸的话,中间会浪费不少工夫。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重铸以后,会得到他们想要的铁料。 所以他们只能通过简单粗暴的办法,想朝廷索取铁料。 若是朝廷同意,大家自然皆大欢喜。 若是朝廷不同意,他们自然会退而求其次。” 寇季点着头道:“我也觉得他们是这么想的。但他们如此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很容易被人惦记上的。” 刘亨哭笑不得的道:“你和官家如今忙着改制,哪有心里搭理他们?你和官家不动他们,他们就无所畏惧。” 寇季认真的道:“西方还是有强国的。” 刘亨反问道:“你说的是在铁蹄践踏下瑟瑟发抖的天竺人,还是在强弩爆射下躲在城堡里不露头的大食人?” 寇季愕然的看向了刘亨。 刘亨干笑着道:“最近闲着无聊,就翻看了一下你的那些学生翻译的大食书籍。里面一些兵书看着挺好玩的。” 寇季好奇的问道:“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刘亨笑着评价道:“有勇无谋。” 寇季沉吟着道:“仔细说说……” 刘亨拿手稍微比划了一下,“双方不论人数多少,都摆明了车马对阵,人多的、装备精良的、有拼死之心的,几乎都能赢。 兵法、诡道,几乎看不见。 最重要的是,在他们的兵书中,提到的最强的军队,不是骑阵,就是步卒军阵。 几乎不见弓弩阵和重弩阵。 里面有一个战阵被吹嘘的很玄乎。 叫什么马其顿。” 寇季笑问道:“你怎么看马其顿方阵?” 刘亨笑着道:“比魏武卒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我只需要率领一万大宋禁军,就能轻易的击溃三倍的敌人。 兵马过于单一,你也是领过兵的人,你应该明白,单一的兵马在战场上根本没有多少生存力。 就拿马其顿而言,他们手里的长矛固然长,近战固然能将敌人挡在长矛之外。 可他们并没有强横的弓弩兵跟我们对阵。 所以碰到了他们,我只需要命令重弩阵射一轮,就能射穿他们的方阵。 他们除了挨打,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若是一万禁军,全是弓弩兵和重弩兵的话,他们到不了我身前。 你也知道,在战场上排成一个阵型,一步一步的向前前进,是一个很傻的行为。 我大宋当年用阵图作战的时候,就是这般。 我大宋还有数量庞大的弓弩助阵,还不是被人打的像是个傻子。 马其顿只会被打的更傻。 当然了,他们有火枪的话,另说。” 寇季失笑道:“人家是一千多年前的强军。” 刘亨笑着道:“放在一千多年前,他们遇到了秦军,也必输无疑。” 寇季笑而不语。 刘亨感慨道:“秦弩之强,贯绝六国。其势如大风,汹涌澎湃,势不可挡。论血勇,天下强兵,那个比得上秦军?” 寇季笑着道:“可人家的战绩不小……” 刘亨失笑道:“一群纯粹的兵马,打一群杂乱无章的半农兵,打不赢才是怪事。大食文中,将马其顿方阵吹嘘的神乎奇迹,可仔细看看他们的对手,你会发现,他们的战绩也就那样。” 寇季笑着道:“可马其顿是人家一千年前的军阵。现在说不定人家有所进步。” 刘亨摇头笑道:“一种兵马的军阵,变成了三种兵马的军阵,也叫变化?我大宋禁军中的兵马有多少种? 斥候、传令、跳荡、冲阵、刀盾、长枪、弓弩、游骑、轻甲、重甲、投掷、火头等等十多种。 我们的军阵多到数不胜数。 我们的将士能在军阵上完成多个变化,快速又稳定,能随着军阵的变化而变化。 他们根本做不到。 更别提我们那变化无常的诡道兵法。 他们只有进退两道,只讲正,不讲奇。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寇季笑道:“照你的说法,朱能和李昭亮等人在西方战场上足以横扫。” 刘亨笑着道:“以朱能、李昭亮等人对兵法的熟悉,对上了这种敌人,还没打,就能先将他们折腾的人困马乏。 等到开打的时候,先天已经赢了一半。 能不能横扫,就看朱能和李昭亮二人手下的兵马数量了。 毕竟,十数倍的敌军正面压过来,在没有天堑阻挡的情况下,很难言胜。” 寇季点着头道:“看来他们在天竺似乎没有遇到强敌,不然他们不可能弄到贝叶经和佛骨舍利。” 刘亨脸上的笑容一敛,“四哥,我怀疑曹利用、李昭亮、朱能、元山等人已经在天竺碰过面了。 此次向官家献礼,他们明显提前商量过,不然不可能同时向官家献上厚礼。” 寇季一脸郑重的点头道:“我也发现了这一点。他们应该是暗中结成了同盟,准备携手从我大宋薅羊毛。 更重要的是,我们两家被他们挡在了同盟之外。” 刘亨沉声道:“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寇季摇头道:“不用,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刘亨迟疑着道:“我怕我们动手晚了,西方的宝藏就没我们的份了。” 寇季摇头笑道:“我们所拥有的,是他们拍马也赶不上的。回头我画一些东西给你,你暗中交给他们,让他们给我弄到手。 只要他们能满足我的要求,我可以奏请官家派人过去给他们建立锻钢作坊,也可以将火弩流星箭和百虎齐奔的制作图给他们。 他们既然选择抛弃了我们两家,那我就只能让他们永远跟在屁股后面吃灰。” 刘亨疑问道:“四哥早就计较?” 寇季指了指胸膛,哈哈笑道:“早就成竹在胸。” 说到此处,寇季对刘亨笑道:“回头去信给天赐和伯叙,让他们好好的看着治下的百姓生娃,好好的研究研究造船。 有新船出来了,立马将旧船发卖给曹家。 如此往复,最好的传永远握在我们手里。 而我们从头到尾都不需要花太多的钱财,甚至还有得赚。 他们拿命赚钱,我们拿脑子赚他们的钱。” 刘亨点着头沉吟道:“曹家能吃下我们两家那么多船?”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淡然笑道:“曹家很明显已经跟曹利用搭上关系了,关系还是我让曹家去搭的。 曹家搭上了曹利用,就等于搭上了李昭亮、朱能、元山。 曹家一家肯定吃不下,但是他们几家加起来肯定能吃下。” 刘亨若有所思的道:“四哥的意思是,他们会通过曹家,从我们手里买走好船?” 寇季点头道:“那是必然的。他们在逐渐的摆脱我,所以以后绝对不会明面上跟我交易。 但我们手里的好东西,他们又不得不要,所以他们只能通过官家,或者曹家。” 刘亨感慨道:“还真是贱啊!” 寇季仰天大笑,“可不是吗……” 寇季和刘亨交谈过了以后,花费了足足四日,画了许多带着插画,带着文字描述的东西,派人印刷了足足一万份,赶在除夕夜宴之前,派遣刘亨去交给了几大藩王的使臣。 藩王的使臣,多是他们的亲眷。 所以刘亨拿出了寇季画的东西,提出拿火弩流星箭和百虎齐奔交换的时候,对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在达成了这笔暗中交易以后。 除夕夜宴徐徐拉开了帷幕。 在家待了足足两个月的寇季,终于出现在了宫里。 两个月时间,寇季瘦了不少,威势却也浓厚了不少。 当寇季背负着双手,跟着引路的宫娥入了大庆殿的时候,大庆殿内所有人都是一静。 上千人僵在自己的桌前,静静的看着寇季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御阶下的那个位置上缓缓坐下。 “寇相……” 有人起身施礼。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向寇季拱手弯腰施礼。 即便是那些藩王使臣,以及各番属使节,也纷纷起身施礼。 寇季大马金刀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平淡的摆了摆手,“都坐吧……” “谢寇相……” 众人再次施礼,纷纷落座。 待到所有人到齐以后,陈琳从殿后走出,站在了御阶上,高声宣告。 “恭请官家……” “恭请太后娘娘……” “恭请皇后娘娘……” “恭请太子殿下……” 陈琳一连宣了四声。 大庆殿内的所有人纷纷起身施礼,恭迎赵祯一家。 赵祯和曹皇后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李太后,赵润乖巧的跟在身后,杜太妃以及各宫嫔妃跟在太子身后。 一大家子人呼啦啦的出现在了大庆殿上。 “臣等参见官家……” “臣等参见……” “……” 在大庆殿内所有臣子的参见声中,赵祯一家子坐在了他们该坐的位置上。 赵祯一甩衣袖,豪迈的宣了一声,“诸卿平身……” 大庆殿内的臣子们直起身。 赵祯再宣,“赐坐……” “多谢官家……” 谢坐以后,大庆殿内所有人落座。 礼部侍郎唐介,手拿着一卷黄卷,语气高亢的诵读了起来。 大庆殿里一群人,听的是如痴如醉。 在唐介宣读完了新岁的华美贺词以后。 赵祯吩咐着陈琳又宣读了对满朝文武的封赏。 待到封赏的旨意宣读完了以后,各藩王、番属,使臣们,纷纷出来要为赵祯献礼。 赵祯收下了他们的礼物,并且当场答应了他们的诉求。 随后就是藩王、番属,使臣们向大宋皇帝陛下赵祯献上他们精心准备的节目。 寇季坐在座椅上,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 他看着那些别具异域风情的节目,心里是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在大宋的朝堂上,大宋面对那些各国使节,要献上节目取乐他们,甚至还要推出一些武艺高强的内等子,让使节们杀伐为乐。 最终还是他下场,为大宋讨回了那么一点颜面。 如今,大宋再也不用取乐任何人,更不用将大宋的百姓推出去让人家砍杀为乐。 反倒是各藩王、番属,使节们开始取悦起了大宋。 纵然在殿中教技,大宋的武人杀了使节团的人,使节们也会激动的拍着手大声好叫,甚至还要献上金银,称赞大宋的武人是一等一的勇士。 寇季眼看着一个御前金甲,将一个雄壮威武的天竺奴一刀枭首,引得满场欢呼,更得了元山部使节一锭金子的赏赐,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国就该是如此,大国永远是被取悦的,而不是取悦于人的。” 寇季幽幽的嘀咕了一声,端起了酒杯自斟自饮了起来。 一场盛大的除夕夜宴,在寇季酒醉以后落幕。 寇季载着一车赏赐,潇洒的离开了皇宫。 随后几日,太庙祭祖,走亲访友,一忙碌就是四五日。 四五日后。 寇季在彻底的闲暇了下来。 一辆老牛车在寇季闲暇下来的时候停在了竹院门口。 牛车上的老丈下了牛车,盯着竹院门口挂着的那一个寇字,看了许久。 守在竹院门口的门子看到了那位老丈,惊愕的瞪起了眼。 门子匆忙施礼以后,就要进门去禀报。 却被老丈拦下。 老丈在门口站了许久以后,迈步入了竹院。 当老丈出现在寇季面前的时候,寇季吓了一跳。 寇季一边扶着老丈坐下,一边惊愕的问道:“大过年的你不在河西待着,跑到汴京城你来做什么? 就你这身子骨,长途跋涉的颠簸之下,搞不好就得一命呜呼。” 李迪在寇季搀扶下坐在了座椅上,翻了个白眼道:“你巴不得老夫去死,好给你腾出位置,让你胡作非为?” 寇季吩咐了管家上茶,然后坐在李迪身边道:“你那个位置,我还看不上呢。” 李迪愣了一下,笑着点头道:“也对……你如今是官家之下第一人,掌管着大宋所有官员。老夫那个吃沙子的官,确实入不了你的眼。” 寇季沉声道:“你大过年的突然跑回京,也不知会一声,到底有何意图?” 李迪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他声音沉重的道:“一是为了吊唁王曾,二是为了找你和官家聊聊。” 寇季沉吟着道:“主要是为了找我和官家聊聊吧?” 李迪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有什么事情书信里不方便说?” 李迪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而是沉声询问寇季,“你知不知道李昭亮、元山、朱能三个人在西域做什么?” 寇季道:“他们在劫掠那些小邦小城的钱财,以壮自己。” 李迪沉重的道:“何止是劫掠钱财,他们是在开疆拓土。老夫从过往的客商口中打听到,他们和黑汗国已经结成了同盟,兵分两路,一路往黑汗国西边而去,直奔大食。 一路往黑汗国南边而去,直扑天竺。 他们杀到了天竺以后,撞见了东天竺国主,如今双方已经瓜分了大半个天竺。 元山更是舍弃了他在西域的疆土,将那些疆土扔给了李昭亮。 李昭亮吞下了元山部的疆土以后,如今和朱能的封地,以及黑汗国,已经连成了一片。 而元山将他的族人全部迁移到了天竺。 如今正在攻克剩下的半个天竺。 老夫猜测,应该是元山用元山部此前的疆土,跟李昭亮和朱能换取了他们在天竺的疆土,让李昭亮和朱能放弃了对天竺的疆土。 老夫相信,元山和东天竺国主再过一两年,会拿下天竺全境,他们应该会公分天竺,立国立朝。 而李昭亮和朱能如今的领地,已经达到了一个汗国该有的规模。 老夫相信不久之后,在西方就会屹立起四个熟知我大宋的国朝。” 说到此处,李迪的脸色已经变的十分难看。 寇季沉吟着道:“你是察觉出了危险?” 李迪点着头沉声道:“一旦他们四个立国,就是四个不输给西夏的国朝。他们若是结成了同盟,对我大宋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寇季问道:“所以你悄无声息的赶回汴京城,是想说服我和官家,暗中出兵去给他们一些震慑?” 李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出不出兵,老夫说了不算,现在大宋的兵事,也不是老夫一个文臣能够参与的。 但是向西北、西南增兵,势在必行。 老夫听闻,高卫昭所在的北边,也是战事连连。 想必高卫昭也在北边开疆拓土。 一旦他们结成了同盟,并且培养出了大军,从西、北、西南三地侵入我大宋,对我大宋而言就是一个灾难。 所以朝廷必须向西、北、西南三处增兵。 这三处仅有一支禁军驻守,远远不够。”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他们可没那个实力跟我大宋叫板。” 李迪苦着脸道:“老夫也知道他们现在没实力跟我大宋叫板,可以后呢?养虎为患可要不得。当年西夏尚是我大宋藩镇的时候,满朝文武就觉得西夏不足为惧。 到最后,西夏彻底成了大患以后,满朝文武才意识到了自己养出了一头吃人的老虎。 若是我大宋放任他们几个人坐大,那他们就会成为新的老虎。 西夏一头老虎,就足以让我们头疼了。 一次性出现五只老虎,对我大宋可就是大害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3章 擎天之柱 李迪对大宋边陲的局势忧心忡忡,寇季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寇季十分肯定,在朱能等人没拿到火器之前,绝对不会生出侵犯大宋的心思。 因为他们见识过火器的厉害,也知道手握冷兵器的将士们在手握火器的将士们面前有多无力。 所以他们不可能派人来送死,更不可能派遣人过来触寇季的眉头。 寇季安慰李迪道:“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对我大宋生出异心,所以你不必担忧。如今我和官家在做什么,你大概也能看出一二。 你应该明白,短时间内我和官家不会动兵。 等到我和官家将我们该做的都做完了,自然会向北、西、西南三边增兵。” 李迪急忙道:“老夫也没有让你和官家现在增兵,老夫就是将老夫的担忧告诉你和官家,让你和官家防备着,免得养虎为患。” 寇季点头道:“有西夏为鉴,我和官家自然知道养虎为患的弊端。” 李迪点着头道:“你和官家记住此事就好,还有一件事老夫得告诉你和官家,如今朱能、高卫昭、李昭亮,乃至于元山,都在悄悄的窃取我大宋的百姓。 西南那边老夫不知道,但是老夫猜测,见识过我大宋百姓勤恳的东天竺国主,一定会惦记上我大宋百姓。” 寇季微微皱眉,“如何窃取?强夺吗?” 提到‘强夺’的时候,寇季的语气明显有些冰冷。 李迪摇着头道:“强夺倒是没有,但是以利诱之的比比皆是。从去年年中,到现在,已经有两百多河西的百姓在他们利诱下,逃离了河西。 老夫派人去打探了一下,发现他们将我大宋百姓利诱过去以后当种马用。 一个大宋男子,给婚配足足十六个异族女子。 大宋男子去了他们治下以后,什么也不用做。 只需要跟那些异族女子敦伦即可。 那些异族女子不仅要跟他们敦伦,还要种地养家。 只要那些异族女子和我大宋男子诞下一个孩子,就能获得足足二十亩良田。” 寇季听完了李迪这套说辞,有些脸黑。 朱能等人用的这种法子,别人不知道,但寇季知道。 这明显是原交趾的那一套规矩。 如今他们为了扩大他们手底下宋人的数量,居然将原交趾那一套拿出来用。 不仅如此,还用上了寇季在大宋赏赐田产,激励百姓的法子。 寇季咬着牙道:“他们就不怕将那些大宋的男丁养成懒汉吗?” 李迪苦笑着道:“怪就怪在我大宋百姓勤恳,朱能等人不让他们干活,他们就借着自己在河西学到的一点微薄的生意本事,做起了生意。 他们不会变成懒汉,只会变成一个个生意人。” 寇季顺着李迪的话推演了一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子嗣会越来越多,他们会越来越富庶。他们不仅有钱,还有地。 最终他们会占据所有的城池,也会占据大批的沃土。 朱能等人只要在城池里设立学社,就能培育出无数的官员、将校。 当他们培育出的官员和将校掌控了所有权柄以后,宋人就会人上人。 他们就能借着宋人之手,将他们手底下的疆土牢牢的握住。 如果他们再狠一些,一边扩大宋人族群的同时,一边通过战争去消灭那些异族人,也许百年以后,他们所占据的土地上就只剩下了宋人。” 李迪重重的点头。 寇季幽幽的道:“现在他们手里的宋人远远不够,他们需要更多的宋人……” 李迪脸色沉重的道:“对,他们想要让宋人在西方占据主导地位,两百个人根本不够,两百万,甚至两千万,才能勉强满足他们的胃口。” 寇季沉吟着道:“他们如此厚待宋人,他们就不怕异族人反弹吗?” 李迪沉声道:“据老夫所知,他们手里的精锐全部是宋人。配备着精良的盔甲,配备着强横的武器。 他们征调的异族仆从军,身上只有一身皮甲,一柄刀,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战马都没有。 他们每过一地,就将当地的男子全部充入到仆从军中,驱赶着仆从军去作战,只留下女子和不满六岁的孩子。” 寇季皱眉道:“一旦仆从军数量过大,反抗起来就是惊涛骇浪,他们拿什么扛?” 李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大概猜倒了他们应对仆从军反扑的法子。 曹利用、元山,离开大宋的时间最长。 曹利用在雷州、交趾的时候,没少收拢大宋的逃民、罪囚,以及那些漂泊在海上的大宋百姓,又或者移居到海外孤岛上的村落。 他最初在雷州收编的那一批罪囚的后代,如今恐怕已经长成了小伙子了。 所以他手里的宋人数量十分庞大。 应该能凑出一支六七万人的宋人兵马。 元山善于经营,他在接纳了朱能的旧部和寇季送过去的人以后,手下的宋人数量就达到了十万。 经过了十数年的繁衍,应该能凑出一支十万人的宋人兵马。 反倒是李昭亮、朱能二人的跟脚薄弱一些,二人带出去的人不多,两个人凑在一起,应该能凑出一支一万人的宋人大军。 他们四个人结盟的话,就能凑出一支十七八万的宋人兵马。 十七八万兵甲精良的宋人兵马,在四位名将的指导下,对付一群数倍于他们的乌合之众,还是轻而易举的。 只要他们能有效的控制着仆从军的数量,不让仆从军的数量超过危险线,他们就能一直压着仆从军为他们征战。 更重要的是,在控制仆从军数量之余,他们每到一地,只要先将那些贵族们杀干净,只留下那些平民和奴隶,并且对平民和奴隶比那些贵族们好一点。 那些仆从军即便是被他们骗着去送死,也有很大的机率不反抗。 西方如今大部分国邦都是该死的奴隶制社会。 那些贵族和奴隶主对待奴隶,远比大宋百姓对待罪囚还残忍了百倍。 也就是说,朱能等人将那些奴隶当成大宋的罪囚对待。 那些奴隶们很有可能会将朱能等人当英雄对待。 “天杀的奴隶制社会,还真有可能便宜了朱能一群人……” 寇季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李迪愕然的看着寇季,“什么奴隶制社会……” 寇季长叹了一声道:“西方如今大部分国邦,奉行的还是我华夏先秦时期,甚至比先秦时期还残暴的奴隶制。 在西方贵族的调教下,奴隶的忠诚度很高。 抽他们两鞭子,给他们一个炊饼,那就是仁慈的奴隶主。” 李迪一脸惊愕,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我……我大宋的罪籍如今都不挨鞭子……”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对啊,过的比我大宋的罪籍还不如,偏偏忠诚度却比我大宋罪籍要高。” 李迪惊愕的道:“难怪朱能等人要从我大宋诱骗百姓过去。那种奴性入髓的人,不调教三五代,根本站不起来。 我大宋百姓只要读书识字,立马就能直挺挺的站着。” 寇季缓缓点头。 李迪脸色一沉道:“可如此一来,我大宋的百姓岂不是更危险。我大宋的百姓,我大宋自己都不够用,岂能让他们拐走。” 寇季沉声道:“此事不好阻拦,毕竟我大宋不可能铸造一道圈起我大宋所有领地的长城。 所以只要有人被诱惑,一定能想办法逃出去。” 李迪沉声道:“那就警告一下他们,不然我大宋很有可能会因此遭受重创。” 寇季感慨道:“他们如今山高皇帝远的,震慑根本不起什么作用。除非我能率领着数十万大军杀到他们眼前,亲自吓唬一下他们。” 李迪咬牙道:“那老夫就亲自去找他们说道说道。” 寇季摆手道:“不用……你去了他们会将你高高奉起来,但是该挖人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挖。 堵不如疏。” 李迪看向寇季,质问道:“你想怎么做?将我宋人送去给他们当种马?帮着他们坐大?” 寇季摇头道:“帮着他们坐大那倒是不至于。但是帮他们壮大一下宋人的族群还是可行的。” 李迪皱眉道:“那还不是帮着他们坐大?” 寇季撇着嘴道:“我快死的时候亲自领兵过去打断他们脊梁骨总行了吧?” 李迪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寇季直言道:“他们所占据的地方,金银无数,他们又舍得金银,我们不可能永远堵住他们。 我们堵的越久,打开门户的时候危害就越大。 所以我们应该帮他们壮大宋人族群,然后教授他们圣贤文章。” 李迪插话道:“不教授兵法谋略?” 寇季笑道:“不错!不教授兵法谋略。” 李迪盯着寇季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寇季笑着道:“让他们出钱,请我大宋的读书人过去帮他们教书育人。扩大我大宋对他们疆土上的生意往来。 每年往返在大宋和他们疆土上的生意人,最好能有十万之数。 生意人不会眷恋西方,所以去了还能回来。 唯一能留下的就是他们和那些异族女子诞下的宋人。 如此一来,朱能等人得花费二十年时间,培育那些新诞下的宋人。 等那些新诞生的宋人彻底帮着他们搭建起一个朝廷框架的时候,又得二十年。 两个二十年过后,朱能等人恐怕早已成为一捧黄土了。 他们的子嗣就算有雄心,目光也会放在更西方,而不是我大宋。 如果他们有异心,我还活着的话,我率兵去敲打他们。 如果我已经死了,那大宋的继任者也会派兵去敲打他们。 因为我和官家会给继任者留下一个丰厚到难以想象的家底。” 李迪抿了抿嘴想说话,但是没说。 寇季看出了李迪的心思,幽幽的对李迪说道:“我们谁也不能保证大宋的江山可以千秋万代的传下去。 但我们可以通过扶持朱能等人,让我宋人一直高高在上。 以后纵然有惊天大战,那也是我宋人打宋人,而不是异族人打我宋人。” 李迪张着嘴盯着寇季,难以置信的道:“老夫很难理解你的话。但有一句话老夫是赞成的,那就是宋人打宋人,总好过异族人打我宋人。 此事太大了,你看着办吧。 反正老夫看不到那一天,老夫如今六十有九了,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 肯定看不到你说的那些。 老夫只要确认,老夫死后数十年,大宋可以平安无事就行。 老夫没那么大本事,也不敢有那么大奢望。” 寇季苦笑着道:“我都不一定看得到。” 李迪对寇季郑重的道:“老夫不管这些了,老夫只有一件事要叮嘱你。那就是以后无论谁接替老夫在河西的职位,都必须将河西治沙的事情坚持到底。 狂沙已经夺走了我大宋太多良田了。 若是放任不管,终有一日会吞噬大半个河西,乃至更多。 所以我们必须治他,最好将河西,乃至燕山府等地所有的狂沙,全部变成良田。” 说到此处,李迪有些伤感的道:“多一亩良田,我大宋就会少一个人饿死。少一亩良田,我大宋就会多一个人饿死。 那狂沙治理起来,十数年才能见一点点的成效。 可是它吞噬起良田,只需要一瞬。” 寇季对李迪拱手道:“小子明白……” 李迪摇头晃脑的道:“老夫为西域的事情忧心忡忡了大半年,不远千里的跑到汴京城,就想解决这个心头之患。 可跟你聊过以后,老夫才发现老夫多虑了。” 寇季正色道:“你的功绩,后人会铭记于心。” 李迪苦笑着摇头道:“老夫不要他们铭记老夫,老夫只希望他们少败点家。这个家,断断续续传承下去不容易。每一寸下面,堆砌的都是皑皑白骨。” 寇季听到李迪这话,也伤感了起来。 李迪不知道大宋以后的历史,但寇季知道。 这个家,差点就被败了。 为了让它能传承下去,地下将会埋葬更多的白骨,更多的血泪。 没有尽头。 “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让你妻子给老夫准备一些好吃的好喝的伺候上。然后再给老夫准备十几车汴京城里的好东西,老夫回去的时候要带上。” 李迪在扫清了心中的哀伤以后,说话十分大气。 寇季没有吝啬,笑着道:“十几车哪够啊。以后我每年派人给你送十几车。” 李迪指着寇季的鼻子笑骂道:“狗大户!” 寇季笑着回应道:“别的大户你也不敢吃啊。” 李迪赞同的点头道:“别的大户嘴里的都是民脂民膏,老夫吃了塞牙。就你小子这个大户干净,从不向百姓伸手,老夫吃着不塞牙。” 寇季哈哈笑了,立马吩咐管事的去找向嫣,让向嫣将汴京城里的好东西都给李迪备一些。 李迪也没有客气,留在了竹院里大吃大喝了三天。 直到赵祯找上了门,才停下。 李迪在赵祯邀请下入了宫,寇季也跟着入了宫。 李迪将自己的担忧向赵祯说了一遍。 寇季也将自己的解决办法向赵祯说了一遍。 李迪和寇季十分默契的没有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 赵祯听完了他们二人的讲述,觉得寇季提出的解决办法不错,就采纳了。 聊完了正事以后,赵祯又请李迪在宫里大吃大喝了三天。 三天时间,赵祯和寇季什么也没有做,就是陪着李迪大吃大喝。 三天过后。 李迪带着从宫里搜刮来的东西和寇府上搜刮来的东西,谢绝了赵祯和寇季的挽留,毅然决然的踏上了回归河西的大道。 寇季和赵祯将李迪送出了开封府地界,才和李迪分道扬镳。 往着李迪坐在牛车上,弯着腰,苍老的背影,赵祯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四边的老臣,都是我大宋擎天之柱。 有他们帮朕坐镇边陲,朕要还是治理不好大宋,那就是朕的罪过。” 寇季幽幽的道:“待他们亡故以后,我为他们做传,你为他们谱序,让后人永远记住他们的功劳。” 赵祯郑重的点头道:“朕还要为他们立碑……” 说到此处,赵祯突然说不下去了。 寇季也没有心情说话。 许久以后,赵祯咬着牙道:“一直都是他们在帮朕做事,朕能为他们做的,却少之又少……” 赵祯和寇季怀着满腹感慨。 策马回了汴京城。 …… 正月十六大朝会。 经过了正月十五一夜的狂欢以后,汴京城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喜气。 站在垂拱殿上的满朝文武脸上也带着一丝喜气。 赵祯高坐在大殿正中,面对着满朝文武,淡淡的道:“陈爱卿,你乞骸骨的奏疏,朕准了……” 此话一出,殿内文武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见陈尧佐哈哈大笑着出了班列,对赵祯恭恭敬敬的一礼,“自从去岁十一月起到如今,老臣前后上了十六到奏疏。 官家终于肯放老臣一马,让老臣回府去含饴弄孙,共享天伦了。 老臣多谢官家厚爱。” 陈尧佐说完此话,已经跪伏在地,静等着宦官摘取他的官帽。 陈琳下了御阶,缓缓走到了陈尧佐身前,躬身一礼,双手捧下了陈尧佐的官帽。 陈尧佐起身,冲赵祯三拜九叩以后,高喊一声,“臣陈尧佐叩谢官家……” 陈尧佐高喊过后,大笑着礼去。 赵祯缓缓起身,目送着陈尧佐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齐齐向陈尧佐的背影拱手施礼。 待到满朝文武重新站定以后,同知枢密院事王德用突然站到了班列外,奏请道:“老臣王德用,奏请调往辽地,接替狄青,愿永镇辽东。” 赵祯略微一愣,显然是没聊到王德用会突然出来奏请此事。 赵祯盯着王德用,郑重的问道:“爱卿这是何意?” 王德用笑着道:“李迪镇河西、王随镇燕山、蔡齐镇交趾、张知白镇辽地。一个个皆博得了巨大的名声。 老臣不才,愿意跟他们争一争名声。 老臣可不想看着文臣专美于前。 更不想让民间的百姓以为,只有文臣才有风骨。” 赵祯一脸凝重的盯着王德用,没有言语。 王德用当即就往地上一跪,抱拳道:“请官家成全!” 赵祯叹息一声,道:“看来你是心意已决?” 王德用再次道:“请官家成全!” 赵祯哀叹道:“罢了,你就去辽东吧。替朕好好看看辽地,若有不臣,可先斩后奏。” 王德用抬起头,抱拳道:“老臣王德用遵旨!” 说完这话,王德用起身,对着满朝文武哈哈笑道:“怎么?陈尧佐离朝,你们都拱手相送,老夫离朝,你们就瞪大眼睛看着,是觉得老夫不如陈尧佐吗?” 寇季带头向王德用躬身施礼,其他文武官员纷纷效仿。 王德用也大笑着离开了垂拱殿。 赵祯起身目送。 待到王德用走了以后,大殿上的文武再无半点喜色。 朝中仅剩的两位老臣当中,陈尧咨面色如常。 宋痒就十分尴尬。 明明没人看向他,但是他总觉得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若是处在寇季的位置上,倒是可以做到稳如泰山。 可他处在尚书的位置上,就十分尴尬了。 赵祯没有在意宋痒的反应,他淡淡的开口道:“杨爱卿……” 杨文广出班道:“臣在……” 赵祯道:“王爱卿既然决定去辽地接替狄青,那枢密院就去文书调遣狄青回来,朕随后会将旨意一并送出。” 杨文广恭敬的道:“喏……” 赵祯待到了杨文广退回了班列以后,继续道:“朕准备擢升欧阳修欧阳爱卿出任御史中丞,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齐齐躬身道:“臣等并无异议……” 赵祯点点头道:“如此,就由范爱卿出任御史中丞。” 欧阳修出班,“臣欧阳修多谢官家……” 赵祯待欧阳修退回了班列,缓缓开口,“朕准备将大宋钱庄,并入到户部,由户部管辖。 诸位爱卿商议一下吧。” 户部尚书韩阳差点没欢喜的跳起来。 大宋钱庄啊,立马存着大宋海量的钱财。 户部得了大宋钱庄,那就能稳稳的压在其他五部头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4章 三三制三权分立 满朝文武有人羡慕的看向了韩阳,有人无动于衷。 新任御史中丞欧阳修出班,奏道:“官家,不知道将大宋钱庄并入户部是怎样一个章程,是单列一部,还是归入户部辖下的四部当中?” 欧阳修此话一出,韩阳像是得到了提醒,赶忙出班,“对对对,不知官家将大宋钱庄并入户部以后,如何安置?” 赵祯没有回答欧阳修和韩阳的问题,而是看向了寇季,淡然笑着道:“四哥说说吧……” 寇季点点头,出班道:“大宋钱庄乃是国之重器,几乎存储着大宋近五成的钱财,沟通大宋南北,负责钱币流通和发行。 已经逐渐的成为了大宋一大命脉。 所以大宋钱庄并入到户部,并入到户部辖下的四部,四部容不下,单例一部,又多了些许纷争。 所以,我和官家仔细商定以后,决定将户部辖下的四部改为三司。 分别是钱司、税司、仓司。 大宋钱庄将会入住户部三司中的钱司。” 寇季此话一出,满朝文武一脸愕然。他们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深意。 更不明白寇季和赵祯为何会将户部辖下的四部,改为三司。 户部原有的四部户部、仓部、度支部、金部,似乎只有仓部得以保留,其他三部的职能似乎要被拆分,如何分权,如何重新搭建户部的权力构成,满朝文武都不清楚。 寇季知道他说出此事以后,百官们心里会有疑惑,所以他淡然道:“具体的政事堂随后会下发公文给诸位。” 满朝文武听到此话,也不敢妄言,纷纷躬身施礼,“喏……” 寇季对着赵祯拱了拱手,退回了班列。 赵祯缓缓开口道:“韩阳韩爱卿,劳苦功高,功勋卓著,朕准备调任韩爱卿担任刑部尚书一职,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满朝文武一脸愕然,韩阳脸上的神情僵住了。 不等韩阳开口为自己叫屈,就听寇季大声的喊了一声,“官家圣明……” 有寇季带头,寇季的门生故旧和一帮子武臣,快速的附和了起来。 一时间,朝堂上有近七成的官员赞颂赵祯圣明。 韩阳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朝堂上有七成的官员都赞成了,他根本没办法为自己辩解两句。 “那就调任韩爱卿为刑部尚书……户部侍郎范仲淹,充任户部尚书一职……” 赵祯在满朝文武恭贺声中,快速的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出来。 满朝文武齐齐应允。 下朝以后。 韩阳阴沉着脸率先离开了垂拱殿。 范仲淹和欧阳修在一众朝臣们的恭贺声中,到了寇季身边。 寇季目光在范仲淹和欧阳修身上盘桓了一二,最终落在了范仲淹身上,“你身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大,你要努力肩负起你的责任。 回头政事堂的公文下发到你手里以后,你要快速的根据政事堂的公文,对户部做出调整。 尽快将新的户部搭建起来,同时让地方上的所有户曹,以及跟户部有关联的衙门,都熟悉户部的新章程。” 范仲淹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下官一定不会辜负官家和先生厚望……”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欧阳修,然后离开了垂拱殿。 次日。 政事堂的公文就下发到了户部,范仲淹拿到了政事堂对户部改制的公文以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范仲淹拿着公文匆匆就赶到了竹院去请教。 到了竹院以后,就看到了寇季正在和狄咏、赵泽、苏轼三人搭建一个木制的建筑。 范仲淹没心思去管理那些木制的建筑,而是拿着公文凑到了寇季身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先生,户部的权力是不是太大了?户部辖下三司中的钱司,不仅掌控着大宋钱庄、大宋国库,还掌控着一切大宋的度支,其中包括了官员的俸禄、各地学社的花费、修桥补路的钱粮、军饷的发放等等。 税司掌控着天下的商税、丁口税、以及天下百行百业的监察。 仓部掌控着天下所有常平仓,官营作坊,以及天下所有的矿产。 户部如今不仅拥有原有的户部的职能,还从工部和御史台抢了一部分职能。 如此职能已经超过了一个部级衙门。 先生和官家如此改制,不怕工部和御史台的人闹起来吗?” 寇季随手将一个木块放在了苏轼三个小家伙玩的积木上面,回过头笑着询问范仲淹,“你觉得朝中的权力该如何分配,才会稳定?” 范仲淹一愣,微微皱起了眉头,道:“现如今的权力分配,难道不够稳定吗?” 寇季笑着摇了摇头,道:“当然不稳定,朝中最高的两个衙门,分别是政事堂和枢密院。枢密院暂且不论。政事堂下,有六部,六部中每一部又有四小部。 地方衙门也基本上是如此搭建的。 官家下达一个政令,就会形成两两相争,又或者两两都同意的场面。 两两相争,争斗到最后,很有可能没有一个结果,反而耽误了正事。 两两都同意,一旦出了问题,双方就会推卸起责任。 如此一来,无论是好的政令,还是坏的政令,从头到尾都得不到贯彻落实。 因为政令很有可能传达不到地方,就被互相推诿掉。 问责的时候也是互相推诿。 最终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或者各打五十大板。” 范仲淹沉声道:“还有官家从中调停……” 寇季笑着道:“官家从中调停,仅限于朝堂,出了朝堂以后,官家真的调停的到?你也是出任过许多次地方官的,你应该明白,官家的权力会止步到什么位置。” 范仲淹皱着眉头,陷入到了沉默。 在没有大宋书报之前,赵祯的权力几乎就止步于开封府内。 赵祯颁布一条政令,想要如实的落实到地方,没个三五年根本不行。 有了大宋书报以后,大宋书报向百姓们宣扬了朝廷的一部分政令,大宋邸报和公文又明确的向地方官员们传达了朝廷的全部政令。 在百姓们的监督下,地方官府不得不促使着自己,尽快的落实赵祯的政令。 虽然地方上阳奉阴违的不少,但是至少大宋书报出现以后,对地方上官员推行赵祯的政令有一个促进作用。 但即便如此,互相扯皮、互相推诿的事情也屡屡发生。 地方上的巡查、监察,为此没少给朝廷上书。 但人家双方都有理,朝廷也就只能各打五十大板。 板子是打下去了,可是关键的政令,到了地方上,还是会出现推诿的情况。 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朝廷养士数十年,没有养出多少与国有用的士,反倒是养了一批好吃懒做的士。 地方上官员对吟诗作赋、琴棋书画、美色美食的兴趣,远比治理地方要大。 所以朝廷的政令一直都很难贯彻落实。 赵祯的政令能送到各个地方官员的案头,但是实施起来,几乎都十分缓慢,要么干脆不会实施。 真正能严格遵守赵祯各项政令的,只有开封府。 寇季见范仲淹皱着眉头迟迟没有松开,就笑着道:“官家,乃至朝廷下发的政令,到了地方上以后,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问责的时候都找不到人。那就说明朝廷的权力分配方式并不稳定。 所以必须推行一套相对稳定的权力分配方式,重新搭建朝廷的权力分配方式。 做到稳定、有效、简洁。” 范仲淹盯着寇季道:“先生和官家已经有了新的权力分配方式?” 寇季笑问道:“你觉得什么样子的权力分配方式会稳定?” 范仲淹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 他心里其实有些想法,但是他觉得他心里的想法恐怕跟寇季心中的答案大相径庭,所以他并没有说出来。 寇季拍了拍在身边玩耍的苏轼,让他站在了自己搭建好的积木上。 范仲淹这才注意到了苏轼搭建的积木。 一个三角体。 上面少了一个角,苏轼就站在少了一角的地方,笑嘻嘻的看着身旁正在搭建积木的狄咏和赵泽。 范仲淹盯着那个三角体陷入到了沉思。 寇季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回去以后你也可以找找东西试试……” 范仲淹是个聪明人,他看着那个三角体,就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范仲淹盯着寇季,沉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角形最稳妥?” 寇季笑着道:“准确的说是三角。缺一角就站不稳。若是朝中衙门和地方上的衙门都是三角的话,那么互相推诿的局面就会大大减少。 而朝中繁杂的权力分割方式简单化以后,责任便会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谁出了问题,一目了然。” 范仲淹惊愕的盯着寇季,“先生给户部如此大的权柄,是想……” 范仲淹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寇季点着头道:“所以我说你责任很重,要小心应对的。” 范仲淹快速的思量了一番后,郑重的道:“可如此一来,会出现势弱的一方。” 寇季愣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枢密院?” 范仲淹郑重的点头,道:“文臣善谋、善斗,当朝堂上的文臣数量多过武臣的时候,武臣会被压的喘不过气。 昔日百兵羸弱的场面,恐怕会再次出现。” 寇季笑眯眯的道:“枢密院以后的权力构架可不单单只有武臣。更重要的是,文臣们要是不怕他们撂挑子耍横的话,可以随便欺压。” 范仲淹一惊。 寇季笑着道:“他们可能在朝堂上会羸弱一些,但是他们撂挑子以后,你们谁也拦不住。” 范仲淹沉声道:“所以不能压榨,更不能欺辱,只能秉公处置。” 寇季笑着点点头。 范仲淹抱拳道:“学生明白了……” 寇季摆了摆手,让范仲淹离去。 范仲淹离去以后,寇季就丢下了狄咏、赵泽、苏轼三个人自己玩,他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 朝堂的权力构架,是寇季思考的时间最长的一个问题。 寇季起出想着用明朝的内阁制度。 内阁制度算是封建王朝中,相对完善的一个制度。 远比大宋如今用的制度强。 但内阁制度也存在着弊端。 所以寇季最终还是放弃了。 随后寇季又想到过君主立宪制。 但考虑到皇家不可能交出大权,他也不愿意和赵祯刀兵相见,所以也放弃了。 至于赵祯死后,借着赵祯儿子推行君主立宪制,寇季根本没有想过。 因为寇季没有把握能够活得过赵祯。 赵祯比他年龄小,身子骨还比他硬朗,他又不是历史中的人物,可以预知自己的寿数,所以他没办法在这上面赌。 所以寇季放弃了君主立宪制。 然后又想到了三权分立。 但是西方人提出的行政、立法、司法的三权分立,并不适用于如今的大宋。 更重要的是,西方人实了三权分立多年,并没有真正的实现三权分立,三权之间相互渗透十分严重。 所以寇季考虑了许久,最终结合着大宋的实情,制定出了一套以政、财、军三权为主的三三制三权分立。 权力的最顶端,自然是皇帝。 其次便是管理着政事的政事堂、管理着财权的户部、管理着军权的枢密院。 三大权力衙门下面,有分了三小权力衙门。 比如户部辖下的钱司、仓司、税司。 三小权力衙门下面,又再次三分。 以此类推,构成一个如同金字塔形的权力机构。 这便是寇季结合如今大宋的实情,特地为大宋定制出的三三制三权分立衙门。 权力和权力之间,相互制衡、相互依存。 无论任何一家独大,都没办法将另外两方赶尽杀绝。 有两方牵制,就算是一家独大,也大不了多少。 寇季觉得,封建王朝的朝堂上,内斗一直是朝堂上的主旋律之一,几乎没办法避免。 许多封建王朝,最后都败亡在了内斗上面。 寇季觉得,既然无法避免,那就干脆明确的立一个稳定的内斗局面,给他们立好山头,让他们互相争斗的同时,又互相离不开对方,减少他们内斗所产生的危害。 寇季足足花费了两年,研究了一番史书,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封建王朝的文武制衡一道,从宋朝开始就已经不适用。 因为从宋朝开始,武人就已经处在了一个相对劣势的位置。 所以没有新的力量加入到角逐当中,文人一家独大,只是时间问题。 宋、明、清几乎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文人一家独大会出问题。 所以寇季最后选择给里面添加了一股力量,形成了新的、符合大宋实际情况的制衡之道。 在三三制三权分立的制度推行到整个大宋以后,寇季不敢保证大宋会一直强盛下去。 但寇季可以保证大宋能安稳很多年,也能保证大宋不会像是历史上那般,被人欺负的时候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至于其他一系列将权力还给百姓的制度,寇季想都没想过。 大宋的土壤不适合。 寇季若是强行推行,首先跟寇季作对的就是百姓。 因为百姓们脑子里没有主人翁的意识,他们不认为自己天生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他们只会认为,皇帝才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并且努力的混到皇帝身边去,一边帮着皇帝治理这片土地,一边借着皇帝的权力为自己谋福。 也正是因为如此,将权力还给百姓那一套制度,在大宋根本行不通。 所以三三制三权分立制度,是最适合大宋的。 大宋钱庄并入到户部,户部辖下的四部改为三司,只是一个开始。 范仲淹老成持重,又素有手段,在经过了寇季提点以后,他就回到了户部,雷厉风行的推行起了户部的新政。 汴京城里的户部衙门,仅仅用了半个月就完成了整改。 随后便是各府、各州、各县。 地方上的衙门对户曹的整改并不方案,甚至还有些喜欢。 因为户曹在整改以后,地方上的税务司彻底变成了地方衙门中的一个附属衙门,并且地方上的衙门对大宋钱庄外的其他小的钱庄有了一定的监督权。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监督权,监督地方上的小钱庄在发放贷款时候的利息,但也足以让地方上的官员为此疯狂。 地方上的官员积极的配合着户部的改制。 户部仅仅用了四个月就完成了对地方上户曹的改制。 剩下的比较繁杂的官营作坊、矿产等等,需要慢慢来。 在户部彻底完成了改制以后,赵祯又下令将兵部充入了枢密院,同时对枢密院的权力进行了新的划分。 枢密院辖下多了兵司、禁军司、监管司。 兵司辖下又分别分为了兵籍部、度支部、大宋地方兵部。 禁军司辖下分别划分了步军部、马军部、水军部。 监管司辖下分别划分了功勋部、监察部、募兵部。 相比起户部改制,枢密院改制就快速了许多。 地方兵马和禁军的数量没有变化,也没有调动。 只是调整了其中一些官员的位置、增添了一部分官员。 枢密院素来奉行的是军令如山的做法。 所以一道道军令传出枢密院,天下各地方的兵马、以及各级衙门兵曹的人只需要服从即可。 所以枢密院的改制只花费了两个月时间。 大体的框架搭建好了以后,剩下的旁支末节就交给了下属的官员去办理。 只要大体框架搭建稳固,就已经算是完成了改制。 由于枢密院改制,增添了不少官员。 所以军中上下几乎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反倒是朝堂上有人觉得兵部融入枢密院不妥,以韩阳、宋痒为首的一部分官员觉得,兵部融入到了枢密院以后,他们彻底失去了对兵权的影响,此举危害十分大。 所以屡屡上书劝解赵祯。 但作用不大。 在寇季和他的门生,以及武臣们齐齐闭嘴以后,韩阳、宋痒两个人的影响力十分有限,几乎没有在朝堂上掀起任何大浪。 如今的朝堂上,九成的力量被寇季和赵祯二人把控。 韩阳、宋痒两个人叫的再大声,也没有作用。 宋痒意识到了自己成为了朝堂上的少数派以后,果断闭上了嘴,窝在府上装病。 韩阳倒是叫嚣的厉害,甚至还有跟寇季叫一下板的意思。 他不敢为难寇季,所以将包拯折腾了一个美。 “包拯有多少日没到府上来了?” 赵絮已经彻底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她站在寇季面前质问。 寇季经过赵絮提醒,才想起了包拯似乎已经有两个月没到府上拜访了,他笑着问赵絮,“怎么?想包拯了?” 赵絮呵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寇季摇头笑道:“死鸭子嘴硬。” 赵絮瞪着寇季道:“你觉得我会想他?” 寇季淡然笑道:“我都快把他忘了,你却还记得他,难道不是想他了?” 赵絮恶狠狠的瞪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笑眯眯的道:“要不你们两个凑活在一起过吧?都老大不小了……” 赵絮恼怒的喊了一声,“妄想!” 喊完了话以后,赵絮就气哼哼的离开了。 寇季望着赵絮离开的背影,淡然一笑。 待到寇季走远了以后,寇季嘟囔了一句,“按理说包拯每个月上门一次,几乎成了一个规矩,如今两个月都没上门了,确实有点不正常。” “管家?” “老爷有何吩咐……” “去包府上看看,看看那个小子是不是在花天酒地。” “老爷说笑了,包侍郎吃块肉都舍不得,怎么可能舍得花天酒地呢。” “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人该死,小人这就去。” “……” 管家匆匆的离开了竹院,一个时辰后返回了竹院,到了寇季书房,向寇季禀报。 “老爷,包侍郎府上堆满了公文,如今正在府上没日没夜的处理公文呢。” 寇季微微皱眉,“按理说他已经是一部侍郎了,不应该这么忙才对。你没问问,都是什么公文?” 管家弯着腰道:“回老爷,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的卷宗。” “十几二十年前?” “对,小人打听了一下,刑部尚书韩阳觉得包侍郎喜欢处理陈年旧案,就将十几二十年前的陈年旧案的卷宗交给了包侍郎,让他核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5章 寇季教徒 “韩阳这分名是故意刁难啊。” 寇季一脸感慨的道。 管家点着头道:“小人觉得也是……” 寇季淡然笑着道:“官家正愁没借口收拾韩阳和宋痒,没想到韩阳主动送上门了。我写一份奏疏,你回头差人送进宫去。” 管家点了点头,立马准备上前帮寇季磨墨。 寇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狄青到哪儿了?王德用已经到辽东小半年了,怎么还不见狄青回京复命?” 管家赶忙道:“王大将军去辽东的时候,狄大将军率领着兵马在辽地巡视。月前二人才碰面……”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狄青大概是想找仗打……” 对于一个为战斗而生的将军而言,没有仗打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如今的狄青,刚刚进入到壮年,身后率领着天下无敌的虎贲,可是举目望去,没有敌人。 心里必然十分悲哀。 就像是一个人,所有的技艺都磨练纯属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技艺没有了市场。 那种苦,一般人很难理解。 狄青率领着兵马在辽地巡视,大概是渴望能碰到一场叛乱吧。 可惜跟他搭档的是张知白,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儿。 一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辽地四处巡视的官。 在张知白的监察下,辽地的罪囚都受到了最公正的待遇,他们有的吃有的穿,不可能叛乱。 若是有人叛乱,他们非但不会景从,反而会扛起手里的农具,去杀一个人博军功,借此脱籍。 如此情形下,狄青想碰到一场叛乱,很难很难。 寇季理解狄青的心情,但并不代表他会放任狄青在外面浪费时间。 寇季对管家吩咐道:“派个人去催一催。他可是禁军司主官,禁军司还有许多政务需要他操持。” 管家点头答应了一声。 寇季在管家研磨好了墨汁以后,提笔写了一份奏疏,让管家派人去送进宫。 寇季奏疏送出去以后,就背负着双手出了书房门口。 一道门口,就看到了某一个小胖子,一步三晃的挺着大肚子进了书房所在的院子,嘴里吟唱着诗词,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小胖子不愧是光芒掩盖了足足上千年的诗仙。 寇季明明没有教导他作诗,他却无师自通,学会了做事。 并且还喜欢炫耀,没事的时候就口吐莲花。 在竹院里,没人吹捧他。 因为竹院里的学生,不是跟他一样的怪物,就是不在乎诗词之道的大贵族。 倒是外面的人十分喜欢吹捧小家伙。 他们不仅觉得小家伙长的可爱,还觉得小家伙是一个神童,腹中有锦绣的神童。 太祖、太宗朝的时候,他们都不喜欢神童,所以民间没人吹捧神童,朝堂上也没有神童出头之地。 所以太祖、太宗两朝的时候,朝堂上几乎都是老臣。 唯一的例外就是寇季的祖父寇准。 寇准十九岁中的进士,被人诟病,觉得他年龄太轻,需要压一届。 若不是寇准当着太宗皇帝的面奏对得体,估计还真会被罢落榜单,再压一届。 由此可见,神童在太祖、太宗两朝不怎么受欢迎。 到了真宗朝的时候,神童就慢慢变得吃香了。 特别是著名的神童晏殊得到了真宗皇帝赏识以后,大宋就掀起了一场神童风。 朝野上下都喜欢神童,也喜欢提拔神童、赞赏神童。 也正是因为如此,神童在大宋很吃香。 像是小家伙这种才华从身体里往出涌的神童,就更加受欢迎。 小家伙去一趟青楼,能混一脸的胭脂和一大堆的荷包回来。 荷包里揣满了金银叶子。 可见青楼里的姑娘们有多宠爱小家伙。 寇季觉得,小家伙再年长一些,就能顶替昔日的风月班头柳永,成为大宋新的风月班头。 “我以为你只是喜欢姑娘们的脂粉味,想不到你还迷恋上了酒?你才五岁半,就学人玩起了风流是吧?” 寇季阴恻恻的声音在苏轼耳边响起。 苏轼刚吟了半首诗,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闭上了嘴,浑身僵硬的站在了原地,微醺之意散了一半。 当寇季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快吓哭了。 “憋住!不许哭!” 寇季喝了一声。 苏轼赶忙咬着嘴唇,憋住了哭腔。 寇季没好气的道:“你只有五岁半,又是逛青楼,又是喝酒的,跟谁学的?” 苏轼刚要张嘴,就听寇季冷哼道:“你爹是个妻管严,你先生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们二人都没有诗书风流过,所以你的坏毛病是跟谁学的?” 苏轼小脸崩的紧紧的,怯怯的问道:“什么是妻管严?” 寇季脸色一黑,通过苏轼的话,他明白了,他一番说教算是白说了。 “妻管严就是趴耳朵……” “哦……怕妻子啊。” “……” 趴耳朵是一句川地的方言,苏轼是川地眉山人,身边最亲近的也是川地眉山人,虽然没有居住在眉山,但是通过身边的人,也能知道这话的意思。 苏轼低头思量了一下,一脸认真的对寇季道:“我爹在我娘面前还是很威严的……” 寇季呵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苏轼一眼,“一会儿再收拾你。” 苏轼吓的缩了缩脖子。 寇季盯着苏轼背后的月亮门,冷哼了一声道:“出来吧,难道要我这个当先生的请你们?” 王安石、曾巩、苏景先、赵润四个人,还带着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冷哼了一声,“你们中间有人到了年龄,架不住同窗邀请,去烟花柳巷之地嬉耍一番,我能理解。 但苏轼只是一个懵懂的童子,你们带着他去烟花柳巷之地,合适吗?” 王安石、曾巩、苏景先、赵润,以及他们带来的那个少年,一起垂下来头。 他们为何带苏轼? 因为带着苏轼去浪不用花钱。 寇季扫了他们一眼,咬牙道:“上一次轻饶了你们,你们居然不长记性?当我这个当先生的好欺负,还是觉得我震慑不住人?” 王安石、曾巩等人没敢说话。 寇季冷冷的问道:“谁的主意?” 王安石咬了咬牙,抬起头道:“是学生……” “我们都有份……” 其他人也抬起了头主动认错。 寇季没有搭理其他人,而是盯着王安石道:“带着太子去烟花柳巷之地,你没那个胆子。” 王安石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寇季目光落在了曾巩身上,冷哼道:“你也没有……” 寇季看向了苏景先,“你更不行。” 最后落在了赵润身上,“是你想去,他们不得不陪你去。” 赵润沉着脸,沉声道:“是学生想去的,前些日子听人说起汴京城每年到了此事,会举办一个牡丹诗会。 学生想去,所以邀请他们陪着学生一起去。 牡丹诗会只是一个雅会,并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东西,请先生明鉴。” 寇季冷笑道:“你是觉得先生我从不去烟花柳巷之地,就不知道雅会是什么东西?” 赵润赶忙道:“不敢……” 那个被赵润等人带来的少年,见所有人都被寇季吓的说不出话,便迎着头皮开口道:“寇相,诗会上有许多大才,学生等人跟大才交谈,能增长一些见闻。” 寇季冷冷的扫了少年一眼,讥讽的道:“大才?整日里流连在石榴裙下的人是大才?那天圣馆里的,朝堂之上的,算什么?愚夫吗?” 少年人张了张嘴,低声道:“市井之中,也有大才可寻。” 寇季目光如炬的盯着少年人,“你很有胆子。” 少年人拱手弯下腰,没有言语。 “管家?” “小人在。” “去宫里知会一声,让官家和皇后见一见太子殿下选的大才。” “……” 王安石、曾巩、赵润、少年人齐齐抬起头,惊恐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冷笑道:“怕了?既然清楚自己胡来的后果,那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王安石等人瞪着眼不敢说话。 寇季继续道:“你们得庆幸你们参加的是一场雅会,若是其他会,会死一地人。” 王安石和曾巩咬紧了牙关。 赵润垂下头,颤声道:“学生知错了……” 寇季冷冷的道:“你们大概觉得,人不风流枉少年。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当我寇季的学生,就给我离那些带着脂粉味的女人远点。 不然我不介意将你们全部逐出门户。 不论你们是什么身份。” 说到此处,寇季一指跟随王安石等人回来的少年人,冷冷的道:“你,今生就别出仕了。要么去天圣馆厮混,要么去乡下教书,官场上没有你的位置。” 少年人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寇季。 曾巩急忙开口,“先生,错事是学生做下的,跟司马贤弟无关……恳请先生惩罚学生,千万不要牵连于人。” 寇季冷声问道:“朝廷用什么人,是你曾巩说了算,还是我和官家说了算?嗯?” 曾巩咬着牙道:“明明是学生等人的过错,先生何故迁怒于人,毁人仕途?” 寇季冷笑道:“你还是考虑考虑你能不能出仕再说吧。我觉得你们应该清楚清除,赵润现在不是寿王,而是太子。 太子是什么身份,你们应该清楚。” 曾巩神色一黯。 赵润猛然站到了人前,沉声道:“一切都是学生一个人的过错,先生要惩罚,就惩罚学生一个人好了。” 寇季讥笑道:“你是君,谁敢惩罚你?所以你犯了错,你身边的人得带你受罚。你应该学会习惯此事,因为你以后每犯一次错,你身边就有人得跟着遭殃。” 赵润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 寇季冷笑着道:“是不是觉得你即便当了太子,我也打你手心。所以我说的话不对?” 赵润没有言语,但却依旧盯着寇季。 寇季质问道:“宫里那些教你学问的官员可打过你?” 赵润一愣。 寇季继续道:“当年我陪着你父皇读书的时候,你父皇犯错,我挨打。天下间能打太子的只有皇帝,而我打你的权力,是你父皇赋予的,其他人可没有。” 赵润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低下头,沉声道:“恳请先生放他们一马。” 寇季冷哼一声,“念你们还算知道点规矩,那我就稍作惩戒。不过那些被你们推崇为大才的人,若是拿不出什么真才实学,官家要是怪罪起来,我可管不了。” 王安石、曾巩、赵润等人的脸色先是一松,随后变得十分难看。 寇季缓缓开口,“王安石翻译十本大食文书籍,曾巩注解十本大食文书籍,赵润……我就不罚你了,回宫以后自会有人管教你。 苏景先,你身子骨弱,我也不重罚你,打你十板子以示惩戒。 至于苏轼……三个月不许吃肉,抄写圣贤典章十篇。” 说到此处,寇季一指站在一旁双腿打颤,脸色苍白的少年人,“你离开吧……以后别登我寇府的门户。” 少年人身躯一颤,恭恭敬敬的对寇季一礼,匆匆逃离了竹院。 等少年人走后,寇季对赵润吩咐道:“你回宫吧……宫里应该有一场好戏等着你去看。” 赵润躬身一礼,答应了一声。 寇季领着王安石、曾巩、苏景先、苏轼往书房走去。 走了一半的路,王安石神色复杂的低声道:“先生……官家会如何处置那些人?” “官家?” 寇季冷笑了一声道:“先过了皇后那关再说吧。” 曾巩忍不住道:“先生不会真的夺了司马贤弟的仕途吧?” 寇季脚下一顿,没有回答曾巩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雅会是他告诉你的,然后是你们告诉赵润的,对不对?” 曾巩没有隐瞒,点头承认了此事。 王安石在一旁道:“先生,雅会没您想的那么不堪,先生等人以前参加过不少,您不是也没责罚吗?” 寇季冷笑着问道:“所以你们就可以带着苏景先、赵润、苏轼去了?” 王安石坦诚道:“此事是学生错了。” 寇季冷哼了一声道:“你和曾巩已经到了年龄,你们二人去任何地方,我都不会说什么。可苏景先和苏轼还年幼。 赵润的身份更是去不了那种地方。 你们带着他们去,就是在找打。 甚至可以说是找死。” 王安石迟疑道:“雅会的话,太子殿下应该能去吧?昔日真宗皇帝还在潜邸的时候,经常流连于雅会之间。” 寇季不屑的道:“今时今日,但凡是有才的,不是在朝为官,就是在各大书院教书,又或者隐藏在山林。 我大宋前后三次征官,但凡是街面上能瞧得见的大才、小才,都被朝廷一扫而空。 如今在汴京城里充雅士的,不过是一些腐儒和色鬼罢了。 如何能跟真宗皇帝当年流连的雅会相比? 你们跟他们厮混,不仅长不了半点学问,还会学坏。 赵润是能去那些地方,但若是他在那些所谓的雅会上结实了一些不干不净的女子,并且将她们带回宫,又或者金屋藏娇,你觉得官家和皇后发现了会如何?” 王安石和曾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真要是发生了寇季所说的那种情况,官家和皇后会先弄死他们两个一直在赵润身边的人,然后再去计较其他。 曾巩迟疑了一下,道:“先生,此事学生知道错了。但您不会因此断绝司马贤弟的仕途吧?雅会虽然是司马贤弟告诉我们的,但是他并没有邀请我们去,而是我们主动要去的。 司马贤弟也算是一位英才,先生若是断了他的仕途,那将会是朝堂上的损失。” 寇季盯着曾巩道:“看来司马光给你留下的印象不错,不然你也不可能三番五次为他说话。” 曾巩有些意外的道:“先生知道司马贤弟?”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文昌四秀中最年轻的一位,汴京城人人皆知,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曾巩赶忙道:“即使如此,那先生就应该知道司马贤弟有才。” 寇季认真的道:“我承认他有点才华,但你跟他相交那么久,难道没发现他是一个没坚持的人吗?” 曾巩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王安石在一旁道:“学生只是知道他表里不一,但是并不知道他没坚持。” 寇季赞同的点头道:“表里不一也算是一个中肯的评价。官场上最怕的就是这种没坚持的人。 他在你得势的时候,会跟在你身后帮你,让你顶住所有压力。 可当你失势,他得势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你之前所承担的压力,很有可能就会将你所作的一些全部推翻。 如此一来,你所作的一切就会付之东流。” 王安石和曾巩有些惊愕的对视了一眼。 王安石忍不住道:“可官场上这一类的官员很多……” 寇季点头道:“不错,官场上这一类的官员很多,但他们对朝廷都形成不了大威胁,但是司马光可以。 因为他的才学、胆识、以及结交人的手段,能让他爬上高位。 一个没坚持的人,在低位上做事,不会有多大危害。 但是爬上了高位以后,会危害整个江山社稷。” 王安石和曾巩一脸意外。 他们没想道寇季对司马光认识的如此深,也没想到寇季对司马光的评价如此高。 “先生调查过司马光?” “不算调查,只是略有耳闻。” “原来如此……” “……” 寇季将他们领进了书房,就让他们依照各自的惩罚去做事。 一晃便是一日。 次日。 赵润脸色苍白的进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不在。 王安石、曾巩、苏景先三人快速的凑到了赵润身边。 王安石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父皇不会真的派人将那些人抓起来了吧?” 赵润摇了摇头。 王安石和曾巩松了一口气。 但赵润下一句话又让他们提起了气,“我父皇没有,但是我母后让人将他们抓到了宫里,并且考校了他们一番。” 王安石和曾巩一脸紧张的看向了赵润,他们很想知道那些人的下场。 赵润咬着牙,沉声道:“三个草包和两个色胚,被我母后当场杖毙,就当着我的面前杖毙的,另外三个还算有点才华的,全部被我母后送到了边陲去牧民。” 王安石和曾巩惊愕的瞪起眼,心中生起了许多懊悔。 曾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以后我们还是少去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吧。免得别人遭殃。” 赵润脸色难看的道:“此事怪我,以后你们该去就去,我不会去了。只要我不去,就没人遭殃。” 王安石笑着骂道:“胡说什么呢。我们是师兄弟,是一起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明知道有风险,还要带着你、苏景先,以及小苏轼一起去。” 曾巩郑重的点头道:“虽然我们以后是君臣,但现在我们是师兄弟。先生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们自然不能弱了先生的名头。 我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去就都去,说不去就都不去。” 苏景先在一边低声补充了一句,“一起进退……” 苏轼撇着嘴道:“一起不吃肉……” “哈哈哈……” 苏轼充满了怨气的话,逗笑了他们所有人。 赵润笑过以后,脸色好看了不少。 他发现寇天赐和刘伯叙离开以后,他又有朋友了。 一群小家伙们在谈兄弟情谊的时候。 寇季就在门外看着,见到他们还算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意思,寇季脸上流露出了笑容,掉头离开了书房门口。 到了偏厅。 管家匆匆跑到了他的面前,躬身道:“老爷,官家今日巡视刑部,见包侍郎在操劳,韩阳带着其他人在嬉笑说闹,大发雷霆,勒令韩阳停职一旬,回府去思过。 御史台那边已经准备一起弹劾韩阳了……”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说来,韩阳这个刑部尚书怕是要交出来了?” 管家笑着点了点头道:“您给官家去了奏疏,韩阳这个刑部尚书基本上就坐到头了。官家去巡视刑部,只不过是为了找个由头而已。” 寇季感慨着道:“韩阳一去,朝中就剩下宋痒一个老臣了。宋痒历来喜欢趋利避害,应该会乖乖的闭上嘴当一个泥菩萨。 如此一来,剩下的几个衙门的改制,也该开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6章 总理大臣(今晚一更,明天补……) 诚如寇季猜测的那般,韩阳被停职以后,弹劾韩阳的奏疏就如同雪片一般飘进宫,御史台的人为韩阳略列了八条大罪,其中一条就是苛待下属。 赵祯顺势就罢黜了韩阳刑部尚书的职位。 宋痒在韩阳被罢黜以后,向赵祯告了病假。 赵祯顺势给宋痒挂了一个太子太师的虚衔,解除了他的实职。 自此,朝堂上老臣尽去,余下的文武当中,年龄最大的便是范仲淹。 当青壮年彻底占据了大宋官员的主导地位以后,大宋朝野上下锐气逼人。 如果说昔日的大宋朝堂像是一柄戒尺的话,那么现在大宋朝堂就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利剑出鞘,自然得有所斩获。 在寇季和赵祯引导下,利剑第一击就斩在了大宋朝堂上。 礼部、刑部、工部、吏部四部,御史台、大理寺、鸿胪寺等多个衙门,进行了一场革新。 各部各台各寺通归于政事堂统管,政事堂辖下设立的御史司、政务司、刑法司。 三司辖下有设立了九小部。 大宋的政事衙门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和细分。 政事堂更名为政事院。 朝廷又增设了资事院。 同枢密院并称为三院。 三院各设立正二品主官一名,从二品辅官两名。 三院辖下的九司,各设正三品主官一名,从三品辅官两名。 九司辖下二十七部,各设立正四品主官一名,从四品辅官两名。 除此之外,各院、司、部衙门,皆有属官若干。 品阶有高有地,属官最高不得高于从四品,最低从九品。 此外,朝廷特设总理大臣一名,从一品,位列三院之上,辅助官家总理朝纲。 总理大臣一职,是百官们一起奏请特设的。 在设立之初,赵祯就已经跟新任总理大臣寇季和三院主院使商议过了,总理大臣在大宋政坛上就像是总摄国政一般,属于昙花一现。 当寇季卸任以后,总理大臣一职就会被取缔,从此以后不再设立。 寇季算是第一任总理大臣,也是最后一任总理大臣,更是最后一位在朝的一品大员。 寇季卸任以后,朝中掌权的大臣就不会再出现一品。 正一品、从一品,皆会成为老臣离朝以后的赐官。 只是个荣誉,不会有任何实际性的权力。 朝廷四时的俸禄不会断,供养他们到死。 但他们的奏疏没办法再出现在朝堂上,也没办法影响朝中的政局。 他们离朝以后,唯一能上的一道奏疏,就是临死时候的死谏。 寇季和赵祯坐在资事堂,眼看着陈琳带着宫里的宫娥和宦官摘下了资事堂门口的资事堂的招牌,挂上了议事堂的招牌。 寇季一脸无奈,“官家,臣觉得,臣可以出任政事院大院事。没必要非要给臣弄一个总理大臣的职位,徒增麻烦。 后世的子孙万一抓住这一点,再起用总理大臣的话,那太祖和太宗努力削弱的相权,恐怕就白削弱了。” 赵祯笑着道:“四哥啊,你想出任参政大院事,你有没有考虑过百官会不会同意?” 寇季撇了撇嘴,没有言语。 赵祯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祯为何会发笑,寇季心里清楚。 百官们之所以奏请赵祯特设一个从一品的总理大臣,就是为了将寇季高高的捧起来,免得寇季坐在三院中的任何一院,影响其他两院。 毕竟,以寇季如今的权势和威严,独坐一院,遥控其他二院,还是轻而易举的。 百官们显然是看到了三院鼎立的好处,不想让寇季破坏三院鼎立的局面,所以才奏请赵祯特设了一个职位,将寇季给高高的供起来。 寇季知道百官们的心情,也理解百官们的做法,所以他对此只能抱以苦笑,“一群小兔崽子,生怕我混在他们中间欺负他们……” 赵祯笑着道:“蛟龙混在虎狼堆里,那不就是欺负人吗?人家就是觉得你这条蛟龙,混在他们虎狼堆里,会影响朝廷如今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局面,所以才将你给推出来了。” 对于赵祯称他为蛟龙,寇季没有反驳。 他虽然已经将王位传给了寇天赐,可在赵祯和满朝文武眼里,他依然是韩王。 寇季感慨道:“他们非要将臣供起来,臣也认了,可你非留着臣在宫里陪你批阅奏疏,是不是有点不应该?” 赵祯笑着道:“皇宫外有枢密院办差的衙门,有政事院办差的衙门,资事院办差的衙门正在营造,就是没有你的总理衙门。 宫外既然容不下你,那你就只能陪着朕在宫里呆着了。 以后这议事堂就是你我二人批阅奏疏的地方,朕居中,你居左,三院大院事和院事到了以后居右。 他们来的时候,你我就陪着他们议政,他们要不来,议事堂就咱们说了算。” 寇季苦笑着道:“臣身为外臣,久居深宫多有不变。” 赵祯哈哈一笑,“别人久居深宫,朕还会担心。可四哥你久居深宫,朕一点儿也不担心。”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 赵祯凑近了寇季,有些好奇的问道:“难道四哥上了年纪以后,多了一些色心?” 寇季刚要开口,就听赵祯冲着陈琳嚷嚷道:“陈琳,陈琳,去,将议事堂伺候的人全换成漂亮的宫娥。四哥若是看上那个,就让四哥回府的时候带上。” 陈琳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奴婢遵旨……” 寇季哭笑不得的看向了赵祯。 赵祯冲着寇季挤眉弄眼的道:“四哥要是觉得宫里的那些女子不灵性,朕可以以朕的名义采选一些秀女入宫,任由四哥挑选。” 寇季赶忙摆手,“不可不可,官家不能胡来。” 赵祯大气的挥着衣袖道:“四哥无需担心,朕如今正值壮年,采选一些秀女入宫,还没有人说三道四。”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官家若选,那就全留下,反正臣是一个也不会要。” 赵祯闻言,感叹道:“四哥,再过两三年,你就快四十了。你就不想给天赐再添一个弟弟?你不觉得天赐一个人太孤单了吗? 朕听说刘亨那厮跟仙女馆的三个花魁都勾搭上了,其中两个还怀了他的孩子。 朕不认为刘亨跟那些风尘女子之间有什么情义,朕觉得他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多添两个弟弟,免得他儿子孤单。 刘亨那个憨货都知道开枝散叶,四哥难道就不想吗?” 寇季笑着道:“臣有天赐一子足以,官家有心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润儿。润儿的年纪也到了,官家就不打算帮他选一下秀女?” 赵祯听到此话,笑眯眯的道:“不急不急……” 寇季见此,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在骂娘。 狗日的明显是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寇卉呢。 寇季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生怕赵祯又扯到了寇卉身上去,就陪着赵祯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些闲话。 陈琳带着人快速的布置着议事堂。 议事堂一切布置妥当以后,朝堂上最高衙门的三院大院事,每个人捧着一叠厚厚的奏疏入了议事堂。 “臣欧阳修……” “臣范仲淹……” “臣杨文广……” “参见官家,见过总理大臣……” 赵祯和寇季摆了摆手,三人起身。 赵祯没有言语,寇季笑呵呵的盯着欧阳修道:“欧阳修,政事院如今才刚刚开始改制,下面反抗的力度很大,你可还习惯?” 欧阳修拱手道:“回上官,政事院的担子虽然重,但是有包拯、唐介、庞籍等人帮衬,下官还算习惯。” 寇季点点头道:“如此就好,遇到了一些强硬的人或者迂腐的人,就不要客气,该下手的时候就不必留情。” 欧阳修再次拱手,“下官明白。” 寇季又看向了杨文广,一脸感慨的道:“你一个马上将军,如今整日里埋在案牍之间,怕是不好受吧?” 杨文广一脸苦涩,诚实的道:“下官一个武臣,处理那些繁杂的公文,确实有些不习惯。” 寇季直言道:“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学一下如何处理繁杂的公文,现在学习还不晚。如今我大宋四周都没有强敌,即便是突然冒出来一个,也轮不到你亲自带兵上阵,所以你以后很有可能要在案牍上耗费很长的日子。 不学的话,容易被下属糊弄,也容易影响国事。 你爹当年便是这般。 他坐镇边陲,战功显著,但是政务上却十分欠缺,以至于被下属糊弄,多次被太宗斥责。 你可不能步了你爹后尘。 人都说将门虎子,虎不光是在战场上,也得在朝堂上。” 杨文广对寇季深深一礼,“下官明白……” 寇季点点头,又看向了范仲淹,“你掌管着大宋所有钱粮,责任重大。遇事需要谨慎,再谨慎,稍有差池,朝廷就有可能搭上无数钱粮。” 范仲淹郑重的道:“下官明白……” 寇季提点了三人以后,背靠在了座椅上不再言语。 赵祯缓缓坐直了身躯,笑着道:“四哥所言,便是朕所言,还望三位爱卿谨记。” 杨文广、范仲淹、欧阳修三人齐齐施礼。 “喏……” 赵祯指了指议事堂右边的座椅。 三人拱手一礼,抱着奏疏走过去坐下。 坐定以后,赵祯问道:“近些日子朝中有何大事需要朕和四哥处理?” 欧阳修放下了手里的奏疏,拱手道:“回官家,除了开封府、陕西府、川府、江宁府等九府以外,剩下的各府对于改制的事情阳奉阴违。 臣的意思是,稍加惩处,再调换他们的位置,给他们一个警告,以观后效,官家以为如何?” 赵祯思量了一下,沉声道:“改制,没有不流血的。朕也没心思跟那些迂腐之辈勾心斗角。 就依照你的意思,先给他们一个警告,若是他们还敢阳奉阴违,那该降职的降职,该杀的杀。 不必留手,也不用在乎他们背后有谁。 若是有人拿什么靠山之类的东西为难你,你就告知给朕,朕连他的靠山一起处理。” 欧阳修缓缓点头道:“喏……” 寇季开口问道:“边陲各府如何?” 欧阳修苦着脸道:“边陲各府如今充斥着大量的罪籍,许多地方衙门并不健全,推行新政倒是容易,但是想要见成效的话,恐怕得等那些罪籍全部变成我大宋子民以后才可以。” 寇季沉吟着道:“以后可以想办法将边陲的罪籍慢慢往大宋腹地引,但凡是脱籍的边陲之民,可以迁移一部分进入大宋腹地。 同时可以将大宋腹地一些贫寒的百姓想办法迁移出去,弥补边地百姓的缺失。 同时在教化方面,要多投入一些。” 欧阳修点着头道:“此事下官也有考虑。不过如今我大宋蒙学第四批的蒙童已经结业,他们比地方士子有很大的差距,所以进不了国子监、太学、文昌学馆,也进不了应天书院等各大书院。 目前的处境十分尴尬。 无心继续学业的人,已经进入到了百行百业,成为了百行百业中的中流砥柱。 有心继续学业的人,如今有些茫然。 他们继续学的话,不知道学什么,不继续进学的话,又心有不甘。 除了一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家中有继续进学的学堂以外,贫寒人家的学子,如今没有地方就学。 所以学生的意思是,是否可以依照此前官家和总理大臣定下的计划,开展县学和府学。” 赵祯感叹道:“县学和府学开设的条件已经成熟,学院选址、校舍,都容易解决,关键是先生难寻。 县学、府学设立以后,不仅会教授学生固有的六经,还会教授其他学科。 县学得有八科,府学恐怕得分为两院,每一院得有八科。 所以需要的先生数量十分庞大。 朝廷现在没办法解决。” 欧阳修听到此话,有点懵。 略微沉吟了一下后,欧阳修有些惊讶的问道:“官家是打算将大食的一些学问传授下去?” 赵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一部分是大食学问,但大部分都是四哥和其他博学的博士们著作的书籍。 比如四哥和太学、国子监、文昌学馆的先生共同梳理出的算学,其中有一部分源自于我华夏固有的算学,也有一部分源自于大食算学,还有一部分是四哥根据自己先师教导,总结出的算学。 相比之前繁杂的算学,新的算学更有条理性,层层递进,层层延伸。 太学和国子监的算学博士们都说过,新的算学一旦推出,将会涌现出一大批不输给他们的算学高手。 但是目前精通新算学的,只有四哥。 太学和国子监那些算学博士,只能算是粗通。 朕总不可能让一位总理大臣亲自下去到各县讲学吧?” 欧阳修听到赵祯此话,沉声道:“官家,一家的学问推广起来很难,唯有变成大家的学问,才能广泛的传授下去。 所以官家不该因为一家学问,搁置了县学和府学的设立。 臣以为,当先设立县学和府学,将现有的能推广的学科,纳入到其中。 随后再将算学等新的学科慢慢的添加进去。” 赵祯幽幽的道:“朕也知道这个道理,朕就怕县学和府学设立以后,再添新的学科,县学和府学里的那些先生不会答应。 他们要是借此闹事的话,那威力可比豪门大户要厉害多。 朕到时候也不好处理。” 欧阳修听到此话,皱起了眉头,沉吟了再三以后,欧阳修咬牙道:“那就在府学之上再设立国学。国学直接由朝廷统管,国学内设立新的学科,并且设立科考。但凡是不能通过科考的,一律不许入国学。 不入国学,终身不能出仕。 地方上的府学、县学的人想让他们的学生出仕,就必须设立新的学科。 不然考不进国学。” 赵祯和寇季对视了一眼,赵祯对欧阳修道:“如此一来,学生们所要学习的时间,恐怕就会变得很长。” 欧阳修沉声道:“五岁发蒙入蒙学,十一岁入县学,十四岁入府学,十七入国学,刚刚好。” 赵祯和寇季又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皆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欧阳修见此,心头一跳。 他有种中计了的感觉。 他觉得赵祯和寇季恐怕早有设立国学的心思,只是没说,他们在等一个冤大头上门,说出此事,然后好将得罪人的骂名揽过去。 自己貌似就是那个冤大头。 赵祯笑着问寇季,“四哥觉得如何?” 寇季笑着道:“臣觉得欧阳修言之有理。” 赵祯点着头道:“那就照欧阳爱卿说的办,此事就交给欧阳爱卿了。” 欧阳修脸色有点苦。 耳听着二人如同演戏一般的对话,他可以确定自己中计了。 寇季看出了欧阳修的心思,笑着道:“放宽心,骂名不需要你背。只不过教化是千年大计,必须持之以恒的去推行。 我在汴京城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官家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将目光放在教化上,所以需要有个人时时刻刻盯着此事。 等到推行新学科的时候,我会以我的名义推行。 别人要骂也是骂我,骂不到你身上。 你只需要帮我和官家多盯着点此事即可。 此外,多去国子监转转,看看能不能说服贾昌朝出任教化部主部。 他是一个很有成为大学问家潜力的人,天圣字典的编撰,他功不可没。 他对教化也十分重视,所以由他出任教化部主部,应该会有所成就。” 欧阳修听到此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十分坦荡的苦笑道:“下官是真的担心会被天下的读书人给骂死。” 寇季失笑道:“你以为一个简单的国学就能逼得那些人服软?在新的学门没有彻底打开局面之前,各书院的山长,估计都是由精通六经的大儒充任。 他们要是犯了脾气,可以拿命拼。 所以仅仅靠着国学,挡不住他们。”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范仲淹沉声开口道:“官家和总理大臣打算在科举上考新学?” 欧阳修一脸惊容。 将新学纳入科举体系,其影响可比改制大多了。 统御了科举数百年的六经,突然要跟刚刚出来的新学一同上考场,那些苦读六经的大儒和读书人能容忍? 寇季瞥了范仲淹和欧阳修一眼,淡然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一个不精通算学的人,如何在资事院为官?” 范仲淹和欧阳修陷入到了沉默。 范仲淹身为资事院的大院事,他十分清楚如今资事院的账目有多繁杂,掌控的钱财有多少。 一个不精通算学、不精通账目、不精通资事院政务的人,根本没办法在资事院做官。 算学,只是在资事院为官的一个最简单的要求。 若是连这个都不能满足,那入了资事院,就是一个灾难。 一个小小的错误的决定,或者是一个小小的账目上的疏漏,很有可能就会让朝廷损失大量的钱财。 欧阳修虽然没有在资事院任职,但是他和范仲淹关系不错,经常会从范仲淹口中听到资事院的一些政务。 他大致知道资事院如今掌管的钱财有多庞大,也知道资事院如今的账目有多繁杂。 不精通算学和账目的人,入了资事院,只能干一些跑腿打杂的活。 当官、当主官,那就是害人。 寇季见二人不言语,继续问道:“一个不通刑律的人,如何在刑法司做官?” 欧阳修和范仲淹二人闻言,依旧没有说话。 寇季坦言道:“你们也是担任过地方官的,你们应该明白,账目、刑律等等,必须要由精通的人去主持。 不精通的人去了,就会被蒙蔽。 朝廷每年因为不精通各项政务,被下属蒙骗的官员比比皆是。 我们以后选官,不能再依照六经去选官。 一些要求极强的官职,就必须由精通的人去坐。 所以往科举中添加新的东西,势在必行。 我们不仅得往科举里面添加新的东西,还得做到将选出来的官员安排到他们合适的位置上去。 如此,朝廷才能做到政令通达,少出现疏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7章 再次裁军? 欧阳修、范仲淹、杨文广三人听完寇季一席话,齐齐抱拳向寇季施礼,“谨受教……” 寇季一番话,不光适用于欧阳修主政的政事院,也适用于范仲淹主政的资事院、杨文广主政的枢密院。 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 此话说了上千年,可真正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 大宋的文人足够自傲,也足够自负。 总以为自己读过几本书就无所不能,所以他们费尽心机将大宋所有的权力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却将一个拥有着雄厚资本的大宋,治理了一个乱七八糟。 如今正是溯本清源的大好时机,并且刻不容缓。 错过了如此良机,恐怕会悔恨终生。 寇季一席话说完,国学、府学、县学,以及随后依照着三级学府逐渐要推出的科考新制,就算是定下了。 欧阳修将一切都记在了心里以后,冲寇季拱手道:“还有一件事要告知给总理大臣,此次政事院、资事院改制以后,罢黜了许多闲散的官职,多出了许多闲散的官员。 总计七百八十六人。 此七百八十六人,皆有官身,为官期间又没有大的纰漏,不知该如何安置?” 寇季幽幽的道:“朝廷先后向边地派遣了数千官员,可边地的官员依旧处在紧缺当中,他们若是愿意去边地为官,可以酌情升迁一两级。 具体的依照他们的意愿分配。 他们若是不愿,就先留在汴京城,待到太学和国子监重新整改以后,充入其中担任先生或者博士。 若还是不从,就发往地方充任府学山长。 再不从,罢之。” 欧阳修拱了拱手,不再言语。 寇季一番话,算是定下了那些人的命运。 寇季在欧阳修拱手过后,继续道:“随后地方上改制,也会清理出一大批官员,到时候将他们就近安置,看看那个衙门缺人,便先补足那个衙门。 余者遣往边地为官。 不从者发往边地担任府学山长或者县学山长。” 遣,是派遣。 发,是发配。 寇季的意思很简单,听话的有好待遇,不听话的就强行发配。 若是强行发配还不从,那就不需要寇季再多言。 欧阳修自然会依律将他治罪。 解决完了欧阳修的问题,自然轮到了范仲淹。 范仲淹冲寇季拱手道:“目前资事堂精通算学的人奇缺,资事堂有一大部分官员根本就不精通算学,更别提精通账目。 老旧的账目他们勉为其难能懂,可是大宋钱庄报上来的新的账目,他们几乎是两眼一抹黑。 像是大宋钱庄辖下的天赐号、荣升号、德隆号等几家已经颇有规模的钱庄,账目就更加复杂。 他们不仅有存进取出的账目,还有许多借贷的账目。 账目十分繁杂、繁琐。 资事堂内,几乎有八成的官员看不懂他们的账目。 所以朝廷必须得想办法充实一下资事堂。 不然资事堂运转起来会十分缓慢。 想要彻底掌控天下钱财,恐怕得数十年苦功。” 当朝廷放开了民间开设钱庄的约束以后,民间的钱庄自然是百花齐放。 由于民间钱庄有抵押借贷业务,账目自然十分复杂。 资事堂内那些从户部升迁上去的官员,看流水账还行,看其他账目就跟看天书没区别。 鸡兔同笼的问题能被他们奉为算学中毕竟高深的问题,指望他们看清楚繁杂的复式记账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目前为止朝野上下能看得懂复式记账法的,只有在大宋钱庄里的大掌柜,以及从寇府走出去的管事。 像是大宋钱庄辖下的天赐号、荣升号、德隆号,背后都有寇氏管事的影子。 天赐号就是寇氏的产业。 荣升号和德隆号的东家以前是在寇氏门下做事的,寇氏最初削减产业的时候,他们就顺势退出了寇氏,借着在寇氏做生意时积攒的人脉,摸爬滚打的闯出了一番家业。 寇氏再次削减产业的时候,他们就从寇氏拉走了不少亲近的人。 朝廷放开了民间钱庄的经营许可以后,他们果断的加入到了其中。 如今也算是混出了人样。 但无论是赵祯,还是寇季,都不会去关注三个大宋钱庄辖下的小钱庄。 他们更关心的是资事院的运作。 赵祯在听完了范仲淹一番讲述以后,略微沉吟了一下,“征召一些大宋钱庄的管事入朝为官如何? 他们也算是朕的人,虽然出身低了一些,但是只要不担当主官,一直居于副职,应该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吧? 培养新人少说也得四五年时间,等新人成长起来又得四五年。 所以朕不可能将资事院内那些什么也做不了的官员一口气清理完。 只能捏着鼻子先用他们一些年。 等到新人培养起来以后,再将他们调往别处。” 寇季沉吟了一会儿,摇头道:“一口气从大宋钱庄抽调太多人的话,对大宋钱庄有害无益。 不如从大宋钱庄抽调一些上了年纪的掌柜入朝,上了年纪的掌柜入朝,在朝的官员就算看不起他们,却也不好羞辱他们,他们也能面前在朝中扎根。再将资事院内一些年轻的官员放到大宋钱庄去学习。 双管齐下的话,无需八九年,朝廷也能得到适用的官员。” 赵祯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点着头道:“还是四哥想的周到,那就照着四哥说的办。” 范仲淹拱手,“喏……” 范仲淹奏完了事情以后,杨文广拱手道:“臣奏请削减地方兵马数量……” 赵祯和寇季齐齐一愣。 寇季疑问道:“眼下朝廷正值改制的关键时刻,各地方还需要兵马弹压,削减地方兵马数量,可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赵祯和寇季改制,是将刀架在了所有人脖子上,逼迫所有人听他们的。 如今改制的事情还没有彻底贯彻落实下去,就将刀取走一些的话,会失去很大的威慑力。 一些心怀叵测,或者利益受到侵犯的人,一定会借机闹事。 改制如今已经走过了最激烈的阶段,往后就是循序渐进的将所有制度落实,将所有制度彻底的融入到大宋方方面面。 不需要再大规模的动刀子杀人。 若是因为削减了地方兵马,导致一些心怀叵测的人闹事,逼得朝廷动刀子的话,反倒是不美。 杨文广一脸郑重的对寇季和赵祯拱手道:“如今我大宋有近三十六个府,每府有地方兵马三万,各府加起来有地方兵马百万余。 禁军数量也达到了九十余万。 两百多万兵马每年的耗费,多达五千多万贯。 比官家登基之初的时候还要多出一千万贯。 禁军乃是国之重器,不用多说。 每一支都担当着重任。 但是地方兵马数量庞大,用处却不多。 臣仔细核查过兵司以往调动地方兵马的调令,发现地方兵马的调动规模,一直处在三成左右。 所以臣以为,剩下了七成当裁撤。 如此一来,每年能为朝廷省下足足一千三百万贯的钱粮。” 赵祯思量着杨文广的话没有言语。 寇季对杨文广道:“你所讲的弊端,我和官家自然看得到。但如今无论是边地的维护,还是弹压地方豪强,都离不开地方兵马。 你说地方兵马的调动一直处在三成左右,但事实上剩下的七成,一直担任着震慑所有人的重责。 他们无需调动,只需要稳稳的坐镇在地方,就足以让一些地方上的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自太祖立国以后,民间揭竿而起者众多,占山为王者更是数不胜数。 自从朝廷加强了地方兵马的数量,并且让他们分驻各地以后。 民间揭竿而起者,几乎绝迹。 占山为王者也被清理了一个干净。 百姓们不用再担心强人打家劫舍。 旅客、商人、乃至于设在荒郊野外的驿站,也不用担心再蒙难。 由此可见,地方兵马坐镇地方的好处。” 杨文广正色道:“地方兵马坐镇地方的好处,下官自然知道。可地方七成兵马久久不动,长此以往,恐怕又会沦落成昔日的厢军。 所以与其留着他们在营中耗费光阴,不如放他们还乡去娶妻生子,照顾农桑。” 寇季沉吟着道:“那震慑地方的重责,交给谁?” 杨文广毫不犹豫的道:“禁军!朝廷在革新兵制的时候,曾经定下服役制,年满五旬,或者服役时间超过十年的,皆可放其归乡。 此前朝中尚有战事,新兵也没有养成,所以迟迟没有实施。 如今新兵已经初见峥嵘,也逐渐补入到了各禁军当中。 大宋四方也没有战事,正是他们回乡的好时候。” 杨文广说到此处,对寇季和赵祯拱手道:“不瞒官家和总理大臣,近些年,各禁军中均有奏报入京,直言军中一些年长的老卒,以及一些思乡的老卒,频频奏请脱籍。 北地那些家眷在身边的将士还好,东、南、西三方的禁军,可以说是思乡心切。 如今有愈演愈烈之势。” 赵祯和寇季齐齐一愣。 许久以后,寇季苦笑了一声,“此事算是朝廷的错,是朝廷在革新军制的时候给他们许了诺。如今人家要求朝廷兑现诺言,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不给人希望,人家就不会盯着此事。 给了人家希望,却不兑现,人家自然生怨。” 依照大宋以前的兵制,入了军籍,终身都是军籍,死都要死在军营当中。 寇季和赵祯为了避免出现满营白发兵的悲剧,所以规定了服役年限,给了将士们一个希望。 如今四海靖平,人家让朝廷兑现他们的希望,也在情理之中。 除了天生的杀才以外,没几个人喜欢当一辈子兵。 卸甲归田、荣归故里,是每一个将士们心中最向往的事情。 如今人家用性命帮大宋拼出了一个偌大的疆土,得了功勋,也得了无数赏赐,自然该回乡歇息了。 甚至一些得了官、得了爵的将士,也有归隐乡间之念。 有些人打仗,图的是马上封侯。 有些人打仗,是为了发财。 有些人打仗,是迫不得已。 还有一些高尚的人,去战场上搏命,纯粹是为了家国天下。 家兴、国安、天下平的时候,人家自然要抽身而去。 如此忠勇、义士,在外邦十分罕见。 但是在华夏却数不胜数。 若不是朝廷新律规定,但凡是身具官爵的,不得擅离职守,负责杀无赦。 恐怕人家早就挂印而去了。 寇季也算是在领过兵的人,知道将士们都是什么德行。 所以他也知道此事不可阻挡。 将士们可以为了安邦定国上阵杀敌,也可以为了卸甲归田跟朝廷闹一场。 都是对大宋有功的人,没必要将他们强留在营中,徒增事端。 寇季盯着杨文广道:“你是想告诉我和官家,那些禁军中的悍卒归乡以后,可以隐于民中,帮朝廷稳固地方,坐镇地方。” 杨文广郑重的点头道:“大宋军制最后一条:凡我军中子弟,无论身处何地,无论年纪多寡,凡有战,召必回。 此军制也是我大宋唯一一条一直不曾撤回的军令,还是由您亲笔书写,也是您卸任枢密使的时候亲自下的令。 所以下官以为,将士们回归地方以后,只要朝廷需要,一纸令下,纷纷景从。 待到数十年后,一纸令下,数百万虎贲披甲上阵,何人敢和我大宋为敌?” 杨文广的话,说到最后的时候慷慨激扬。 听的在场的几个人热血沸腾。 数十年以后,当所有的外敌都觉得大宋温文儒雅,很好欺负的时候。 大宋朝廷一声令下,民间男丁纷纷放下农具、生意,披甲上阵,顷刻间便是数百万大军出现。 那场面,足以吓死一切觊觎大宋的敌人。 那时候,能战胜大宋的,只有大宋。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头的热血,笑着道:“当初之所以定下服役的年限,其一是为了避免满营白发兵的惨剧发生,其二就是为了藏兵于民。 藏兵于民的好处就是我大宋不用养太多兵马,却能保证我大宋遇到强敌的时候,永远也不缺兵马用。 当然了,我也有一些私心。 我想让温文儒雅的大宋,多一丝彪悍的气息。 我想让大宋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我宋人,不仅能吟诗作赋,亦能马踏连营。” 赵祯等人听到寇季此话,跟着笑了。 杨文广边笑边道:“马踏连营恐怕有些难了。狄青、王凯、杜伊、杨义等人每次上书朝廷,都会提到,他们夜夜惊醒,拔剑四顾,却看不到一个敌人,总是觉得怅然若失,害怕长此以往,荒废了一身武艺。 我在回复他们公文的时候,就告诉他们,没敌人打,那就狠狠的操练手下的将士。 万一碰到个马贼或者悍匪,也能一展身手。” 杨文广此话落地,众人笑的更大声了。 笑声中流露着前所未有的畅快。 寇季笑着笑着就想起了辛弃疾,那个下马挥毫千篇,上马马踏连营的人。 那一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充满了心酸。 寇季还想起了陆游,陆游的那一首《示儿》让人肝肠寸断。 那一词一诗,恐怕再也没机会面世了。 他若是能活得长久一些,一定会在两个小家伙前来拜见他的时候,幽幽的告诉他们一句。 我大宋,无敌。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放军中的将士归乡,既然已经刻不容缓。那就依照此前定下的军制施行吧。不过尽可能的询问一下将士们,看看他们有没有移居边陲的心思。 若是有,大力支持。 若是没有,那就妥善安置好他们回乡以后的生活。 莫要让他们生事,也不许有人欺辱他们。 至于钱财上的照顾,就算了。 他们一个个能活到服役结束的年纪,钱财恐怕都从战场上捞足了。 一些有官有爵的,可以就近安置在地方上的军务衙门。 弥补一下地方军务衙门战斗力缺失的弊端。 地方兵马消减的问题,不能着急,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做,容易生变。 虽说朝廷养一群闲人,会徒增耗费,但朝廷耗费得起。 如今的朝廷不缺那三瓜两枣。 所以消减改为调任。 抽调地方上一成的兵马,调往边陲充任守卒,亦或者农垦兵。 愿意去的,保留军籍,给予优待。 不愿意去的,以不从军令,开革出去,并且焚毁其从军期间的一切卷宗。 大宋军制最后一条,他们不用遵守。 地方上的兵马最好用五年时间裁撤,裁撤到五成即可。 虽说还有两成闲人。 但做事不能做绝,必须留有余地。” 寇季思量再三,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赵祯补充道:“不愿意去边陲述职,只想待在中原腹地享福的,朕也用不着他们。他们被开革以后,以后就不用再录用了。 朕对不愿意为朕赴死的人没多少信心。 录用他们,朕后背发凉。” 欧阳修、范仲淹和杨文广对视了一眼。 欧阳修和范仲淹神色有些凝重。 范仲淹迟疑着道:“官家,会不会牵连其家人。” 赵祯摇头,“他们只是不愿意为朕赴死,又不是不愿意为朕所用,也不是不忠,朕怎么可能牵连其家人? 此事止步于他们本人,不做牵连,更不立明文。 当成一个隐性的规矩即可。” 欧阳修和范仲淹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真怕赵祯脑袋一热,牵连到那些不愿意去边陲服役的地方兵家人身上。 那样的话,打击面太广了。 不利于朝廷发展。 欧阳修、范仲淹、杨文广三人将棘手的政务抛出来商量过以后,又跟赵祯、寇季上奏了一些地方上的琐碎。 几个人就地方上奏上来的奏疏,商量了一下处理的办法。 一直到了午后。 欧阳修、范仲淹、杨文广三人抱着寇季和赵祯批阅过的奏疏,往议事堂外走去。 临出门的时候,寇季突然叫住了杨文广。 “狄青到了何处?几个月了,还不见他回京述职,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 寇季有些不满的询问杨文广。 王德用接受辽地军务的奏疏都已经送到赵祯和寇季案头三个多月了,还是不见狄青回京述职。 其他人碍于寇季的面子,不好提此事。 但寇季不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寇季可以护得了狄青一时,但护不了狄青一世。 若非寇季挡在前面,就狄青此举,少不了被弹劾,少不了被降职。 杨文广听出了寇季的不满,苦笑着道:“狄青路经大名府,被贼偷盗了马,烧了马圈,丢失了几匹御马,如今正在追索,所以耽误了时间。” “御马?” 赵祯一脸疑惑的道:“朕可从没有赐御马给狄青,更没有命他为朕搜寻名马,何来御马一说。” 杨文广拱手道:“回官家,狄青在率领着兵马巡视边陲的时候,在韦室外撞见了一些盘踞在大宋疆土外的部族。 那些部族首领感念我大宋的强大,所以特地献上了一些马匹,让狄青代替他们献给官家。 即是官家的马匹,自然是御马。 只是那些部族并没有立国结邦,甚至连文字也不曾拥有。 所以没有邦交文书。 所以此事没办法直接上奏朝廷。 只能等狄青带着那些部族的使者到了汴京城,由官家给他们一个名份。” 赵祯听完此话,好笑的道:“别人当皇帝,那都是万邦来朝。朕倒好,身边只有一群草头王来朝。” 寇季笑着道:“那是因为,我大宋四邻,不需要有万邦。有也会被我们剿灭。所以剩下的只有一些四处流窜的草头王。” 赵祯笑容灿烂的点点头。 寇季对杨文广道:“既然情有可原,那就再给狄青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以后必须给我到枢密院述职。 禁军将士们归乡在即,他一个禁军司主司不在,如何让将士们安稳归乡?” 杨文广拱手道:“下官回去以后,立马派人传信给狄青。” 赵祯笑着道:“几匹草头王献上的马匹而已,不要看的那么重。在朕眼里,大将军可比几匹马值钱多了,朕不会因为几匹马怪罪他。 所以你告诉他,让他别紧张那几匹马。” “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8章 难得有情人 赵祯不是刘彻,他不可能为了几匹马,为难自己手底下的将军和将士。 所以当他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以后,几乎问都没有问那些草头王贡献上来的马有什么特别之处。 反而一心为自己的将军着想。 杨文广在应答了赵祯以后,再次躬身一礼,推出了议事堂。 杨文广一走,议事堂内就剩下了赵祯和寇季两个人。 赵祯起身,略微伸了一些懒腰,笑着对寇季道:“四哥有没有发现,新制推行以后,你我二人批阅的奏疏几乎少了六七成。 以往你们二人批阅奏疏,一批阅就是一整天。 如今短短三个时辰就处理完了。” 寇季笑着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官家作为大宋第一人,没必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案头,亲自处理。 小事就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官家只需要处理大事即可。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 官家只需要做到拿捏准政事院、资事院、枢密院的九个主副官即可。 掌控好生杀大权,紧握住官员的升迁和罢落。 大宋自然会稳稳的握在官家手里。” 赵祯赞同的点点头。 历史上的赵祯仁慈、无定性、无恒心。 如今的赵祯,大度、仁慈、霸道。 对于寇季所说的将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他没有一点儿异议。 他丝毫不认为此举是在掠夺他的皇权。 他反而觉得此举是在帮他分担压力。 对于下面的人会不会借此架空他,赵祯也不担心。 三三制的三权分立,本质上就有相互制约的意思。 朝堂上最高的三大权力衙门,就是相互制约的。 政事院和资事院还有沆瀣一气的可能。 但枢密院绝对不会和政事院和资事院沆瀣一气。 他们是天生的对头,从他们泾渭分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天然的对头。 没有和解的可能,即便暂时性和解,很快也会爆发斗争。 所以不论三大权力衙门中任何一个衙门坐大,赵祯都可以扶持另一个衙门,又或者另两个衙门对付他。 所以无论是他的皇位,还是他手里的皇权,都是稳固的,前所未有的稳固。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分享皇权会成为傀儡皇帝。 寇季以前总是觉得仁慈和霸道很从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 但仁慈和霸道却在赵祯身上完美的体现了出来。 从小长于妇人之手养出的仁慈和寇季调教出的霸道,完美的融合。 催生出了一个新的赵祯。 赵祯吩咐陈琳将自己和寇季的躺椅搬出来,撤走了办公的大案以后,又吩咐陈琳去御膳房传膳。 御膳房的御厨依照着寇季和赵祯喜好的菜色忙碌的时候,赵祯正躺在寇季身边低声说话。 “四哥,你说说絮儿都过而立六七年了,都成一个老姑娘了,再不给他找婆家,是不是一辈子就这么毁了。” 寇季听到了赵祯此话,略微愣了一下,疑惑道:“官家往日里都不管此事的,怎么突然间提起?” 赵祯长叹了一声,“前几日朕去太后宫中尽孝的时候,碰见了杜太妃。太妃已经满头白发。 朕看到了太妃苍老的模样,就想起了絮儿。 想起了絮儿已经过了而立许久了,还没有成婚,朕心里就不痛快。 朕富有四海,却不能许絮儿一个美满的婚姻。 朕这个皇兄做的有些不称职。” 寇季沉吟着道:“絮儿也许已经有心上人了,只是没有点破……” 赵祯立马坐起身,追问道:“何人,因何不能点破?难道对方已有妻室?朕下旨赐死,全了絮儿的心思。”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皇权就是这般,说让你死,你就得死,一点儿道理也不讲。 寇季没好气的道:“臣说的是也许……并不是肯定……” 赵祯闻言,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下,道:“那就是说,絮儿没有心上人。絮儿既然选不定,那朕就帮他选。 朕回头让陈琳将朝野上下所有的青年才俊编撰成册,送去给絮儿挑选。” 寇季心中叹了一口气,在考虑要不要将包拯和赵絮的情事告诉赵祯。 然而。 赵祯下一句话一出,寇季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哥,你觉得由刑法司司使包拯去送选婿的册子如何?” 赵祯盯着寇季笑问。 寇季翻了个白眼。 赵祯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包拯对赵絮有情,而赵絮也不反感,所以才会说出此话。 寇季没好气的道:“你既然知道,何故嬉耍臣?” 赵祯撇着嘴道:“朕许久以前就知道此事,就是包拯整日里给絮儿写信的时候,朕便知道了此事。 朕愿意为包拯入京以后,就会冒死找你,或者找朕求娶絮儿。 可等来等去,也等不到包拯求娶絮儿。 朕觉得包拯就不像是个男人。 一点儿魄力也没有。” 寇季幽幽的道:“在我大宋,娶公主可不是什么美差。” 赵祯拍着躺椅的扶手坐起身,喝道:“谁说的?朕是大宋一国之君,娶公主是不是美差,是朕说了算,还是朝堂上的那些闲言碎语说了算?” 寇季认真的道:“我大宋有明文,外戚不得干政。” 赵祯不屑的道:“后宫都干政过,外戚干政的还少?在太祖、太宗、先帝头上都不是铁律,到了朕头上就成铁律了? 当朕好欺负?” 寇季直言道:“官家清除了朝中的皇亲国戚,又定下了三代而折的规矩以后,有关皇亲国戚的政令,就被文武百官自然而然的当成了铁律对待。 官家若是不想出尔反尔,不想让皇亲国戚死灰复燃的话,还真不好坏这个规矩。” 赵祯冷哼道:“朕不让包拯入宗谱玉碟,不让他们的子嗣入宗谱玉碟,他们还算皇亲国戚吗?” 寇季愣了一下,思量着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容易被人指摘。” 赵祯皱眉道:“那四哥觉得怎样才不会被人指摘?”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赵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难看的道:“让絮儿除籍?” 赵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道:“不可能!朕的妹子下驾已经算是恩典了,还要先除籍,再下驾? 什么时候皇室的公主如此卑贱了?” 赵祯指着议事堂外,恼怒的道:“朕的妹子,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要卑贱至厮? 那朕当什么皇帝?” 寇季平静的道:“终究还是要依照絮儿的想法来,官家总不能强迫絮儿吧?” 赵祯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怒火。 那就是赵祯和赵絮兄妹情深,换做是别的公主,赵祯绝对不会在意其心思。 更不可能让皇室的威严蒙羞。 “陈琳?!” “奴婢在呢!” “速速拟定选婿册,送往刑法司,朕要看看包拯有没有这个担当。他若是没有担当,就别想娶朕的妹子。 朕的妹子当嫁给人杰,而非没有担当的鼠辈。” “奴婢遵旨。” “……” 寇季叹息着道:“包拯还算不错……” 赵祯冷哼道:“他要是有担当,朕不介意蛮横的护他一回。后世子孙要效仿,先干出一番比朕大的功业再说。 朕会立下祖制,告诫后世子孙,先辈定下的规矩,可以改。 但必须立下不输给先辈的功业才行。” 寇季迟疑了一下,要说话。 赵祯立马补充了一句,“祖制是祖制,律法是律法,朕心里很清楚。朕随后也会将其区分开来。 朕回头会重新拟定祖制,尽可能将祖制的范围止步于皇室宗亲。 百官和百姓应该受制于律法,而非祖制。 朕看的很清楚,律法得不断的补充,不断的更正,才能让我大宋继续强盛下去。 所以朕绝对不会让祖制影响律法。 更不会给后世迂腐之臣借着祖制阻挡律法修订的机会。” 赵祯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寇季还能说什么,只能拱了拱手,赞叹道:“官家英明……” 赵祯闻言,心头火气去了一半,他盯着寇季道:“四哥就不觉得朕的决定有什么疏漏?万一其中有什么对大宋不利的呢?” 寇季笑着道:“强爷胜祖方面总得有个标准,不然后世子孙稍微立一点微不足道的功劳,就说自己强爷胜祖的,太丢人了。” 赵祯沉吟了一下,赞同的点头道:“有道理,此事朕会深思……” 寇季的话赵祯深有感触。 比如他爹啥功劳也没有立,就被奸臣蛊惑着去东封西祀,结果将东封西祀给搞臭了。 搞得他想去泰山封禅,都不好意思向百官们开口。 后世子孙若是杀一两个小毛贼,就自诩强爷胜祖的话,那赵祯能气的从陵里面爬出来。 赵祯和寇季商量定了此事以后,就没有再此事上多纠缠。 赵祯派人催促了一下,御膳房准备的御膳送到了议事堂。 赵祯和寇季二人一起吃了一顿饭,闲聊了一会儿,赵祯才放寇季出宫。 寇季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到了竹院以后,就看到了包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竹院前。 包拯一手握着一本册子,一手拿着一个锦盒。 寇季下了马车,呼唤了一声,“包拯?” “先生!” “学生见过先生。” 包拯赶到了寇季面前,躬身施礼。 寇季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包拯,他目光落在了包拯手里拿的册子上面,看到了上面的御用纹路,感叹道:“陈琳办事的速度还真快……” 包拯认真的看着寇季。 寇季眯了眯眼,感叹道:“你和赵絮的事情,我从没有告诉过官家。因为官家比我知道的更早。 应当是赵絮身边的女官漏了风声。” 包拯听到此话,慌忙弯下腰道:“学生并没有对先生不敬的意思。学生知道此事瞒不过官家,学生只是想请先生帮学生一把。” 寇季叹了口气道:“你想让我帮你再拖一些日子,等你下定决心?你应该明白,官家当着我的面下的旨,我没有阻止,后面就不好阻止了。 虽说官家此举有些唐突了。 但无论是你,还是赵絮,年龄都不小了。 耽误不起。 我也不希望你们两个人一直耽误下去,所以我没有阻止此事。” 包拯听到此话,微微咬了咬牙,沉声道:“即使如此,请先生将锦盒交给絮儿。锦盒里的东西便是包拯的心意。 絮儿若是答应,明日学生登门请先生和师娘为学生做主。 絮儿若是不答应,学生三日后再来。” 寇季眉头一挑,“决定了?” 包拯郑重的点头。 寇季认真的道:“你要想清楚,一旦下了决定,你的仕途很有可能就没了。” 包拯沉声道:“学生放不下,所以即便是没了仕途,学生也得认。” 寇季问道:“不是无怨无悔?” 包拯苦笑道:“学生说无怨无悔,先生信吗?” 寇季摇头。 包拯叹了一口气道:“学生并不是贪恋权位,学生只是想为百姓做点事。” 寇季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你不应该用常人的想法来考虑问题。不在朝堂上翻云覆雨,并不代表不能为百姓做事。 兴一门学问,立一份文脉,不仅能为百姓出力,也能为后世的子子孙孙出力。 其功劳可比你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要大的多。 种一株庄稼、造一种农具,可以惠泽百代。 世人都觉得站在朝堂上才能成大业、做大事,这个想法有些偏驳了。” 包拯听完了寇季一席话,醍醐灌顶。 包拯对寇季深深一礼,“学生明白了……” 寇季笑着点点头道:“可还有怨有悔?” 包拯仰头笑道:“能同挚爱白首,学生无怨无悔。” 寇季哈哈大笑。 “东西给我,滚回去等消息。” 包拯将锦盒交给了寇季,躬身一礼,迈步离开了。 寇季往着包拯离去的背影,笑着道:“单凭这一点就看得出,你比文彦博那个官迷强多了。” 说完这话,寇季又感慨道:“能入朝为官的,可称贤臣,却没办法称大德。大德者,可为百姓身居高堂,亦可为百姓卑微入泥土。 拿得起权柄,放不下的,纵然光耀千古,也算不上大德。 拿得起权柄,放得下的,纵然在史书上只有寥寥数语,也值得千古称颂,更有资格称之为一声大德。” 就像是后世那些不求名利,在背后一直默默为国防付出的元勋,名声显赫者,寥寥数人。 大部分一直默默无闻,直到作古以后才被人提及。 很快又会淡出人们的视野,甚至被人遗忘。 l留下的只有福泽万万人的功绩。 如此,才算得上是大德。 寇季没办法成为这样的大德,因为他没办法做到无私奉献。 他所作的一切,必有所求,亦追求回报,追求名利。 他的诸多学生当中,能做到无私奉献的,恐怕也就包拯一人尔。 所以他觉得他有必要促成包拯的婚事,让包拯得一心爱之人,白首同心。 寇季也算是赵絮的先生,他知道赵絮想要什么,也知道赵絮缺什么。 所以寇季想做一次小人,他想打开包拯的锦盒看看,看看包拯准备的东西赵絮是否满意。 寇季拿着锦盒入了府,并没有去找赵絮,而是到了一旁的偏厅,打开了锦盒。 锦盒上没有火漆封口,包拯似乎不怕人看。 寇季身为包拯的先生,包拯的长辈,帮包拯把把关也在情理之中。 寇季只看了一眼,脸上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锦盒内是一套金镶玉的首饰,盒内有铭文,乃是大家所作。 价值不菲。 “真爱啊……” 寇季由衷的赞叹了一声。 若非真爱,包拯如何能放弃原则,花费了如此巨大的代价,购置了这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终究,还是包拯让步了。 此物虽俗,但却是包拯给赵絮的一个承诺。 包拯就是借此告诉赵絮,‘我虽节俭,但我愿意倾其所有养你。’ 寇季合上了锦盒,抿着嘴道:“包拯让步了,就看赵絮值不值得包拯让步了。” 寇季拿上了锦盒,到了后院,找到了赵絮。 赵絮见寇季手里拎着一个锦盒,一脸狐疑。 寇季将锦盒递给了赵絮,“包拯让我转交给你的。” 赵絮听闻是包拯所赠,锦盒看着不像是便宜货,心里五味杂陈。 赵絮收下了锦盒,抱着锦盒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 寇季平静的盯着赵絮看了许久许久。 许久以后。 赵絮缓缓的抱起了锦盒,笑容灿烂的对寇季道:“先生,它应该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后一件珍贵的礼物,对不对?” 寇季一愣,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 赵絮的话是什么意思,寇季听懂了。 包拯选择让步了一次,打开了赵絮的心扉。 赵絮选择了让步后半辈子。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你可以不收……” 赵絮轻声笑道:“为什么不收?我挺喜欢的。我虽生在皇家,但并不是那种过不惯苦日子的人。 锦衣玉食的日子我过得了。 粗茶淡饭我也吃得惯。” 寇季突然觉得有些心塞,刚才他还想帮包拯试探一下赵絮的。 可赵絮这一番话让他明白了。 他貌似枉作小人了。 寇季低声道:“你长大了……” 赵絮笑嘻嘻的道:“你才知道……如今出去,别人都开始叫我老姑娘了。” 寇季笑着道:“以后别叫先生,叫兄长……” 赵絮重重的点头,脸上笑容灿烂,眼角却冒起了泪花。 世人皆到她尊贵,却不知道她过的其实很苦。 苦日子她不怕,她怕心苦。 “回去候着,我进宫去见官家。” 寇季冲着赵絮摆了摆手。 赵絮却固执的摇摇头。 “兄长,让我进宫吧。” 寇季一愣,沉声道:“官家会发火!” 赵絮笑着摇摇头,“我不怕……” 寇季长叹一声,摇头笑道:“罢了,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天塌下来兄长帮你扛着。” 赵絮重重的点头,眼中的泪花更多了。 寇季摆了摆手。 赵絮抱着锦盒出了竹院。 寇季望着赵絮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道:“赵恒,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爹。 善良的孩子都落到你家了。 你凭什么不好好待他们。 东封西祀? 修仙问道?”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喝了一声,“彼其娘之!” “老爷?” 寇季一声大喝,自然惊动了府上的人。 最先赶到寇季身边的就是管家。 管家见寇季心情似乎不悦,就小声的呼唤了一句。 寇季瞪向了管家,喝道:“去包府叫包拯滚过来。” “喏……” 管家答应了一声,赶忙往竹院外跑去。 他没有让府上其他人去传话。 他感觉到寇季心中有怒,所以不想去触怒寇季,所以他不打任何折扣的执行了寇季的命令。 寇季虽说对府上的仆人们都很好,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仆人们跟他叫板。 寇季回到了书房,等了一个时辰。 包拯在管家引领下匆匆入了书房。 “先生……”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包拯一眼,咬着牙道:“你若负她,我宰了你!” 包拯明白被寇季的凶狠吓了一跳,身躯微微一僵。 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以后,一脸郑重的对寇季道:“学生之心,日月可鉴。” 寇季甩着袖子道:“滚回去准备东西,明日我带你入宫。” 包拯拱了拱手,退出了书房。 寇季在包拯走后,对管家道:“去告诉夫人一声,让夫人明日去包府,多带一些人手。” “小人明白。” “……” 向嫣从天赐钱庄回府以后,听到了管家的传话,就赶到了寇季的书房,了解的事情的始末以后,立马招呼府上的人去准备。 寇季则静静的坐在书房里等消息。 入夜的时候。 一则消息从宫里传了出来。 大长公主赵絮,顶撞官家,被削了尊位,除了宗谱玉碟,幽禁于宫中。 此消息传出以后,有人疑惑,有人茫然,有人忧愁,有人眼含热泪,也有人漠不关心。 寇季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傻丫头啊傻丫头……” 在各种复杂的心情中,汴京城的人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次日天还没亮,包拯就盯着一双熊猫眼出现在了竹院之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89章 红妆!红妆! “先生……” 寇季出了竹院以后,包拯神色复杂的出现在了寇季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寇季盯着包拯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我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你包拯可以为他舍弃仕途,她也能为你舍弃高贵的身份。 你让她一步,她让你半生。 如此奇女子,你若是不善待。 那你就该死。” “学生……明白……” “明白就好,上车,入宫。官家怕是在宫里等了你一夜了。你若是不能给官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官家收拾你,我可不管。” “学生知道该怎么做……” “……” 师徒二人坐着马车匆匆到了东华门。 东华门口等着上早朝的文武大臣们三三两两的在离去。 凑近了一瞧,见陈琳站在金水桥上,正吩咐着宦官给那些文武大臣们传话。 寇季不用问就知道,赵祯今日没心情上朝,所以常朝取消了。 随着寇季的马车不断临近金水桥,寇季清楚的听见那些宦官正在小声的告诉那些文武大臣。 “官家有旨,辍朝一日……” “……” 寇季的马车到了金水桥前,陈琳在马车外告知了一声后,掀开了马车车帘,瞧见了坐在寇季身旁的包拯以后,放下了帘子。 “官家久候多时了……” 陈琳低声说了一句,引领着寇季的马车过了金水桥,入了宫。 一路到了垂拱殿前,停下了马车。 寇季掀开了马车帘子一瞧,略微一愣,“垂拱殿?” 陈琳在马车一侧点头道:“官家亲自选的地方。” 寇季一脸感慨的回头对包拯道:“你有罪受了。垂拱殿可是官家第一次动手砍人的地方。” 包拯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寇季带着包拯下了马车,准备进入到垂拱殿。 陈琳却拦在了寇季面前,低声道:“官家请您留下,让包拯一个人进去。” 寇季叹了一口气,给了包拯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包拯冲着寇季点点头,硬着头皮走进了垂拱殿。 眼看着包拯瘦弱的身躯走进了那个大大的门户。 寇季觉得包拯此时此刻有点羊入虎口的意思。 待到包拯的身影消失在了寇季眼中以后,寇季侧头询问陈琳,“大长公主昨日可曾受苦?” 陈琳摇头,“大长公主可是官家唯一的妹妹,官家怎么舍得让她受苦。” 寇季点了点头,心里念着,没有受苦就好。 寇季不打算再开口,陈琳却幽幽的道:“就是哭了许久,哭的官家肝肠寸断,哭的咱家心如刀绞。” 寇季感叹道:“她求官家帮她除籍,官家不允,所以哭了起来?” 陈琳点着头道:“刚入宫的时候,拿着锦盒,锦盒里有一套金包玉的首饰,咱家看过,是宫里出去的一位大匠所作,价值不菲。 大长公主说那是包拯给她的信物。 官家欣喜若狂。 觉得包拯开窍了。 可大长公主随后请官家除了她的皇籍,说是不愿意让官家失去一个英才,也不愿意看夫婿默默无闻。 所以甘愿除去皇籍,为包拯争一个仕途……” 寇季苦笑道:“傻丫头……” 陈琳点着头道:“是傻了点。她若是说为官家挽留一位英才的话,官家心里还好受点。可她说帮包拯争一个仕途,官家焉能不怒? 满朝文武的仕途是谁给的? 赵家给的。 官家给的。 赵家的东西,还需要用赵家人自降身份去争?” 寇季感叹道:“但官家终究还是允了。” 陈琳幽幽的道:“官家就这么一个妹子,年龄又大了,好不容易觅得如意郎君,官家如何拒绝? 大长公主一落泪,官家心就软了,强咬着牙关没有答应。 等到大长公主眼静都哭红了以后。 官家就只能开口应允了。” 寇季点点头道:“官家对絮儿有多心软,对包拯就有多心硬。” 陈琳不咸不淡的道:“这是自然。公主下嫁,本就是恩赐。再降身份,那就过了。官家若是不收拾包拯,心里那口气出不去。” 寇季也算是了解赵祯,知道陈琳的评价很中肯。 寇季没办法进垂拱殿去看赵祯是如何收拾包拯的,就在垂拱殿外跟陈琳闲聊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包拯踉踉跄跄的出了垂拱殿,身上的衣服有些乱,鼻青脸肿的。 走到了寇季面前以后,一脸苦笑。 寇季笑问道:“挨揍了?” 包拯摇了摇头。 寇季一愣,狐疑的盯着包拯脸上的淤青和红肿。 包拯低声道:“技不如人……” 寇季又愣了,然后哈哈大笑。 包拯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寇季已经知道了包拯在垂拱殿里的遭遇。 很明显,赵祯知道无故打人不对。 也知道在包拯身上泄私愤不对。 所以他就选择了跟包拯决斗,一对一单挑。 他给了包拯机会打他。 但包拯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的结果就是赵祯痛殴了包拯一顿。 包拯看着寇季哈哈大笑,脸色更苦了。 寇季畅快的大笑了一番后,对包拯道:“我要是你,横竖也会给官家添一道伤口。” 包拯十分坦诚的道:“先生在大庆殿智斗大辽勇士的佳话,至今仍在盛传。学生比不了先生,学生只会攥紧拳头往前冲,挨打是必然的。” 寇季拍着包拯的肩头道:“这一顿打挨的值。” 包拯郑重的道:“是比武,不是挨打。” 包拯还是很维护赵祯的,所以着重强调是比武,而非挨打。 毕竟,赵祯和他比武,伤了他,只能说他技不如人。 赵祯若是殴打他,那就是一个大事件。 文臣们一定会齐齐上书赵祯,请教什么叫做‘尊重’。 寇季笑着道:“你说比武,那就是比武。你和官家比武过后,官家说什么了?” 包拯迟疑了一下,道:“官家说,纺织作坊的份子以后归大长公主所有……” 寇季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包拯苦着脸道:“他让学生别惦记,更别想着那着那些钱出去接济人……若是学生动大长公主的体己钱接济人的话,接济一个,他发配一个。” 寇季满脸笑容,“应该的,应该的……” 眼见包拯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 寇季一脸好奇的问道:“还有呢?” 包拯迟疑着,没有言语。 陈琳在一旁淡淡的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派遣两个懂事的宫娥,试一试包拯能不能人道。” 说到此处,陈琳似笑非笑的道:“官家昨夜就说了,一定得试婚,官家说包拯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婚,也不去烟花柳巷之地,难道是不能人道。 所以得找宫娥试一试。 万一真的不能人道,却又哄骗公主,那就是死罪。” 寇季放声大笑,笑的直不起腰。 若不是寇季知道史书上包拯有儿子,寇季估计也会生出同样的疑惑。 包拯脸色涨得通红,低声对寇季道:“先生,您能不能给官家说说,就别试婚了。学生以性命担保,学生绝对没有任何隐疾。” 寇季一脸认真的道:“懂……懂……你想把初夜留给絮儿……” 包拯一瞬间羞的无地自容。 寇季笑着对陈琳道:“撩拨一下即可,再派遣御医验一验,莫要假戏真做。包拯并不是贪欢好色之人。” 陈琳皱眉道:“官家吩咐的事情,咱家岂敢更改。”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道:“那我去找官家?” 陈琳翻了个白眼,“罢了,咱家一会儿就禀明官家,然后再请御医去一趟包府。” 寇季提醒道:“顺便去钦天监,让监正看一下吉时。” 陈琳点了点头。 寇季领着包拯出了宫。 吩咐人将包拯送回了府。 包拯回府以后,就被向嫣带着人给包围了。 寇季回府以后,依照着包拯的生辰八字,写了庚帖,请杨文广送进了宫,没过多久就被退回来了。 寇季又请范仲淹再送了一次,又被退回来了。 然后又请应天书院的大儒戚舜宾将庚帖送进了宫。 应天书院算是大宋重臣的培育基地。 大宋历史上的许多名人都出自于应天书院。 其中就包括如今主政资事院的范仲淹。 若不是寇准半路截胡,开办了文昌学馆,恐怕文昌学馆给的一大半英才也会进入到应天书院。 如此人物,分量自然够重。 赵祯最终收下了庚帖,待到钦天监合了八字以后,将赵絮的庚帖交给了寇季。 寇季拿到了庚帖以后,写了婚书送进了宫。 然后赵祯迟迟没有动静。 汴京城坊间流传起了大长公主赵絮为爱舍弃皇族身份的故事。 汴京城人人赞叹,读书人更是作词作诗咏之。 寇季知道此事以后,摇头一笑。 传言明显是赵祯放出去的。 赵祯的目的寇季大概也能猜到。 赵絮没了公主的身份,那赵祯就不得不想办法给赵絮再添一道身份。 重情重义的奇女子身份。 有这道身份在,赵祯以后偶尔照顾一下赵絮,民间也不会有太多微词。 当然了,更关键的是。 包拯若是对赵絮不好,不等赵祯发难,百姓们恐怕会生吞活剥了包拯。 如此重情重义的奇女子嫁给了包拯,包拯不好好对待,百姓们怎么可能不唾骂他? 竹院里。 寇季坐在躺椅上,笑眯眯的盯着坐在一旁的包拯道:“听听民间的传言,有没有头皮发麻的感觉?” 包拯脸上带着笑意,坦然道:“我不会负她,又有何惧?”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包拯迟疑道:“何时能成婚?”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急了?” 包拯赶忙摇头,“那倒不是,主要是絮儿被禁足在宫里,以她的性子,呆不惯。” 寇季打趣道:“急了就是急了,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回去好好等着,等到民间有人催促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就是官家将婚书送过来的时候。” 包拯点点头,取出了一个小箱子送到了寇季面前。 寇季打开看了一眼,立马有田契、屋契,以及一些散碎的金银和交子。 寇季忍不住道:“倾其所有?” 包拯笑着点点头。 寇季撇着嘴道:“你可真穷……” 田契是包拯父母留下的家产,屋契是朝廷赐予的,在包拯没有罢官之前,都归他。 只有那些散碎的金银和交子,才是包拯自己的东西。 寇季算了算,不多,还不到包拯一个月的俸禄。 包拯一脸坦然的道:“我就只有这些……” 寇季盯着包拯道:“以后蒙学的贫寒学子可以适当的资助一些,但不能过多。那些吃不起饭的,就别怜悯。 你也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在如今的大宋,有手有脚的都吃得起饭。 吃不起饭的就是赌鬼。 穷人早就被迁移到边陲去了。” 包拯点头笑道:“学生自然知道。学生还没有慷慨到怜悯那些不该怜悯的人。说起来学生要钱也没用。等絮儿入了府,吃穿用度自有她供,她的钱我又动不了。” 寇季笑骂道:“你还真是不害臊?” 包拯笑着道:“没什么害臊的,多救一个人,多一个读书人,学生就心安一分,脸皮什么的哪里比得上人命和人的前程。” 寇季不屑的道:“刚入京那会儿,还在我府上自爱自怜,说什么不能给人家幸福,现在倒是絮儿絮儿的叫亲热。” 包拯脸色有点尴尬。 寇季瞪了包拯一眼,“你的聘礼虽然薄了一些,但心意官家能感受到。滚回去准备吧。” 包拯点点头,离开了寇府。 寇季拿着包拯的家当入了宫。 赵祯对包拯寒酸的聘礼十分无语,但他也清楚这是包拯能拿出的所有。 议事堂内。 赵祯随手把玩着包拯送的聘礼,又好气又好笑的道:“朕就没见过比他还穷的官儿。” 寇季笑着道:“臣见过,张知白比包拯还穷。” 赵祯翻了个白眼,“张知白接济贫寒的读书人,接济的也是乡亲。虽说无财无功可得,却能得名。 他呢? 什么地方的贫寒读书人都接济,还不留名。 如此臣子,朕倒是喜欢,甚至每日赐他几道宫里的菜,朕都不会觉得麻烦。 可是做妹婿,朕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寇季笑眯眯的道:“那这聘礼,臣拿回去,免得他穷死。” 赵祯果断拒绝道:“就让他穷死好了,反正絮儿有朕给的体己钱,恶不到。” 寇季好笑的道:“官家还能看上这点微不足道的钱财?” 赵祯哼哼着道:“他的宅子可值不少钱。”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可是官邸,他又不能发卖。” “陈琳,将东西拿去给杜太妃过目。杜太妃要是留下了,那就让那个姓包的穷死吧。” 赵祯将包拯的聘礼交给了陈琳,然后对寇季道:“四哥,太妃的主,朕可不能做,那可是太妃的亲闺女。 所以太妃要是收下了聘礼,那朕也不能拿回来。” 寇季摇头笑道:“官家此举就有些恶趣味了。” 赵祯笑眯眯的道:“官邸的房契没了,朕倒是想看看他回头怎么跟朕交代。”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 寇季看得出,赵祯对包拯是又爱又恨,爱是因为如此臣子,该爱,恨是因为如此妹婿,该恨。 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收拾包拯的机会,所以只能恶趣味的给包拯添一点麻烦。 陈琳拿着包拯的聘礼离开以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又拿着聘礼回到了议事堂。 赵祯见盒子似乎没有动过,疑问道:“太妃没收?” 陈琳苦笑着道:“不仅没收,还给添满了。” “打开!” “喏……” 陈琳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被塞的满满的。 有一叠交子,数额都不小。 还有一些价值连城的小东西,比如一颗圆溜溜的走盘珠。 赵祯盯着那盒子,就觉得妹子嫁亏了,亏到姥姥家了。 杜太妃终究是长辈,不仅没收聘礼,还添了十倍的回去,赵祯就不好再动。 寇季看出了赵祯的窘迫,笑着道:“早知道娶公主能发家,臣刚入汴京城那会儿,就应该娶个公主。 然后就能躺在府里混吃等死。” 赵祯瞥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是存心在气朕。” 赵祯吩咐陈琳将盒子交给了寇季,丢下了一句话,离开了议事堂。 “既然杜太妃已经添了嫁妆,那朕就不会再添分毫……” 赵祯话说的格外大气。 但是当晚就有宦官架着大车,拉了三十车东西,送到了寇府。 赵絮被削了公主尊位,赵祯没办法依照皇家礼节将她嫁出去。 所以就让赵絮认了寇季做义兄,将嫁妆送到了寇季府上,由寇季这个义兄给添上去。 诚如寇季所言。 包拯和赵絮事情在民间传扬了十多日以后,就有一位老翁,奔到了皇城前的登闻鼓处,敲响了登闻鼓。 八十多岁的人瑞敲登闻鼓,可没人敢拦,更没人敢伤其分毫。 人家敲了登闻鼓以后,就往登闻鼓前面一站,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陈琳架着车,亲自将人请进了宫。 老翁入宫以后,强烈的要求赵祯成全有情人,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于是乎有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从宫里传出来。 大致就是八十多岁的人瑞说服了赵祯,让赵祯成全了包拯和赵絮。 赵祯被人瑞感动,答应将赵絮嫁给了包拯。 汴京城的百姓得知此事以后,一片叫好声。 有道是鸾凤非梧桐不落,如今有奇鸾凤落入草窝,是百姓们最喜闻乐见的。 皇家送了百姓数十年炭薪,也没有拉近皇家跟百姓的距离。 反倒是一次嫁女,让皇家和百姓的拉近了距离。 赵祯答应人瑞的次日,便派遣官员将婚书送到了寇府。 寇季拿到了婚书以后,毫不犹豫的将此事传了出去。 汴京城百姓们得知此事以后,叫好声更大。 有感性的女大款,放出豪言,声称公主为嫁的英才,舍了公主尊位,没了公主礼仪,她愿为公主添十里红妆。 有人起头,自然有人响应。 于是乎,大宋朝最盛大,最热闹的一场婚礼出现了。 钦天监选定了日子,过了大礼以后。 热热闹闹的婚礼展开了。 天麻麻亮的时候。 一盏盏火红火红的灯笼在汴京城燃起,红色笼罩了整个汴京城。 站在高处下望,就是一片灯笼海。 当第一声炮仗声响起的时候。 炮仗声就没停止过。 包拯在成千上万人的呼喊声中,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吉服出了门。 街道两旁围满了百姓。 包拯在汴京城游荡了一圈,直到天光放亮以后,才到了宫门口。 包拯入宫以后,天光彻底大亮。 汴京城的街道上曲曲折折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红纱。 方出豪言的那位女大款,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说是铺设十里红妆,就铺设了十里红妆。 只是站在高处仔细看的话,那红妆遍布汴京城,远远超出了十里太多太多。 皇城头上。 赵祯和寇季并肩而立,赵祯盯着那布满了汴京城的红纱,嘴角抽搐着道:“是不是太夸张了?” 说到此处,赵祯回过头对寇季道:“朕说了十里,多一里朕都不买账。” 寇季摇头一笑,“臣确实依照官家的吩咐,准备了十里。” 赵祯眉头一挑,疑问道:“你的意思是,剩下的是百姓准备的?” 寇季笑着点点头。 赵祯难以置信的道:“百姓们为何会自愿拿出那么多红妆?总不可能是包拯和絮儿比朕还得人心吧?” 寇季失笑道:“官家说笑了。臣派人仔细去查过,其中有一些是包拯在刑部查旧案的时候,结下的情义,有一部分是大户,还有一些是商家。 在新律没有出现以前,商家最不受人待见,所以冤案也多。 包拯清查旧案,为他们翻案。 所以他们得知包拯要成婚的时候,特地前来报恩。 还有一些是存粹过来凑热闹的。”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道:“报恩的人没多少吧?” 寇季点头。 赵祯又道:“那凑热闹的人也太多了吧?朕想知道缘由。”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自从臣和官家开始更改律法、更改官制起,汴京城一直处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 如今汴京城改制已经落下帷幕,地方上正在推行。 汴京城压抑的气氛消散了不少。 百姓们需要凑一凑热闹,发泄一下心中的情感。 絮儿大婚,恰巧就出现在这个时候,官家此前又放了那么多传言。 百姓们被传言感动,释放出了心中的情感,才有了今日的场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0章 无赖先师? “压抑?” 赵祯疑惑,“朕怎么不觉得?” 寇季沉默了一下,摇头笑道:“那是因为官家一直处在压抑当中,从没有释放过。所以百姓们面对的拿点压抑,在你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赵祯点点头,好奇的看向了寇季,“朕也能像是百姓一样放肆一下吗?” 寇季缓缓摇头。 “官家放肆的结果就是浮尸百万,山河动荡……” “那就算了……就让朕一直处在压抑中吧。” 赵祯目光再次落在了满城的红色海洋中,幽幽的感叹道:“朕削了絮儿的尊位,怕絮儿嫁的不够体面,如今见满城百姓皆为絮儿祝福,朕也就放心了……” “官家,该回宫了,包驸马还等着给您这位皇兄叩首呢。” 陈琳出现在了赵祯身旁,小声的说了一句。 寇季对赵祯笑道:“臣也该动身去包府,等新人敬茶了。” 赵祯点点头,跟寇季一起下了皇城城墙。 寇季出了宫,赵祯赶往了延福宫。 延福宫内一片祥和,宫娥和宦官们皆穿着大红色的衣衫,喜气洋洋的站在宫殿两旁。 赵絮的长嫂,以及赵氏当家主母曹皇后,端坐在延福宫正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在给宦官和宫娥们发喜钱。 赵祯到了以后,坐在了曹皇后身旁。 包拯用一根红绸牵着赵絮入了延福宫。 依照礼数,女子出嫁,理当有长兄或者幼弟背出绣楼,只是赵絮长兄的身份有点高,朝野上下还没人能伏在他的背上。 所以曹皇后从宗室内请了一位同辈的幼弟,背着赵絮出了寝宫。 二人依照礼数去见过了李太后、杜太妃以后,才赶到延福宫拜见赵祯和曹皇后。 虽说赵絮没办法依照公主的仪制出嫁,但是该走的礼仪一点儿也不能少。 所以二人到了延福宫,走了一套大礼仪,才挎马坐轿离开了皇宫。 赵祯一路送着赵絮离开了皇宫,有站在皇城头上,眼看着赵絮的花轿渐行渐远,一直消失在了视线中。 汴京城内很热闹。 百姓们似乎很喜欢一对新人,所以街道两旁恭贺的、讨喜的,多不胜数。 红纱如道,铺设在街道两策,将街道染成了红色。 一对新人在百姓簇拥下踏上了御街。 寇府管事拦在御街正中。 待到包拯临近以后,寇府管事将一封红皮帖子递给了包拯的傧相苏洵。 苏洵捧着红皮帖子,高声唱赞。 “今有赵氏长女絮嫁,义兄寇氏季,添玉璧一对、玉如意一对、玉马一对……” 苏洵洋洋洒洒足足念了半个时辰。 寇季身为赵絮义兄,拦街为赵絮添嫁妆,合乎情理。 寇季身家丰厚,所以出手阔绰,为赵絮添了足足价值上百万贯的嫁妆。 金玉器物,数不胜数,足足有六百多人抬着嫁妆。 包拯代替赵絮谢礼以后,寇府管事带着送嫁的队伍,汇入到了包拯迎亲的队伍。 一行人再次前行,行至御街中段,又有寇府管事拦在街中,添百万贯嫁妆。 行至御街后端,有寇府管家拦在街中,添三百万贯嫁妆。 自此,迎亲的队伍一瞬间突破了两千多人,围观的群众更是数不胜数。 赵祯为赵絮暗中添了三百万贯嫁妆,寇季在赵祯嫁妆的基础上,又给添了两百万贯。 赵絮真心称寇季一声义兄,寇季自然得诚心待之。 成千上万人簇拥着迎亲的队伍到了包府所在的街道,一瞬间将包府塞了个满满当当。 包府的仆人和寇府的仆人一边向百姓派发喜钱,一边迎接迎亲的队伍。 又有包拯的同窗故友出面招待宾客。 新人入了府,依照礼数叩拜了寇季夫妇,寇季夫妇作为长辈受了新人的礼,并且赐下了一些家财。 随后便是热热闹闹的吃大席。 流水的席面,敞开了让汴京城的人吃了足足七日。 待到流水席撤去以后,百姓们依然热议着包拯和赵絮的婚事。 在百姓们眼里,包拯和赵絮的婚礼是盛大的,虽然不及皇帝大婚那么隆重,但场面绝对不输给皇帝大婚的场面。 单凭那足足绕了汴京城好几圈的红纱,就足够让汴京城的百姓铭记于心。 汴京城的女子更是将包拯和赵絮的这一场婚礼,当成了一个典范。 “我出嫁的时候,场面一定要比絮儿姐姐大,汴京城上下左右都得铺上红纱才行。” 寇卉十分认真的在向寇季讲述自己以后成婚时候的排场。 说话间,还用双手比划了一下。 向嫣赞同的点着头道:“妾身成亲的时候都没想过用红纱围城,如今看到了絮儿成婚的场面,妾身才知道什么叫做大排场。 咱们就卉儿一个闺女,等卉儿成婚的时候,一定得大操大办,场面不能小。 妾身觉得,不仅得用红纱围城,还得布十里桃花。”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书卷,瞥了一眼妻女,没好气的道:“你们以为汴京城是家产啊?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你信不信你将红纱刚挂上去,五城兵马司的人就能给你扯了? 开封府的人会堵在门上哭闹。 监察司的人会将奏本塞满政事院。” 向嫣毫不客气的道:“汴京城虽然不是咱们家的,可却是赵家的,妾身去找赵家当家主母做主,她一定会应允此事。” 寇季翻了个白眼,“行了吧。炫富又不是什么好事,不仅遭人恨,还容易留下话柄。再说了,卉儿连个心上人都没有,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寇卉闻言,赌气的道:“我现在就去找一个……” 寇季淡然一笑,“你随便找,只要你能找出一个敢娶你的,我就敢答应。” 寇卉哼了一声,气咻咻的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向嫣则听出了寇季的画外音,她盯着寇季疑问道:“官家还是不死心?” 寇季拿起了手里的书卷,一边看书,一边淡淡的道:“官家若是死心了,求娶卉儿的人能从府门口排到汴京城外面去。” 向嫣沉吟着道:“妾身还以为是卉儿过于骄横,以至于没人敢娶。没想到是官家在上面压着。” 寇季撇着嘴道:“我寇季的闺女骄横点又如何?” 向嫣展颜一笑,“那倒也是,依你的身份,闺女就算是个混世魔王,也有人娶。” 寇季翻着书卷没有言语。 向嫣迟疑着道:“卉儿如今也不小了,该谈婚论嫁了。” 寇季目光从书卷上挪开,瞥了向嫣一眼道:“过两年再说……” 向嫣还要开口,见寇季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就知道寇季心意已决,也就不再继续提此事。 寇季淡淡的道:“今日是絮儿归宁的日子,一会儿从宫里出来,恐怕会到府上来,你让府上的人准备准备,不要失了礼数。” 向嫣应允了一声,下去操办。 寇季继续窝在书房里看书。 自从朝廷推行了三权分立以后,议事堂的政务就减少了许多。 赵祯一个人就能处理得过来。 寇季也不用那么操劳。 更主要的是,寇季不喜欢在宫里办差。 所以就十分干脆的将政务全甩给了赵祯。 自己当起了一个位高权重的闲散人。 每日里在府上看看书、看看大宋书报,顺便教授一下学生,翻译一下大食书籍。 包拯带着赵絮从宫里出来以后,就到了寇季府上。 一入书房,见寇季在翻译大食书籍,就急忙凑了上来。 “先生……” “嗯?!” “兄长……” “嗯!” “兄长真的打算将所有的大食书籍翻译完?” 包拯顺手帮寇季沏了一壶茶,坐到了寇季身边,低声问道。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大食书籍,看向了包拯道:“你们如今一个个身居要职,我总不可能让你们抛下政务,帮我翻译大食书籍吧? 所以我只能自己来。” 包拯沉声道:“那些大食书籍的数量可不小。我们数百人翻译了三四年,也不过翻译了千分之一罢了。 您一个人翻译,翻译到何时去? 听闻黑汗国的汗王格格巫正在大食帮您搜寻剩余的书籍,据说那些书籍的数量,不比您手里的那些少,您一个人翻译的过来?” 寇季笑着道:“别人上千年的智慧,我们自然需要花费时间,花费精力来消化。若是因为怕耗费时间而放弃,那岂不是在看着明珠蒙尘?” 包拯思量着道:“先生为何不大肆征集动得大食文的人,一起翻阅书籍。” 寇季认真的道:“不同行业的人,对待不同行业的书籍,态度就不同。一些商贾方面的书籍,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不值一提。 一些刑律方面的书籍,在你眼里如同珍宝,在商贾眼里却不值一提。 所以不同的人对待大食文的态度不同。 若是让不精通商贾之道的人去翻译商贾之道的书籍,很难将其完整的翻译过来。 你翻译过大食的书籍,你也清楚,往往一个字的意思出了差错,整句话的意思都会出现偏差。 此前我们翻译大食医术的时候,就因为我们不懂医术,所以翻译出的书籍有许多偏差。 法医馆的人为了补全那些偏差,治死了足足百人。 所以我想在百行百业都挑选一些人学习大食文,然后让他们去翻译跟他们相关的书籍。” 包拯沉吟道:“以先生的地位,挑选一些人学习大食文还不容易?” 寇季直言道:“选出的人不仅要学习大食文,更重要的是要对天地有一个完整的认识,要有一定的学问。” 包拯一愣,仔细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以后,开口道:“先生是怕选出的那些人涉世未深,对天地没有一个完整的认识,被大食书籍中的一些教派书籍所影响?” 寇季点头。 “黑汗王格格巫此前进入到我大宋,准备在我大宋传教,但是被我挡在了门外。若是我大宋人在翻译大食书籍的过程中,被其教义所影响,在我大宋大肆宣扬,那我就成了一个笑话了。” 包拯并没有询问寇季为何将格格巫传承的宗教挡在了大宋之外,他盯着寇季道:“大食人只是将那些教派的书籍夹杂在其他书籍中,并没有将那些教派传扬的内容写在其他书籍中。 所以先生只要派人分门别类,就能解决此事。” 寇季感叹道:“不只是教派,还有一些大食书籍中的学问,太过匪夷所思,一般人很难接受。” 包拯感慨道:“那就只能从小培养了。” 寇季点点头,伸手从书桌上拿了一本书,递给了包拯。 包拯略微扫了一眼后,“刑律方面的书?” 寇季点头道:“你成婚以后,官家准你休沐三个月,三个月时间,刚好著书。三个月后,以你的名义将此事传扬出去。” 包拯脸色一变,“剽窃他人所作,非君子所为。” 寇季翻了个白眼,“书里面的东西并不是一个人所作,乃是法医馆的人,结合了自己解剖尸体多年的经验,以及大食学问中的一些解剖知识,便转成了一册书。 他们不愿意署名,只希望此书能够传扬出去,能让许多人免遭牢狱之灾。 我仔细看过,里面的东西很齐全,各种凶杀案的尸骸特征应有尽有。 但是东西过于呆板,不好传扬,更不便于学习。 所以我想让你将此前在刑部查阅的那些旧案补入其中,填满其骨肉。 让其传扬出去。” 包拯听到此话,脸色好看了不少,他郑重的道:“为民谋福的事情,学生义不容辞。但是让学生剽窃他人所作,当成自己的东西,学生坚决不会做。”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你要是愿意,可以将法医馆里的那些人列入其中。” 包拯拿着书,抱拳道:“义不容辞。” 寇季点点头,不再说此事。 他盯着包拯笑道:“婚后的生活可美满?” 包拯脸颊一红。 寇季笑呵呵的指了指包拯。 包拯也跟着笑了一声。 二人坐在一起闲聊了许久,到了傍晚的时候吃了点便饭,寇季派人将包拯夫妇送回了包府。 此后。 一切如同往常。 只是朝中重臣在忙碌之余,似乎迷上了著书。 钦天监监正参悟古人孤本,悟出了一套天文理论,著了一本天文学方面的书籍。 资事院大院事范仲淹,监管朝廷钱财之余,著作了一本《钱论》。 欧阳修、文彦博、苏洵等人,相继都有著作问世。 著作影响最大的还是包拯。 刑法司司使包拯,迷上了刑律和解剖,经常钻在法医馆里跟法医馆的博士们交流,最终经过三个月,和法医馆的博士们共同铸出了一部书。 请寇季题名,寇季大笔一挥,写下了《洗冤录》三个字。 赵祯审阅过以后,立马命令朝廷的印刷作坊,将其刊印了数万本,发放到了各地的刑律衙门,供给各地刑律衙门的官吏们学习。 并且限期学习,两年以后会有法医馆的博士们上门考校。 一时间各地刑律衙门哀嚎一片。 有人忧愁,有人自然欢喜。 包拯和法医馆的博士们著书有功,赵祯酌情赏赐了他们官职和钱财。 并且大笔一挥,将法医馆定名为天圣法医馆,晋为国学。 法医馆内部被分割成了医术馆和洗冤馆。 并且准其开馆授徒。 天圣法医馆也成了应天书院和文昌学馆以后,第三个被晋升为国学的学馆。 随后,朝廷对太学和国子监做了切割。 太学和国子监被清除出了朝堂。 太学被定名为太一学宫,定为国学。 国子监被定名为国子书院,定为国学。 太一学宫、国子书院、应天书院、文昌学馆、天圣法医馆,五大学府,被定为国学,受朝廷资助,山长由朝廷任命,但不得干涉朝政。 五大学府当中的先生们,不立官,不赏职,皆是平民之身。 五大国学确立以后,跟应天书院齐名的崇阳书院、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相继被晋升为国学。 山长由朝廷派人出任。 朝廷派人出任几大国学的山长,算是取缔了几大书院中一些家传的陋习。 正式的将其纳入到了朝廷的教育体系。 对此几大书院的人奋起反抗,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但是无一例外,均被掌管着大宋教育的教化部主官贾昌朝给镇压。 一些人迫于朝廷的威势,向朝廷低头。 一些强硬的人抛下了学馆,准备去别处创里新的学馆。 但当朝廷方出了要立三十六座国学,且不入国学,不得参加科举的风声传出去以后。 几乎九成九的学馆先生都服软了。 他们就像是一块块砖石,任由朝廷来回搬动。 就在全天下人都在为朝廷教化事业一日三惊的时候。 苏洵匆匆跑到了竹院,怨念深深的盯着寇季。 “你不帮着大院事理事,怎么有闲暇到我府上来了?” 寇季提笔在一本书籍雪白的封皮上写下了苏景先著四个字,笑着询问苏洵。 苏洵苦着脸道:“先生,咱们能收敛一下吗?” 寇季瞥着苏洵,疑问道:“我已经好几个月没上朝了,你还让我收敛,我还能收敛到哪儿去?” 苏洵没好气的道:“学生说的不是这个。” 寇季疑问道:“那是那个?” 苏洵沉声道:“十三本了!从您找上学生,到如今,学生署名和没署名的书,已经著了十三本了!” 寇季笑着道:“帮你扬名立万,不好吗?” 苏洵苦着脸道:“我又不是神仙,短短几个月,怎么可能写出那么多书?最关键的是,学生和包拯共同署名的那本《桃花源》传到了蜀中以后,被我爹瞧见。 我爹还来信问我,什么时候变成了大儒了,居然能写出如此深奥的东西。” 寇季不以为然的道:“你处理政务之余,闷头苦读,自然会有所收获。深奥一点也属于平常。” 苏洵咬着牙道:“若是学生自己,学生也就认了。有事弟子服其劳,谁让学生是您的学生呢。 但景先才九岁,就著出了三本书了,算上您刚刚写名字的这本,已经四本了,是不是太夸张了? 还有小儿苏轼,不到六岁,就著出了一本书,简直骇人听闻。 您折腾学生,学生认了,您能不能放过小儿。” 寇季瞥了苏洵一眼,义正言辞的道:“你刚也说了,有事弟子服其劳,你是我学生,难道景先和苏轼就不是我学生了? 我寇季的学生,自然与众不同。 三岁识字,四岁吟诗,五岁出口成篇,六岁著一本书也很寻常嘛。” 苏洵张嘴要反驳,就听寇季又道:“再说了,苏轼神童之名,又不是我出去炫耀的,是他自己出去炫耀的,你还时不时拉着自己儿子出去跟别人的儿子比较。 以至于苏轼六岁之龄,就已经闻名汴京城。 他的名声,是你铸就的。 我只不过是借着他名声让他出一本书而已。” 苏洵被寇季说的哑口无言。 寇季瞥着苏洵继续道:“你也不用想太多,大家都在著书,你儿子著一两本,没人会在意。” 说话间,寇季又拿出了一本书,随手在上面挥毫,写下了‘寇准’二字,然后在苏洵惊愕的眼神中,一脸淡然的道:“你看看,我祖父都著了三十六本了。” 苏洵强压下心头的惊愕,盯着寇季沉声道:“没人会信的。” 寇季笑着道:“别人信不信我不在乎。只要买书的人发现里面的学问是真的,并却学了里面的学问,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旨在传播学问,而非扬名立万。” 苏洵咬牙道:“此事若是被载入史册,会被人笑话的。” 寇季失笑道:“学了我传授的学问,还笑话我?你觉得可能吗?就算后世子孙对我传播的学问存在疑虑,只要他们学了我的学问,就是我的门徒。 他们不仅不能笑话我、辱骂我,还得用冷猪头将我供起来,称呼我一声先师。” 苏洵道:“如此行径,非君子所为。” 寇季哈哈大笑,“朝堂上哪里有什么君子?若是有人以为朝堂上有君子,那他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蛋。” 大笑过后,寇季又拿出两本书,塞给了苏洵,脸上充满了欣慰的神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1章 论五、六、九本书如何统治数个王朝 “几日不见,你又著了两本书,不错不错。有你这样的学生,为师心中甚慰。” 寇季捏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一副高门大德的模样。 苏洵气的浑身都在发抖,“先生?!” 寇季见苏洵恼了,摆着手打哈哈道:“两本书而已,没什么要紧的。你若怕名声受损,可以让手底下的官员去做啊。 你好待也是朝中重臣,手下从官无数,每人发他们一本,让他们去署名不就好了? 我这个当先生的欺负学生,你们这些当学生的可以去欺负下官嘛。 你看看人家杨文广,我一本兵书也没给他。 结果人家拉着枢密院的老臣,硬生生的著出了三本兵书。 还整理了曹玮行军时候的言论,著了一本《曹公论战》。 不仅如此,人家枢密院的人还准备奏请官家,将邙山讲武堂定为国学。 狄青回了汴京城以后,连我都没见,就走了。 去干嘛了? 就是去整顿邙山讲武堂了。 相信不久以后,朝廷就会多出一个专门教授将校的国学。” 苏洵咬牙道:“一次性设立这么多国学,一个个底蕴都不足,这不是胡闹吗?” 寇季哈哈笑道:“这你可怨不得我,你得去问欧阳修和贾昌朝。自从他二人奏请将太学和国子监从朝廷割裂,变成一个单纯的书院,并且得到了官家支持以后。 他们二人就大刀阔斧的在我大宋朝推行新的教化之道。 眼下还只是国学和蒙学。 等到国学设立的差不多的时候,府学和县学恐怕就要冒出来了。 到时候你再看,那场面绝对让人叹为观止。” 苏洵沉声道:“底蕴不足,冒然设立如此多的学府,有害无益。” 寇季笑着道:“开始的几年是会困难一些,但只要熬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都在做一件亘古未有的事情。 遇到一些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一帆风顺反倒是让人害怕。 此事若败,朝廷不过损失一些钱财。 此事若成,那朝廷就能真正做到人人有书读,人人识字的大好局面。” 苏洵眉头紧皱着,陷入到了沉默。 寇季见此,继续道:“如今有国学、府学、县学的事情帮我们吸引朝野上下所有人的眼球,我们刚好可以趁机著书立说。 等到风声过去了,我们的书也就散布到整个大宋了。 大宋推行基础蒙学多年,如今蒙童数量多达千万。 只要我们的书散布出去,稍做引导,就能传承下去,不是一家一户的学说能够阻挡的。 更不是那些有门户之见的腐儒能够影响的。 再加上书是朝中重臣,或者掌控着朝中要职的官员所著,但凡是有心仕途的读书人,必然会研究一番。 只要你们这些人在高位上稳稳的坐上几十年,那我们的学说,就能成为一时显学。 蒙学、县学、府学、国学,也能立下根基。” 苏洵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寇季郑重的提醒道:“大宋想要强盛,光重视儒学可不行。我大宋兵锋之胜,非儒学之功,乃是工学、兵学、农学,甚至还有经济学等多个学说的功劳。 儒学告诉我们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儒学并没有办法让我们战胜敌人。 战场上,你跟敌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你得跟敌人动拳头。 谁拳头大,谁才有资格讲道理。 治理地方,你也没办法光凭讲道理就能治理地方。 你得先带着百姓致富,等百姓吃饱了肚子,有了钱财学学问,懂了学问,能听懂道理的时候,你才能跟百姓讲道理。 如今儒学一家独大,其他学说基本上不见踪影。 这如何能成? 久而久之,朝野上下有能耐的人,只有一张嘴皮子,只有一副七窍玲珑心,除了耍耍嘴皮子,动一动心眼,还能做什么? 碰到一个不讲理的对手,屁用都不顶。 你也是在辽地当过官的,你应该明白,辽地的罪籍没人给你讲道理。” 苏洵听到了此处,终于开口了,他沉声道:“学生不愿意冒名著书,学生只能将书发给下属,让他们去著。” 寇季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强迫你……只要你能帮忙将学问传播出去,你就算是为大宋尽心了。” 苏洵拱了拱手,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没过多久以后,包拯、欧阳修、范仲淹等人都相继来访。 除了包拯和范仲淹在寇季劝说下,选择了大无畏的为大宋牺牲了名声外,剩下的人都不愿意再多著书。 寇季也没有强迫他们,只是让他们将著书的差事交给了下官。 他们也都纷纷应允了。 随后,著书的事情就由朝廷重臣,变成了身居要职的官员。 总之,在寇季催动下,著书成为了一个时尚。 只要是个人,只要想写书,就能写。 唯一的区别就是。 寇季主导下著的书,会被刊印成册,会刊登一部分在大宋书报上,还会被录入到天圣馆藏书楼。 其他人私自著的书,就没有这个待遇。 寇季之所以如此急切的著书,也是为了借东风宣扬新学问。 唐时,有玄奘法师赴天竺,取得经书,一时间名声打造。 为此还特地筑造了一座大雁塔,供玄奘法师翻译经书。 如今格格巫答应寇季的书籍,已经从巴格达运送到了黑汗国。 书籍的数量足有百万册。 运送书籍的人足足有三万余人。 队伍行进的时候浩浩荡荡绵延了十数里。 如此庞大的藏书,不可能像是上一次一样悄无声息的运送到汴京城。 格格巫没有帮寇季遮遮掩掩的意思。 寇季也觉得没有必要再遮掩这些书籍的存在。 开眼看世界。 寇季必须让大宋所有人都明白,在这片土地上不只有大宋一个辉煌的文明。 在遥远的西方也有一个辉煌的文明存在。 唯有让大宋所有人认清世界,后世子孙才不会闭关锁国,做井底之蛙。 唯有让大宋所有人认清世界,才能激起大宋所有人的雄心。 寇季希望,以后大宋的贵族在土地和钱财不够用的时候,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指挥去压榨压榨西方人,而不是一味的压榨大宋的百姓。 寇季也希望,后世子孙可以跟随元山、曹利用、朱能、李昭亮等人的脚步,去征服世界,而不是被世界征服。 时间一晃,到了年底。 寇季假借别人之手,一共推出去了近千本书。 其中九成多是包拯等人近些年翻译的,还有一成多是寇季自己所作的私活。 反正真真假假的参杂在一起,一起涌入到大宋,也没人能分辨出那个是寇季写的。 反正每一本书上面挂着的名字都很厉害。 民间的读书人即便是不喜欢,也会卖两本回去硬着头皮看一看。 不为别的,就为以后进入到了仕途以后,能跟自己的上司的上司搭上话。 比如看过范仲淹著作的《钱论》,以后步入仕途碰见了范仲淹以后,就能厚着脸皮在范仲淹面前自称一声学生。 钻营之道,早就被读书人们研究的透透的。 不需要有人去提醒,他们就会主动往里面钻。 寇季就是知道读书人的秉性,所以才会让范仲淹等一众重臣挂名。 范仲淹等一众重臣里。 除了范仲淹年迈一些外,其他人都很年轻,以后在朝的时间会很长。 在他们主政期间,入仕的官员必须得巴结他们。 近千本书籍,撒到了大宋以后,立马引起了热议。 其中大部分学说不被人认可。 唯有寇季著作的算学和工学,十分受读书人和匠人们推崇。 主要是算学这东西,做不得假,足以碾压当世算学体系的新算学出现,精通算学的人,除了膜拜、学习以外,没有其他路可走。 工学也是如此。 东西好不好,能不能用,能不能造,造一个试试就知道了。 只要造出来的东西实用、好用,谁也没办法反驳。 值得一提的是,有人为了帮寇季推行工学,居然在汴京城设立了一座专门教授工学的学馆。 寇季总算是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楚王好细腰,六宫多瘦娥。 在名为铁塔寺工学馆开馆的时候,寇季硬着头皮去参加了开馆仪式。 工学馆他是十分赞赏了,但是对于工学馆前面挂着的铁塔寺三个字,寇季不是很喜欢。 若不是工学馆的设立,附和寇季的心思,恐怕活不过第二天。 就在寇季参加完了铁塔寺工学馆开馆的第二日。 一则消息传遍了汴京城。 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国度,他们发展了千年,拥有百万藏书。 朝廷耗费了足足数千斤黄金,从遥远的西方购回了百万藏书。 如今藏书已经抵达河西。 此消息一出,汴京城沸腾。 在宋人固有的思维里,大宋就是世界上传承最久远、文明最发达的国度。 如今有一个等级相当的国度出现,他们自然想好好的观看一下,然后好好的批判一下。 他们想借此告诉当今官家,那数千斤黄金花的有点不值。 “先生,您提前将消息放出去,描述的那么夸张,会不会出事?” 寇季的书房里,王安石皱着眉头询问。 寇季笑问道:“能出什么事情?” 王安石沉声道:“数千斤黄金,那些书值吗?” 寇季毫不犹豫的道:“值!在我看来,数千斤黄金,算是廉价买回了那些书籍。若不是西方的王朝出现了变故。 我们要拿回那些书籍,数千斤黄金可挡不住。 很有可能还会搭上无数人的性命。” 王安石迟疑道:“朝廷有那么多黄金吗?” 寇季淡然笑道:“只是一个噱头,我拿回那些书,可没花一文钱。” 王安石先是一愣,随后快速的道:“先生拿数千斤黄金作饵,只是为了引起大宋所有读书人的注意力?” 寇季笑着点头。 王安石直言道:“可如今读书人虽然关注此事,但并没有什么举动。反倒是一些好事者,派遣了府上的人,策马赶去了河西去观看那些书。” 寇季笑着道:“你也学过其中一些学问,你应该知道那些学问的威力。那些读书人没有举动,是因为他们没看到那些学问,等他们看到了那些学问以后,一定会有所动作。” 王安石沉声道:“那些学问一旦传扬出去,一定会引起儒学的敌视。事实上先生此前传出去的那些学问,已经引起了儒学的敌视。 如今各大国学的山长、大儒们已经下了明令,谁敢在国学内研读那些书籍,就将其除名。 所以先生想传扬那些学问,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寇季摇头笑着道:“我从没有想着一蹴而就。学问我弄回来了,该传的我也传的差不多了。 能不能学以致用,能不能借此强国,就看他们得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准许他们将那些学问纳入到儒学当中、融入到儒学当中。 若是此举还不能让他们退让的话,那我就带着那些学问去韩地。 我相信在韩地,无人能阻止我传播那些学问。” 王安石思量再三,直言道:“学生觉得,他们应该能接受其中一部分,但不会全盘接受。就算要他们接受其中一部分,也必须出一个人跟他们去对垒,让他们承认大食学问中的可取之处,将其纳入到儒学当中。 先生的身份明显不适合。 先生若是亲自赤膊上阵,输了颜面无存,赢了也不怎么光彩。 别人会拿先生的身份说事,说自己被强权逼迫。” 寇季笑着点头道:“所以我准备让你出主持此事。” 王安石一脸惊恐的瞪大眼,挑衅儒学,在儒学当中立新宗派,那是圣人和大贤才能干的事情。 王安石虽然自负,但他还没自负到能比肩圣人和大贤的地步。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岁而已。 寇季对王安石笑道:“不用怕,如今在朝为官的都是你的师兄,往后借科举出仕的,都是你晚辈。 所以你去传播新学,不会影响你的仕途。” 王安石又不傻,不可能被寇季一句话给糊弄着跟天下儒生去作对。 “学生还年轻,担不起如此重任。” 寇季意味深长的对王安石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你要铭记此话……身为我的学生,是你的荣幸,也是你的不幸。 身为我的学生,你入仕以后,起点会很高,也会得到许多师兄提携。 但相对的你也要建立一番大功业,才能配得上这个身份。 你诸位师兄临朝改制,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改制以后,大宋能繁荣昌盛起来,他们就注定会被铭记于史册上,名垂千古。 他们是我门生,而你是我的入室弟子。 你要建立比他们更大的功业,才能不坠我的名头。 如今无论是政事上,还是军务上,都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还能建功立业的地方,就只剩下了教化一道。 如今朝廷广开学府,一府之地,不仅有一座国学,一座府学,还有数十个县学,无数蒙学。 朝廷不惜血本的在推广教化。 所以注定了我大宋以后会步入到人人识字的局面。 如此局面,正是推广学问、建立学说的好时机,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你跟其他人不同,你有我支持,有诸多师兄帮衬,只要你愿意,你建立的学说就能出现在国学、府学、县学当中。 别人是拦不住的。” 王安石终究还没有成长到跟天地、祖宗、礼法叫板的地步。 所以寇季一席话说完,王安石的脑子很乱。 寇季见王安石脸上充满了挣扎的神色,就继续道:“一旦大食的书籍从河西运送回来,一定会有无数的读书人扑上去,从中找出不足之处,加以诋毁。 但也会有一部分读书人陷入到其中,从中寻找到自己的道路。 百行百业,自然不需要你多管。 可一些天地至理,一些圣贤之言,一些类似于经书的东西,都需要有人去引导。 没有人引导,那些深陷其中的读书人就会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碰,最后碰的头破血流。 直到有引导者出现,他们就会前赴后继的扑到引导者身边,供引导者驱使,宣扬他们学到的学问。 只不过等他们一步一步的崛起,时间太长。 我不会一辈子待在汴京城,更不可能等一辈子。 所以我让你出去,以引导者的身份,引领他们。 成为他们的魁首,开宗立派。 你有无数的优势可以借用,所以你去引导他们,远比他们自己摸索,更容易崛起。 一切的路,对你而言都是平坦的。 你只需要拿出勇气,去面对那些儒生。” 寇季一席话,不参杂任何水分。 他说的句句真实,句句在理。 有领导者的学说,永远比没有领导者的学说崛起的更快。 王安石背靠寇季,寇季坐下是整个大宋朝堂。 王安石等于是代表着官方在推行学说。 做起事情自然顺风顺水。 至少官面上没有人会为难他,甚至还能帮他打压对手。 王安石额头上青筋暴起,脑子里显然更乱,他盯着寇季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的道:“学生不认为西方的学问,就胜过我大宋学问。” 寇季摇头笑道:“我没说西方学问胜过我大宋学问,我也没说让西方学问取代我大宋学问。 我只是觉得,西方学问中,有一些可取之处,也有一些跟我们大宋学问共通的地方。 你要做的是吸收其中的可取之处,以及共同的地方,将其和圣人典籍结合在一起,又或者是充作圣人典籍的延伸。 甚至可以将其当成是学习了圣人典籍以后领悟出的新东西。 它终究会变成儒学的一部分,而不是取代儒学,又或者跟儒学分庭抗争。 我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学生跟整个儒学为敌。 你要做的,只是将其中的精华,变成我们的东西。 至于它来自何处,何人所作,亦或者带着什么样的标识,你无需关注。 你就算说那些东西是你学习圣人典籍领悟的,也不会有人出来说三道四。 你若是能将其中的j精华融入到儒学当中。 我有的是办法让人忘了那些东西是西方来的。” 寇季说将西方学问中的精华融入到儒学当中,而不是跟儒学对立,王安石表情缓和了一些。 作为一个宋人,作为一个从小学习儒家文化的读书人,作为一个将儒家文化当成祖宗对待的人,他不愿意让任何学说取代儒学。 寇季也没有这个意思。 他在做贼,在偷人家东西中的精华,填补自己的不足。 而不是借着人家的东西,推翻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不可能让西方学问和儒学对立。 他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健全的,囊括了百行百业、百家学说的儒学体系,而不是一个只有圣人文章的儒家学说,更不是一个取代儒家学说的新学说。 儒家学说从诞生,到传承至大宋,也吸纳了许多东西,也改变了许多东西。 它是具有包容性的,但也拥强烈的排外性。 正是因为有强烈的排外性,使得儒家学说一直是一个学说,而不是一个完整的儒学体系。 寇季现在要做的就是迫使它放弃排外性,开始吸纳其他的学说、学问,完整儒学体系。 在这个时代,寇季没办法摧毁儒学,建立新学体系。 所以他只能迫使着儒学自己吸收。 儒家学说诞生的前千年,学习的不是五经,就是六经。后几百年,扩充为四书五经。 来来回回就几本书,却治理着一个传承了数千年的文明。 即便是有一些其他书籍出现,也只是这几本书的延伸。 几本书? 能供应一个王朝的需求? 能供应一个文明发展的需求? 如此不科学的行为,居然被一代又一代的王朝沿用。 不出问题,那才奇怪。 寇季现在需要的就是打破它,打破几本书对学问的约束,将其推到几千本、几万本,乃至更多更多。 构建一个不断延伸、不断扩充、不断发展的体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2章 遥远的西方局势 “学生可以一试,但成与不成,学生不敢妄言……” 王安石最终还是被寇季说服了,只是垂着头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寇季看着不自在。 “可有什么难处?” 寇季询问。 王安石仰头直言道:“学生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大的事情。” 寇季轻笑了一声,“那就算上曾巩好了。你和曾巩皆沿袭过新学,领悟过一些天地真意,再深究旧学,恐怕会生出怠慢之心。 曾巩擅书,又擅长为书籍做注。 有他在背后帮你找出西方学问和儒学的共通之处,更便于你行事。” 王安石听到寇季愿意让曾巩出面帮他,心里多了一丝底气,“司马君实虽然为人不堪,但也有几分才能,放在合适的地方,能派上大用场……苏轼腹有锦绣,虽然年幼,但只要稍作调教,以后一定会成为学生一大助力。” 寇季拍着座椅的扶手失声笑道:“你目光倒是毒辣,我门下除了你和曾巩外,就数苏轼最出挑。 以后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你能看重他,我很欣慰,说明你选人的眼光不错。 但是我不会答应。 我留着他还有用。” “司马君实呢?” 寇季拒绝了王安石,王安石倒是没有失望,他知道苏轼年幼,寇季必然回护一二。 只是寇季只提苏轼,却不提司马光,他有些意外。 在王安石眼里,司马光人品上虽然有缺陷,但是才能和手段还是有的。 用好了也是一柄杀人利器。 寇季见王安石似乎很想用司马光,就直直的盯着王安石,认真的道:“你和曾巩都清楚,我不喜欢此人。 按理说,我一个总理大臣,跟一个平民小子计较,有失身份。 但此人缺陷极大,又刻意的交好你和曾巩,图谋必然不小。 我不反对年轻人有野心,但有野心没坚持的人,我不喜欢。 你若是要用此人,他应该会全心全意帮你,甚至还会获得你的信任。 但一旦他取代了你成为了新学领袖,很有可能会推翻新学,让你所有的辛劳都付之东流。” 王安石狐疑的看着寇季,他觉得寇季明显有些多虑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寇季并没有多虑,因为史书上司马光就是这么干的。 “先生,学生敢用此人,就有驾驭此人的手段。” 寇季见王安石信誓旦旦的保证,便点了点头道:“你有信心驾驭他,那便随你。我唯一能提醒你的就是,此人可用,但千万别将自己的高位让给他。” 王安石不明白寇季为何再三提醒自己司马光会背叛,但寇季素有识人之能,寇季既然断言司马光会是一个反复之人,那他确实得多注意一些。 “学生明白……” 寇季点着头道:“你既然答应了此事,那么有些事情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十五日后,大食的书籍会运送到汴京城,到时候一定会引起万人瞩目。 书籍运回了汴京城以后,会暂时存放在天圣馆内。 我准备了一些精通大食文的读书人,你带着他们去分拣大食书籍。 切忌,有关教派的书籍,一律焚毁。 以人身上的血肉为引的妖术书籍,也一并焚毁。 一页纸都不能留下。” “妖术?” 王安石有些惊愕。 寇季点着头,郑重的道:“我大宋民间有一些妖人,蛊惑民间豪族以小儿心腹炼丹为药,以图长生。 西方的妖人也炮制出了类似的妖术。 为了避免有人将其宣扬出去,为祸人间,必须全部焚毁。” 王安石神色凝重的点头道:“如此妖术,确实该焚毁。” 王安石在研习了西方的天地至理,以及寇季传授的天地至理以后,也变成了一个无神论者。 他坚信世上没有神佛,自然也不会相信什么长生法。 以人身躯为引的妖术,在他眼里自然是异端,他心里容不下。 “宁可多焚一本,也绝不能流露出去一页……” “学生知道轻重。” 得到了王安石的承诺以后,寇季点着头道:“等你将所有的书籍全部分拣以后,我会派遣一批匠人过去,将那些书籍铭刻翻印。 翻印完了以后,翻印的书籍会留在天圣馆。 原籍我会送到韩地去。” 王安石一愣,皱着眉头道:“先生为何不将原籍留下?” 寇季笑问道:“若是官家,亦或者官家的继任者下令焚毁它们,你们能拦得住?我将它们送到韩地,并且定下规矩,只要我的子孙还掌控着韩地,就不会让它们有任何危险。 我以后会在韩地设立一个庞大的藏书楼。 不仅会收录大食书籍,还会收录大宋书籍。 我会尽量将天底下所有的学问都收录在其中。 为我宋人留下一支文脉。” 王安石眉头皱的更紧,“先生是要效仿圣人藏书?先生不看好如今的大宋?” 寇季摇头笑道:“如今的大宋是我一手缔造的,我怎么可能不看好它?它如今是春秋鼎盛,可是传承数百年以后呢? 有道是狡兔三窟,我们不能将文脉留在一个地方。 更不能让其断了传承。” 王安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不再多言,打发王安石先去寻找曾巩和司马光。 一晃便到了十五日后。 一群大食的教徒和黑汗人,以及一些同行的镇西军,押送着巴格达智慧馆里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藏书,浩浩荡荡的抵达了汴京城。 人还没有进汴京城地界,就被汴京城和开封府的百姓、读书人,给围了一个严严实实。 大食的教徒和黑汗人长途跋涉,顶风冒雪的,所以卖相不怎么好看。 百姓和读书人看着他们那寒酸的劲,心里好奇之余,更多的是一丝鄙夷。 他们不加掩饰的对着那些大食教徒和黑汗人指指点点。 若非同行的镇西军将士约束,他们说不定会冲上去掰开人家的嘴,好好研究一番。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大食教徒和黑汗人都不受待见。 他们队伍中的一些女修,还有黑汗国的一些胡姬,还是很招读书人喜欢的。 读书人们很想一探女修面纱下的真容,也很想跟那身段苗条的胡姬纠缠一番。 女修们虽然蒙着面纱,可是一双纯净的目光很勾人,许多读书人瞧了都挪不开步子。 读书人和百姓们簇拥着送书的队伍一路赶到汴京城的时候。 读书人们已经商量好了购买大食女子和胡姬的价钱。 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修,远比那些身段撩人的胡姬更值钱。 身价足足是那些胡姬的两倍。 运送书籍的队伍,到了汴京城城门口,被太一学宫和国子书院的一众博士和大儒给拦下。 大儒和博士们仗着身份要验看那些大食书籍。 镇西军的将士却以职责在身的缘故,拒绝了大儒和博士们的要求。 大儒和博士们梗着脖子上前,指着镇西军将士们的鼻子,让镇西军砍了他们。 镇西军不敢。 大儒和博士们就得寸进尺。 要强取大食书籍。 更有甚者,召集着读书人,要当场焚了大食书籍。 最终还是王安石去天圣馆,请了一个年岁颇高的大儒,将一群人骂走。 但是那些大儒和博士离开了押送书籍的车队以后,堵在了汴京城城门口。 誓死不让大食书籍入汴京城。 王安石不得不带着镇西军和大食人、黑汗人,将书籍运送到了天圣馆。 天圣馆如今是一个存粹的学问研究基地。 里面的大儒和博士们,对至理的追求,远超过学说争斗。 他们根本不在乎大食书籍的出处。 他们只在乎大食有没有跟华夏先贤一般的圣贤,有没有留下如同《论语》一般的圣典。 其中有没有可取之处,能不能拿出来完善自己的学问。 事实证明,真正的大学问家,做学问的时候都是纯粹的。 他们之在乎学问,不在乎门户,更不在乎新的学问诞生以后会有什么影响。 但真正的纯粹的大学问家只是少数。 大部分做学问的人,还是会被世俗所牵绊,把世俗看的比学问重。 一些人为了发扬自己的学说,不仅容不下其他学说,还会用尽手段将其他学说给掐死。 大食的书籍入了天圣馆以后,有一众年龄大、资历高、名声大的大儒们护着,各大国学,以及民间的读书人也不好造次。 天圣馆里的那些大儒,一个个都是祖师爷级的人物,再加上他们先后编撰出了《天圣字典》、《天圣词典》、《天圣韵脚新说》等等足以名扬千古的圣典。 他们的名声早就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各大国学、以及民间的读书人去找他们麻烦,就是自取其辱。 有他们守着,没人敢去找麻烦。 所以汴京城的读书人只能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讨论此事。 渐渐的,大食书籍成了读书人必议的话题。 许多读书人都想一观其真容,研究西方学问之余,对其加以批判。 但是天圣馆并没有开放那些大食书籍的意思,所以他们只能过一过嘴瘾,顺便惦记一下那些女修和胡姬。 王安石在汴京城的读书人惦记着大食书籍的时候,带着两个大食人,拿着一些大食的书籍,匆匆到了寇季居注的竹院。 寇季的目光瞬间就被王安石呈上来的大食书籍吸引住了,他根本没有看跪在脚下的那两个大食人。 寇季快速的从王安石手里取过了大食书籍,仔细翻看了一下后,一脸惊愕的道:“羊皮卷?还有人皮卷?” 王安石一脸凝重的点头道:“学生总算明白先生为何要将原籍藏起来了。以人皮作书,实在是太残忍了,天下读书人绝对不会容忍。 此事传扬出去以后,大食的学问一定会被天下读书人当成妖书。” 寇季就像是没有听到王安石的话一般,他仔细的摸索了羊皮卷和人皮卷以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跪在角下的两个大食人道:“你们的汗王打下巴格达了?” 此前,格格巫送来的大食书籍可是印刷版,几乎都是线装书。 印刷技术还是寇季提供的。 如今格格巫送来的却是羊皮卷和人皮卷。 格格巫在掌控了印刷技术的情况下,不可能用羊皮卷和人皮卷誊抄巴格达智慧馆里的那些书。 所以羊皮卷和人皮卷明显是原稿,或者是原籍。 原稿和原籍可不是誊抄版能衡量的。 格格巫能将原稿和原籍弄过来,那说明他很有可能掌控了巴格达。 依照寇季对格格巫手里的力量估算,他没那个能力入住巴格达才对。 所以寇季才充满了难以置信。 两个大食人中,有一个跟寇季相熟,他就是格格巫的老仆哈图克。 老哈图克太老了,牙齿已经剩下四五颗了,脸上的老人斑清晰可见。 可他还是在为格格巫奔波。 听到了寇季发问,他虔诚的对寇季一礼,道:“尊贵的神使,伟大的大宋国相,我王已经和塞尔柱帝国国相尼扎姆·穆勒克结盟,塞尔柱帝国国相尼扎姆·穆勒克在得到了印刷术以后,慷慨的将巴格达智慧馆里的所有书籍交给了我王,自己留下了印刷版,存放进了他设立的尼采米亚大学。 我王知道尊贵的神使对这些书籍的重视,所以就让您的仆人哈图克原封不动的给您送了过来。” 寇季听完了老哈图克的话以后,愣了许久,仔细的搜索了一下脑海里那位数不多的西方历史知识。 最终找到了尼扎姆·穆勒克的名字。 两相验证下,知道老哈图克所言不虚。 现如今塞尔柱帝国国相确实是尼扎姆·穆勒克,只是他创里尼采米亚大学,似乎早了近二十年。 甚至塞尔柱帝国入驻巴格达的时间,也早了二十多年。 但一想到他的出现改变了格格巫的命运,也间接的影响了西方的命运。 巴格达政局出现变化,他也能理解。 只是格格巫和塞尔柱帝国结盟,是不是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 双方可是对手。 在阿拔斯王朝分裂以后,巴格达四周可以说是群雄并立。 居住在巴格达内的阿拨斯王朝的最高决策者哈里发也成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决策者。 塞尔柱帝国算是比较强势的一个。 其最高决策者苏丹马立克沙也算是一位人杰。 如此人物入了巴格达,格格巫根本不可能拿回巴格达的掌控权。 除非…… 寇季看向了老哈图克,“马立可沙入驻巴格达,是黑汗王格格巫提议的对不对?” 哈图克愕然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冷笑一声,“格格巫想借着马立可沙手下的强兵扫清如今阿拨斯王朝的乱局,然后再推翻马立可沙,复立阿拨斯王朝,对不对? 他一定想着在马立可沙的兵马和阿拨斯王朝的其他几个帝国,以及那些小国互相消耗的时候,暗中坐大。 等到马立可沙的人和其他几个帝国,以及小国的力量消耗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再站出来一举横扫对不对?” 哈图克垂下了头,抿着嘴,一句话也没说。 寇季冷哼一声,“借刀杀人的法子用的倒是不错。他自己没办法蛮横的清理那些阿拨斯王朝的叛徒,所以就借着马立可沙的手行事。 可据我所知,马立可沙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他也不怕崩了牙口?” 哈图克将脑袋埋在了双腿之间,一言不发。 寇季盯着哈图克,哼了一声道:“还要瞒着我?你觉得你不说,我就查不到?” 哈图克迟疑再三,低声道:“不敢欺瞒神使,马立可沙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苏丹。单凭我王一个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贵国的三位王爵,以及伟大的西天竺之主,已经答应了帮助我王。” “西天竺之主?如此说来元山已经在天竺扎稳了脚跟了?并且跟东天竺之主共分了天竺?” 寇季自言自语了一声,低头思量了起来。 片刻以后,他抬起头,盯着哈图克道:“他们手里那些心腹兵马,恐怕不是塞尔柱帝国的对手,仆从军也不堪重用。 李昭亮也罢,朱能也罢,绝对不可能将希望寄托在仆从军身上。 东西天竺之主也不会。 所以他们应该从奴隶中挑选了一批人,组建了新军。 只是新军想出战斗力,恐怕需要一段时间。” 王安石在一旁道:“他们的心腹应该相当于禁军,新编的兵马相当于厢军,仆从军应该就是民夫和乡兵?” 寇季瞥了王安石一眼,“如此比喻并不恰当。仆从军在他们眼里,应该是先锋冲阵的,新军应该是打恶仗的,心腹精锐是决胜用的。” 王安石皱眉道:“西夏和辽国的仆从军学生见过,并没有什么好装备,也没有多少战力。想来他们在西方用的仆从军也是如此。 所以仆从军去冲阵的话,跟送死没区别。”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他们组建仆从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仆从军去送死,去消耗敌人。他们全都是冷兵器作战,所以这个战术还是很有效的。 在我们大宋,他们不敢用。 到了域外,他们自然横行无忌。” 王安石还要张口,就听寇季淡淡的道:“行了,这不是你该关注的。你整理好你的书籍即可。那些个前去分拣的人,记得叮嘱他们闭上嘴,不要乱说。 谁敢乱说,我就将他们塞到朱能那里去。 相信朱能很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这些精通大食文的宋人。” 王安石赶忙闭上了嘴,同时将脑海里关于兵事的一些想法甩出了脑子。 寇季目光重新落在了老哈图克身上,淡淡的道:“你不用害怕我,他们在西方做什么,我不在意。 我只是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更不喜欢被人蒙骗。 格格巫既然将你派遣了过来,又大方的将羊皮卷和人皮卷交给了我,想必是有所求。 说说吧。” 老哈图克赶忙抬头,刚要开口,就听寇季又补充了一句,“火器就别想了。火器是我大宋雄踞的资本。我大宋不可能轻易交出去。 他们若是愿意将西方最肥沃、最富庶的地方交给我大宋,我倒是可以考虑。” 老哈图克仰着头,盯着寇季,一脸干笑的道:“尊贵的神使,您说笑了。无论是我王,还是几位尊贵的大宋王爵殿下,他们都知道火器是您的命根子,不会轻易给人。 我王和大宋几位王爵殿下,也不敢再觊觎火器。” 寇季笑眯眯的道:“如此识趣?可除了火器的话,我不认为我还能给你们提供其他的帮助。” 老哈图克谦卑的笑道:“神使说笑了,大宋的强大、大宋的富庶,远超过老仆见过的任何国邦。 我王还有许多许多事情要仰仗神使的。” 寇季摇头笑道:“行了,别奉承我了,直接说想要什么吧。” 老哈图克笑着道:“我王和几位大宋王爵殿下说了,神使若是愿意亲临巴格达的话,他们愿意奉您为哈里发。” 寇季淡淡的笑道:“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如果我有兴趣的话,根本不需要拿他们当垫脚石。 说你的需求,不说的话,那我就只能送客了。” 老哈图克脸上的神情没变,他似乎早就知道寇季会如此回答,他对寇季道:“神使既然不愿意,那老仆回去以后,自会如实禀明我王。 我王和大宋几位王爵殿下希望大宋可以派遣商队,最好是数量庞大的商队赶往他们的封地和领土。” 寇季听到此话,先是一愣,随后一脸狐疑的道:“据我所知,他们封地和领土中的商人,似乎比我们宋人更喜欢远行做生意。 就像是当初的你。” 老哈图克笑着道:“我王手底下自然有仆从。但是几位大宋王爵殿下手里却没有合适的仆从。 那些俘虏和奴隶,他们信不过。 他们手底下的心腹又不能拆开了用。 所以他们希望大宋的商人可以到他们的领地上去,跟他们直接做生意。”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眯眯的道:“看来他们在西方缴获到了不少好东西。多到自己手下的商人都运送不动了。 此事我可以答应,你回去以后告诉他们,我大宋随后会组建商队去找他们。 但他们必须保证我大宋商队的安全。 若是我大宋商队有所损伤,我不介意亲自领兵过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3章 突变 “感谢您的慷慨,您的仆人为您带来了厚礼,请您一定收下。” 老哈图克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威胁一般,他听到了寇季轻而易举的答应了他提出的要求,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表现的十分虔诚。 寇季淡然笑道:“你放心,你们送的东西,我一向都不会拒之门外。” 老哈图克虔诚了向寇季一礼,算是回应过寇季了。 寇季继续道:“此前格格巫送来的那几个少年,已经在我大宋学习了三年多的兵法了。我觉得你回去的时候可以考虑带上他们。 相信他们一定会为格格巫建功立业。 往后,等同的条件,你们可以继续送人过来。” 老哈图克大喜过望,“多谢您的慷慨。” 寇季没有再言语,摆了摆手,示意老哈图克可以离开了。 老哈图克谦卑的一礼,离开了竹院。 临走的时候,给寇季留下了丰厚的礼物。 有寇季此前让朱能等人搜寻的动植物,还有一大批金银珠宝。 寇季并没有急着去看,而是坐在书房里,笑眯眯的盯着王安石。 王安石在老哈图克走了以后,一直跟随在寇季身后,明显有话要说。 “先生,朱能、李昭亮等人离开了封地,在西域之地,裂土封疆,已经违背了一个王爵的身份。 先生安能于他们交易? 他们明显存有异心。” 王安石神色凝重的对寇季道。 寇季坐在座椅上,笑着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官家也知道。但官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下旨斥责他们,更没有派遣兵马去讨伐他们。” 王安石直言道:“官家在养虎为患。” 寇季点着头道:“确实有养虎为患的风险。但我大宋如今初定,各项改制正在逐渐推行,没办法劳师远征。 他们已经钻进了比西域还远的地方。 官家也鞭长莫及。 但官家又想知道西域之外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只能借助他们的眼静。” 王安石沉声道:“就怕他们将目光放在我大宋身上。” 寇季摇头笑道:“西域以西的地方,疆土很大,足够他们折腾。他们在没有折腾够西域以西的地方之前,是不会跟我大宋为敌的。” 王安石一脸不解的看着寇季。 寇季解释道:“你有两个敌人,两个敌人都占据着一样富庶和肥沃的疆土。一个兵强马壮、兵锋锐利,一个军备简陋,依照着类似于阵图的方阵作战。 你会选那个?” 王安石苦笑着道:“学生自然选择军备简陋、依照类似于阵图的方阵作战的敌人。” 不需要寇季再多说,王安石已经明白了西方是一个怎样的局势。 在王安石看来,李昭亮、朱能这种精通诡道的宿将,去西方打那种依靠着类似于阵图的方阵作战的敌人,跟爸爸打儿子没区别。 李昭亮和朱能在武力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有大宋在背后帮忙,他们一定会在西方打下不小的疆土。 就是治理起来会比较困难。 但是以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的身份看,他们应该更喜欢征服。 所以他们必然留在西方一直征战,直至战死。 至于治理地方、经营疆土的事情,必然会抛给子侄。 打大宋? 可能性不大。 除非他们已经打到了极西之地,并且建立了一个稳固的帝国。 要不然就是脑子抽了。 寇季见王安石想通了,就摆摆手道:“行了,西方的事情你就不要过多关注了。你管好那些大食书籍就行。 分拣过了以后,尽快将羊皮卷和人皮卷翻印出来。 原籍送到我这里。 其他的照旧。” 王安石点点头,退出了寇季书房。 寇季在王安石走后,赶去看老哈图克送过来的动植物。 对于动物,寇季兴趣不大。 寇季更喜欢那些植物。 仔细观看过那些植物种子以后,兴趣消失了一大半。 寇季最感兴趣的土豆、番薯、玉米、辣椒等农作物的种子一样也没见。 大多都是一些寇季不认识的种子,以及一些蔬菜种子。 还有寇季最不想看到的罂粟。 此物据说在六朝的时候就传入到了华夏,一直被当成药物延用,唐时重要学家陈藏器所著的《本草拾遗》中就有明确的描述。 它的花被称作为芙蓉花,根茎枝叶被称之为断肠草。 李太白还曾经皆其赋诗一首,曰‘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从六朝到清中,它一直是一味救人性命的药。 到了清末,就变成了害人的东西。 寇季没办法将其斩草除根,所以只能紧紧的闭上嘴,不告诉任何人此物乃是人间一大害。 寇季盯着府上的人将罂粟研磨成粉,混入到了稀泥里,深埋进了地下以后,便将剩下的种子逐一辨认了一番。 认识的,告诉府上的人其习性,让府上的人拿去耕种。 不认识的也一股脑的交给了府上人拿去耕种。 在将种子处理完,动物扔进了大宋皇家猎场,钱财丢给了向嫣以后。 寇季坐着马车入宫了。 到了宫里的时候,碰见了赵祯正在跟自己几个小儿子玩耍。 寇季陪着几个小皇子玩闹了一番,跟着赵祯去了议事堂。 到了议事堂。 坐定以后。 赵祯笑问道:“他们借着送书的实机,向你提条件了?” 寇季笑道:“也不算是条件。互惠互利的事情。” 赵祯一脸好奇的看向了寇季。 寇季笑着道:“他们应该在西方打下了不小的一片疆土,又和西方一个实力不俗的国朝结盟,应该收获了不少好东西。 所以想请我大宋的商人过去,将那些东西变成他们所需的货物和兵甲。” 赵祯愣了一下,疑问道:“他们不是有走商的人吗?朕也给了他们会锻造兵甲的匠人了啊?” 寇季哈哈笑道:“臣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们应该打下了不小的疆土,他们手里的宋人始终是少数。往各个城池分一些,基本上就已经捉襟见肘了。他们又信不过那些异族人,所以只能请我们主动去消化他们的战利品。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目光如今都在西方,根本没有心思扩大商道。 他们需要我们的人去扩大商道。” 赵祯点着头,问道:“仅此而已?” 寇季闻言,笑的更大声,“还想让我大宋的商人在西方留种,壮大他们手里的力量。” 赵祯也跟着笑了。 如此猥琐的事情,变成了国事摆在桌面上以后,确实容易引人发笑。 赵祯笑过以后,对寇季道:“四哥之前不是就有意扩大商道吗?还准备给他们派遣一些读书人过去。 如今刚好可以顺水推舟。” 寇季点点头道:“征服一地容易,可要将一地彻底变成我汉地,却很难。教化是必须推行的。 只要他们帮我们打好了基础,后世子孙要图谋那片地方的话,也会十分容易。” 赵祯一脸赞同的神色。 寇季继续道:“至于兵甲上,他们还得仰仗我大宋。官家虽然给了他们匠人。但是匠人的数量始终是少数。 他们想要让匠人教授出新匠人,首先要克服的是言语障碍,其次是锻造技艺的学习过程。 就这两点,他们就得五六年之功。 偏偏他们年龄不小,野心勃勃。 所以想在临死前有所成就的话,就一刻也不能耽误 兵甲上就只能继续仰仗我大宋。” 赵祯笑道:“如此说来,继交趾、青塘以后,又有人开始大量购买我大宋军备了?” 寇季笑着点头。 赵祯哈哈大笑,“朕从没想过,我大宋居然能借着贩卖军备,获利数万万钱财。” 寇季直言道:“只要不断的推陈出新,这种生意我们可以一直做下去。” 赵祯感叹道:“那就要仰仗四哥了。” 寇季摇头笑道:“一切还得官家作主。” 赵祯笑道:“那就准了……四哥准备如何跟他们做生意?” 寇季坦言道:“寻常商人的话,规模太小,也不安全。直接动用兵马运送货物吧。不仅能如臂使指,也能吸引一下小商人跟随。 更重要的是,能确保财货的安全,也能帮我们看清楚西方的局势。 必要的时候,还能跟他们一起瓜分战果。” “更重要的是,还能练兵!” 赵祯一语中的。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放声大笑。 李迪、王安石等人都觉得纵容朱能、李昭亮等人在西域和西方坐大,是一个养虎为患的过程。 但他们却不知道。 在寇季和赵祯眼里,李昭亮和朱能就是他们放出去的猎犬,能帮助他们看清楚西方,也能帮他们敛财。 只要大宋在各个方面一直保持在领先的位置。 李昭亮、朱能等人在西域、以及西方抢到的所有东西,有一大半都会流入到大宋,被大宋所吞噬。 寇季和赵祯都很清楚,李昭亮和朱能等人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在西域、以及西方鏖战,才能站稳脚跟。 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发展。 即便是他们中间某个人沉下心占据一块地方发展,也得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赶上大宋。 在此期间,钱财对他们而言作用不大。 他们劫掠到了钱财,必须得换成人才、物资、兵甲才行。 唯有如此才能进一步壮大。 而能供应他们庞大需求的,只有大宋。 所以朱能、李昭亮等人在西域以及西方闹的越大,大宋获益就越大。 朱能、李昭亮等人就像是猎户。 他们捕捉到了猎物以后,最终吃肉喝汤的却是大宋。 大宋在吃肉喝汤的同时,会给予他们更锋利的弓箭和刀子,让他们去捕捉更多的猎物。 寇季和赵祯稍微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将从禁军中退役的一些穷苦的将士,编成两个编外的辎重营。 由他们带着商人,运送货物去西域和西方交易。 由于他们离开了大宋境内以后,会解除军法的约束,所以他们注定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所以寇季和赵祯并没有将他们放在阳光下。 反而将他们归入了内府管辖。 为了确保内府的人不压榨他们。 寇季和赵祯定下了规矩。 他们走一趟,所得的三成,归他们所有。 并且将此规矩通报给他们所有人。 事情定下了以后,就不需要寇季和赵祯二人再操劳。 全部丢给陈琳和杨文广即可。 以寇季和赵祯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赤膊上阵。 他们只要动动嘴,有千万人供他们驱使。 寇季将一些细则交代给了陈琳以后,就离开了皇宫。 回府以后,他就不再关注此事。 而是写信给远在韩地的寇天赐,让他征召一次劳役,让人在韩都建立一个庞大的藏书楼。 藏书楼必须用石料搭建,必须做好防火的工作。 寇季还亲自画了图纸,装进了信封里一并送了出去。 此后,寇季就一直待在府上收集王安石派人送过来的羊皮卷和人皮卷。 西方人在没有纸张之前,没有选用竹简作书,反倒是十分喜欢用羊皮卷。 一些珍贵的书,还喜欢用人皮卷。 所以格格巫派人送来的羊皮卷和人皮卷其实很多。 王安石带着人足足花了两个多月,才将羊皮卷和人皮卷分辨完,并且留下了翻印版。 随后又带着人花费了三个月,将百万书籍中的宗教典籍整理了出来。 大食人很疯狂。 准确的说,宗教很疯狂。 百万书籍当中,足足有十五万是宗教典籍。 还有足足六万多卷记载着各种妖术的书籍。 那些妖术的残忍程度,看的王安石头皮发麻。 那些妖术的数量,让王安石难以置信。 王安石很难想象,一个拥有六万多卷妖术书籍的文明传承中,人命到底有多不值钱? 真神、邪神、恶魔、传奇勇者,似乎都需要用人命去沟通。 而且必须是用残忍的方式杀害的人命。 还有一些残忍的刑罚。 比如那将人塞进铜牛里活活烧死的刑罚。 竹院里。 王安石一脸怀疑人生的看着寇季。 “先生,您告诉我那是一个拥有着学问的地方。可是学生没看到什么学问,看到的只有残忍、愚昧,以及丧心病狂。”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羊皮卷,笑着问道:“受打击了?” 王安石正色道:“学生很难想象,在那种残忍、愚昧的地方,会有什么圣贤。” 寇季反问道:“炮烙、虿盆、点天灯等等刑罚,难道就不残忍、不愚昧了?” 王安石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寇季直言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只要有文字的族群,都值得我们去探究,其族群的圣贤,更值得我们去探究。 他们中间必然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 我们觉得我们汉家文化无与伦比,并没有错。 但一味的自守,不知道去学习,迟早有一日会落后于人。 唯有不断的学习、不断比较、不断完善我们的学问。 我们才能一直处在无与伦比的地位。” 寇季不等王安石再次开口,挥挥手道:“去吧,将那些东西一并用铡刀切碎,混在夜香里沤肥。 眼不见心不烦,毁了就不会再有烦恼了。” “喏……” 王安石答应了一声,离开了竹院。 寇季吩咐管家跟去盯着,免得王安石又被这些琐碎烦扰。 送走了王安石以后,寇季就待在书房里整理大食的书籍。 傍晚的时候。 管家带着王安石匆匆回府,脸上的神情有些慌张。 寇季见他们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书房,一脸愕然的放下笔,疑问道:“出了何事?” 无论是寇府的管家,还是王安石,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非大事不足以惊扰他们。 不等他们开口,刘亨也飞奔进了书房。 入了书房张嘴就冲着寇季喊道:“四哥,出事了!” 寇季沉声问道:“细细道来。” 能引得刘亨也动容的,那就不是一件小事。 刘亨深吸了一口气,阴沉着脸道:“太子赵润闯入了玉春宫,戏了房美人。” 寇季噌一下站起身,脸色冷峻的道:“不可能!” 刘亨脸色凝重的道:“人证物证俱全,已经闹到了官家哪里。” 寇季皱眉道:“官家已经做了惩处?” 刘亨点点头道:“官家将太子禁足在了大庆殿,吩咐陈琳封锁了皇宫,但消息还是传出来了。 据说如今正吩咐陈琳在宫里调查此事的真相。” 寇季目光在刘亨、王安石,以及管家身上盘桓了一圈,冷声问道:“你们觉得赵润会做这种事情?” 三人齐齐摇头。 赵润身为寇季的学生,经常在寇府上盘桓。 三个人经常见到赵润,多少了解一些赵润的性格。 若是说赵润偷了内府的钱财,又或者私自将内府的一些东西拿出去做生意,三个人会信。 可说赵润跑到赵祯后宫里去调戏赵祯的女人,他们打死也不信。 寇季见到三人点头以后,冷哼道:“我也不信!赵润在府上的时候,也曾去过一些雅会,见过不少风姿卓越的女子。 能勾人的更是比比皆是。 如此,他都没有动心。 他怎么可能去找那个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房美人。 此事背后必有文章。 你们怎么看?” 管家没有言语,看向了王安石和刘亨。 王安石和刘亨一脸冷色,异口同声的道:“夺嫡!开始了!” 寇季点着头道:“我也是如此认为的。” 说完这话,寇季咬着牙冷声道:“官家春秋鼎盛,我寇季虎踞朝堂,如此局面,居然还有人敢挑起夺嫡的事情。 他们是觉得真龙的尾巴好摸? 还是觉得老虎的脑袋是个玩意儿?” 寇季冷冷的吩咐道:“王安石,你去天圣馆继续做事。管家,你看好我的学生。刘亨,你守在府门口,我走以后,谁也不见。” 三个人齐齐应允了一声。 寇季甩着袖子,往书房外走去,“我倒是想要看看,谁在背后捣鬼。” 寇季出了书房,吩咐马夫套上了马车,坐着马车往宫里走去。 到了宫门口,就看到范仲淹几个人也到了,还有一众监察司的官员。 范仲淹等人见到了寇季,急忙迎了上来。 “先生,宫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仲淹等人凑到了寇季马车边上,施礼过后,神色复杂的问。 寇季面色冷峻的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坚信太子不会干出出格的事情。你们且回去,不必堵在此处,官家不会见你们的。” 欧阳修沉声道:“先生,汴京城已经传开了。此事若是真的,影响太大了。” 寇季冷冷的笑道:“我才知道,还没来得及进宫,汴京城就传开了。百姓得到消息的渠道,比我还灵通?” 范仲淹等人脸色一变。 他们都是聪明人,此前就猜测到此事中间必然有隐情。 如今听到了寇季的话,他们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但是他们并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欧阳修冲着寇季拱手道:“此事该如何应对,还望先生示下。” 寇季冷哼道:“背后之人既然想借此引起百官弹劾太子的局面,那我们就不能让他如意。 你们三院都盯着,一个有关于太子的奏疏也不允许出现。 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讲述对此事的看法。 我倒是想看看,背后之人如何应对如此局面。” 范仲淹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拱手应允了一声。 寇季摆摆手,“都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范仲淹等人再次拱手,一个个坐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了宫门口。 寇季吩咐马夫驱车到了金水桥边上。 一个宦官拦在了路中,躬身道:“官家有旨,谁也不见。” 寇季坐在马车里,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 “滚!” 宦官赶忙退到了一旁。 他知道拦不住寇季,所以就没有拼死阻拦。 他该做的做到位了,剩下的就跟他没关系。 寇季驱车过了金水桥,叩开了宫门,驱车入了皇宫。 赶往垂拱殿的路程行了一半。 陈琳就出现在了马车前。 寇季坐在马车里问道:“官家在何处?” 陈琳躬身道:“官家在寝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也在。太子被禁足在大庆殿。”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那我先去一趟大庆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4章 老虎出更必见血(今晚一更,明天补……) 陈琳找了一个宦官,引领着寇季的马车赶往了大庆殿。 寇季到了大庆殿前,看到了往日里有些冷清的大庆殿外,多了许多御林卫和宦官、宫娥。 他们守在大庆殿外,静悄悄的,就像是一个个雕塑。 寇季很不喜欢这种气氛。 奈何宫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总是将人约束的像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整座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 即便是身为这座皇宫主宰的赵祯,也有一条一条的规矩约束着他。 寇季下了马车,甩了甩身上的袍子,迈步走到了大庆殿门口。 守在门口的女官见到了寇季,主动迎了上来。 “寇公,您可到了,太子殿下在里面都跪了三个时辰了。” 女官是曹皇后的人,见到了寇季,就知道赵润的救星到了,所以表现的很热切。 寇季见到了女官,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赵祯还允许曹皇后身边的人守着赵润,就说明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惦记自己的女人。 寇季对女官点了点头,对着守在大庆殿门口的御林卫甩了甩衣袖。 御林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了大庆殿的殿门。 寇季站在门口,往里望去,就看到了赵润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大庆殿的正中,显得十分孤单。 寇季迈步入了大庆殿,吩咐御林卫关上了大庆殿的殿门,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赵润身边。 “先生……” 赵润看到了寇季出现在了身边,跪在地上拱手施礼。 寇季随意的坐在了赵润身边,摆了摆手,淡淡的道:“坐下说话……” 赵润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父皇让学生跪着……”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我让你坐你就坐,你父皇威风再大,也不好拿这点小事找我麻烦。” 赵润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寇季一把拽倒了赵润,赵润一脸惊容。 寇季揉搓了一下赵润的脑袋,感慨道:“回头我就上书奏请你父皇,让他将教你学问的那几个老家伙赶回家去养猪。 以前多活泼的一个小家伙,被他们教育成了一个小古板了。” 赵润低声道:“先生们教授学生,并没有懈怠,是学生自己以前不懂规矩。” 寇季失笑道:“你傻还是我傻?规矩那种东西,从来都不是约束我们的。我们位高权重,向来都是破坏规矩或者立规矩的。 守规矩,那是下面的人的职责。” 赵润仰起头,盯着寇季认真的道:“先生说,克己复礼,乃是为君之道。” 寇季不屑的骂道:“胡说八道,脑子有坑的人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赵润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撇着嘴道:“我们克己,是为了克制心中的贪婪,不让它跑出来去伤害其他人。毕竟,以我们的地位、权力,若是方出了心中的贪婪,那将会有无数人因为我们的贪婪丧命。 所以我们克己,只是为了保护弱小,承担我们该承担的责任,跟为君之道没一文钱关系。” 赵润疑惑的问道:“那复礼呢?” 寇季哈哈一笑,“复礼就是说,我们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归于礼。克己复礼加起来的意思就是,约束自己,让自己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归于礼。 只要能做到,那就能达到一个仁的境界。 而仁在心,而非形式。 所以只要我们能守住本心,不去做那些损人利己的事情,我们就能达到仁的境界。 所以守不守死规矩,跟这一点关系也没有。 而仁心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具备的。 所以他跟为君之道没有半点关系。” 赵润听完了寇季一席话,明显放松了不少,他并排坐在了寇季的身边,疑惑的问道:“可是宫里的那些先生们,为何告诉学生,克己复礼是为君之道?” 寇季笑着道:“因为他们想用这些东西套住你,让你做一个仁君。你父皇当年在东宫读书的时候,他们讲的也是这一套。” 赵润皱着眉头问道:“克己复礼就能做一个仁君吗?” 寇季沉吟了一下,“看对谁。” 赵润有些茫然。 寇季摇头笑道:“距离君王最近的是官员。所以君王克己复礼的话,对官员们而言,自然是一个仁君。 可是对百姓,那就不一定了。” 赵润再次皱起了眉头。 寇季拍了拍他的肩头笑着道:“人心是贪婪的,手握权柄的人,心中的贪婪更胜。所以一个君王对官员太仁慈的话,就会助长他们的野心。 就像是太祖、太宗、先帝,对文官都十分仁慈。 太祖在朝的时候,亲眼撞见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普贪腐,结果没动赵普一根手指头,只是罢黜了赵普的官位。 太宗登基以后,又复立了赵普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有赵普做榜样,其他的文官自然可以放心大胆的贪。 你皇祖父在位的时候,贪污成风。 王钦若、丁谓、林特等一众奸臣,大贪特贪,玩弄权术。 以至于山河动荡。 所以,一个克己复礼、对百官们怀有仁慈的君王,对百官们十分有好处。 但是对百姓们并没有什么好处,对江山社稷也没有什么好处。” 赵润沉吟着道:“所以先生不赞同宫里的那些先生的话?” 寇季笑着道:“若为君王,仁心还是得有的。只不过仁心不应该放在百官身上,而是该放在百姓身上。 对百姓仁、对百官威、对外邦霸,才是真正的为君之道。” 赵润还要开口,寇季不愿意再多说此事,他侧过头,盯着赵润笑着道:“看上你父皇宫里的房美人了?” 赵润身躯一紧,脸色僵硬的道:“学生什么也没做。” 寇季哈哈笑道:“不必如此拘谨,看上了就看上了。只要你开口,为师就去帮你讨要。” 赵润噌一下站起身,脸色铁青的道:“如此违背人伦纲常的事情,学生断然不会做。” 寇季撇着嘴,鄙夷的道:“胆小如鼠,难成大器。你皇祖父当年登基以后,可是将你曾皇祖父宫里的女子尽数送到了宫外。 不知道有多少嫁到了良家,成了别人的妻妾。” 赵润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寇季就当没看到赵润的脸色,大大咧咧的道:“你曾皇祖父当年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什么自己后宫的女子不过百人尔。 结果你皇祖父放良的女子多达上千……” 言外之意,丢人的事情你祖宗都干完了。 你干一些也不碍事。 赵润就像是没听到寇季话里的深意,他脸色难看的道:“我皇祖父放良的女子中,大多都是宫娥。” 寇季咧嘴笑道:“你倒是会帮你皇祖父遮羞。” 赵润正色道:“我皇祖父此举,被当时的朝臣们评为善政。” 寇季脸上的笑容一敛,淡淡的道:“我要是处置此事,我就算将那些女子坑杀了,背上一个屠夫的罪名,也不会将她们放良。” 赵润瞪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寇季淡然问道:“说一说你今日为何去房美人宫里,又为何会背上一个调戏房美人的罪名?” 赵润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学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去房美人宫里。学生没有调戏房美人,学生只是到了房美人房门前,房美人穿着一身轻纱跌出了房门,学生下意识的扶了一下……” 寇季微微挑眉,“然后呢?” 赵润叹了一口气道:“然后房美人就说学生轻薄她。” 寇季又问,“当时房美人宫里可有其他人?” 赵润脸色有点发白的道:“有两个宫娥。” 寇季沉吟着道:“既然有人为你作证,你为何还会担上一个调戏房美人的罪名?” 赵润咬着牙道:“她们一个撞柱,一个投井……诬陷说是学生施暴的时候推的……” 寇季眉头一挑,“所以没有人证,反而还多了两条人命?” 赵润点点头。 寇季眯着眼看着赵润道:“为什么去房美人宫里?” 赵润咬着牙,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寇季面色一冷,“你知不知道破坏人伦纲常,乃是天大的罪过,你自己受罚倒是其次,你母后和你弟弟也会跟着受罚。” 赵润脸色一僵,低声道:“有人告诉学生,说是房美人宫里栽着几株草药,能解热病,若是能将其拿出,分发给惠民药局种植,能惠泽万民。” 寇季冷笑道:“这种蠢话你也信?” 赵润苦着脸道:“学生一开始也不信,可是房美人宫里有人得了热病,用那东西熬水喝了以后,立马就病愈了。” 寇季质问道:“你亲眼所见?” 赵润坦白道:“那个患病的宦官,学生见了。也确认他的了热病。” 寇季又问道:“所以你就去房美人宫里,找了,那你找到药了吗?” 赵润缓缓摇头,“房美人宫里有许多的花草和树木,并没有什么草药。学生想去找房美人问个清楚的时候,就撞上了穿着轻纱的房美人……”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告诉你房美人宫里有药的是谁?” 赵润赶忙道:“集贤阁待制铁文熊……” “铁文熊?” 寇季嘀咕了一下,发现自己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 寇季缓缓起身,对赵润吩咐道:“就在此处跪着,哪儿也别去。” 赵润急忙趴起身,追问道:“先生相信学生是清白的?” 寇季撇着嘴道:“你要是有色心有色胆的话,早就妻妾成群了。” 赵润有些感动的向寇季施礼。 “多谢先生施礼……” 寇季没有再搭理赵润,迈步出了大庆殿,到了殿外以后,吩咐了曹皇后身边的女官一声。 “好好的看着他,不要让任何人进去,也别让他出来。越是这个时候,越容易再出事端。” 女官郑重的点着头。 寇季坐上了马车,吩咐马夫驱车去了赵祯寝宫。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后宫门口停下,寇季下车以后,亮了一下腰牌,就入了后宫。 寇季虽然有宫内行车的权力,但并不包括后宫。 若非赵祯主动相邀,寇季也不会涉足后宫。 此次主动赶往后宫,也是迫不得已。 寇季入了后宫的门户,立马出现了四个宦官,守在了寇季四方。 寇季有些不满了撇了撇嘴,但是没有言语。 后宫里发生了丑闻,后宫里对男子的戒备自然是直线提升。 那四个宦官可不是出来保护寇季的,而是盯着寇季的。 寇季没有搭理他们,悠哉游哉的赶到了赵祯的寝宫前。 赵祯寝宫前,那是人山人海。 各宫的宦官、宫娥,都在寝宫外伺候着。 寇季到了寝宫门前以后,立马被人拦下。 拦下他的是太后寝宫里的人。 寇季可以在宫里横着走,那是赵祯给的特权。 但是这个特权在太后眼里却不顶用。 毕竟,在家事方面,赵祯偶尔也得听太后的。 虽然李太后远远没有刘娥强势,但是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的。 寇季禀明了来意以后,太后寝宫里的大宦官进去通禀了一声,然后将寇季请了进去。 寇季入了赵祯寝宫,就看到了赵祯寝宫里塞满了人。 李太后高居在首位,赵祯坐在她身旁。 其余的人几乎都站着,只有那个被赵润‘占了便宜’的房美人跪在寝宫正中。 “臣寇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官家,参见皇后娘娘,见过诸位贵人……” 寇季到了殿中的时候,殿内鸦雀无声。 寇季躬身向所有人见过了礼。 赵祯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李太后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意,“寇卿家不必多礼……赐座……” 寇季再次拱手道:“多谢太后娘娘。” 寇季也没有客气,果断谢过了李太后。 按理说,曹皇后都站着,寇季就不能坐着。 但李太后既然赐座了,他也不想虚伪的去推辞。 宦官搬来了一张座椅,放在了一侧。 寇季大马金刀的往上一座。 李太后干笑着道:“皇家闹出了丑闻,让寇卿家看笑话了。” 寇季拱手道:“臣身为人臣,自当为皇家分忧。再者说,臣的儿子娶了皇家公主,也算是皇家人。臣也算是半个皇家人。 如今家中出了事,臣理当过来帮忙。” 李太后闻言,脸上的笑意自然了不少。 显然,她对寇季自称为皇家之人很满意。 对于寇季将此事定性为家事,也很满意。 “四哥,百官们是何反应?” 赵祯在李太后和寇季说过话以后,声音略微有些低沉的问道。 寇季拱手道:“此事尚未查明,百官们有意入宫探一个究竟,被臣挡回去了。” 赵祯深沉的道:“百官们不来找朕的麻烦就好,朕怕朕收不住脾气,惩治了贤良。” 寇季没有言语。 李太后柔和的对身边的赵祯道:“皇儿制怒。” 赵祯冲着李太后拱了拱手,没有再开口。 李太后安抚了赵祯以后,看向了寇季,“寇卿家想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寇卿家如何看待此事?” 寇季直言道:“臣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想听一听房美人当时都经历了什么。” 李太后点点头,看向了跪在殿中的房美人,脸色微微一冷。 “房氏!说说吧!” 房美人一脸凄苦。 她已经说了不止八次了,还要说。 再说一次,她不在乎。 她真正在乎的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原以为,宫里发生了如此丑事,赵祯必然会将赵润关押起来,将曹皇后禁足。 可如今赵润只是被罚到了大庆殿思过,曹皇后依然傲立在赵祯身边。 房美人略微哽咽了一下,低声道:“回母后,嫔妾当时在寝宫里小酣,太子强闯进了嫔妾的卧房欲行不轨。 嫔妾被惊醒,拼命的逃出了卧房,就看到春儿和暖儿遇害,嫔妾吓的拼命往外逃,最终太子被拦下以后,嫔妾才逃过了一劫。” 李太妃冷哼了一声,喝斥道:“孽障!” 曹皇后赶忙躬身道:“臣妾没有管教好太子,还请母后责罚。” 李太妃又哼了一声,没有搭理曹皇后,而是看向了寇季,问道:“寇卿家怎么看?” 寇季拱手道:“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就不该让百官们参与。” 李太妃一愣,迟疑道:“百官们中间历来盛传着一句话,叫做‘天家无私事’,况且太子乃是储君。 不让百官们参与,他们会不会闹起来。” 寇季缓缓的道:“臣身为总理大臣,有监管百官之责,百官那边,自有臣去应付。” 李太妃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对于寇季的说法十分满意,“寇卿家言之有理。哀家总觉得,百官们频频插手天家的家事,弄的天家一点儿秘密都没有。 皇儿一言一行都被盯的死死的,过的太凄苦。” 寇季坦言道:“百官们尚且做不到无私,如何让天家无私。” 此话一出,李太妃就更满意了,“那寇卿家觉得此事该不该查证,又从何处查起?” 寇季直言道:“查证的事情,可以暂且放一放。房美人寝宫四处的守卫,以及宫里的宫人,有保护房美人之责。 房美人如今受辱,那她宫里的守卫和宫人,应当杖毙。” 寇季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但是一开口就决定了数十人的生死。 殿里的人神情齐齐一凛。 房美人脸色惨白。 房美人惊声道:“此事是太子之错,缘何杖毙我宫里的人。” 李太后也觉得有些残忍,刚准备开口,就听寇季冷冷的道:“主辱臣死!” 李太后果断闭上了嘴。 赵祯觉得寇季的做法十分附和他的心意,他指了指陈琳,“你去!” 陈琳躬身一礼,退出了寝宫。 寇季在陈琳走后,继续道:“太子宫人、侍卫,未能照顾好太子,理应惩处。” 赵祯冷声道:“那就一并杖毙。” 话音落地,立马有宦官出去向陈琳传递这个消息。 一时间,寝宫里的人,看着寇季的目光多了一丝畏惧。 寇老虎就是寇老虎,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吃人。 从他进寝宫到现在,也不过过了一炷香时间罢了,就有百人因为他的话被杖毙而死。 寇季毫不在乎其他人的心情,他又开口道:“太子的先生教导不力,当降罪。” 此话一出,寝宫里许多人都瞪起了眼。 所有人心里都浮起了一句话。 要不要这么狠? 连自己都不放过? 你可是太子先生之一,而且还是分量最重的那个。 赵祯听到了寇季奏请自惩,有些迟疑。 宫里的糟心事他经历的多了,如何不知道此事当中有猫腻?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只是禁足了赵润,并没有责罚,甚至连皇后都没有问罪。 此事从头到尾都跟寇季这个当先生的没关系。 寇季见赵祯有些犹豫,果断开口道:“官家,无论如何,百官们都需要皇家表现出一个态度。” 赵祯闻言,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四哥罚俸一年,其他侍讲等同。” 寇季拱手道:“多谢官家……” 说完这话,寇季就坐在了座椅上不言语。 李太后稍微愣了一下,思量了一下以后,大致猜倒了寇季在等什么,也没有言语。 赵祯在罚了寇季俸禄以后,就坐在哪儿没说话。 房美人见此,颤声喊道:“明明犯错的是太子,为何不见惩罚太子,反倒为难起了我的宫人?若非他们相救,我恐怕早就遭受了太子毒手。” 李太后、赵祯、寇季,都无动于衷。 曹皇后目光落在了房美人身上,闪过了一道冷芒。 李太后、赵祯、寇季三人表现的越平静,房美人就越心慌。 她惊恐的喊道:“难道我就该受辱?” 李太后和赵祯齐齐皱起了眉头。 曹皇后攥紧了拳头。 寇季冷冷的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在乡下,女子失节,就会被沉塘?你若真是烈女,就该在太子对你动粗的时候,一头撞死,而不是在此咆哮。 你此刻若是一具尸骸,我寇季就算拼了官不做,也会奏请官家罢黜太子。 可你不是! 此事如今并无人证,所以还有待查明。 所以你最好什么也不要说。 若太子真有错,官家自会惩处。” 房美人厉声道:“什么叫做太子真有错?照你的说法,是我诬陷的太子不成?我也是书香门第出身,知道什么叫做寡廉鲜耻。寇季,我是君,你是臣,你安敢如此折辱与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5章 太子闯后宫,只为柳树皮? “母后、官家,您二人就如此看着嫔妾受辱吗?” 房美人在喝斥过了寇季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就冲着李太妃和赵祯呐喊。 依照人伦纲常,房美人自称一声君,倒是没什么问题。 她就算在宫里的地位再低,那也是赵祯的人。 只是她这个女君,呐喊的时候毫无底气可言,看着反而有些疯狂。 周遭的嫔妃皇子,有人觉得她是疯了。 有人觉得她在垂死挣扎。 李太后脸色难看,心里生气了一团怒火,她觉得房美人这个贱嫔在找死。 在李太后眼里,赵祯称呼寇季一声四哥,是拉拢、是安抚,是招揽权臣的手段。 如今房美人一句君臣,很容易会毁掉赵祯好不容易经营出的局面。 李太后出身低微,没有什么过硬的手段,也不善权谋。 但是她却知道,将外臣变成自己人,是一种稳固朝堂的手段。 当年太祖、太宗,就是借此将手底下的一帮功臣给收服的。 房美人在寇季面前叫嚷什么君臣,有离间之嫌。 如此愚妇,无论太子有没有欺辱她,她都该死。 李太后心里有怒火,但却没有发作,而是声音有些清冷的呼唤了一声赵祯。 “皇儿……” 赵祯早就有发作之心,奈何李太后没开口,他也不好开口,如今李太后分明是在提醒他,该开口了,他自然不会犹豫。 赵祯冷冷的盯着房美人道:“四哥是朕的兄长!你就算是君,也骑不到头上。” 房美人浑身一震。 “嘭!” 赵祯拍案而起,恼怒的道:“就算朕不称呼他为兄长,他也是朕皇儿的公公,韩王之父。 皇后见了尚且得礼待三分,你一个贱嫔有何资格跟他论君臣?” 房美人惊恐的瞪着眼,瘫坐在了地上。 赵祯厌恶的瞪了房美人一眼,不再多看她一眼,他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声音柔和了三分道:“四哥,此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置。该杀的人,一个也不留。” 寇季起身,拱手道:“喏!” 赵祯冷声道:“朕将陈琳留给你,要杀谁,要抓谁,交给陈琳去做。” 说完这话,赵祯对着李太后一礼,恭请李太后回宫。 李太后点了点头,任由赵祯搀扶着离开了寝宫。 寇季在李太后和赵祯走后,拱手对六宫的嫔妃施礼,“诸位娘娘,臣寇季冒犯了……” 除了曹皇后外,其他嫔妃纷纷回礼,声称无碍。 寇季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房美人身边,蹲下身,开门见山的问道:“为什么要陷害太子?” 房美人瞳孔微微一缩,盯着寇季咬牙道:“官家将此事交给了你,我认了。但明明是太子折辱于我,你为何要颠倒黑白? 我知道你寇季权势滔天,但宫里的黑白,你还遮挡不了。” 寇季淡然一笑,质问道:“就算是你受辱了,太后、官家、皇后,也没有人会偏向于你,知道为什么吗?” 房美人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笑着道:“太后不会让官家留下一个弑子的恶名;官家也不会为了一个一无所出的美人,残害自己的儿子;皇后就更不用说。 所以此事最终会变成,你勾引太子不成,企图污蔑太子。 你,你的父母、兄弟、姐妹,乃至于你房府一门,会被斩首示众。 族中其他人会被发配边陲,永不录用。” 房美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季,歇斯底里喊道:“明明是我受辱!” 寇季叹了一口气,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房美人。 “同为外戚,你爹要是有我这般地位,被废的必然是太子……可惜你爹没有…… 太后也好,官家也罢,还有满朝文武,都不愿意看到我大宋出一个破坏人伦的太子。 因为我大宋一旦出现一个破坏人伦的太子,对太后、官家、满朝文武,都是一个耻辱。 如果出一个不守妇道的贱妇,那倒是容易让人接受。 此事就算是传扬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是你爹教女无方,皇后统管后宫无方。 不会影响到大宋的威严,也不会让太后、官家、满朝文武脸上无光。 两害面前取其轻。 所以最终被牺牲的,只有你和你全家人。” 寇季一番话说完,房美人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寇爱卿的话是不是有些偏驳,我大宋有律法,亦有公正,皇宫前立着登闻鼓,就是让百姓们伸冤的。” 说话的是周淑妃,一个在宫里没多少存在感的人。 却为赵祯添了一位皇子,位列四妃之一。 宫里一后四妃中,只有贤妃大张氏,只有一个女儿,其他的四人,皆有皇子傍身。 大张氏之所以被晋升为四妃之一,也是因为女儿嫁给了寇天赐的缘故。 皇后诞下的两位嫡皇子,分别是太子赵润和四皇子赵泽。 小张氏诞下了二皇子赵涌,被晋升为贵妃。 何氏诞下了五皇子赵浓,被晋升为德妃。 周氏诞下了三皇子赵沥,被晋升为淑妃。 其他的皇子年龄不大,母族的实力又不强,所以其母都在九嫔之列。 寇季虽然不怎么关注赵祯后宫里的女人,但是周淑妃他倒是认识。 一个在别人都争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爬到四妃尊位的女人。 寇季似笑非笑的道:“淑妃娘娘打算帮房美人辩解几句?” 周淑妃淡淡的道:“本宫只是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公理的。” 寇季点头笑道:“宫墙外有,宫墙内就不好说了。” 张贵妃双手放在腹前,轻声笑道:“宫墙内自然也有。” 何德妃一脸和煦的笑容,“皇家人乃是天底下最高贵的人,皇家人所居的地方,自然也应该是最干净的地方,而不是什么藏污纳垢之所。” 寇季眉头一挑,笑眯眯的在周淑妃、何德妃、张贵妃三人身上盘桓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曹皇后身上。 简单的一次对话,寇季已经看出了一点耐人寻味的东西。 张贵妃、何德妃、周淑妃,甚至还有张贤妃,四个人有一种结成同盟,一起对付曹皇后的架势。 曹皇后面色如常,就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一脸淡然的站在那儿。 寇季一脸笑容的再次看向了周淑妃、何德妃、张贵妃,道:“三位是想替房美人讨一个公道?” 张贵妃叹了一口气道:“终究是在一起相处了多年的姐妹,怎么能看着房妹妹含冤至死。” 寇季点着头道:“那三位娘娘是打算借此将太子拉下马,还是顺手将皇后一并拉下马?” 周淑妃、何德妃、张贵妃三人脸色皆是一变。 张贵妃咬牙道:“寇爱卿,你可不能随意攀咬。”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三位娘娘也不该教臣做事。官家将此事全权交给了臣,臣如何处置,那是臣的事情。 臣就算错杀了好人,那杀了也就杀了。 官家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妇人,以及妇人背后的那些无知之辈,为难臣。” 张贵妃咬着牙,很想喝斥寇季,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张贵妃、周淑妃、何德妃三人齐齐向曹皇后施礼。 “姐姐,妹妹等人断无异心。” 曹皇后淡然一笑,道:“三位妹妹多心了。寇爱卿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玩笑,本宫岂会放在心上。” “多谢姐姐体谅……” “……” 道谢过后,张贵妃三人神色复杂的退回了自己站的位置。 有些事情,私底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了味道就不一样了。 她们就是想借着房美人的事情将太子和皇后拉下马。 不仅仅她们这么想,宫里的其他女人都这么想。 宫里的女人,没有人可以无视太子之位和皇后之位。 此事在宫里人人皆知,但没有一个人放在台面上说。 但寇季这个浑人,偏偏就将它摆到了台面上,弄的所有人都很尴尬。 寇季势大,她们不好得罪,就只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 若是旁人,张贵妃、何德妃、周淑妃早就扑上去将其生撕了。 寇季没有再搭理她们三人,他盯着瘫坐在地上的房美人,冷冷的道:“说说你为何要诬陷太子? 你若是坦白,我可以奏请官家,饶恕你一家人的性命。 你若是什么也不肯说,那下场不会太好。” 房美人紧咬着牙关,底气不足的道:“我从没有诬陷太子,是太子调戏与我。” 寇季甩了甩衣袖,有些嫌弃的道:“罢了,你不肯说,我也不问了。只要我让人拿下了铁文熊,审问一番,那什么都清楚了。” 寇季此话一出,房美人不仅没有慌张,反而镇定了不少。 寇季略微思量了一下,大概明白房美人为何会在他提到了铁文熊以后,变得镇定起来。 铁文熊八成已经畏罪自杀了。 但即便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答案,寇季还是吩咐寝宫里的宦官给陈琳,让陈琳派人去抓铁文熊。 在陈琳派人去抓铁文熊的时候,寇季就陪着赵祯的妃嫔们在寝宫里耗着。 没耗多久,陈琳就带着一身血腥味进入到了寝宫内。 “奴婢见过诸位娘娘,见过总理大臣……” 陈琳施礼过后,对寇季道:“房美人宫里的奴婢和太子宫里的奴婢,奴婢已经依照官家的吩咐,尽数杖毙了。” 此话一出。 有皇子皇女傍身的妃嫔们还算镇定。 没有皇子皇女傍身的妃嫔,脸色不太好看。 虽说杀的只是一些奴婢,但一想到自己身边的那些贴身奴婢,被人一句话就会尽数杖毙,她们心里一点儿也不痛快。 房美人奋力的咬着牙,在克制心中的恐惧和悲伤。 寇季没有在意她们的脸色,他对陈琳道:“那就找个地方埋了吧。记得深埋……” 陈琳答应了一声,又道:“总理大臣,奴婢在房美人宫里抓人的时候,发现有一个屋子存满了柳树皮。 不知道有何用处。” 寇季愣了一下,思量着道:“宫里的贵人们自然不可能用柳树皮取暖。唯一的用途似乎只能熬成汤药……” 寇季此话一出,寝宫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房美人更是一惊。 陈琳急忙问道:“柳树皮还能做药?” 寇季点着头道:“能……能治发热、能镇痛……只是有害人身……” 柳树皮之所以能治疗发烧、能镇痛,是因为柳树皮中含有水杨酸,水杨酸是后世一大神药阿司匹林的有效成分。 只不过柳树皮中的水杨酸含量并不多,基本上难以提取,必须要化学合成。 只是合成出的水杨酸副作用还是很大,伤胃。 它伤胃的作用,远比疗效要大。 必须再加工,才能抵达治病救人的地步。 寇季以前并不知道柳树皮还有如此神效。 还是在阅读大食书籍的时候,在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著作的书籍当中看到的此事。 寇季并不知道柳树皮中的水杨酸是后世神药阿司匹林的有效成分之一。 他只是从大食书籍中得知,柳树皮熬汤能治疗发烧、能止痛,但是副作用很大。 寇季猜测,房美人用来引赵润上钩的草药,恐怕就是柳树皮。 虽说柳树皮治疗发烧的副作用极大。 但是在这个只要一发烧,就只能等死,或者是等老天爷开恩让其退烧的年代。 柳树皮的副作用只能忽略。 好事不如赖活着。 多活几日也是活。 难怪赵润会如此轻易的上够。 寇季若是没有从大食书籍中看到柳树皮的作用的话,有人以此引他上钩,他也会上钩。 对古人杀伤力最大的病症就是发烧。 瘟疫都没有发烧害死的人多。 瘟疫就像是一场雨,下一场过去了就过去了。 发烧却时时刻刻伴随在古人身边。 有大夫能治疗此症状,并且传下方子的话,那么他必然会被奉为医家圣人。 寇季没想过当圣人。 但是能活无数人性命的事情,他一定不会错过。 寇季直言柳树皮能治疗发热、能止痛,寝宫内一片哗然。 即便是一直在一旁佯装淡定的曹皇后,也忍不住开口道:“当真?” 寇季点着头道:“伤胃……” 曹皇后立马道:“找医家辩证一下,加一些其他药材,中和一下,说不定可以避免伤胃的事情。” 寇季略微愣了一下,居然觉得曹皇后说的有理。 中医用药,十分讲究。 阴阳调和、五行共生,乃是中医的基础理论。 像是砒霜那种毒药,在医家妙手下,也能成为治病的良药。 更何况柳树皮还不足以致命。 “回头就找御医一起辨正一番。” 寇季沉吟着点头。 曹皇后果断的道:“事不宜迟!” “等等……” 张贵妃出面拦下了准备离开的曹皇后。 曹皇后皱起了眉头,脸色一冷。 张贵妃干笑着道:“若是柳树皮真的能治发热,那可就是良方。房美人也算是立功了,而且还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功。” 说到此处,张贵妃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其意思显而易见。 柳树皮能治疗发烧的事情,是房美人发现的,那房美人以后也算是能名留青史的人。 如此人物,可不能擅杀。 曹皇后闻言,眉头皱的更紧。 寇季却淡然笑着道:“就是不知道房美人的那个亲眷在天圣馆里待过。” 张贵妃看向了寇季,质问道:“寇爱卿这是何意?” 寇季笑着道:“柳树皮就算真的能治发热,功劳也落不到房美人头上。在大食那片土地上,一千三百多年前,就有人发现了此事。 并且明确的录入到了书中。 房美人又不是医家出身,家中也没有从医者,如何知道柳树皮能治发热? 所以房美人的法子,必然是从此前在天圣馆里翻译大食书籍的那些进士们口中得知的。” 房美人闻言,双拳紧紧的握起。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张贵妃突然呵呵笑着道:“原来寇爱卿是想抢功啊。活人性命的功劳,寇爱卿也抢,就不怕被人诟病吗?” 寇季幽幽的道:“贵妃娘娘频频帮房美人说项,莫非此事跟娘娘有关联?” 张贵妃脸色一黑,哼了一声,没有在言语。 寇季也没有搭理张贵妃,他对陈琳吩咐道:“下去查一查,看看房美人的哪一位亲眷,曾经在天圣馆内待过。 顺便问一问你手底下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将铁文熊抓过来。” 陈琳答应了一声,退出了寝殿。 曹皇后在陈琳离开以后,对寇季道:“寇爱卿,此处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置了。太子若真的做了什么不归的事情,你只管奏请官家处置,不必奏给本宫。 本宫现在要去找御医辩证柳树皮的事情。” 寇季点头笑道:“娘娘请便……” 曹皇后就是曹皇后,在此事上魄力十足。 不仅处变不惊,还展现出了对赵润的信任。 她若是不相信赵润,断然不会如此镇定,更不会说出这番话。 现在,她将拯救黎民百姓的事情,看的比赵润还重,传扬出去了又是一段佳话。 难怪曹皇后面对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三人结盟,也丝毫不惧。 曹皇后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什么能稳固她的地位,稳固太子的地位。 曹皇后见寇季答应了以后,果断离开了寝殿。 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三个人都没有动。 唯有张贤妃对寇季示意了一下,轻声道:“寇爱卿,本宫也去看看……” 寇季摊开手笑道:“贤妃娘娘请便,德妃娘娘、贵妃娘娘、淑妃娘娘想离开的话,也可以离开。” 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三人没有动。 唯有张贤妃一个人离开了寝殿。 “是我勾引的太子!” 就在张贤妃离开了寝殿以后,房美人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开口。 寇季一愣。 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三人也是一愣。 随后寇季脸上多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三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房美人。 张贵妃要开口,寇季却抢先一步道:“为什么突然就认了呢?” 房美人并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而是声音颤抖着道:“你刚刚说,只要我坦白的话,就放过我家人。” 寇季点点头道:“我会向官家奏请此事。” 顿了顿,寇季疑问道:“你就是为了救你家人,所以才将此事和盘托出的?” 房美人几乎毫不犹豫的点头。 寇季笑着道:“那你说说,你为何要勾引太子,有何图谋,背后又是何人指使的?” 房美人垂下了脑袋,再无最初时候的傲气,她垂下了头,声音怪异的道:“我入宫十数年,官家宠幸我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我空虚……我寂寞……我想要男人……” 寇季噌一下站起身。 殿内的其他人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房美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啪!” 张贵妃怒气冲冲的上去,狠狠的甩给了房美人一个巴掌。 “你个贱人!” 张贵妃破口大骂。 寇季却根本没有在乎她们二人,他几乎是用喊的,对殿门口的小黄门大声喊道:“去告诉陈琳,让他将去过天圣馆、并且跟房美人有关联的官员,尽数给我抓回来。” 正在惩罚房美人的张贵妃,以及其他的妃嫔,一个个狐疑的看着寇季。 何德妃似乎猜倒了什么,低声叹息了一声。 房美人趴在地上,浑身在颤抖,头也没有抬。 此后,寇季足足在寝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房美人趴在地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 一个多时辰以后。 陈琳匆匆的进去到了寝殿。 房美人猛然从地上爬起来,毅然决然的冲向了一旁的柱子。 站在柱子前的妃嫔们纷纷闪开,房美人一头撞死在了柱子上。 鲜血溅了一地。 无论是陈琳,还是寇季,想拦,都没来得及。 殿里的妃嫔们在房美人撞死以后,惊呼了一声。 寇季有些脸黑的坐在了座椅上,“蠢货!” 陈琳面色阴沉的扫了一眼房美人的尸骸,快步的走到了寇季身边,声音沉重的道:“铁文熊自缢在府中,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封长信,直言教导太子不力,以至于太子犯下了破坏人伦的大祸。 他无言面对官家,所以自缢而亡。” 寇季早就猜倒了铁文熊会死,所以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倒是铁文熊留下的书信,让他挺意外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6章 春风化雨 铁文熊留下的那一份信是一柄利刃,一柄针对赵润的利刃。 还好李太后和赵祯都不蠢,并没有相信赵润真的调戏了房美人。 若是他们母子两个有任何一个人相信,那铁文熊那一封信,就会落在赵润身上。 文臣们跟铁文熊是同僚,铁文熊用自己的性命作伐,文臣们中间一些人必然会上书弹劾赵润。 只要弹劾赵润的官员足够多,朝野上下的人就会将赵润调戏房美人的事情当成真事。 破坏人伦,天地难容。 赵润的太子之位必然会被罢黜,曹皇后也会遭受牵连。 对付赵润和曹皇后母子的计策,可以说是一环套着一环。 寇季几乎可以确定,房美人九成九被利用了。 她要是有能耐让一个前途光明的集贤阁待制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那她就不会将自己放在危局之中,碰死在赵祯寝殿里。 寇季以前也是一个设局的高手,他十分清楚,一个设局的人,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更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作伐。 用别人的性命达到自己的目的,才是一个设局高手该有的手段。 此事中间恐怕不仅仅只有一个房美人,一个铁文熊。 背后恐怕还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一个简单的陷阱,布置的如此小心翼翼,并且一环套着一环。 幕后黑手布局的手段不低。 虽说用的人越多,越容易留下痕迹。 但如此布局,更容易抹除自己的痕迹,也容易切断线索。 寇季推测到此处,有些怜悯的看了已经沦为了尸骸的房美人一眼。 房美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事情的全貌,更不清楚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寇季目光落在了陈琳身上,问道:“跟房美人有关的人呢?” 陈琳直言道:“同籍的三人,亲戚六人,见过面的有些多……” 寇季叹了一口气,“满朝文武都见过,其中就包括我?” 陈琳点点头。 寇季道:“先将同籍的三人和亲戚六人关押起来。再派人查一查,近一年内,房美人有没有出过宫,接触过谁,宫里的亲信接触过谁,房府的人又接触过那些官员。” 陈琳再次点头。 寇季呵呵一笑,“如今线索算是断了,但太子调戏房美人的事情已经查明,纯属诬陷。我去禀明官家,陈琳你派个人去刑法司,告诉司使包拯,让他将房氏三族尽数抓捕归案。 等到我结案以后,一并发配到边陲去。” 陈琳迟疑了一下,“总理大臣……处置会不会轻了?诬陷太子可是重罪。” 寇季淡然道:“我自会禀明官家,你无需操心。顺便传扬出去,就说房美人被官家冷落,患上了心疾,宛若疯魔,误将太子当成了官家,拉扯间毁坏了衣物,宫人误以为太子欲行不轨,状告了此事。 现已查明,诬告的宫人已经杖毙。 房美人疯魔桩柱而死,惊了太后娘娘凤架。 官家盛怒,判其三族发配。” 陈琳愣了一下,躬身道:“喏!” 陈琳总算明白了寇季为何会放过房氏族人。 纯粹是为了给皇家遮羞。 陈琳了解赵祯。 以赵祯的性子,绝对会赞成寇季的作法。 寇季在吩咐完了陈琳以后,笑眯眯的对寝殿里的妃嫔道:“诸位娘娘想必会三缄其口吧?毕竟此事真相传扬出去以后,不仅对皇室名声不利,对诸位的名声也不利。” 房美人此前‘认罪’的时候,说出的‘我空虚、我寂寞’六个字,杀伤力很大。 不然张贵妃也不会不顾仪态,冲上去掌掴她。 若是传扬出去,宫里的所有女人,恐怕都要带上一个怨妇的帽子。 她们一个个身份高贵,可不愿意被人称之为怨妇。 张贵妃哼了一声,率先开口道:“本宫等人自然知道轻重,绝对不会透露半分,更不会让宫里的奴婢出去乱嚼舌根子。” 周淑妃咬牙切齿的道:“为了本宫等人的名声,只能便宜了那个贱人的家人了。” 寇季淡然一笑,拱了拱手,离开了寝殿。 陈琳匆匆的跟了出来。 二人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寇季对陈琳招了招手。 陈琳赶忙上前,寇季沉声道:“去查查,看看近一年内有那个贵人去过房美人宫里。” 陈琳皱起眉头道:“你是怀疑还有其他贵人参与?”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 他不信陈琳这个老鬼,看不出其中有猫腻。 陈琳见此,干巴巴道:“此事不好查……” 寇季意外的道:“宫里还有你陈琳不敢查的人。” 陈琳幽幽的道:“咱家要是告诉你,近一年内,去过房美人宫里次数最多的人,就是贤妃娘娘,你会如何处置?” “贤妃?” 寇季皱起了眉头。 陈琳点点头,“贤妃喜静,房美人也是如此。二位贵人都喜欢读书品诗,所以经常会在一起品诗。” 寇季沉吟着道:“贤妃……没理由啊。” 张贤妃又没有皇子,何故趟这一趟浑水? 难道是为了帮助她妹妹张贵妃? 可她要是帮助张贵妃的话,犯不着用这种手段啊。 她和寇季是儿女亲家。 借此将张贵妃的儿子塞到寇季府上,轻而易举。 借此拉拢一下寇季,也轻轻松松。 根本不需要冒险去算计曹皇后和赵润母子。 张贤妃又不是什么蠢人,她在宝庆公主年幼的时候就果断将宝庆公主许给了寇天赐。 就足以说明她看出了寇氏有大富贵。 既然如此,她不会不清楚寇季在夺嫡道路上的影响。 总不会有人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去走悬崖峭壁吧? 陈琳点着头道:“咱家也觉得不可能是贤妃。” 寇季疑问道:“除了贤妃,没有其他妃嫔去过房美人寝宫?” 陈琳坦言道:“还有三位贵人,但她们都是欺负房美人的。房美人不可能相信她们。” 寇季道:“还是查查的好。” 陈琳答应道:“咱家回头就派人去查。” 寇季和陈琳二人说完话,就默不作声的赶去见赵祯。 到了议事堂以后,得知赵祯和曹皇后去了御医院。 寇季并没有去御医院,而是在议事堂等了下来。 陈琳赶去了御医院通报。 许久以后,赵祯匆匆从御医院赶回了议事堂。 一进议事堂的门,就开口问道:“润儿是被冤枉的?” 寇季见赵祯并没有让他施礼的意思,干脆也就没施礼。 他笑着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吗?” 赵祯感叹道:“知道归知道,但朕不可能不问青红皂白,就直言润儿无罪吧?朕愿意,后宫里的那群女人也不愿意,满朝文武也不愿意。” 寇季点头道:“所以需要臣查明真相,给所有人一个答案。” 赵祯哀叹了一声,“人人都以为朕这个当皇帝的可以随心所欲,殊不知,朕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让人信服。 问题是,人都有私心,怎么可能每一件事都做的让人信服呢?” 说完此话,赵祯吩咐陈琳搬来了躺椅,准备了茶点,然后让陈琳退出了议事堂。 议事堂内就剩下了赵祯和寇季二人。 二人躺在躺椅上。 赵祯再无刚才的洒脱,面容狰狞的道:“有人想借此让朕记起刘从美当年在宫里干的那些肮脏事,让朕大开杀戒。 最好能失去理智,赐死曹皇后和润儿。”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臣都没想去提它,更没有再想起过它。” 寇季清楚,赵祯说的没错,这也是背后布局之人的杀招之一。 不然,背后之人没必要用后宫的女人设局。 能对付太子的方法太多了。 没有特殊原因,完全没有必要用这种能引起所有人注意的方式。 寇季不愿意往这方面想,是真的不想再旧事重提,引起赵祯不快。 毕竟,如今刘家还有人活着,而且就在汴京城里。 赵祯握拳,咬牙切齿的道:“可有人不想让我们君臣忘掉此时。” 寇季长叹了一声,“那我们君臣就努力让所有人忘了此事。” 说完此话,不等赵祯再次开口,寇季又道:“官家如何看待臣处置房氏的事情。” 赵祯沉声道:“陈琳已经跟朕说过此事,你也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才轻饶了房氏的人。 母后知道了此事以后,派人到御医院给朕传话,说你处理的好,还让朕厚赐你。 看得出,母后也不愿意让皇室丑闻外泄。” 寇季坦言道:“其实臣轻处房氏的人,一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二是因为房美人其实并不是主谋,她只是被人利用了罢了。 房氏族人恐怕什么都不知道,大开杀戒的话,不太妥当。” 赵祯看向了寇季,直直的盯着寇季道:“她在外面有人,对不对?” 寇季疑问道:“官家何出此言?” 赵祯冷冷的道:“你拿她全家人的性命威胁,她不肯认罪。你要查跟她有关系的人的时候,她却认罪伏法,并且还一头撞死在了朕的寝宫,来了一个死无对证。 这说明她在保护某个人。 她连家人都不在乎,却能为了家人以外的人一头撞死。 那就说明她要保护的那个人,在她心里比她的家人还重要。 对于一个蠢女人而言,比她家人还重要的,恐怕只有情郎。” 寇季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她在入宫的时候,是处子之身。不然也过不了采女宫那一关。 刘从美作恶的时候,她没有牵连在其中。 刘从美作恶以后,她也没机会。” 自从刘从美祸乱后宫以后,除了赵祯和几个皇子以外,再没有其他正常男人能跟宫里的女人接触。 所以房美人不可能对赵祯不忠。 赵祯冷声道:“心里不忠,也是不忠!” 寇季闻言,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赵祯有点自欺欺人了。 宫里的女人那么多,不可能每一个都钟情于他。 那些女人又不是从小养在宫里的。 她们心里藏一两个青梅竹马,一点儿也不奇怪。 毕竟,赵祯的女人那么多,他又不怎么喜欢雨露均沾,就独宠那几个。 其他的妃嫔孤枕难眠的时候,想一想青梅竹马也十分平常。 但是这一番话,寇季没办法跟赵祯说。 皇帝都是孤家寡人,也是独夫。 他的东西绝对不喜欢让任何人惦记。 他的东西即使他自己不在乎,也不能生出不忠之心。 寇季感叹道:“臣觉得,她更像是被人威胁了。” 赵祯不信,道:“她连死都不怕,还会害怕被人威胁?” 寇季幽幽的道:“有些威胁,比死还可怕。” 赵祯坐起身,盯着寇季,“比如?” 寇季笑着道:“比如有人拿天赐和卉儿的性命威胁臣的话,臣立马会就范。” 赵祯摇头,“这个不算……” 寇季沉默了一下,道:“有人若是能拿出治疗瘟疫的良方,逼迫臣去死的话,臣也不会犹豫。” 赵祯皱眉道:“你是说,有人手里掌控着值得房美人拼上性命的秘密?” 寇季点点头。 赵祯果断道:“朕不信!你给朕查!查清楚以后,拿到证据,朕才能信!” 寇季抱拳道:“臣自然义不容辞。” 赵祯继续道:“顺便帮朕挖出背后的主谋,朕要让她知道挑衅朕的代价。” 寇季教唆道:“官家只要将后宫里的妃嫔全砍了,一定会砍死真正的主谋。” 赵祯站了起来,盯着寇季没好气的道:“朕像是有病吗?” 寇季摇头笑道:“不像!” 赵祯瞪了寇季一眼,道:“那朕会干那种没脑子的事?” 寇季笑着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赵祯翻了个白眼,“朕去御医院了,此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寇季起身。 “臣遵旨!” 赵祯甩着袖子离开了议事堂。 寇季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吁了一口气。 赵祯刚才分明充满了杀心。 还好他插科打诨的搅和了一番,才让赵祯暂熄了杀心。 寇季感叹道:“但愿房美人没有不忠,不然房氏三族的人,恐怕都得死。” 寇季背负双手出了议事堂,就看到了陈琳在议事堂外候着。 寇季疑问道:“没跟官家一起去御医院?” 陈琳淡淡的道:“官家让咱家近几日跟着你。” 寇季点点头,对陈琳道:“你能不能不要将什么事情都告诉给官家。” 陈琳摇头,“咱家不会欺瞒官家。” 寇季直言道:“可一切还没有查明,仅凭一点点推断和猜测,会伤害到官家。” 陈琳哀叹了一声,盯着寇季,认真的道:“你是觉得官家猜测到了房美人对他不忠,会很可怜? 那你有没有想过,咱家要是不跟官家说实话的话。 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跟官家说实话的人了。 那个时候,官家会更可怜。” 寇季听到了陈琳这话,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寇季摇了摇头,没有再言语,背负着双手往宫外走去。 陈琳小跑着跟上了寇季。 寇季眼见陈琳跟了上来,皱眉道:“你不去调查,跟着我做什么?” 陈琳不咸不淡的道:“该查的东西,自然有人查。官家让咱家跟着你,咱家自然得跟着你。”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道:“那你去审一审抓回来的人。” 陈琳迟疑着问道:“你确定要咱家去审?” 寇季问道:“有问题?” 陈琳淡淡的道:“除了房氏那六个会被罢官的以外,剩下的三个同籍的人,可不一定会被罢官,咱家去审,他们三个活不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不会下手轻点?” 陈琳理直气壮的道:“咱家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寇季瞪了陈琳一眼,明明是小人的做派,愣是被陈琳说的大义凌然的。 “去查查那三个家伙有没有去过天圣馆。再查一查跟欧阳修、包拯等人同科的进士,看看有没有跟宫里走的近的,或者是有关系的。” 寇季吩咐。 陈琳皱眉道:“那可都是你的门生,而且欧阳修已经位列二品,乃是重臣。” “有没有让你光明正大的查。此事牵连甚广,不查清楚,谁都睡不着。” 寇季感叹道。 陈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像是欧阳修、范仲淹等人,已经是朝中肱骨之臣,如此重臣,不可轻易查探。 一旦被发现,容易伤了君臣情分。 也容易逼人家撂挑子。 此事需要陈琳亲自去主持,才能不留痕迹。 所以陈琳没有再跟着寇季。 寇季坐上了马车出了宫,就看到了范仲淹、欧阳修等人重新汇聚到了东华门前。 见到了寇季的马车,一众人簇拥了上来。 施礼过后。 年龄最长的范仲淹开口,“先生,宫里的情形如何?” 寇季淡然笑道:“已经查明,太子是被诬陷的。具体的回头宫里会有人告知你们。” 范仲淹等人对视了一眼。 范仲淹迟疑道:“真是如此?” 寇季哈哈一笑,“不然呢?你们还期盼着宫里发生点丑闻?” 范仲淹苦笑着摇头,“先生说笑了,臣等身为人臣,怎么可能期盼人君的丑闻呢。只是事关太子,不得不慎。” 寇季一脸坦诚的道:“我也不瞒你们,此事的起因跟大食书籍有关。此前在翻译大食书籍的时候,有一本医书中记载了一个治疗发热的方子。 因为有很大的弊端,所以我并没有让人宣扬出去。 但是房美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个方子。 她宫里的奴婢发热以后,她还试了一番。 证实方子有效。 太子并不知道药方子是从大食书籍中得来的,他知道了房美人有药可以治发热,就想去讨要方子,惠泽百姓。 可房美人忧思成疾,错把太子当成了官家。 拉扯之间,损坏了衣物。 宫人误以为太子欲行不轨,拿下了太子,交给了官家处置。 官家在问明了缘由以后,打算一笑而过。 岂料房美人在这个时候清醒了过来,羞怒之下撞柱而亡。 此举惊扰了太后,官家盛怒,房家怕是要遭罪了。” 寇季说到最后,充满了可惜。 范仲淹等人听完了寇季一席说辞以后,愣了好一会儿。 寇季所说的‘真相’跟他们听到的大相径庭。 他们一时半刻有点反应不过来。 “太子心怀百姓,我等当饮酒高歌……” 包拯突然朗声喊了一句。 范仲淹等人齐齐看向包拯。 包拯一脸正色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范仲淹等人立马反应了过来,齐齐点头。 “太子心怀百姓,我等确实该庆贺一番……” “太子仁德,当上书赞扬……” “也应该上书给官家,让官家雨露均沾……” “是不是有些过了……” “怎么会过呢?官家雨露均沾,说不定会多添一些皇子皇女……” “房家有些可惜……” “怎么会可惜呢?冲撞了官家,我等还能上书为房家申辩一番,可冲撞了太后,如何申辩?我等身为人臣,难道要陷君王不孝吗?” “……” 范仲淹等人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说着。 他们都是聪明人,在包拯提醒过后,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寇季给出的这一套说辞,符合他们的心意。 更重要的是,寇季如此说,那就说明太子真的没有欲行不轨,干出天怒人怨的事情。 不然赵祯和寇季绝对绕不过太子。 既然太子没有欲行不轨,那就天下大吉。 房美人死活,他们不关心。 房家一门死活,他们也不在意。 房美人和房家的死活可动摇不了大宋的根基,也没办法在汴京城掀起什么大的波澜。 范仲淹等人的反应在寇季意料之中。 虽然寇季说了一套假话,但是范仲淹等人在乎的信息,寇季已经透露给他们了。 寇季在范仲淹等人议论声低了一些后,笑着道:“官家和皇后如今在御医院辩证大食的药方,想看看能不能用阴阳调和的药理,消除大食药方中的危害。 若是成功了,以后我大宋百姓就再也不会被发热所困扰。 到时候,千千万万黎民,会因此受益。 诸君,我等当尽快举荐医家圣手,为百姓谋福。” 寇季说到最后,慷慨激扬。 范仲淹等人听的也是热血沸腾。 不热血不行,发热病对大宋百姓的杀伤力太大了。 若是能解决发热病,大宋百姓的存活率将直线攀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7章 乱上加乱 寇季看着范仲淹等人满腔热血在沸腾,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相信,再过一会儿,皇家发现了治疗发烧的药方的事情就会传扬出去。 此事立马会成为汴京城百姓们热议的话题。 至于太子赵润调戏房美人一事,百姓们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以后,立马会对其失去兴趣,然后兴致勃勃的参与到治疗发烧的药方当中。 发烧是一种常见病,家家户户都能遇到。 也能遇到那种发烧病死的人。 所以百姓们都清楚发烧的可怕。 如今有药方能治疗此病,百姓们自然关注。 毕竟,此药方关系着他们的性命。 相信太子赵润调戏房美人一事,很快会在药方事件冲击下,消声灭迹。 简单的一则谎言,轻而易举的抚平了太子赵润调戏房美人一事。 有那么点春风化雨的味道。 寇季向着范仲淹等人拱了拱手以后,笑呵呵的坐着马车离开了。 在御街上行驶了没多久,包拯就坐着马车追了过来。 “先生等等……” 包拯追上了寇季的马车以后,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喊了一声。 寇季同样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略微愣了一下,笑着道:“小日子过的不错,不坐牛车了?” 包拯轻声笑道:“絮儿说了,我如今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再坐牛车,掉身份。” 寇季哈哈笑道:“你在乎这个?” 包拯笑眯眯的道:“絮儿在乎。” 寇季笑问道:“不怕花钱?” 包拯坦言道:“宫里送的,又不花钱,我不坐就浪费了。” 寇季闻言,仰头大笑,笑声十分爽朗。 当初他有心撮合包拯和赵絮,就是为了让包拯能够过好一点。 如今看来,包拯过的不错。 吃软饭吃的很滋润。 包拯在寇季大笑声中,叫停了马车,然后攀上了寇季的马车。 待到马车重新行驶起以后,包拯沉声问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寇季收起了笑意,淡淡的道:“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 包拯苦笑着道:“学生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相信那一番假话。” 寇季质问道:“我要是说我说的是真话呢?” 包拯坐直了身子,正色道:“那就请先生解释解释,御林卫为何会抓走三位朝廷命官?他们可跟房家没有半点关系。” 寇季感叹道:“就知道瞒不过你们。” 包拯展颜一笑。 寇季盯着包拯道:“别人都假装相信了我的话,你为何还要追着刨根问底?” 包拯坦白道:“他们知道了太子并没有对房美人欲行不轨,自然不会再追寻真相。但是不同,学生家里还有一位等着知道事情始末的妻子。” 寇季感慨道:“驱使当朝三品做仆人,赵絮这个公主做的威风啊。” 包拯笑着道:“学生甘之如饴。” 寇季赞叹道:“看来你们夫妇过的很滋润。如此,为师也就放心了。不过你包拯可不是那种任人驱使的软骨头。” 包拯直言道:“学生自己也想知道内情。事情若是止步于此,学生自然会欢欣鼓舞。事情若是没有止步,那学生愿意助先生一臂之力。” 寇季笑道:“你都看出了什么?” 包拯摇头道:“不是我看出了什么,而是满朝文武都看出了夺嫡已经开始了。既然是夺嫡,手段不可能如此简单,牵连在其中的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美人。” 寇季点点头道:“既然都知道牵连甚广,为何别人躲着,你却挤破了脑袋往进钻?” 包拯笑道:“学生只是觉得,以先生如今的地位,不该被皇家的这点琐事牵绊,更不该为了皇家这点琐事奔波。” 寇季哑然失笑,“你是觉得官家让为师出知此事,是大才小用?” 包拯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寇季幽幽的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此事非我不可?” 包拯皱眉,疑问道:“何解?” 寇季双手放在了腹前,感慨道:“因为你们牵扯的越深,死的越快,知道的皇家秘密越多,命就越短。” 包拯一脸正色的道:“学生不怕死。” 寇季笑问道:“那你敢问罪于四妃,敢囚皇子吗?你不经过官家,能镇得住官家那一群妃嫔吗?” 包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没办法问罪于四妃,就算拿了赵祯的圣旨过去,人家一样可以不给他面子。 囚禁皇子,更不可能。 整个大宋朝能囚禁皇子的,只有赵祯。 镇住六宫妃嫔,更不可能。 人家能给他一个好脸色,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镇住人家? 洗洗睡吧。 他不可能像是寇季一样,说砍人就砍人,谁会怕他? 包拯苦笑一声,“看来此事只能由先生处理。” 寇季淡然一笑。 包拯看向寇季问道:“听先生的意思,此事看着小,但背后却牵扯到了四妃和皇子?” 寇季笑道:“你都说是夺嫡了,那么此事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房美人。她并无所出,为何会主动为其他皇子奔波?” 包拯点着头道:“也对,四妃中的德妃、贵妃、淑妃,皆有皇子在侧,年龄虽然还小,但比起其他皇子,已经不小了。 四妃现在出手将太子拉下马,也算是在帮自己的皇子剪除对手。” 寇季点着头道:“如今太子根基未稳,她们越早出手,对她们越有利。” 包拯沉吟着道:“官家春秋鼎盛,其实她们等下去,等到太子在太子之位上坐不住的时候再出手。” 寇季摇头道:“话虽如此,可面对那个位置,谁等得住?就算要等,为何不是自己坐在皇后的位置上,自己儿子坐在太子之位上等呢?” 包拯直言道:“太子之位,就是个靶子。” 寇季感慨道:“钱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大家都喜欢它。” 包拯长叹了一声,“大宋多事咯……” 寇季笑骂道:“做好你的事。如今改制还没有彻底的笼罩地方,你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还没有闲心惦记其他的。 为师之所以冲锋在前,就是为了不让这些琐碎的事情牵绊着你们,好让你们将改制彻底落实下去。” 包拯愕然的道:“先生……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为师我这叫一举多得。” 包拯好笑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寇季瞥了包拯一眼,低声吩咐道:“帮我查一下房美人。” 包拯一愣,“陈琳……” 包拯只说了两个字,就明白了寇季的用意。 “先生是觉得,有人会盯着陈琳,所以陈琳查不到最后。所以才让学生暗中查探此事。” 寇季缓缓点头。 “查一查房美人从小到大都跟什么人来往过,跟谁的交情最为密切……” 包拯郑重的道:“学生明白……” 寇季摆了摆手,示意包拯可以滚蛋了。 包拯也没有含糊,立马下了寇季的马车。 寇季坐着马车回到府里以后,刘亨和管家赶忙迎上前。 “四哥……” “老爷……” 寇季笑着道:“已经没事了。” 刘亨和管家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还真怕掀起什么波澜。” 刘亨笑着道。 寇季摇头笑道:“纵然有什么波澜,也影响不到我们兄弟。” 刘亨感叹道:“话虽如此,可终究是个麻烦。还是平平静静的好。” 寇季笑着点点头,让刘亨和管家下去休息。 刘亨和管家下去以后,寇季就回到了书房静静的等消息。 一晃便到了夜半。 陈琳踏着月色赶到了竹院。 在管家的引领下到了寇季书房以后,开门见山的道:“那三个房氏的同乡已经审过了,此前并没有见过房氏。 不过在审讯房氏在朝为官的兄弟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 房氏在入宫以前,有一个贴身女婢,似乎知道一点房氏的秘密。 房氏在入宫前一年,她犯了错,被逐出了房家。 咱家已经派人去找这个女婢了。” 寇季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房氏还真的有秘密。” 陈琳郑重的点头。 寇季再问,“其他的呢?” 陈琳沉声道:“宫里采买的人跟汴京城里的一家炮坊有接触。” 寇季瞪起眼,“炮坊?” 陈琳重重的点头。 寇季质问道:“哪一家?” “常兴隆!” “立刻去!” 寇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起身,往外走去。 陈琳匆匆跟上。 二人出了府,坐上了马车,赶往了常兴隆。 寇季一路上心事重重。 做花炮的火药威力虽然不是很强,但是数量够大的话,也会有相当规模的杀伤力。 朝廷自己的炮坊遍地都是,民间的炮坊也不少。 在火器出现以前,火药在大宋人眼里就是一个玩物。 火器出现以后,朝廷倒是严格监管着火器,但是并没有关停民间的炮坊。 因为没办法关。 数量太大。 关停了以后,很多人就会失业。 更重要的是,最大的花炮商家就是皇家。 花炮作坊一旦被关停,损失最大的就是皇家。 再加上大宋以前的保密措施并不严密。 火药配方流落的遍地都是。 知道火药配方的匠人也多。 一些流传甚广的书籍里也有记载。 即便是皇家关了炮坊,也止不住火药在民间的流通。 因为花炮已经成为了大宋庆贺的一个必备之物。 所以百姓们不会舍弃它。 皇家关闭炮坊,只会让民间的花炮价格上升,私炮作坊成风。 在后世那个各方面都远超大宋无数倍的时代,尚且做不到禁绝花炮,更何况是在大宋。 寇季和陈琳匆匆赶到了花炮作坊所在的街道,就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炸响,看到了一团火光从街道中腾空而起。 寇季震的两耳嗡鸣,拉车的马儿嘶吼一声,开始疯狂的乱窜。 脚下的地跟着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陈琳眼疾手快,猛然铺出了车厢,斩断了捆绑着马匹的绳索。 马车车厢一瞬间倒在了地上,寇季狠狠栽了一个大跟头。 陈琳蹭了一下手上的血迹,快速的走到了寇季身边,扶起了寇季。 几个在马惊了以后跳下了马背的侍卫快速的聚拢在了寇季的身侧,将寇季和陈琳护卫在了正中。 寇季恍恍惚惚站起身,“马夫呢?” 陈琳沉声道:“被甩下了马车,不知道滚到哪儿去了。” 寇季缓缓回神,听到了街道上乱成了一团,尖叫声四起,炮仗声此起彼伏,立马吩咐道:“快,调遣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封锁此处。” 有侍卫应答了一声,匆匆跑去传话。 寇季在陈琳和侍卫搀扶下,走到了街道的一侧,眼看着街道上的乱局,耳听着连绵不绝的炮仗声,冷笑着道:“陈琳啊!人家在向我示威呢!” 陈琳往着那火光,皮笑肉不笑的道:“确实过分了……” 寇季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对陈琳道:“现在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宫里那个跟炮坊接触过的宫人你可抓到?” 陈琳阴沉着脸摇摇头,“已经死了……还是咱家亲手埋的。” 寇季愣了一下,“你手下的人?” 陈琳脸色十分难看,低声道:“咱家掌管内府,采办监的人,都归咱家掌管。他算是咱家的人。” 寇季盯着陈琳感慨道:“你的人私自接触炮坊,你居然才知道。你是假装的吗?你准备图谋不轨?” 陈琳脸色一黑。 “朝廷推行改制,官家要知道动向,所以咱家大部分时间都盯着武德司。咱家对官家忠心耿耿。” 寇季冷冷笑道:“你忠不忠心,你说了可不算。你最好尽快弄清楚你手下的人被谁收买了,有没有带着火药进宫。 若是火药在宫里的哪一处炸响,你图谋不轨的帽子可就逃不掉了。” “咱家……顶多是失职……” “官家和皇子皇女若是有伤,你一句失职说得过去吗?” “……” 陈琳垂下了头,说不出话。 若是赵祯和皇子皇女被火药所伤,那陈琳就算死一百次,也难赎其罪。 寇季对陈琳摆了摆手,“此处不需要你了,你尽快回宫去查明此事。看看你手底下的人有没有弄火药,火药有流向了何处,顺便再查一查此事跟房美人的死有没有关联。 你最好尽快查清此事。 对方敢在你我眼皮子底下点燃炮坊,就一定敢在宫里点燃火药。” 陈琳厉声尖叫道:“谁敢!” 寇季冷哼道:“喊那么大声有用?还不快去查!” 陈琳咬了咬牙,一个人匆匆离开了此处。 陈琳出宫的时候倒是带了宦官,只是那些宦官大多都不精通武艺。 马术也一般。 毕竟,陈琳自己就是一个武艺高强,且毒术精湛的高手。 他出行,一般不会带会武艺的。 刚才炮坊一炸,马就带着他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寇季在陈琳走后,盯着那仍然还在燃烧,还在爆裂的炮坊。 “惊喜还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到底是谁呢?” 寇季在原地等了许久,五城兵马司的人才匆匆赶到。 随后开封府的人和巡检司的人也到了。 寇季将收拾残局的事情交给了他们,然后离开了。 对方既然已经炸了炮坊,那就说明该毁的都毁的差不多了。 他就算留在此处,也查不出什么。 寇季回到府上的时候,就看到了刘亨手握着一杆大枪守在竹院门口,腰间还别着一柄火枪。 “四哥,有人在汴京城动用了火器?” 刘亨见到了寇季以后,立马迎了上来,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以后,将寇季迎进了府中,才沉声开口。 寇季摇头,“不是有人动用了火器,而是有人炸了炮坊。” 刘亨声音沉重的道:“明天给府上的人配上火枪吧。” 寇季眉头一挑,“目前汴京城内,只有御林卫配着火枪。” 刘亨郑重的道:“敌人敢明目张胆的在汴京城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可见是个狂妄之人。狂妄之人就会做出狂妄之举。 找一群死士冲杀寇府,也不是不可能。” 寇季冷哼一声,“对方只要脑袋还清醒,就不会有这个胆子。” 刘亨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寇季缓缓摇头,“炮房一炸,汴京城必然人心惶惶,我若是给府上的侍卫配上火枪,汴京城的人会更恐慌。 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乱。 一定要稳如泰山,以不变应万变。” 刘亨咬牙道:“四哥有没有怀疑的对象,说出来,我去宰了他。如此一来就一了百了。” 寇季居然点了点头,报出了五个名字。 “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曹皇后、官家……” 刘亨愕然的瞪起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寇季看到刘亨愕然的表情,淡淡的问道:“有问题?” 刘亨迟疑着道:“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三个人要除掉你,我能理解。可是皇后和官家又是为何? 你为什么又会将他们列入其中?” 寇季直言道:“房美人刚死,还没有过夜。嫌疑最大的就是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我如今也在暗中调查房美人的事情是不是跟她们有关。 但我并没有流露出怀疑她们任何一个人的神色,也没有明火执仗的跟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对着干。 若是皇后借着炸毁炮坊,激起我心中的怒火,让我和三妃死磕。 最后无论结局如何,皇后和太子都是最大的赢家。” 刘亨思量了一下,道:“你今日刚刚经历了房美人的事情,刚刚怀疑上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刚刚查到炮坊,炮坊就炸了。 此事很容易联想到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三人身上…… 其他人从中作梗,反而容易被忽略……” 寇季点点头,“不错,我要是和何德妃、张贵妃、周淑妃死磕的话,得益最大的就是皇后和太子,所以我将皇后列在了其中。” 刘亨疑问道:“那官家呢?震慑你?恐吓你?还是想杀你?” 寇季摇摇头,道:“为了留住我!” 刘亨不解的看着寇季。 寇季解释道:“炮坊已经炸毁,宫里的人跟炮坊接触过。有没有暗中将火药运进宫,谁也不知道。 在找出那些火药之前,它很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 其中就包括官家身侧。 官家知道我重情义,在他身处在危险中的时候,我绝对不会离开他。 所以那些火药只要一日在宫里,我就一日不会走。” 刘亨皱眉道:“可是四哥你如今并没有走的意思。” 寇季摇头笑道:“等到改制彻底在地方落实以后,我就该离开了。改制一旦彻底在地方落实,朝野上下就会形成一个完整的政务处理体系。 在这个体系上面可以有一个官家,但却不能再多一个总理大臣。 如今改制已经从府推行到州。 再过几个月,就推行到县。 只要推行到县,基本上已经算是完成了。 我也就到了离开汴京城的时候了。” 刘亨沉吟着道:“可是改制完成以后,依然有很多政务要处理。比如教化的推行。” 寇季感叹道:“政务是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我能提供给大宋的,就是一个大方向。教化已经步入到了正轨,贾昌朝做的不错,只要给贾昌朝一些时间,他一定会完善大宋的教化推行。 所以有没有我,对大宋而言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看看,我此前数个月不上朝,大宋还不是一样运转顺利。 各项政令还不是安安稳稳的在推行。 我如今在大宋不过是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而已。 但我并不是不可取代的。” 刘亨道:“所以官家会用这种办法绊住你的脚,将你留下。” 寇季点点头。 刘亨问道:“此事该如何追查?” 寇季摇着头道:“此事在暴露之前,并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唯一有牵连的宫人,早就被陈琳给埋了,炮坊里的人估计也跟炮坊一起被炸上天了。 所以我推断,已经没有活口了。” “那就是说,永远也查不到了?” 刘亨皱眉。 寇季感叹道:“也不是,是不是官家做的,等陈琳查出了答案以后,自然就知道了。若不是官家做的,那我们就得等,等对方下一步落子。” “如何确定此事是不是官家做的?” “那就的看陈琳能不能查出宫人有没有火药,火药去了何处。若是查出了火药,那就能排除官家的嫌疑。若是查不出,那就不能排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8章 名将的悲哀 寇季期盼着陈琳回宫以后能查出一个结果,好让自己排除赵祯的嫌疑。 只是陈琳入宫一个时辰,也没见任何动静。 赵祯反而坐着马车匆匆的赶到了竹院。 赵祯赶到竹院的时候,寇季正在查看马夫的伤势。 马夫在常兴隆炮坊爆炸了以后,被惊马掀下了马背,不见了踪影。 寇季吩咐了五城兵马司和开封府的人搜寻他的踪迹。 寇季回府后不到半个时辰,马夫就被开封府的衙役送会了竹院。 马夫浑身有多出擦伤,渗出的鲜血已经在伤口处结成了条纹状的血痂,一条腿骨折、双臂脱臼,样子非常凄惨。 五城兵马司内随军的大夫,帮马夫诊治过,手法有些粗糙。 马夫回府以后,寇季立马让府上的大夫重新帮马夫诊治了一番。 府上大夫在帮马夫诊治的时候,马夫疼的一个劲的直咧嘴,但是看着寇季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他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傻笑。 “老爷没事就好……” 马夫熬过了最痛苦的诊治过程以后,咬着牙,瞪着眼,笑着说。 寇季暗叹了一口气,“等你伤势好了以后,我让人送你们一家去韩地。” 马夫额头上的汗水流进了眼角,他眨着眼,吸着气,低声道:“让家里的崽子去就行。小人没老,还没到享福的岁数,现在去韩地享福,会折寿。” 寇季瞥了马夫一眼,没好气的道:“那以后留在府上看门。” 马夫咧着嘴憨笑道:“人家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老爷您的官职比宰相还高,小人要是当了门子,少说也是六品……” 寇季翻了个白眼,他见马夫还能跟自己说笑,就知道马夫性命无忧。 叮嘱了府上的大夫和仆人们照顾好马夫以后,寇季出了厢房。 出了厢房所在的院子,就看到赵祯急匆匆的越过了月亮门,出现在了他眼前。 赵祯前后左右都是人,手里都挑着灯笼,将月亮门四周照的亮堂堂的。 “四哥?” 赵祯借着灯笼的光芒,一眼就看到了寇季。 赵祯扑到了寇季近前以后,拽着寇季仔细的打量了一圈,才长出了一口气。 “四哥无碍?” 寇季躬身施礼以后,笑着道:“多谢官家挂怀,臣只是摔了一下,身上有处淤青,但并无大碍。” 赵祯急忙道:“可曾找大夫诊治?朕带了御医。” 说话间,赵祯冲着身后的那群人喊了一声。 “御医,速速过来为朕的四哥诊治。” 御医匆匆出了人群,凑到了寇季和赵祯身前,施礼过后探出两指,摸到了寇季的脖颈,随后是额头,最后才是手腕。 谨慎的大夫,诊脉绝对不会只诊手腕上的脉搏,还会诊脖颈上、额头上。 御医在谨慎的为寇季诊脉以后,对赵祯施礼道:“官家,寇公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赵祯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吐出了一口浊气,“四哥无碍,朕就放心了。” 赵祯看着寇季苦笑了一声,“朕在议事堂批阅奏疏,听到了汴京城一声炸响,立马派人出来打探消息。 朕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朕就看到了陈琳提溜着血手入了宫。 朕吓了一跳。 仔细询问过陈琳以后,才知道当时的处境十分凶险。 朕就立马带着人赶来看四哥。” 寇季再次谢过了赵祯的关心以后,询问道:“陈琳如何?” 赵祯坦言道:“御医已经给看过了,只是一些皮外伤。” 寇季声音沉重的道:“对方此次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赵祯闻言,心中的怒火升起,他愤恨的道:“朕已经命五城兵马司的人封锁了常兴隆炮坊所在的三处街道,让他们将可疑的人都抓起来。 朕也吩咐了杨文广,让他拿了调兵文书去了城外的大营,调遣了五千禁军精锐,封锁了汴京城往外的各处要道。 只要抓到人,朕就将其凌迟。”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朝廷已经许久没有动用凌迟的刑罚了……” 赵祯瞪着眼问道:“四哥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以前四哥若是碰到此类的事情,不杀一个人头滚滚,绝对不会罢手。 如今居然有意劝谏朕不要动凌迟之刑? 朕告诉你,朕不仅要动用凌迟的大刑,还要从猎场牵一群恶犬过来,生吞了他们的肉。” 寇季摇头笑道:“并非是臣仁慈,而是此事背后绝没有那么简单。在没有查清楚此事以前,还是不要杀人的好。 等查清楚了以后,再慢慢杀也不迟。 到时候,就怕官家舍不得动手。” 赵祯脸色一沉,他清楚寇季此话是何意。 常兴隆炮坊的爆炸,明显跟宫里脱不了干系,最后要是查到了宫里某个人头上,赵祯能不能下狠手,是个问题。 “朕绝不姑息!” 寇季点着道:“有官家这话就行。” 赵祯还要开口。 寇季却再次开口,“官家还是尽快回宫吧。宫里的宫人跟常兴隆炮坊有勾连,有没有将火药带入宫中,谁也不知道。 官家如今最需要做的就是派人仔细查一查宫里,看看有没有人私藏火药。” 顿了顿,寇季补充了一句,“太后、皇后、太子、以及诸位皇子皇女,可都是官家的心头肉,不容有失。” 赵祯沉吟了一下,郑重的道:“朕明日让陈琳将兵印给你送过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调兵入京。” 寇季拒绝了,“兵印乃是国之重器,关系到大宋一百多万将士的调度,臣既然从枢密院的位置上退下来了,断然不能再掌兵印。 官家若是不放心,许臣三十三道响箭即可。” 赵祯思量了一下。 “依你……” 寇季拱手,送走了赵祯。 赵祯和赵祯的人刚消失在月亮门处,刘亨就出现在了寇季身侧,低声问道:“几成?” 寇季背负起双手,给了一个中肯的答案。 “四成……” 刘亨挑起了眉头,感叹道:“四成……不少了……还真是官家做的?” 寇季笑着道:“其他人都是六成。” 刘亨一愣,失笑道:“那就是说官家的嫌疑最小。” 寇季点点头。 刘亨微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低声对寇季道:“我已经调遣了三军处的人入京了……” “三军处?” 寇季狐疑的看着刘亨。 寇季也算是将大宋了解的透透的了,也将刘亨了解的透透的了,还没听说过大宋有什么三军处。 刘亨见寇季一脸疑惑,小声的解释道:“我留在大宋的人,一部分在河运上,我称他们为水军,还有一部分挎着骆驼在西域行商,我叫他们驼军,剩下的遍布在汴京城四周,借着脚力行商,我叫他们步军。 加在一起,就是三军。” 寇季好笑的道:“怎么弄的花里胡哨的?你打算效仿皇城司、武德司,也给伯叙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衙门。” 刘亨没有隐瞒,点着头道:“一些肮脏事、见不得人的事情,就需要这些人去做。” 寇季点着头道:“如此说来,你在汴京城陪我的这些年,也没有闲着。” 刘亨笑容灿烂的看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自顾自的道:“伯叙坐镇西阳,家底是薄了一些。你不帮他从大宋挖墙脚的话,他想彻底在西阳站稳脚跟会很慢。 你总算是有个当爹的样子了。” 刘亨笑着要开口,却听寇季道:“不过,没必要调遣他们入京。我们待在汴京城又没什么危险。你经营一些人不容易,若是摆在了明面上,那些人在大宋就待不下去了。” 刘亨脸上的笑容一僵,瞪着眼,“还没危险?今夜贼人若是在你抵达常兴隆炮坊门口的时候,再点燃炮坊,那你就没了。 贼人先是拿嫔妃作伐,随后又是炮坊,往后说不定还会出现火枪和火炮。 火炮那东西是你造的,一炮轰出去,有多大威力,你还不清楚?” 寇季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 “真要有人动火枪和火炮,那就是找死。不论是谁,都会死的很惨。” 对于朱能、李昭亮、种世衡等人而言,火枪和火炮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 对于大宋,特别是处在统治阶级最上层的宋人而言,那东西并不是求之不得。 只要舍得下血本,军中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像是宫里的那些贵人,收买一两个禁军将校的人心,还是轻而易举的。 买通了禁军将校,就能拿到火器。 近些年军中出现了不少盗枪的案子,为此砍头的将士不下百人。 “人心是复杂的,经不起试探,也经不起考验。所以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将性命寄托在别人手里。 我信不过别人。” 刘亨的话很直白。 他对人心的态度也从未改变过。 寇季清楚,他是因为刘从美害死了刘府一府人,才会如此。 寇季也清楚将性命寄托在别人手里并不妥当,但是他还是不愿意将手里的人手摆在明面上,给人一种野心勃勃的架势。 他已经是权臣了,说话做事不得不谨慎。 稍有差池,就会让手底下的人会错意,从而做出一些天怒人怨的事情。 寇季对刘亨道:“我会带着火枪的,你回头也带着枪。人就不用调遣了。” 刘亨声音拔高了一些,质问道:“两柄枪够干什么?” 寇季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他必须向刘亨展示一些底蕴,才能让刘亨放弃调遣人手入京的心思。 寇季没好气的对刘亨道:“你以为只有你会经营人手吗?你以为只有你会藏人吗?我经营人手纵横西域的时候,你还在皇城司吃老本。 我藏人的时候,你还是个纨绔。” 刘亨一愣,突然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四哥不会老老实实的做事。” 寇季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调遣人手入京?” 刘亨干巴巴笑着道:“我这不是怕你被情义冲昏了头脑,放弃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嘛。” 寇季质问道:“我是那种人?” 刘亨道:“曹利用、张元那两个没良心的是你的人吧?他们借着你的人、借着你的指点,打下了一片偌大的疆土。 你念及旧情,没有收拾他们。 他们一个个就像是白眼狼一样忘了你的恩情。 如今一个个裂土称王,也不说分润点好处给你。 你对曹利用和张元有情有义,可他们对你可称不上有情有义。 你对官家有情有义,但官家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 人家都说,帝王的心思最复杂、最无情。 所以你不能将自己身家性命都放在帝王身上。”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我对你也有情有义。” 刘亨豪迈的挺起了胸膛,道:“我能为你舍命!他们不能!” 寇季摆了摆手,“行了,速速去告诉你的那些人,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刘亨并没有离开,而是追着寇季问道:“四哥,你的人在哪儿?”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锻钢作坊和器械作坊有一半的人出身于步卒营。辎重营的人如今管着汴京城的两处码头。火头军的人如今在经营脚店和茶棚。 斥侯营的人如今在汴京城往外的各处驿站里当驿丞。” 刘亨双眼一亮,笑容灿烂的道:“陆路水路都有人,跟我想的一样。” 寇季摆手,“现在放心了吧?下去找你的人去吧。” 刘亨赶忙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走了两步以后,突然脚下一顿,回身提醒道:“四哥,你以后出门的时候,多带几个侍卫。” 寇季点点头。 刘亨大踏步的离开了厢房所在了院子。 寇季吐出了一口浊气。 其实寇季在汴京城里安插的人,远远比他说的要多得多。 寇季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跟刘亨细数,所以挑了几个紧要的说了出来。 像是曾经在寇府内位居第一神枪手之位的陈大头,如今就是御林卫的校尉。 还有一个藏的更深的人,如今是朝廷火器仓库的库管文书。 驻扎在汴京城外的两支禁军中,有那么两个愿意为寇季死的将军。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 寇府家大业大,经营了多年,施恩多年,拿过寇府好处的人多不胜数,愿意为寇府效力的人也多不胜数。 寇季离开了厢房所在的院子以后,回到了后院,被向嫣拉着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淤青以后,才倒头睡下。 次日。 艳阳高照。 寇季还没醒,一匹马就踏破了竹院的门户。 等寇季在鸡飞狗跳的声音中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龙行虎步的人,披着甲、挎着刀、提着抢、背着火枪,出现在了他面前。 “兄长……” “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啊?” 寇季翻了个白眼,晃晃悠悠坐起身,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狄青带着一身汗臭味,凑近了寇季,仔细的在寇季身上打量了一圈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兄长无碍就好。” 寇季盯着狄青,好好的打量了一圈,见狄青虎背熊腰的站在那儿,嘴角还蓄着短须,就笑着道:“你成熟了不少……” 昔日那个被他从提刑司带出来的懵懵懂懂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成了一个散发着成熟稳重气息的大汉。 寇季心里十分感慨。 狄青笑着道:“早就过三十了……” 寇季点点头,道:“你不是在邙山讲武堂吗?” 狄青坦言道:“昨夜后半夜,杨枢密派人到讲武堂告诉我,说是你遇袭了,我就连夜赶了回来。” 寇季指了指狄青身上的装束,哭笑不得的道:“那也不容这身打扮吧?你如何可是禁军司司使,掌管大宋数十万禁军,身份十分敏感。 我又是大宋第一臣。 你如此装扮到我府上,别人还会以为我图谋不轨呢。” 狄青正色道:“我知道轻重,所以我一个人也没带。我一个人过来探望兄长,为兄长诛恶,乃是孝举。 谁敢说三道四,我就带他去垂拱殿里好好理论理论。” 狄青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的高了许多,十分硬气。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大宋的大将军就该如此。 说话就要硬气,做事就要霸气。 不能再被文臣骑在头上,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文臣宰了自己的副将,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暗自垂泪。 你敢无诏、无故斩我副将。 我就敢提着你脑袋去见官家。 如此才是真正的大将军。 寇季相信,以狄青如今表现出的硬气,韩琦就算坐到了参政大院事的位置上,也不敢动狄青副将一根汗毛。 “邙山讲武堂晋为国学的事情办的如何?” 寇季笑问。 狄青笑着道:“还算顺利,就是不让将学馆设在汴京城内。” 寇季点头道:“讲武堂乃是武院,又牵扯到许多军中机密,确实不该设立在闹市当中。应该在汴京城外挑一块偏远一点的地方。” 狄青点着头道:“已经选好了,就在天武军和捧日军大营往西五里处。如今正在依照邙山讲武堂的样子,营造学舍。” 寇季沉吟着道:“新的武院步入正轨以后,你就应该立马回归枢密院,安心处理政务。” 狄青愣了一下,“我主持武院,还会遭人猜忌不成。”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有人猜忌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把所有的时间浪费在武院上面。禁军司的事情你也得好好的管。 你是禁军司司使,你不费心管禁军司的事情,一旦手下的人做错事,背黑锅的就是你。” 狄青迟疑了一下,道:“让我在新的武院充任山长也行。” 寇季瞪了狄青一眼,“那也得等你六十岁以后再说。三院大院使,原则上在位时间不能超过十年,也就是说,再过几年,杨文广就会退下来。 到时候你就得上去接替杨文广的位置。” 狄青能不能顺利的接替杨文广的位置,寇季和狄青都不担心。 很早以前寇季就跟狄青讲过。 狄青功勋卓著,封王都够了。 赵祯没给狄青封王,就是留着狄青充任枢密使。 杨文广出任枢密使,只是为了给狄青搭梯子。 不过,杨文广能力不俗,出任了枢密使以后,不声不响的将枢密院打理的井井有条,也默默的干了许多大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和赵祯都希望杨文广可以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坐上十年。 十年以后,杨文广就上了年龄了,到时候外镇也好,出任武院山长也好,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十年后,狄青就四十多了。 刚好处在一个武将最黄金的年龄段。 兵法、谋略、政务等等都处在巅峰状态。 刚好能担当大任。 然而,狄青却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喜欢在汴京城内闲带着。 “兄长,我想去战场上冲杀,想找个敌人一教高下。” 狄青盯着寇季认真的道。 如今狄青已经到了中年,一身所学正在飞速的往巅峰攀升。 他真的希望能找一个敌人能磨砺一下自己,能验证一下自己一身所学。 寇季瞥着狄青道:“你想打谁?东天竺国主?朱能?李昭亮?高卫昭?还是天赐待的韩地?” 狄青听到这话,脸一耷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东天竺国主舍下了一个偌大的交趾给大宋,大宋经过了近两年的经营,已经将交趾变成了一个大粮仓。 每过三四个月,交趾的新粮就会蜂拥进大宋,将大宋的粮价冲击到一个极低的位置。 再加上辽地、河西两处粮仓。 粮价已经达到了大宋历史上的一个最低点。 大宋百姓,只要不是自己吃喝赌的作死,基本上都不会饿死。 虽然仍有一些处在最底层的人吃不饱,但却不至于饿死。 正是因为如此,大宋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对东天竺国主很有好感。 即便是那些心里骂娘的粮商,明面上也得说东天竺国主的好话。 所以狄青想打东天竺国的话,根本不行。 官员和百姓们都不会答应。 至于朱能、李昭亮、高卫昭,人家都是大宋的藩王,只要人家不造反,人家就是自己人。 除非赵祯想找借口削藩,不然大宋没办法去找人家麻烦。 至于寇天赐的封地韩地,那就更不行了。 狄青还能去欺负自己的侄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0999章 张贤妃?! 寇季对狄青可是恩重如山,他要是跑去欺负寇天赐,那就是忘恩负义。 可狄青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他这个青史留名的名将,注定没仗打。 只能没事的时候擦拭擦拭盔甲,免得生锈。 “韦室北不是有一些小部族吗?你就没去练练手?” 寇季疑问。 狄青苦笑着道:“最大的部族也不过一千三百多人而已。我率领着兵马还没有冲到他们草场,他们就跪在地上静静的等着向朝廷纳贡。 我能怎样? 总不能杀一群跪在地上臣服的人吧? 我还不屑于杀良冒功。” 寇季幽幽的叹息道:“怪只怪角厮罗、李德明、李元昊、耶律隆绪、耶律宗真不经打。” 狄青深以为然,重重的点头。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高丽王……” 寇季愕然的看着狄青道:“高丽王在你眼里也算是强敌?” 狄青想着自己一鼓冲破了高丽的都城,果断摇头认错道:“高丽王不算强敌……”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二人齐齐生出了一个心思。 不是我们举世无敌,实在是对手太弱了。 寇季陪着狄青聊了一些家常,让人带着狄青下去洗漱,又吩咐了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 兄弟二人,加上寇季一众学生。 大吃大喝了起来。 狄咏那个小子也在。 只是不怎么愿意跟狄青亲近。 武将家的孩子就是如此。 武将一出征,就是好些年。 出门的时候家中的孩子可能还是一个小不点,回家的时候可能就摇身变成了小伙子了。 刘伯叙就是如此。 刘亨当年离开汴京城去倭国的时候,刘伯叙还是个稚子,等到刘亨再次出现在刘伯叙面前的时候,刘伯叙已经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刘亨花费了好几个月,才勉强跟刘伯叙重新培养起了感情。 现在,轮到狄青了。 可狄咏不是刘伯叙。 刘伯叙知书达理、心地善良。 所以容易心软。 狄咏脾气很倔,也很傲。 他的倔脾气大概是随他娘,傲气是从苏轼身上沾染的。 狄咏没苏轼那一肚子的锦绣文章,但是却有不俗的习武天赋。 但凡是到竹院来拜访的人,几乎都将狄咏和苏轼称赞为一文一武双神童。 狄咏可没有刘伯叙那么羞涩,他虽然在狄青回京的时候就见过狄青一次了,但是再次看到狄青,他依然臭屁的仰着脑袋,质问道:“你是我爹?” 狄青不怎么会跟儿子相处,所以语气有些硬邦邦的道:“如假包换!” 狄咏用袖子抹了一下油乎乎的嘴,傲气的拍着小胸脯道:“我听人说,我爹武艺超群,我武艺也不俗。 你打败我,我就承认你是我爹。” 狄青盯着狄咏没有说话。 苏轼捧着一碗红烧肉,一边往嘴里猛刨,一边挑事。 “狄咏,你肯定能赢!”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付熊孩子最管用的手段永远都不是讲道理。 因为你道理讲的越多,熊孩子觉得你越烦。 最管用的手段就是胖揍一顿。 狄青用手在狄咏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狄咏就乖了。 狄青蛮横的抱起了狄咏,用宽大的手掌擦去了狄咏脸上的泪痕。 寇季抽了苏轼屁股两巴掌,苏轼就乖乖的回书房去学习了。 解决了熊孩子。 狄青和寇季闲聊了一番,狄青再三确认了寇季没有危险以后,就离开了竹院。 狄青走了没多久,陈琳就匆匆的赶到了竹院。 寇季正在偏厅喝饭后茶,见到了陈琳以后,放下了茶杯,“查到了什么?” 陈琳阴沉着脸道:“没有火药流入宫中。” 寇季心里送了一口气,没有火药流入宫中,那就说明赵祯不会有性命之忧。 “既然没有火药流入到宫中,那你为何还是一副死了爹的神情?” 陈琳沉声道:“但是咱家查到了那个采买的宦官,从常兴隆炮坊弄了足足一百斤火药,不知去向。 那些火药无论去了哪里,无论闹出了什么动静,都有咱家一部分责任。” 寇季皱眉道:“一百斤,数量确实不少。能在汴京城做生意的人,嗅觉都很敏锐。别的人他们或许不认识,但是看宦官,那是一看一个准。 常兴隆掌柜的敢将一百斤火药卖给一个宦官,那就说明他也有问题。” 陈琳道:“咱家已经派人查过了,常兴隆的掌柜和东家昨夜被炸死在了常兴隆。只留下了一些妇孺,那些妇孺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们各自的私宅里,查到了一些脏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寇季挑眉道:“账本也没有?” 陈琳摇头。 寇季眯起眼道:“看来是亲信啊。” 陈琳郑重的点点头。 寇季道:“如此说来,一百斤火药不知去向,线索也断了?” 陈琳再次点头。 寇季沉吟了一下,问道:“现在就剩下房美人入宫之前的那个女婢了?”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陈琳,道:“你能查到的东西,别人也能查到。你得确保我们能拿到那个女婢的口供才行。 若是她也被灭口了,那我们的线索可就全断了。 对方既然出手,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收手。 我们不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陈琳郑重的道:“咱家派了三拨人,一定会拿到那个女婢的口供。” 寇季点点头道:“房美人的死和常兴隆炮坊爆炸案,未必是一个人所为。所以另一边的追查也不能松懈。 对方既然弄走了一百斤火药,那他们一定会用火药做点什么。 你只要找到火药,就有机会抓出对方。” “咱家明白……” 寇季端起了茶杯,示意陈琳可以离开了。 陈琳也没有多留,果断离开了竹院。 此后数日,风平浪静。 汴京城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陈琳派去的人,花费了四日,拿到了那个女婢的口供。 据说在找到那个女婢的时候,有贼人要将那个女婢灭口,被武德司的人给杀退了。 陈琳在得到了口供以后,就找上了寇季。 寇季在看过了陈琳得到的口供以后,愣了许久。 “苏州士子张秉?” “现在是枢密院兵司辖下军籍部副部。” “我的门生……” 寇季将口供还给了陈琳,盯着陈琳道:“我对此人印象并不深,他和欧阳修等人是同榜,但并没有在我府上住过。” 陈琳点头道:“咱家查过了,你当时让一众士子入府的时候,他并没有去,而是居住在苏州会馆。 他学问不够,勉强点了一个三甲进士。 出仕以后,政绩平平,但是却屡获升迁。” 寇季皱眉道:“没有包拯等人出众,为何会屡获升迁的?” 陈琳抿着嘴没有言语。 寇季瞥了他一眼,有些错愕的道:“跟我有关?” 陈琳点点头道:“都说他是受你辐照。”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胡扯!我要是提拔他,能让他混成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副职?” 陈琳坦言道:“他的同僚是这么说的,他自己向外也是如此透露的。” 寇季断言道:“这个人很有问题。仅凭一情诗,就能逼得一位美人去死?” 从陈琳拿来的口供看,房美人确实有秘密,只是这个秘密根本算不上事。 根据女婢的口供,张秉在中进士之前,还参加过一次科举。 在那一次参加科举的途中,露过房美人乡籍,受人邀请,参加了一次诗会。 在席间,见到了房美人,就写了一首情诗赠给了房美人。 房美人喜好品诗,觉得他的诗还有几分文采,也就没多想,顺势收下了。 张秉在房美人收下了自己的情诗以后,就放下了豪言,说自己中了进士以后,一定会风风光光去房氏提亲。 房美人倒也没在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秉一次不中,没脸去房氏提亲。 此事其实就是张秉自己在自说自话,房氏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房美人参加完了诗会回去以后,都没跟家里人说。 随后朝廷采女的时候,房氏家主就将房美人送进了宫。 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所以寇季才觉得此事不算事。 房美人收下人家情诗,确实有些不应该。 但从头到尾房美人似乎都没有跟张秉谈过情。 自然也不可能为张秉去死。 但是张秉在地方任职的时候,政绩平平,却屡屡升迁,确实有问题。 “你回去以后请一道旨意,将张秉先拿到武德司大狱里饿两日,两日后我去审他。” 寇季思量了一会儿后,对陈琳道。 陈琳迟疑道:“进了武德司的大狱,可就出不来了。” 寇季明白陈琳话里的意思,“让你拿你就拿,就算他跟此事没有关联。那他也该死,无论是他打着我的旗号升官,还是背地里用了其他手段升官,都违背了朝廷的律法。” 陈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咱家就去抓人了。” 寇季任由陈琳离去。 陈琳去了宫里,请了旨,又去了政事院,加了印,赶到了张府,拿了张秉。 寇季在两日后,在陈琳引领下,进入到了武德司大狱。 武德司大狱很干净,没有一点儿异味。 算是寇季见过的诸多牢房里,最干净了一处。 陈琳引领着寇季往深处走,见寇季在牢狱的通道里东张西望的,就小声的解释了几句。 “武德司的大狱是用石料搭建的,虽然在地下,但却不潮……” “进了武德司大狱的,关押不了多久,最长的不超过五日。最后几乎都死在了刑房,所以也闻不到什么臭味……” “……” 陈琳一直引领着寇季到了刑房门口。 寇季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刑房里有人,陈琳走到刑房门口,敲了敲刑房的铁门,铁门上露出了一个洞。 陈琳仰着头让里面的人看清楚了他的脸。 里面的人立马打开了房门。 陈琳带着寇季入了刑房。 里面有三个人,一个守门的少年郎,一个身着黑衣,干干净净的中年人,以及捆绑在刑具上的张秉。 张秉跟狄青年龄相仿,如今也算是中年。 提醒比狄青瘦弱。 长相嘛。 跟狄青没办法比。 整个大宋朝,在颜值上能和狄青一教高下的,估计也就只有长大以后的狄咏了。 张秉的长相虽然不如狄青,但是比寻常人倒是好看了一些。 张秉坐在一张刑椅上,嘴里塞着一块麻布,双眼有些泛红的瞪着。 “还不快快见过寇公?” 陈琳对着正在擦拭刑具的中年人喝斥了一声。 那中年人对刑具似乎拥有着特殊感情。 手里一根细长的钢针,被他擦拭的油光水亮的,他依然不撒手。 看得出他很喜欢自己的行业。 将每一个刑具都擦拭的干干净净,整个刑房都收拾的一尘不染。 或许在他心里,刑罚是一种艺术。 寇季闻到的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是刑房里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墙壁和地面都渗透了血迹的缘故。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里的钢针,对寇季躬身施礼,“卑职冯四,见过寇公……” 寇季盯着他,“你很喜欢刑具?” 冯四轻笑道:“祖祖辈辈都靠着这门手艺吃饭,想不喜欢都难。” 寇季点了点头。 朝野上下,公职上,有两个位置几乎可以说是代代相传。 一个是皇帝的皇位,一个就是小吏的吏位。 像是刑罚上这些吃手艺的人,几乎都是父传子、子传孙。 虽说是上不了台面的位置。 但是有稳定的收益,也有一些小权。 “有没有去过天圣法医馆?” 寇季询问。 冯四摇头,“卑职一直待在武德司大狱,很少出去。” 寇季道:“那就是没去过?” 冯四赶忙点头。 寇季直言道:“有机会可以去一下,里面有许多你喜欢的东西。” 冯四拱手道:“喏……” 寇季没有再跟冯四闲聊,他指着张秉,吩咐冯四的徒弟取下了张秉嘴里的麻布。 麻布一取,张秉大叫,“先生!先生!学生什么也没有做!学生是被冤枉的!” 寇季冷冷的盯着张秉,“闭嘴!我问你答!答的好,可以活命,答不好,就得死!” 张秉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闭上了嘴。 寇季问道:“你和房美人有过一面之缘?” 张秉再次哆嗦了一下,心里挣扎着,没有言语。 寇季也没有言语。 冯四十分识趣的取了一根钢针,走向了张秉。 “我说!我说!我确实跟房娘娘有过一面之缘!” 张秉惊恐的大叫着,但是没人搭理他。 冯四走到了张秉身边蹲下,十分认真的擦拭干净了张秉的手指,在张秉凄厉的惨叫声中,一点一点将钢针插入到了张秉的手指内。 寇季在张秉大叫声暂歇的时候,再次开口,“你还送了房美人一首情诗……” 张秉颤抖着道:“是……” 寇季点着头道:“房美人还收了?” “是……” “……” 寇季一连问了张秉好几个问题以后,突然道:“你取中了进士以后,用情诗要挟房美人,让房美人帮你升官?!” “是……不是!” 张秉先是回应了一声,但反应过来以后,立马大喊。 寇季缓缓闭上了嘴,冯四再次拿着一个钢针走上前。 钢针扎进了张秉的食指,疼的张秉疯狂大喊。 “我只见过房美人宫里的宫娥!没见过房美人!也没有要挟房美人!” “那你这官是怎么升的?难道是打着我的旗号?” “我……我是打过先生的旗号,同窗们也多有辐照。但他们没有人帮我升官。” “……” 仅仅两枚钢针,就扎的张秉涕泪横流,额头上汗如雨下,青筋暴起,嘴皮子打着哆嗦,在回话。 寇季质问,“那是谁!帮你升的官!” 张秉挣扎着道:“我入仕以后,不是在军中充任参军,就是在军中出任监军,调遣回京以后,也是在兵部和兵司任职……我自然走的是军中的关系……” 寇季面色一冷,对冯四吩咐道:“十根手指插满,让他清楚的知道,我问什么他得答什么。” 冯四应了一声,拿着八根钢针走了过去。 然后一根一根的往张秉指头里扎。 扎到第六根的死后,张秉歇斯底里的大叫,“是贤妃!是贤妃娘娘!是贤妃娘娘!啊!!” “是我求到了房娘娘的头上!房娘娘帮我引荐了贤妃娘娘身边的女官!” “贤妃娘娘的父亲和叔父一个在宁州,一个在石州,皆掌兵事!我先后出任的石州镇军参军和宁州镇军监军,就是他们安排的!” “……” 张秉大喊大叫着,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寇季和陈琳在听到了贤妃二字的时候,眉头皱成了一团。 不是何德妃、不是张贵妃、也不是周淑妃,反而是没有儿子傍身的张贤妃。 张贤妃平日里静悄悄的就像是个隐形人。 怎么会跟此事搅和在一起? 寇季和陈琳二人听到了张秉喊出张贤妃以后,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二人皱着眉头思量了许久以后,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猜测。 难道,张贤妃在帮张贵妃谋事? 寇季盯着张秉问道:“贤妃娘娘为何会帮你?” 张秉喊道:“一是房娘娘请托,二是我送上了大笔的钱财。” 寇季和陈琳眉头皱的更紧。 赵祯对张氏姐妹宠爱有加,四时的赏赐从不短缺,份例也相当丰厚。 再加上张贵妃膝下有皇子,份例给的就更多。 张贤妃闺女嫁了个好人家,四时也有孝敬送进宫。 可以说宫里除了曹皇后以外,就数张氏姐妹最富。 她们也不像是贪财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点点钱财,去帮张秉升官? 就算是要为张贵妃膝下的皇子培养几个心腹,也不该扶持张秉才对。 更重要的是,就算要培养心腹,也不该将其塞到武臣堆里。 武臣在夺嫡的事情上,很多时候都起的是一个震慑的作用。 话语权远远没有文臣大。 而且有寇季、杨文广、狄青三人在,其他武臣在朝堂上也起不到半点震慑作用。 所以将心腹塞到武臣队伍里去,就是一步废棋。 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着职权之便,找一些地方镇府将军的弱点,逐个击破、逐个拉拢,为兵变做准备。 可地方兵马很难集合在一起,就算瞒天过海的往一起凑,也凑不出多少兵马。 除了地方府城镇守的一万兵马外,其他的兵马几乎都分派到了地方。 集合起来十分困难。 地方上的文臣又不是瞎子。 就算买通了地方上一部分文臣,勉强集合起地方兵马,侥幸的冲到了汴京城,面对着天武军、捧日军这两支武装到牙齿的禁军,也得跪。 想要干翻天武军、捧日军,以及御林卫。 地方兵马得凑好几倍,勉强才能一试。 毕竟,一群从撕杀场杀出来的悍卒,还装备着火器。 远远比是地方上那些没见过什么大的撕杀场,且拿着刀剑的兵马能抗衡的。 至于找出禁军将领的弱点,那不是张秉一个兵司的人能够办到的。 张秉就算升任到了兵司司使,也不好过问禁军的事情。 更不可能查阅禁军司的军机密文。 所以,张贤妃为了一点钱财,帮张秉升官,完全说不通。 张秉若是说张贤妃的父亲和叔父贪财,帮他谋官的话,那倒是勉强说得通。 但问题是,张贤妃的父亲和叔父,可没那个能里将张秉放在一部副部的位置上。 如今的外戚大不如前,后宫更是不允许干政。 张氏兄弟又不是寇季这种强人。 如何能将张秉安插到一个从四品的位置上? 他们要有那个能耐,他们自己坐了。 还能轮得到张秉? 至于房美人的请托,张贤妃会在乎? 房美人有那么大面子让一个张贤妃费尽心思将一个不成材的东西扶持到从四品的位置上? 再说了,房美人跟张秉仅有一面之缘,而且还没有钟情于他,怎么可能费尽心血让张贤妃帮助张秉? 所以,有问题。 要么是张秉的话有问题。 要么就是这件事绝对没有张秉说的那么简单。 “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动点真格吧。” 寇季淡淡对冯四吩咐,而他看张秉的目光,像是看一个死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0章 终于查出了一点真相了? 冯四的刑罚手段很高明,甚至可以说是寇季见过的诸多刑法手段中最干净的一个。 在寇季的注视下,冯四在张秉身上用了不下十种刑具,没有一种刑具将张秉弄的血刺呼啦的。 即便是用刑的时候会出一些血,冯四也会立马收拾的干干净净。 张秉身上明明不见半点损伤,但张秉却痛的死去活来。 审到了最后,张秉已经崩溃,他不断的冲着寇季呐喊,让寇季速速杀了他。 寇季却无动于衷。 张秉企图自尽,但却被冯四轻而易举的给约束住。 寇季在张秉彻底崩溃了以后,追着张秉审讯了一番,得到的答案和之前的没有两样。 寇季觉得从张秉口中不会再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所以就将张秉丢给了冯四,自己和陈琳离开了刑房。 站在刑房外黝黑的石道上,寇季深思着没有说话。 陈琳脸色凝重的道:“此事牵连到了贤妃娘娘身上,我们敢怎么办?” 寇季随口敷衍了一句,“你派人去将贤妃娘娘抓来审讯一番。” 陈琳惊恐的瞪大眼,“你疯了?” 陈琳见寇季不言语,跳着脚道:“贤妃娘娘那可是主人,咱家一个当奴婢的,哪敢动她?普天之下能动她的,唯有官家。 宝庆公主是你儿媳,你要是动她生母,你信不信她在你儿子入睡的时候一刀捅死你儿子?”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陈琳瞪着寇季,“别人这么说,咱家自然不信。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真的敢说敢做。” 寇季没好气的道:“我敢什么敢,我就算再厉害,也是皇室的臣子。” 陈琳瞥了瞥嘴,不相信寇季的话。 皇室在寇季心里有没有分量,陈琳很清楚。 昔日八王作乱败亡,寇季就是背后推手之一。 当时寇季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如今的寇季可以说是权倾朝野。 昔日他地位低的时候,敢将八王推入死局。 如今他位高权重,还会怕一个妃子? 寇季没有在意陈琳的心思,他淡淡的道:“此事绝对没有张秉说的简单。背后牵连的局势恐怕很复杂。 张秉说他之所以能升官,全凭张贤妃提携。 可他从头到尾都没见过张贤妃。 所以其中恐怕还有更大的猫腻。 你派人继续追查此事,但不能声张,更不能透露张秉供出了贤妃的事情。” 陈琳脸色一正,道:“咱家会如实告诉官家,咱家不会欺瞒官家。” 寇季叹了一口气,“此事其实不适合告诉官家……” 陈琳直直的看着寇季没有言语,目光十分坚定。 寇季摇头一叹,“罢了,随你。” 二人出了武德司大狱,寇季坐着马车往府里走去,陈琳则匆匆赶往了皇宫。 寇季回到了府上,就听门子说,包拯来访。 寇季吩咐新任马夫将马车安置妥当,他赶往到了偏厅里去见包拯。 到了偏厅,就看到了包拯静静的坐在偏厅内品茶。 包拯也看到了寇季,放下了茶杯,起身行礼,“学生见过先生……” 寇季请包拯坐下,“不必客气。速速落座。” 二人坐定以后,寇季疑问道:“你到我府上,所为何事?” 包拯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意,轻声道:“絮儿怀上了,学生前来报喜。”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难怪进小子今日喜笑颜开的。此事确实是大喜事,不过你应该先去宫里报喜,然后再来我府上。” 包拯笑着道:“絮儿自己进宫去了……” 寇季点头笑道:“那就好,虽说絮儿已经失了公主尊位,可血脉却没办法切割。官家从始至终都是絮儿的兄长。 絮儿有了身孕,理应向官家报喜,这是礼数。” “学生明白……” “一会儿回府的时候,我吩咐你师娘准备一些礼物,你带回去。” “多谢先生。” “……” 聊过了赵絮怀了身孕的事情以后,包拯脸色微微一变,压低的声音道:“先生,你交代给学生的事情,学生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了。” 寇季眉头一挑,追问道:“查到了什么?” 包拯沉声道:“房美人有一位远房表弟,小时候在房氏寄居过。后家道中落,被房氏家主那个眼皮子浅的人给逐出了房府。 天圣四年恩科的时候,房美人远方表弟举异等科出仕。 随后在地方上外任多年,四年前调遣回京,在开封府充任判官一职。” 寇季沉吟着道:“还有这么个人,为何房氏的人并没有提及?” 包拯笑着道:“那是因为他家道中落以后,他母亲改嫁他人,他换了姓名。 学生还是在查阅官员卷宗的时候,找不到他十五岁以前的过往,所以特地派人去他的原籍调查了一番,才知道的此事。” 母改嫁,子更名,在大宋朝十分寻常。 如今的资事院大院士范仲淹,就有相似的经历。 寇季思量着道:“改名换姓,倒没什么,开封府判官,也不算是个高官。他会跟房美人有联系? 房氏的人都不曾记得他,也不曾提及他,说明房氏的人早就将他给忘了。 说不定房美人也将他给忘了。” 包拯直言道:“房氏的人过两日就被押解进京了,等他们到了以后,学生过去问问,就能推断出房美人是不是将那位开封府判官给忘了。” 说到此处,包拯又道:“开封府判官,在先生眼里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在其他官员眼里,那是一个好职位。 依照朝廷的惯例,但凡是出任过开封府判官的官员,随后会被派遣到开封府辖下的县里担任知县。 随后便是调入朝中担任清贵的言官。 像是正言、拾遗、侍御史等等,官职不高,但却能在官家面前说上话。 分量可不小。 只要稳稳的熬下去,出头是必然的。 所以说开封府判官的职位看着不高,但是背后的前途还是光明的。” 寇季听完了包拯一席话,若有所思。 包拯继续道:“学生先查着,等查清楚了背后的牵扯以后,再告诉先生。” 寇季缓缓点头,叮嘱道:“此事不能告诉其他人。” 包拯拱手道:“学生知道轻重。” 寇季和包拯又商量了一下琐碎,包拯离开了竹院。 寇季将包拯送走以后,回到了屋中,幽幽的道:“刚审结张秉,又出现了一个开封府判官。 背后的琐碎还真多……” “且等着吧。等到了地方上的改制彻底落实了以后,我就可以主动出击了。就不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 “……” 寇季在府上待了没多久,赵祯就派人将寇季召进了宫。 询问了一下张贤妃在此事中的牵扯。 寇季如实作答。 赵祯有意召张贤妃问话,却被寇季给劝住了。 寇季觉得此事现在不宜闹大。 赵祯听从了寇季的劝诫。 寇季离开了皇宫以后,在府上一待就是数日。 数日后。 陈琳依然没有查到一百斤火药的去向,其他方面也没有头绪。 包拯却已经从被押送入京的房氏族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包拯将消息送到了竹院的时候。 寇季正在教导太子赵润。 太子赵润因为房美人的事情,被赵祯勒令在大庆殿内禁足,一直禁足到了今日才被放出来。 放出来以后,立马就赶到了竹院求教。 竹院。 书房里。 寇季随口解释了一下苏景先算学上的疑问以后,看向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太子赵润。 赵润一脸郑重的盯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有事?” 赵润开门见山的问道:“先生,你觉得是谁要害我?” 寇季笑道:“此事背后有神有鬼,有些复杂,我现在还没有查明此事,所以不能告诉你。” 赵润沉声道:“是我的弟弟们对不对?” 寇季失声笑道:“他们现在连自己要什么都不清楚,他们会跟你作对?” 赵润毫不客气的道:“皇家子嗣,没有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很多皇家子嗣,都是依照别人的要求在做事。 他们现在是没办法跟我作对。 可是他们背后的人就说不准了。” 寇季盯着赵润,感叹道:“你在大庆殿内禁足一旬,心思倒是变得活络了不少。” 赵润面色阴沉的道:“我此番差点被人害了,再不机灵一些,恐怕命都没了。” 寇季摇头道:“你心思虽然活络了,但是用错了地方。其他皇子背后的是神也罢、鬼也罢,你只要谨守住自身,不给他们陷害你的机会,那你就会平安无事。 你不要想着去害人,也不要想着去报复谁。 对你而言,没有意义。 兄弟相残,你父皇不愿意看到,我也不愿意看到。 所以你一旦残害了你的弟弟,你的太子之位恐怕就到头了。 我相信,只要能让你们兄弟和睦相处,你父皇绝对不介意将你们其中一些贬为庶民。” 赵润咬牙道:“难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害我。” 寇季瞪起眼,喝斥道:“你现在是君,占着大义。你的那些弟弟年长以后,得恭恭敬敬的在你面前自称一声臣弟。 你要欺负他们,何至于用阴险手段? 你光明正大的借着他们的错处禁足他们,他们也得认。 你手持着大义之剑,为何要想着用绣花针去阴人? 只要你不失大义,他们就算是闹出花,也撼动不了你半分。” 说到此处,寇季已经站起了身,盯着赵润怒喝道:“最重要的是,你们一个个都想争位,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能不能活得过你父皇? 你父皇如今不过三旬而已,身体强健,无病无灾,以后恐怕还有好几十年可活。 你们一个个想争位,活不过你父皇,你们争着个屁位? 你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我不想骂你蠢货。 可你非逼着我骂你蠢货。” 寇季指着皇宫的位置,怒斥道:“那个位置,你父皇交出来,你们兄弟才能抢。你父皇不交,你们抢了也没用。 最终的下场都不会好。 我相信,你父皇情愿将江山传给一个目光长远的孙子,也不会传给一个目光短浅的儿子。 你父皇对你们是够仁慈,但不代表他好欺负。 他也是杀过人的。 就在垂拱殿上,亲手将一个人砍的面目全非。” 赵润惊愕的盯着寇季,说不出话来。 寇季冲着赵润冷哼一声,道:“坐稳你的太子之位,以后只做两件事。向你父皇和母后行孝,做好你和天赐共同经营的生意。 其他的事情,不要问,不要管。 你父皇若是愿意将皇位传给你,谁也抢不走。 你父皇若是不愿意,你不能抢,更不能做出什么让你父皇伤心的事情。” “先生……” “我的意思,就是你父皇的意思。违背了这个意思,我让你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寇季这话相当的狂妄,赵润听着打了一个哆嗦。 寇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赵润身上,冷冷的道:“你其他兄弟也一样。最好都给我乖乖的,不然官家不收拾你们,我替官家收拾。 我做事很少背着你,所以你应该清楚,我有那个能力。” 赵润脸色有点发白,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以后,盯着寇季道:“先生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就不怕别人说你图谋不轨?” 寇季冷笑道:“最多两年,我就会离开汴京城,我都要走了,我还在乎一些闲言碎语?” 赵润对寇季深深一礼,“是学生鼠目寸光了。学生谨记先生的教诲,以后只做生意,只行孝,其他的一概不管。” 寇季听到赵润此话,脸上的神情总算是缓和了几分。 “若不是看到你为了天下百姓,明知道房美人用心不良,还望房美人宫里钻,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赵润一脸郑重的道:“学生一直记得先生此前告诫过学生的话,学生纵然地位再高,也不会忽视天下黎民百姓。” 寇季上下打量了赵润一眼,道:“年纪也不小了,回去跟你母后说说,给你挑几房妃嫔。 有个贤内助帮忙,你也不至于自己跑到后宫里去犯险。” 赵润盯着寇季,正色道:“学生非寇卉不娶!” 寇季一下子就瞪起了眼,“你给我滚!” “喏!” 赵润十分干脆的对寇季一礼,离开了寇季的书房。 寇季在赵润离开以后,咬牙切齿的道:“父子两个都不是好人,一个个贼心不死……” “管家?!” “管家?!” 寇季冲着书房外吼了两声,管家匆匆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老爷有何吩咐?” 寇季冷哼一声,道:“回头告诉门子,看到了赵润来了,就让卉儿去招待。” 管家一脸愕然,急忙道:“老爷,小姐和太子殿下可不对付。见了面不是打就是骂的。每次伤到了太子殿下,皇后娘娘都会找夫人埋怨许久。 夫人不厌其烦,才让小姐避开太子殿下。 您现在让小姐去招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恐怕会被打成重伤的。 到时候您也不好给满朝文武交代。” 有些话,管家不好当着寇季的面说。 寇卉从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习武,如今已经习武十多年了。 平日里又喜欢拿汴京城的那些纨绔子弟练手,手上的武艺不弱。 虽说不能去战场上称雄,但是寻常人,三五个未必是寇卉的对手。 赵润那个弱鸡,被寇卉狠狠的揍一顿的话,恐怕会被打成重伤。 寇季瞪了管家一眼,冷哼道:“怎么跟满朝文武交代,那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管家一脸苦笑,“那小人下去吩咐一声。” 管家一走。 寇季冷冷的道:“想娶我闺女,先看你抗不抗揍吧。” 他从小让寇卉习武,就是为了揍赵润的。 就是想让寇卉打的皇室再也不敢提结亲的事情。 赵润如今不知死活的再次提出此事,寇季觉得有必要让寇卉好好的教训赵润一番不可。 赵润刚走,包拯就匆匆到了寇季的书房。 见到了寇季,行礼过后,问道:“学生刚刚看到太子出去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在大庆殿禁足一旬,快被禁足傻了,被我训斥了一番,乖乖回去了。” 包拯点点头,不疑有他。 如今赵润的身份不同,所以能训斥他的人不多了。 其中就有寇季。 “先生,学生私底下已经接触过房氏的族人了。学生从房氏族人口中探听到,房美人跟那位开封府判官,算是一起长大的。 有没有私情没人知道。 但开封府判官在房氏的时候,寄人篱下,经常被人欺负。 多是房美人出面庇护的。 所以二人有没有私情,学生不敢断言,但是姐弟之情,还是有的。” 包拯随口提了一句赵润以后,立马跟寇季说起了正事。 寇季听完了包拯的说辞以后,沉吟着道:“房美人很有可能跟开封府的判官见过,又或者通过信?” 包拯郑重的点头。 寇季沉吟了一下,道:“你现在速速派人去开封府,找哪位判官,就说有政务要跟他商量。 就约到陈记酒楼。” 包拯拱手道:“学生马上派人去。” 寇季等包拯走了以后,让人套上了马车,轻车简从的赶往了陈记酒楼。 陈记酒楼只是一个普通的酒楼,跟樊楼没办法比,却比其他的酒楼要好。 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 酒楼里有雅间。 寇季选在此处见开封府判官,就是因为此处有雅间。 如今陈琳和包拯分成了两条线在查房美人的事情,为了藏住包拯这一条暗线,寇季没有让人将开封府判官待到大牢里问话。 寇季到了陈记酒楼以后,要一个雅间,叫了一些茶点,就在酒楼里等了下来。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包拯就带着开封府判官到了陈记酒楼。 开封府判官一见到寇季,立马躬身行礼。 “下官开封府判官方仲,见过寇公……” 方仲年龄跟赵祯相仿,瘦瘦高高的,一副儒人打扮,卖相还不错。 事实上寇季算是带着有色眼镜在看人。 方仲卖相不错是必然的。 卖相不好的,基本上都做不了官。 毕竟,大宋的官场,不仅看才学,也看相貌。 凡是能被选中的,长相都不算太差。 寇季看方钟的卖相,是在考虑方仲是否跟房美人有奸情。 寇季打量方仲的时候,方仲就在哪儿规规矩矩的站着。 寇季盯着方仲道:“你曾是房美人的表兄?” 方仲没有犹豫,果断答道:“是……” 寇季点点头,“看着像是个聪明人,那你应该清楚我要问什么。” 方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脸坦然的道:“是下官对不起房娘娘。” 寇季眉头一挑,“仔细说说……” 方仲叹息道:“自从房娘娘身死的消息传出宫以后,下官就一直在等今日。下官清楚,朝廷迟早会查到下官头上。” 寇季瞥着方仲道:“说我想听的。” 方仲点点头,“首先,下官必须告诉寇公,下官虽然和房娘娘是表亲,小时候也受过她辐照,但是下官跟房娘娘是清白的。” 寇季点点头,示意方仲继续。 方仲叹气道:“房娘娘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从小喜欢棋艺,也喜欢品诗。最重要的是,对我们这些年龄比她小的弟弟,颇为照顾。 下官小时候寄居在房府的时候,被人欺辱,也多受她照顾。 后来下官离开了房府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一直到下官出了仕,知道了她作为采女入了宫以后,也是如此。 直到下官四年前回京述职,听闻房娘娘被自己的几个弟弟折腾的寝食难安。 下官念及往日的情分,就找上了房氏相熟的人,给她带话。 让她放弃照顾自己的弟弟,因为她的那些弟弟是扶不起的阿斗。 她的那些弟弟,没有才学,因为她被晋升为了才人,出仕为官。 一个个仗着有姐姐在宫里,就无恶不作。 手上犯了不少人命。 房娘娘要帮她的那些弟弟解决麻烦,却不能去求官家,就只能在宫里求那些有背景的妃嫔,请她们出手帮忙。 为此没少被人折辱。 下官清楚,她如此一味的袒护她的弟弟,终有一日会将自己搭进去。 所以决定出声提醒,偿还往日的恩情。 只可惜……” …… …… (PS:不知不觉就一千章了,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时间过的真快……感觉码第一章还是昨天的事情……感谢兄弟姐妹们一路相伴,顺便有啥求点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1章 最让人心痛的是铭刻在内心最深处的期盼 方仲顿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道苦涩。 “只是下官的劝诫,她只听进去一半。她也不知道受了何人指点,觉得扶持她的那些弟弟们,不如扶持下官,好让下官帮她照顾着她的弟弟们。 她帮下官谋了一个开封府判官的职位。 下官也想出人头地,也想让昔日将下官扫地出门的房氏族人看看,下官并非是寄人篱下的下贱人,反倒是他们眼下,没有看到下官的才能。 所以下官没有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诚如包拯所言,出任开封府属官,外任开封府辖下的知县,再入朝充任言官,是一个青云梯。 少有人能拒绝。 一般皇帝看重的人,才会走这一条青云梯进入朝中担任要职。 虽然如今朝中的制度已经做了改变,但是一些旧规矩还被保留着。 除非新的制度彻底的烙印进大宋,不然旧有的一些规矩就会一直沿用下去。 革新革新,革的不仅仅是制度,还有人心。 寇季盯着方仲,平静的问道:“你帮她的那些弟弟处理了不少麻烦吧?” 方仲点头道:“八条人命案……” “草菅人命!官官相护!乃是死罪!” 包拯阴沉着脸在一旁道。 方仲苦着脸道:“下官正是因为知道其中厉害,所以没胆子找寇公主动认错,也没胆子逃。” 包拯冷笑道:“或许还存在着侥幸心理吧。你不要再本使面前耍心眼,本使办过的案子,比你处理过的不知道要多多少。 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本使。” 或许知道自己躲不过去,所以方仲也不遮遮掩掩,反倒十分坦诚的承认了,“下官是存在着侥幸心理。下官的官位得来的不容易,还没直上青云,还没有让房家的人承认自己鼠目寸光,所以下官真的不想失去它。” 包拯冷哼道:“帮人遮掩命案,乃是重罪。你一遮掩就是八条人命,你就别想着保官位了,先想着保命吧。” 方仲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寇季等到他们二人说完话以后,若有所思的道:“难怪我拿房美人的家人威胁她的时候,她无动于衷。 拿查跟她有关的人威胁她的时候,她居然一头撞死。 她心里清楚,她在宫里遭遇的事情,吃亏的终究是她。 所以官家如何断案,她家里人都不会死。 但是一旦查出了你,掌握了她弟弟们的罪证,甚至挖出了背后帮她的那些妃嫔以后,她得死,她家里人也得死。 即使官家肯放他们一马,那些背景身后的妃嫔也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她才一头撞死在了官家的寝宫。” “她真是自杀的?” 方仲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 寇季瞥了方仲一眼,就像是没听到方仲的话,他淡然问道:“谁帮你谋的开封府判官的职位?” 方仲迟疑了一下,“可不可以放过下官的家人?” 寇季点点头,“你虽然有罪,但是还没有到株连的地步。朝廷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为了避免其他人为难你的家人,我可以让她们迁移到边陲上去。 边陲上有重兵坐镇,一些宵小还不敢放肆。” 方仲吐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帮下官谋官的是淑妃娘娘,淑妃娘娘的娘家和吕府是姻亲。 当时吕公还在朝。 走吕公的路子,下官轻轻松松的坐到了开封府判官的职位上。 按理说,下官一任满了,该升迁的。 但是吕公已经被发配到了青塘。 您的人似乎不喜欢吕公,也不喜欢调戏吕公提拔上来的人。 所以下官还在开封府判官的位置上坐着。” “周淑妃……” 寇季嘀咕了一下周淑妃的名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寇季对包拯吩咐道:“带他到刑法司大牢,命人严加看管,别让一些宵小之辈伤了他的性命。 他所作的一切,当以国法论处。” 包拯拱手道:“学生明白……” 包拯在向寇季施礼后,带着方仲离开,方仲也十分顺从的跟着包拯出了陈记酒楼。 在二人走后,寇季眉头皱的更紧。 一个小小的美人之死,牵扯出了两位皇妃。 听方仲的意思,有恩于房美人的妃嫔,数量不少。 那又是谁逼迫着房美人去祸害太子呢? 房美人就算是再蠢,也应该清楚,祸害太子,就是在欺负曹皇后。 而曹皇后是六宫之主,有收拾她的权力。 所以敢逼迫房美人去祸害太子的,必然是一位有身份的,且身份不低的人。 对方能布下如此大局,必然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所以对方有把握在曹皇后发难的时候,保住自己。 母凭子贵,有皇子的妃嫔,才有资格跟曹皇后叫板。 “张贤妃?周淑妃?还是其他人?” 寇季思量着站起身,往陈记酒楼外走去。 寇季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定论,是因为他手里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 除此之外,他觉得,何德妃再夺嫡的事情上不积极,明显有些不正常。 要知道,何德妃比宫里的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目标。 她在入宫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帮自己的子嗣争夺皇位的打算。 她若是生下了皇子,自然母凭子贵。 若是生不下皇子,少不了要效仿刘娥旧事。 如今她生下了皇子,自然少了一番杀戮。 但她帮儿子夺取皇位,是必须做的。 所以何德妃在夺嫡的时候不出手,寇季觉得不正常。 至于张贵妃,寇季没必要去怀疑。 张贵妃和张贤妃姐妹是一体的。 张贤妃在夺嫡中插手,就等于是在帮张贵妃。 如今一条线查到了张贤妃头上,一条线查到了周淑妃头上。 寇季觉得,自己有必要进宫去问问。 寇季离开了陈记酒楼,先回到了府上,睡了一夜后。 次日一大早,就坐着马车进宫了。 寇季并没有去上朝,而是在议事堂里等着赵祯。 寇季如今尽量在抹除自己在朝堂上的痕迹,尽量让三三制三权分立形成一个相对完善的制衡。 也在努力的让三三制三权分立融入到大宋。 赵祯的皇位,他的总理大臣之位,都是三三制三权分立相互制衡的最大的障碍。 因为无论是赵祯,还是他,都有破坏三三制三权分立相互制衡的局面。 赵祯的皇位没办法去除。 如今的大宋,乃至整个世界,都没有民主的萌芽,也没有民主诞生的土壤。 全世界的人,都没有自己当家作主的意识。 所以推行民主,根本不可能。 但赵祯是一个听劝的皇帝,也是一个愿意给皇权加上一些约束的皇帝。 所以他对三三制三权分立的相互制衡局面,伤害最小。 反倒是做事习惯了肆无忌惮,权柄又奇高的他,对三三制三权分立的制衡局面,有很大的破坏力。 他不开口,朝堂上最高的三个权力衙门就尿不到一个壶里,就能相互制衡。 他要是开口,朝堂上最高的三个权力衙门,就会静等着听吩咐。 他们虽然三分,但是寇季一个声音说了算,根本形成不了相互制衡的局面。 所以寇季不愿意去参加朝会,也不愿意继续加深自己对大宋的影响。 寇季在议事堂等了赵祯许久,一直等到了下朝,也不见赵祯的踪影。 一直到了晌午的时候,陈琳匆匆赶到了议事堂。 寇季见到了陈琳,起身问道:“官家呢?” 陈琳叹了一口气道:“官家在太后娘娘宫里伺候着。太后娘娘近些日子身体欠安,官家每日下朝以后,都会到太后娘娘宫里去守着。” 寇季闻言,沉声道:“太后娘娘身体欠安?御医怎么说的?” 陈琳叹气道:“在冷宫里待久了,忧思、惊恐,缠身多年。从冷宫里出来以后,心里也一直担心着官家。 如今看着官家将大宋江山治理的太平祥和,江山稳固,膝下的子女众多。 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因为忧思和惊恐生出的恶疾,也就随着出现了。” 寇季对陈琳摆手道:“你别给我讲这些没用的,你就说,能不能治?” 陈琳直言道:“御医说……难……” 寇季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道:“那你不陪着官家,跑到此处来做什么?” 陈琳道:“官家知道你已经入宫了,他虽然没时间见你,但却惦记着你的吃喝,特地让咱家过来问一声你想吃什么,然后吩咐御膳房去做。” 寇季摆手道:“随便让御厨做一些就好。你也不用在意我,去陪着官家吧。” 陈琳点点头,离开了议事堂。 没过多久以后,有宦官和宫娥为寇季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寇季简单的吃了一些,便吩咐人扫清了残骸。 寇季在议事堂里一直等着,等到了快要日落的时候,赵祯锁着眉,一脸疲惫的出现在了议事堂。 看得出,李太后病重,让他忧心忡忡。 “官家……” “四哥……” 赵祯入了议事堂,不等寇季施礼,就拉着寇季坐下。 坐定以后,赵祯长叹了一口气道:“母后病重,一日三惊,吃喝的时候只让朕伺候,其他人她信不过。 她说她做了个梦,梦到了有人要谋害她。 说她身边的人是奸细,不仅不让她们伺候,还要杖毙她们。 朕清楚,不是她身边的人要害她。 而是她昔日待在冷宫里的时候,日日夜夜担心大娘娘谋害她。 所以才会有如此想法。” 赵祯说到此处,一脸悲痛,“朕的母后过的苦啊。如今突然病重,又有些糊涂了。朕实在不忍心离开她身边,所以在她身边多待了一会儿。” 寇季点头道:“此事臣能理解,官家不必解释。官家若是抽不出闲暇,可以暂时让太子监国。然后全心全意的照顾太后娘娘。 如今政事院、资事院、枢密院配合默契。 有他们协助太子理政,还有臣从旁协助,应该不会有问题。” 赵祯思量了一下,给了寇季一个难看的笑容,“此事随后再说。四哥此番入宫,所为何事?” 寇季直言道:“房美人的案子,臣查到了张贤妃和周淑妃头上,所以臣恳请官家恩准,让臣去问一问张贤妃和周淑妃。” 赵祯眉头一锁,“之前不是只有张贤妃吗?为何又牵连出了一个周淑妃?” 寇季坦言道:“臣让自己的人暗中探查,发现了此事除了张贤妃有参与外,还有周淑妃。” 赵祯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房美人陷害太子,是她们二人中一人教唆的?” 寇季摇头,“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臣不能断言。” 赵祯点点头,道:“那朕就不问了。此事朕已经全权交给你了。要查谁,要盘问谁,你只管便宜行事。” 寇季闻言,点着头道:“今日天色已晚,臣先回府,明日臣去后宫见张贤妃和周淑妃。” 赵祯摆手道:“不必了,今夜就下榻在宫里吧。” 寇季沉声道:“太子祸乱后宫的事情才刚刚过去。臣不能留在后宫里,惹人非议。” 赵祯郑重的道:“你陪着朕,去太后宫里尽孝,谁敢非议?” 任何犯忌讳的事情,跟孝道挂上钩以后,总是能被人原谅。 赵祯执意要求,寇季只能硬着头皮留在了宫里,跟赵祯一起去太后寝宫。 二人在议事堂没待多久,处理了今日的奏疏以后,直奔太后寝宫。 太后寝宫距离延福宫不远。 寇季和赵祯出了议事堂,稍微走了一段路就到了。 太后宫里没多少人。 大概是太后重病,不宜喧闹的缘故。 所以伺候在太后宫里的宫娥、宦官,仅有十数人。 曹皇后和太子赵润在太后床榻边上伺候着。 寇季看到太子赵润的时候,就知道太子赵润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赵祯带着寇季到了太后床前。 曹皇后和太子赵润起身要施礼,却被赵祯给拦下了。 赵祯仔细看了一下,发现太后睡下了,就对着曹皇后和太子赵润摆了摆手。 四个人到了寝宫的偏殿。 一进殿门。 寇季就向曹皇后和太子赵润施礼。 “臣寇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曹皇后微微还礼,道:“寇卿家不必多礼。” 太子赵润则规规矩矩的向寇季施礼,“学生赵润,见过先生。” 按理说。 他们君臣之间互相见礼,已经算是违背了规矩。 但赵祯待寇季不同。 曹皇后和太子赵润自然也得用不同的态度对待寇季。 赵祯在三人互相施礼过后,对曹皇后和太子赵润道:“皇后,你和润儿劳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今夜朕和四哥守在此处。” 曹皇后没有多言,对赵祯一礼以后,拉着赵润离开了太后寝宫。 赵祯和寇季二人在曹皇后和太子赵润走了以后,坐在了偏殿门口,往着天穹的明月和星辰,小声的聊起了天南海北的事情。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寇季最初见赵祯的那会儿。 二人在东宫的寝殿经常促膝长谈。 只不过和当初不同的是,现在赵祯不会在静静的听着,反而会插嘴,还会跟寇季互相讨论问题。 君臣二人聊到了夜班,便睡下了。 如同以前。 赵祯睡在了偏殿正中的床榻上。 寇季睡在了门口的小床上。 唯一的区别就是不见陈琳那一张死人脸。 寇季沉沉的睡了过去,大概三更天的时候,寇季迷迷糊糊醒了,心里膈应的很,觉得有人在他身边。 寇季缓缓睁开眼,左右摆了一下脑袋,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惊的瞪大了眼珠子,睡意全无。 在寇季不远处的柱子前,站着一个人影。 老态龙钟。 月光照耀下,脸色有点发青、发白。 盯着人的时候直勾勾的,一动也不动。 披头散发,一身白衣,像是个鬼魅。 若不是人影脚下,跪着一群以头触地的人影,寇季能吓的尖叫起来。 寇季瞪着眼睛辨认了好久,才看清楚那个人影是李太后。 李太后不是重病卧榻了吗? 还能起身? 最重要的是,还能跑到此处来。 那些跪在李太后脚下的都是宦官和宫娥。 她们不敢发声,应该是得到了李太后的命令,又或者是怕惊吓着酷似在‘梦游’的李太后。 李太后如今重病缠身,又是忧思和惊恐引起的病症。 若是被人惊着了,很有可能一命呜呼。 所以宦官和宫娥们小心的伺候着,也在情理之中。 寇季不明白李太后盯着自己做什么,迟疑再三,强吞了一口唾沫,准备开口。 却没料到李太后居然默默的走到了自己身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寇季缓缓闭上了嘴。 李太后拉起了寇季的手,悄悄的问道:“你是我的皇儿?”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太后明显已经看清楚他的样子了,还能问他是不是赵祯,那就证明她糊涂了,又或者在梦游。 寇季迟疑了许久,有些生硬的点点头,“算是……” 赵祯称呼他一声兄长,赵祯又是李太后的亲子,他勉强也算是李太后的干儿子。 所以承认了并不犯忌讳。 李太后见到了寇季答应,一脸惊喜的道:“我就知道你是我皇儿。但你不要说话,小心吵到了你弟弟。 我问你什么,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 寇季十分配合的点点头。 李太后拉着寇季坐下,鬼头鬼脑的四处瞧了瞧,低声对寇季道:“我是太想你了,所以偷偷从冷宫里跑出来的。 原以为小姐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没想到小姐给你生了个弟弟。 你弟弟既然出生了,那么那个位置就跟你无缘了。 但我们母子就有团聚的希望了。 小姐不可能让我一个奴婢生的儿子代替她的儿子坐在皇位上。 但你不要埋怨小姐,也不要有报复的心思。 小姐可不是善类。 你好好的照顾好你弟弟,守好你弟弟,等你弟弟坐上了皇位,我们母子说不定就能够相认,能够团聚。 你别想着找我。 冷宫不是个好地方。 里面除了我,就只剩下了三个老奴婢。 他们跟着我入了冷宫的才三年,就疯了两个。 另外一个也不正常,过一段日子恐怕也要疯……” 李太妃拉着寇季说了许多许多话。 她说了许多对儿子的思念。 叮嘱了许多保命之道。 也讲述了许多她在冷宫里的遭遇。 赵祯早在李太妃开口的时候就醒了,他站在不远处,听着李太妃絮絮叨叨的话,泪流满面。 无论是赵祯,还是寇季,都能清楚的从李太妃的那番话里判断出。 赵祯,就是李太妃的命,就是李太妃在冷宫里熬了多年,却没有发疯原因。也是李太妃辛苦活下去的勇气。 她刚从冷宫里出来的那会儿,刘娥还活着。 她深知刘娥的手段,所以不敢在赵祯面前说一句刘娥的坏话。 生怕赵祯和刘娥生怨,被刘娥给整治了。 后来刘娥死了,她却没机会说。 因为那个时候大宋正在征战四方,每日里都有大量的政务要处理,赵祯没那个闲暇听她说这些糟心的事情。 等到大宋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她又不想说了。 虽然刘娥抢走了她的儿子,将她囚禁在了冷宫。 但刘娥将她儿子培养的很出色。 不仅坐稳的大宋江山,还将大宋江山治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李太妃自认,儿子若是让她教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出色。 所以她觉得,刘娥虽然对不起她,但是却将一切都还在了她儿子身上。 她觉得,只要儿子好,她受再大的苦也值得。 所以这些话她准备带进棺材。 只是没料到重病以后,脑子病糊涂了,又将这一番话讲了出来。 寇季听着李太妃的讲述,听到最后也泪流两行。 李太后讲完了以后,悄悄的对寇季道:“不要哭,惊醒了你弟弟,肯定会受罚的。你受罚,我心疼……万万不可告诉别人我来过……也会受罚……” 李太后好生的叮嘱了一番后,起身悄悄的出了寝宫。 寇季和赵祯二人默不作声,流着泪跟了上去,一直跟着李太后到了冷宫的位置,眼看着李太后进了已经荒废了多年的冷宫,卧在自己昔日睡的那张榻上,嘴角还勾着一丝笑意。 “有些期盼,已经给她刻在了内心最深处……所以她即便是糊涂了,也不会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2章 猜测出的真相(今晚一更,明天补……) 寇季双眼红彤彤的低语了一句。 赵祯脸上满是泪痕,却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藏在那脏兮兮的床榻上酣睡的李太后。 在他们二人身后,跪了一地的宦官和宫娥。 赵祯不敢去打扰李太后,寇季亦是如此。 寇季对着身后的宦官和宫娥们摆了摆手。 宦官和宫娥们一脸迟疑,犹豫再三以后,退出了冷宫。 冷宫里最终就剩下了寇季、赵祯和已经睡熟的李太后三人。 赵祯突然收回了往着李太后的目光,看了寇季一眼。 寇季一愣,心里暗叹了一声,拱了拱手,退出了冷宫。 出了冷宫门户,就看到了曹皇后带着太子赵润匆匆的赶到了冷宫门口。 张贵妃、张贤妃、何德妃、周淑妃四个人,也相继带着宫人赶到此处。 寇季拦下了她们。 “官家想跟太后娘娘单独待一会儿。” 曹皇后等人闻言,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忧色,她们并没有仗着身份为难寇季。 曹皇后担忧的问道:“太后身体如何?” 寇季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冷宫,直言道:“臣不敢断言。官家眼下不让任何人进去,几位贵人守在此处即可。 最好能召御医到此处守候。 待到天亮以后,官家也许会传唤。” 曹皇后郑重的点头道:“本宫立马派人去召御医过来。” 寇季拱手道:“此处就有劳娘娘了,臣要去垂拱殿上见一见满朝文武。官家今日不宜上朝,臣去跟满朝文武说说。” 曹皇后点头道:“那就有劳寇卿家了。” “不敢……” 寇季再次拱手,离开了冷宫处。 一路走出了冷宫所在的地方以后,寇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寇季虽然不懂医术,可他依然能感觉出李太后的性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人的性命就好似一盏油灯,李太后早年在冷宫的时候,就已经将油灯里的灯油耗费的七七八八了。 从冷宫里出来以后,享了快二十年清福了,已经算赚到了。 比史书上足足多活了十多年。 唯一可惜的是,她去了以后。 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无私的疼惜赵祯了。 赵祯从少就处在缺少亲情的皇家,每一份亲情对他而言,都异常珍贵。 每少一分,他就会孤独一分。 “一个普通的女人,一个出身卑贱的普通女人……也是一位无私的母亲……” 寇季在离开冷宫所在的位置的时候,给予了李太后一个十分中肯的评价。 在权谋、手段、才华、样貌等等方面,李太后无疑是一个普通的人。 在皇宫这个虎狼之地中,她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她能活到现在,不是因为皇宫里的人怜悯她。 而是她作对了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她跟了一个足够强势的贵人,也就是刘娥。 第二就是她在最关键的时候,乖乖的将儿子交给了刘娥。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活下去。 若非如此,她恐怕早就成了御花园的化肥了。 所以寇季评价她是一个普通人。 但是她身上无私又纯粹的母爱,却让人久久难以忘却。 寇季离开了冷宫以后,直奔垂拱殿。 到了垂拱殿的时候,满朝文武已经齐齐聚集在了垂拱殿内。 见到了寇季出现,他们齐齐施礼。 寇季站在垂拱殿正中,淡淡的道:“太后身体抱恙,官家要在太后身边尽孝。所以辍朝一日。 尔等有何重要的政事,将奏本递到议事堂即可。 随后我会去处理。” 满朝文武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过后。 范仲淹拱着手,疑问道:“下官等人可否知道详情?” 寇季摇头,“不可!” 范仲淹闭上了嘴,其他的文武大臣也没有人再开口。 寇季甩了甩衣袖,“散了吧。” “喏……” 满朝文武应答了一声,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垂拱殿。 唯有杨文广、范仲淹、欧阳修三个大院事留了下来。 待到满朝文武走的差不多了以后,范仲淹上前,沉声道:“太后的身子骨到底如何?”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御医说药石无医。” 范仲淹三人脸色顿时一变。 寇季继续道:“无论太后身子骨如何,官家恐怕都无心朝政。朝政暂时交给你们三人处置。 处理不了的政务,就送到议事堂,近几日我会坐镇议事堂。” 范仲淹三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言语。 三人对着寇季拱了拱手,离开了垂拱殿。 寇季只是稍微给他们透露了一点口风,但却没有告诉他们详情的意思,他们也不好追问。 三人离开了垂拱殿以后,寇季也离开了垂拱殿。 寇季再次返回了冷宫处,就看到了冷宫门口只剩下了曹皇后、张贵妃、张贤妃、何德妃、周淑妃五人。 寇季上前施礼以后,不等她们开口,就率先开口道:“满朝文武臣已经安排妥当了。” 曹皇后点点头道:“有劳寇卿家了。” 寇季往冷宫里看了一眼,问道:“里面的情形如何?” 曹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官家出来了一趟,让御医进去了。让其他人回去了只留下了我们姐妹五人。” 寇季听到此话,略微点了一下头。 对着张贤妃拱了拱手,“下官有事请教贤妃娘娘,不知贤妃娘娘可否移驾。” 张贤妃略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张贵妃微微皱起了眉头。 寇季带着张贤妃走到了冷宫门口不远处,再次拱手过后,询问道:“贤妃娘娘可记得一个叫张秉的人?” 张贤妃轻声道:“亲家翁无需如此客气……” 寇季正色道:“礼不可废。” 张贤妃苦笑了一声,道:“张秉此人,本宫倒是记得。房美人的旧相识,搭着房美人的关系,攀上了本宫,求本宫提点一下他。 本宫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是他备了一份厚礼送到了本宫的娘家。 本宫的叔父收下了礼物。 本宫又没办法勒令叔父将礼物退回去,所以只能帮忙抬举了一下他。” 寇季一脸感慨的道:“娘娘这一抬举,朝中可就多了一个四品官啊。汴京城的四品官,已经算得上是一位重臣了。” 张贤妃脸上的笑意更苦,“他能出任兵司辖下的一部主部,跟本宫可没有关系。是亲家翁的那些门生,看不惯朝堂上那些迂腐的老臣,以及吕夷简提拔上来的人,所以就将他放在了兵司主部的位置上。 他虽然不才,也是你的门生。 你的门生互相照顾,那也是必然的。” 寇季一愣,愕然道:“张秉能出任兵司辖下的一部主部,是我的原因?” 张贤妃点着头道:“不然你以为一个没有背景的文臣,如何混迹到武臣圈子里去?就算他此前在地方上出任军中监军等职,回到了汴京城以后,能不能入枢密院,那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更不是朝堂上那些文臣说了算的。 本宫说了就更不算。 那得枢密院的大院事杨文广说了才算。 杨文广看他是你的门生,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入了枢密院。” 寇季若有所思的道:“如此说来,张秉能官居四品,居然是因为我?” 张贤妃点了点头,轻声笑道:“你的门生故旧遍布朝廷,你门下出来的人入朝为官,谁敢不给面子?” 寇季沉声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贤妃淡然笑道:“亲家翁不久就要离京了,等你离京了以后,自然不会再有人打着你的旗号升官。” 寇季摇头道:“此事暂时放在一边。贤妃娘娘可知道,张秉是如何将消息传进宫的?” 张贤妃愣了一下,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直言道:“柳树皮可以治疗发热的事情,是在大食书籍中发现的。除了参与翻译大食书籍的官员外,其他人并不知道此事。 而张秉恰巧就是当年跟我一起翻译大食书籍的官员之一。 房美人借用柳树皮治疗发热,必然是受到了张秉的指点。” 张贤妃深深的看了寇季一眼,低声道:“亲家翁是怀疑本宫?” 寇季没有藏着掖着,十分坦诚的道:“房美人的死,背后疑点重重。房美人所作的事情一旦成了。受益最大的就是贵妃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 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臣都会怀疑。” 张贤妃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三人中,可没有本宫。如今你私底下问询本宫,分明是怀疑本宫。” 寇季淡然笑道:“贤妃娘娘难道和贵妃娘娘不是一体的吗?” 张贤妃苦笑了一声。 “罢了,本宫不止跟妹妹是一体的,跟你们寇氏也是一体的。毕竟,本宫若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你寇氏也难逃责罚。 你盯着本宫和本宫妹妹,也情有可原。” 寇季笑问道:“所以娘娘可知道张秉和房美人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张贤妃瞥了寇季一眼,“你不是已经查到铁文熊了吗?张秉无法在宫中行走,可铁文熊身为太子的先生,却能在宫中行走。 帮他们传递一下消息,自然轻而易举。” 寇季眉头一挑,没想到畏罪自杀的铁文熊在背后居然干了这么多事情。 寇季笑眯眯的问道:“娘娘可知道铁文熊是谁的人?” 张贤妃摇头笑道:“反正不是本宫和本宫妹妹的人。” 寇季拱手,“有劳娘娘了。” 张贤妃淡然笑道:“亲家翁客气了。” 寇季将张贤妃送到了冷宫门口,又请周淑妃到一边叙话。 周淑妃跟寇季到了一边,不等寇季开口,就直言道:“本宫知道你查到了方仲。方仲此人跟本宫没多大关系。 他是房美人的表弟。 房美人求到了本宫头上,本宫见她可怜,并没有推辞,顺手让人帮了方仲一把。” 寇季愣了一下,沉吟道:“下官查到,房美人帮方仲升官,主要是为了帮自己的那几个弟弟解决麻烦。 而在方仲出现以前,房美人已经求过贵人们帮她弟弟解决麻烦。 有道是一事不烦二主。 此前帮房美人弟弟们解决麻烦的,恐怕也是淑妃娘娘吧。” 周淑妃不咸不淡的道:“官家说过,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本宫没那个能耐。一应事务,都是本宫托付吕爱卿办的。 寇卿有事,直接去找吕爱卿,他比本宫要清楚此事的始末。” 寇季盯着周淑妃道:“些许的琐事,还不需要去青塘找吕夷简。臣也不在乎吕夷简是如何帮房美人的弟弟们解决麻烦的。 臣只是觉得,淑妃娘娘帮了房美人这么多,算是对房美人有天大的恩情。 淑妃娘娘想让房美人做点什么的话,房美人应该不会拒绝吧?” 周淑妃瞪起了眼,喝道:“你怀疑本宫指使房美人诬陷太子?” 寇季盯着周淑妃没有言语。 周淑妃冷哼一声,喝斥道:“本宫岂会蠢到拿宫里女人的清誉去诬陷太子?此事若真的坐实了,本宫也会被民间百姓所诟病。” 寇季淡然道:“这话可是娘娘你自己说的,臣可没说。” 周淑妃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 寇季继续道:“不知道娘娘可否认识铁文熊?” 周淑妃又瞪了寇季一眼,没好气的道:“认识,德妃妹妹的座上客。经常到德妃妹妹宫里给德妃妹妹讲解道经中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 本宫也曾去听过一两次。 每一次都弄的一头雾水。” 寇季点着头,对周淑妃拱手道:“有劳娘娘了。” “哼!” 周淑妃冷哼一声,甩着袖子离开了。 寇季回到了冷宫门口,再次请走了何德妃。 何德妃恬静淡雅,跟寇季走到了一旁以后,一脸淡然。 寇季拱手施礼后,问道:“德妃娘娘可认识铁文熊?” 何德妃并没有回答寇季的问题,而是淡淡的道:“寇卿家还真是铁石心肠。” 寇季愣了一下,一脸疑惑。 何德妃见此,幽幽的道:“寇卿家觉得本宫算不算是美人?” 寇季直言道:“娘娘名动京城,被誉为仙女下凡,如何算不得美人?” 何德妃长叹了一声,疑问道:“那就是寇卿家不喜欢美人?” 寇季皱眉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德妃摇着头道:“本宫那个傻妹妹,有倾城之貌,对你又痴心一片,你为何将她挡在门外?” 寇季没料到,时至今日,何德妃居然还计较着此事。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弱水三千,臣只取一瓢。” 何德妃讥笑道:“寇卿家想说自己是个痴情的人?” 寇季果断摇头,“臣没有这个意思。” 何德妃冷冷的道:“碰上你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本宫那可怜的妹妹恐怕要孤独一生了。” 说到此处,何德妃盯着寇季质问道:“当年寇卿家对道门喊打喊杀。直接间接死在寇卿家手里道人,多达数万。 时至今日,天下的道观,十室九空。 里面的神像,也成了畜生安生立命之所。 如今朝廷办法的度牒一年三减。 如今只有几出祖庭还有香火,剩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寇卿家是打算诛绝道门吗?” 寇季皱了皱眉,“臣没有诛绝道门的意思。道门的诸多典籍,我也曾经拜读过。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何德妃瞪着眼,质问道:“即使如此,为何道门在卿家的手里分崩离析?”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臣诛的不是道门,臣诛的是道门门徒中的私心。若是道门中人,一心求道,或者一心行善,臣不仅不会伤害他们,反而还会助他们一臂之力。 可道门除了一些隐士高人,以及真正的大贤外,剩下的不仅是一些碌碌无为,且心思贪婪之辈。 求官求爵,意图以神权影响皇权,其心可诛。 不事生产,也不知道善待百姓。 谋财害命,无所不作。 占据民田、私放印子钱、以各种所谓的灵丹妙药和神符骗取百姓手里的钱财。 俨然成了大宋的一大毒瘤,不除不行。” 何德妃咬牙道:“我道门中人,不知道做了多少善事……” 寇季冷笑道:“三两个人做的善事,就能抵消了一大群人做的恶事?功过相抵那是你们的说法。 在我眼里,有功赏,有过罚。 从不一概而论。” 何德妃咬咬牙,讥笑道:“你之所以针对我道门,不过是因为我道门得了先帝的恩宠,不向朝廷交税罢了。 你针对我道门,就是为了给官家敛财。 你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寇季乐了,“所以你们不事生产,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或者弄一些骗人的东西糊弄糊弄百姓,从百姓手里拿走了良田,还让百姓自己去种。 最后便宜占干净了,害的百姓卖儿卖女,你们反倒是有理了? 你们占据着天下进千万亩的良田,不向朝廷纳税,逼得朝廷不得不去压榨百姓。 你们更有理? 你们信奉的神灵就是教你们如此积德行善的?就是让你们如此修行的? 那些道典中有类似的话,你跟我说说,我去拜读一下?” 何德妃被寇季怼的哑口无言。 她瞪着寇季看了许久,冷哼道:“我们道门不纳税,那是先帝的恩典,太祖、太宗也曾允许我道门占据一片山河。 难道你觉得太祖、太宗、先帝做的不对?” 寇季摇头道:“你不用拿太祖、太宗,还有先帝压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太祖、太宗、先帝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太祖、太宗、先帝做的错事,已经没办法弥补了。 所以我们这些子孙,就得想办法弥补,想办法纠错。 不能眼看着错误一直持续下去,导致大宋江山山河破碎。 这些话是我寇季说的,我也认。 你要是将此宣扬出去,让人弹劾我藐视太祖、太宗、先帝,我也不会反驳。 只要我做的一切有益于大宋,有益于天下万民,我就问心无愧,百死无悔。 现在,该告诉我你认不认识铁文熊的吧?” “狂妄!你仗着官家对你的宠信,你就狂妄之斯。一旦官家对你失去了宠信,本宫倒是想看看你拿什么狂妄。”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认不认识铁文熊!” “认识,还很熟。昔日本宫在汴京城外落脚的时候,铁文熊便是本宫的座上客。本宫还将铁文熊引荐给了其他几位姐姐。 铁文熊被选为太子的先生,也是皇后姐姐做的主。” 何德妃一口气说了很多,最后甚至冲着寇季冷哼了一声,道:“但是本宫从未指使过铁文熊做任何事。他所作的一切,都跟本宫无官。” 说完这话,何德妃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寇季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思量了一番。 许久以后,幽幽的道:“人的性子是会变得吗?还是说人善于隐藏自己的真性情?恬静淡雅的人,突然变得如此恶毒;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突然变得如此粗俗;还有向来少言寡语的人,居然学会了跟我攀关系。 三位娘娘,你们是不是演的太假,太过分了。” 张贤妃、周淑妃、何德妃三人面对寇季时候的态度,跟平日里表现的完全不同。 若是有一个人不同,寇季还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三个人都变得不同了,那就有问题了。 更重要的是,该承认、该交代的,三个人都没有含糊。 不该承认的,她们一个字也没有说。 中间没有半点纰漏,明显是事先商量过的。 “如此说来,房美人之死,你们三个人恐怕都有插手。或许还要算上一个张贵妃……” “你们一个用恩情要挟房美人……一个用官途又或者其他的要挟铁文熊……剩下的一个施谋……” “如此就能组成一个大局。别人无论如何查,也没办法将所有的线牵扯到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头上。 三个人,三条线,只要你们三个人不承认,谁也拿你们无可奈何。 还真是好算计。” “……” 张贤妃、周淑妃、何德妃,不该说的一句话也没说。 但是寇季通过她们的话,稍加推测,大致就将背后的真相推测了出来。 寇季不得不承认,人家布了一个好局。 三个人、三条线,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事情的全貌。 除非她们三个人一起开口承认此事。 但人家又不蠢,怎么可能开口承认此事? 而最关键的两个当事人,已经一命呜呼了。 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找人家对证都不可能。 以她们三人的身份,寇季又没办法用强。 “难办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寇季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决定去找赵祯说清楚。 赵祯的妃嫔设局坑害太子,如何定夺,只有赵祯说了算。 虽说他没拿到人证物证,但他给赵祯交代,要什么人证物证? 恐怕赵祯自己早就猜到了背后是自己的妃嫔在设局。 若仅仅是坑害太子,寇季还能重拿轻放,可常兴隆炮坊爆炸,一百斤火药不见踪影,得尽快挖出来才行。 不然在任何地方炸开,都会成为大麻烦。 寇季在曹皇后等五人异样的目光中,回到了冷宫门口,他踏上了冷宫门口的石阶,准备入冷宫去见赵祯。 只是刚走到了冷宫的门槛处,就看到了御医脸色苍白的匆匆从冷宫里走了出来。 见到了寇季以后,低声道:“寇公,太后……薨了……” 寇季脸色一变,脑海里嗡了一声,愣愣的站在原一点反应也没有。 御医见此,对寇季拱了拱手,走到了曹皇后五人身边,将告诉给寇季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了曹皇后五人。 曹皇后五人脸上立马浮起了悲色。 曹皇后立马安排了张贤妃、张贵妃、何德妃、周淑妃四人在此处陪着赵祯,她前去准备大丧事宜。 寇季在曹皇后交代张贤妃四人的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他快步的入了冷宫,就看到了赵祯跪倒在李太后的床榻前,双手抱着李太后,脸上布满了泪痕。 “官家……节哀……” 寇季见赵祯没有反应,只能叹了一口气,对赵祯拱手道:“臣去召集百官,将此事昭告天下……” 寇季说完这话,张贤妃四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冷宫里的寝殿门口。 寇季看了她们四人一眼,提醒她们照顾好赵祯,匆匆离开了冷宫。 如今李太后薨了,赵祯根本没心思搭理其他的。 寇季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拿房美人的事情去烦赵祯,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寇季回到了议事堂,立马吩咐人去鸣钟。 太后薨,鸣钟八十一响,算是昭告天下。 皇城头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力士,奋力的敲击着悬挂在皇城上的大钟。 “咚咚咚……” 一声声沉稳厚重的钟声,传便了汴京城。 汴京城的文武百官,在钟声响起的时候,就竖起了耳朵听着。 当钟声超过了十一声以后,文武百官们脸色齐齐一变,他们知道宫里死人了。 死的是谁,他们大概猜倒了。 文武百官们立马换上了祭服,匆匆往宫里赶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许多百姓在摘府门口的灯笼,些许披红挂彩的地方,也快速的换上了一片素缟。 宫里有大人物死了,百姓们就不能张灯结彩,婚嫁也是禁止的。 犯了就是死罪。 百姓们需要禁止的还不多,文武百官家里的禁止更多。 文武百官们家中不仅不可以张灯结彩、婚嫁,还得禁寻欢作乐、禁行房。 以太后的身份,死后必然的大丧三年。 也就是说文武百官得当三年和尚。 但凡是在丧期犯戒的,不论官职大小、身份高低,皇帝都得重处,以全孝道。 文武百官从各自福府邸赶到了东华门门口,钟声已经敲到了八十一响。 八十一响钟声,已经告诉了他们,谁死了。 文武百官们到了东华门口没多久,东华门的大门缓缓打开。 百官们鱼贯而入,一路直奔垂拱殿。 到了垂拱殿,就看到寇季正站在大殿上等候他们。 “下官等人见过总理大臣……” 文武百官们齐齐施礼。 寇季长叹了一口气,“太后薨了……” 文武百官们高高供起手,行三百九叩大礼,随后齐齐的跪倒在了地上。 寇季在文武百官们跪地以后,哀声道:“太后薨了,官家悲痛欲绝,无心操持后事。所以宫内的事务暂时由皇后娘娘操持,宫外由我操持。” “欧阳修何在?” “下官在!” “命政事院草诏,加盖政事院印玺,加盖资事院印玺,加盖枢密院印玺,送到议事堂,我会加盖官家宝玺和总理大臣印玺,昭告天下。” “喏!” “礼部主部,工部主部?” “下官在!” “礼部主持此次大礼,工部督造陵寝!” “喏!” “……” “籍册部征调民夫,资事院核发粮饷!” “喏!” “……” 寇季一条一条的布置,百官们一条一条的应答。 到最后,寇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礼宾部派人向个藩属、散布在各地的皇族下发文书,准他们回京吊唁。” 欧阳修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若是藩王要入京呢?” 寇季沉吟了一下,摇头道:“藩王不得入京,只准许他们王世子入京吊唁。” 欧阳修点了点头,没有在言语。 寇季吩咐完了一切以后,就带着文武百官静静的在垂拱殿内等着。 一直等到了曹皇后布置好了灵堂,并且将李太后的骸骨装进了棺椁以后,才带着百官赶去吊唁。 李太后的灵柩停放在延福宫内。 赵祯一身素裹,跪在灵柩前。 太子赵润和他的一众兄弟跪在身后。 其他的妃嫔们在曹皇后引领下跪在另一边。 寇季引领着百官入了延福宫,三跪九叩后,跪在了一旁。 没过多久以后,赵氏宗亲一个个入宫吊唁。 吊唁过后,也跪在了一旁。 寇季领着百官跪了足足一日。 次日。 寇季就带着百官们离开了延福宫,操持起了李太后的丧事。 在此期间,赵祯一句话也没说,精神头很差。 往后,二十一日,寇季都在操持李太后的丧事。 由于赵祯什么都不管,寇季和百官们硬着头皮商量了一番,给李太后定下了谥号。 章懿。 随后便是修建陵寝,以及招待人入宫吊唁的事宜。 二十一日过后。 寇季带着百官去请赵祯上朝。 赵祯不允,并且将守灵的期限从二十一日,延长到了八十一日。 赵祯的态度十分强硬。 寇季和百官们没办法,只能顺着赵祯的心思。 还好大宋的官制已经改为了三三制三权分立制。 即便是没有赵祯,朝野上下的一切也能自有的运转。 不然的话,赵祯这么干,朝野上下肯定得乱。 寇季每日里除了得去陪赵祯跪灵外,还得在议事堂处理公务。 一忙活便是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后,可以从陆路抵达汴京城的各藩属使节相继入京。 像是东阳的种家、西阳刘家、流求曹家,这些在海上的,行路不易的,恐怕得到一年后。 古人制定的停灵三年的标准,可不是顺便定下的。 之所以定下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有时间赶到都城吊唁贵人。 在各地使节入京的时候,寇季撇开了琐事,回了一趟竹院。 寇季拖着配备的身躯回到了竹院以后,就看到了向嫣正拉着一个姑娘在说话。 见到了寇季以后,二人立马站了起来。 “老爷……” “儿媳见过公公……” 向嫣拉着的姑娘,正是寇季的儿媳妇宝庆公主。 宝庆公主身为李太后的亲孙女,李太后薨了,她自然得入京吊唁。 再加上韩地如今没有韩王世子。 所以宝庆公主也能代替韩王府。 寇季打量了宝庆一眼,瞧着昔日那个懵懂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笑着道:“不必多礼……都坐吧……” 向嫣大大咧咧的坐下,见宝庆还有些拘束,就拉着宝庆坐下。 “这丫头,在咱们身边没待几天,看到咱们都有些生疏了……” 向嫣拉着宝庆,一脸埋怨的道。 宝庆苦笑了一声。 宝庆虽然是他们的儿媳妇,可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少的可怜。 面对他们的时候有些拘束、生疏,也十分寻常。 寇季就像是没听到向嫣的话一样,笑着询问宝庆,“在韩地待的可还习惯?” 宝庆点头,轻声道:“有山有水,又没人打搅,挺好的。就是冬日里的时候,会有些冷。” 寇季一愣,笑着道:“那就多烧一些火……” 宝庆一脸尴尬。 寇季心中苦笑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不仅不会跟儿子相处,貌似也不会跟儿媳妇相处。 寇季干咳了一声,询问道:“你回京的时候,我祖父和天赐有没有交代你什么?” 宝庆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曾祖说他怕是没几天活头了,让您尽快回去。王爷让儿媳带了一封信给您。” 寇季撇着嘴道:“他算什么狗屁王爷……” 宝庆脸上再次浮现出了一丝尴尬。 寇天赐继承了寇季的韩王爵以后,到了韩地,人人都得喊他一声王爷。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习惯了。 寇季如今一脸藐视,她自然觉得尴尬。 寇季察觉到了宝庆的尴尬,略微干咳了一声,道:“祖父的身子骨到底如何?” 宝庆赶忙道:“能吃能睡,就是对韩地的那些读书人不满。说韩地的读书人全是棒槌,没一个英才。” 寇季愣了一下,道:“梁适,以及梁适家中的子侄,都是不可多得的英才啊。” 宝庆点点头道:“梁先生确实有才,梁家子弟也都是俊杰。可梁先生如今充任为王府长使,梁家子弟如今在各州县充任官员,根本没办法跟随曾祖学艺。”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祖父说自己身子骨不行了,其实是在骗我。他其实是想让我帮他拐骗几个英才过去,由他调教,好让他心里有些牵挂,对不对?” 宝庆轻轻点头,“曾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王……相公说曾祖就是这个意思。”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着道:“我刚好收了几个学生,无暇照顾。你回去的时候带上,让我祖父去调教。” 宝庆乖巧的点头。 寇季吩咐道:“稍微休息一下,收拾收拾,让你婆婆带你入宫。” 宝庆再次乖巧了点了一下头。 向嫣起身拉着宝庆就走。 宝庆在离开的时候,神色有些异样的取了一封信,交给了寇季。 寇季在宝庆走了以后,拿起了信,略微撇了一眼,失声笑了。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 寇季再三叮嘱他不许干坏事。 可是他和宝庆每日里朝夕相处的,实在忍不住,然后就把坏事给干了。 并且还给寇季来了一封信,十分豪迈的对寇季说了一番。 坏事他干了。 寇季要怎么惩治,他都接下了。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看我到了韩地以后怎么收拾你。” 寇季随手将寇天赐的信焚了,迈步离开了偏厅,到了书房看了看他的学生,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匆匆入宫了。 到了宫里,刚刚坐下,欧阳修就拿着两份奏疏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先生,一份是各国藩属觐见的仪程……一份是新政令推行的进程……” 寇季拿过了那一份各国藩属觐见的奏疏,略微翻看了一下,瞧见所有的流程中规中矩的,就给写了一个准字。 然后又拿过了新政令推行的奏疏,稍微翻阅了一下,略微一愣,有些诧异的道:“新的政令已经彻底在地方上落实了?” 欧阳修笑着点点头,道:“咱们师生昼夜不歇的盯着,又派遣了不少人到地方上严厉督促此事。 新政令落实起来自然快。 如今不光新政令落实了。 在新政令落实以后清理出来的官员,也补全了边地的官员缺失。 如今,我大宋终于不再缺官员用了。” 寇季放下了奏疏,长出了一口气道:“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 欧阳修摇头笑道:“如今新政才刚刚推行下去,想要让百姓彻底的认可新政,少说得四五年的时间。” 寇季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该造的桥,我已经造好了。该修的路我也修好了。以后如何走,就看你们的了。” 欧阳修一愣,急忙追问道:“先生要走?” 寇季失笑道:“我已经权倾朝野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欧阳修郑重的道:“先生对大宋、对官家,忠心耿耿,世人皆知。先生不必多想。” 寇季摇头笑道:“你们当初弄出了一个总理大臣将我架起来,不就是嫌我碍事吗?” 欧阳修正色道:“学生等人绝无此意。” 寇季摆手道:“行了,我不走,总理大臣的职位不撤除,你们三大院事永远就没办法掌握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权力。” 欧阳修对寇季拱手道:“学生等人愿意为先生马首是瞻。” 寇季摇头道:“你们是官家的臣子,不是我的臣子。就是因为你们对我马首是瞻,我才不得不厉害。 如今的大宋,有我一份力,我不希望它因为我被损坏。” “先生……” “求仁得仁罢了……” “……” 欧阳修心思复杂的离开了议事堂。 欧阳修原以为新政令推行到了地方以后,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当他知道了新政令彻底在地方落脚以后,寇季要离开,他心里顿时觉得有些不痛快。 寇季对他们而言,亦师亦友。 于其说寇季是他们的先生,倒不如说寇季是他们的领袖。 若无寇季领头,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不会凑到一起。 若无寇季领头,谁能镇得住他们这一群人杰? 普天之下,只有寇季一人尔。 赵祯虽然贵为大宋第一人,可想让他们所有人真心诚意的俯首,也做不到。 不说别人,就是那个新调任到了教化部给贾昌朝当副手的柳永,就不鸟赵祯。 赵祯真要是逼他干点啥,他就敢写诗骂人。 欧阳修觉得,他有必要去找一下范仲淹和杨文广,看看能否想办法留下寇季。 欧阳修的心思,寇季不知道。 寇季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再待下去,没多少意义。 现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消失不见了一百斤火药。 那些火药一日不找出来,他就一日不放心。 陈琳如今每日忙着照顾赵祯,根本没心思查探此事。 寇季将此事交给了包拯,可是包拯到现在也没有查出那些火药的去向。 时间托的越长,寇季心里的不安就越多。 此后几日,寇季一直议事堂处理公务。 几日后。 狄青居然匆匆的找上了门。 寇季见到狄青的时候,一脸愕然的道:“你不是在忙邙山武院的事情吗?怎么有闲情雅致来找我了?” 狄青面色阴沉的道:“军中丢东西了……” 寇季先是一愣,随后惊愕的瞪起眼,“火枪?” 狄青郑重的点点头,道:“还丢了三门火炮……” 寇季缓缓站起身,皱起了眉头问道:“人抓到了没有?” 狄青摇头道:“早就跑了。” 寇季质问道:“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 狄青再次摇头。 寇季微微握了握拳头,下令道:“立刻封锁消息,让下面的人都给我闭上嘴。派人严查此事,务必将所有的火器给我带回来。 一件也不能少。” “有人阻拦呢?” “杀无赦!” 寇季冷冷的吩咐。 狄青点点头,不再多言,快速的离开了议事堂。 狄青走后,寇季在议事堂内踱步。 来回走了好几趟以后,寇季对守在门口的宦官吩咐道:“召包拯入宫……” 门口的宦官答应了一声,立马派人去找包拯。 没过多久以后,包拯就赶到了议事堂。 包拯见到了寇季,赶忙施礼。 施礼过后,包拯神色凝重的对寇季道:“先生,火药的去向,学生至今没有查到什么头绪。” 寇季面色冷峻的道:“三日之内,能不能查清楚此事?” 包拯一愣,愕然的看向了寇季道:“先生为何突然这么急?” 寇季没有回答包拯的问题,而是继续道:“能不能查清楚。” 包拯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些火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唯一跟那些火药有关联的那个宫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包拯根本找不到半点头绪。 寇季见包拯摇头,质问道:“七日呢?” 包拯还是摇了摇头。 寇季皱眉道:“七日也查不出来。” 包拯苦着脸道:“此事的一切线索,全部被掐断了。学生就算是要查,也得慢慢的从中寻找线索。 此事牵连的人又不多。 学生根本不好查。” 寇季沉默了一会儿,“我会给你创造一个条件。但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本事了。” 包拯一愣,急忙追问道:“什么条件?” 寇季没有回答,反而冷冷的道:“三日后你就明白了。” 包拯点点头,盯着寇季问道:“先生突然变得如此急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寇季摇头道:“只是一些猜测,现在没办法明言。你先下去吧。” 包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议事堂。 寇季在包拯走后,盯着后宫,冷冷的自语道:“先盗火药,再盗火枪和火炮,真当我好脾气?!” 寇季冷哼了一声,闷头出了议事堂。 一路奔到了张贵妃的寝宫。 张贵妃在李太后灵柩前跪满了二十一日后,就回到了宫里照顾自己的皇子。 寇季蛮横的闯进了张贵妃的宫里的时候,张贵妃吓了一跳。 张贵妃将惊的瞪大眼的皇子交给了自己的贴身女官以后,瞪着眼,恼怒的对冲进了宫门的寇季怒吼。 “寇季!擅闯后宫,该当何罪!” 寇季盯着张贵妃,冷冷的道:“火枪和火炮是不是你拿的?” 张贵妃恼怒的道:“你在质问本宫,还是在审讯本宫?寇季,宫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官家虽然重新你,但不代表你能骑在本宫头上!” 寇季盯着张贵妃,冷声道:“若是你拿的,最好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放肆!” “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若是看不到军中丢失的火枪和火炮,那就别怪我下手狠辣!” “……” 寇季在张贵妃暴跳如雷的声音中离开了张贵妃寝宫,随后有蛮横的闯进了何德妃、周淑妃的宫里,将刚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最后,寇季到了延福宫门口,静静的等待期了曹皇后。 曹皇后刚出了延福宫门口,就被寇季难下。 曹皇后见寇季眼中有煞气盘踞,也是一惊。 “寇卿家……” 寇季不等曹皇后把话说完,就快速的问道:“皇后娘娘,臣想知道,你有没有动军中的火枪和火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4章 两个狠人! “寇卿家何出此言?火枪和火炮乃是杀伐利器,本宫要它们做什么?” 曹皇后惊呼了一声。 寇季冷声道:“娘娘若是拿了,三日之内交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曹皇后脸色一变,盯着寇季咬牙道:“寇卿家,本宫知道你位高权重,本宫也知道你深得官家宠信。可这不代表你可以欺辱本宫!” 寇季冷冷的看了曹皇后一眼,甩着袖子离开了延福宫。 曹皇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纵使赵祯,也没给过她如此脸色看。 寇季跋扈了。 寇季也过分了。 曹皇后咬了咬牙,觉得有必要将此事告诉给赵祯。 她虽然有求于寇季,但不代表寇季可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皇家若是任人欺辱,那还算什么皇家。 若是为了那个皇位,要舍弃皇家的尊严和威严,那还争什么皇位? 争到手,也是个傀儡而已。 曹皇后刚要入延福宫,就看到了张贵妃、何德妃、周淑妃,一个个脸色铁青的到了延福宫门口。 曹皇后看到了她们脸色不好看。 她们也看到了曹皇后脸色不好看。 都是聪明人,不需要明言,就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 显然,寇季找过她们每一个人,也威胁过她们每一个人。 四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用多言,一起进了延福宫。 延福宫内。 赵祯胡子拉碴的跪在灵柩前,双眼有些失神。 许久没有洗漱和修剪了,赵祯看着十分邋遢、十分颓废。 赵润跪在赵祯身后,形象也差不多。 只是没有胡子。 曹皇后、张贵妃、何德妃、周淑妃四人入了延福宫以后,齐齐的跪在了赵祯面前。 赵祯感受到了她们跪在了自己身边,失神的双眼多了一些神采。 赵祯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四哥欺负到你们头上了?” 曹皇后四人齐齐跪伏。 “求官家做主……” 赵祯幽幽的道:“除了四哥,也没人能将你们逼到这个份上。” “求官家做主……” 曹皇后四人再次重复刚才的话。 赵祯目光落在了曹皇后四人身上,淡淡的问道:“房美人诬陷太子的事情是谁做的?” 曹皇后自然不会说话,她不可能去坑害自己儿子。 张贵妃、何德妃、周淑妃三人也没有开口。 赵祯收回了目光,有些失望的道:“你们知道朕为何宠信四哥吗?” 曹皇后四人依然没有说话。 赵祯幽幽的道:“因为四哥不会骗朕,更不会害朕。虽然四哥在私底下做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可终究都是为了朕,为了朕的大宋。 他是真的将朕当成了兄弟一样照顾。” 赵祯目光落在了曹皇后四人身上,冷声道:“你们呢?你们是朕的枕边人,按理说应该跟朕更亲近,更像是亲人。 可你们真的有拿朕像是亲人对待过吗? 朕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你们就帮你们的儿子争这个,争那个的。 你们是盼着朕早死?” 曹皇后四人一脸惶恐。 赵祯声音拔高了几分,道:“朕不怕说犯忌讳的话,朕的江山,一半是祖宗给的,一半是朕打下来的。 朕想将江山传给谁,朕就传给谁。 以后的江山由谁坐,不是你们争来争去就能决定的。 那是朕决定的。” 赵祯看了看身旁的灵柩,冷哼道:“今日在母后面前,朕也不怕跟你们说几句实话。朕曾经想将江山传给四哥,四哥不愿意受。” 曹皇后四人抬起头,一脸惊恐的盯着赵祯。 赵祯讥讽的笑道:“知道怕了?朕告诉你们这些,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朕不介意将江山传出去。” 曹皇后咬着牙,颤声道:“官家,这江山是赵氏的江山……” 赵祯瞪着眼嘿嘿一笑道:“江山是赵氏没错。可拥有赵氏血脉的,不仅仅只有朕和朕的皇儿。 宗室子多不胜数。 朕的江山是朕皇祖父从皇祖伯父手里抢过来的。 朕可以还给他们。” 曹皇后四人浑身一颤。 赵祯狰狞的笑道:“朕还可以传给朕的外孙!只要朕一纸诏书送到韩地,让朕的外孙改姓赵,朕的江山就能传给他。 朕还可以一纸诏书送到包府,让絮儿的儿子改姓赵,朕也可以将江山传给他。 四哥从大食弄回了不少书籍,你们可以去瞧瞧。 在遥远的西方,将皇位传给外孙、传给外甥的,比比皆是。 朕的外孙和外甥背后站着什么人,你们心里清楚。 他们要争皇位,你们争夺过吗?” 曹皇后四人惊恐的说不出话。 她们觉得,赵祯八成是疯了。 居然能说出这番话。 赵祯很清楚,他很清晰。 “朕告诉你们这些,不是在恐吓你们,而是想告诉你们,朕的选择很多。皇儿并非朕唯一的选择。 在朕眼里,朕的皇儿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王爷,远比当皇帝要舒服。 所以你们都给朕收敛一点,别逼朕。” “臣妾不敢……” “朕现在告诉你们,四哥就算是做了什么忤逆的事情,朕也不会处置他。因为他的命,就是朕的命。 只要他活着,他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人谋害朕,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人将朕赶下皇位。 朕觉得,朕还能活很久,四哥也能活很久。 所以你们都给朕收敛点。” “……” 曹皇后四人跪在赵祯面前,一个字也不敢说。 赵祯的话对她们冲击太大了,同时也太吓人了,吓的他们说不出一个字。 赵祯盯着她们四个人,质问道:“现在,告诉朕,房美人诬陷太子的事情,是谁做的。” 四个人依然闭口不言。 赵祯冷笑了一声,“你们好得很!陈琳?!” “奴婢在呢!” 陈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赵祯身边。 赵祯指了指曹皇后四人,“给四位贵人讲一讲。” 陈琳躬身一礼,不咸不淡的道:“娘娘们早就有利用宫里其他嫔妃争宠争嫡的意思。 房美人的几个兄弟不成器,在汴京城和原籍闹出了不少祸事。 淑妃娘娘看到了掌控房美人的机会,就出面帮房美人解决麻烦,借此掌握了房美人不少把柄。 同时还将房美人的表弟和张秉,安放在了适当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德妃娘娘以前在汴京城外的时候,经常让其妹假扮她在道观里迎客。 其中就有铁文熊。 德妃娘娘入宫以后,经常招铁文熊入宫讲解道经。 其间以钱财和官爵诱之,将其引为心腹。 但事实上铁文熊是皇后娘娘的人,早在天圣初,铁文熊就是皇后娘娘所在的曹家在真定府招揽的门客……” 陈琳说到了此处,刻意的停了一下。 何德妃脸色大变,惊愕的看向了曹皇后。 曹皇后脸色有点难看。 陈琳继续淡淡的道:“两位娘娘想将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拉下马,但又不愿意自己出手,所以就找到了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也不愿意粘手此事,就将此事交托给了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拗不过贵妃娘娘,就出手布下了局。 所以房美人的事情,是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出的人,是贤妃娘娘谋划的。 几位娘娘若是想要证据的话,奴婢可以去天清街请铁文熊和曹氏女所生的子嗣过来。” 说到此处,陈琳退到了一边。 赵祯冷哼一声,“你们干的好事!” 曹皇后四人已经没办法再隐藏什么了。 她们也没办法要求赵祯出示证据。 现在这个时候,请赵祯出示证据,跟赵祯死扛到底,下场会很惨。 痛快的认了,反而会被赵祯轻饶。 她们终究是有皇子傍身的人,只要不是犯下大错,赵祯还不至于处死她们。 “臣妾知罪!” 赵祯甩了一下袖子,冷哼一声,“夫妻一场,朕就不处置你们了,免得传出去让人笑话。母后也不愿意看到皇家被人说成藏污纳垢之所。 但是你们的子嗣,就别想好过。 想争皇位,朕给他们机会。 以后每个皇子成年,就隐姓埋名外派为官。 知县、知州、知府、两府巡察,一步一步升,谁升上来,朕就让谁即位。 朕不会干预他们。 你们也不许干预他们。 如有违背,朕就将其贬为庶民。 你们都觉得你们的儿子能当皇帝,那就放出去看看,看看他们有几斤几两,看看他们有没有能力接替朕的位置。 太子年长,已经到了外放的年龄,他算是占了便宜。 但他是太子,理应占一点便宜。 朕也不会过多的偏袒他,朕会将他外放到边陲上。” 说到此处,赵祯不顾曹皇后四人难看的脸色,冷冷的道:“你们最好把朕的话记在心上,不要违背。 不然朕就将皇位传出去。 朕在文治武功上不敢说超越了所有千古一帝。 但是在心胸和魄力上,朕远超他们任何人。 他们怕死,朕不怕! 他们不敢将皇位传出去,朕敢!” 赵祯说完了话,一指延福宫门外,“现在,给朕出去,不要打扰了母后安眠。” 曹皇后四人谢罪以后,退出了延福宫。 四个人站在宫外,脸色十分难看,也十分复杂。 若是往日,陈琳揭开了她们的面皮,她们一定毫不犹豫的闹成一团。 可现在,她们不想闹。 因为没办法闹。 赵祯明打明的告诉她们,他的选择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儿子。 赵祯甚至连外孙、外甥都算在了其中。 皇亲国戚虽然被赵祯清理了一茬。 可剩下的依然不少。 赵祯的选择太多了,多到她们没办法枪,没办法争。 赵祯若是发了疯,真的将自己皇位传给了远在韩地的外孙。 那她们即便是想尽办法抢到手,也坐不稳。 虽说赵祯远在韩地的那个女婿现在还没给赵祯添一个外孙。 但只要人家想,必然能给赵祯添一个外孙。 寇天赐和宝庆公主能不能生下儿子,根本不重要。 只要人家脸皮够厚,寇天赐的任何一个儿子,都能成为宝庆公主的儿子。 而赵祯的选择还不仅仅只有自己的外孙,还有外甥。 赵絮已经怀上了,已经显怀了。 是男是女不知道,但是证明人家包拯和赵絮身体健康,能生。 只要人家夫妻两个狠下心一直生,总会生出儿子。 宗室子就更别提了。 自从失去了权势,失去了大富贵,被人当猪养以后,一个个除了生娃,啥也不干。 如今跟赵润平辈的宗室子,足足有四百多人。 甚至赵润下一辈的人都出来了。 赵祯如今还春秋鼎盛,他活的越长,宗室子的数量就越大。 面对数量庞大的皇位继承人,她们争不过来。 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赵祯的吩咐去做。 赵祯算是捏住了她们的软肋。 她们仗着有皇子傍身,犯了错不怕被砍头。 赵祯知道她们想要什么,所以用她们想要的东西,将她们拿捏的死死的。 赵祯话说的大气,说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侄子、侄孙、外甥、外孙。 可到底会传给谁,只有赵祯自己心里清楚。 赵祯可以吓唬人,但是曹皇后四人却不敢赌。 赵祯在曹皇后四人走了以后,看着李太后的灵柩,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很累。 曹皇后四个有皇子傍身的女人,他真的不愿意动,也不想动。 他从小吃够了母子分别的苦。 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吃这种苦。 所以他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以后,才选择放过了她们。 “父皇……” 赵润一直跪在赵祯身后,静静的看完了赵祯训斥他母后和他几位娘娘的大戏。 赵祯的话听着他心里十分失落。 他对那个位置其实没有太浓烈的欲望。 但是他觉得,肉烂在锅里,也总比给别人强。 他觉得赵祯要将皇位传出去,简直是傻透了。 赵祯听到了赵润的呼唤,回头看了赵润一眼,看到了赵润神情以后,幽幽的道:“觉得朕是个蠢货?” 赵润迟疑了一下,生硬的点点头。 赵祯咧嘴一笑,道:“朕以为朕身边都是一些欺上瞒下的东西,没想到还有一个肯跟朕说真话的。” 赵润沉声道:“先生说了,儿臣若是欺骗父皇的话,那就枉为人子。” 赵祯点头笑道:“诚实一点好。天下人都觉得,诚实的人会被人欺负,会吃亏。但是这一条规矩,对我皇家无用。 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服气就给朕憋着。 憋不住朕就宰了他。” 赵润迟疑了一下,直言道:“父皇您太霸道了。先生说,身为人君,做事无需遮遮掩掩,堂皇正大即可。” 赵祯失笑道:“朕霸道吗?朕就是因为不够霸道,才会被人欺负。所以朕希望你能霸道一些。” 赵润犹豫了一下,咬着牙道:“父皇就算看不上儿臣,不愿意将皇位传给儿臣,那也不应该传给别人。” 赵祯一愣。 赵润心里咯噔一下。 赵祯突然放声大笑,“好小子!朕喜欢!” 赵润愕然的道:“父皇不责怪儿臣?” 赵祯反问道:“为什么要责怪?” 赵润吞吞吐吐的道:“父皇刚才跟母后说了,要把皇位传出去……” 赵祯摇头笑道:“朕是说了,又怎样?朕是不是还说过,皇位传给谁,朕说了算?” 赵润点点头。 赵祯绕有深意的道:“所以……皇位传给谁,朕说了算。” 赵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赵祯盯着赵润笑道:“你就不觉得,朕将原本属于你的皇位拿出来让人争,对你不公平?” 赵润苦笑了一声,坦言道:“先生说了,儿臣想惦记皇位,首先要做的就是活过父皇。先生还说,儿臣要是活不过父皇,争皇位有什么用?” 赵祯闻言,感慨道:“还是四哥看的透彻。” 赵润继续道:“先生还说,父皇是长寿之人,所以让儿臣乖乖的。儿臣也觉得父皇肯定会长命百岁。 所以皇位儿臣不抢。 但是父皇你不能阻止儿臣的儿子抢。” 顿了一下,赵润又快速的补充了一句,“就是您的皇太孙。” 赵祯哈哈大笑。 大笑过后,神秘兮兮的对赵润道:“也不一定……” 赵润愣了一下,狐疑的盯着赵祯。 赵祯却没有再多说这个话题。 赵祯自顾自的道:“朕心里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解开了以后,朕就知道皇位该怎么传了。” 赵润刚要开口询问,却见赵祯已经回过了头看向了李太妃的灵柩,嘀嘀咕咕的和李太后的灵柩说起了话。 赵润仔细听了一下,有些傻眼。 赵祯正在跟李太妃的灵柩商量自己失礼的事情。 赵祯在给李太妃守灵的时候说说笑笑,确实不应该。 赵祯向李太妃认了罪,并且认为李太妃那么疼他,肯定不会惩罚他,他就当李太妃饶恕自己的无礼了。 赵润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跟死人讨价还价的? 若不是看到了赵祯说着说着浮起了眼泪,赵润还真以为自己的父皇是个不孝子。 延福宫内发生的一切,寇季并不知道。 寇季想曹皇后四人下达了最后通牒以后,回到了议事堂,将所有的政务丢给了三院,自己离开了皇宫,回到了府上。 然后坐在府上静静的等候。 一直等了三日,没有等到半点消息。 寇季派人去将杨文广和狄青请到了府上。 杨文广和狄青得到了消息以后,跨着马就冲到了寇季府上。 寇季让人带着他们到了书房。 不等二人坐定,寇季就语出惊人。 “我准备炸了城外的器械作坊!” 饶是杨文广和狄青见多识广,听到了这话也打了一个哆嗦。 二人一脸惊恐的盯着寇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汴京城外的器械作坊,可以说是大宋最最重要的军事重地,也是大宋最大的军备锻造地。 炸了汴京城外的器械作坊。 大宋的火器将会出现很长一段时间的断层期。 若是恰巧有敌人在这个时候进攻大宋,那大宋就会出现一个军备缺少的尴尬境地。 到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其他没有战事的禁军手中征调火器。 火器配备到军中已经有好些年了。 一些新入营的将士,没有火器连仗都不会打。 到时候征调了火器,禁军中的新兵恐怕就废了。 “兄长,您应该清楚器械作坊对大宋意味着什么。我大宋虽然在北边、东北边,各设立了两处火器作坊。 可是论规模,根本没办法跟汴京城的器械作坊相比。 一旦汴京城器械作坊爆炸,遇到了战事,炮弹和铁弹可就不够用了。” 狄青惊恐的喊着。 杨文广在一旁郑重的点头道:“对啊!汴京城的器械作坊是您多年的心血,您就真的舍得将它毁了? 那可是您花费了十数年建立起来的。 炸了以后,十数年的心血就没了。” 寇季平静的道:“十几年心血,毁了就毁了。回头还可以再建。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再建的话应该会很快。” 杨文广有些痛心疾首的喊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寇季看向了杨文广,“先是火药丢失,然后是火枪和火炮丢失,背后必然有大阴谋。我不希望我造的东西,回头顶在我脑门上。 如今查不到头绪,也没有人肯承认。 所以我只能闹大了,炸了器械作坊。 器械作坊一炸,整个大宋都会关注此事。 所有沾染上火药、火枪、火炮的人,都会被一一挖出来。 到时候,背后之人要么拿着火枪和火炮铤而走险。 要么就的乖乖站出来。” 杨文广一脸愕然,还在消化寇季的话。 狄青却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火药、火枪、火炮现在被人私底下偷走了,只要人家斩断首尾,不肯露头,他们就查不到。 但是将事情闹大,闹到了足以诛九族的地步。 总有人会胆怯。 总有知情人会忍不住出来检举。 一些参与到此事中的人也会被大宋所有人挖出来。 比如带着火枪、火炮逃了的将士。 他们中间肯定会有人胆怯,也会有人漏风。 只要漏风声,立马就能顺藤摸瓜的查下去,抓住真凶。 “就不能想办法再查查吗?器械作坊毁了太可惜了。” 狄青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以后,一脸疼惜的开口。 寇季淡然摇头,“刻不容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5章 谁偷了火药? 杨文广才消化完了寇季的话,就听见了寇季十分坚定的决定了此事。 杨文广叹了一口气,哀声道:“不会死人吧?器械作坊里的那些人,如何可都是宝贝。” 寇季淡然道:“我自然知道那些人的珍贵,所以我准备夜间炸。夜间他们回去都睡下了以后,我会将守卫在器械作坊四周的侍卫们都调走。” 杨文广苦笑道:“如此甚好,您既然主意已决,需要我们做什么?” 寇季直言道:“约束禁军,约束五城兵马司的人,让他们不要慌乱。” 杨文广和狄青齐齐点头。 “下官明白……” 杨文广和狄青应下了此事以后,离开了竹院。 寇季在杨文广和狄青走了以后,派人召来了刘亨。 寇季吩咐刘亨去炸毁器械作坊。 刘亨十分熟悉器械作坊。 他知道从何处炸毁器械作坊,会闹出大动静,但又不伤人。 寇季吩咐过了刘亨以后,刘亨就带着人离开了竹院。 寇季又派人拿了一份手书去调遣守在器械作坊周遭的侍卫。 器械作坊周遭的侍卫,只听命于寇季和赵祯,枢密院的调令都不管用。 唯有赵祯和寇季二人的手书才管用。 寇季将人派遣出去以后,就坐在书房里。 从晌午坐到了傍晚。 从傍晚又坐到了夜半。 当更夫敲着梆子,宣告三更天到了以后。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从城外响起。 伴着炸响出现的还有狂震。 寇季摆放在书房里的花瓶全部被震到了地上,碎成了碎片。 即便是坐在座椅上的寇季,也差点被震的瘫坐在地上。 寇季冲出了书房,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整个汴京城。 “呼!” 一股飓风气浪涌进了竹院,寇季差点被吹到在了地上。 尖叫声、呐喊声、嘶吼声、哭声,瞬间充斥满了整个汴京城。 隐隐约约间还听到了枪声。 竹院里的丫鬟、仆人,一个个惊叫着逃到了前院,他们穿着亵衣,浑身打着哆嗦,眼中充满了惊恐。 向嫣披着一件外套,跌跌撞撞的冲到了书房所在的院子。 瞧见了寇季背负双手站在书房所在的院子正中以后,赶忙扑了过来。 “老爷,发生了何事?” 向嫣的声音有些颤抖。 寇季回过身,平静的道:“无碍……我让人炸了城外的器械作坊。” 向嫣瞳孔一缩,沉声道:“为何?” 寇季盯着向嫣,淡淡的道:“有人偷了火药、火枪、火炮,我必须将他们逼出来。不然他们很有可能拿着那些东西,顶在我们的脑袋上。” 向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低声道:“老爷下此要做这种大事,还是告诉妾身一声比较好……” 寇季叹了一口气,“是我唐突了……” 向嫣点点头,没有再多言,穿好了衣服,去安抚府上的丫鬟和仆人。 向嫣离去以后,寇季就站在院子里听着府外的呐喊、嘶吼、哭泣。 汴京城乱成了一团。 皇宫里也是如此。 妃嫔们惊恐的穿着亵衣在宫里狂窜,宫娥、宦官们也惊恐的在乱跑。 曹皇后提着一柄大枪,带着人匆匆赶往了延福宫。 何德妃手持一柄清风剑,背上背着自己的儿子,带着侍卫赶往了延福宫。 张贵妃、张贤妃、周淑妃,虽然也是一脸的慌乱,但并没有乱跑乱窜,而是带着皇子皇女,快速的往延福宫靠近。 当她们赶到了延福宫以后,就看到了御林卫已经将延福宫团团围住。 赵祯站在延福宫门口,平静的看着城外。 赵润小脸有些泛白的站在赵祯身边,额头上还有一丝血迹。 刚才他闭着眼睛在假寐,一声巨响加狂震,害得他一头扎进了灵堂前的香案内,磕到了额头。 陈琳正紧张兮兮的重新为皇宫布防。 并且在不断的派遣宦官出去打探消息。 曹皇后提着大枪到了延福宫门口以后,被御林卫拦在了外面。 曹皇后见赵祯和赵润无碍,丢下了大枪。 “臣妾请见……” 赵祯看到了曹皇后英姿飒爽的样子,不禁响起了昔日八王作乱的时候,曹皇后斩杀宫内叛乱的侍卫的样子。 赵祯心里柔和了不少。 “皇后受惊了……” “臣妾无碍……” 赵祯摆了摆手,让人放曹皇后入了延福宫。 随后何德妃、张贵妃、张贤妃、周淑妃,相继赶到。 曹皇后站在延福宫的最高处,仔细看了看城外依旧冒着火光的地方,瞳孔微微一缩。 “是器械作坊?!” 赵祯平静的点了点头。 曹皇后见此,急忙问道:“官家似乎知道是何人所为?” 赵祯瞥了曹皇后一眼,淡然一笑,“对朕最好的人。他为了朕的安慰,炸了自己十多年的心血。” 曹皇后一愣,沉声道:“寇季?” 赵祯笑着点点头。 曹皇后咬了咬牙没有言语。 周淑妃心直口快,“官家如此骄纵寇季,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赵祯瞥了周淑妃一眼,幽幽的道:“是朕惯着他?是他惯着朕!但还不够!” 赵祯的话让曹皇后几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赵祯却并没有多解释。 赵祯就那么平静的盯着城外的火光。 寇季也在院子里盯着城外的火光,只是看了没多久,刘亨就翻墙进了竹院,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随后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墙外跳了进来,背后背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包裹。 寇季看到刘亨等人背着的大包裹,苦笑了一声。 刘亨驱散了那些人以后,拿着包裹走到了寇季身边,低声笑着道:“真带劲……” 寇季瞥了一眼刘亨手里的包裹,哭笑不得的道:“所以你顺手牵羊,从器械作坊又拿了一些,准备再试一次?” 刘亨摇头笑道:“我拿这些东西是为了给咱们保命。万一有人拿着火枪、火炮对付咱们,咱们也能反击。” 寇季笑问道:“拿了多少?” 刘亨低声笑道:“十门炮,一千杆枪,手投弹、炮弹、铁弹、火药,都拿了一百箱。我只拿了一些手投弹回来。 剩下的东西都放在了熊园。” 寇季缓缓点头,问道:“外面的情形如何?” 刘亨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的道:“瑞安镇很乱。大家都在往四出逃。天圣馆里的大儒们慌慌张张的带着人在转移书籍。 汴京城里也乱。 不过巡检司的人和开封府的人已经赶到了街上开始安抚百姓了。” 说到此处,刘亨夸赞道:“新选的巡检司的司使还不错。不需要你出面,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寇季又问,“可伤到人性命?” 刘亨摇头,“我那边肯定没有,但是受伤的肯定不少。那器械作坊炸了以后,形成的巨震,直接将我震倒在地上。 刚站起身,一股气将我掀翻在地,滚了两圈才止住。 巨震和气肯定会伤到百姓。 慌乱之下,磕磕碰碰也在所难免。” 寇季缓缓点头道:“此次事了以后,我会将此事定为朝廷的失误。到时候让开封府衙门的人给百姓们发点补偿。” 刘亨低声笑道:“最好多发点……”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刘亨。 刘亨笑眯眯的道:“反正我们要走了,慷他人之慨,何乐而不为?我可记得,你我从出仕到如今,就没领过几次俸禄。不是被罚没了,就是被漏发了。 你属于被罚没了的。 我属于被漏发的。 我们就当我们将自己的俸禄一次性拿出来赏给了百姓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刘亨,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官家如今就像是住在钱山上,手里的钱财数量多到数不清。 攒钱的阶段已经过去了。 官家应该学会花钱了。” 刘亨闻言,嘿嘿一笑。 寇季让刘亨收拾了一下手榴弹,下去休息。 然后自己陪着向嫣安抚了一下丫鬟和仆人,带着向嫣下去睡觉。 只是寇季还没走到卧房,门子就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老爷,宫里派人来传话了,满朝文武如今齐聚在宫里,官家又再守灵。三位参政大院事请您入宫去主持大局。” 寇季听到了门子的话,心里暗叹了一声,再次安抚了一下向嫣以后,匆匆出了府门。 一路坐着马车到了东华门,所过之处,虽然有不少慌乱的痕迹,但秩序还算良好。 可见巡检司的人和开封府的人为了安抚百姓,没少出力。 寇季的马车到了东华门以后,立马有人打开了东华门。 寇季驱车到了垂拱殿,才下了马车。 一入垂拱殿,就看到了满朝文武站在殿内,正慌慌张张的在议论着城外的爆炸。 他们看到了寇季出现以后,纷纷冲着寇季拱手。 寇季一路走到了垂拱殿正中,摆摆手道:“诸位同僚稍安勿躁。” 满朝文武顿时闭上了嘴,静静的等待寇季吩咐。 寇季沉声道:“诸位同僚,我必须告诉你们,城外器械作坊爆炸,绝对不是一个意外。乃是有人心存不轨,刻意炸了器械作坊,想引起慌乱。”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脸色一变,议论纷纷。 唯有杨文广和狄青二人一脸尴尬。 别人不知道器械作坊为何爆炸,他们可知道的清清楚楚。 正是因为知道内情,如今看着寇季忽悠人,他们觉得十分尴尬。 寇季看到了他们二人尴尬的神情,但是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沉声道:“还有一桩事,我本不想告诉诸位,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实话实说。 在此之前,常兴隆炮坊爆炸,丢失了足足一百斤的火药。 诸位或许不知道一百斤火药爆炸以后有多大威力。 那我就给诸位描述一下。 一百斤火药,全部炸开的话,可以毁掉半个皇宫。” 满朝文武闻言,脸色彻底变了。 寇季继续道:“贼人不仅偷盗了火药,还勾结军中的将士,偷走了军中配发的火枪和火炮。 四百杆枪、三门火炮、一百斤火炮,可敌手持刀兵的步卒万人。 今日城外器械作坊炸毁,跟此前常兴隆炮坊炸毁,如出一辙。 贼人恐怕从中拿到了不少火器。 如今,你、我,乃是官家,就睡在这些火器上,就睡在这些火药上。” 满朝文武的脸色彻底变了。 范仲淹面色阴沉的道:“得尽快将这些贼人找出来,不然汴京城里的人,都别想安生。” 欧阳修正色道:“我等性命倒是其次,就怕贼人威胁到了官家。” 包拯高声道:“当调动所有的人手严查。” 唐介补充道:“最好能悬赏贼首。” 张方平冷冷的道:“当张贴告示,恐吓贼人。” “……” 寇季的门生,一人一句,将寇季想说的补充完了。 寇季对此十分满意,一个人查不清楚的事情,就应当发动群众一起查。 群众总能给大家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寇季在范仲淹等人补充完了以后,果断下令,“那就依照诸位说的办。动用一切能动用的人手,严查此事。 找出恶首,重赏。 帮助恶首,株连。” 寇季吩咐过后,满朝文武纷纷往宫外赶去,他们要连夜查清此事,一刻也不想耽误。 只有寇季、杨文广、狄青三人还在垂拱殿内。 杨文广和狄青盯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你们不去查探?贼人若是结伙抗法的话,可需要你们调兵镇压?” 杨文广长叹了一声,“太可惜了……” 狄青沉声道:“死人了!” 寇季和杨文广脸色齐齐一变。 寇季追问道:“怎么死的?可是因为爆炸而起?” 狄青重重的点头,“军中的军马受惊,冲出了马圈,踩死了马监里的好几个管事。冲到了城外的村庄,还伤到了不少人。” 寇季微微握了握拳头,叹了一口气,“厚葬吧……抚恤发三倍……受伤的人交给惠民药局的人去诊治,一应花销由朝廷承担。” 杨文广倒是没有狄青和寇季二人伤感,他沉吟了一下,直言道:“我觉得这是好事。” 寇季和狄青愕然的看向了杨文广。 杨文广坦言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你们仔细想想就知道了。你们要炸了器械作坊,我为了说服自己不心痛,仔细想了许久以后,最终发现了一个好处。 那就是器械作坊处在汴京城边上,终究是个隐患。 特别是瑞安镇上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以后,就更是一个大隐患。 此次我们自己炸器械作坊,勉强能控制到不伤人的地步。 若是器械作坊不小心生出了爆炸。 那问题可就大了。 到时候说不定瑞安镇上大部分人都得遭殃。 汴京城就更不用多说。” 狄青听到此话,额头上浮起了一丝细汗,沉声道:“此前我们给镇受青塘的新军配备火器,几乎搬空了器械作坊的火药和火器。 此次器械作坊爆炸的火药和火器,几乎都是近一个月锻造的。 近一个月锻造的火药和火器爆炸,就有这么大威力。 若是屯放了两年的火药和火器一起爆炸。 嘶……” 杨文广神色凝重的道:“后果不堪设想……” 寇季感叹道:“所以无论是瑞安镇上的人也好,还是汴京城的人也罢,其实都睡在一火药堆上。” 杨文广郑重的点头,“所以此次炸的好。炸醒了我们,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弊端。随后我们应该将器械作坊迁移到山里,又或者孤岛上。” 寇季苦笑着道:“我就是知道器械作坊存的东西不多,所以才敢炸了它。但我没有考虑它的存在始终是一个隐患。” 狄青叹了一口气道:“主要是兄长管理器械作坊多年,器械作坊从没出过事。所以我们都当它是安全的。” 寇季摇头道:“但我过不久就要走了。却没想到自己还留下了一个如此大的隐患。是我太自信了,以至于眼皮子底下的隐患,视而不见。 在我手里它是一个羊羔。 在别人手里就未必了。” 寇季看向了狄青和杨文广,“此事你们二人商议一下,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以后营造新的器械作坊。” 杨文广直言道:“我觉得华山不错。”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狄青急忙道:“华山要是出了问题,百姓们会跟你拼命。道士们也会跟你拼命。官家也会怪罪。”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华山终究是太祖皇帝许给睡仙的道场,还是不要叨扰的好。” 杨文广干巴巴道:“我就随口一说。” 寇季摆了摆手,道:“此事随后再议,速速派遣你们手里的人去寻找偷盗火药和火器的人。 唯有将他们一举擒获,我们才能考虑其他的。 此外,军中火器的配用,也必须严加管束。 以后火器必须有专人看守。 具体的条文回头我会写成奏疏,拿过来跟你们讨论。” 狄青和杨文广对视了一眼,一起点头。 寇季打发了杨文广和狄青以后,原想着出宫的,可考虑了一下,还是到了延福宫去见赵祯。 寇季到了延福宫以后,发现延福宫内的守卫多了许多。 赵祯的妃嫔正在三三两两的离开延福宫。 走在最后面的是曹皇后、何德妃等人。 她们看着寇季的目光十分怪异。 怪异到寇季看不清楚她们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寇季在她们几个人面前表现的前所未有的硬气。 “哼!” 寇季在她们面前冷哼了一声后,就离开了。 寇季的哼声,像是在警告她们,也像是在喝斥她们不识抬举。 何德妃在寇季消失在她们眼前以后,幽幽的道:“他现在是真的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了。” 周淑妃咬着牙讥讽道:“谁让你没人家受宠呢。” 曹皇后冷哼道:“闭嘴!官家待他如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待官家如亲弟,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大宋能有今日,百姓们都以为是官家励精图治的结果。 但事实上如何,你们心里都清楚。 大宋能有今日,完全是他一力主导的。 为臣,他忠心勤勉,为兄,他一肩扛起所有重担。 他不负任何人。 反倒是我们皇家给不了他应有的体面。 他是官家的兄长,也是我们的兄长。 我们得像官家一样敬重他,而不是暗中诽谤他。” 何德妃和周淑妃闻言,皱起了眉头。 张贵妃冷冷的道:“皇后娘娘怕是往了三日前他对你的羞辱了吧?” 曹皇后不紧不慢的道:“那是因为本宫仔细思量了一番后发现,我们这些官家的枕边人,为官家做的事情,远远不如他这个兄长。 我们比不过人家,就没资格说三道四。” 张贵妃咬了咬牙,没有再开口。 曹皇后冷哼一声,离开了延福宫。 张贤妃等人在原地思量了一会儿,也离开了延福宫。 曹皇后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 曹皇后几人的言语。 寇季不知道,寇季赶到了延福宫内以后,感觉到延福宫内的气氛也有些。 赵祯头发乱糟糟,长长的胡须也乱糟糟的,跪在哪儿就像是个野人。 赵润的状态也差不多。 寇季凑到了他们父子身边,狐疑的打量了他们父子一圈。 “官家……” 赵祯像是在发呆,听到了寇季的呼唤以后,缓缓回过神,有些呆滞的看了寇季一眼。 “四哥啊……你来了……” 寇季见赵祯神情不对,皱眉道:“官家,你该找个御医诊治一番。” 赵祯缓缓摇头,有气无力的道:“朕无碍,朕只是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父皇,梦到了大娘娘,梦到了小娘娘,还梦到了母后,还有大皇叔、八皇叔、还有朕素未谋面的祖父、皇祖伯父……” 寇季心头一挑。 梦见谁不好,梦见一群死人。 若不是寇季知道赵祯的寿数,还真会以为赵祯是回光返照,要驾崩了。 毕竟,当初先帝赵恒驾崩的时候,也是看到了许多旧人。 寇季沉声道:“官家应该是忧思成疾,应当歇息几日。” 赵祯淡然一笑,“朕无碍……城外器械作坊爆炸,四哥可查清楚。” 寇季道:“正在调查中,贼人藏的很深。” 赵祯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道:“器械作坊防守如此严密,贼人能混进去,还真是不一般啊。”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干巴巴的附和道:“那是那是……” 赵祯继续道:“朕近些日子是没办法例会朝政了,一切就交给四哥了。” 寇季点头道:“臣会将一切都处理妥当的。” 赵祯摆摆手,“那四哥速速回去吧。器械作坊爆炸,汴京城恐怕已经乱成了一团,还需要四哥盯着。” 寇季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施礼过后,离开了延福宫。 出了延福宫,寇季就觉得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6章 惊天变!! 寇季心怀着疑惑,离开了延福宫,刚走出了延福宫所在的宫殿群,陈琳就迈着小碎步追了上来。 “寇季……” 陈琳在寇季背后轻呼了一声,寇季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瞪了陈琳一眼。 “你一个老奴婢,竟敢直呼我的名讳?” 陈琳和寇季也算是有些交情。 寇季如此斥责他,他也不恼,他也清楚寇季并不会真的跟他计较此事。 陈琳小跑到了寇季身前,欠身一礼,“你也别瞪着咱家,咱家是奉了官家的命,前来跟你说道说道的。” 寇季双手放在的身前,瞥着陈琳静等下文。 陈琳弓着腰,将房美人诬陷太子赵润的前因后果跟寇季讲了一遍。 “官家已经处置过几位贵人了,您也不用再查了……” 寇季听完了陈琳一席话,抬脚就踹向了陈琳。 陈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硬生生的受了寇季一脚。 寇季踹完了陈琳以后,冷哼一声,“你为何不躲?” 陈琳干笑道:“咱家有亏于你,这一脚是咱家应得的。” 寇季喝了一声,“你不仅该踹,还应该掉脑袋。” 陈琳淡然笑道:“官家不会杀咱家,别人没资格动咱家。” 寇季指着延福宫的位置,有些愤怒的道:“房美人的事情,官家全权交给了我处置,命你全力配合我。 你查到了东西,却不告诉我,反而悄悄的告诉官家。 你这是违背圣谕,该掉脑袋。” 陈琳干笑了一声,刚要开口辩解。 就听寇季有义愤填膺的道:“我就说嘛,平日里消息灵通的武德司,怎么在房美人这件事上变成了聋子、瞎子。 什么也查不到,什么也抓不到。 闹了半天,你们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你们只是在我面前装聋作哑。 你们当我寇季好欺负,还是觉得有官家宠信,你们可以无法无天?” 陈琳轻咳了一声,干巴巴的道:“皇家丑闻,不应该传扬出去,咱家也是为了皇家着想。” 寇季怒道:“我是那种多嘴的人?” 陈琳低眉顺耳的道:“咱家自然信得过你,可咱家信不过别人。”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质问道:“我也快走了,皇家拿点糟心事,我也懒得再刨根问底。 我只问你一句,房美人诬陷太子的事情你能查清楚,那火药、火枪和火炮丢失的事情,你可查出了眉目?” 陈琳愣了一下,缓缓摇头。 寇季一甩袖子,掉头就走。 陈琳见此,一边追,一边大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寇季头也不回的冷哼了一声,“要命的东西你一样子也没查出来,不要命的东西你倒是查的起劲。 武德司一个渎职的罪名跑不了。 明日我就率领满朝文武,请罢武德司。” 陈琳大惊,“别啊,咱家也是有苦衷的。武德司并非咱家说了算啊。咱家顶多就是在武德司和官家中间传个话而已。” 陈琳喊的起劲。 寇季却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大踏步的离开了皇宫。 回到竹院的时候,天色还没亮。 寇季赶到了后院,硬生生的将向嫣从被窝里唤醒。 “相公……” 向嫣被寇季强行唤醒以后,有些茫然了看向了寇季。 寇季脸色阴沉的道:“汴京城有点不对劲,你收拾一下东西,带着卉儿去城外的熊园住。” 向嫣惊讶的瞪着眼,“相公的意思是汴京城不安全。” 寇季沉声道:“差不多……丢失的火药、火枪、火炮,至今也没什么消息。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你带着卉儿去城外的熊园躲躲。 熊园周遭的三百户,都是咱们家的人。 有什么危险,他们会赶到园子里护着你们。 刘亨将一批火器放在熊园,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拿出来给他们用。” 向嫣一脸担忧的看着寇季,“你要留在汴京城里?”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汴京城越来越乱了,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走。以我的身份,一旦离开汴京城出去避难,汴京城内一定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寇季如今身居总理大臣之职,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顶梁柱。 他四平八稳的坐在汴京城,让汴京城内的人看到他,汴京城内的人就会安心。 若是他慌忙的到城外去避难。 汴京城内的人会变得更慌乱。 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那些时段。 向嫣也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她听完了寇季的解释以后,果断道:“妾身会吩咐府上人准备东西,不过妾身天明以后得先进一趟宫,将儿媳接出来。 汴京城既然有危险,那么最危险的地方必然是皇宫。 儿媳待在里面不安全。”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此事就交给你了。” 寇季将府上的一切交给了向嫣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 向嫣起床以后,唤醒了仆人和丫鬟,开始收拾起了家里的东西。 当年寇天赐离京的时候,几乎将寇府搬空了。 如今经过了几年的经营,再次富庶了起来。 向嫣挑挑拣拣的拿了一些珍贵的东西,也装了足足十几车。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向嫣派遣了心腹,先带着一份的财货离开了汴京城。 向嫣在收拾好的东西以后,穿上了她的诰命服饰,匆匆进了宫。 到了张贤妃宫里,向嫣以婆婆的名义,将宝庆公主从宫里带了出来,带上了财货,直奔城外的熊园。 向嫣带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人离开以后,竹院里就剩下了刘亨、寇季,以及百十个侍卫。 书房里。 寇季和刘亨二人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品茶。 刘亨抿了一口茶后,忍不住道:“四哥,汴京城有点不对劲……”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感叹道:“你都能感觉出来,那就说明汴京城真的不对劲。” 刘亨好笑的道:“以前可没见你让嫂嫂出去避祸。如今你都让嫂嫂去城外住了,我要是还察觉不到,那我就白活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听你的意思,还是我提醒的你?” 刘亨毫不犹豫的点头。 寇季想要嘲讽刘亨两句,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浓浓的叹息,“火药、火枪、火炮先后丢失,查不到任何踪迹,背后必然有大阴谋。 我炸了器械作坊,将此事闹大。 拿着火药、火枪、火炮的那些人,不可能再藏下去。 我若是所料不差,就这三两日内,他们必然会有所动作。 就是不知道他们拿火药和火器的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会从何处发难。 所以只能静静的等待。” 刘亨笑问道:“对方要是怂了呢?” 寇季坚定的摇头,“他们不会怂,也不能怂。他们要是坐以待毙,包拯迟早能查到他们头上。 所以他们只要不蠢,肯定会有所动作。” 刘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对方会不会到府上来?” 寇季坦言道:“不好说。” 刘亨瞳孔一缩,“对方的目标还真的是你?” 寇季摇头道:“不确定……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必然是要做一番大事。具体是什么,我猜不到,但是我猜倒了三个值得对方动火器的目标。” 刘亨一脸凝重了看着寇季。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指了指大宋钱庄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 刘亨噌了一声从躺椅上站起身,沉声道:“别的我管不着,但是他们要来动你的话,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我现在就带着侍卫去布置。” “不用……” 寇季抬手要阻止刘亨,刘亨却已经离开了书房。 寇季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还有一点猜测没说呢。” 刘亨现在不在乎寇季其他的猜测,他更在意寇季的安危。 刘亨带着府上的侍卫在竹院里布防,寇季就在书房里装咸鱼。 傍晚的时候。 包拯匆匆登门,见到了寇季以后,开门见山的道:“先生,器械作坊是您炸的?” 寇季没有引满,缓缓点了点头。 包拯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先生说的机会,就是器械作坊的爆炸?” 寇季再次点了一下头,问道:“你不会错过了我给你创造的机会吧?” 包拯摇头笑道:“学生此前心里虽然有疑惑,但绝对不会错过如此良机。器械作坊炸了以后,学生就猜测到有人会忍不住露头,所以学生仔细追查了一些,最后果然抓到了一些线索。” 寇季沉吟道:“仔细说说……” 包拯沉声道:“宫里除了那个负责采买的宫人外,还有人牵扯在其中。” 寇季眉头一皱,“谁?” 包拯眯着眼低声道:“几个老宫人,他们通过艮岳和延福宫之间的水道,将那些火药弄进了宫里……” 艮岳是延福宫东侧的一座小山,赵光义三次北伐兵败以后,朝野上下怨声载道,赵光义也意识到三次北伐失利怪不得别人,是他有错。 所以就自囚于艮岳,给了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此事虽然没有明言,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光义作为君父,以自囚的方式惩罚自己。 朝野上下的人也没办法再继续埋怨此事。 最终怨气消散以后,赵光义也离开了艮岳。 从那以后,艮岳就成了皇室的一处禁菀。 平日里除了一些老宫人打理外,没有任何外人。 延福宫和艮岳的宫墙下,却有一条水道。 老宫人从哪里运东西入宫的话,确实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寇季缓缓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包拯,道:“有人图谋不轨?” 包拯重重的点头。 寇季眯着眼在原地站了许久,对包拯道:“随我入宫!” 包拯点点头,跟随在了寇季身后,出了书房。 刚出了书房大门,就看到了一个侍卫匆匆的赶了过来,见到了寇季以后,躬身道:“老爷,门外有一个人,说是您的故人,想要见你。” 寇季冷哼一声道:“我现在没时间见什么故人,让他离开。” 侍卫迟疑了一下,道:“可是来人手里握着圣旨。” “圣旨?!” 寇季皱起了眉头。 身为总理大臣,能传出来的圣旨,九成九都需要他加盖印玺。 更重要的是,近些日子,朝中大小旨意,都是他代替赵祯发的。 有没有关于他的圣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寇季对侍卫吩咐了一声,“去找刘亨,让他带十个人到府门口。” 侍卫答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所在的院子。 寇季对包拯道:“走,陪我去看看,官家到底给我下达了怎样的秘旨。” 寇季带着包拯到了府门口,就看到了一位老者背负着双手,站在府门口。 寇季看到了老者的模样,眉头皱成了一团。 老者见到了寇季,淡淡的道:“怎么?不认识老夫了?老夫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老夫可是你步入仕途以后,第一任上官。” 寇季冷冷的盯着老者,“张伦,你不在邕州守着,跑到汴京城来做什么?” 张伦淡然道:“自然是奉诏入京。” 寇季冷声质问道:“奉的谁的诏?我不记得签署过召你入京的旨意!” 张伦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话一般,不咸不淡的道:“怎么,不请老夫进去坐坐,害怕老夫一个年六旬的人对你动粗?” 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张伦一个不该出现在汴京城的人出现在了汴京城,还到了他府门口。 必有图谋。 “请!” 寇季请张伦入了竹院。 张伦进了竹院以后,一边打量着竹院,一边摇头晃脑的品评着竹院的景致。 寇季静静的跟着张伦,打算看张伦卖什么关子。 三个人到了书房门口后。 张伦停下了脚步,抬头瞧了一眼寇季书房门楣上的刻字,撇了撇嘴,“书房老夫就不进去了……你一个不学无术的人,想来书房里也没有书香味……” 寇季没有言语。 包拯有些不满的道:“先生学究天人,岂是你一个老朽可以评价的。” 张伦哼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旨意,道:“寇季接旨!” 寇季没有躬身,也没有施礼,而是冷冷的盯着张伦,道:“你直接念吧。” 张伦面色一冷,盯着寇季道:“官家的旨意你就是如此对待的?”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纵然官家在此,亲口宣旨,我也是这般。” 张伦咬了咬牙,展开了黄卷,“诏曰……总理大臣寇季,德高望重,功盖千秋,赐辽王,爵列一等,御古北口至韦室数千里辽地…… 钦此……” 寇季眉头一挑,目光直直的盯着张伦。 包拯脸色大变,一脸惊容。 寇季冷冷的道:“官家好不容易打下了辽地,如今就轻轻松松封给我了,是不是太大方了?” 张伦宣读的旨意可以说很荒诞。 旨意中,将寇季封为了辽王,裂土数千里的辽王。 从古北口到韦室,数千里辽地,全部成为了寇季的封土。 赵祯除非是疯了,不然不可能下达如此旨意。 就算赵祯疯了,下达了如此旨意,满朝文武也不会认可。 张伦面对寇季的质问,一脸淡然的道:“官家自然大方。不仅你获封为辽王,老夫也获封为镇国公,食千户。” 寇季看着张伦就像是看死人一样,“不知道你拜的是那个官家,居然会如此大方?我认识的那个官家,可不会给你这个酷吏封国公。” 张伦淡然笑道:“自然是昔日的五殿下,今日的天元帝。” 寇季目光一冷,杀气迸发,“赵浓?!” 包拯在一旁惊恐的瞪大了眼。 张伦笑眯眯的道:“直呼官家名讳,可是大不敬之罪!” “拿下!” 寇季冷喝一声。 刘亨带着十个侍卫从一旁冲了出来,一个个手里都捧着火枪,火枪的枪口顶在了张伦的脑门上。 张伦临危不惧,盯着寇季冷笑道:“寇季,受了新官家的旨意,大家相安无事。若是不受,你昔日干的那些丑事,就会公之于众。 到时候,你这个大宋的功臣,就会成为大宋奸臣。 你寇氏一门,也会成为逆贼。” 寇季冷哼道:“乱臣贼子,人人得儿诛之。” 张伦哈哈大笑,“寇季,别人要骂老夫一声乱臣贼子,老夫认了。你骂老夫一声乱臣贼子,老夫不认。 你寇季才是我大宋最大的乱臣贼子。” 说到此处,张伦直直的盯着寇季,一脸张狂的质问道:“你以为你和曹利用分道扬镳了,你就能洗刷干净自己乱臣贼子的身份了? 你以为你用无中生有的手段,就能洗干净那些潜藏在韩地的丘八身份了? 老夫在邕州二十年,别的都没干,就一心一意的盯着你。 老夫在你的韩地,不仅发现了名动交趾的悍山军,还发现了名动西域的元山铁骑。 你不仅扶持了一个曹利用,你还扶持了元山。 你借着他们私养兵马、裂土封疆、欺上瞒下、图谋不轨。 桩桩件件,都是乱臣贼子的明证。 桩桩件件,都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包拯闻言,瞪起了眼珠子,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寇季。 刘亨眼中凶光显露,只要寇季开口,他立马会送张伦归西。 寇季冷冷的盯着张伦,没有言语。 张伦见此,大声喊道:“寇季,受了新官家的旨意,此事就不会再有人提及。你依然是那个大宋功臣,你还能成为比肩于官家的辽王。 若是不受,你所作所为立马会被人宣扬出去,你将会成为我大宋最大的乱臣贼子,将会受大宋上下所有人唾骂。 你但凡有点理智,你都应该明白怎么选。” 张伦话音落地,包拯盯着寇季,浑身哆嗦着道:“先……先生……他说的,可是真的?” 寇季平静的道:“他说的不假。原交趾郡王,现在的东天竺国主,确实是我大宋昔日的枢密使曹利用。 当年曹利用被丁谓陷害,发配千里。 途中有宦官要谋害他,是我救了他。 并且还给了他人马,让他在雷州立足。 等他在雷州坐大以后,我就命令他潜藏海外,静等时机。 交趾乱战迭起的时候,我看准时机,命他率兵进入到了交趾,取代了交趾王,成为了新的交趾王。 元山原叫张元,也就是如今的西天竺国主。 乃是我寇府仆人。 因善谋略,被我派遣到了西域,经略西域。 宋夏河西一战,我命他率兵助阵,还帮他谋了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甚至还帮他谋了一个藩属的官身。 随后我大宋对黑汗、对青塘,他先后都有处理。 我也借着职权之便,出手相助,让他成为了西域一霸。” 寇季并没有引满包拯,他将真相和盘托出。 包拯双眼泛红,眼角含泪,双手紧握着,浑身颤抖着,紧咬着牙关,质问道:“为……为什么?” 寇季淡然笑道:“我说我是为了大宋,你信吗?” 包拯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我信!” 寇季展颜一笑,“可终究改变不了私养兵马、裂土封疆、欺上瞒下的事实。” 包拯握着拳头,垂下了脑袋,牙齿咬的咯嘣作响,眼中的泪水莫名其妙的往出喷涌。 张伦听到寇季承认了,张狂大笑,“寇季,你既然承认了你的所作所为,那你就应该清楚,投靠新官家,是你唯一的选择。 赵祯虽然宠信你,但他绝对容不下你图谋不轨。 只要你受了新官家的旨意,约束百官,约束禁军,率领着他们承认新官家登基。 那你就可以继续身居高位,名利双收。” 寇季盯着张伦冷声道:“我很好奇,五皇子是何时招揽的你,又是何时起的谋朝篡位的心思? 你们又有何手段让太阿倒悬? 官家还活着,就在延福宫!” 张伦嘿嘿一笑,“朝野上下,全部是你的党羽,老夫手握着你图谋不轨的罪证,却没办法递到官家手里。 所以老夫就找上了德妃娘娘。 新官家如今才开始学说话而已,如何谋朝篡位? 是德妃娘娘觉得,你寇季图谋不轨,可以利用。 如何太阿倒悬? 不是有你这位权倾朝野的小寇公吗? 为了让你这位小寇公心甘情愿的卖力,新官家可是将数千里疆土都送给了你。 只要你这位小寇公心甘情愿的拜服在新官家膝下,其他文武百官,自然会拜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7章 不负天下人 寇季盯着张伦,质问道:“我记得你张伦是一个刚直不阿的人。为何会篡位?!” 张伦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道疯狂。 “刚直不阿?!” “老夫在邕州一待就是二十年!二十年!” “二十年!老夫看明白了!大宋朝不需要刚直不阿的臣子!大宋朝也容不下刚直不阿的臣子!” “丁谓说的没错,刚直不阿的臣子在大宋朝活的还不如一条狗!只有那奸臣!佞臣!乱臣贼子!才能活滋润!” “丁谓是个大奸臣!你寇季是个乱臣贼子!你们都比老夫活的痛快!都比老夫官爵要高!都比老夫权柄大!” “丁谓是栽了!可你寇季却活的无比滋润!” “老夫也要活滋润!所以老夫也要做乱臣贼子!老夫要把这二十年朝廷欠我的都讨回来!” “……” 张伦越喊越疯狂,到最后整个面孔都有些扭曲。 寇季从头到尾神色没有一点儿变化。 他就静静的看着张伦,直到张伦喊累了。 寇季冷声道:“你们想借我之手掌控天下,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官家还活着,就在延福宫。” 张伦闻言,咧开嘴,嘿嘿嘿笑了起来,“官家现在是还活着,可一会儿呢?官家、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甚至其他皇子都没了。你说说,五皇子能不能登基?” 寇季脸色一沉,“火药、火枪、火炮,是你们偷的?” 张伦反问道:“你觉得呢?” 寇季瞪着眼,一字一句的下令道:“放响箭,调遣禁军入京!!” 刘亨浑身一震,迟疑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张伦的话要是不假,那么那些丢了的火药、火枪、火炮恐怕已经被悄无声息的运进宫了。 那一百斤火药,恐怕已经埋到了延福宫底下。 火枪和火炮恐怕已经被何德妃的心腹掌控。 宫变一触即发。 而寇季此刻调兵入城勤王,赶得及救下赵祯的话,事后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诚如张伦所言,赵祯就算是再宠信寇季,也不可能容忍他做一个乱臣贼子。 赶不及的话,恐怕要跟何德妃的人撕破脸。 一旦寇季圈养兵马的事情暴露出来,文武百官和禁军将士,恐怕有许多人会倒戈。 弄不好寇季就得身死道消。 寇季现在调兵入京,可以说是拿命在赌。 无论谁坐上那个位置,寇季都讨不到好。 张伦眼见寇季吩咐刘亨去调兵,脸上的疯狂消散了不少,他盯着寇季冷声道:“寇季,识时务者为俊杰!” 寇季甩了甩衣袖,背负起了双手,冷声道:“我只能说,你们小逊了我寇季。功名利禄,于我而言……” 寇季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语出惊人。 “算个屁!” “纵使千夫所指又如何?” “我会在乎?” “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官家若生,尔等便生!官家若有死,尔等便一起陪葬!” “我留在汴京城,求的是情义,而非功名利禄!” “若情义已失,我便屠空一切,就当没来过!” “……” 张伦难以置信的盯着寇季。 包拯瞪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寇季根本没有在意他们二人的反应,当第一声响箭响起的时候,寇季冷冷的吩咐道:“包拯!” “学……学生在!” “随我入宫!” “喏!” 寇季背负双手,迈步就往外走。 张伦冲着寇季的背影大喊,“禁军当中,有半数人已经投靠了我们!你调的是哪门子兵?! 寇季,你够狂妄! 但是你要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寇季根本没有搭理张伦,他迈步出了竹院,包拯阴沉着脸跟在身后。 走到了门口,寇季脚下一顿,轻声道:“包拯,我累了。该做的一切我都做得差不多了,种子我也种下去了。 我炎黄子孙也许以后不会占据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 但至少能雄踞于所有人之上。 我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有些人,不以青史为鉴,也不在乎我炎黄子孙的以后。 只知道内斗、内斗、再内斗。 一个强大的民族,就是如此一步一步的被逼到角落,最后受别人欺辱。 今日官家若生,我便退出朝廷,远遁韩地,以后再也不露面。 今日官家若死,我便葬了汴京城,葬了一切蝇营狗苟,希望后世人能够以此为戒。” 包拯直直的盯着寇季,有点听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但是他能听出寇季的话里有辈伤、有无奈、也有一些唏嘘。 就像是心,在沉沦。 寇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盯着皇宫的方向,哀叹了一声,“弟弟,当哥哥的说要护你一辈子的,你可别让我失言……” 寇季说完话,脚步已经踏在了门外的街道上。 竹院里的响箭已经射出了十一支。 街道上的行人早就躲进了两旁的宅院、店铺。 汴京城里静悄悄的,唯有响箭的哨子声在嘶鸣。 寇季侧耳聆听,没有听到熟悉的哨子声。 微微皱了皱眉头。 “去,将府上的那几面铜鼓抬出来,装在马车上,带着一起入宫。” 寇季低声对身后的侍卫吩咐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他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的往皇宫走去。 他没有乘坐马车。 就那么背负着双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皇宫。 走出了竹院所在的街道,一声沉闷的炸响突然传来。 爆裂声划破了天际,盖过了响箭的声音。 爆炸产生巨震,震动的周遭的屋舍上瓦片横飞,霹雳啪啦的尤如雨下。 寇季心揪了一下,胸腔里满是刺痛。 “噗~” 包拯早就看向了炸响传来的方向。 眼看着延福宫所在的位置升起了火焰和浓烟,惊恐万分,他要呼喊寇季一起看,一低头,却看到了寇季吐出了一口黑血。 “先生!” 侍卫们被包拯的惊呼声唤醒,看到了寇季吐血,慌忙的冲上前。 寇季摸了摸嘴角,脸上流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无碍……” “可是……” “不必多言!” 寇季制止了包拯继续说话以后,对身边的侍卫吩咐道:“去看看载着铜鼓的马车走到哪了?” 侍卫咬着牙点点头。 寇季背负着双手,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皇宫里响起了枪炮声。 又走了一会儿,载着铜鼓的马车出现在了寇季身后。 包拯脸上充满了愤怒,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皇宫去。 但是寇季慢悠悠的在前面走着,他只能咬着牙跟在身后。 往前走了约莫一炷香,宫里的枪炮声停了。 再走了半炷香,又官员坐着马车从后面赶了过来。 临近了以后,才发现是唐介。 唐介下了马车,惊恐的问道:“宫里发生了何事?” 他忘记了施礼,直接开口发问。 寇季没有言语,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 包拯满脸怒容,没有回答唐介。 唐介见此,咬了咬牙,对着寇季的背影拱了拱手,跟随在了寇季身后。 寇季走到东华门口的时候,东华门前已经聚满了人。 范仲淹、欧阳修等人一个个皆在。 只是他们身边围满了兵马。 那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一群杂兵。 如今却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范仲淹等人在须发皆张的咆哮。 五城兵马司的人围困着范仲淹等人,没有言语,也没有动手。 寇季一到,五城兵马司的人立马派出了一队人,将寇季团团围困。 范仲淹等人快速的围到了寇季身边。 范仲淹沉声道:“先生,到底怎么回事?” 寇季平静的道:“入了宫就知道了。” 欧阳修脸色难看的道:“您的响箭已经放出去了,可是禁军还是没有动静。如今五城兵马司的人将我们团团围困,我们想入宫,恐怕很难。 等里面的人准许我们入宫的时候,恐怕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寇季看了一眼欧阳修,只说了一个字。 “等!” 范仲淹、欧阳修等人闻言,咬咬牙,没有再开口。 众人在原地等了一刻钟,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狄青、杨文广等一众武臣,率领着府上的部曲,从周遭杀了出来。 “迎敌!” “迎敌!” “……” 五城兵马司的人高喊着迎敌,兵马也快速摆出了迎敌的阵仗。 然而,一群整日里在汴京城耍横的兵马,如何能成为狄青等一众悍将悍卒的对手。 狄青隔着老远,就奋力的甩出了手里的重枪。 重枪一阵急飞,洞穿了寇季身边的五城兵马司校尉。 随后狄青、杨文广等人,以及他们的部曲,架起了火枪就是一通猛射。 等到狄青和杨文广冲到了东华门前的时候,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被射杀的差不多了。 随后一轮铁蹄践踏而过。 五城兵马司的人被全歼在了东华门前。 血水流进了金水桥下的护城河,将河水染成了红色。 “兄长……” “寇公……” 狄青和杨文广二人跳下马背,扑到了寇季近前。 寇季摆手,看向了皇城。 狄青见此,沉声道:“兄长可要破城勤王?” 寇季缓缓摇头,“宫里的一切恐怕已经尘埃落定了。现在急匆匆的进去,也于事无补。有人不自量力,想掂量掂量我寇季的分量,那我就让他们瞧瞧。” 说到最后,寇季眼中火焰升腾。 范仲淹等人对视了一眼,静静的盯着寇季,不明白寇季要做什么。 寇季吩咐了一声,“架鼓!” 八面铜鼓被架了起来。 寇季撸起了袖子站在铜鼓前,拿起了鼓槌。 狄青看到那熟悉的铜鼓,看到那熟悉的鼓槌,也撸起了袖子,走上前。 “算我一个!” 杨文广大喊了一声,也走上前。 随后赶来的刘亨,也大喊着加入到了其中。 范仲淹、包拯、欧阳修等人齐齐请缨。 “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 “……” 寇季一指包拯,“你可以!” 范仲淹等人一脸愕然。 包拯走上前,撸起了袖子,拿起了鼓槌。 寇季盯着包拯道:“这鼓不好敲,你确定你要敲?” 包拯没有犹豫,果断点头。 寇季随后又点了苏洵,说了同样的话。 苏洵没有犹豫,做出了和包拯一样的选择。 寇季随后在范仲淹等人惊愕的神情中,又点了两个侍卫。 八个人准备就绪以后。 寇季抬手,挥动着铁锤,敲响了鼓面。 随后便是一串慷慨激扬的鼓声传了出去。 一鼓落下,水波不兴。 二鼓响起,马蹄声、脚步声宛若雷霆。 三鼓落下,围绕着皇城的大道上聚满了人。 四面围城,声势浩大,人马巨万。 围在皇城四周的人马,有汴京城捕所内的捕卒,有武臣家中的部曲,亦有形形色色的商人、百姓。 如今他们都皮甲持刃,浑身透露着彪悍的气息。 当所有人马围困了汴京城以后。 皇城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枪响。 东华门前的人还没从围困着皇城的人马数量中反应过来,就被皇城上的枪声给吓到了。 枪声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 东华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穿着御林卫校尉服饰的人,从东华门里小跑着出来,走到了寇季面前,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躬身向寇季施礼。 “少爷……” 寇季点了点头,“开道吧!” 御林卫校尉赶忙道:“刚刚有人逃下了城头,宫里的贼人恐怕马上要调动禁军入京!” 寇季淡淡的问了一句,“那也得看看他们能不能出营才成,怎么你怕死?” 御林卫校尉赶忙道:“不怕!” 寇季淡然道:“不怕就开道!” 御林卫校尉答应了一声,在前面开道。 寇季对身后的文武百官淡淡的说了一句,“诸位,进宫吧。” 文武百官齐齐躬身一礼,跟随着寇季入了皇宫。 入了东华门,文武百官们就看到了东华门口堆放了一大堆尸骸。 鲜血染红了文武百官们平日里往返的御道。 一路走到了垂拱殿门口,就看到了有宫中侍卫手持着火枪,守在垂拱殿左右。 在侍卫背后,还有三门火炮放在哪儿。 垂拱殿里。 何德妃带着年幼的五皇子赵浓站在御阶之上,在她们身边,守卫着八个仙风道骨的道姑,一个个手持长剑,仙气飘飘。 寇季就像是没看到那些侍卫和道姑一般,带着满朝文武入了垂拱殿。 走到了殿中,盯着御阶上的何德妃和五皇子赵浓,平静的道:“那里不是你们该站的地方……” 何德妃一脸苦涩的道:“寇卿家,本宫母子也不想站到此处,只是官家有诏书在,本宫母子不得不站在此处。” 范仲淹越过了寇季,冲着何德妃质问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官家何在、皇后娘娘何在、太子何在?” 何德妃一脸悲苦的道:“今日官家召集所有人在延福宫跪灵,本宫皇儿有病在身,本宫向官家告罪以后,带着皇儿回到了宫中。 本宫没料到,张氏姐妹图谋不轨,炸毁了延福宫。 本宫带人赶到了延福宫,诛杀了张氏姐妹以后,官家已经奄奄一息。 官家眼看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以及诸位皇子蒙难,痛心疾首,气绝身亡。 临死之际,传下口谕,让本宫的皇儿执掌大宋。” 说到此处,何德妃顿了一下,一脸痛苦的道:“本宫的皇儿是官家遗留下的唯一的骨肉。” 满朝文武闻言,脸色巨变。 唯有寇季一脸淡然,他盯着何德妃道:“官家遗骨何在?” 何德妃直言道:“就在后殿!” 满朝文武一脸悲痛,唯有寇季依旧不动声色,他盯着何德妃冷冷的道:“德妃娘娘觉得我是该去后殿看看呢?还是不该去?” 何德妃刚要张口,就看到了陈琳浑身鲜血的从殿后走了出来。 满朝文武一声惊呼。 陈琳惨兮兮的站在寇季不远处,哀声道:“官家传下口谕,赐封你为辽王,命你辅佐新君,稳固朝纲。” 寇季冷冷的盯着陈琳道:“官家死了,你为何活着?” 陈琳惨笑一声,“等到官家遗愿完成以后,咱家会追随官家而去。” 寇季冷哼一声,“是不是官家遗愿,现在说起来还为时过早。” 何德妃缓缓开口,“寇卿家不准备遵旨?” 寇季刚要开口,就听何德妃声音拔高了几分,又道:“寇卿家可记得张伦?!” 寇季冷冷的道:“你不用拿张伦威胁我。我寇季一声,不求功名利禄。” 寇季一指五皇子,冷声道:“他这个新君我不认。” 何德妃叹了一口气。 陈琳一脸悲苦的道:“官家还留下了口谕,若新君得不到四哥信服,就请四哥登基为帝。” 此话一出,垂拱殿内一片哗然。 寇季迈开了步子,往御阶上走去。 满朝文武,一脸惊容。 包拯大叫了一声,“先生!” 狄青沉声喊了一句,“兄长!” 杨文广直接高喊,“贤弟不可!” 寇季却充耳不闻,迈步踏上了御阶。 寇季一直走到了何德妃和五皇子身边才停下。 五皇子被寇季吓的一个劲往何德妃怀里钻。 寇季盯着何德妃,淡淡的道:“以后佛家也好,道家也罢,度牒数量不得超过八千。少一个补一个,不少不补。” 何德妃一脸惊容。 寇季却没有搭理何德妃,回过头,冲着满朝文武怒吼一句,“我说的!” 满朝文武一惊,有人差点瘫坐在了地上。 寇季回过身,盯着那张孤零零的座椅,双眼有些泛红的道:“我不欠你的!” 寇季再次面向满朝文武,怒声道:“我也不欠你们任何人!” 说完这话,寇季抬手拽住了自己官服上的衣领,硬生生将官服拽了下来,仍在了地上,手心里有一抹血红。 寇季昂首阔步的抬起头,下了御阶,往垂拱殿外走去。 “先生!” “先生!” “……” 范仲淹、欧阳修等人齐齐开口,意图阻拦寇季。 寇季却无动于衷。 狄青、杨文广、包拯、苏洵四个人脑袋乱哄哄的瞪着眼。 “四哥!” 一声惊呼从垂拱殿后传了出来。 那个本应在延福宫爆炸中丧生的赵祯,活生生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追着寇季的身影跑了出去。 范仲淹、欧阳修等人齐齐叹气。 唯有狄青、杨文广、包拯、苏洵四人一脸惊容。 许久以后,苏洵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恼怒的瞪着眼,学着寇季之前的模样,将官服从身上撕了下来,冲着范仲淹等人狠狠的啐了一口气。 “呵?!官?好官!” 苏洵满脸怒容的讥讽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垂拱殿外走去。 包拯阴沉着脸环视了一圈欧阳修、范仲淹等人,默默的脱下了官服,仍在了地上,追着苏洵的脚步而去。 狄青双眼通红,双手硬生生的将身上的盔甲撕扯了下来,仍在了地上,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垂拱殿。 杨文广站在原地,愣愣的站了许久,最终长叹了一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王曙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穿着官服,跟着狄青等人的脚步离开了垂拱殿。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范仲淹红着眼,咬着牙,双手颤抖的问。 欧阳修等人齐齐垂下了头。 庞籍仰着头,沉声道:“张伦手里的东西,我们都看过。官家的旨意是随着张伦手里的东西一并送到我们面前的。 所以我们没得选。” 范仲淹眼含着泪水,哽咽道:“他说的没错,他不欠我们任何人,是我们欠了他。” 文彦博迟疑了一下,“以后我们一起上门去请罪。此事是官家一手操持的,我们身为官家的臣子,如何违背官家的旨意?” 欧阳修一脸讥讽的自嘲道:“你觉得我们以后还有机会登门吗?” 文彦博长叹一声,闭上了嘴。 杨文广缓缓睁开眼,一脸苦涩的道:“怕是连自称寇府门徒,都会被引以为耻。” “小人尔!” 贾昌朝缓缓出列,喝了一声,冷冷的对着所有人道:“以后你们要行此等小人行径,麻烦告诉我一声,我好离你们远点。 你们要是容不下我,我也可以赐官。” 说完这话,贾昌朝拱了拱手,离开了垂拱殿。 “后悔啊!” “有用吗?” …… …… …… (PS:咳咳……虐了点,别骂人哈……有反转……毕竟寇大爷私养兵马、裂土封疆需要洗干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8章 功成!身退! 垂拱殿能有人后悔不已、有人心中暗叹、也有人心乱如麻。 脸色都不好看。 赵祯追着寇季出了垂拱殿,一路追出去了数十丈。 赵祯心痛不已的大喊了一声,“四哥……” 正在快步前行的寇季,身躯微微抖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赵祯。 赵祯没敢再追,生怕寇季迈步离开,他盯着寇季的背影,呐喊,“我从没怀疑过你……我有苦衷……” 赵祯没有再在寇季面前自称朕,而是自称我。 寇季背对着赵祯,轻声道:“你该怀疑的……生性多疑是人间帝王的本性,你并没有错……” 赵祯眼中涌出了一丝泪花,他缓缓摇头。 寇季仰起头,盯着天穹,有些唏嘘的道:“我该走了,好好做你的皇帝……下次布局的时候,好好找人参详参详。 火枪和火炮对我大宋至关重要,你我都盯着,想打火枪火炮主意的人很多,一人两人拿着火枪叛逃,能够理解。 可是上百人拿着火枪,还带着火炮叛逃,那就没办法理解了。 我大宋的军营,又不是筛子,什么时候可以任由人来去自如了? 幕后之人能来去自如,那就说明幕后之人有掌控禁军的权柄。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心里生出了一丝怀疑。 今日张伦到我府上劝降,说了许多话,我都不在意,唯独他最后说禁军中已经有人投靠了他以后,我听出了不对劲。 禁军乃是你我整顿的,也是你我重新编排的。 军中将校,几乎都是我们亲手提拔和培养的。 太子赵润也未必能策反他们,更何况一个德妃,一个五皇子。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被胁迫了。 所以我带着人入了宫。 只是到了宫门口,看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应,入了宫听到陈琳那一套说辞,我就知道一切是你布的局。 官家都要没了,满朝文武还能静静的等着我破宫门? 官家都要没了,陈琳居然还能活着?” 赵祯眼含热泪,低声道:“四哥,张伦拿出的证据太多了,你手下的兵马足以横扫辽地,满朝文武怕了。 我不试探你一下,满朝文武不敢相信你对大宋依旧忠心耿耿。”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赵祯,你眼皮子浅了。你我君臣,屹立于苍穹之巅,何需向任何人解释?” 赵祯咬着牙,“四哥,我……错了……” 寇季缓缓摇头,“你没错,身为人君,发现手下的重臣手握十数万兵马,试探一二毫不为过,我能够理解。 但是你不该利用我,不该利用我帮你震慑满朝文武,也不该利用我帮你震慑那些不安分的妃嫔和皇子。 我从没有拒绝过你,你要什么,你直说,我都会给你。 但是你这次没说。 可以被利用的,那是属下,不是兄弟。 你利用我,伤情分。 也就是我,换成旁人的话,恐怕早已马踏天下了。” 寇季背负双手,幽幽的道:“赵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负任何人。但是你利用我,伤了情分。满朝文武不相信我,葬送了我和他们所有的情分。 我以为我寇季经营半生,好友遍布天下。 可回过头一看,不过二三子尔。 不过……够了……” “……” “赵祯啊,人心经不起试探,以后少用。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有个好脾气。信不过,就宰了;信得过,就委以重任……” “赵祯啊,过了年我就四十了,我忙忙碌碌耕耘了二十多年,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 “后会有期……” “……” 寇季自言自语的说了许多,仰着头,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当泪水落地的那一刻,寇季迈开了步子往外走去。 昔日入宫门时,寇季身边围满诸公。 今日离宫,形单影只一人尔。 往后,大宋皇宫,再也不会有姓寇名季字长生的人出现。 “四哥!” 赵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苏洵、包拯、狄青、王曙四人,在赵祯和寇季对话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苏洵、包拯、狄青也泪流满面。 王曙则显得十分尴尬。 苏洵含着泪,走到了赵祯身边,拱手一礼,然后快步的跑了起来,去追逐寇季的背影。 包拯、狄青,亦是如此。 唯有王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祯盯着苏洵、包拯、狄青三个追逐出去的身影,十分羡慕,他也想像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一样毫无顾忌的去追寇季。 可是他的两条腿,怎么都迈不开。 寇季出了垂拱殿所在的御道,苏洵、包拯、狄青三人双眼红彤彤的追了上来。 寇季看到了他们三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何必呢?”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今日的举动,跟辞官无异。 他们都是名垂青史的人,以后大有作为。 如今为了他寇季,扔下了一切,寇季觉得有点可惜。 苏洵一脸傲然的仰起头,“我耻于小人为伍!” 包拯也是一脸傲然,“我不喜欢被当成傻子!” 狄青倒是没有苏洵和包拯那么复杂的思想,他的理由很简单,“你是我兄长!” 寇季摇头一笑,“罢了,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就回去收拾东西,跟我去韩地。” 苏洵、包拯、狄青相继点头。 寇季背负双手,带着他们三人出了东华门。 东华门外,人山人海。 他们一个个持着刀兵,静静的盯着寇季。 寇季高声喊了一句,“收拾东西,我们去韩地安家落户。” 东华门外的人齐齐躬身施礼。 “喏!” 寇季在他们施礼过后,点点头,迈步往竹院走去。 刘亨刚才在皇城外守着,如今见寇季出来了,急忙跟了上去。 “四哥,宫里什么情况?” 刘亨疑惑的问。 寇季淡然一笑,“官家怕我造反,所以布局试探了我一下。” 刘亨眼睛一瞪,嚷嚷道:“要反早就反了,还能等到现在?” 寇季笑骂道:“行了,别贫了,回去收拾东西,顺便告诉你的人一声,我们该离开了。” 刘亨挠了一下头,问道:“什么时候走?” 寇季笑道:“立刻,马上……” 刘亨愕然道:“这么快?” 寇季摇头一笑,“就这我还嫌慢。” 刘亨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寇季现在不想待在汴京城,一刻也不想多待。 刘亨将寇季送回了竹院以后,立马去给自己的人传话。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各自回家去收拾。 寇季吩咐府上的侍卫将竹院里剩下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竹院。 临别的时候。 寇季派人将张伦押到了自己面前。 寇季盯着被押着跪伏在地上的张伦,疑惑的问,“龙虎相争,你一个蚂蚱跳什么?真以为自己能翻天?” “呸……” 张伦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盯着寇季,“至少能离间你和官家,从今往后你别想再得到官家宠信。” 寇季失笑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一些结果了。但你终究还是小看了我寇季。我寇季要做事,何需别人宠信? 难怪你一辈子都徘徊在四品。 你也就这点眼光了。 你以为就你知道我寇季有倾天之力?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我寇季有倾天之力? 但他们为何闭口不言呢? 因为他们清楚,真的引起了龙虎相争,后果他们承担不起,大宋也承担不起。 你就是个傻子,一个只顾自己痛快,却对大宋不管不顾的傻子。” 张伦瞪着眼还要开口,寇季却没有再给他机会。 寇季用手绢堵上了张伦的嘴,对侍卫吩咐道:“将他挂在门口,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侍卫答应了一声,带着张伦到了竹院门口,将张伦悬挂在了竹院的大门上。 寇季在张伦被挂上了竹院的大门以后,领着侍卫,带着竹院里的东西,离开了汴京城。 马车到了御街上,就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街道两旁晃荡着。 范仲淹、杨文广、欧阳修、文彦博、唐介、张方平…… 几乎朝堂上的文武都到了。 他们知道了寇季去意已决以后,就赶到了此处为寇季送行,只是他们没脸上前搭话。 寇季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让马夫赶着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御街。 寇季出了御街,沿着新郑门出了汴京城。 到了天圣馆附近的时候,就看到了王安石和曾巩在路边静候着。 寇季吩咐马夫停下了马车,对着王安石和曾巩招了招手。 王安石和曾巩赶忙迎上前行礼。 “先生!” 寇季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此前器械作坊爆炸,天圣馆有没有什么损伤?” 王安石拱手道:“有博士慌乱之间打翻了蜡烛,烧毁了一些手抄的书籍,损失不算太大,人员没有伤亡。” 寇季点点头,问道:“大食书籍抄录的如何?” 王安石苦笑道:“数量太大了,我们上千人抄了这么久,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抄完。” 寇季笑着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等你们抄完了所有大食书籍以后,就可以去参加科考了。 以你们的才学,必然被选中。 不过你们先生我,可没办法帮你们铺平仕途上的道路了。” 王安石和曾巩一愣。 王安石急忙道:“先生不是让学生传播新学问吗?” 寇季笑道:“那是以前,以后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 王安石疑惑道:“为何?” 寇季指了指汴京城,低声笑道:“因为里面那群蠢货,只知道守着诸子典籍,却不知道其他学问的珍贵。 大食书籍运回来也有好些日子了。 他们中间就没有一个人重视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想把学问传授给他们,得让他们交学费。 不交学费,他们不知道学问的珍贵。” 王安石暗叹了一口气。 寇季所言不假,以前没接触大食书籍和寇季编撰的书籍的时候,他以为大宋就是世界。 如今接触了大食书籍和寇季编撰的书籍,他才明白,大宋也不过是世界的一角而已。 寇季想引领着大宋开眼看世界。 可大宋好多人似乎不愿意。 曾巩也有同感,所以脸色不太好看。 寇季笑着对他们道:“别垂头丧气的,等先生我将这些书籍整理出来,将里面的书籍卖出了高价以后,分润你们一份。 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吃喝不愁。” 王安石和曾巩一脸苦笑。 钱财并不是他们的诉求。 他们是有大目标、大理想的。 寇季伸出手,拍了拍二人的肩头,“我要去韩地了,我会在韩地给你们留两间屋舍。” 王安石和曾巩不舍的看着寇季。 寇季收回了手,“大食书籍抄录完了以后,原籍可以交给天赐钱庄的人,他们会将原籍送到韩地。 你们有什么消息要传递,也可以通过天赐钱庄。 此前你们陪着我捣毁八方交子铺,也捞到了不少。 足够你们花了。 钱财我就不给你们留了。” 说完这话,寇季回到了马车,吩咐马车驱车离去。 王安石和曾巩往着远去的马车,深深一礼。 寇季坐着马车赶到了熊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向嫣带着一大家子人在熊园门口等候他。 熊园里灯火通明,熊园外的数百户也是如此。 隐隐有竹熊的咆哮声响起。 寇季到了熊园门口,并没有下马车,而是掀开了马车帘子,对向嫣笑着道:“带上一些金银细软,还有那些书籍古卷,去韩地,看儿子。 剩下的东西,就交给府上的管事去运送。 城里城外都有不少人要去韩地。 我们得留下一些人给他们引路。” 向嫣听完了寇季一席话,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一脸惊喜的道:“卸下了?” 自从寇季官爵越做越高,身边的危险也就越来越大。 虽然平日里看着水波不兴。 但是向嫣身为寇季的枕边人,她心里清楚,在水波下有滔天巨浪在酝酿。 向嫣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如今寇季要去韩地,就说明他卸下了所有的官职。 危险也随着官职的离去悄然消散。 向嫣自然高兴。 往后,她就可以和寇季平平安安的过小日子了。 寇季笑着对向嫣点了点头。 向嫣急忙道:“既然卸下了,为何不多待一夜,明日再走?” 寇季哈哈笑道:“思儿心切!” 向嫣哭笑不得,她明知道寇季在说违心话,但还是顺从的道:“妾身谨遵大老爷吩咐。” 向嫣调侃了一句寇季,然后带着仆人回到熊园里,风风火火的收拾东西。 寇季要求轻车简从,向嫣就没带多少东西。 只带了一些钱财和书籍,还有一些天赐钱庄的根本。 钱财等物不多,一车就装下了。 书籍倒是不少,足足装了十车。 寇季在熊园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向嫣才收拾好东西。 在此期间。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先后坐着马车,带着妻儿到了熊园门口。 三个人都是轻车简从。 大部分东西应该都交给了府上的管家和管事去押送。 苏洵带了一些家当和十几个老仆。 狄青带了妻儿和一些吃食,还有三百部曲。 包拯的队伍就大一些,若是他一个人的话,他只需要一个老仆、一辆牛车就够了。 可他还带着赵絮,赵絮又怀有身孕,所以队伍相对就庞大了一些。 足足有四百多人、三十多辆马车跟随着他们夫妇。 包拯娶了赵絮以后,也算是享福了。 赵絮虽然没了公主身份,可排场很大。 她为了跟着包拯一起去韩地,弄了一辆如同屋舍一般大小的马车,还派遣了十数人在前面清道。 赵絮有孕在身,包拯原想着让她在汴京城安胎的。 可赵絮非要跟着包拯去韩地。 包拯无可奈何,只能带上她。 毕竟如今包府的吃穿用度,全是赵絮的,包府几乎全部归赵絮掌管,府上大部分也是赵絮的人。 所以赵絮要做什么,包拯拦不住。 用寇季的话说,“你一个吃软饭的,还想在府上当大爷,你想得美……” 赵絮夸张了一些,向嫣就更夸张。 当寇季一脸愕然的看着一辆宛若行宫般的马车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一脸惊愕。 马车足足有六个轮子,三个轴承,装饰的十分豪华,看着富丽堂皇的。 向嫣驱使着府上的仆人弄好马车以后,看见寇季一脸愕然,就轻声笑道:“怎么?觉得妾身破费了?” 寇季诚实的点头道:“有点……” 向嫣低声一笑,凑在寇季耳边低语了一句,“宝庆那个丫头也有了……已经开始显怀了……你还觉得妾身夸张吗?” 寇季果断摇头,“一点儿也不夸张!” 向嫣捂着嘴偷笑了几声。 宝庆公主站在一旁,眼瞧着寇季频频望向她,一脸羞愧的低下头。 寇季作主,让赵絮和宝庆意入住进了那个大的不像话的马车里,并且将拉车的马换成了阉割的温顺马。 每一匹马配了一个马夫,防止马匹受惊。 还特地让府上担任过斥候的侍卫,策马前驱十数里探查,确保一路上不会遇到什么磕磕碰碰的。 随后寇季又让向嫣带着曹二姐、寇卉,还有一帮孩子,坐上了赵絮准备的马车。 寇季则带着狄青、苏洵、包拯三人坐上了一辆可以容得下五个人的马车。 五十多斥候背着枪,跨着马,前驱十数里探查道路。 三百多家丁背着铁锹,点着火把,策马在前,修补地上的坑坑洼洼。 三千多悍卒,守卫在马车四周。 还有一千多家丁押解着马车一路前行。 近五千人的队伍,点着火把,排成了长龙,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熊园。 从新郑门绕了半圈,绕到了东边的曹门。 就看到刘亨坐着一辆规模比赵絮的马车还大一些的马车等在大道一旁。 刘亨带的人不多,仅有五百多人。 还有他养在外面的三个妾室,以及新添的三个孩子。 双方汇聚到了一起后。 刘亨就将妾室和孩子丢给了向嫣,然后拉着寇季、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上了自己的马车。 王曙今天白天的时候,虽然也跟着寇季四人离开了垂拱殿,但他终究没有跟着寇季几个人一起离开。 五个人凑在了马车上以后,畅快的聊了起来。 马队在他们的攀谈声中,渐行渐远。 新宋门上。 赵祯孤零零的站在城门楼子前,眼前着马队渐行渐远,眼中泪光闪烁。 满朝文武和六宫妃嫔,一个个守在城门楼子两侧,不敢靠近城门楼子一步。 众人就那么静悄悄的站着,一直目送着马队消失在了自己视野以后,也没有挪动一步。 一直到了夜深了,寒气降下来的时候。 陈琳咬着牙凑到了赵祯身边,低声道:“官家,寇公已经走远了……” 赵祯没有搭理陈琳。 陈琳迟疑了一下,又道:“几位皇子还年幼,受不了风寒。” 赵祯声音低沉的道:“让皇后带着六宫嫔妃和皇子皇女先回宫。” 陈琳点点头,“喏……” 陈琳应允了一声后,快速的走到了曹皇后身边,将赵祯的旨意传达给了曹皇后。 曹皇后让张贤妃带着六宫的嫔妃和皇子皇女先回了皇宫,自己则留下陪着赵祯。 满朝文武见六宫嫔妃有了动作,以为赵祯要回宫。 有人趁机上前,奏请道:“官家,寇公离开的时候,将邕州知州张伦吊在了竹府门前。已经吊了几个时辰了。” 赵祯缓缓回过头。 那人差点没吓的栽倒在地上。 赵祯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感情,月光投射在其中,隐隐有两道冰冷的光芒在闪烁。 “你在怜悯他?” 赵祯冷冷的质问。 那人打了一个哆嗦,磕磕巴巴的道:“臣……臣没有……” 赵祯瞥了那人一眼,不重不轻的道:“朕不记得,朕治下的邕州知州叫张伦。” 那人心头一寒,没敢再说一个字。 赵祯既然说大宋治下的邕州知州叫张伦。 那就是说大宋没有这个人。 这个人的死活,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赵祯在新宋门上一战就是一夜,满朝文武陪着站了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赵祯幽幽的开口,“封总理大臣寇季为韩国国主……算了……四哥不喜欢韩国两个字,那就改为庆国吧。 封总理大臣寇季为庆国国主。 后世子孙当敬之。 如有违背,逐出宗祠。 如有不敬,刀斧加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9章 行行复行行 庆国? 满朝文武一脸惊愕。 自天圣元年后,大宋朝就没人能当得起庆国二字了。 因为‘庆’字是赵祯最初的封号。 赵祯初封爵,封的就是庆国公,随后是寿春郡王,再是升王,最后才被封为皇太子。 赵祯如今位居九五,他用过的封号,臣子不能用。 可如今赵祯破天荒的将庆字赐给了寇季。 更关键的是,韩地若是封了国,那就彻底跟大宋切割开了,以后韩地就是大宋的属国,而非镇藩。 韩地可以立都、立朝,推行朝制。 以后大宋和韩地邦交,会变得比以前更正式。 而韩地的一切,寇氏说了算。 满朝文武有心要阻拦,但考虑到阻拦了以后,下场恐怕会很惨,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了,此时此刻的赵祯也不会在意满朝文武的意思。 赵祯在封了寇季以后,继续道:“封狄青为北海郡王,韦室以被三百里,为狄青封地……庆国国主寇季、北海郡王狄青二人,晋昭勋崇德阁位;苏洵、包拯,入昭勋崇德阁……” “喏!” “回宫!” 赵祯在太阳高高悬空的时候,离开了新宋门城头,带着满朝文武回到了皇宫。 满朝文武觉得赵祯变了。 变得霸道、无情、蛮横、不讲理,心中再无半分仁慈。 赵祯回到宫里以后,册封寇季、狄青等人的诏书送出了宫。 送诏书的人,并没有去追赶寇季和狄青等人,而是一路往辽地而去。 寇季等人的行程很慢,几乎可以说是在挪动。 从离开熊园,到出汴京城地界,足足花费了一夜。 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所以出了汴京城的地界以后,他们便停下了。 寇季、狄青、刘亨等人带着妻儿,在汴京城外的一些名胜古迹、雅致风景中游览了一翻。 两日后才动身继续启程。 众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吃喝玩乐,好不畅快。 碰到了云雨,就往路边的驿站里一住,找一些当地的小吃吃喝一番。 就是这样走走停停,十几日的路程,愣是被他们走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众人抵达了保州。 同行的队伍庞大了足足十倍。 那些留在汴京城便卖家业,招揽人手的人,以及各家的管家、管事,都带着一大群一大群的车队追上了寇季一行。 人数一口气突破了三万。 浩浩荡荡的宛若行军。 众人在保州停留了三日。 狄青去将自己的兄弟和爹娘一起接上,准备赶往韩地。 寇季则去了保州的三公庙,见了见那个已经老掉牙的军头。 老军头几乎是帮寇季一手撑起了巡马卫。 跑不动了以后,就留在了保州守庙。 一守就是十多年。 跟老军头相熟的人,几乎都去了韩地,只有老军头不肯去。 发誓要守着三公庙到死。 三公庙里奉着赵祯、寇季、陈琳三人的神像。 他们三人曾经有恩于保州百姓,所以保州百姓将他们奉到了庙里。 寇季亲自去邀请老军头去韩地,还是被老军头给拒绝了。 寇季也不好强行带走他,最终只能遗憾的离开。 一行人再次启程。 很快就入了幽州地界。 放眼望去,幽州的一切让寇季等人赶到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幽州内的一切,跟大宋腹地的一切没什么两样。 陌生的是,昔日那个任由他们率军纵横的幽州,早已消失不见。 燕云十六州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劫难,最终涅槃重生。 往日里刀兵驰骋的幽州大地上,不见兵马的踪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忙碌的劳作的百姓身影。 新修的官道上,商队络绎不绝。 有载着皮毛等辽东特产赶往大宋腹地的,也有载着精美瓷器和绫罗绸缎赶往辽东的。 寇季一路上尽量不打扰地方。 但是路经幽州城的时候,还是被百姓们拦下了。 百姓们奉上了自己的心意,领着自己的后辈,默默的给寇季磕了一个头,就离开了。 他们为何给寇季磕头,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昔日寇季入幽州,放下了话。 说他终有一日会让燕云十六州回到大宋,说他会让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此话曾经一度被认为是大话。 甚至被传唱成了数十个不同的版本。 但到最后,寇季兑现了他的承诺。 百姓们不动朝堂上的那些蝇营狗苟。 他们只知道,寇季离朝至今,官府没有人夹道欢送,那就是官府容不下寇季。 官府容不下寇季,他们容。 官府寒了寇季的心,他们暖。 也正是因为如此。 给寇季叩首的人,从幽州城开始一路到古北口,就没有停过。 无论是苏洵、包拯、狄青、刘亨,还是幽州等地的官员,都觉得,如此才算是大丈夫。 寇季一行人到了古北口,叩头的人少了。 但是送礼的人多了。 古北口的禁军将士,几乎将古北口附近的山林清理空了,给寇季送了不少珍贵的皮毛等物。 古北口守将王凯,更是率领着亲随亲迎三十里。 又亲送了三十里。 若不是寇季不肯在关城内歇息,王凯还准备多留寇季几日。 出了古北口,就是一望无际的丛林和良田。 以千亩为限,五百亩树木,五百亩良田,几乎成了古北口以外所有土地的标配。 古北口以外的土地,就像是被刀子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块。 每一个方块,都是一个农庄。 庄户人数不多,主家一户,从家十户。 主家一个个像是土财主。 从家虽然穿着打扮不怎么样,但是一个个精神饱满,显然是吃喝不愁。 偶尔会有马群、牛群、羊群,在丘陵和山间奔跑。 丘陵和山林并没有被开垦,所以成了放牧人的乐园。 虽然没有了策马驰骋千里的快感,但是看着一个个牛羊一点点长胖,放牧人脸上的笑意十分浓烈。 寇季最喜欢的还是那些背着书袋子在大道上你追我赶的孩童。 一些孩童还坐在牛车、驴车上缓缓前行。 拉扯的大多数是罪籍。 但是坐在车上的孩子,却分不清楚是百姓的孩子,还是罪籍的孩子。 他们三五个凑在一起,拿着书本,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十分有趣。 “张公功盖千秋啊……” 寇季入渤海府的时候,幽幽的感叹了一句。 辽地的百姓和罪籍能够和平相处,全是张知白的功劳。 辽地从昔日战火纷飞,你争我夺的场面。变成了男耕女织,欣欣向荣的场面,都是张知白治理辽地多年的功劳。 入了渤海府。 寇季等人就有些伤感。 唯有刘亨没心没肺的在哈哈大笑。 原因是刘亨不打算跟着寇季去韩地,他打算去西阳帮自己的儿子刘伯叙经营一番西阳,指点一下刘伯叙。 寇季也没有自私的将刘亨拴在身边。 刘亨为兄弟情义,扔下了儿子,陪着他在汴京城待许多年。 如今也该跟儿子团聚了。 渤海府码头上。 两艘有别于其他船只的大船停靠在岸边。 大船不止是木料营造的,上面还有许多铁皮、铁角。 更重要的是配备着一些床弩、重弩等武器。 船上的水手更像是一个个的兵卒。 据说一艘船可以容纳一千三百余人,可以栽许多货物。 反正在寇季眼里,这两艘船算得上是他在古代见过的最大的船只。 寇季依稀记得,明朝的郑和下西洋的时候,用了海船,最大的可以载一千人,以及许多货物。 也就是说,停靠在渤海府码头的两艘船,恐怕已经超过了郑和下西洋用的大船。 寇季觉得,这大概是木船的极限。 没有具体的参考物,寇季只能依照自己的揣测评判。 寇季吩咐人将他为刘亨准备的货物搬上了船,眼看着刘亨招揽的人徐徐上了两艘大船,还有一些人登上了两艘大船周边的小船。 最后又眼看着刘亨踏上了上船的梯子。 刘亨站在梯子上,眼中有些泛红的冲着寇季喊了一声,“四哥,等我帮伯叙那个臭小子打理好了西阳,我就去韩地找你。” 寇季笑着点点头,目送刘亨登上了大船。 眼看着刘亨坐着大船缓缓远去以后,才笑着对身边的苏洵、包拯、狄青三人道:“知道我为何不伤感吗?”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一愣,缓缓摇头。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赌他明年今日,会驾着船出现在韩地的码头。” 狄青有些茫然。 苏洵和包拯也皱起了眉头。 三个人才了一会儿,猜不透,包拯便开口询问,“为何?” 寇季哈哈大笑道:“今日的西阳,亦非昨日的西阳。他说他回西阳帮刘伯叙治理封地?等他回到了西阳,他就会发现,他除了能帮刘伯叙整顿一下西阳的兵马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帮刘伯叙治理西阳? 刘伯叙教他治理西阳还差不多。” 包拯三人闻言,莞尔一笑。 仔细想想,寇季说的也对。 刘亨从出仕到如今,几乎就没有治理过地方。 他不是在皇城司当间谍,就是在边陲上练兵,要么就是如同土匪一样,占据着倭国当奴隶主。 如今的西阳可是刘氏的封土,需要吏政,需要经营。 刘亨可不懂。 而刘伯叙在西阳磨练了多年,在许多能人异士的教导下,早已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牧民之王。 他远比刘亨更懂得治理地方。 所以刘亨到了西阳以后,面对的不是教育儿子的场面,而是被儿子教育的场面。 以刘亨的秉性,才不愿意被儿子教育。 所以他在西阳待不长。 寇季送走了刘亨,带着人离开了渤海府。 渤海府比苏洵离开的时候还繁华,如今俨然成了辽地的一颗明珠。 其繁华程度虽然比不上江宁府、开封府,但是比其他府,不逞多让。 在汴京城里能吃到的吃食,渤海府都有,在汴京城里能看到的东西,渤海府也基本上都有。 甚至有许多珍贵的海产,汴京城看不到。 但在渤海府,却多如牛毛。 寇季却没有久留。 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 出了渤海府,就是临橫府地界。 辽地最大的官张公张知白就坐镇在临橫府。 寇季一入临橫府地界,就看到了胡须发白,苍老了许多的张知白。 寇季几个人几乎是跳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了张知白身前。 张知白苍老了很多。 腰弯了,腿上似乎也没有力气了,走路需要有拐杖协助。 身躯显得十分瘦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就是这么一个瘦弱的老人,硬生生的将一个被战火荼毒的辽地,治理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宋粮仓。 他所需要付出的,比蔡齐、吕夷简、李迪、王随要多。 他不仅要治理数千里的庞大疆土,还得调和汉辽两种民族的矛盾,镇压足足有一千多万人的罪籍。 耗费的心力,不是蔡齐等人能比的。 “张公,小子何德何能,让您亲迎?” 寇季扑到了张知白身前,搀扶着张知白,苦笑着说。 张知白对着寇季露出了一个笑脸,调侃道:“你寇氏净出圣人,老夫这个凡夫俗子,见到了圣人,自然要亲迎。” 寇季扶着张知白到一旁坐下,哭笑不得的道:“我寇氏就我祖父一个圣人。净出圣人从何说起?” 张知白坐定以后,双手握着拐杖,笑呵呵的道:“你祖父当政的时候,老夫在他身边就是一株草。 他虎威一张,指点江山的时候,老夫最多给他打打下手。 最后你祖父立下了百年功业,功成身退,一举封圣。 你这头小老虎,比你祖父还威风。 不仅革除了我大宋所有弊政,还帮我大宋打下了偌大的疆土。 你祖父虎威一张,身边的都是浮草。 你虎威一张,身边的都是尘埃。 范仲淹、欧阳修、文彦博等等,哪一个不是明珠? 在你身边却只有当尘埃的份儿。 你为我大宋立下了的千秋功业,如今功成身退,理当一举封圣。” 寇季听到了张知白此话,并没有说一些谦虚的话,而是狐疑的打量了张知白几眼,疑问道:“您老向来不喜欢阿谀奉承,而今都混到了可以肆意妄为的年纪了,居然违背着良心奉承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张知白瞬间瞪起眼,趾高气扬的喝道:“老夫是那种人?” 寇季挑着眉,盯着张知白。 张知白脸不红心不跳的嚷嚷道:“就算老夫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又能拿老夫如何?”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您可不是喜欢耍赖的人。” 张知白不满的嘟囔道:“老夫规矩了一辈子,如今混到了当泼皮也不受责罚的年纪,不干几件泼皮干的事情,岂不是白活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您老说的对,您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纵然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只能原谅您。” 张知白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说完这话,张知白从袖口掏出了一卷圣旨,递到了寇季面前。 “官家给你的旨意,怕你抗旨,就送到了老夫手里,老夫替你接了。” 寇季瞧着张知白手里的圣旨,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动作。 张知白脸色一冷,喝问道:“怎么,不打算给老夫这个面子?” 寇季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您老的面子我还是得给的。圣旨我留下了。” 说着,寇季随手拿过了圣旨,准备递给身后的随从。 张知白急忙道:“不打开看看?” 寇季淡然笑道:“有什么可看的?” 张知白催促道:“还是看看的好。” 寇季摇头一笑,收回了手,展开圣旨,扫了一眼,略微愣了一下。 张知白在寇季发楞的时候,低声问道:“如何?” 寇季随手将手里的圣旨合起来,递给了身后的随从以后,笑着反问道:“能如何?” 张知白质问道:“你不觉得官家是在胡闹吗?官家开此先例,后世子孙纷纷效仿,那大宋还不在一夜之间回到春秋战国时候?” 寇季好笑道:“我又不是帝师,我没办法教官家做事。江山也不是我家的,回头春秋战国也好,还是秦汉时期也罢,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 张知白皱眉道:“你就不怕你多年经营的大宋毁于一旦?” 寇季淡然一笑,“后世子孙的主,我们可做不了。要是出一个不肖子孙,不搭理我们定制的规矩和礼法,我们就算留下再好的东西也无济于事。 所以您纯粹是想多了。” 张知白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也对……天下大势如此,大宋能不能一直强盛下去,我们说了不算。” 寇季笑着点点头。 张知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心里应该清楚,官家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身处在那个位置,身不由己。 官家心中有大韬略,迫不得已才利用了你。 有些事官家现在没办法跟你讲。 老夫也不敢泄露风声。 但等到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就都明白了。 你们君臣携手走了多年,一起革新的大宋的弊政,一起为我大宋打下了偌大疆土,一起开创了这盛世。 没拌过嘴,也没打过架。 更没有君臣反目,刀兵相见。 你寇季身上如今拥有的恩宠,古往今来,都不会有人再有。 有官家如此大胸怀的帝王,时所罕见。 你们这一对堪称奇人的君臣,也注定受万人膜拜。 你们兄弟相称多年,情深义厚。 没必要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更不应该恩断义绝。” 寇季盯着张知白笑道:“您说笑了。什么老死不相往来、恩断义绝的,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寇季不负天下任何人。 我只是操劳了半生,累了。 如今年近四旬,已经可以自称一声老朽了。 该功成身退了。”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道:“你话说的倒是大气,但老夫依然能听出来,你心里有怨气。” 寇季坦言道:“对官家,我无怨,对天下人,我也无怨。我只是怨权力,权力迷失了人的心智,让世间失去了信任、失去了情义。 我现在要放下权力,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如何在拥有权力的同时,还能存留信任和情义。” 张知白唏嘘道:“你是怪满朝文武不相信你?” 寇季没有言语。 张知白感慨道:“也对,昔日一个个都是你的座上客,在你面前自称门生、自称故旧。一个个视你如父。 等到真正的考验来临的时候,还能坐在你身边的,只有二三子。 此事确实伤人。 老夫当年资助乡间学子的时候也是这般。 老夫资助他们的时候,老夫就是他们的一切,他们对老夫比对他们亲爹还孝敬。 可是入了仕,发现了老夫不帮他们升官的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有投靠别人的,也有跟老夫撇清关系的,还有装作不认识老夫的,更多的是躲开老夫。 但最让老夫伤心的是,王钦若那个奸贼欺辱老夫的时候,弹劾老夫的一份奏疏,居然是他们中间一个人上的。 老夫当时的心情跟你差不多。 心如死灰,不断的质问自己,行善难道也有错? 直到最后,老夫想明白了。 老夫积德行善,求的是无愧于心。而不是为了求名,更不是为了求回报,更加不是为了培养他们成为老夫的党羽,对老夫唯命是从。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老夫积德行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至于受善之人,是善是恶,那是他们先生和爹娘的错,跟老夫无关。” 寇季疑问道:“那受善之人不仅不报恩,反而恩将仇报,你怎么说?” 张知白盯着寇季道:“就当他没受过老夫的善。” 寇季点点头,再问,“那若是施恩成仇了呢?” 张知白一愣,嘀咕道:“升米恩,斗米仇……对善心人不公平……” 寇季赞同的点头道:“所以施恩,不如施威。” 张知白愕然的盯着寇季,“这就是你悟出来的道理?” 寇季点头笑道:“可惜醒悟的太晚了。一直给你糖吃的人,你可能很快会忘记他。但是一棍子打断你双腿的人,你能记他一辈子。” 张知白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0章 大财主寇季,败家翁寇准(今晚一更,明天补……) 张知白觉得寇季悟出的道理过于极端,过于粗暴。 寇季看到了张知白皱眉,就知道了张知白的心思,但是并没有多做解释。 寇季笑着对张知白道:“旨意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收下了,其他的您就不需要多说了。临橫府距离韩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您老平日里想找我聊两句的话,就派人打个招呼,我会派人来接您。” 说完此话,寇季不等张知白继续开口,起身拱手道:“告辞……” “等等……” 张知白出声阻拦,颤颤巍巍的从袖口又取出了一份圣旨。 寇季看到张知白手里的第二份圣旨,略微愣了一下。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狄青的……” 寇季示意狄青拿过了圣旨,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册封狄青为北海郡王,并且将韦室以北三百里地封给了狄青做封土。 韦室以北,并不是大宋的疆土。 赵祯算是在慷他人之慨,但并没有人觉得他的做法不对。 以大宋如今的强横,大宋以外的疆土,任取任夺。 以前的大宋对外喜欢讲道理,现在的大宋对外喜欢将拳头。 然而大宋周遭,没有一个比大宋拳头大的。 所以大宋周遭的一切,由大宋自己说了算。 所以赵祯将别人的疆土拿来封赏自己的功臣,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狄青见寇季并没有拒绝赵祯的封赏,他便也没有拒绝。 领受了圣旨,一行人辞别了张知白,再次踏上了行程。 从临橫府到辽阳府,行了足足十日。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大宋百姓领着罪囚劳作。 场面十分和谐。 昔日被战火烧成了一团焦土的临橫府府城,如今成了辽地最大的教化之城。 临橫府内的辽国皇宫,已经变成了大宋行宫。 临橫府内的辽国太学,成了临橫国学点基地。 短短数年,临橫府就恢复了一些文气,街头巷尾都有读书人的身影盘桓。 售书的书铺,更是多达三十二家。 相信不久以后,临橫府内的读书人会更多。 出了临橫府,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平原上栽种着无数的数目和庄稼,一眼望不到头。 寇季上次班师回朝的时候,平原上的田地里只有零零散散些虚人,经过了几次迁移,平原上的人口充实了不少。 田间地头、树林、河畔,都有人影在劳作。 只要大宋能将现在在辽地推行的政令一直维持下去,相信再过些年,辽地就会彻底的融入大宋,成为大宋的一份子。 到了辽阳府,寇季一行歇息了一番。 辽阳府如今也繁华了不少,没有了昔日的刀兵林立的场面,多了许多商人。 在辽阳府东边的鸭绿江边上,有一座巨大的边市。 沟通着大宋和韩地的货物。 许多大宋商人都跑到了辽阳府的边市上‘淘金’。 辽阳府以北,以及韩地的一些特产,都是商人们最喜欢的货物。 此外,占据着韩地的寇氏是大宋有名的大财主。 寇氏在治理韩地的时候几乎是不惜血本。 所以需要的货物数量非常大。 商人们不仅可以在边市上购买韩地的特产,还可以将许多从大宋运过来的货物贩卖到韩地。 辽阳府和韩地的边市搭在鸭绿江边上,由大宋和韩地一同管辖。 不存在谁欺负谁。 就算存在欺压的问题,那也是韩地的边市管事,欺负大宋的边市管事。 大宋边市管事是大宋官员,韩地边市的管理者,是宝庆公主府内的长史。 宝庆公主虽然嫁出去了,但依然是大宋公主,还是大宋最尊贵的几个公主之一。 公主府的长史,欺负欺负大宋边市的管事官员,还是轻而易举。 所以在边市上,一旦双方遇到了摩擦,一般是大宋边市管事先让步。 大宋边市的管事都不好去找大宋镇边禁军给自己撑腰。 辽地的大宋镇边禁军,那都是寇季和狄青二人的心腹。 那些年长的禁军将校,看待寇天赐,就像是看自己的侄子。 找一群叔伯去欺负自己的侄子。 人家还不反手锤死你。 至于找张知白出面,就更不行。 张知白敢到边市上来,寇准就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面对寇准,张知白可端不起封疆大吏的架子。 所以双方产生了矛盾,都是大宋边市管事先认怂。 寇季在辽阳府待了一日,好好的了解了一下边市,觉得韩地的边市管事有些霸道。 就让向嫣过去调教了一番。 等到向嫣将韩地边市管事调教完了,寇季就带着人踏上了鸭绿江上的桥梁,进入到了韩地。 过了桥,就看到了寇天赐带着一大群人在桥头等候。 多是韩王府的属官和韩地两府的主官。 寇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就看到了寇天赐带着一群人,躬身在等候自己。 寇季下了马车。 走到了寇天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寇天赐,轻声笑道:“长高了,也长大了,胡子都冒出来一些了。” 寇天赐仰起头,笑着喊了一声,“爹……” 寇季笑着点点头,“你韩王的爵位,你岳父恐怕很快就会收回去。以后你就不用在圈禁在此处了。” 寇天赐愣了一下。 寇季取出了赵祯的诏书,递给了寇天赐。 寇天赐快速的打开了圣旨仔细翻看了一下,然后一脸错愕的道:“此地成了庆国了?” 寇季点头笑道:“对,庆国。你岳父金口玉言,此地以后便是庆国。都城不能再称之为韩都了,应该称之为庆都。 两府的名字也改一改。 北府叫开庆府,南府叫元庆府,其他的一切照旧。” 寇天赐默默的合起了圣旨,哭笑不得的看着寇季道:“所以您老回来是夺权的?” 寇季一愣,哈哈大笑,“夺权?我会看上这点权力?坐牢而已。你要不愿意,我可以将庆国国主的位置禅让给你。” 寇天赐果断摇头,笑嘻嘻的道:“还是您来吧。孩儿不想继续再在韩地窝下去了。弹丸大的地方,称王称霸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也就高丽人乐在其中。 孩儿觉得此地就是一个牢笼。 孩儿替您坐了这么多年牢。 如今该您坐了。 孩儿要坐着大船出海去畅游,要去西阳看伯叙,要去汴京城看赵润。” 寇季笑骂道:“宝庆有孕在身,不久以后,就要生产了。在此期间,你那也别想去。” 寇天赐听到此话,有些尴尬。 没经过寇季的允许,跟宝庆圆房,他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寇季。 寇季心里清楚,寇天赐不喜欢这个话题,所以就转移话题道:“你和伯叙造出来的大船,我在渤海府的时候见到了。 比大宋镇东军和镇南军用的海船好了不少。 但还是不够。” 寇天赐一愣,皱着眉头道:“我和伯叙交流了许久,又跟大匠们研究了许久,造出了能载一千三百人的海船,已经是极限了。 没办法再大了。 没有那么大的木料能做更大的龙骨。” 寇季淡然一笑,“就没想过用钢铁锻造大船吗?若是一艘船,整体上用钢铁锻造,碰上了其他的大船,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兵器,横冲直撞的撞过去,就能将木船撞成碎片。” “铁船?谁划得动?” 寇天赐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拍了拍寇天赐的肩头,没有再多言。 寇季让寇天赐站在了一边,他接受了韩王府的属官和南北两府的知府参拜以后,笑着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让寇天赐领着他们去见向嫣了。 寇季并没有在他们面前摆庆国国主的普。 诚如寇天赐所言,庆国,弹丸大的地方而已。 也就是大宋一府之地。 寇季实在很难将其当成一个国家看待。 寇季、苏洵、包拯,那都是治理过比庆国大了足足三十多倍的大宋的。 小小庆国,还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他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喝茶之余,都能将庆国料理好。 寇季在寇天赐领着韩王府的属官去拜见向嫣的时候,赶到了鸭绿江边的不远处,见了原元山铁骑和原悍山军的几个统领。 他们才是寇季的心腹,也是寇季的根基。 寇季陪着他们聊了许久,天南海北的聊了足足两日,巡视了一圈他们驻扎的营地,询问了他们有什么困难。 他们面对寇季,也没有客气。 衣食住行方面,他们几乎没什么要求。 在庆国,他们是人上人,他们每个人家里都有罪籍帮他们种地、赚钱,所以他们不缺吃穿。 他们只希望寇季能管一管庆国境内的娶妻问题。 庆国境内娶妻有啥问题呢? 罪籍找不到媳妇,宋人十个八个的娶。 在那些罪籍们眼里,女子嫁给宋人,就意味着飞黄腾达。 再加上此地的女子有依附强者的习惯。 然后,几乎所有罪籍当中的女子,都想尽了办法嫁给了宋人。 罪籍当中的男子完全娶不到媳妇。 若仅仅是如此,他们心里倒不会在乎。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的子孙后辈,一个个取了十个八个媳妇,掉进了温柔乡,死活不肯出来。 一个个没有多少斗志,只想享福。 没有人愿意子承父业。 他们打了半辈子仗了,打仗已经深入骨髓了。 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孙后辈能接替他们,成为军中的悍卒。 可他们的子孙后辈没有子承父业的意思。 所以他们很不高兴。 寇季了解的这个情况以后,稍微思量了一下,果断的决定,推行全民兵役制度。 寇季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力才是一个政权的根本。 一个政权若是失去了武力,那就离死不远了。 庆国的宋人有资格享福,因为他们的一切富贵都是他们自己双手拼杀出来的。 但是享福的同时,绝对不能荒废武力。 不仅如此,还得不断的加强武力。 寇季将自己的想法跟军中的几个将领说了一下,得到了他们一致响应。 辞别了军中的将领以后,寇季带着人,跟着寇天赐赶往了已经更名为庆都的韩都。 韩都的城池并不大,不及汴京城三分之一,已经发展了多年了,人口也没有暴涨上去。 繁华程度更没办法跟汴京城相比。 唯一可取的就是在韩都内有一座天下最大的书院,占地面积,书籍储备良,超过了大宋任何一家国学。 山长寇准,更是有天下圣贤之名。 寇季站在韩都外,看着那低矮的城墙,看了许久,最终决定将韩都拆了重建。 韩都内除了文昌书院外,剩下的地方全部拆了重建,包括那个看着比汴京城原寇府大宅大不了多少的原高丽王宫。 不是寇季想要劳民伤财,实在是韩都没有一件寇季看得上眼的。 别的不说,就拿下水来说。 汴京城的下水道里能跑马,江宁府的下水通道足足有六尺长。 而韩都内的下水道,就只有桶口粗细。 最关键的是,还不是遍及整个韩都,而是直通原高丽王宫和高丽几个大勋贵的府邸。 寇季在领着人入城的时候,一边巡视韩都,一边考虑着重建的计划。 到了韩都的原高丽王宫,寇季让寇天赐和向嫣看着安置跟随过来的人,他带着苏洵、狄青、包拯前去文昌书院里拜见寇准。 文昌书院很大,里面有树林、有假山流水、还有池塘、廊道、亭台阁楼更是多不胜数。 在文昌书院内,有两个巨大的建筑。 一个是集体讲学用的思贤堂,一个是用于藏书的白石楼。 思贤堂很大,是个圆环形。 外环是一圈廊道,廊道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先贤文典籍。 读书人可以在廊道里读书,也可以坐在廊道边上的长座上欣赏先贤典籍。 内环也是一圈酷似廊道的样子,只不过没有廊道那么多的柱子。 脚下有三阶,每一阶长八尺。 上面放着桌椅,桌椅边上还立着一个书架。 每一套桌椅书架,配备一位学子。 先生就在正中露天的圆台上讲学。 圆台四周是一圈圆形的水环,似乎通着地下水脉,有活水流淌。 雨天下的雨,也会汇入水环中。 白石楼是一个占地面积比思贤堂还大了十倍的藏书楼。 通体以白石搭建,有三层,高四仗,雕刻了许多颇具汉家文风的东西。 在白石楼四周,是一圈环形湖,环形湖存在的目的,是为了防火。 三层白石楼。 第一层是巨大的抄本和印刷本的藏书室。 第二层原籍藏书的地方,一般不对外开放。 第三层是藏一些名家孤本的地方。 目前一层已经有二十万册书籍,二层和三层相对会空旷一些。 毕竟庆国文昌书院建立不久,底蕴还没那么深厚。 以后大食书籍中的一些珍品被藏入其中。 一些不怎么珍贵的会放在二层。 一层全部放的是手抄本或者印刷本,供人翻阅。 毁了就毁了,不用心疼。 寇季带着人在文昌书院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思贤堂内找到了寇准。 寇准坐在思贤堂内的圆台上假寐,身边有两个老仆伺候着。 寇季到了以后,并没有惊动寇准,几个人就在一旁候着。 一直到寇准醒了,寇季、苏洵、包拯、狄青四人才迎上前。 寇准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人不仅没见老,反而变得又年轻了许多,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如今彻底变成了一头黑发。 若不是他脸上的皱纹并没有消减,寇季都会认为他是真的返老还童了。 “祖父……” 寇季跪在了寇准身前呼唤了一声。 寇准愣愣的打量了寇季两眼,在寇季身边盘桓了一圈,狐疑的道:“王曙舍不了富贵?” 寇准心思通透,没看到王曙的身影,就知道王曙舍不得汴京城的富贵,没有跟寇季一起到庆国。 寇季清楚,寇准在意的不是王曙,而是王寇氏和王远。 寇季略微摇了一下头。 寇准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蠢货……失去了你我祖孙庇护,他还想留在汴京城享福,他想得美。 就他那点本事,没有你我祖孙庇护,根本撑不起现在的职位。 被人拉下马是迟早的。” 寇季直言道:“这种事情,我没办法帮他做选择。他自己决定留在汴京城,我只能顺了他的心意。” 寇准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他自己犯蠢,我们祖孙能帮他一次,帮不了他一辈子。 凭借着你我祖孙留下的福泽,他无论犯多大的事情,都能保住性命,至于官爵,不提也罢。” 寇季点点头。 寇准看着寇季,笑呵呵的问道:“功成身退,是不是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寇季淡然笑道:“还好……” 寇准哈哈大笑,“当初你劝诫老夫功成身退,老夫心里难受了好些年。如今也该你小子难受了。 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你难受,老夫就想笑。” 寇季哭笑不得的看着寇准。 寇准大笑了好久,絮絮叨叨的道:“你既然到了,那韩地的一切就不用老夫操心了,老夫可以醉心于学问了。 无事一身轻,快哉!美哉!” 寇季好笑的道:“就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地方,还需要您操心?您的学生梁适,治理起此地,都轻而易举。” 寇准感叹了一句,“有些人不省心啊。” 寇季一愣,皱眉道:“族人?” 寇准点点头。 寇季沉吟着道:“我不记得许过他们什么特权。” 寇准幽幽的道:“咱们寇氏从没有以王族自居,可此地的百姓都将我寇氏当成王族。一些族人,被人吹捧的多了,自然就膨胀了。” 寇季皱眉道:“祖父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 寇准低声一笑,道:“老夫之所以纵容他们,就是想给天赐孩儿练练手。只是你如今接手了此地的权柄,那他们就无用了。 人是老夫放纵出来的,但是老夫没心思去搭理他们。 所以就交给你处置了。” 寇季眉头一展,哭笑不得。 寇准笑问道:“听说你要拆了韩都重建?” 寇季笑道:“我只不过是在韩都门口感慨了一句,祖父就知道了?” 寇准笑着道:“有人总以为巴结好老夫,就能得到大好处。” 寇季点头笑道:“些许小人尔,无需理会。我确实有重建此地的想法。” 寇准直言道:“营造一座城池,需要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一星半点。以韩地如今的税赋,还不足以帮你营造一座你心目中的城池。” 寇季爽朗的笑道:“您恐怕对我的财力有所误解。” 寇准迟疑道:“天赐到了此地以后,为了治理此地,前前后后撒出去了四千万贯钱。你还有钱? 如今别说是正经百姓了,就是那些罪籍,如今都过着顿顿吃白面的日子。 此地的罪籍没有闹过事,一部分是因为你设立了户长制的缘故,一部分就是因为顿顿有白面吃。” 寇季笑道:“您老怕是从来没有关系过家里到底有多少钱财。” 寇准沉吟道:“四千万贯仅仅是一部分?” 寇季笑道:“一成吧。” 寇准倒吸了一口冷气。 寇季周遭的苏洵、包拯、狄青也瞪大了眼。 “这么多?!” 寇准失声问道。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这个大宋财神,又不是吹出来的。元山铁骑和悍山军在外面的时候,纯粹就是抢劫,抢的还是富庶的地方。没点丰厚的家底,那才奇怪呢。” 寇准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不轻不重的道:“那你造吧……能造多大造多大。” 顿了一下,寇准又补充道:“器械作坊、造船作坊,也得扩大。最好再重新营造一下海边的三处码头。 还有钱庄,那可是个好东西,最好能一次性在此地各府、各州、各县立起来。 通往各处的官道,必须重新扩建。 驿舍、官衙,最好也重建一番。 各地的蒙学、县学、府学,也得重建一番,里面最好建上藏书楼。 最最关键的是,必须用我大宋的匠人。” 寇季一愣,失笑道:“您老还真是不客气。知道我手里有一点闲钱,就可劲的花。”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老夫这么说,也是为你好。” 寇季点头笑道:“我自然知道祖父您的心思,您是想借着这一次全境的重建,将此地所有高丽的痕迹抹除干净,为我寇氏奠定稳固的基业。” 寇准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1章 汝父去也 寇准和寇季将花钱的事情定下以后,就将寇季仍在了一边置之不理。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洵、包拯、狄青三个人身上。 对于寇季在汴京城里的遭遇,寇准略有耳闻。 对于苏洵、包拯、狄青三人抛下了锦绣的前程,选择跟寇季一起到了韩地,寇准唏嘘之余,给予了高度赞扬。 寇准很健谈,跟苏洵、包拯、狄青三人谈天说地的说了足足大半天。 从学问讨论到了兵事,从兵事又讨论到了时政。 一直到了天黑,寇季四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文昌书院。 回到了韩都的王宫里以后,寇季又和包拯、苏洵、狄青商量了一下以后的路。 包拯想继续研究刑律,苏洵想到文昌书院去研究学问,狄青想先回自己封地上去,先打两场仗,将自己封地上的野人清理干净。 对于发展封地,狄青没太多想法,他只想打仗,不想搭理其他的。 寇季觉得狄青的封地虽然处在苦寒之地,但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狄青的封地和寇季的封地相同,都临海,所以可以发展一下海贸和渔业。 狄青的封地上还有许多木材和铁矿,寇季觉得都可以发展一下。 狄青将一切一股脑的推给了寇季,弄得寇季哭笑不得。 寇季最终决定,从庆国抽调一部分人手,跟狄青去狄青的封地上,先清理了上面的野人,然后营造一些屋舍,开垦一些良田,建立一个码头,营造一个造船厂。 先让狄青的族人和狄青的旧部在狄青的封地上安居下来再说。 狄青满口答应了。 苏洵要去研究学问,寇季就将整理大食书籍,以及编撰系统的教材的重任交给了苏洵。 庆国的一切,是寇季说了算,庆国上上下下,几乎都对寇季唯命是从。 所以寇季根本不需要顾及这、顾及那的。 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教材里面要添什么,他直接一股脑的往进塞即可。 所以相对贴近后世的教育模式,轻而易举的就出现在了庆国。 包拯要研究刑律,寇季也大方的批准了。 寇季给了包拯极大的特权,让包拯去折腾。 将苏洵、包拯、狄青安置妥当以后,寇季招来了庆国的所有官员,简单的搭建了一下庆国的权力机构。 大致上和大宋的三三制三权分立的制度相同。 只不过官制构建相对简单一些。 庆国地小人稀,还用不到那么复杂的官制。 此外,在三院院事上,也跟大宋有所不同。 庆国的三院正副院士,皆有参与中枢政令的商议权力。 议事堂是一个由三院正副院士和庆国国主,七人共同构建的议政之所。 寇季进一步的削弱的王权对庆国的影响,将更多的权力下放了下去。 虽说此举对王权的危害性很大。 但相对的寇氏对这片土地的统治,会变得相对稳定一些。 简单的庆国朝堂搭建完了以后。 狄青率领着两千人,坐着庆国的大船,从庆国的东北码头出发,赶往了自己的封地。 以狄青如今藩王的身份,率领着精锐兵马在大宋疆土上驰骋,明显有些不合适。 虽然辽地全部都是狄青和寇季的旧部,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但是已经沦为了藩王,就要有作藩王的自觉。 狄青走后。 寇季在庆国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建设。 为了拥有足够的劳动力。 寇季在庆国的权力机构搭建完成以后,推行的第一道政令,就是全民服兵役制度。 不仅庆国的宋人需要服兵役,庆国的罪籍也必须服兵役。 只不过宋人服兵役,那是真的手握着枪杆子训练。 而罪籍们服兵役,纯粹就是农垦兵团和建设兵团的结合体。 让寇季庆幸的是,寇天赐在治理庆国期间,对庆国的户籍统计十分重视。 庆国境内,但凡是活着的,全部都记录在册。 庆国地方上最基础的权力阶层是从军伍中退下来的军卒,他们的执行力很强。 再加上庆国小国寡民,只要稍微认真一下,就没人藏得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 寇季推行全民服兵役制度的时候,就十分顺利。 直接规定服役的年龄和年限,然后将文书送到地方上最基层的户长手里。 最基层的户长就会将所有符合年龄的人,送到军营里。 他们都是军伍出身,眼看着自己的子弟享福都享到了造孽的地步了。 如今有机会磨练自己的子弟,他们不仅不反对,反而举双手赞成。 于是乎,在全民服兵役制度推行下去以后没多久,寇季就征集到了十万的军卒,其中有八万就是罪籍。 仅有两万是宋籍。 虽说早在一年前,庆国的宋人就超过了罪籍。 但是大多处在年幼的状态。 寇季将服役年龄定在了十七岁到二十一岁之间。 所以能征召到的宋人数量并不多。 相比而言,当年战争将罪籍中间的青壮消磨的七七八八,只留下了一大群孩童。 孩童们如今长大了,自然到了服兵役的年龄。 一道全民服兵役的命令下达下去,自然能征召到数量庞大的罪籍服兵役。 两万的宋人被送入到了军营,成为了他们叔伯们手里待蹂躏的小菜鸡。 八万建设兵,其中有四万送到了更名为庆都的韩都。 另外两万建设兵,被分派到了两府。 开始了一场巨大的营造工程。 营造的项目十分繁杂,营造的工程量十分大。 最大的就是庆都和官道。 虽然庆国的官道已经在寇天赐主持下营造过两次了,可依然达不到四辆马车并行的标准。 所以要再次扩建。 四万建设兵到了庆都以后,寇季又从庆都中挑选了足足两万人,加入到了其中。 总共六万人,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建设。 大建设的起始,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寇季将庆都分成了四个区域。 其中学府区暂时不动,位居于忠心的议政区是最先被炸毁的,也是最先开始督造的。 庆都内的人暂时住在临时安置区,建设兵住在兵团屯驻区。 一切安置妥当以后,寇季就将那个看着碍眼的原高丽王宫炸了个粉碎。 然后依照自己的图纸营造,不过最先营造的是那个深挖了足足有三丈多深的下水道。 下水道的营造工程遍及全城,可以说是十分庞大。 寇季在敲定了大体的事宜以后,就将工程甩给了梁适去做,自己躲到文昌书院去和苏洵一起整理大食书籍。 仅仅多了不到半个月,梁适就找上门了。 “国主……” 寇季坐在白石楼三层,正在和苏洵二人研究古希腊先贤留下的羊皮卷,梁适匆匆踏上了白石楼的阶梯,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羊皮卷,疑问道:“何事?可是新城营造出了问题?” 梁适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国主,多地一起营造工事,耗费极大。短短一个月,已经耗费了足足一百多万贯钱财。 等到各地的工事全部营造完了以后,恐怕要花费上千万贯。 以我庆国如今的税赋,恐怕需要近十五年到二十年,才能把这笔钱收上来。 所以多地一起营造工事,对我庆国极其不利。 臣以为,当徐徐图之。” 寇季盯着梁适,笑着道:“你啊你,该学一学花钱了。” 梁适一愣,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这钱,流通起来才交钱。藏在国库里,那就不叫钱,那是一堆石头。所以不光赚钱是一门学问,花钱同样是一门学问。 藏富于国库和藏富于民,我更倾向于藏富于民。 钱藏在国库里,不做大事,几乎无用。 但钱要放在百姓手里,却能做许多事情。 钱在国库里,百姓们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但钱要在百姓手里,那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种田的,可以用钱财购置一些新的农具,购置一些更好的种子,甚至在耕种之余,还能用钱购置一些羊羔、猪崽等物,亦或者购置一些纺纱车、织布机等等。 如此一来,到了年底收获的时候,百姓们种的粮食不仅能高产,还能收获许多牛羊和布匹。 百姓们收获的更多,朝廷收的税赋也就越多。 经商的,可以用钱财开办更大的作坊,扩大商队规模,建立更大的铺面。 他们赚的越多,朝廷收的税赋就会更多。 所以,将钱放在百姓手里,远比放在国库里更划算。 我们的目的,是让百姓们富足,让国朝昌盛,而不是将天下所有的钱财都收敛到自己手里。 真要想将天下所有的钱财收敛到自己手里,我们干脆去抢劫好了。 何必费心费力的经营一个国朝。” 寇季一席话说完,梁适陷入到了沉默。 苏洵放下手里的笔,仰起头,一脸赞同的道:“我最初治理渤海府的时候,其实也想着帮大宋朝廷敛财的。 但是当我看到了商人进入渤海府,给渤海府带来的巨大生机以后,我就借着职务之便,在渤海府设立的码头,设立了船厂,设立了囤房货物的地方,还为那些商人提供了便利。 渤海府最初两年的收益,几乎全部被我投到了码头上。 但是当渤海府发展起来以后,获得的收益远比我预想的要多得多。 所以预先取之,必先允之。 这个道理很实用。 你只看到了庆国朝廷在大批量的花钱,却没看到这些钱财流入到了民间以后,带给百姓的收益。 别的不说,仅仅是修筑庆国各地的官道和驿舍,在完成以后,带给庆国的收益就远超你的想象。 具体的我就不在此细述了,你可以自己慢慢去观察。” 说到此处苏洵瞥了寇季一眼,笑呵呵的对梁适道:“一个多月过去了,才花了一百多万贯,你就心疼的不得了了。 在我看来,有些小家子气了。 你家国主别的东西没有,钱多的是。 万万贯的钱财放在哪儿让你花,你就应该放开手,大胆的去花。 我要是你,我不仅要营造新都,营造官舍、驿舍、学舍。 我还会重新营造码头。 庆国的码头有五处,除了东北码头是纯军用的外,剩下的完全可以效仿渤海府,修筑成一个个庞大的商用码头。 沟通渤海府、登州、雷州、西阳、东阳、流求等多地货物。 还可以再次扩建造船厂,将庆国那些远超于其他各地的大船借着港口贩卖出去。 此外,庆国地广人稀,人口还在逐渐的恢复当中,但可以预测,十年、二十年以后,庆国的人口将会成倍数增长。 到时候,庆国土地上的产出,恐怕就不足以供养庆国国民过上富足的生活。 所以捕鱼也可以发展发展。 庆国有最好的大船,借着大船之便,庆国捕鱼有大利可图。 国主既然舍得花钱,那能为庆国以后铺路的事情,你就应该多做,千万不要跟国主客气。” 梁适沉吟了一会儿,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苏洵苦笑了一声,“我这番道理,不止说给了你一个人听,可愿意听,愿意信的人,只有你。” 梁适愣了一下,看向了寇季。 苏洵失笑道:“你别看他,他的想法比我还夸张,别人都觉得荒诞离奇。” 梁适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道:“所以……我可以放开了花?花万万贯也可以?” 苏洵摇摇头,道:“万万贯你就别想了。庆国才多大一点地方,三千万贯足以将国主设想的,还有我刚才告诉你的事情办完。 所以你放开手脚花可以,但千万别贪污,最好能看紧手底下的人,让他们也别贪污。 你们要是贪了,国主恐怕就要请包拯那头倔驴出山查贪了。 在大宋,包拯查过的案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你们那点道行,根本瞒不住他。” 梁适一脸尴尬,“我从未有此想法。” 寇季笑着道:“你是我祖父的得意门生,又帮着天赐治理此地多年。他们二人信得过你,我自然信得过你。 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 不要怕花钱。 咱们庆国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还有无数人等着给我们送钱上门呢。” 梁适正色道:“臣明白了,多谢国主信任。” 寇季摆摆手,示意梁适可以下去休息了。 梁适走后。 苏洵一脸感慨的道:“在小地方待久了的人,就是没有多少魄力。你要是敢让我主持此事,敢告诉我随便花,我能将你上万万贯钱话的一干二净。” 寇季翻了个白眼,“徐徐图之,方是正道。我已经将庆国的发展提了一大节了。再猛提好几大节的话,百姓们很难适应。 再说了,我们必须将罪籍全部消化完了以后,才能大幅度提升庆国的一切。 在罪籍没有消化完之前,大幅度提升庆国的发展,两极化会十分严重。 到时候肯定会闹出大的矛盾,最后会发展成刀兵相见。 一旦死的人多了,仇恨的种子也就埋下去了。 到时候再想消除,可就难了。” “两极化?” 苏洵狐疑的看向了寇季。 他对这个词一知半解。 寇季笑着道:“两极化,就是贫富两极化。一旦庆国发展的过猛,宋人会变的十分富庶,而罪籍依旧一无所有。 当罪籍对现状不满的时候,就会闹事,甚至于造反。 就像是大宋的地主和佃户。” 苏洵若有所思的点头。 苏洵点过头以后,看向了寇季问道:“柳永那个憨货你打算如何处置?”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 苏洵感慨道:“原以为时隔多年,柳永的性子变了许多。没想到柳永还是那个柳永,脾气上来了,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言语。 月前的时候,汴京城的天赐钱庄的人送了一封信到庆国。 里面的内容让寇季和苏洵二人哭笑不得。 寇季、苏洵、包拯、狄青三人离京以后,大宋朝堂上的要职出现了空缺。 大宋总理大臣一职,被彻底裁撤。 大宋三院和大宋官家赵祯商议了一下后,调遣了韩琦和柳永入京,接替了苏洵和包拯的职位。 韩琦得到了入朝的诏书以后,激动的涕泪横流,马不停蹄的就往汴京城里赶。 柳永对朝廷的诏书就有些不屑一顾。 他在得知了寇季离开了大宋以后,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不明真相的他,以为是赵祯卸磨杀驴,所以心怀不满。 他磨磨蹭蹭的入了汴京城,稍微打听了一下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事情的真相跟他猜测的大大的不同。 寇季之所以离开了汴京城,离开了大宋,不仅是被赵祯伤了,还被满朝文武给算计了。 柳永恼了,提起笔就在东华门前的一处石壁上,挥毫了一首词。 词名叫做《鹤冲天·汝父去也》,里面有一句非常狂傲,非常得罪人的话。 唤作‘古今帝王不容人,只留小人居高堂,忠良伤,奸佞笑。彼其娘之,汝父去也……’ 好家伙,此词一出,算是将大宋朝堂上所有人给骂光了。 柳永写完词以后,笔一扔,官服一拔,潇洒的离开了东华门。 大宋朝堂上的文武看到了那词以后,差点没被气死。 弹劾柳永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飘进了宫。 直言柳永犯上。 刑法司的人不等朝廷下旨,就冲到了柳永府上,将柳永一家子人给擒获。 柳永也不怂,带着一家子人就住进了汴京城的大牢。 刑法司的人之所以敢不等朝廷下旨就抓人,其一是因为柳永的词有犯上之嫌,其二就是柳永拔了官服潇洒而去。 寇季在大宋的时候,曾经因为大宋官员离任的时候过于潇洒,专门定下了相应的律法。 也就是说柳永未经朝廷许可,就流露出挂印儿去的姿态,算是触犯了大宋的律法。 寇季当时带着苏洵和包拯等人离去,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当时那个情形,没人敢那此事做文章。 柳永被抓以后,请杀柳永的人多不胜数。 但赵祯最终还是放了柳永一条生路,没跟柳永计较犯上的事情。 柳永被罢官去职,举家发配到了鸭绿江。 赵祯此举,其实就是将人送给了寇季。 只是不好明着说,所以就发配到鸭绿江。 至于柳永到了鸭绿江以后,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为庆国的贵族,根本没人在意。 也没人会去管。 寇季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就派人去汴京城内接柳永。 柳永终究是为了帮他出气才干出如此荒唐事的,寇季不能不管。 一晃儿,两个半月过去了。 柳永被送到了庆国。 庆国也因为柳永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起来。 倒不是柳永有过人的魅力,能吸引庆国人争相围观。 而是柳永开了个头,待到柳永到了庆国以后,后面断断续续有好多人赶到了庆国。 首先是赵润,打着探亲的名义,跟着柳永一起到了庆国。 其次是西阳的使者和东阳的使者。 再就是狄青和他收下的几百悍卒。 还有流求的曹佾,以及东天竺国和西天竺国的使者。 据说随后还有黑汗国、以及黑汗附近两个没有国号,却占据着相当于一个国家疆土的两个大宋藩王的使节。 总而言之,他们几方势力进入庆国,都带了不少人手。 零零散散的算下来,足有七八千人。 他们都带了不少礼物和货物。 一起涌进庆国都城以后,不好安置。 毕竟庆国都城的大部分建筑都被拆除了。 新的都城还在营造中,所以没地方让他们住,只能让他们扎帐篷。 寇季先见了柳永和赵润。 地点就在文昌书院。 如今的庆国都城,也就文昌书院能见人,能接待人。 再次见到柳永,寇季也是感慨万千。 年五十六的柳永,看着比寇准还苍老,头上的白发清晰可见,胡须中的白须亦是如此。 就是脸上没有寇准那么多皱纹和老人斑。 柳永依旧是那么瘦弱,似乎一阵风能够吹倒。 他着一身青衣,站在寇季面前,一脸笑意。 寇季请柳永坐下,吩咐那些‘勤工俭学’的文昌书院学生端了两杯茶水,然后盯着柳永唏嘘道:“你又是何苦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2章 各家齐聚 柳永身上多了一些洒脱,面对寇季的疑问,他呵呵笑道:“再过三年半,学生可就六十了。快六十了入汴京城,也没几天混头,还不如不混。 再说了,如今大宋的官制跟以前大不相同,一些地方的政务,学生也看不懂。 与其尸位素餐,还不如潇洒而去。 学生前半生荒唐,后半生拘谨。 为了仕途,学生可以说费尽心力。 等入了仕途以后,学生才发现,仕途也就那样。 与其继续拘谨的在官场上混下去,还不如随心所欲的活完后半生。” 寇季感慨道:“我记得以前,你把仕途看的比命还重要。” 柳永淡然笑道:“那是以前的柳永,不是现在的柳永。自从学生眼看着寇公和先生功臣身退以后,学生对仕途的追求就淡了许多。” 寇季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你到了庆国,那我就不能不管你。说说吧,你以后想怎么活?” 柳永傲然的道:“学生准备留在文昌书院教授诗词一道,别的不敢说,但是在诗词一道上,普天之下能胜过学生的,不超过一只手。” 寇季咧嘴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回头我介绍一个小家伙给你认识。” 柳永一愣,抚摸着胡须道:“先生说的小家伙,可是苏家小儿苏轼?” 寇季点点头。 柳永豪迈的道:“苏家小儿苏轼,在诗词一道上却有一些天分,也十分有灵气,但璞玉还需要雕琢。 学生自认,没有人比学生更适合雕琢这一块璞玉。”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那回头我就给你安排。” 柳永闻言,起身拱手道:“那学生就不叨扰了。刚到此地,家中妻小还需要安置,就先告辞了。” 寇季起身相送,走到了门口以后,好奇的问道:“虫娘子年过五旬,还给你添了两个儿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永一愣,哈哈大笑道:“无他,辛勤耕耘尔。” 寇季失笑。 送走了柳永以后,赵润就贼头贼脑的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学生赵润,见过先生……” 寇季回到了茶房内,大马金刀的往首位上一座,品了一口茶,不咸不淡的询问赵润,“你不在汴京城当太子,跑到此处来做什么?” 赵润咧嘴一笑,“不敢欺瞒先生,学生已经被任命为辽阳府治下龙原县县令,此次过来,就是来上任的。 龙原县距离庆国,一水之隔。 学生到了龙原县,自然要过来拜会先生。” “龙原县县令?” 寇季愣了一下,狐疑的问道:“你怎么想到到龙原县充任县令了?你又被陷害了?” 赵润摇头,“那倒没有。此事是我父皇决定的。我父皇已经下旨,年长的皇子出阁以后,必须隐姓埋名到地方上充任地方官。 若是能小有成就,才有资格继承他的皇位。 若是岌岌无名,那就终生沦为平凡。” 寇季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感慨道:“你爹这是要养蛊啊。” 赵润苦笑着点点头。 寇季坦言道:“虽然有些残忍,但是对大宋有好处。只是对你这个皇太子,有些不公平,眼看到手的皇位多了一层变数。 很有可能就会因为这一场变数,失去皇位。” 赵润直言道:“学生有心里准备。”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眯眯的道:“你真要想当皇帝,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先生我虽然已经离开了大宋,但是对大宋各方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特别是大宋的兵马。 只要我和狄青帮你从中牵线,只要你舍得下本钱,九成的大宋兵马都会投靠你。 你只要挥一挥手,百万雄师兵临汴京城,皇位手到擒来。” 赵润听到这话,打了一个哆嗦,一脸惊恐的盯着寇季道:“不……不用了……” 寇季好奇的道:“机会难得!我既然敢公开支持你夺位,最不起码也有七成胜算。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赵润哭丧着脸,哀声道:“我可不想怎么上去,又怎么下来。” 寇季笑骂道:“无胆鼠辈……” 赵润慌忙拱了拱手,“先生,我和天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去找天赐了。” 说完这话,不等寇季再次开口,赵润就慌忙的逃出了茶房。 寇季往着赵润逃出茶房的背影,哈哈大笑。 柳永和赵润见过了寇季以后,一个在文昌书院的先生居所安置起了家人,一个找上了寇天赐,让寇天赐带着他在庆国各处游玩。 如此过了三五日。 西阳的使节拿着一封信,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送信的是寇季此前派去辅佐刘伯叙的寇府门客。 门客见到了寇季以后,没有跟寇季多寒暄,快速的将信给了寇季。 寇季原以为是刘亨送的信,但是看到了信封上写着‘伯父亲启’四个字以后,就知道信是刘伯叙写的。 寇季拆开了信,略微看了几眼,微微一愣,然后仔细看起了刘伯叙的信。 认认真真的将刘伯叙的信看完以后,寇季一脸古怪的看向了门客。 “伯叙信上所言,可是真事?” 门客哭笑不得的点点头,道:“西阳郡王在小人等多位谋士的帮衬下,已经学会了理政,甚至比小人等人做事还妥善。 西阳的一切,都在依照着西阳郡王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自从老王爷回到了西阳以后,一切都变了。” 说到此处,门客一脸迟疑。 寇季替门客把他没说完的话给说完了,“刘亨明明不懂治理地方,却偏偏觉得自己为官多年,什么都比伯叙懂得多,所以横加指责,将伯叙推行的政令弄的乱七八糟?” 门客苦笑着点点头。 寇季摇头笑道:“我原以为刘亨会认清自己,回到了西阳以后,只会插手西阳的兵事。没想到,刘亨还是托大了。 他不仅在插手西阳的兵事,还插手西阳的政务。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不清楚吗?” 门客对寇季拱手道:“老王爷插手西阳政务不要紧,只要他做的对,手下的人自然信服老王爷。 可老王爷完全是乱来。 西阳郡王好不容易结合西阳的情况,制定出的政令,被他推翻了近三成。 再让他闹下去,西阳郡王多年的努力,恐怕就要白费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所以伯叙就让你送信给我,让我将刘亨弄到此处,最好将刘亨牢牢的栓在此地,不让他回西阳去捣乱? 他还是当儿子的吗? 当儿子的哪有这么对爹的?” 门客赶忙道:“西阳郡王说了,他可以将膝下的两个儿子送到老王爷手里,让老王爷耍着玩。”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罢了罢了,此事也怪不得别人。终究是刘亨陪伴伯叙的时间太少,以至于伯叙跟他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很难跟他再亲近。 刘亨在西阳瞎折腾,确实对西阳发展不利。 西阳不比庆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才能消化。 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我回去的时候给刘亨带上。 至于刘亨肯不肯过来,那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门客猛点头,“您的书信肯定有用,老王爷是谁的都不听,就听你的。” 寇季瞥了门客一眼,“你打算跟着伯叙一条路走到底,不打算再回归寇府了?” 门客闻言,一脸愧疚的道:“小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小人留在西阳会有更大的作为。” 寇季笑着道:“你不必如此,当初派你去西阳,就有将你留在西阳的打算。只是怕你不答应,所以我一直没有开口。 如今你有心留在西阳,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病。” 门客一脸郑重的跪在了寇季脚下,规规矩矩的给寇季叩了三个头。 寇季将他扶起,写了一封长信,交给了他。 门客拿到了长信以后,也没有再庆都多留,他将从西阳带过来的货物处理干净,便坐着船离开。 从西阳到庆国一趟不容易。 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捎带一些货物往返。 庆国如今在大建设当中,货物并不充裕,所以门客需要沿海而下,到大宋的登州财购一批货物,然后再返回西阳,若是在海上碰上了镇东军的战船,还能互相扶持一番。 寇季送走了西阳的人以后,又在文昌书院里见了狄青。 短短数月,狄青已经将自己封地上的野人清理的干干净净。 斩杀了一批反抗的,留下了一大群听话的留在封地上搞基础建设。 狄青封地上大多数都是一些游牧民族和一些山林中的野人。 他们居注的几乎都是帐篷,且居无定所。 所以狄青的封地上,可以说还处在相对原始的状态。 寇季结合了狄青封地上的实情,为狄青设计了一套经营封地的计划。 首先是立城。 有了城池,当地的百姓就有了聚集地,就能够发展。 狄青封地上的人数并不多,所以不可能筑造太多城池。 寇季给狄青的建议是一城三十六堡。 寇季建议狄青在封地正中建立一座完整的城池,然后在封地边陲的地方设立三十六个环形堡垒。 堡垒做驻兵和住民之用,也算是城池的雏形。 待到狄青封地上的人数逐渐上去了以后,就可以将三十六个环形堡垒变成城池。 反正域外之地,大宋懒得管。 狄青是想占多少就占多少。 狄青纵然将手底下的三百里封地,向北、向西拓展千里,也没人管。 所以狄青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封地上构建城池。 狄青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筑造起封地的第一座城池,还有临海的码头。 寇季请了一些营造的大匠,一起商讨了一下,给狄青制定了一个省钱又省人手的筑城计划。 寇季还给狄青划拨了一批船只和匠人。 狄青没有拒绝,全部笑纳了。 不是狄青脸皮厚,而是狄青觉得他和寇季是一体的。 他不善于经营地方,只会打仗。 所以庆国和北海郡王封地的战事他包揽了,经营方面,就全部交给寇季了。 狄青不在乎那些名分上的东西,也不在意庆国和北海郡王封地混在一起。 狄青曾经跟寇季提过,愿意将北海郡王的封地并入到庆国,只是被寇季给拒绝了。 所以狄青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经营封地。 此事若是说出去,别人可能会觉得狄青傻透了。 但是在真正的智者眼中,狄青此举却十分聪明。 狄青自己不擅长经营地方,所以就果断将自己的地方让出去,让别人经营。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若是自己不会经营封地,硬着头皮经营,只会越弄越糟。 说不定会将治下之民弄的痛苦不堪,最后分崩离析。 所以将封地交给寇季经营,绝对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至于寇季会不会贪自己的封地,狄青一点儿也不担心。 狄青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封地。 寇季在给狄青计划完了封地的建设以后,狄青再次带着人坐着船赶往了自己的封地。 这一次,狄青带过去的人马数量相当可观。 狄青走了以后。 寇季一起见了流求曹家、东天竺曹家、西天竺张家、黑汗国使节、东阳使节,以及两个占据着西域再往西大部分疆土的两位大宋藩王的使节。 流求曹家派遣来的人是曹家的曹佾。 东天竺曹家派遣过来的人是一个寇季不认识的人,是曹利用的另一个孙子,名字叫曹湛。 西天竺张家派遣的是张元的儿子张保。 黑汗国使节依然是格格巫的心腹哈图克。 李家派遣的是李昭亮的儿子李纯。 朱家派遣过来的是朱能的儿子朱福。 东阳种家派遣来的是种世衡的二儿子种诊。 几个人有老有少,被寇季一并请到了文昌书院的一处待客的花堂内。 寇季请一众人坐下,吩咐人上了茶。 对着曹佾等人点了点头以后,笑着道:“我刚刚看了看,诸位带来的礼物可不轻。我受之有愧啊。” 曹佾笑呵呵的道:“四哥说笑了。我们几家能够裂土封王,全部是四哥的谋划。没有四哥,就没有我们几家今日。 以前四哥在大宋,我们没办法豪礼相赠,生怕被人说闲话。 如今四哥离开了大宋,我们自然就不需要顾忌了。” 寇季哈哈笑道:“你们的场面可不小,堪比你们入汴京城去觐见大宋皇帝陛下啊。” 曹佾等人听到了寇季如此称呼,略微愣了一下,几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寇季。 寇季就当没看到他们用眼神交流,他盯着曹佾道:“流求发展的可好,听说你从东天竺国和西天竺过买了不少女人,运到了流求,给流求的百姓官配。 如今流求的人口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之数。” 曹佾闻言,一脸感慨的道:“我流求虽然有十五万人,可其中九万多都是稚子顽童,等他们长大,恐怕要等到十几年后。 如今我流求能用的人,也就六万而已。 其中能战的兵马,仅有一万。” 寇季笑道:“能被你曹家评价为能战的兵马,必然是悍卒。一万悍卒,已经不少了。守着流求,绰绰有余。” 曹佾直言道:“人太少,地也太小了……” 寇季挑起了眉头,指了指曹佾,摇头一笑。 曹佾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寇季看向了种诊,笑问道:“种公可好?” 种诊年龄比寇季小,听到了寇季的话,含蓄的道:“家父能吃能睡,亦能举起校场上最大的石锁。”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是老当益壮咯?” 种诊抱拳道:“劳叔父挂念了。” 寇季摆摆手,“听说你种家到了东阳以后,收编了不少倭人?” 种诊没有隐瞒,直言道:“家父是将东阳的一部分倭人编入了军中,建立了仆从军。但家父一直没有忘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所以家父用倭人,但是不重用倭人。 此外,家父也在效仿西阳的手段,逐渐的消除倭人。 只是家父的手段没有西阳王那么酷烈,所以成效慢了点。 家父曾言,战争是控制人口最便捷的方法,只要打几场仗,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寇季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向了东天竺曹家的曹湛。 “用之公可好?” 用之是曹利用的字。 曹利用如今也算是一国国主,寇季当着他后辈的面,也不好直呼其名,所以就用字称呼。 曹湛拱手道:“祖父近些日子患上了恶疾,正在卧榻静养。” 寇季闻言,感慨道:“用之公征战一生,劳苦功高,应该安享晚年。” 曹湛苦笑着道:“是我辈子孙不争气,没几个有能耐的,以至于祖父年近七旬,还在为我等奔波劳累。” 寇季笑着道:“曹张两家共分天竺,又相继占据了天竺东西两侧的小邦。似乎也没什么需要受劳累的了吧? 现在曹张两家该做的,应该是休养生息,彻底的将占下的疆土消化。 最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变成一个彻底由你们两家统治的地方。” 曹湛直言道:“家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祖父说,东天竺过如今最多的就是外人,而外人是最靠不住的。祖父还说,您向来不喜欢外人,而东天竺国内如今最多的就是外人。 若是我曹家掌控东天竺国几代以后,东天竺国再被那些外人抢回去了,您一定会骂臭他。 所以祖父的想法和东阳郡王的一样,想通过战事消磨那些外人。” 寇季哭笑不得的指着曹湛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曹湛腼腆的一笑。 寇季又看向了张保,他并没有直接询问张元的近况,而是先问起了张保的近况,“你从小在汴京城长大,去了西天竺可还习惯?跟你的那些长相不凡的弟弟妹妹可处的习惯?” 张保面对寇季的时候很亲近。 毕竟他年幼的时候,张元人在西域,寇季在张保幼年生活中,充当着父亲的角色。 寇季几乎是半个月就去看一趟他们母子,每一次去都给他们带许多吃喝用度的东西,还经常带着张保出去玩。 张保在学堂里受了欺负,也是寇季暗中派人去给出的头。 所以张保对寇季拥有着特殊的感情。 面对寇季的提问,张保十分放得开,他笑着道:“回伯父的话,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不习惯。但相处了久了,发现他们贼笨。 侄儿仅仅用一些蒙学学到的东西,就能将他们吃的死死的。 用更高深的学问,那就是欺负他们。 如今侄儿那些弟弟妹妹,都以侄儿马首是瞻。”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我最怕的就是你和你爹不亲近,被那些长相怪异的弟弟妹妹们欺负。 如今听你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张保抿着嘴,拱手道:“多谢伯父挂怀。” 寇季笑着道:“回去的时候挑一艘大船带上,以后闲暇的时候,就坐着大船过来玩。” 张保重重的点头。 虽然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但是面对寇季说出的‘玩’字,他一点儿也不反感。 毕竟,他年龄再大,他寇大伯还是他寇大伯。 寇季继续问道:“你爹如何?” 张保没有隐瞒,他果断道:“我爹雄心勃勃。我爹让我告诉您,他初心不改,只要您有需要,西天竺国十万雄师,唯命是从。” 曹佾等人闻言,神色各异。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我又不造反,要西天竺国十万雄师有何用?” 张保咧嘴一笑。 寇季指了指张保,没有再言语。 寇季看向了哈图克,没有多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格格巫什么时候打到巴格达? 他请了塞尔柱人援手,应该已经进入到巴格达了吧?” 哈图克沉声道:“回神使,原本我王的计划一切顺利,只是有异端投靠了罗马帝国,借着罗马帝国的兵马在抵抗我王的黑汗联军和塞尔柱人的兵马。 虽然如今塞尔柱人已经占据了巴格达,也答应了将巴格达还给我王。 但罗马帝国的人频频现身在我们的战场上。 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寇季有些不敢相信,“罗马帝国?你们的人还会投靠罗马帝国?” 以格格巫所在的宗教的霸道作风,征服别人才是他们的主旋律,投靠别人那就是在说笑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3章 包家长子 寇季不用问,也知道哈图克所说的罗马帝国,就是东罗马帝国,也就是俗称的拜占庭帝国。 它和西罗马帝国一样,也叫罗马帝国。 只不过再过几十年,绰号为红胡子的腓特烈一世,为了区别于东罗马帝国,会将西罗马帝国更名为神圣罗马帝国。 只不过,对于拜占庭帝国出兵帮助大食人,寇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双方信仰的可是两个教派,并且都觉得对方是异端。 双方要合作,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取出宗教带来的影响。 而在这个相对比较愚昧的时代,宗教的影响几乎没办法根治。 所以寇季很意外,也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哈图克听到了寇季的问话,咬牙切齿的道:“他们已经背叛了神,我王一定会将他们的脑袋摘下来献给神。” 在场的人,除了寇季以外,其他人不会理解哈图克的愤怒。 即便他们当中有人和格格巫是合作者,他们依然不能理解哈图克的愤怒。 在他们看来,别人打不过黑汗联军和塞尔柱人,从别处拉外援,纯属正常。 而以宗教的名义征战,为宗教拼死拼活,纯粹是一个蠢的不能再蠢的做法。 寇季对哈图克笑道:“相信格格巫终有一日会成为新的哈里发,重新执掌巴格达,播散神的光辉。” 哈图克恭敬的向寇季施了一个宗教的礼仪。 寇季将目光放在了李纯身上,笑问道:“你爹如今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李纯淡然笑道:“能吃能睡,就是跟曹叔父和种叔父有同样的困惑。” 寇季笑着点点头,看向了朱福,“你爹可好?听说两千年在战场上挨了一箭,险些伤了性命?” 朱福瓮声瓮气的道:“已经痊愈了,就是没办法再上马作战了。如今每逢战事,他都坐在大帐里指挥全军。 马上冲杀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兄弟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朱福有些黯然的垂下头。 寇季疑问道:“你爹不会跟其他人有一样的困惑吧?” 朱福仰起头,一脸尴尬。 寇季环视了一圈众人,心里也算是有了计较。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群远在天南海北的人十分凑巧的一起出现在庆国,所为何事。 无他,手痒痒了,想要搞大的。 他们要么是不满足于现在的封土,要么是不满意现在封土上的人,所以想通过战争,达到自己的目的。 找上他呢。 为的恐怕就是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拉他下水。 其二,就是为了火器。 只要能把他拖下水,那么火器自然就不发愁了。 大家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寇季还能眼睁睁的继续看着人家抡刀片子? 寇季也没有跟他们卖关子,而是开门见上的道:“我算是听出你们的意思了。只可惜,我庆国最近没有动兵的意思。 至于火器,我庆国目前仅仅只有一些自保的火器。 庆国没有器械作坊,也不锻造火器,所以诸位的心愿,我恐怕是没办法满足了。” 几个人听到了寇季的话,脸色皆是一暗。 寇季继续道:“说实话,以诸位现在掌控的兵刃,已经强过了你们所要面对的任何敌人。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谋取更好的武器。 诸位求取火器,无非是为了更快的杀敌。 可是诸位也应该清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诸位着急忙慌的打下那么多疆土,若是吞不进肚子,那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所以我建议诸位徐徐图之。” 几个人一听,心里齐齐叹了一口气。 寇季笑道:“不过,虽然我不能为诸位提供火器,也不能派遣兵马跟诸位一起征战四方。 但是我可以帮诸位培养一些人才。” 几个人一听,齐齐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寇季的用意。 虽然他们都是将门世家出身,但并不代表他们手底下都是大老粗。 他们为了发展封地和占领的疆土,可没少吸纳大宋的读书人,也没少费心从大宋拉拢读书人。 像是东阳、西阳,更是有大儒坐镇。 东阳、西阳如今已经有了四家书院。 四家书院加起来,帮他们培养了一大批读书人。 他们既然可以自己培养,为何要用寇季? 寇季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他笑眯眯的道:“五年之内,我会向文昌书院的学生公开百虎齐奔和火弩流星箭的造法。 十年以内,我会向学生们教授火铳的造法。 往后,我还会向学生教授火枪和火炮的造法。” 曹佾等人闻言,一个个直直的瞪起了眼。 “真的?” 种诊毫不犹豫的开口。 寇季淡然笑道:“我寇季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曹佾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我们各家送过来的人,要在此处待十年?” 寇季摇头笑道:“那倒是不用。其实我庆国还有许多可以学习的东西。比如高深一点的粮种培养、农具打造。 还有士农工商等等的多方面的学问。 此外还有时政、兵事等等。 我知道你们各家的兵事都不输给我庆国。 但是在火器的应用上,你们各家可都比不过我庆国。 毕竟我庆国的兵马用火器的时间远比你们各家军中那些老卒要长。” 曹佾等人对视了一眼,曹佾开口道:“我们可以送人到此处来学习。” 寇季笑眯眯的道:“学费可不低。” 曹佾果断道:“我们负担得起。”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寇季陪着他们聊完了正事,就聊起了家常,一直聊到了夜半,才分别离开。 无论是寇季,还是曹佾等人,对于这一次交谈都十分满意。 寇季觉得,或许再过一些年。 庆国就是学问和科技的圣地。 以后的庆国,主要发展的就是学问和科技。 学问和科技就是庆国的支柱。 只要庆国的学问和科技一直处在领先的地位。 那么庆国以后就是国上国。 而其他几方势力,将会沦为打工仔。 寇季在和曹佾等人谈妥了以后,就送曹佾等人离开了庆国。 曹佾等人离开了庆国以后,庆国也彻底的进入到了大建设时代。 庆国各地的工地上,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场面。 庆国大大小小的官员,每日里都盘桓在工地上。 而寇季并没有比他们闲多少,甚至比他们更忙。 寇季陪着苏洵一起整理大食书籍,编撰各级学府需要的教学资料,忙起来没个够。 在此期间。 寇准找上了寇季,想和寇季一起订立一个历法。 寇季满口答应了,并且在寇季的影响下,新的世界历诞生了。 一切不在意西方人说了算,而是寇季和寇准说了算。 寇准和寇季以始皇帝嬴政称皇帝的公元前221年为公元1年,往后编排历法。 依照寇准的意思,要追述到三皇五帝时期,不过被寇季以难以考究的说辞给拒绝了。 祖孙二人仔细商量了一番,又请了苏洵、包拯、柳永、梁适等人一起参考。 最终决定以始皇帝嬴政称皇帝的公元前221年为公元1年。 依照新订立的历法计算了一下庆国被册立为国的时间,是公元1262年。 足足比西方人定下的历法早了两百多年。 但是现在还没有世界历法一说,寇季和寇准定下的历法,算是世界第一标准历法。 寇季有信心让他成为世界第一、并且唯一的标准历法。 在历法订立以后,寇季还专门写了一封长信,将历法的作用以及好处,写在了信中,派人分别送到了种世衡、刘伯叙等人手里。 在新的历法订立了以后,寇准萌生了一个依照新的历法编撰一部史书的心思。 想法萌生出来没多久,寇准就付诸于行动。 寇准现在有的是时间,又有大把的精力和钱财,所以他十分热衷于此事。 寇季觉得这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大功业,也就没有阻拦。 只是派遣了一些年轻力壮的读书人,去帮着寇准一起编撰新的史书。 史书的中心自然是中原,其次才是亚洲的其他地方。 有大食书籍参考,寇准还可以将西方的一些历史也编撰进史书里。 只要能够完善,经得起考究,应该就有机会成为世界第一史。 虽说目前的资料仅限于亚欧大陆上。 但其他地方就算有文明,也不是主流文明啊。 就算有跟主流文明叫板的资格,也能让拳头让他没有啊。 在新的历法完善了以后。 寇季陪着苏洵整理完了现有的大食书籍,并且将翻译工作交代了下去。 然后,寇季悄无声息的在文昌书院建立了一个研究院。 在庆都外又建立了一个武器研究院。 在两个研究院建立以后,寇季就闷头扎了进去。 前世今生加起来,寇季已经活的够长了。 一些前世幼年和青年时期学到的知识,逐渐在消失。 寇季不得不趁着它们消失之前,将那些知识落在纸上,又落在实处。 寇季清楚,人的年龄越大,记忆力减退的越快。 为了将文明的火种传递下去。 他不能浪费了脑子里还存在的知识。 很多知识,不经常复习或者经常用到的话,很容易从脑海里消失。 就比如在后世的时候,很多人学了十多年的算学。 步入社会以后,多年不用算学,很多算学知识就会悄无声息的从脑海里离开。 后世人忘记了知识,还能通过书本找回来。 可寇季在古代,他若是忘记了一些知识,有九成九的机率找不回来。 寇季在文昌书院的研究院窝了小半年,出来了以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需要一个敢死队!” 围绕在寇季身边的人,一个个愣愣的看着寇季,他们觉得寇季八成是疯了。 “季儿?” 寇准小心翼翼的呼唤了一声。 寇季感受到了寇准、苏洵、包拯等人担忧的目光,深吸了几口气,认真的道:“我没疯。我只是需要一些东西,但是这片土地上没有。 所以我需要一群人帮我去找。” 寇准盯着寇季道:“庆国的百姓都是你的人。愿意为你死的人比比皆是。” 寇季回望了身后的研究院一眼,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让别人去死好了。我回头写信给种世衡等人,让他们派人去做,我给他提供一些大船,还有航海的经验。” 寇准没有言语。 包拯沉声道:“你想让他们出人为你卖命,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寇季笑着道:“他们要什么我很清楚。让他们派遣一群命不值钱的努力和疯子去冒险,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包拯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寇准皱着眉头盯着寇季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你如今是一国国主,一国百姓的生计都在你身上。你在文昌书院一窝就是大半年,还不露面,影响很不好。” 寇季盯着寇准,认真的道:“祖父,我心里有数。”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觉得庆国只有弹丸大小,不值得你下手操持。这国家,就像是地。 久久不打理,就会荒废。 你一个种地人,不应该因为地的多寡而放弃种地。” 寇季坦言道:“祖父,我也不想窝在此处。只是有些事情,非我不可。” 寇准当即瞪起眼,喝道:“那你自己的家人你就不管了?包家小子快过百天了!你那儿媳妇也快生了。你都要给人当祖父了,你知不知道?” 寇季一愣,一拍额头,苦笑了一声,“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寇准又瞪了寇季一眼,“那你又知不知道,你闺女快被赵家小子拐跑了?” 寇季下意识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寇准哼哼道:“你儿子胳膊肘朝外拐,一直才从旁窜梭。赵家小子跑的又勤快。你闺女虽然霸道,但也架不住人家软磨硬泡。” “岂有此理!” 寇季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但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反而轻声驱散了众人,然后留下了包拯,询问包拯子嗣的情况,询问何时开百日宴,他好上门去道贺,并且让包拯别怪罪。 包拯倒也没有怪罪寇季。 因为他见过寇季在研究院里入迷的状态。 寇季在向包拯取人了包府长子包繶的百日宴时间以后,才离开了文昌书院。 出了文昌书院,寇季先是回了自己的临时府邸。 寇季一家人住的内宫,如今才搭建了一个大概。 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十分精致,所以比较耗费时间。 所以寇府的人如今都住在临时的府邸上。 寇季回到了家里,就看到了向嫣在算账。 是天赐钱庄的账目。 向嫣是寇氏中除了寇季以外,唯一精通生意的人。 寇氏如今仅仅保留着天赐钱庄的生意,并且由向嫣打理,所以向嫣时常会在家里算账。 见到了寇季出现在自己眼前,向嫣也是一愣,她放下了账本,笑眯眯的看着寇季,“国主陛下舍得出来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行了,别拿我打趣了,给我准备一些礼物,我要去包府看絮儿。” 向嫣笑着道:“妾身还以为你回府是来看宝庆丫头给你生了一个孙儿还是孙女呢。没想到是为了看絮儿。”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没好气的道:“絮儿背井离乡的跟我们来到此处。只有我们一家亲人,她生了孩子,难道我们不应该去看看。” 向嫣指了指寇季,“你啊你……你放心吧。絮儿生产的那几日,妾身一直陪在身边。生产后,妾身也陪了一旬。不会让絮儿赶到孤单的。 不过你身为絮儿的兄长,去看看絮儿也是应当的。” 寇季点点头。 向嫣吩咐人备上了一份薄礼,和寇季一起赶往了包府。 路上,寇季阴沉着脸问道:“听说赵润和卉儿有问题。” 向嫣没好气的道:“有天赐那个奸人从中作梗,赵润又跑的勤快,不出问题才勤快。毕竟,闺女被你养成了一个小霸王。 无论是汴京城,还是庆国,在你闺女拳头下走一圈,又敢出现在你闺女面前的同龄男子,只有赵润。” 寇季冷哼了一声,“赵润目的不纯。而且皇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向嫣低声笑道:“赵润最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傻,说你以前提出的条件,他答应了。他答应一辈子只娶卉儿一人。 你闺女也是被他这句话给骗到了。” 寇季不屑的道:“太子只娶一房,你信吗?他能答应,他母后能答应?他父皇能答应?大宋满朝文武能答应? 他的婚事,由他说了算?” 向嫣沉吟着道:“听说他手里有一道官家赐的圣旨。上面将此事写的明明白白。但是妾身并没有见过。” 寇季瞪着向嫣道:“你纵容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因为那一道毛都没看见一根的圣旨?” 向嫣暗叹了一口气,“那也由不得妾身啊。就你闺女那一身武艺,府上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的,更别提妾身了。 妾身将她圈在房里,她能把门抬了。 妾身锁上了院门,她能翻墙。 找三五个武艺好的跟着她,没一会儿就被她折腾的惨不忍睹。 妾身能干吗? 动用火器? 万一伤到了她,你还不跟妾身拼命?” 寇季一腔怒气,却没处撒。 向嫣幽幽的道:“还是祖父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寇季哼了一声,“回头将她叫回来,我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向嫣轻笑道:“那妾身就静等着看您这位国主陛下的威风。” 寇季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向嫣。 二人带着礼物到了包府,包府的大门敞开着。 由于庆都在重建,包府是临时居注的地方,所以地方不大。 寇季入了包府大门,就看到了赵絮毫无形象的坐在门口吃瓜果。 如今的包府是一座原高丽贵族的宅子,充满了唐风,却又有一些席地而坐、席地而眠的高丽风。 在新的包府没有建成以前,赵絮只能勉为其难的住在这一座住着不怎么舒服的包府,学高丽人席地而坐、席地而眠。 赵絮坐在房门口,没有正行。 看到了寇季和向嫣一起进了门以后,赶忙将手里的瓜过丢了出去,摆出了一副淑女的姿态。 “行了吧。此处又没有外人,也没人挑剔你言行不端,所以你没必要如此。” 寇季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说。 赵絮给了寇季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是兄长了解我。” 说话间,赵絮起身相迎,却被寇季给拒绝了。 “一家人不用如此客道。你生产的时候,为兄没有陪在你身边,为兄心中有愧,就更不敢让你相迎了。” 自己人之间产生了隔阂、误会,或者容易引起隔阂和误会的事情发生,寇季都第一时间将它说开,避免到最后成为伤害。 赵絮听到寇季此话,脸上的笑意更浓,“兄长心里记挂着小妹即可,陪不陪小妹都不重要。” 寇季摇了摇头,道:“以后家里有事,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赵絮起身,对寇季深深一礼,“多谢兄长挂怀。” 寇季笑着道:“快带我去见一见小外甥。我给他带了礼物。” 赵絮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喜滋滋的带着寇季去看她和包拯的嫡长子。 说起来也怪。 大宋明明是一个很风流的时代,可净出一些神人。 比如动不动就绝后的。 再比如不愿意多娶的。 包拯就是其中一份子。 无论是史书上还是现在。 史书上包拯娶妻以后,就没怎么纳妾,生了个长子,早夭了。 后来为了传承香火,临老的时候,纳了几房妾室。 若是长子没有早夭的话,包拯恐怕也不愿意纳妾。 赵絮带着寇季到了一处卧房,里面放着一个摇篮,摇篮边上站着两个年龄颇长的嬷嬷,在她们身后还有两个年龄不大的。 年长的嬷嬷,负责看护幼儿时期的包家长子,年龄不大的嬷嬷,要陪着包家长子一起长大。 其中有一个明显是奶娘。 每次看到奶娘,寇季心里都会批判一下万恶的旧社会。 在赵絮引领下,寇季和向嫣看到了摇篮里呼呼大睡的胖小子。 小家伙并没有继承包拯那瘦弱的身躯,反而长的胖嘟嘟的,十分可爱,十分喜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4章 天下第一宠出世了…… 寇季似乎跟所有的小孩子八字犯冲,寇季凑近胖乎乎的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挺起了小雀雀,滋了寇季一身。 引得向嫣哈哈大笑。 小家伙放肆的放完水以后,睁开了双眼,看到寇季的面孔以后,嚎啕大哭。 寇季哭笑不得,只能退出了小家伙的专属卧房。 赵絮吩咐府上的仆人取了一身包拯的衣服给寇季换上,然后盯着一脸哭笑不得的寇季好生的嘲笑了一番。 依照赵絮的说辞,包家长子天生就是一个欢喜的人,从出生到现在,见了生人从不害怕,也没哭过。 唯独寇季是个例外。 寇季觉得自己可能不太讨小孩子喜欢,所以决定以后远离小孩子。 寇季和向嫣在包府待了一日,陪着赵絮吃了一顿便饭,傍晚的时候,包拯回府以后,又请寇季夫妇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古人虽然十分认可过午不食的信条,但是有客人上门,任何的信条都是陪衬。 寇季和向嫣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离开了包府。 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府邸以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夫妻二人就睡下。 次日。 也不知道在哪儿疯的寇卉,被向嫣派人抓了回来,扭送到了寇季面前。 寇卉站在寇季面前,没个正形,她撇着嘴,像是寇季欠了她许多钱似的。 寇季没好气的道:“有二十了吧?也算是个大姑娘了,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寇卉撅着嘴哼了一声,“是你让我从小习武的,成不了大家闺秀,你也不能怨我啊。” 寇季瞪了寇卉一眼,“听说你最近跟赵润搅和在一起?背后还是天赐引的线?” 寇卉有些无奈的道:“除了兄长和赵润,别人也不敢跟我搅和在一起。” 寇季皱眉道:“你要是太无聊了,找天赐和赵润玩闹,我可以不管,但是嫁给赵润,还需要斟酌,赵润并非良配。” 寇卉坦言道:“我也知道赵润非良配,可是除了赵润以外,还有谁能扛得住我的拳头?还有谁敢娶我? 那些攀龙附凤的废物,我可看不上。” 寇季听到此话,眉头皱的更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习武。” 寇卉淡然笑道:“我倒是觉得习武挺好的。最不起码,可以揍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揍。” 寇季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行了,你下去玩吧。” 寇卉冲着寇季调皮的一笑,离开了寇季面前。 寇季吩咐人去将寇天赐叫了过来。 寇天赐到了以后,毫无形象的往寇季身边一瘫,寇季瞪了寇天赐一眼,“你为何要撮合卉儿和赵润?” 寇卉明显对自己的婚事并不上心,寇卉和赵润搅和在一起,寇天赐可以说功不可没。 寇季在问过了寇卉以后,就知道问题不在寇卉身上,而不是在寇天赐身上,所以找来的寇天赐盘问。 寇天赐面对寇季的盘问,苦笑了一声,“爹,卉儿都二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现在她还能挑挑拣拣,再过几年,她连挑拣的余地都没有了。 到时候就得你赐婚,或者让卉儿下嫁。” 寇季沉声道:“下嫁没什么不好的。” 寇天赐苦着脸道:“可卉儿不愿意下嫁,你从没有将她当成一个联姻的工具,她也不认为她是联姻的工具。 她绝对不可能嫁给一个身份比自己低的人。 所以她不可能下嫁。 不瞒您说,家里这么多人当中,卉儿的性子最像是曾祖父,骨子里都傲着呢。” 寇季皱起了眉头,道:“所以你就撮合她和赵润在一起?赵润并非良配,依照赵润的身份,他以后注定不会独宠卉儿一人。 我已经离开了大宋的权力中心,卉儿去了大宋,不会得到多少照应。 若是受到了冷落,天知道卉儿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寇天赐笑容灿烂的道:“若是以前,您的话自然没错。可现在赵润已经被下方到了辽阳府。依照官家新定下的规矩,赵润恐怕要在辽阳府厮混很多年。 他唯有混出头以后,才能继续回宫做自己的皇太子。 在此期间,他独宠卉儿一人,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辽阳府就在我庆国边上。 我庆国对辽阳府多少有些影响力。 他要是待卉儿不错,我们可以祝他一臂之力。 他要是苛待卉儿,我有的是办法让辽阳府陷入到无穷的麻烦中。” 寇季白了寇天赐一眼,“赵祯将儿子下放到了地方,是为了磨砺,而不是找罪受。你那点小手段瞒不过大宋的文武,也瞒不过赵祯。 一旦有人发现,赵润很快会被调离。 所以这话说不通。” 寇天赐叹了一口气,坦言道:“好吧……我说实话……赵润虽然不算是人杰,但是有两点很适合卉儿。”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寇天赐。 寇天赐低声笑道:“好欺负!听话!” 寇季愕然的看着寇天赐。 寇天赐笑吟吟的看着寇季。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你说得对,赵润是好欺负,是听话。只要你我父子,还有卉儿一直保持着威慑力,赵润在卉儿面前就要低头做人。” 寇天赐笑嘻嘻的点点头。 寇季瞥了寇天赐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但我依然不希望你插手卉儿的婚事。卉儿的婚事,由卉儿自己作主。 卉儿要是喜欢赵润,愿意嫁给赵润的话,我没意见。 但是卉儿要是不喜欢赵润的话,谁也不能强逼。 更不需要在背后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寇天赐脸上的笑意一僵,干巴巴的道:“我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寇季淡然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只是提醒你一声。” 寇天赐迟疑道:“可卉儿再留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寇季瞥向了寇天赐,质问道:“是我养不起,还是你养不起。” 寇天赐咬牙道:“这不公平!” 寇季疑问道:“有什么不公平的?” 寇天赐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寇季问道:“为何卉儿的婚事她可以自己作主,我就不行?” 寇季撇撇嘴,“因为你是男孩子。” 寇天赐起身,哼了一声,离开了寇季身边。 寇季冲着寇天赐的背影喊道:“宝庆不好吗?” 寇天赐脚下一顿,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言语,也没有搭理寇季,自顾自的离开了。 寇季在寇天赐走后,淡然一笑。 宝庆从小跟寇天赐厮混在一起,所以和皇室的那些人很不一样。 腼腆、温柔、善良。 像是一只小白兔,一直依偎在寇天赐身旁。 明明很好欺负。 但寇天赐却舍不得欺负她。 她的性格,让她无形中将寇天赐吃的死死的。 寇天赐跟寇季不同,从小接受的不是现代教育。 三妻四妾在寇天赐眼里,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宝庆也不管寇天赐在外面拈花惹草。 可寇天赐却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即便是跟别人去风月场,也只是逢场作戏。 如今寇天赐房里,也就宝庆一妻,还有一妾。 那个妾室还是宝庆硬塞给寇天赐的。 那个妾室原是宝庆身边的女官,也算是跟寇天赐和宝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的身份决定了她一辈子都得跟着宝庆和寇天赐。 宝庆不愿意让她孤独终老,所以就将她塞进了寇天赐的房里,成了寇天赐的妾室。 寇季虽然很少和儿女相处,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寇天赐很喜欢宝庆,发自真心的喜欢。 寇季在大宋见过了太多太多的夫妇,可是互相发自肺腑喜欢的,并不多。 像是寇天赐和宝庆如此纯粹的,就更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才会拿宝庆调侃寇天赐。 在儿女们的婚事和感情问题上,寇季大多数时候都是顺其自然的心态。 但是在庆国以后发展的问题上,寇季却没办法做到顺其自然。 寇季可以肯定,庆国经过了重建以后,农业、手工业、渔业、商业,会进入到一个快速发展的状态。 相信要不了多久,庆国的农业、手工业等会发展到一个相对强盛的状态。 想要确保庆国文化和科技圣地的地位,庆国就必须向工业挺进。 工业的雏形必须搭建起来。 但是工业方面必须的一些材料,大宋没有、庆国也没有、其他藩属的封地上也没有,甚至遥远的西方也没有。 那些必须的材料,在北美洲和南美洲。 每次想到北美洲和南美洲的时候,寇季都觉得好笑。 上天明明将很多好东西赐给了北美洲和南美洲的土著。 可他们的发展,却恰恰是诸多文明里最落后的那个。 他们似乎天生就是被掠夺的命。 寇季现在要发展庆国的工业,就必须提前数百年去掠夺他们。 但是寇季不打算派自己人去。 因为最初的探索总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庆国地少人稀,经不起折腾。 再加上两片几乎从没有交集的大陆上的人最初接触的时候,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瘟疫和病毒,甚至有可能会将瘟疫和病毒带回来,所以寇季决定让别人去冒险。 两片几乎从没有任何交集的大陆上的人最初接触,会产生瘟疫和病毒,这是一个十分生僻的知识,但是寇季恰巧知道一些。 如今各大藩王手里,有大批的奴隶。 他们绝对是最适合去冒险的人。 他们若是死于瘟疫和病毒,大概没人会在乎。 反正他们不死在探险中,就会死在几个黑心的藩王手里。 那几个黑心的藩王已经决定了通过战争的方式消除他们。 寇季让他们去冒险,算是减缓了他们死亡的时辰。 寇季有了决定以后,就开始提笔给东阳的种世衡、东天竺国的曹利用、西天竺国的张元、流求的曹佾几人。 他们都临海,最适合做这件事。 寇季给出的筹码很简单,只要他们能拿到寇季需要的东西,寇季可以削减他们学习火器的学习时间。 简单的筹码,却足以让他们几个人疯狂。 寇季写好的信以后,就派人快速的送了出去。 就在寇季处理好此事的时候,一脸郁闷的刘亨牵着两个胖娃娃,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两个胖娃娃是刘伯叙为刘亨添的两个小孙儿。 他们跟着刘亨在海上飘荡了好几个月,有些黑。 坐在寇季面前,瞪着灵动的眼睛四处猛瞧。 寇季端坐在刘亨对面,笑吟吟的看着刘亨,道:“你比我预想中的来的要晚。” 刘亨端坐在寇季面前,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回去以后会给伯叙添乱。” 寇季低声笑了笑,道:“你一个领兵打仗的人,回到西阳以后,整顿军务的话,自然不会有问题,可以要是插手政务的话,肯定会添乱。 毕竟你又不熟悉政务,也从没有处理过地方政务。” 刘亨吹胡子瞪眼的道:“那你为何不早提醒我?” 寇季彻底忍不住了,放声大笑,“我以为你会有自知之明的……” 刘亨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你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寇季嘲笑了刘亨许久以后,对刘亨道:“有些事情,别人说一万遍,你也听不进去,唯有亲身经历,你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刘亨叹气道:“别人的话我自然不会听,可你的话,我纵然是不信,也会听从的。” 寇季笑着道:“还是你亲身经历一下比较好。” 刘亨又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算是被赶出来了,以后只能在你这里安家了。” 说到此处,刘亨摸索着两个孙儿的脑袋,一脸感慨的道:“还好有两个孙儿陪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后半生怎么活。” 寇季笑骂道:“行了吧,你就别给伯叙孩儿栽赃了。你才是西阳真正的主人,你要是不愿意给伯叙孩儿腾地方,他拿你无可奈何。” 刘亨十分不讲理的道:“我是他老子,我说是他不好,就是他不好。”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居所。” 刘亨摇摇头,“先不急着看住的地方,我住哪儿都行。先让我两个孙儿拜到你门下。” 寇季翻了个白眼,“差辈份了!” 刘亨嘿嘿一笑,没有言语。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让他们拜在苏洵门下吧。” 刘亨迟疑道:“苏洵那头倔驴,能教好孩子?” 寇季没好气的道:“苏洵是头倔驴不假,可是苏洵的妻子程氏,却是一个育儿能手,苏洵的长子苏景先,次子苏轼,以及刚出生的三子苏辙,都不凡。 狄咏虽说在我门下,可如今也跟着苏景先和苏轼在苏府厮混。 一帮子同窗都不错。 你还敢挑三拣四。” 刘亨固执的道:“我可听说,长于妇人之手的孩子,长大以后都有妇人之仁。生在咱们家,以后主动要在刀口上舔血,拥有妇人之仁可不行。” 寇季瞪眼道:“你想让你两个孙儿入人家的门,人家还不一定会收呢。” 刘亨沉吟道:“我再瞧瞧……”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没有再搭理刘亨。 拜师的事情暂时搁置了。 寇季就带着刘亨去看住处。 刘亨的临时住处不大,而且建筑风格十分粗犷。 刘亨却十分喜欢,带着两个孙儿进去瞧了一圈后,立马决定住下了。 寇季安顿好了刘亨,就回到了府上等着。 宝庆马上就要生了。 寇氏的人都在府上待着,即便是平日里蜗居在文昌书院里不出的寇准,也出现在了寇氏临时府邸住下。 寇季那个被寇准砸断了双腿的老爹寇礼,也被他另外两个儿子抬着出现在了寇氏的宅院里。 寇礼自从被寇准砸断了双腿以后,人就废了,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吃喝拉撒都是他两个还算出挑的儿子照顾着。 寇准带着寇礼一家到了庆国以后,果断的将寇礼一家给拆的七零八落。 那些不成器的,又或者心眼太多的,都被寇准发配到了庆国的犄角旮旯里去当富户,并且严令当地的官府盯着,不让他们打着寇氏的名头出去害人。 寇准给寇礼留下的,只有一房妾室,以及两个还算有点出息的儿子。 只不过这两个还算有点出息的儿子,在寇季这个兄长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寇季在他们带着寇礼到了寇氏府邸以后,只见了他们一面,就不再搭理他们。 寇季和他们虽然有兄弟之名,但是却没有多少兄弟情谊。 他们也知道寇准和寇季不待见他们父子,所以在寇氏府邸上都规规矩矩的。 一大家子人,聚在寇氏的府邸上,聚了七日。 宝庆终于生了。 生产的当日,一家子人紧张的不得了。 一个个焦急的在产房外等着。 听着宝庆在产房内痛苦的叫声,一大家子人心都揪着。 寇天赐更是急的团团转,有几次差点不顾一切闯进了产房。 若不是向嫣在门口拦着,说不定他就真的闯进去了。 宝庆折腾了许久,终于诞下了一子。 五斤三两。 寇氏嫡系的第四代出生了。 寇准激动的揪掉了两撮胡子,霸道又蛮横的霸占了孩子的命名权。 寇庆,就是寇准为孩子取的名字。 以庆国国号为名,算是十分恩宠。 在帮孩子起名的同时,也算是帮孩子决定了以后的路。 毫无疑问,在寇季卸任庆国国主以后,寇天赐必然会赴任。 在寇天赐卸任了庆国国主以后,寇庆只要不是太混账,有很大的可能性继承庆国国主之位。 寇庆出生,普天同庆。 寇季和向嫣豪迈了的给庆国所有人,放了三天大假,并且发放了无数米粮给百姓,与民同庆。 庆国上下,乃至庆国周边的辽阳府等地的人,都觉得寇庆的祖父豪气、大气,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寇庆祖父更豪气、大气的人了。 但他们没想到,打脸很快就到了。 就像是龙卷风。 孩子的祖父豪气、大气。 孩子的外祖父不逞多让。 在得知了外孙出世以后,伟大的大宋皇帝陛下赵祯,大笔一挥,举国同庆。 庆国放假三日? 朕放七天。 庆国发放米粮? 朕不仅发米粮,还发酒肉! 不仅如此。 伟大的大宋皇帝陛下赵祯还给自己的小外孙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 一匹千斤重的大金马。 孩子生在了马年,所以赵祯就让人铸造了一匹千斤重的大金马,送给孩子当礼物。 还挑选了一百个经过精心培训的宫娥,十个眼明手快、精通武艺的宦官。 三百户精挑细选的侍卫。 一座奢华的府邸。 其他金银珠宝、丝绸等物,更是数不胜数。 另外还赐了自己的小外孙一面御前行走的金牌。 还十分豪迈的派人给自己那个啥都不懂的小外孙传话。 手持金牌,可以在大宋,以及大宋节制的所有地方横着走。 但又不服,跟朕说,朕派遣几十万兵马过去问问。 总而言之,赵祯几乎是放肆的在宠爱自己的小外孙。 当那抬着礼物,且帮寇庆营造奢华宫室的匠人、民夫,如同人潮一般涌进庆国的时候。 寇季心里十分不痛快。 上火了。 牙龈肿了。 窝在白石楼里直哼哼。 “他是在向我示威!向我炫富!那是我孙子,又不是他孙子!” 寇季满怀恶意的揣测着赵祯宠爱寇庆的用意。 “那大宋的使臣,您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梁适站在寇季躺椅边上,小心翼翼的问。 寇季别过头,果断拒绝,“不见!” 梁适迟疑道:“来的可是官家的贴身大伴陈琳,还有大宋名臣王公。” “那个王公?” “镇守大宋北境多年的王随王公。” “还真是下足了血本了。” “……” 寇季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哼哼道:“陈琳那个老倌,不给面子无所谓。王公却不能怠慢。 王公为了大宋,在北境一扎就是数十年,算是劳苦功高,理当敬重。 你将王公安排到文昌书院内的屋舍里住下。 一会儿我亲自去拜见。” 梁适点头答应了一声,退出了白石楼。 寇季在梁适走了以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在冷笑,在冷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5章 逐渐前行的文明 寇季在白石楼里没冷笑多久,就起身整理了一番衣冠,赶去拜会王随。 王随因为坐镇大宋北境,错过了进入大宋中枢的机会,没有出任大宋中枢重臣。 但没有人会因此小逊他,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因为他几乎用尽了自己半生,为大宋撑起了北边一片天。 算得上是大宋柱石。 寇季在大宋的时候,就对这个话不多,只喜欢默默做事的人充满好感。 如今王随亲临庆国,寇季虽然位高,却也愿意折身去拜见。 梁适将王随安排到了文昌书院里用来招待贵客的春夏秋冬思院中的秋院。 秋院是一座雅院,里面种满了许多秋日里才会绽放的花草和秋日里才会映出美色的树木。 比如枫树。 寇季进入到秋院的时候,秋院里的枫叶烧的正旺,红彤彤的布满了一片。 王随和寇准二人,在红枫下铺设了一张牙席,上面铺着厚厚的毯子,盘膝坐在红枫下,望着枫叶飘零,饮酒作乐。 寇季觉得两个满腹经纶的老叟,坐在红枫下探讨学问、饮酒作乐,充满了诗意。 只是旁边多出了一个老太监,有点大煞风景。 寇季看到王随和寇准饮酒作乐的时候,脸上充满了笑意。 可是看到了伺候在一旁的陈琳以后,脸色顿时一黑。 寇季缓步走上前,对坐在红枫下饮酒作乐寇准和王随一礼。 “见过祖父,见过王公……” 寇准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王随则起身施礼,“臣王随,参见国主……” 寇季赶忙回礼道:“王公说笑了,在你面前,我哪敢称什么国主。” 寇准拉着王随坐下,不咸不淡的摆手道:“不用在意他,我们聊我们的。” 王随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回头给了寇季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笑眯眯的道:“老夫只是一个敲门砖。” 说完这话,王随瞥了陈琳一眼,就不再跟寇季言语。 寇季见此,那还不明白王随的意思。 很明显,真正要见自己的是陈琳,真正有话要说的是陈琳背后的人。 陈琳背后之人害怕寇季不给陈琳面子,所以请王随出山,当敲门砖。 寇季觉得陈琳背后的那个人在欺负人。 他明知道自己重情义,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这些对大宋有着大功劳的老臣。 就掐着这一点,可劲的拿捏自己。 更重要的是,在大宋朝,跟寇季有牵连,又愿意为大宋赴死的老臣,并不少。 除了王随以外,还有临橫府的张知白、交趾府的蔡齐、河西府的李迪。 至于新立的北青府和南塘府两府的镇守吕夷简。 那是寇季的政敌,那个不算。 陈琳背后之人,已经托付张知白出过一次面了,现在又托付到了王随身上。 寇季有预感,蔡齐和李迪不远了。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陈琳却像是没看到寇季恶狠狠的眼神,反而喜笑颜开的寇季。 寇季迈步走到了红枫树不远处的亭子底下。 陈琳快速的跟了过来。 站定以后,寇季十分恶毒的对陈琳道:“陈公公入宫以前,是不是在烟花柳巷里当过跑堂?” 陈琳愣了一笑,笑眯眯的道:“庆国主何出此言?” 寇季讥讽道:“你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跑堂,所以才切了命根子入宫当公公。” 陈琳大致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是在指责那日在垂拱殿上,他演戏演的有点假。 陈琳一脸干笑的道:“咱家大半辈子都跟随在官家身边,没跟官家说过假话,所以不太会说假话。” 寇季冷哼道:“下次你用刀子在自己身上戳两个窟窿,我估计会被你骗到。” 陈琳十分自然的笑道:“只要庆国主不再计较垂拱殿上发生的一切,咱家现在就能在自己身上戳两个窟窿。” 顿了一下,陈琳又笑嘻嘻的补充了两句,“两个不够的话,咱家还可以多戳几个。” 寇季啐了一口气,喝骂道:“别人欠的债,你拿自己的命还,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得起吗?” 陈琳笑道:“咱家能不能还得起,就得看咱家这条命在庆国主心里值几个钱。” 寇季更加恶毒的道:“你还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老狗。” 陈琳依旧笑道:“咱家本就是皇家养的一条敖犬。” 寇季听到这话,气势一弱,他瞪着陈琳哼了一声,“你陈琳也算是个人物。如此折辱自己,不值得。 看在你还算识趣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垂拱殿上的事情了。 但是其他人,想都别想。” 陈琳先是一喜,随后脸又耷拉了下来,他苦笑着道:“官家有他自己的苦衷和心思,您就别再跟官家计较此事了。” 寇季恼怒的指了指寇氏临时府邸的方向,“那是他认错的态度?” 陈琳苦着脸道:“官家说一码归一码。孙儿他也有一份,该争还是得争。他不仅要争,还要将孙儿领回大宋,亲手抚养。” 寇季哼了一声,果断道:“他想得美!” 陈琳叹了一口气,追问道:“你如何才肯饶了官家?”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不屑的道:“我饶恕他,我有那个资格吗?他才是天下第一人,又不是我。” 陈琳沉吟了一下,盯着寇季道:“如此说来,没得谈了?” 寇季强硬的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其这个话题。” 陈琳点点头,脸上重新浮起笑意,“那就说一说你学生吧。” 寇季警惕的道:“那个学生?朝堂上那群家伙,我可不认。” 陈琳直言道:“王安石和曾巩。” 寇季眉头一挑,“他们两个怎么了?” 陈琳感慨道:“他们两个是真能闹腾。若不是官家暗中护着,恐怕早就身死道消了。”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 陈琳继续道:“他们在你走后,将你和满朝文武此前著的书,还有一些从大食书籍中总结出的学问,汇入到了儒学当中,自称儒学新派,在大肆宣扬。 如今正在被儒生们喊打喊杀呢。” 寇季沉吟着道:“以儒生的势力,打压他们二人应该很容易啊。” 陈琳苦笑着道:“读书人太多了,儒生又不是全部。我大宋推行教化多年,蒙学的蒙童已经离开蒙学好多茬了。 他们学习的学问当中,有许多你参杂进去的东西。 所以他们对王安石和曾巩宣讲的新学很支持。 再加上王安石和曾巩将几乎各行各业都汇入到了新学当中。 所以吸引的人更多。 儒生费尽手段打压他们,却很难将他们根除。 每次被压下去以后,要不了多久就会死灰复燃。 如今他们和儒生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局面上了。” 寇季闻言,一脸感慨,“他们还真是能折腾啊。” 陈琳沉声道:“他们有几次险些丧命。有人拿他们的私德做文章,也有人陷害他们。若不是官家暗中出手帮他们,他们很有可能就死了。” 寇季缓缓点头。 陈琳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就不打算管管?” 寇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管?跟我又什么关系?他们为新学奔波,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让大宋更上一层楼。 他们败了,是大宋的损失。 他们成了,是大宋获益。 该管他们的是大宋,又不是我。” 陈琳幽幽的道:“听你的意思,你打算诸事不管了?” 寇季摆出了一副懒散的样子,“没时间,没心情。” 陈琳叹了口气,“那咱家就不说此事了。” 寇季赞同的点头,“就该如此。” 陈琳看着寇季道:“官家说了,庆殿下六岁以后,他会将庆殿下接到汴京城。” 寇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陈琳,“不可能!” 陈琳一脸奇怪的看着寇季,“你又拦不住,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寇季质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拦不住?” 陈琳撇撇嘴道:“贤妃娘娘还在活着呢。于情于理,宝庆公主都得带着庆殿下回去见见。 所以就算你不答应,庆殿下迟早也会落到官家手里。”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果断迈步离开了。 陈琳往着寇季远去的背影,一脸愁苦的叹息了一声。 虽说在最后的谈判交锋中,是陈琳赢了。 可是他没有半点赢家的喜悦。 陈琳和王随并没有在庆国多待。 王随仅仅在庆国停留了三日,见了庆国的一些重要人员以后,就离开了庆国,返回了大宋北境。 陈琳倒是在庆国待了足足一个月。 期间先后多次找上寇季,准备跟寇季继续交谈,但是都被寇季给避开了。 一个月后,陈琳带着寇庆的脚印,以及寇庆哪一座奢华府邸的建筑图,有些黯然的离开了庆国。 陈琳走后,相继有人送礼到庆国,为寇庆的出生庆祝。 忙忙碌碌的折腾了一年,风头才过去。 属于寇氏的内宫,修建好了。 如今正在晾晒。 寇氏的内宫,以及庆国办公区域营造好以后,庆都的其他区域的营造,也提上了日程。 寇氏的内宫和庆国的办公区域,几乎都是用石料搭建的,并没有耗费多少木料。 而庆都其他区域营造的时候,就必须拥到木料。 碰巧,在这个时候,文昌书院的一位不愿意提及姓名的大学问家,研究出了一个名叫水泥的东西。 在经过了庆国官员们测试以后,发现水泥是一个筑造屋舍的极佳的东西。 然后,水泥成了庆都其他区域主要的营造材料。 庆国的大臣梁适,觉得水泥这个东西可以推广到整个庆国。 于是就奏请了庆国国主寇季,在庆国推广水泥。 庆国大臣梁适知道庆国国主寇季是一个有钱,并且舍得花钱的主。 所以就果断请示庆国国主,准备用水泥将庆国营造庆国所有的公家建筑,以及主要官道。 诚如梁适所料,庆国国主寇季确实是大方的。 他不仅同意了梁适的提议,还决定将庆国所有的官道都用水泥铺设。 只不过他还提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举动。 那就是将烧水泥的作坊设立在了狄青封地以北那片奇寒又荒芜的地方。 中间的运费和消耗十分庞大。 梁适觉得不妥。 但是庆国国主寇季坚持要这么做。 梁适拗不过寇季,只能依照寇季的心思做事。 于是乎,庆国通往狄青封地上的船只,多了许多。 庆国上下都在大建设。 文昌学馆的那位隐姓埋名的大学问家,总能研究出许多实用有新奇的东西。 比如继水泥以后,那位大学问家又功课了西方独有的玻璃炼制之发。 此物倒不是那位大学问家自己发明创造的。 而是他在观看大食书籍的时候,从大食书籍中发现的。 然后经过了他一系列改良以后,以新面貌问世。 当匠人们用沙子炼制出了各色的玻璃以后。 昔日西方商人在东方买到了天价的玻璃,变得不值钱了。 当然了,仅仅是在东方庆国的一些核心地方不值钱了。 在东方其他地方依然价值连城。 此物出来以后,庆国的贵族们,就喜欢拿玻璃珠子赏赐人。 没事就赏赐一大把玻璃珠子下去。 狄青和刘亨最喜此物,威逼着改良此物炼制之法的大学问家,暂时别将此物炼制之法宣扬出去。 然后他们自己偷偷拿了一大堆出去骗人。 狄青用此物在北地骗取了一片足足有百里的封地。 刘亨用此物骗取了大批量的钱财。 可惜,都不如此物的改良者骗的东西多。 此物的改良者,将此物的炼制方法高价卖给了大宋,从大宋换取了丰富的物资,以及数量庞大的铁料、铜锭。 顺便还嘲讽了对方一番。 引的大宋皇帝陛下赵祯震怒,将宫中和衙门中负责采办的好些宦官和官员给砍了。 砍完人以后,大宋皇帝陛下赵祯就开始用玻璃骗起了其他人。 总而言之,手握着玻璃制造之法的人,在东方疯狂的骗人。 而风云起始之地的庆国,却波澜不惊。 如同咸鱼一般的庆国国主寇季,就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 “爹……那个玻璃真的不是你造出来的?” 寇天赐坐在寇季面前,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道:“白石楼三层的那一卷有关于玻璃制造之法的羊皮卷,你都翻了四次了。 是不是我造的,你还不清楚?” 寇天赐迟疑道:“可是玻璃作坊那些人用的玻璃制造之法,跟羊皮卷上的有所不同。” 寇季打了个哈欠,“能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用沙子弄出来的吗?” 寇天赐还要继续发问。 寇季却摆摆手道:“行了,别在我身边问东问西了。有空你可以多看看白石楼里的藏书,里想知道的东西,里面都有。 只要你精心研究,肯定能研究出与众不同的东西。” 寇天赐盯着寇季,“那您让我见一见藏在文昌书院里的那位神秘的大学问家。” 寇季翻了个白眼,“文昌书院是你看着建立起来的,里面有什么,你比我都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秘的大学问家。 非要说大学问家的话,苏洵勉强算一个。 那厮如今已经翻阅了十多万册大食书籍,从里面总结出了不少好东西。 连你祖父都自愧不如。 如今在研究西方历史的时候,也会跟他探讨一二。” 寇天赐沉声道:“可我问过苏洵了,苏洵并不会水泥锻烧之法和玻璃制造之法。爹您不肯告诉我,难道是有什么秘密? 难道真如民间所言,您抓到了一个神仙,劝进在文昌书院里帮你炼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寇季鄙夷的看了寇天赐一眼,“神仙还能被人抓住?能被人抓住的那叫神仙?” 寇天赐正色道:“民间传闻,神仙也有克星。” 寇季不屑的道:“神仙真要有克星,那当神仙肯定没有当人自在。” 寇天赐再次问道:“那您到底有没有抓到神仙?” 寇季瞪眼道:“都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大宋的学问和大食学问碰撞以后产生的。 大宋的锻造之术,有大宋的长处。 西方的锻造之术,也有西方的长处。 两两结合,自然有不一样的好东西产生。 人蠢就要多读书,多思考。 而不是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寇天赐苦笑道:“我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就想问问他,看看他能不能研究出在海上航行的铁船。” 寇季愣了一下,感叹道:“那东西啊……恐怕得三五年以后了。” 寇天赐皱眉道:“这么久?”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吐血。 跨越了几百年的产物,是那么好弄出来的? 一些原材料还在遥远的北美洲和南美洲呢。 种世衡几个人虽然依照他的意思都派出了敢死队,可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呢。 寇季没有搭理寇天赐。 寇天赐却想到了寇季话里的一个漏洞。 寇天赐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爹,那个神神秘秘的大学问家,不会是您吧?不然您怎么可能知道在海中航行的铁船三五年以后才会出现? 以前我总是听娘提起,您在没有南征北战的时候,在府上总会捣鼓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问过祖父了,祖父说是异人所授。” 寇季闻言,一点儿也不慌,甚至还鄙夷的瞥了寇天赐一眼,“你这孩子魔怔了。人力有穷时,我就算再厉害,也弄不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以前在府上的时候,匠人们捣鼓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府上花重金奖赏的结果。 不信你随便去找几个技艺娴熟的匠人,许他们一笔重金,让他们想办法改良他们的手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成效。 至于我为何知道铁船能锻造出来的时间,那更简单。 铁船在大食的一册书籍中有所提及。 只是书籍十分古老,能认识上面文字的人不多。 你爹我也是花了重金,才请人将上面的文字翻译过来的。 可惜东西当时放在天圣馆。 下面那些人在焚烧大食宗教典籍的时候,不小心将其焚毁了。 为此你爹我差点暴起杀人。” 寇天赐被寇季忽悠住了,他喃喃的道:“如此说来,大食的学问,真有可取之处?我要不要潜心研习一番?”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聪明人都不会去做蠢事。” 寇天赐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淡淡的道:“我要是你,我就学习那些大食学问和大宋学问结合以后产生的学问。那是多个传承的精华,那才是好东西。” 寇天赐眼前一亮,“比如您结合了大食算学和大宋算学总结出的新算学?” 寇季缓缓点头。 寇天赐起身,“我明白了……我去找找看,看看有没有其他造船的书籍。” 寇季幽幽的道:“有肯定是有的,不过貌似只是一个设想。而且需要很多学问做支撑。你真要看的话,恐怕要学很多东西。” 寇天赐笑着道:“我们有的是人,不用自己赤膊上阵。”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寇天赐笑容满面的离开了。 寇季在寇天赐走后,躺在摇椅里,一边摇晃一边瞥嘴,“一个人懂的太多,真是个罪过……还好我聪明,懂得把麻烦甩出去……” 白石楼里自然有造船的书籍。 不仅有造铁甲船的书籍,还有关于蒸汽机的书籍。 甚至还有火车等物。 只不过有些粗糙。 想要将东西研制出来,要学的很多,要花费的时间很长。 用寇季的话说,那些都是东西方学问碰撞的产物。 至于它们真正的由来,只有寇季清楚。 反正大食的书籍足够多、大宋的书籍也足够多。 几乎没有人能通读那些书籍。 自然也没办法揭穿寇季的谎言。 就算有,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到时候各种新出的书籍、新出的技艺混杂在一起,谁也挖掘不出参杂在其中的那些技艺到底源于何处。 更重要的是,宋人不怎么在乎好的技艺是谁发明出来的。 因为匠人处的阶级太低,没人会帮一个匠人扬名,也没人会在意一个匠人的贡献。 人们只会在意技艺好不好用,根本不在乎是谁创造了如此技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6章 赵祯的大手笔 寇季心里清楚,仅凭他一个人让一个文明在极短的时间内跨越几百年的长度,过于惊世骇俗。 所以他在很早以前就做了准备,弄到了西方巴格达智慧馆的学问做伪装。 有巴格达智慧馆的学问做伪装,寇季可以大胆的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学问种子混入其中,等待有兴趣的人去发现,或者培养有天赋的人去发现。 借别人之手,培养那些种子生根发芽,逐渐成长。 寇天赐如今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铁船的锻造之法,并且愿意去白石楼里翻书,去寻找那些学问种子,就是明证。 以后会有许多有志之士在白石楼里发现学问的种子。 白石楼里的学问种子注定会面世,也注定会被发扬光大。 一切都在寇季的掌控之中,寇季可以放心大胆的当咸鱼。 只不过,寇季的咸鱼没当多久,就有人找上门了。 一群老态龙钟,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子。 他们是被轿子抬到庆国的,一顶顶十六人抬的轿子,硕大无比,坐在里面不受任何颠簸,也不会被冷风吹倒。 虽然大宋已经推行了不以人为畜的规矩好久了。 但是规矩用不到他们身上。 一则是他们的年龄已经到了无视规矩的地步。 二是坐轿子是大宋皇帝陛下赵祯给他们的恩典。 三是有孝道做保护,谁也不好在此事上指摘什么。 他们之所以能得到赵祯如此恩典,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大儒! 他们这些大儒,还不是民间那种隐世大儒。 他们是身居功德的天圣馆大儒。 他们之所以奔赴庆国,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寇准在做一件大事。 他们知道寇准在制定新的历法,一个通行于全天下的历法。 他们知道寇准在编撰史册,一个囊括了已知的所有文明的发展史。 大宋的其他人或许不明白寇准这么做的意义。 但是他们都明白。 他们都接触过西方的学问,知道西方拥有多个繁荣的文明。 他们清楚,寇准看似在制定新的历法,实则上是在制定一个规矩。 一个以华夏文化为主导的规矩。 只要新的历法制定出来,并且被更多的文明认可。 那历法上的一切,就将由华夏主导。 只要新的历法被更多的文明认可,那用历法的人,就不得不了解一下,那个奠定了公元1年基础的帝王,究竟是何等模样。 那些用历法的人,会不自觉的向华夏文化靠拢,学习华夏文化。 文化入侵的概念,在他们脑海里的还很模糊。 但是文化入侵的事情,他们都做过。 文化入侵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 而寇准在制定了新的历法之余,还在编撰世界史册。 毫无疑问,世界史册必然也是以华夏为主导。 一旦第一册世界史册以华夏为主导,推广出去,那世界文化中心,便是华夏。 只要华夏在文化上一直保持着领先的高度,那么华夏处在世界文化中心的地位就很难被动摇。 更重要的是,只要后世的子孙后辈争气,能让寇准编撰出的世界史册成为世界各地的主流史。 那世界各地的规则,很有可能在史册的影响下,逐渐华夏化。 毕竟,翻开史册一看,华夏方方面面都比你强,你除了学习以外,没有第二条路走。 其他的好处、功德,更是数不胜数。 总而言之,在大儒们眼里,寇准干的这两件事,功业之大,远远超过他们著书立说。 所以他们在知道了此事以后,毫不犹豫的奔向了庆国。 还搬空了半个天圣馆的书籍和学问上的研究成果,带了足足有六百多学识渊博的弟子。 寇季得知此事以后,惊的说不出话。 文昌书院的冬院里,寇季正在烹茶,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放下了水壶,张着嘴愣了许久。 寇准端着一杯茶,闭着眼,似乎不在乎此事,只是他不断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 贾昌朝坐在他们祖孙二人对面,一脸苦涩。 贾昌朝就是赵祯派遣过来跟寇季交涉此事的。 “真的?” 寇季在愣了许久以后,渐渐回过了神,他难以置信的盯着贾昌朝问。 贾昌朝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寇季心头狂跳,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 若不是贾昌朝在对面坐着,他恐怕会跳起来高歌起舞。 寇准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瞥了寇季一眼,轻哼了一声,“矜持点……” 寇季深吸了几口气,咧着嘴,有些激动的对寇准道:“矜持不了……” 只要是个人,只要识字,都清楚,天圣馆里的那些大儒,一个个都是绝世瑰宝。 如今这些瑰宝送上门了,寇季如何矜持。 寇季有无数的学问可以供他们研究,寇季有信心在他们到了庆国以后,将他们彻底留在庆国。 只要他们能留在庆国,那庆国那点稀薄的底蕴,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壮大起来。 他们可以帮助寇季大幅度缩减庆国的汉化时间。 他们可以帮助寇季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庆国彻底变成一个汉家国度。 他们也可以帮助快速的抹除庆国境内所有高丽的痕迹。 寇准瞧着寇季不断发亮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别太狠……说到底,大宋也好,庆国也罢,都是一家人……” 寇准口中的别太狠是什么意思,寇季和贾昌朝都很清楚。 寇准让寇季挖墙脚别那么狠,多少给大宋留点。 寇季笑眯眯的道:“祖父放心,我有分寸。” 寇准见到寇季如此神情,脸色难看的喝道:“你有个屁分寸,你小子看上了好东西,就想往自己兜里揣。如今有主动送上门的,你岂会放过?” 寇季干巴巴笑道:“祖父说笑了,我不是那种人。” 寇准冷哼了一声,没有戳穿寇季。 寇准目光落在了贾昌朝身上,哼了一声道:“赵祯是不是傻了?那些宝贝也肯放出大宋?老夫昔日的教导,他是不是都忘在脑后了?” 寇准曾经可是赵祯的臣子,按道理讲,直呼其名是大不敬,他不会做。 可他如今居然毫不客气的直呼赵祯的姓名,显然是被赵祯给气到了。 贾昌朝听到了寇准的话,一脸苦涩,“官家也是不得已,才请那些大儒移步庆国避祸的。” “避祸?” 寇季一愣,寇准也是一愣。 寇季沉吟着道:“他们不是被我祖父的壮举所吸引吗?” 贾昌朝苦笑了一声,冲着寇准拱了拱手,“寇公的壮举自然吸引人,可还不足以让所有的大儒不远千里的来相助。 天圣馆里的那些大儒,那个身上没有名垂青史的功业? 他们要是真的在乎名声和功业的话,也不会静悄悄的在天圣馆里研究学问。 他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兴趣,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历法和史册。” 寇季和寇准对视了一眼。 寇准缓缓开口道:“如此说来,大宋是发生了一切我们祖孙不知道的事情?” 贾昌朝看了寇季一眼,哭笑不得的道:“小寇公的两个弟子太闹腾了。如今已经和儒生们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官家在背后护着,儒生们不可能用手段欺负他们。 他们又不在乎颜面,儒生们已经拿他们没办法了。” 寇季闻言,一脸古怪,他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那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名言。 “所以,儒生们就盯上了天圣馆的大儒,而天圣馆的大儒多少还要些颜面?” 寇季疑问。 贾昌朝苦笑着点点头。 “儒生们不敢跟官家作对,就将目光放在了天圣馆。他们觉得,王安石和曾巩之所以能在大宋肆无忌惮的行事,且屡教不改,明显是天圣馆的大儒们在背后撑腰。 他们就拿天圣馆的大儒的私德做文章。 传出了许多不堪入目的谣言。 大儒们家中的一些女眷,险些以死已证清白。 大儒们被逼的频频大动肝火。 有两个被逼的一病不起。 官家迫不得已,只能送他们到庆国避祸。” 说到此处,贾昌朝目光在寇准和寇季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二,继续道:“以您二位的虎威,相信没人敢在您二位眼皮子底下闹事。” 寇准听完了贾昌朝的话,看向了寇季,不咸不淡的问道:“你怎么看?” 寇季笑着看向了寇准,“祖父觉得呢?” 寇准撇着嘴道:“赵祯是支持新学的,可是事情闹的不够大,他没办法从幕后走到台前,更没办法杀人震慑。 所以他将这些大儒们送到我们手里,让那些大儒避开。 然后让你的学生和那些儒生们彻底闹开。 等到事情彻底闹大了,他就能顺利的走到台前,然后依照自己的心思随心所欲。”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 寇准不满的道:“当我们祖孙是什么……” 寇季笑着道:“管他呢!那些大儒们都是一个个宝贝,人到了我庆国,自然要帮我庆国做事。 其他的我们不去想。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举行声大的庆典,欢迎那些大儒们到我庆国做客。 然后让他们陪着祖父你一起编撰史册。 有他们帮忙,祖父您应该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寇准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不妥……” 寇季一愣。 寇准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意味深长的对寇季道:“他们不是客人,是自己人。对待自己人,千万别用隆重的庆典。 一场简单的宴席,远比任何庆典都有用。 你若是举行了盛大的庆典,那就别想留下一个人。” 寇季思量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寇准话里的意思。 但凡是不在乎名利的大儒,都有风骨。 也有近乎于偏执的排外性。 他们宁可死,也不会被外人所用,更不可能帮外人做事。 家国天下并没有在他们口中,但是在他们心里。 在大宋,纵然他们受尽屈辱,他们也甘之如饴。 在外面,他们纵然受到前所未有的礼待,他们也不会多留半分。 就像是后世的文豪朱自清,宁愿死,也不愿意领某国的救济粮。 就像是后世那些在国外拥有着极高的待遇,但依然选择回国吃糠咽菜,帮着祖国搞发展的贤者。 家国天下很少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但为了家国天下,他们可以以命相搏。 寇季苦笑了一声,对寇准道:“如此说来,我没办法出面了,只能让天赐出面了?” 寇准翻了个白眼。 寇季如今被封为庆国国主,他只要出面去接待那些大儒,天然的就隔了一层。 寇天赐就不同,寇天赐无论身处何地,对他们而言都是自己人。 因为寇天赐不论身处何地,都是大宋的驸马。 不仅跟他们是自己人,在身份上还压他们一头。 寇准之所以冲寇季翻白眼,就是因为寇季想借着寇天赐的身份欺负人。 对那些大儒们而言,庆国国主他们可以不搭理,但是大宋驸马爷他们却不能不搭理。 大宋驸马爷分量不够,还有大宋公主。 大宋公主分量不够,还有那位已经被宠上天的大宋皇外孙。 总之,只要天地君亲师的纲常还在,他们一家三口就算是明着欺负那些大儒,那些大儒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寇季已经打定了主意了,肉掉进了嘴里,横竖都得咬一口。 至于赵祯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气的跳脚,寇季才不在乎。 有了决定。 寇季将贾昌朝丢下陪着寇准,他去找寇天赐商量此事。 寇天赐对此事也十分有兴趣,寇季找到他以后,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虽然他们父子并不亲近,但是在给家里捞宝贝的事情上,父子二人是心意相通的。 寇季和寇天赐安排好了一切以后。 就让贾昌朝去辽阳府将那些大儒带到庆国。 贾昌朝回到了辽阳府以后,将寇季的心思给那些大儒传达了一下。 那些大儒们商量了一番,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准备,知道自己随后要入虎口,他们有挣脱虎口的决心。 只是当他们带着大队人马过了鸭绿江,看到了寇天赐抱着寇庆,笑呵呵的在河对岸等候的时候,脸上布满了苦涩。 老虎下的本钱太大,他们貌似不好挣脱。 寇天赐对他们越客气,他们越心慌。 寇庆脖子上挂着一面金牌,冲着他们傻笑的时候,他们觉得脑袋在嗡嗡响。 御前行走啊! 大宋朝独一份啊。 等到稍微大一些,会说话的时候,拽着他们中间某个人叫一声先生,非要那个人留下来教导自己,那个人怕是没办法拒绝。 拿着天子颜面的稚子,如何拒绝? 天子颜面你能硬着头皮拒绝了,赤子之心呢? 寇天赐笑呵呵的带着一群满脸苦涩的大儒到了文昌书院,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类似家宴的接风洗尘会。 在宴席上,一口一个‘翁翁’,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寇季在远处,看着一帮子大儒明明如坐针毡,却只能硬着头皮坐着,就哈哈大笑了一声,离开了文昌书院。 往后只要这些大儒在,他就不来文昌书院了。 这些大儒就交给寇天赐去招待。 直到他们答应留在庆国为止。 得了一批大财,寇季心情大好。 带着一家子人,挑了一个吉日,搬进了已经晾晒好的庆都内宫。 庆都内宫不大,仅仅只有大宋皇宫的十分之一。 内宫里没有任何办公区域。 更像是寇季一家居住的奢华大宅。 庆国的各级衙门,都设在内宫四周。 参政议政的地方,也在内宫之外。 寇季将公事和私事做了个分割,不让它们混在一起。 寇季住进了内宫以后,再次当起了咸鱼。 但庆国的一切却快速的转动着。 运送水泥的船只日夜不歇的在庆国和北海郡王的封地之间徘徊,运送了一批又一批水泥进入到庆国。 有了水泥加入,庆国的各地的大建设速度加快了不少。 庆国各地都在快速的变化着。 随着大儒和大儒的弟子们加入,庆国的教育也在快速的发展。 大儒们的数百弟子,撒到了庆国各地,瞬间将庆国的教育质量提高了一层。 大儒们加入到了寇准的历法和史书编撰中,进境也十分快速。 忙忙碌碌中,就到了年底。 年底的时候大宋发生了一件大事。 儒家新学和儒家旧学的冲突在天圣馆的大儒们离开以后持续升级,升级到了最后,居然催生出了械斗。 死伤十数人。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雷霆震怒。 他罢黜了挑起了事端的太一学宫学子的学籍,并且罢落了太一学宫的山长。 此后便是一场长达数月的监督和盯梢。 逼的儒生和新学门徒有明争转为暗斗。 暗斗持续了数月以后,再次出现了人命案。 赵祯一怒之下,先后罢落了数位国学的山长,罢黜了许多学子的学籍。 王安石、曾巩二人也没有逃过惩罚。 他们二人,以及他们新学核心的几个人,被发配到了临橫府、河西府等地设立国学,在边陲上推行教化,以赎其罪。 儒生们知道了这个结果以后,一个个狠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赵祯的决定不是他们能干涉的。 可王安石等人跑到边地去推行教化,那是发配啊。 分明是奖励。 边地的蒙学已经推行了多年了。 最初的两批蒙童如今都毕业了。 那些孩子们还没有被各种学说所影响,对各种学说也没有什么概念。 通俗的讲,就是一张张白纸。 王安石等一众新学门徒,到了边地以后,还不在那些白纸上肆意挥霍? 边地如今是地广人稀。 可朝廷明显在一直扶持着边地的发展。 边地的人有大把的良田,不愁吃不愁穿的,新生人口与日俱增。 相信不久以后,边地的人口就会发展起来。 而王安石等人宣扬的新学,也会彻底在边地扎根。 等到边地的学子们全部长成以后,他们就会像是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到大宋腹地。 到时候儒生拿什么去挡?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身为新学的敌人,儒生们也研究过新学学问。 他们之所以抵制新学,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新学不如人,而是他们对未知的恐惧。 当未知充斥整个大宋的时候。 他们注定会被淘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结伴抵抗新学。 大宋上下因为此事闹的十分欢实,寇季就像是一个观众,躲在一边看大戏。 只是大戏并没有看多久,一封采购文书就摆放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着送来采购文书的人,以及采购文书,有点发懵。 大宋朝廷很正式的向庆国递送了采购的国书,以及摆放在寇季面前的采购文书。 采购的东西是如今在庆国被大肆使用的水泥。 采购的数目不大,一万万石…… “一万万石?” 寇季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姑父王曙。 王曙干笑着道:“官家要翻新大宋各京的行宫,还要加固黄河大坝,所以需要的数量有点大。” 寇季幽幽的道:“那也用不了一万万石吧?” 王曙笑道:“官家说钱由内库出,所以满朝文武管不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们觉得我能拿出一万万石?” 王曙笑眯眯的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们购买一万万石的水泥是假,想要买回水泥的煅烧法子才是真的吧?” 王曙笑而不语。 只要是个人都清楚,庆国不可能拿出一万万石的水泥。 因为庆国人口有限,又在搞全国性的大建设,根本没有充足的人手去煅烧大宋所需要的水泥。 所以庆国想要满足大宋这个订单,那就必须将水泥煅烧之法卖给大宋。 大宋也大方,给出了寇季一个十分丰厚的购买价格。 寇季瞥了王曙一眼,“我要是不答应呢?” 王曙干笑道:“官家说,贤妃娘娘如今每日以泪洗面,大概是想皇外孙了……” 寇季没好气的瞪了王曙一眼,“只能用一次,下此再用这个借口,我不认。” 王曙点点头,“我会如实将你的话带给官家。” 寇季冷哼了一声,“一万万石水泥的采买钱可不少,以后大宋需要付出的恐怕更多。” 王曙笑着道:“官家心里有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7章 赵祯的密语,各家如约送来的重礼 赵祯确实心里有数,准确的说,从他打算从庆国购买水泥煅烧之法的时候,他就有了全盘的计划。 王曙在完成了交易以后,在庆国待了数日,在寇准身边伺候了数日,然后带着水泥煅烧之法,赶回了汴京城。 然后,赵祯就展开了一系列的骚操作。 赵祯先煅烧了一些水泥,在汴京城外的一处空地上,营造了一个瓮城。 当着各藩属使节的面,拿着各种冷兵器对着瓮城一顿猛轰。 然后,各藩属使节眼睛都亮了。 赵祯吩咐人私底下将水泥的一些优势给各藩属使节讲解了一番。 各藩属使节顿时献上了厚礼,向赵祯求取水泥。 赵祯不允,并派人透露出了水泥是仙家秘术,非重金不可得。 各藩属使节立马派人回去去金银。 然后拿着大把的金银找赵祯交易。 赵祯最后从中挑选了黑汗国、李昭亮部、朱能部的使节,收取了他们高昂的钱财以后,将水泥煅烧之法许给了他们。 赵祯得到了的钱财,远超他从寇季手里购买水泥的钱财数倍。 随后,那些没有买到水泥煅烧之法的使节,赵祯也没有放过。 他吩咐底下礼宾部的官员,带着使节们在汴京城各个作坊晃荡。 成功的将那些使节们手里的金银留在了大宋,顺手将大宋囤积的一些旧货高价卖了出去。 赵祯借着水泥煅烧之法,牟利巨万。 寇季得知此消息以后,惊呆了。 “你还当中间商?!你还赚差价?!你还要不要脸!” 庆都,正庆宫,正大殿。 寇季背负双手,脸色难看的在骂人。 寇季没料到赵祯会如此无耻,居然放下了一国之君的颜面不顾,当起了中间商。 难怪赵祯花费巨资向庆国采买水泥锻造之法的时候,没人吱声。 寇季恶狠狠的看着汴京城的方向,“以后再有了新东西,我先把钱赚够了,再卖给你。” 寇季痛斥了一番后,走到案几前,提笔挥毫,写下了一封长长的国书,吩咐人给赵祯送去。 一个月后,国书送到了汴京城。 汴京城,议事堂。 赵祯看到了天赐钱庄的掌柜捧着国书站在自己面前,笑眯眯的对坐在身旁的曹皇后道:“某些人一向不吃亏,朕算计了他一次,他马上就算计回来了。国书里面的内容,便是他的算计,你信不信?” 曹皇后假装一脸意外的道:“他还敢算计您?” 赵祯一脸高深的道:“你不懂不懂。” 曹皇后十分配合的道:“臣妾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懂你们之间商量的国事。” 赵祯哈哈一笑,看着天赐钱庄的掌柜,笑眯眯的道:“你在庆国是官?” 天赐钱庄的掌柜干笑着道:“回官家,勉强算。” 赵祯突然板起脸,冷冷的道:“什么叫勉强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戏耍朕吗?” 天赐钱庄的掌柜脸色一苦,解释道:“外臣是内官。” 赵祯愣了一下,疑问道:“那为何不阉割?” 天赐钱庄的掌柜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苦色更浓,“国主恩典……” 赵祯瞥着嘴道:“他如今也算是一国之主的,居然不用宦官,也不怕后宅闹出笑话。” 天赐钱庄的掌柜垂下头,没敢搭话。 他生怕赵祯突然来了兴致,替寇季阉割了他。 世人皆知,大宋皇帝陛下赵祯和庆国国主寇季,兄弟情深,情同手足。 如今二人闹了矛盾,正在斗气,所有人都得小心的应付着。 万一出了差错,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二人斗气的牺牲品。 没看到曹皇后那么精明的人,在此事上也装傻子吗? 别看赵祯一口一个‘某人’的叫着,其他人要是敢称呼寇季一声某人,信不信赵祯立马让人将其拉出去,先阉割,再凌迟。 赵祯还没有为难一个微不足道之人的兴趣,见天赐钱庄的掌柜怂的不行,顿时不再搭理他。 赵祯指着天赐钱庄掌柜手里的国书,笑着对曹皇后道:“皇后猜猜,某人会如何算计朕?” 曹皇后识趣的道:“臣妾猜不出来。” 赵祯哈哈一笑,“朕若猜的没错,朕恐怕要失去一位大儒和几位博士了。” 曹皇后疑问,“以什么为借口呢?” 赵祯开心的笑道:“朕那位皇外孙,缺人教导啊。” 曹皇后恍然大悟。 赵祯招了招手,天赐钱庄的掌柜赶忙将国书递上。 赵祯翻开一看,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赵祯顺手将国书递给了曹皇后,笑着道:“朕的米夫子没了,还有他几位学生。” 曹皇后拿过了国书一瞧,上面写着寇庆到了读书的年龄了,可是庆国人才稀薄,没有大才教导,所以准备留下米夫子和他的几个学生,教导寇庆。 并且厚颜无耻的让赵祯给个国书,定下此事,将米夫子教导寇庆的事情定性为一个公差,大宋给发钱粮。 还恬不知耻的说什么庆国太穷,养不起大才,只能由大宋供养。 顺便还恳请赵祯将米夫子和他那几个学生的家眷一并送到庆国。 曹皇后看完了国书以后,哭笑不得的道:“庆国主也太……” 赵祯笑问道:“太什么?” 曹皇后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言语。 赵祯笑着道:“朕替你说,庆国主太小家子气了。身处在弹丸之地,就容易变得小家子气。 朕的皇外孙,那是天生的贵人。 教导他读书,都必须是一等一的大才才行。 一个米夫子哪够。 派人去问问留在庆国的那些大儒,有谁愿意留在庆国帮朕教导皇外孙。 凑一凑,给凑八个大儒。” 曹皇后一脸惊愕的盯着赵祯。 “官家,那可是大儒……天圣馆大儒……” 曹皇后声音沉重的提醒。 赵祯畅快的大笑道:“预先取之,必先允之。朕对他足够大方,朕向他提出条件的时候,他也得对朕大方。 朕将那些大儒送到庆国去的时候,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人有去无回。 朕在等他张口,他张口了,朕也就不客气了。” “陈琳?” “奴婢在!” “召李迪李公回京,带着厚礼去一趟庆国。” “奴婢明白。” “……” 曹皇后狐疑的看着赵祯,“官家意欲何为?” 赵祯笑眯眯的道:“润儿在辽阳府厮混了也有两年了,跟卉儿处的也不错。火候也到了。” 曹皇后恍然大悟,一脸喜色。 别人都以为寇季离开了大宋,影响力会减弱。 可曹皇后却清楚的知道,寇季对大宋的影响力,并没有随着他离开而减弱,反而有增强的趋势。 增强在哪儿了? 自然是帝心。 而帝心在大宋代表着一切。 赵祯给天赐钱庄的掌柜下了封口令,然后静等着李迪回京。 一个月后,李迪出现在了汴京城。 两个半月后,李迪出现在了庆国,带着十分丰富的豪礼。 寇季得知李迪到访,亲自赶到了鸭绿江边上亲迎。 眼看着李迪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寇季赶忙迎到了李迪身前。 “小子寇季,见过李公……” 寇季在李迪面前没有摆架子,姿态很低。 李迪看着寇季,一脸唏嘘,“庆国国主……你小子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啊。” 寇季淡然笑道:“李公说笑了。” 李迪笑着摇摇头,“但你不该算计官家的。官家要算计你,就让他算计去呗。得手三五次,他必然会失去兴趣。 可你一反击,不仅让官家感觉到了兴奋,还让官家抓住了把柄。” 寇季眉头一挑。 李迪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份国书,递给了寇季,然后重新爬上了马车,幽幽的道:“我去见一见我的老哥哥。 你和官家斗法,结果如何,你自己思量。 有了结果,到文昌书院找我。” 说完这话,李迪让人驱车赶往了庆都,赶去了文昌书院,留下了寇季站在鸭绿江边上。 寇季拿出了李迪给的国书,翻开瞧了两眼以后,脸有些黑。 “几个大儒,就想换我闺女,根本不可能。” 寇季收起了国书,追着李迪马车追了上去,在半路上拦下了李迪。 不等寇季开口,李迪就果断道:“你应该问一问你闺女的意思,再做定夺。” 寇季咬了咬牙,没有再开口。 回到了庆都以后,寇季立马吩咐人找回了寇卉。 寇卉到了寇季书房以后,寇季就将国书递给了寇卉。 寇卉看过了国书以后,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寇季盯着寇卉道:“你怎么看?” 寇卉沉吟了一下,给了寇季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都行……” 寇季皱起了眉头,“都行是什么意思?愿不愿意,你心里没有一个定数吗?你应该清楚,在你的婚事上,我不会强迫你。” 寇卉直言道:“嫁不嫁赵润都行,不嫁赵润,我也没人可嫁了。” 寇季喝斥了一声,“胡说八道。我寇氏的闺女,还有愁嫁的时候?” 寇卉耸了耸肩膀,十分洒脱的离开了。 寇季在书房里思量了许久,赶往了文昌书院找李迪。 寇季找到李迪的时候,李迪正在跟一群大儒饮酒作乐。 寇季不愿意跟那一群大儒碰面,就只能等着,一直等到酒宴散了以后,才找上了李迪。 李迪喝的有些微醺,见到了寇季出现,也没有言语,随手从袖口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寇季。 寇季皱眉道:“什么东西?” 李迪微微摇头,“官家给你的,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寇季拿过了信封,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拆开,他拿着信封回到了正庆宫的书房里以后,才缓缓打开了信封。 信封上只有一句话。 寇季看完以后沉默了一夜。 …… 次日,寇季再次叫来了寇卉。 寇卉到了寇季书房以后,寇季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喜不喜欢赵润?” 寇卉想了一下,认真的道:“不讨厌。” 寇季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我明白了。” 送走了寇卉以后,寇季再次赶到了文昌书院去见李迪。 见到李迪以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答应了……” 李迪听到了寇季的答案以后,大笑了许久。 寇季却回到了正庆殿,再也没出现。 随后,便是一场跨越了数千里的盛大婚礼。 赵润被临时召回到汴京城。 赵祯再次派遣了使节赶往庆国,递交国书和聘礼。 双方你来我往的走大礼,一走就是一年之久。 待到赵润和寇卉二人成婚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年后。 在这一年内,有很多人询问寇季为何答应了这门婚事,寇季都没有明确的回答。 只是给了众人一句,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就应付过去了众人。 赵润和寇卉在汴京城的婚礼很盛大,据说场面盖过了汴京城有史以来所有的婚礼。 可惜寇季等人无法参与,也没办法见到。 当寇卉再次出现在庆国的时候,已经是次年以后的事情了。 赵润被擢升为辽阳府治下的知州,寇卉便是知州妇人。 辽阳府就在庆国边上。 所以寇卉隔三岔五就回娘家。 从寇卉的婚后状态看,寇卉婚后过的不错。 赵润很宠她。 她过的也很开心。 更重要的是,赵润并没有娶其他的侧妃之类的女人入府。 在二人大婚之际,大宋朝堂上虽然有人奏请此事,但很快就被恭贺的浪潮所淹没。 寇季看到了寇卉婚后过的很开心,也就放心了。 历经两年,庆国一切营造的建筑物都落成了,只剩下了四处巨大的码头和庆国各地的官道仍在营造当中。 寇季在此期间还做了一件令人迷惑的事情。 那就是给寇庆定了一门娃娃亲。 女方是苏氏女。 是苏洵的妇人程氏为苏洵添的幼女。 苏氏上下的人都十分宠爱她,称呼其为小妹。 没人知道年幼的苏小妹有何特别之处。 为何寇季一意孤行的将寇庆正房的名额给了苏小妹。 寇季给人的印象是开明的,可在此事上却选择了一意孤行。 弄得所有人都很疑惑。 弄的孩子的外公暴跳如雷。 毕竟,孩子的外公可是精心为孩子挑选了一房妻室,正在暗中培养。 可是还没等他出手谋划。 寇季就给寇庆定下了娃娃亲。 寇季在给寇庆定下了娃娃亲以后,寇季和寇天赐父子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庆都,赶往了临海处最大的码头,日出码头。 码头上,船来船往。 已经完工一般的水泥构造的日出码头,已经投入到了使用。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到了日出码头以后,立马派遣重兵包围了此处。 周遭的商船暂时被移到了东南码头。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在日出码头上足足等了一个多月。 十几艘破破烂烂的大船,缓缓的驶入了日出码头。 十几艘破破烂烂的大船到了码头上以后,开始一船一船的往下卸东西。 但是船上的人,被勒令在码头内,只允许在码头内活动。 仅有领头的几个人经过了一系列的洗漱以后,出现在了寇季和寇天赐父子面前。 领头的几个人当中,只有两个寇季和寇天赐父子见过。 一个是种家的种诊,一个是曹利用家的曹湛。 曹湛带着洗漱过以后产生的水汽进入到了寇季和寇天赐父子所在的房内以后,惊声道:“叔父,我们脚下的大地真的是圆的!极西还是极东真的有一片不输给我大宋的疆土!” 寇季看到他们二人,一脸感慨,“你们的爹还真是舍得……居然让你们这些血亲出去冒险……坐下说话。” 寇季为曹湛、种诊等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让他们边吃边说。 几个人大概是吃够了海产,对桌上的海产碰也不碰,反倒是对山珍,一个劲的猛攻。 曹湛边吃边说,“我们三家,一共准备了三百条大船,一千条小船,聚拢了足足三万多人。依照叔父所言的海线,一路狂奔。 最终找到了叔父所说的那片地方。 也找到了叔父想要的东西。 我们带去的人,死了六成。 有一成留在了那一块地方。 还有三成都在此处。” 种诊一边啃着山珍,一边道:“那是一片几乎未经开垦的地方。上面虽然也有人,可几乎不堪一击。 不过那片地方也十分危险, 我们带去的有些人死的莫名其妙的。 去那片地方的海路也不好走。 几乎就是一条拿命填的道路。 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片上好的基业。 上面良田广阔无边,财宝更是数不胜数。 若不是叔父要的东西我们没办法拒绝,我们回来的时候能载满十几大船的宝石和黄金。” 寇季感叹了一声,“你们为何要自己去?明明可以派遣别人去闯的。” 种诊咧嘴一笑,“我爹说了,我们的富贵都不是白来的。想要享富贵,想要让子孙后辈享富贵,就得拿命去拼。 我们现在不拼命,子孙后辈就得拼。 我们现在不拼命,子孙后辈就得有更多人去拼命。 不过,此番行程,我们的人仅仅折损了五成,那些仆从们倒是折损的多。 我们也不傻,真需要用人命去填的时候,我们会让仆从们先上。” 曹湛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种诊继续笑道:“那是一片大好的基业,我爹一直说,我种家待在倭岛憋得慌,但又没办法在海上开疆拓土。 如今发现了那一片地方,我种家就可以上去大展拳脚了。” 寇季眉头微微一皱,“你们已经去过东阳了?” 种诊干笑着道:“有一部分人露过东阳的时候回去了。我也不满叔父,我们弄了一些黄金和宝石,都带回去了。 叔父也没有明说要那些东西,就不要怪罪小侄不地道了。” 寇季摇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去那片地方,太急,代价太大了。你回去以后告诉你爹,不要着急。 那片地方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上面又没有什么强劲的对手,那么那一片地方迟早都是我们的。” 种诊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损失是大了一些,可我种家承担得起。我种家若是在上面站稳了脚跟。 说不定就会舍弃东阳。 到时候西阳郡王会占好大的便宜。 所以我爹说,西阳郡王不能白拿我们的东西,他得支持我们。” 寇季皱眉道:“不能急!你们过去付出了多大带价,你们应该很清楚。你们在那片土地上待了没多久,你们应该明白那片土地上的人虽然没有多少威慑力,但其他的却充满了危险。 回去告诉你爹,让他等着。 他若是拿种家弟子和我汉家男儿的性命去冒险。 别怪我到时候不帮他。” 种诊陷入到了沉默,没有言语。 曹湛倒是洒脱,“我爹说了,叔父既然知道那一片地方,那就知道那一片地方的门道。我曹家已经有了一片基业了。那我曹家就不应该贪心。 我爹说,叔父怎么说,我们只管听着就是。 到时候叔父给我们曹家在上面留一片地方就行。 我曹家子弟足够多,东天竺显然不够分。” 一个一直在旁边吃东西的清瘦汉子仰起头,冲着寇季一笑,道:“我们国主说了,少爷说啥就是啥,说少爷肯定不会让他吃亏。” 清瘦的汉子显然是张元的人。 也只有张元才会称呼寇季为少爷。 除了曹湛和清瘦的汉子表态了以外,其他人并没有言语。 显然他们各家都有自己的打算。 寇季沉声道:“我既然指点你们各家找到了哪一处地方,那就没有独吞的意思。我希望你们将我的话带给去给你们各家作主的人。 那一片土地上既然有人。 也充满了危险。 去的路上又充满了风险。 那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将风险和危险降到最低。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去冒风险,承担危险。 我们派人从旁协助,记录那些危险,然后想办法解决那些危险。 此举对你们各家有两个好处。 其一是可以让你们各家疆土上的百姓变得更纯粹。 其二是可以让那些人将那一片土地上能够消除的危险全部消除了。 你们最后再过去,得到的就是一片干净的土地。 此外,你们各家手里如今没有多少人,纵然费尽心思的占据了那一块地方,也没有多少人手去经营。 甚至,你们各家如今还没有足够的人手经营自己现有的疆土。 所以你们各家应该在派外人探索上面的危险的同时,让自己人努力的生娃。 更应该重视教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8章 富贵的代价 寇季洋洋洒洒说了不少,可真正肯听的,愿意听的,似乎只有西天竺国张家派遣的那个精瘦的汉子。 种诊和曹湛大大咧咧的应付着,但是明显没放在心上。 其他人明面上在听寇季讲话,可实际上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如今各家当中,真正愿意无条件听从寇季话的,恐怕只有西天竺国的张家和西阳的刘家。 寇季心里叹息了一声,不愿意再多说。 寇季也是为了他们好,可是他们明显不领情。 他们见识过了北美洲那一片大地以后,心思已经全部投入到北美洲上去了,那还肯听寇季的。 寇季也理解他们几家的心思。 刘家占据的西阳、种家占据的东阳、以及曹家占据的流求、曹家占据的东天竺国,如今几乎都没有多少向外扩张的可能。 特别是东阳种家、流求曹家、东天竺曹家三家。 他们以前在大宋的时候,被压的喘不过气。 如今分封在外,头上了压力没了,一个个野心也快速的膨胀了起来。 可是野心要落到实处,需要一定的底蕴和实力。 他们三家都是将种门庭,实力自然不缺。 虽说比大宋、比庆国弱了不少,但是对付其他势力,不在话下。 纵然前期有可能会吃亏,但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一定会战而胜之。 只是没有火器支持,中间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会漫长一点。 所以实力方面,他们勉强达标。 但是他们的底蕴十分欠缺。 不只是他们,伊州的朱家、燕山的高家、雪山边上的李家、西阳刘家、西天竺张家、乃至于庆国的寇家、北海的狄家,底蕴都十分稀薄。 寇季所认为的底蕴是什么呢? 是人口和文化。 没有足够的人口,参与到瓜分世界的浪潮中,就是取死。 越贪心,死的越快。 后世的岛国就是一个明证。 岛国在短暂的强盛以后,就变得十分膨胀。 他们企图瓜分世界,但是他们有足够的人口和文化底蕴,却又跑来招惹拥有丰厚的人口和文化底蕴的华夏。 最终败亡,是必然的。 因为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若是他们一开始占据了韩地所处的位置,暗戳戳的积攒底蕴,也许会将韩地所处的位置变成他们的地盘。 可惜他们贪心了,所以迅速的走上了败亡的道路。 种家等几家,如今打算犯同样的错误。 几家手里掌控的存粹的宋人全部加起来,还没有庆国多。 瓜分了世界又能怎样,还不是昙花一现? 两个陆地上面不同的人碰撞,爆发出的瘟疫,瞬间可以让你所处的势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里的人口太少了,根本经不起折腾。 凭什么在哪儿叫嚣? 教化就更不用说了,没有足够的人才帮你经略疆土,你打下那么多疆土能干吗? 打着玩吗? 秦皇、汉武、唐宗,三人手里皆握着足以横扫当世的力量,为什么他们没有横扫一个时代? 不是他们没那个野心,而是管不过来。 就像是现在的大宋,版图扩张到了一定的地步上以后,即使有再添新土的能力,赵祯也不愿意再扩张。 因为目前大宋的疆土,已经达到了大宋管理的极限了。 甚至已经超出了极限。 赵祯不得不破天荒的分封诸王,去帮他间接的掌控那些他鞭长莫及的地方。 真以为赵祯心胸宽广到了可以跟别人共天下的地步? 但凡是赵祯有能力管束得过来,他们这些诸侯王就不可能存在。 赵祯或许会给寇季一个跟他共天下的机会。 但是其他人,想都别想。 所以,底蕴是一切野心的根基。 没有稳固的根基,盲目的去追逐自己的野心,最终就只能是昙花一现。 而在东方的大地上,真正具备着丰厚的底蕴的,只有赵祯一人。 赵祯派遣十万人出去折腾,全部折腾完了,他都不会皱眉头。 剩下的几家,除了庆国外,能东拼西凑出十万人出去折腾的,恐怕就只有东天竺曹家。 若是十万人全部折腾没了,东天竺曹家的名头恐怕也就没了。 就算勉强撑住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最终的结果就是向其他人求助,或者向赵祯求助。 然后赵祯勉为其难的再塞一个封王出去,顺手收割了他们付出巨大代价获得的果实。 赵祯又不蠢,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好处。 大宋之外那么大,你们只管折腾。 你们折腾的越凶,我越开心。 等你们快把自己折腾死的时候,我顺手将大宋之内衍生出的一些毒瘤变成一个封王丢出去。 一边收割你们拼命得来的果实,一边化解大宋内部的毒瘤。 大宋内部的产生的问题,可以不断的向外转移,大宋就可以一直长治久安下去。 至于以后大地不够分了。 大宋的毒瘤无处宣泄了。 那也不关赵祯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恐怕都化成灰尘了。 寇季就是将一切看的透透的,所以才告诫几家先积攒底蕴,再谋其他。 但显然已经有人被所谓的宝地冲昏了头脑。 寇季三言两语也劝诫不了,那就索性不劝。 随他们去吧。 等他们折腾的差不多了,庆国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了,刚好可以去收割。 寇、狄、刘,以后或许还要算上张,四家会结成同盟。 四家的地盘分散在各地,看着不大。 可加在一起却不小。 一起发展,一起进步的话。 积攒底蕴的速度会很快。 四家当中,除了张家还在接触战事外。 剩下的三家都处在和平状态中。 三家治下疆土上,人口在快速的暴涨。 狄家可能会慢一些。 但是寇家和刘家两家治下的疆土上,新生人口每年都在暴涨。 寇家治理的庆国中,几乎国内的所有产出,都在向那些新生儿倾斜,再加上当时抵达庆国的宋人数量庞大,罪籍的女子又喜欢嫁给宋人,宋人妻妾足够多,又足够能生。 寇家有花费了巨大的带价,请了不少大夫坐镇庆国各地。 新生儿存活率也在大大提高。 而刘家所在的西阳,几乎在用所有的倭人产出供养宋人新生儿,最狠的时候,倭人的命就是新生儿的命。 一个倭人男子拼命得来的资源,供养一个新生儿成长到十八岁所需的一切。 如此疯狂的操作下。 西阳的倭人在以肉也可见的速度锐减,新生儿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西**体的消息,刘氏父子不愿意给寇家说。 但刘亨曾经给寇季透露过,第一批倭女和大宋镇东军、镇南军诞下的孩童,足足有六万之数,如今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了。 六万孩童从诞生到成长到入学的年龄,付出了近两万多倭人的性命。 那些倭人要么死在了拼死劳作中,要么死在了矿井里,要么死在了大海上。 西阳如今畅销的三种特产,就是粮食、矿石、海产。 据刘亨说,刘伯叙已经发现越往后,倭人能压榨的地方就越小。 再过一些年,很有可能两个倭人的命,才能满足一个新生儿成长到十八岁所需。 时间过的越长,比例可能会升的越高。 反正根据刘伯叙的计算,二十年以后,西阳恐怕不会再有倭人。 也有可能时间会更短。 寇季觉得刘伯叙的做法残忍到了极致。 但刘亨觉得所有的残忍都是值得的。 因为根据刘伯叙和他手下的幕僚团计算,二十年后,西阳的宋人数量会达到两百万。 当然了,刘亨在向寇季解释了此事以后,也鄙视过寇季。 因为寇季的做法跟刘伯叙差不多。 只不过寇季没有像是刘伯叙那样弄的血刺呼啦的,他给那些庆国的女罪籍留了一条生路。 而那些男罪籍,恐怕会劳作到累死。 虽然没怎么见血,但是下场几乎是相同的,作用也是相同的。 唯一不同的是,庆国人口突破两百万,可能要比西阳短一半。 因为庆国投入比较大。 加上庆国在大宋边上。 有大宋奸赵祯和小宋奸赵润不断的给庆国塞人,庆国人口发展会更快。 毕竟,寇季多了个孙子,赵祯前前后后就给寇季送了三千多人。 寇季嫁了个闺女,赵祯又顺手塞了一千多人,赵润虽然没直接塞人,可是他成天带着人往庆国跑,总有留下的。 庆国人口变化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庆国大部分城市里,已经很少听到高丽语了。 几乎九成九的人都在说汉话。 那些嫁给宋人的罪籍女子,如今也在说汉话。 不说汉话不行,不说汉话,人家都当你是下等人。 谁都能欺负你。 闹到了官衙里,也没人管。 说汉话就不一样。 说汉话你就能高人一等,你能欺负那些不会说汉话的。 即使你无理,闹到了官府里,官府也会帮你找理。 庆国就是如此发展底蕴,在为以后做准备。 庆国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瞒着任何人。 寇季甚至开口提醒了其他几家,可是人家不领情。 寇季盯着几个狼吞虎咽的小家伙,不咸不淡的做出最后的提醒,“别碰哪里的女人,更别带回来。 不然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种诊、曹湛等人突然就放下了吃食,支着耳朵看向了寇季,一脸茫然。 “哪里的女人有问题?” 寇季邪恶的一笑,“她们身上有潜藏的瘟疫。不信你们可以去找人试试,试过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恐怖。” 种诊、曹湛还好,有人脸色却变了。 寇季见此,噌一下站起身,指着那个家伙骂了一句,“你个蠢货,以后别出现在我庆国,敢把那些脏东西带入我庆国,我就算是拼了面子不要,也要入汴京城去,请几十万兵马去杀了你全家。 你最好将其他碰过那个地方女子的人一并宰了,然后点一堆火,将你们全焚了。” 那个家话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惨白。 寇季盯着种诊等人道:“他碰过的人,你们最好别碰,不然你们都得死。” 说完这话,寇季不再搭理他们,而是对寇天赐道:“天赐,走,离开此处,以后少跟他们接触,他们动过的女人你也不要碰,不然别怪老子大义灭亲。” 寇天赐见寇季很少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立马意识到了父亲八成是认真了,所以果断的点了点头。 寇季领着寇天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对着种诊等人道:“你们几家送给我的东西,我拿了,答应你们几家的条件我也会兑现。” 说完这话,寇季父子二人彻底消失在了几个人眼前。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远离了那个脸色发白的家伙。 “曹志,寇叔父早就说过出了海,不论到什么地方,都要管住裤裆。实在管不住,就自己带几个女人。 我记得你带了八房小妾,为何还要碰那些女人?” “过鬼海的时候,整船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 “那你就去碰那些不该碰的女人?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难怪我们下船的时候,寇叔父让我们洗了又洗,泡了又泡,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见我们。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我们当中有人不老实。” “他……也许是吓唬我们……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 “纵然是假话,我们也得当真的听。” 几个人短暂的沉默过后,种诊突然开口。 几个人齐齐看向了种诊。 种诊沉声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大家都出身于将门,祖辈都有人经历过瘟疫。要么是在打仗的时候碰见的,要么就是大宋出现了瘟疫,他们领兵去灭杀。 所以各家人都应该清楚瘟疫的厉害。 我爹就经历过玉门关前的瘟疫。 据说那一次瘟疫,死了数十万人。 我爹说他就算领着兵去造反,也不想在经历那么一次瘟疫。” 顿了一下,种诊神色凝重的道:“更重要的是,我爹说那一次瘟疫,寇叔父并没有对自己人下狠手。 今日,他居然毫不犹豫的说出要大义灭亲。 那就说明那个地方的女人身上带的瘟疫,远比我爹在玉门关经历的要恐怖。 寇天赐可是寇叔父的独子,你们应该明白寇天赐在寇叔父心中的分量。” 此话一出,几个人几乎毫不犹豫的看向了曹志,仿佛再说,你必须死。 曹志咬着牙道:“你们认定了他说的对?他又没去过那片地方?” 曹湛冷冷的道:“曹志,别挣扎了。他去没有去过那片地方,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些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清楚。 告诉我们各家,世上有那么一片地方的人是他。 告诉我们那片地方上面有什么的,也是他。 他给我们各家图鉴上的东西,在那片地方都有。 我们都一一找到了。 所以,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一处地方。” 种诊等人赞同的点点头。 曹志瞪着眼盯着所有人,“你们想让我死?” 曹湛直言道:“我们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一路上,各家的人,都有伤亡,数目还不小。 你本来能活,只是你没管住自己的裤裆。 所以你死,我们活。 你不死,很有可能我们所有的人都得被你连累。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流求曹家的人会死在我们所有人前面。 我们各家也不会有太大损伤,只要我们封住所有通往流求的道路,将所有从流求出来的人斩尽杀绝即可。” 曹志怒吼道:“你们那么听他的话?那为何刚才他让我们各家休养生息的时候,你们不听?” 种诊冷冷的道:“你多大的人了,好赖话听不明白?他让我们各家休养生息,也是为了我们各家好。 他想让我们各家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以后,再去那一片地方。 我们不听他的,并不代表我们不领情。 我们不听他的,是因为我们各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我们享受的富贵不是平白得来的。 是我们父辈、祖辈,用命换来的。 他们用命让我们富贵,我们就得用命让下一代富贵。 世家大族带带传承的富贵,就是这么来的。 享的富贵越大,死的人就越多,现在不死,以后也得死。 历代王朝的命运,你不会看不明白。 王朝兴盛的时候,宗室子弟死伤不断。 王朝灭亡的时候,宗室子弟死的更多。 灭绝的数不胜数。 所以享大富贵,就得有所牺牲。 我们各家已经做好的牺牲的觉悟。” 曹志听完了种诊一席话,面目有些狰狞,许久以后,突然放松了下来,惨笑一声,“你说的也对……我离开流求的时候,家里的人就说了,我曹家想要兴盛,就得死人。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出海的时候,我有死的觉悟,如今回来了,居然舍不得死了。 大概是觉得经历了那么多大难都没死,老天照顾我吧. 所以舍不得死。 可如今看来,老天并没有照顾我。” 曹湛沉默了一下,道:“你至少比其他人幸运,因为你回来了。” 曹志苦笑一声,“是啊……我回来了。所以我不甘心啊。” 曹湛等人盯着曹志没有言语。 曹志坐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盯着曹湛等人,“我会自焚的……但动过那些女人的,不只我一个,你们各家也有人。 你们可以把他们交给我,我宰了他们,焚了他们,再自焚。 如此一来,你们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的人情你们得还。 我要求你们将我的骨灰送回流求,还有我流求曹家从那片地方得到的黄金和宝石的份子。” 曹湛没有犹豫,点头道:“我们也算是一起买过名的。送你的骨灰归降是应该的。你流求曹家此次出行出了大力,该是你们流求曹家的那一份东西,谁也不会贪。 我们所图甚大,不会为了那点小钱,伤了各家的情分,破坏了各家的同盟。” 曹志嘘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此甚好……” 曹湛几个人给曹志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几个人走到了门口,曹志突然开口,“有一点寇叔父说的没错。哪里的人既然不干净,那我们还留着他们干嘛? 我们各家手里又不缺奴隶,让那些奴隶去把那些不干净的人杀干净不就完了吗? 一片干净的土地,对我们各家都有意。 奴隶不够用,我们可以去西方抓,哪里多的是。 朱家和李家也有得卖。 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我没管住裤裆,被发现了,我也认了。 可你们不能保证以后过去的所有人都能管住裤裆,都会被发现,都会认。” 曹湛等人脚下一顿,对视了一眼。 种诊开口道:“此事回去以后我们会如实告知给家里人。送你骨灰回流求的时候,也会告诉你爹。” 曹志拱手道:“多谢……” 曹湛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曹志哈哈一笑,“给我弄两个女人,我想临死以前再爽爽。” 曹湛瞪了曹志一眼,“那两个女人得跟你一起死。” 曹志嘿嘿一笑,“我会玩死她们……” 曹湛等人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狗日的马上就要死了,疯狂一下也属正常。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恐怕会被曹志更疯狂。 曹湛等人离开了屋舍以后,立马行动了起来。 他们以赏赐的名义,将各家船上碰过那片地方上的女人的人集中了起来,交给了曹志。 还精心排查了一番,有找到了寇季,付出了一些代价,换取了一些洗漱、驱邪的草药,将各家船上的所有人清洗了一遍。 各家在疯狂清洗的时候,曹志在疯狂的杀人。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躲在远处看热闹。 远远看着码头上那些被石灰水蛰的怪叫的人,寇天赐迟疑了许久,询问寇季,“爹,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寇季瞪了寇天赐一眼,“瘟疫的恐怖超过了你的想象,我要是他们,我甚至会让人将船也洗一遍。” 寇天赐盯着寇季,疑问道:“有那么可怕?” 寇季哼了一声,“有那么可怕?恐怕比你想象的还可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9章 天……塌了! 寇季不等寇天赐再次开口,就唏嘘的道:“有个家伙,从那个地方抢了一些女子,差点灭了一国。引发的毒物,遍布天下,几百年也没有消除。 更重要的是,一人染上,全家都得倒霉。” 寇天赐难以置信的道:“什么毒物如此恐怖?” 寇季瞥了寇天赐一眼,淡淡的道:“梅毒!” “梅毒?” 寇天赐没听说过,他脑子里转悠了许久,盯着寇季问道:“爹,您说的那个家伙叫什么,是不是大食人?您说的这些是不是大食书籍上记载的?” 寇季盯着寇天赐,很想跟他说实话。 很想告诉寇天赐,大食的书籍上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东西。 因为那是发生在四百多年以后的事情,干这件事情的人叫哥伦布。 可这话说出去,寇天赐肯定不会信。 寇天赐若是信了,那他麻烦就大了。 所以寇季只能点头道:“是在大食的书籍中看到的。” 寇天赐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急忙又问,“书在哪儿,我也想看看。” 寇季摇头道:“我已经将那本书给烧了。” 寇天赐一愣,有些失望的盯着寇季,“爹,您在暴殄天物……” 寇季翻了个白眼,“老子在拯救天下。” 寇天赐撇着嘴看着寇季,不相信寇季的话。 寇季冷哼一声,“你只觉得那东西新奇,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东西的危害?若是有人存心不良,想弄死我们父子,或者弄死你岳父。 他们飘洋过海去那片地方,弄几个那样的女人,塞到大宋或者庆国,你猜猜下场会如何?” 寇天赐吓的哆嗦了一下,呼吸沉重的道:“以大宋文人荤素不计的秉性,要不了多久,就会传便整个汴京城。然后就是……天下?!” 寇季冷笑道:“知道厉害就好。” 寇天赐十分果断的道:“爹您烧的好,那种祸害书就应该烧掉。” 寇季指了指码头,“以后你多盯着点,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出码头。” “一辈子?” “代代相传。” “要不要告诉我老泰山?” 寇天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寇季斜眼看向了寇天赐,“你活腻了?” 寇天赐愣了一下,“有问题?不提醒我老泰山,万一他被人算计了怎么办?我还指望着他能长命百岁,我好仗着身份,从大宋多捞点好处呢。” 寇季瞪了寇天赐一眼,“别光顾着捞好处,你的先看清楚你老泰山身处的位置再说。你要将此事告诉给你老泰山,你信不信那东西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寇天赐愕然道:“不能吧……” 寇季冷哼道:“你那个老泰山就睡在一个毒库边上,你告诉我不能?从古至今诞生的皇族多了,在家里整一个毒库,把毒药当成利器用的,就只有你老泰山一家。 牵机药就是你老泰山家的特产。 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媳妇,说不定她手里就攥着一份保命呢。” 寇天赐听到寇季的话,只吸冷气。 寇季见寇天赐吓的直吸冷气,一脸鄙夷。 小小的牵机药就吓成这样了。 他要是告诉寇天赐,那个足以祸害整个世界的毒物罂粟,在各家药房都有,寇天赐会不会当场吓死? 寇季鄙夷过寇天赐以后,背负着双手,觉得心里很累。 默默的拯救世界很累。 默默的操控世界的走向也很累。 也许木船蜕变成铁甲战舰、火器蜕变成武器以后,就不用那么累了。 他想要的种子已经到手了。 该种植和培养了。 那些种子中有适合在庆国种植的,也有不适合。 比如产出工业最重要原料的橡胶树。 那玩意儿庆国就种植不了。 寇季必须考虑如何让大宋、东天竺、西天竺、流求帮忙种植。 狄青封地以北的地方完全没有人管,但是那地方种植不了。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用放大镜看。 所以他想悄无声息的种植橡胶树,根本不可能。 只能合作,最好是正大光明的合作。 可以告诉所有人那东西能产胶。 但是庆国要借助那些树胶做什么,倒是可以隐藏。 侧重点可以在西天竺国。 因为西天竺国目前看来还是自己人。 自己人帮忙种植,不用受制于人。 等到以后发展起来了,就可以卡技术关。 手握着所有核心的、顶尖的技术,就能卡住所有人脖子。 具体如可卡脖子,以后再说。 现在先把种植任务满足了再说。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一直待在远处看着曹志、曹湛等人杀人放火、洗洗刷刷,等到他们将残骸收拾干净了,坐着船离开以后。 父子二人才派人去收拾曹湛等人送回来的种子。 然后重新用石灰水清洗了曹湛等人待过的所有地方,清洗不了、或者没办法彻底清洗的,直接焚毁。 盛放种子的东西,也被一并焚毁。 父子二人将所有种子弄到了二十多里外以后,才开始一一辨认。 曹湛等人带回来的种子很多,寇季认识的不到百分之一。 但也足够了。 不过大部分种子,跟寇季印象中的种子完全不一样。 寇季也是凭借着连猜带蒙,才勉强辨认了百分之一的种子。 相差了几百年时光的种子,中间还是存在着很大差异的。 毕竟,后世用的许多种子,大多就是经过了许多代精心培育的。 培育出的种子,跟原种都存在着差异。 寇季现在拿到的都是原种,而不是经过许多农业科学家培育的精良种子。 所以辨认困难很大。 寇季将自己认识的一些种子,取了一部分,准备自己亲自培育,剩下的种子也取了一部分,准备交给庆国专门执掌农桑的衙门培育。 此外,还得取一部分和大宋一起培育。 培育的地点就选在大宋交趾府等地。 气候会相近一些,培育起来更容易。 等到东西种出来以后,再次甄别的话,寇季又可以甄别出许多有用的东西。 不过寇季不能自己找上门,必须等到某人主动求上门才行。 寇季敢肯定,自己虽然离开了大宋,但某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只要他有一些反常的举动,某人就会自己送上门。 在看过了某人送过来的密信以后,寇季对某人已经没有怨气了。 某人确实在谋划一桩大事,一桩寇季没办法公之于众的大事。 事成以后,功德无量。 寇季没办法不支持。 寇季虽然离开了大宋,但是根在大宋。 准确的说,所有流落在外的华夏人,根都在哪里。 寇季可以不在乎大宋的满朝文武,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根。 在现代如此,在古代更是如此。 所以他没办法对大宋的一切置之不理。 大宋若是遭遇外敌,寇季一定会率领庆国兵马入大宋相助。 不仅仅是寇季,朱能、李昭亮、刘亨、曹佾、种世衡等人都会如此。 不是他们大公无私,是他们的根在大宋,他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共识。 我们的故土,我们干啥都行。 别人,干啥都不行。 寇季分好了所有种子,并且将其再次封存以后,带着东西就返回了庆都。 码头上的一切自然有人去收场,还不需要寇季父子去做那些小事。 寇季回到了庆都以后,屏退了所有人,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弄来了一个石臼(石头中间挖一个锅形,用石锤捣来捣去的工具)。 将已经晒干的辣椒外衣脱下,小心的收起了辣椒籽。 然后用石臼将辣椒外衣捣碎。 然后又剥了一些辣椒外衣。 弄了些牛油、花椒等物,熬起了火锅底料。 当火锅底料熬起以后,拿浓浓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内宫。 一瞬间,整个内宫的人都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包家一家、苏家一家,刚好赶来宫里做客。 闻到了香味以后,跟着向嫣也赶到了寇季身边。 看着一锅红彤彤的东西,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好奇。 寇季眼看着人越围越多,就吩咐人给自己取了一个手帕捂在了脸上,一本正经的对所有人喊道:“此物乃是剧毒,尔等速速离去,莫要被毒气所伤。” 所有人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寇季。 谁家用花椒、牛油、香料做毒药啊? 在这里的人,谁不是聪明人? 这种骗小孩的话,谁会信? 真要是毒药,你寇季恐怕早就交给别人去处理了,自己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还能亲自上手? 你寇季能拼命不假,但是那是在做大事的时候。 些许的小危险,你比谁躲的都远。 “真是毒物!” 寇季厚着脸皮再次解释。 向嫣哭笑不得的白了寇季一眼。 苏轼则蹲在锅边上,留着哈喇子问,“先生,什么时候熟啊?是羹吗?直接可以喝吗?” 寇季坚定的对苏轼道:“是毒物……” 苏轼瞒不在乎的道:“河豚也是毒物,学生却最喜欢吃。只要毒不死人,学生就愿意试一试。” 寇季瞪了苏轼一眼,没好气的指着苏轼,对其他人道:“你们跟着吃货一样,也想尝一尝毒物?” 苏洵抚摸着胡须,淡然笑道:“轼儿既然觉得能吃,那肯定就能吃。” 包拯瞥了寇季一眼,没说话。 都暴露成啥了,你还装腔作势? 有意思吗? 不顾一国国主体面吗? 你不顾一国国主体面也要维护的食物,大家自然都十分好奇,都想尝尝。 其他人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寇季,没人说话。 苏轼趴在边上看了许久,突然大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苏轼的大叫声吸引了过去。 苏轼拍着大腿,惊喜的叫道:“是先生创出的火锅!先生要做火锅!新火锅!” 众人闻言,流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苏轼年纪不大,名头很大,不仅有神童之名,还有饕餮之名,庖厨之道也懂得一些简单的。 所以众人很信服苏轼的话。 寇季见到了众人的表情,就知道瞒不住了。 没办法一个人独享了,只能跟众人分享。 可就这点东西,那么多张嘴,根本不够啊。 赵絮笑吟吟的道:“我还以为兄长藏来藏去,会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原来是火锅啊。很寻常啊,兄长为何如此小气。” 寇季瞪了赵絮一眼,“有本事你一会儿别吃!” 赵絮一愣,脸上笑意更浓,“兄长这么说,那我可得多尝尝了。” 寇季黑着脸继续熬火锅底料。 底料熬好了以后,又吩咐厨房弄来了一锅骨头汤。 骨头汤和底料相会,浓郁的红汤就出来了。 架上大火,一会儿就煮的直冒泡。 寇季吩咐人切了牛羊肉,以及一些清理干净的下水。 一点一点往锅里下。 大部分人看到了寇季下下水,顿时对这一顿特殊的火锅失去了几分热情。 没办法,下水在古代那是赃物,没人会去吃。 出身高的人,甚至在吃肉的时候都有讲究。 一只羊身上很有可能只取一块肉。 在场的出身都高。 能眼睁睁的看着寇季将下水放进沸汤里,却不皱眉的,只有苏轼和包拯。 前者是什么都敢吃,只要好吃,无所畏惧。 后者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不挑食。 寇季下好的牛羊肉入锅没多久,一群拿着筷子等在锅边的人就开始下手。 火锅已经被寇季创造出来好些年了。 大家经常吃,所以懂规矩。 也懂得计算牛羊肉入锅多久会熟。 苏轼是最先下筷子的,辣油溅了他一身,他也不在乎。 反正他又不用洗衣服。 鲜嫩的牛羊肉入口以后,众人都是一愣。 有几个小家伙辣的直吐舌头,其他人倒是能忍受。 毕竟他们经常将芥末当成调味料用,不会忍受不了辣味。 众人品了许久,眼睛微微一亮。 争先恐后的抢了几片肉以后,有人放弃了。 因为太辣了。 锅里的辣椒,应该是野生的辣椒。 野生的辣椒,没经过培育,辣味十足。 第一次吃,能接受的人不多。 随后又争抢了几片肉,又有人放弃了。 当然了,也有一些铁憨憨,辣的直吐舌头,却死活也不愿意离开。 锅里的下水没有人碰。 寇季笑眯眯的捞起了一节肠子,美美的塞进了嘴里。 苏轼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盯着寇季的反应,见寇季一脸享受,顿时眼中冒光,将筷子伸向了下水。 尝了一口后,顿时迷上了。 记忆中的味道再次回到了嘴里,寇季细细的咀嚼了起来。 寇季在努力寻找熟悉的味道。 努力的寻找,可是品了许久,都觉得缺点什么。 直到三五口下去,他的口腔像是冒火一样烧起来的时候,寇季知道缺了什么。 身体不对,味觉也不对。 缺了身体,缺了味觉,所以感触也就不同了。 寇季清楚的记得,自己无辣不欢,多辣的辣椒他都敢尝试。 这些野生的辣椒,虽然辣味十足,但也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 可是,身体接受不了,味觉也接受不了。 寇季强忍着口腔中火烧的感觉,闷头狂吃。 有些东西在寇季低头的时候流进了碗里,被他混着辣椒和肉片一起吞进了肚子。 苏轼见寇季吃的猛,他也在疯狂猛吃,哪怕吃的泪流满面。 事实上不止苏轼一个人泪流满面。 贪吃的一个个几乎都辣的泪流满面。 虽然他们许多人都吃惯了芥末,但还是被辣的泪流满面。 芥末和辣椒是有区别的。 一个是真正充满辣味,一个是刺激味觉。 他们一个个招呼着仆人拿冰水。 苏轼最终败下了阵,他被辣哭了。 他是真苦。 因为别人喝了冰水以后,口中火辣的感觉有所缓解。 他只有短暂的一瞬。 寇季同样被辣的泪流满面,他瞧着已经离开了大火锅的众人嘿嘿一笑。 “跟你们说了是毒物,你们还不信?被辣哭了吧?” 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看到了寇季脸上的神情,略微一愣。 “絮儿,我适才想起,今日有个案子还有疑点,我得回去查查。你陪我一起……” “嗯……” “景先、轼儿,速速回府,我刚刚想起,你们今日的课业没有完成。差点被你们糊弄过去了。” “哦……” “……” 苏洵和包拯二人大呼小叫的带着家人要离开,他们没有告别,也没有多说其他的。 向嫣也驱散了仆人。 寇季往着逐渐离去的众人,大笑着道:“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东西配酒吃着才痛快。等你们要走了我才告诉你们,你们气不气?” 苏洵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我府上有一坛子藏了二十年的花雕,回头给你送来。” 包拯也没有回头,一向抠门的他也打算将自己藏了多年的御酒送给寇季。 向嫣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将内宫里藏的最好的酒给寇季拿了出来。 苏洵和包拯人还没出内宫,就速速派人回去去酒,并且快马加鞭的送来给寇季。 回去的路上,苏轼拽着苏洵,一脸认真的道:“爹,先生今天不对。但我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苏洵对苏轼淡然一笑,“没什么不对……一切都挺正常的啊。” 苏轼固执的摇摇头。 苏洵没有多做解释。 苏氏父子在聊此事的时候,包拯夫妇也在聊。 马车上。 赵絮眉头拧成了一团,“相公,兄长他……” 包拯皱眉道:“不知道……但也不能问……” 赵絮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 内宫里。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寇季一个人霸着火锅在吃,寇季身边有三个酒坛子。 寇季痛饮一口酒,吃一口火锅。 嘴唇辣的红了一片,他也没有放弃。 辣椒刺激的他眼中直冒泪水,他也没有放弃。 苏洵和包拯的酒,很快就送到了。 寇季喝光了向嫣准备的三坛子酒,又分别品尝了苏洵和包拯送的酒。 锅里的下水被他吃了个干净,肚皮撑的鼓鼓的。 向嫣就在一边静悄悄的陪着。 寇季吃干喝净了以后,起身走动了两步,抹了一把额头上辣出的汗和眼中辣出的泪。 他冲着向嫣灿烂的一笑。 “我以为我只是回不去了,没想到熟悉的味道也找不到了……” 向嫣不知道怎么了,就流出了眼泪。 寇季笑着道:“哭啥,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说完这话,寇季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我累了,回房睡吧。” 向嫣含着泪点了点头。 寇季回到了房里,也没有脱衣服,直接往床上一趟,闭上了眼。 向嫣躺在了他身边。 一道泪水顺着寇季的眼角滚落,向嫣心疼的差点哭出声。 她咬着牙关躺在寇季的身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些小家伙们都以为寇季是被火锅中的辣物刺激的泪流满面。 但是向嫣、包拯、苏洵、赵絮、苏程氏都看清楚了。 那饱含泪水的眼中,透出了是绝望和悲伤。 浓郁的气息隔着数尺,也能将人心扎的通透。 那是真哭,那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悲伤。 他们虽然不明白寇季为何会流露出那种目光。 但是在感受到了那种情绪以后,他们什么都不想问,也不敢问。 向嫣躺在寇季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寇季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她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一直看着寇季沉沉的睡过去以后,才放下了心。 她放下心以后,也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向嫣起夜,看到了寇季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吓了一跳,抬手一摸,寇季发烧了。 向嫣慌忙起身去喊人。 整个庆都,在向嫣的呼声中醒了过来。 灯火耀红了整个庆都。 寇准、寇天赐、宝庆、包拯、苏洵、柳永、梁适等等,能到的几乎都到了。 大夫诊治了一夜,也没瞧出什么。 天明的时候,烧退了。 大夫在所有人吃人的目光中,苦着脸说了一句。 “心病!” 一句心病明显没办法满足于所有人。 大夫差点当场被砍死。 寇季很少得病,一得病就成了大病。 庆都内的大夫瞧便了,也没有瞧出什么。 寇季一睡就是两日。 没有清醒的迹象。 庆都内所有掌权者似乎都像是入了魔,一个个红着眼,看着能吓死人。 所有人都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 庆国上下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哀色。 刘亨红着眼在寇季床边守了两日。 两日后,他提出要回西阳。 他要去西阳征兵,他要杀到大宋去。 他要找赵祯去讨一个公道。 因为他觉得,寇季之所以会如此,是赵祯所致。 寇季此前在汴京城的时候,似乎吐过血。 刘亨固执的认为,那是被赵祯气吐的。 他要去宰割赵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0章 赵祯出京 对刘亨而言,一世人两兄弟,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句落在实处的话。 他从认识寇季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都清晰可见。 他和寇季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亲兄弟既然受了委屈,他不介意冲冠一怒。 读书人的那些教条性的东西用不到他身上,他从小不是跟青皮混混厮混在一起,就是跟军汉,长大了以后跟皇城司的一群探子混在一起。 他身上更多的是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的江湖义气。 他觉得,现在是时候抛头颅洒热血了。 只是他还没有离开庆都,他一切谋划就胎死于腹中。 寇准在他离开庆都的时候,当街拦下了他,将他带在了身边。 他没办法对寇准用强,就只能垂头丧气的跟随在寇准身边。 刘亨才被压下去,得到消息的狄青带着人匆匆赶到了庆都,狄青从头到尾都阴沉着脸,但是他没有像是刘亨一样直言反宋。 刘亨重江湖义气,狄青更重忠孝。 寇准在狄青到了以后,也将狄青栓在了腰间,不让狄青离开他半步,生怕狄青去做傻事。 相比起刘亨,狄青造反威力更大。 毕竟,比邻庆国的辽地镇边禁军,全部都是狄青和寇季的旧部。 他只要代表着寇季振臂一呼,很有可能会在一夜之间,让辽地换一片天。 有人寇准能拴住,有人寇准却拴不住。 寇季昏迷的消息,第二日就传到了辽地。 在辽阳府当知州的赵润,差点没被当场吓死。 他身处在辽地,比大宋朝堂上的那些人都清楚寇季在辽地的影响力。 寇季此前离朝,辽地许多人都觉得是他父皇逼的。 辽地的许多禁军将领对朝中都有怨气。 寇季一旦有个好待,那辽地的那些将领恐怕没人能按得住。 他也知道他的老泰山在他父皇心中的分量。 寇季真要是这么睡过去了。 要么辽地得乱,要么他父皇得疯。 无论是那个,他都接受不了。 他在派人向他父皇传信的同时,带着寇卉匆匆赶往了庆都。 消息传到了临橫府,临橫府的张知白什么也没说,坐着马车就往庆都跑。 消息传到了古北口。 古北口镇关大将军王凯,写了一份乞骸骨的奏疏送往了汴京城。 随后一大堆的将领写了乞骸骨的奏疏送往了汴京城。 消息传到了保州,保州老少们,打点了行囊,赶往了庆国。 消息传到了汴京城的时候。 赵祯在上早朝。 垂拱殿上。 赵祯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正中,赵祯身上早已没有昔日的稚气和随和之风,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威严,一身让人不忍直视的威严。 垂拱殿内的文武当中,敢直视赵祯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满朝文武正在商讨各地四级学府设立完成以后,教化成本增加的问题。 大宋的四级学府设立完成以后,大宋的教育成本可以说是直线在上升。 从最初蒙学耗资两千万贯。 到现在四级学府一共耗资八千万贯。 蒙学上面的县学、府学、国学的教化成本,远远高于蒙学。 光是先生俸禄一项,就超过了蒙学数十倍。 蒙学先生,要求不过。 可是县学、府学先生要求都极高。 国学的先生就更不用说,几乎都是足以媲美以前太学和国子监博士的人物。 大宋地大物博,人杰遍低。 以前朝廷根本做不到网罗天下英才。 如今大宋推行全面教化,一些英才都主动投上了门。 并且呼朋唤友的前来为教化功业增砖添瓦。 天圣馆内的大儒们凑在一起研究学问,成果惊人。 给了那些隐世的贤才一个新思路。 此外,大宋朝廷系统的培育读书人,让那些隐世的贤才看到了恐惧。 大宋朝廷系统的培育读书人,隐世贤才想则良才而育之,成为了一种奢望。 他们若是再隐世不出。 那要不了多久,那些为朝廷所用的贤才的学问,就会成为显学。 他们的学问要么被逼的向显学低头,汇入到大宋教育体系当中,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消亡。 中华几千年的文明,孕育出的文化太多了,孕育出的智慧结晶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被遗忘的,或者是被舍弃的,也一样,数不胜数。 愿意被世人所用,那就能保留下去,不愿意为世人所用,再好的学问,也会消亡。 此乃大势,也是法则。 不可逆。 所以那些隐士贤才,不得不出山前往各大国学充任先生,传播自己的学问。 大宋朝廷对他们也表达了极大的善意,给予了最高的礼遇。 只不过一切都需要用钱去实现。 所以大宋的教化成本直线提升,已经快要达到大中祥符年间一年的岁收了。 如今为了支持教化推行,大宋朝廷已经开始寅吃卯粮了。 大宋国库的存钱、赵祯内库的存钱、大宋钱庄的一部分存钱,都在逐渐的向教化上面流淌。 大宋必须得想办法开源节流。 不然三处的存钱一旦耗空,大宋的教化体系,就得崩盘。 大宋必须想办法开一处财源,在节流一部分,确保大宋教化体系可以一直运转下去,确保大宋其他衙门正常运转。 大宋满朝文武如今商量的就是此事。 只是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也商量不出一个好办法。 他们又不是寇季,赚钱像是捡钱一样。 他们要是又寇季那种点石成金的手段,那也不至于借着贪赃枉法去赚钱。 所以大宋朝堂上的文武商量了许久也商量不出一个头绪。 开小财源、节小流,他们还有办法,可是开大财源、节大流,他们却没办法。 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此事有人能解决。 但那个人不在大宋。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气氛沉闷的垂拱殿。 垂拱殿上所有人神情都是一紧。 如今大宋四边无战事,也没有人敢挑衅大宋。 地方上动用八百里加急,一般都传一个消息。 天灾。 垂拱殿内议事的文武们齐齐闭上嘴,看向了垂拱殿外。 眼看着一个身背信旗的将士出现在垂拱殿前。 文武大臣们皱了一下眉头。 将士传信,是边陲出了问题? 还有小毛贼敢挑衅大宋? 文武大臣一个个冷笑了起来。 对将士带回来的消息也失去了一些兴趣。 以大宋如今的实力,面对任何敌人挑衅,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战。 将士进了垂拱殿以后,文武大臣又是一愣,因为那个将士的情况不太好。 双眼充血,脸色惨白,走起路踉踉跄跄的。 明显是长途跋涉没日没夜的策马狂奔所致。 能把传信的将士逼到拿命拼的份上,那就说明将士带回来的消息分量不轻。 将士在文武大臣注视下,入了垂拱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庆国国主寇季突然晕厥,昏迷不醒。 传信之时,已经昏迷了一日半。” 文武大臣听到这个消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有人差点没被吓的瘫坐在地上。 天塌了! 他们惊恐的看向了赵祯。 赵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他难以置信的盯着传信的将士,声音颤抖的道:“你……你再给朕说一遍……” 传信的将士深吸了两口气,沉声道:“庆国国主寇季,突然晕厥,昏迷不醒。” 赵祯呆滞的站在原地。 文武大臣惊恐的盯着赵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赵祯呆滞了许久以后,低声吩咐道:“陈琳,给朕备驾……” 陈琳应了一声,顾不得礼仪,快速下去让人准备。 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突然出班,“官家不可……” 有人也咬咬牙,跟着一起出班奏请。 一会儿,七八个官员出现在了殿中。 赵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轻声道:“杖毙!” “官家!!” 最先出现的官员怒声大喊。 赵祯愣了一下,自语道:“轻了吗?那就夷三族!” 满朝文武心头一震,齐齐出班,跪到了地上。 赵祯目光落在了满朝文武身上,冷冷的问道:“逼宫?还是造反?” 有人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官家,臣等知道庆国国主寇季劳苦功高,又和官家兄弟情深。 可官家终究是大宋的官家。 庆国国主终究是庆国国主。 官家难道要舍弃了祖宗江山,去见一个别国国主吗?” “别国?” 赵祯直直的盯着那个说话的人,“朕什么时候说过庆国是别国?还是你觉得朕治下该有别国?” “是臣失言了。但官家身居九五,不该擅离汴京城。” “你要做朕的主?不会说话,就永远别说话。” 赵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那人浑身一震,颤抖着垂下了头。 满朝文武惊恐之余,齐齐拜服。 “臣等请官家三思……” 赵祯理都没理他们,就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在赵祯走后,一脸苦涩的起身。 人跟人,真的没办法比。 越比越伤人。 贾昌朝戏弄的看着满朝文武,“我不信你们不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满朝文武脸色变得更难看,但却没办法反驳。 贾昌朝甩了甩衣袖,离开了垂拱殿。 在跟寇季有关的所有事情上,贾昌朝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所有人。 因为其他人暗中干了脏事,贾昌朝没干。 满朝文武在贾昌朝走了以后,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悔二字。 他们后悔吗? 很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有寇季的日子里,大宋一切蒸蒸日上,诸事顺利,君臣和谐。 没有寇季的日子里,大宋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诸事不顺,君威臣卑。 可以说有寇季的大宋和没寇季的大宋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们怎么可能不后悔。 可诚如贾昌朝所言,后悔有什么用? 没有一点作用。 一些人还想着寇季离开以后,和寇季弥补一下关系。 可寇季到了庆国以后,他们连一句消息都递不进去。 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些许年了。 可整个大宋,得到寇季谅解了只有一个陈琳。 “官家离朝……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去拦?” “谁敢拦?夷三族张口就来,一点儿情面也不留。满朝文武求情都没用。” “哎……我们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祈求那位能够尽快清醒过来,并且祈求他可以无病不灾的长命百岁。 不然……我们这些人的命,迟早会被他收了。 那位啊,没到祖宗的年纪,却已经把自己活成祖宗了。” “早知今日……” “行了,后悔有什么用?没有用。” “……” “诸位,我觉得麻烦才刚刚开始。” 杨文广一脸苦涩的开口。 满朝文武齐齐看了过去。 杨文广叹息了一声,“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民间盛传,那位是我们逼走的,再加上柳永那首词……我们在此事上名声早就臭了。 受过那位恩惠的人,数不胜数。 他此前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所以大宋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一次恐怕就不同了。” 满朝文武惊愕的盯着杨文广。 唐介脱口而出,“还能有人造反不成?” 杨文广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满朝文武心头一沉。 有的二杆子是真的敢。 军队本来就是一个忠义并行的集体。 有些将士将忠义献给了皇帝,有些人则献给了自己的偶像和恩人。 受寇季恩惠的军中将士有多少,没人敢去数,因为会被吓死。 那么多将士中,出一两个二杆子,不奇怪。 类似的事情在大宋历史上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史书上,丁谓将寇准搬到以后,朱能就反了。 寇季出现以后改变了历史,但是他没办法改变大宋赋予给所有人的性格。 “那位已经从大宋的功臣,变成大宋一害了……” 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满朝文武齐齐看向了他。 那人也不惧怕,他冷静的盯着满朝文武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说你们喜欢被那位三番五次的折腾?” 有人听到此话,心思微动。 有人则冷冷的盯着那人。 杨文广低声对范仲淹和欧阳修说了一句,“我要亲手打死他,免得他全家跟着他一起陪葬,二位没意见吧?” 欧阳修和范仲淹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范仲淹还开口道:“官家说过,不可辱没。辱之必杀之,杀之有理。” 欧阳修点头道:“复议!” 杨文广冷笑了一声,猛然冲了出去,根本没有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伸手捏住了那人脖子,将那人提了起来,然后在满朝文武注视下,生生扭断了那人脖子。 满朝文武一脸惊容。 杨文广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开了那人的尸骸,冷冷的对所有人道:“你们应该谢谢我,因为我救了你们一命。 你们只听他在蛊惑,却忘了官家在册封那位为庆国国主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满朝文武浑身一震,再也没有人开口。 垂拱殿里发生的一切,赵祯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杨文广只是宰了一个而已。 若是他,少说也得夷三族。 赵祯在陈琳准备好了龙撵以后,带着人就匆匆离开了皇宫,直奔辽地而去。 御前卫五千兵马随行。 捧日军五万人紧随其后。 浩浩荡荡。 朝野上下,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拦。 赵祯在匆匆往辽地赶的时候。 寇季却在幽幽转性,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攥着寇季的手指微微摇晃。 寇季缓缓睁开眼,似乎是被小丫头晃醒了,也似乎是自己醒了。 “相公?!” “爹!” “兄长!” “……” 围在床边的人,纷纷凑上前,一脸紧张又兴奋的盯着床上转醒的寇季。 一些人甚至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寇季左右瞧了一眼,向起床,却发现身子骨十分虚弱,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干什么?我还没死了,不用哭灵。 要哭也得给我祖父哭。” “混账东西!说什么呢!” 一直守在寇季床头的寇准,脸都黑了。 他怒喝了一声,吓了寇季一跳。 寇季仰头一看,看到了寇准坐在床头,顿时一脸尴尬。 “祖父,您都八十多了。也就剩下十几年活头了。肯定走在我前头,我可是答应了给你送终的,肯定得先带着一大家子人给你哭灵。” 寇季这话说的有意思。 明明是忤逆不孝的话,中间却夹杂了美好的祝福。 祝福寇准可以长命百岁。 寇准听到这话,果然没有再怒吼,而是冷哼了一声,“忤逆不孝的东西。老夫迟早被你吓死。” 寇季干笑着看着床边的人,“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能睡的时间长了一点,你们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 向嫣抹着泪,低声道:“您已经睡了十天了……” 寇季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胡扯,那不早饿死了吗?” 向嫣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床边的人一脸无奈的看着寇季。 寇季瞧了一眼向嫣,大概明白了什么。 口口相传吗?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速速把消息放出去,免得引起恐慌。”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该恐慌的都恐慌了。你管好你两个弟弟,若不是老夫拦着,恐怕你一觉睡醒,就要狼烟遍低了。” 寇季看向了刘亨和狄青。 狄青面色如常,刘亨微微仰起头,仿佛在告诉寇季,我够义气吧? 寇季苦笑了一声,“知道了……祖父……” 寇准没有搭理寇季,对着向嫣道:“找大夫进来看看,无碍的话,老夫就离开了。编撰史册的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老夫得回去。” 向嫣答应了一声,立马吩咐人去叫大夫。 寇季仰头看了寇准一眼,“祖父不打算问一问我为何昏睡过去?” 寇准沉吟了一下,道:“你说说……” 寇季嘴角一点一点的咧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大秘密……一个足以震惊世人的大秘密……” 寇季仅仅做了一个介绍,寇准就像是被蜜蜂蛰了屁股一般窜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人侧目。 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 其他人愣了一下,也果断离开。 寇季一开口,寇准就觉得脑袋在嗡嗡叫。 寇准觉得,听了以后肯定会死人,有可能会死很多人,所以果断窜出了寇季的卧房。 其他人的感触虽然没有寇准那么敏锐,但是寇准都跑了,都不敢听下去,那他们也不敢听。 能被寇季称之为大秘密的事情,那恐怕真的就是大秘密。 大秘密,还是不听好。 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只给寇季剩下了两个啥都不懂的小家伙,一左一右的坐在寇季的床榻上,互相啃着脚丫子玩。 一个是寇季的宝贝孙儿寇庆,一个是寇季宝贝孙儿寇庆的媳妇苏小妹。 虽然没过门,但只要寇季不反悔,此事就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寇季艰难的起身,脑袋嗡嗡响,他坐起来坐了好一会儿后,才舒服了许多。 寇季有些无力的将两个互相啃着脚丫子玩的小家伙揽在了怀里,笑嘻嘻的道:“其实啊,你祖父我不是个人,你祖父我是个孤魂野鬼…… 以前,我总是不太理解一些人在临死的时候,为何拼尽所有也要落叶归根。 现在总算有些体会了……” 两个小家伙被寇季抱在怀里,互相啃不了脚丫子,就扯起了对方身上的衣服。 对于寇季自称孤魂野鬼,置若罔闻。 他们才不在乎鬼那种东西。 真要是有鬼,他们第一反应恐怕不是惧怕,而是想着把鬼塞进嘴里,看看他们两张没牙的嘴能不能把鬼含化了。 寇季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最终或许是觉得有些无趣,就跟两个小家伙玩了起来。 寇季跟两个小家伙玩了许久。 向嫣带着大夫进入到了卧房。 给寇季诊治过以后,确认寇季并没有什么大的病症,只需要静养、食补以后,便离开了。 随后,寇季苏醒,没有什么大病症的消息也传扬了出去。 庆都,乃至于整个庆国,像是一瞬间从冰封中解冻,再次焕发起了蓬勃的活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1章 赵祯的秘密 赵润得知寇季苏醒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立马派人再次向大宋传信。 寇季不知道赵润的做为,甚至在醒了以后,都没见到赵润。 因为赵润一直跟着张知白。 张知白到了庆国,看过了寇季的状况以后,就在文昌书院里住下了,赵润伺候在侧。 张知白要是在赵润身边出了什么意外,赵润会倒霉的。 寇季诊治过了以后,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便将刘亨和狄青二人叫到了床前。 待到二人坐定以后,寇季笑着盯着二人道:“我昏迷的时候,你们二人准备做什么?” 狄青没有言语。 刘亨毫不客气的道:“带人杀到汴京城去,帮你讨一个公道。” 寇季摇头笑道:“我人在庆国昏迷的,跟汴京城的人有什么关系。” 刘亨冷哼了一声,“你此前在汴京城,被那些人气的吐血,此次昏迷,肯定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病根。”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此次昏迷,跟汴京城无关。为何昏迷,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大夫就更说不清楚。” 刘亨固执的道:“那就是病根。” 寇季被气笑了,“就算是病根,就算让你调集了兵马,你能打到汴京城?镇东军那一关你都过不了。 镇东军没少在西阳待,他们是什么实力,你不会不清楚。 就你们西阳那点人,还不够人家折腾呢。” 刘亨撇着嘴道:“那也未必……” 寇季盯着刘亨道:“我知道伯叙借着西阳了女子,拉拢的不少镇东军的人,你手下的人往返西阳和大宋运送货物,也没少贿赂镇东军的人。 可镇东军就是镇东军。 那是大宋禁军,军令一下,他就是跟你西阳有万般交情,也会挥刀。 就算你拿捏着他无数的把柄,也没办法在大战的时候要挟他们。 因为禁军中有一个隐姓的规矩,叫做战时不论前事。 他私德有愧,在大战期间不会被追究。 大战过后,只要他有足够的战功,就能免去死罪。 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今是藩王,虽然没有脱离大宋,但中间终究是隔了一层。 大宋枢密院,可以借此制定一系列免罪的规则。 规则一下,你那些把柄就不再是把柄。” 狄青郑重的点着头道:“兄长说的不错,如今枢密院对外战事,确实是这么做的。一旦战起,要么就地斩首,要么免罪。” 刘亨抿着嘴没有言语。 寇季继续道:“所以啊,你就算起兵,也过不了镇东军那一关。说不定在你骑兵的同时,种世衡会背地里捅你一刀,占据了你的西阳,一统东阳和西阳。 毕竟,你一起兵,你就是叛逆。 种世衡怎么对付你,他都是大宋的功臣。 他完全有机会在剿灭了你以后,向大宋讨一个封赏,将西阳纳入自己的疆土。 依照我对大宋朝堂上的那些文武了解,他们有八成会答应。 所以以后不可莽撞行事。” 刘亨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寇季道:“大宋就真的一点空子也没有?我们被大宋欺负了,就真的不能还手?” 狄青听到刘亨这话,看向了寇季。 寇季摇头道:“大宋又没有欺负我们。我们跟大宋硬拼,有点得不偿失。外面的天下广阔无垠,有的是地方让我们折腾。 我们没必要窝里横。” 刘亨盯着寇季道:“万一有那么一日呢?”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没有万一,没有那么一日。” 刘亨不满的道:“所以我们兄弟只能任由人欺负,因为我们打不过我们自己组建的大宋禁军?”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有反抗的力量,只是没必要。真的开战,就是火器对战,会有更多残酷的武器投入到战场。 到时候会死很多人,大宋也会被打烂。 我们不能亲手毁了我们自己创造的东西。” 刘亨盯着寇季没说话。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辽地的禁军,八成是我们的人。三代以内,不会有任何改变。那些卸甲归田,留在辽地的禁军将士,也是我们的人。 给他们配备火器,他们就是一个个合格的将士。 庆国如今能拉出来的悍卒有二十万。 我要是出手了,其他各家也不会看着。 或还人情,或分一杯羹。 总之都会参与进来。” 寇季给刘亨交了一些底,刘亨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他倒不是非要和大宋为敌。 只要寇季平安无事,只要他们不受大宋欺压,他也不愿意跟大宋为敌。 如今听到寇季交底,知道寇季有跟大宋作对的力量,他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一切还是听寇季的。 寇季说干嘛就干嘛。 寇季跟刘亨说完话以后,看向了狄青,“你呢?” 狄青直言道:“你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你留下什么遗命,我做什么。”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多对狄青言语,也没有调侃狄青。 狄青是个老实人。 你调侃他,他可能会当真。 “行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寇季摆摆手,任由两个人离开。 刘亨和狄青点点头,离开了寇季的卧房。 刘亨和狄青离开以后,寇季就在卧房里养身子。 昏睡了许久,确实需要静养。 …… 赵祯一路赶到了幽州城以后,才接到了寇季已经苏醒的消息。 赵祯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松了一口气。 他再三向信使确认了此事以后,派遣了两位御医赶到庆国去复诊。 自己则在幽州城住下。 御医赶到了庆国以后,赵润得知了他父皇到了幽州城,赶忙带着寇卉屁颠屁颠的赶去幽州城尽孝。 御医赶到了庆国的时候,其实寇季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但御医还是依照赵祯的御令,给寇季诊治了一番。 其中一个御医在诊治过了以后离开了庆国,另一个御医则留在了庆国,美其名曰,要在庆国传授医术,要将自己的医术发扬光大。 为了增加此话的可信度,他还声称大宋的牛鬼蛇神太多,斗争太多,他不愿意斗争,只想静静的研究医术。 寇季假装信了,并且在文昌书院给他单开了一科。 寇季病愈以后,在庆都外选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大手一挥,十分无理的将其圈为了农庄。 然后和刘亨两个人,带着一群已经退伍的孤寡老卒,在农庄里种起了庄稼。 土豆、玉米、红薯、辣椒等等,寇季依照他们喜好的季节,分批播种。 为了尽快将东西种出来,尽快甄别其中一些不认识的东西,寇季还弄一些温室大棚。 反正温室大棚那点小技艺还难不倒他。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寇季就开始播种育苗。 一折腾就是数月。 赵祯在幽州城一待也是数月。 可把汴京城的文武大臣给急坏了,一个个不得不坐车赶到幽州城陪着赵祯办公。 数月以后,寇季站在温室大棚里,瞧着那满地红彤彤的辣椒、顶花带刺的黄瓜、爬的满地都是的土豆枝叶和红薯枝叶,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植物,笑容很灿烂。 直到目光落在了那绿油油的烟叶上的时候,寇季的目光才变得深邃了许多。 寇季并没有将那些烟叶采下来烘干做成烟丝。 他不打算借此敛财,也没有放出这东西祸害世人的打算。 他准备回头让文昌书院的那位御医瞧瞧这东西有没有药用价值。 寇季和刘亨并排躺在摇椅里,二人身旁各放着一个矮几,矮几上摆着盘子,茶壶。 盘子里盛满了他们辛勤了几个月的收获,茶壶里盛满了碧色的茶汤。 两个人皆拿着蒲扇,充足老农,一边轻轻的煽动着,一边喜悦的看着那长成的庄稼,心里感慨万千。 刘亨端起茶壶,美滋滋的撮了一口茶水,笑着道:“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寇季赞同的点头。 刘亨笑问道:“我们追求了半生,奋斗了半生,难道就是为了这种生活?” 寇季摇头笑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人过上这种生活。” 刘亨不在意的笑道:“我又不像是你,不做那种圣人。” 寇季指了指田里的红薯和土豆的枝叶,“那东西产量可不低,放出去都能被当成祥瑞。” 刘亨依旧不在意,“产量高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有不用养太多人。伯叙那小子还嫌弃那些倭人死的不够快呢。 若不是害怕天打雷劈,他估计会摆设香案,祈求上苍给西阳来点灾难。” 寇季愕然的看向刘亨,“这孩子怎么了?这是魔道啊!你怎么教育孩子的?” 刘亨一脸鄙夷的看向寇季,“不是你教的吗?” 寇季不满的质问道:“我能教出这种孩子?” 刘亨指了指大棚外,“你儿子,到庆国以后,压榨死的罪籍,都快超过六位数了。你女婿,如今在辽阳府内抢那些罪籍家的闺女,硬往宋人手里塞,他在断那些罪籍的根。 你那两个徒弟就更狠。 到了辽地里了两处国学以后,就开始四处忽悠人。 骗了人家罪籍的孩子入自己门下,顺手还把人给坑死了。 最可怕的就是,那些罪籍被坑死以后,对你那两个徒弟还一脸感激。 明明是两个杀才,活的却像是个圣人。” 寇季脸色一沉,“真的假的?是我教育的学生吗?我怎么可能教育出这种学生?我一直教授他们学习圣人文章,学习忠孝悌义。 他们被我教育的很出色啊? 他们肯定是跟别人学坏了。 回头我就将他们逐出师门。 敢不经过我允许,就去学别人的东西,该死。” 刘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这个上梁要是没教坏他们,其他人想背着你教坏他们很难。 因为没几个人敢得罪你啊。 就在寇季和刘亨二人互相攀谈的时候,两个恶客掀开了温室大棚厚厚的帘子走了进来。 一个背负上手,像是个大爷。 另一个扛着锄头,弯着腰跟在身后。 两个人入门以后,瞥了寇季和刘亨一眼,自顾自的进了大棚里的地里。 在地里狠狠的祸害了一番后,那个像是大爷一般的家伙,依旧背着手,那个弯着腰的家伙,已经丢下了锄头,扛着一个菜篮子走在后面。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走到了刘亨身边,哼了一声。 刘亨翻了个身,没有搭理他。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伸出手,拽着刘亨的耳朵,就将刘亨提了起来。 刘亨气的眼珠子发红。 人家却丝毫不在意。 霸道的往刘亨躺椅上一趟,嫌弃的推开了刘亨的茶壶,从盘子里抄起了一根洗干净的黄瓜,咀嚼了起来。 一根黄瓜很快被吃了个干净。 “那些我不认识的,都是从海上弄过来的?”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疑问道。 寇季‘嗯’了一声。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继续问道:“有多少好东西?”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目前种出来的都是好东西,还有很多没种,不好分辨,还有许多庆国种不了。”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顿时一脸兴致勃勃的道:“仔细说说……”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摊开手。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撇撇嘴,毫无形象的往躺椅上一趟,十分光棍的道:“穷,没钱……”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可真能祸祸……”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无奈的道:“不是我能祸祸,是下面的人太能祸祸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几万万贯,这么快就祸祸完了?”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摇摇头,“那倒没有……但一直入不敷出,要不了多少年就会祸祸完。” 寇季撇着嘴道:“那我只能说你活该。”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不仅不生气,还认真的点头道:“是我活该……” 寇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在繁华的汴京城里当你的大爷,跑到我这个穷乡僻壤来干嘛?”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恬不知耻的道:“想你了……” 寇季一脸无语的道:“你可真不要脸。这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一脸淡然的道:“我又没有断袖之癖,说出的话发自肺腑,纯属情义。是你想的太多了。” 寇季哼了一声,“我可不想你,你也不适合出现在我庆国。你还是快离开吧。”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叹了一口气道:“四哥还在怨我?” 寇季摇头,坦诚道:“我说过,对你没有怨气。我只是怨你手底下那些人。你要是把他们都宰了,那我的怨气就没了。”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痛快的道:“行,你说都宰谁,列一个名单,我回去以后挨个宰,宰完了以后,将他们脑袋洗刷干净,收拾好,给你送过来。” 寇季一脸黑线,“你脸皮变厚了不少……”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叹了一口气,“也就在你面前还能肆无忌惮的说话。在其他人面前,我说什么,他们都怕。”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他就是赵祯。 锦衣夜行,悄悄的摸到了庆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锦衣夜行。 很有可能也是唯一一次。 他到庆国,所为何事,寇季心里清楚。 无非就是想亲眼看看,寇季有没有大碍。 人家一个千古一帝,扔下了自己的国家,扔下了自己的臣民,冒着天大的风险来看寇季,寇季也不好把人赶走。 寇季暗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打算那么做?” 赵祯笑着道:“为什么不呢?注意不是你出的吗?难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寇季直言道:“你舍得?”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这个皇帝得的轻松,让出去也不会心疼的。” 寇季感慨道:“那可是天下第一的权柄,古往今来想上去的人数不胜数,心甘情愿的想下来的人几乎没有。” 赵祯豪迈的道:“我为何不能成为第一个?你和寇公洒脱的离开,我也能洒脱的离开。功成身退!功成身退!寇公功成身退,一举成为圣贤。 我若功成身退,千古一帝,舍我其谁?” 寇季撇撇嘴,“千古一帝啊……” 赵祯笑着道:“我若开创我大宋先例,后世子孙若人人效仿,大宋也能多活跟多年,能少留很多血。” 说到此处,赵祯盯着寇季唏嘘的道:“其实我这个皇帝,当的挺糊涂的。糊里糊涂的成了皇太子,顺风顺水的登上了皇位。 糊里糊涂的打下了偌大的疆土,糊里糊涂的开创了盛世。 虽然登位以后有许多波澜,但是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我这个千古一帝,来的太容易了,容易的让人不敢相信。” 寇季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言语。 赵祯继续笑道:“朕知道,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所作的,就是用对了人、信对了人。 但是单凭这一点,恐怕很难成为千古一帝。 后世子孙称我为千古一帝的话,我会觉得臊得慌。 所以我得做一些其他皇帝做不到的,落实我千古一帝的名头。” 寇季沉默了一下,直言道:“论容人之量、论心胸、论魄力,没有帝王能比得了你。你敢用权臣,你敢信权臣,你敢将一个拥有掀翻你帝位的权臣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就比很多帝王强。 你敢分封诸侯王,也容得下诸侯王在外面开疆拓土,也比很多帝王强。 你有禅让之心,而且还是在最春秋鼎盛的时候,心甘情愿的禅让出皇位,这一点,纵然是秦皇汉武也比不了。” 赵祯点点头道:“比其他的,我比不过秦皇汉武,想要跟他们比肩,我就只能在帝位做一做文章。 我现在心里的想法很多,需要你帮我参详一下。” 寇季看向了赵祯,有些发楞。 赵祯也不忌讳刘亨和陈琳在场,果断开口道:“我觉得你给三院大院事定下的任期可以借鉴。 我想帝位或许也可以定下一个期限。 你觉得二十年如何? 三十左右登基,在位二十年,五十禅让帝位。 如此一来,那个位置上坐着的皇帝,始终都是保持着雄心壮志的皇帝,也是一个拥有着一定治国基础的皇帝。 纵然出一两个昏君,为祸大宋,也只有二十年。 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熬过二十年就好。” 寇季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心里充满了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赵祯只是想禅让帝位,没想到赵祯还想给帝位加一个任期。 你这那是想当千古一帝啊。 你这是想成圣啊。 赵祯没有在意寇季的表情,他继续道:“不仅如此,朕还准备制定争位的条件。但凡是想参与争位的皇子,年满十八以后,必须外出任职地方官。 十二年内,谁能干出政绩,谁能坐到知府的位置上,谁就可以当皇帝。 若是有几人相争,那就比政绩,谁政绩卓越,谁登基。” 寇季沉吟着道:“年幼的会很吃亏……” 赵祯一脸不在乎的道:“谁让他出来的晚呢?年长者本来就有优势,依照此前的规矩,最先出来的嫡长子,可是会被满朝文武公举为皇太子的。 人家皇太子都没了,还不让人占点优势?”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 赵祯继续笑道:“还有,子嗣也是考核的一环。无子嗣,政绩在出色,那也不能登基。” 说到此处,赵祯笑眯眯的盯着寇季道:“四哥,如何?” 寇季陷入到了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赵祯提出的这个皇位继承制度,算是封建王朝中,最妥善的一个皇位继承制度。 皇子相争,年长者具有一定优势,是一个弊端,很容易引起后宫争斗。 但是赵祯随后制定的规则又大幅度压制了后宫的争斗,那就是无子嗣不得继承皇位。 后宫中的女人掐来掐去,很容易对对方的孩子下手,最终导致皇帝无嗣。 但赵祯将年龄定在了三十左右。 依照大宋的早婚程度,三十左右孩子都好几个了。 再加上皇子要外出历练,三十岁之前,有十二年都在历练当中。 那些女人要斗,也是在外面斗。 但赵祯又规定了无子嗣不得继承皇位,那就算她们互相争斗,也不敢太狠,因为在她们的丈夫没有继承皇位之前,她们斗的越凶,她们的丈夫越不利。 后宫的争斗会大幅度削减,皇室子嗣诞生的时候也会免遭迫害。 赵祯确实想的已经很到位。 但是在寇季眼里仍旧有许多问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2章 一个崭新的人(今晚一更,明天补……) 赵祯提出的皇位传承的制度,是将内部的矛盾转移到了外部。 各个皇子在离开了都城,到了地方以后,就会展开一系列残酷的争斗。 他们不仅会自己争斗,还会拉拢一大批官员加入到斗争中。 有很多官员会成为皇子们争权的牺牲品。 死来死去死的都是外人,皇族又不用死。 不仅不用死,有容人之量的皇帝还可以挑选其中一些英才,继续将其委以重任,进而加深皇权对地方上的影响,加强赵氏皇族对大宋的统治。 寇季不得不承认,赵祯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已经学会了用帝王的方式思考问题,也学会了用帝王的手段统治自己的疆土,同时也多了一些帝王该有的无情。 用一群官员的性命,换取皇族子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皇族不亏。 皇族不仅可以说不亏,甚至可以说是血赚。 因为皇族不仅能借此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还能借此让官员互耗,从而避免权臣的出现。 但此举皇族是赚了,但是大宋没赚,官员也没赚。 争夺皇位的皇子越多,对大宋的耗损就越大。 大宋很有可能在内耗中消亡。 此外,皇位传承不可能严格的把控年龄,寿命长的太上皇,有可能架空皇帝。 或许赵祯觉得,一个帝王的黄金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但寇季却知道,一个政客的黄金年龄,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 因为五十岁到六十岁的政客,眼光、手段、经验,都磨砺到了巅峰。 施政的时候可以确保收放自如。 所以五十岁到六十岁的政客,才算是巅峰的政客。 六十岁到七十岁之间,或许眼光会变得更锐利、手段会变得更高明、经验会变得更丰富。 但是寇季却并没有将其算入到政客的黄金年龄。 因为六十岁到七十岁之间,有很多缺陷。 比如体力。 每一日数百斤的奏疏批阅,不是一个六十岁到七十岁的人能扛得住的。 比如欲望。 手握大权的人,欲望远远比其他人要高很多,为了达到他们的欲望,他们可以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疾病等多种缺陷。 所以寇季不认为六十岁到七十岁是政客的黄金年龄。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觉得赵祯选择的年龄段有些不合理。 但考虑到了历朝历代九成九的帝王都是短命鬼,寇季能理解赵祯为何会选择三十岁到五十岁这个年龄段。 但是赵祯一旦推行他所说的任期制度,帝王的寿命有可能会被延长。 五十岁退休,专注于修身养性的话,活的长一点也说得过去。 说不定大宋会催生出太太上皇。 无论是太太上皇,还是太上皇,对皇帝的权柄都有极大的影响和约束。 令出二门就已经很恐怖了,令出三门的话,那就会出大乱子。 寇季下意识的看向了赵祯,赵祯既然是一个成熟的帝王了,他不会看不出这些。 赵祯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低声笑道:“一个人说话,一定会说错话,两个人就能互补。” 寇季觉得赵祯八成是疯了,他不仅要给皇帝加一个任期,还打算二分皇权? “二圣临朝,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前唐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赵祯直言道:“只是一个监督……” 寇季想笑,“老子监督儿子,老子的话儿子敢反驳吗?你别忘了大宋还有孝道一说。” 赵祯一愣,陷入到了沉思。 寇季自顾自的道:“给皇位加一个任期,可以理解,但是上位的时间不应该控制。因为控制了也没有用,你选用的是考核的手段,又不是按照年龄竞争,所以上位的时间不能限制。 内部矛盾转为外部矛盾,对皇家是有利的。 但是对百姓和百官却不利。 若仅仅只是对百官不利的话,也无可厚非。 因为那些官员可以用,但必须经常敲打,不然时间长了,他们会失去敬畏心。 但是百姓是无辜的。 你不能为了解决皇家的麻烦,让百姓跟着遭殃。 所以皇子们还是各凭本事的好,不能将官员和百姓牵连在其中。 官员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敢插手皇位之争,宰了就是。 至于皇亲国戚,也应该加以约束,三代而折,必须严格推行。 三代而折,不应该再以三代人为准,而是以三代皇帝为准。 不然,二十年一任帝王,二十年就能催生出一批皇亲国戚。 到时候这些皇亲国戚就能吃垮整个大宋。 最后就是太上皇对大宋的影响。 退了就退了,干净利索的下来。 找个地方养老就行了,别再想着蹦跶了。 没有多少意义,对大宋的影响还大。 让自己的子孙担上一个傀儡皇帝的名字好听吗? 虽说此制推行以后,皇帝的年龄很有可能就在三十岁到五十岁左右,上下起伏不会超过十年。 并不是最理想的年龄。 但是人老了,在权力中心呆久了,总会精于各种谋算。 精明的谋算对现在的大宋影响有限。 大宋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四海霸主,做事就该堂皇正大。 没必要再算计来算计去了。” 赵祯沉吟着点点头,“我回去以后会仔细考虑的。”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虽说他出声弥补了几个缺点,但并没有弥补所有的缺陷。 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有缺陷是正常的。 只要皇帝还存在,相对完美的政体就不可能出现。 赵祯放下了这个话题,开始聊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如今大宋很缺钱……” 寇季翻了个白眼。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寇季。 寇季嘀咕了一句,“怕了你了。迁都吧。另外营造一个都城。” 赵祯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没好气的道:“另外营造一个都城是花钱,可是赚的会更多。另外营造出的都城中,除了皇宫、学府、官衙,以及一些重臣的府邸外,剩下的地方都可以发卖出去。 到时候价格抬高一些,可以赚取很多钱。 都城外的田产也可以一并高价发卖出去。 那些权贵们不是喜欢囤地吗? 就卖给他们。” 赵祯抿着嘴,迟疑了一下,“就怕人家不乐意。” 寇季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乐意的?皇帝在哪儿,大宋的中心就在哪儿。他们不乐意,就让他们留在汴京城办差好了。 反正汴京城有东京之称。 大宋在南京养了一大批闲散的官员,此前才被裁撤完。 如今在汴京城再养一批,回头慢慢的撤就是了。 你花你自己的钱,在外面大兴土木,百官们也不好说什么。 你待在新都不走,他们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他们要是不想丢官,必然会搬到新都去。” 赵祯笑着道:“四哥似乎一直对汴京城那个都城不太满意?” 寇季瞪了赵祯一眼,“你喜欢天天被水淹?” 赵祯哭笑不得的摇头,“那四哥觉得幽州如何?” 寇季愕然的看着赵祯,“为何你会想着定都幽州呢?毗邻汴京城的洛阳就不错啊?再不济你迁会长安啊。” 赵祯哈哈大笑,“因为幽州的地便宜。朕只要稍微花点钱,就能将幽州所有的地拿在手。” 寇季觉得赵祯心黑了。 “你是大宋皇帝,你说了算。” 赵祯点着头,笑呵呵的陪着寇季聊了一些家常。 寇季在赵祯快要离开的时候,道:“我从海外得了一些种子,庆国不适合栽种,只能在交趾、雷州等地栽种。” 赵祯愣了一下,道:“雷州和交趾倒是有不少荒田,你回头派人去看看,选中了哪一处,报给当地衙门,我会批复。”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赵祯也没有再多留,带着一篮子的瓜果蔬菜离开了温室大棚。 刘亨在赵祯走后,重新躺在了寇季的身边,一脸不甘的道:“为什么?” 寇季愕然的看了一眼刘亨,“什么为什么?” 刘亨阴沉着脸,“你知道的。” 寇季撇撇嘴,“你这个弟弟的冒犯了我,我就该把你一棍子打死?” 刘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寇季没好气的道:“有一样东西,必须种出来。而距离我们最近的栽种地,就在大宋。除非我不想要那东西,不然就只能跟他和解。” 刘亨坐起身,盯着寇季,“就为了那么一样东西?” 寇季耸了耸肩膀道:“不然呢?那东西可是关键,没有那东西,我们就只能一辈子窝在西阳和庆国。 有了那东西,我们才能放眼世界。” 说到此处,寇季也坐起了身,盯着刘亨道:“你现在也是大人物了,不要总想着窝里斗。 我们就是因为喜欢窝里斗的人太多了,才会一直被人欺负。 如今我们既然有实力和能力展望世界,那就该把目光放在世界上。 大宋仅仅是世界的一小部分。 世界上更多的地方,大宋都没有触及。 他拥有的只有大宋,而我们拥有的是世界。 以后,大宋还是他们家说了算。 但是世界却是我们说了算。 只要我们的子孙后辈争气,以后可以为世界制定规则。 大宋也得遵从我们制定的规则。 懂吗?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子孙后辈攒足征服世界的资本。 如今我们手里的家底,还不够子孙后辈折腾呢。” 寇季的话,刘亨并没有全部听懂,他狐疑的道:“以后我们可以为世界制定规则?让世界都听我们的,包括大宋? 大宋皇帝也得向我们低头?” 寇季迟疑了一下,直言道:“只要我们的子孙后辈足够争气,应该可以。毕竟,现在家底最丰厚的是大宋。可以后家底最丰厚的必然是我们。 我们有丰厚的家底,又有开阔的眼界。 前进的脚步必然比大宋快。 等我们庞大到一定程度,大宋自然得向我们低头。” 刘亨听到这话,顿时欢喜了起来,“别的我不在意,我就想让赵祯向我低头。”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就难了。” 刘亨愣了一下,“为何?” 寇季坦言道:“等我们有那个实力的时候,我们估计都死了。数千年的积累,不是我们一朝一夕追得上的。” 经略世界,是一个宏伟的想法。 秦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 寇季要经略世界,恐怕也得六世。 或许会少一两世,但前提是每一代人得活的足够长。 减少了世数,但具体要用的年限,并不能改变。 寇季只能成为一个先驱者。 当然了,他要是能活到一百多岁的话,或许能为世界草创一个规则。 寇季觉得自己恐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刘亨则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能活两百岁。 寇季懒得搭理他的痴人痴语。 所有人都觉得寇季在大宋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该报复,该一展雄风。 寇季一开始也觉得,他一个穿越者,混的如此凄惨,有辱穿越者的门风。 但寇季后来考虑了一下,觉得那只是一时的意气之争,对民族而言,没任何好处,对故国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对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要是虎躯一震,鲸吞天下的话,最先要做的就是将寇准给宰了。 因为寇准只要活着,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 别看寇准逼着大宋皇帝上战场,就以为寇准对大宋皇帝没有多少敬畏。 恰恰相反,他是最拥护大宋皇帝的。 所以寇季要造大宋的反,先得宰了寇准。 其次得杀了儿媳妇。 得杀女婿。 得杀张知白。 得杀李迪。 得杀蔡齐。 得杀王随。 …… 要杀的人太多了,有他最亲近的人,也有他最敬重的人。 夺下了江山以后,还得看着狄青自杀。 因为信奉忠义的狄青,在全了义以后,会全忠。 还得看着向嫣郁郁而终。 因为寇季一旦造反,向家一门必然会被斩首。 还得看着寇卉郁郁而终。 因为他必须杀赵润。 寇季仔细算了一圈,他造反成功了以后,还能站在他身边跟他共享胜利果实的,只有刘亨和寇天赐。 而胜利的果实并不甜美。 大宋禁军如今已经齐齐装备上了火器。 寇季要拿下大宋,就必须用更强大的火器。 一场大战打下来,大宋会被打成筛子。 寇季拿下了大宋以后,有重建大宋,恐怕也不一定有那个余力。 因为打大宋,远比打辽国困难多了,他得花费几十年。 寇季本身对那个位置并不贪恋。 没理由为了一口气去跟大宋拼到底。 有那个心力,还不如带着刘亨、狄青,或许还得算上张元,一起侵略一下其他地方,一起瓜分了一下世界上的其他地方。 一起为子孙后辈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数百年以后,华夏子孙提到了赵祯的时候,可能赞叹的称呼其为千古一帝。 可是提到他寇季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最崇敬的语气,称呼他为最伟大的人。 一边是美好的未来,一边是残酷的未来。 怎么选。 清晰可见。 寇季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谋划,所以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也不会因为赌气毁了他正在经营的一切。 赵祯走了以后,寇季和刘亨就继续在温室大棚里务农。 同时派出了人手前往雷州、交趾等地寻找合适的荒地。 然而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出日出码头。 就再次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还带了一个人。 那个被他带来的人,进入到了温室大棚以后,快步的走到了寇季面前,躬身施礼。 “少爷……” 寇季瞧着眼前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又是何必呢?我们已经不是主仆了。 你我如今皆是一国国主,该平起平坐。” 张元直起身,盯着寇季笑道:“我能有今日,都是你给的。” 寇季摇头一笑,指了指自己躺椅身边,让人搬来一张座椅,邀请张元,“坐下说话。” 张元没有客气,坐在了座椅上。 寇季盯着张元好奇的问道:“你不在西天竺好好的当你的国主,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张元笑道:“我能有什么麻烦?格格巫、朱能、李昭亮,还有塞尔柱人,如今跟罗马帝国和以及一些此前占据巴格达的残余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我又没参与,只是躲在一边看热闹,静等着他们双方送上丰厚的礼物来拉拢我。 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骑墙派可不好做,很容易被另外两方联手灭了。” 张元坦言道:“我和东天竺的曹利用是结成同盟,手里的人手加起来并不少。他们不暂时不敢找我麻烦。 除非他们中间角逐出一个胜利者,不然暂时不会动我。 不过我觉得他们中间没那么容易角逐出胜利者。” 寇季疑惑的看向张元道:“朱能他们处在劣势?” 张元点头道:“罗马帝国并不弱。” 张元口中的罗马帝国是东罗马帝国,也就是拜占庭帝国。 一个传承久远的帝国,自然不会弱。 寇季评价道:“朱能他们还是太心急了。一个个都没多少底蕴,就敢跟一个传承多年的帝国相拼,处在劣势也在情理之中。” 张元笑着道:“他们以为有塞尔柱人帮忙,就能在西边纵横驰骋。可他们小逊了罗马帝国。 我们西天竺的商队已经走到了西边的尽头,罗马帝国的一切我都了解。 目前为止,能够覆灭罗马帝国的,恐怕只有大宋,以及……您。” 寇季一愣,失笑道:“为何觉得我有能力覆灭罗马帝国?” 张元笑道:“您要是牵头,我们几家必然景从。多的不敢说,四十万精锐还是能凑出来的。加上火器助阵,四十万精锐能发挥出的战斗力绝对不小。 更重要的是,您坐镇中军,我们不会乱,也不会各怀鬼胎。” 寇季摇头笑道:“先让朱能他们跟罗马人玩着吧。我暂时对罗马人没兴趣。你还没说你此次赶来庆国,所为何事?” 张元轻笑道:“听说你昏迷不醒,我就赶过来看看。” 寇季一脸感慨的道:“你不远万里的赶到庆国,就是为了看看我?” 张元点点头。 寇季一脸唏嘘。 他觉得他穿越到了一个假大宋。 奸邪们一个个活的有情有义,贤良反倒是不在乎情义。 寇季盯着张元调侃道:“你是来给我吊丧的?顺便想分润一下我遗留下的好处?” 张元听到寇季此话,哭笑不得。 “我以前也算是你的人,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了解。你要愿意给我好处,我不说你也会给我。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好处,我就算是跪在地上把头磕破了,你也不会给我半分好处。” 寇季摆手笑道:“行了,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你既然亲自过来了,那我也不用派人去找你了。 你手下应该告诉你了,他们已经帮我收集齐全了种子。 有些种子不适合种在庆国。 所以我需要你将它们带到西天竺去培育。 一定要精心照料,它们都有大用。” 张元愕然的道:“有什么大用?” 寇季笑眯眯的道:“只要你依照我说的去做,去采集,十年之内我能让你用上船,铁船,足以容纳很多人的铁船,配备着齐全火器的铁船。” 张元先是一愣,随后惊愕的张大嘴,“难怪……难怪你让我们各家再等些年,好好的发展底蕴……原来你早有准备……” 寇季哈哈笑道:“可惜有些人不领情。” 张元跟着笑道:“那没办法,谁让他们眼瞎呢。他们明明见识过你那么多手段了。却还是不肯听你的,只能说明他们的贪婪已经蒙蔽了他们的心智。 一群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人,不值得合作,也不值得一起做大事。 就像是朱能、李昭亮。 他们明明已经占据了不少疆土了,那些疆土足以够他们消化很多年了,可他们还是不满足。 心心念念的想打出一个可以媲美大宋的帝国。 可底蕴不足,迟早得崩盘。 我最初的时候跟他们是盟友,可是见他们贪婪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我就果断的跟他们划清了界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3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张元一席话将朱能和李昭亮二人分析的很透彻。 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现在确实被贪婪蒙蔽了心智,已经陷入到了西方乱战的烂泥潭,完全抽不开身。 张元早早的看清了西方的战局,所以在占据了一定的疆土以后,就果断抽身而去,退出了和朱能、李昭亮等人建立的联盟,避免了自己陷入到泥潭当中。 寇季思量再三,对张元道:“若是朱能和李昭亮二人不敌罗马帝国,有灭族之忧,你尽可能出手为他们留下一支香火。” 张元笑问道:“命令?还是随口一说?” 寇季反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张元直言道:“命令的话,我就算是拼尽西天竺国之力,也会办到。随口一说的话,我就得看局势,再做定夺。 我不可能拼尽一切,为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的错误付出代价。” 寇季笑道:“不是命令,也不算随口一说。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救就救吧。没理由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我们又不是侠客。” 说到此处,寇季有些唏嘘的道:“都是我汉家苗裔,被外人灭族,我们脸上也没有光彩。” 张元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寇季的请托。 朱能和李昭亮要是真的败了,真的祸及到了家人,他会出手搭救一二。 往后几日。 寇季带着张元在温室大棚里种菜,在庆都内享受各种美食,到文昌书院里去听课,去城外的锻钢作坊看寇天赐正在搭建的新的锻钢炉。 寇季带着张元在庆都逛了一圈,将庆都内所有能看的,都带着张元看了一遍。 张元临走的时候,寇季还准备了一些匠师、读书人,让他一并带上。 自从寇准将实践纳入到了教学体系中,并且感受到了实践的好处以后,但凡是他教育过的学生,都必须通过实践,得到了一定的评价以后,才能在他手上结业。 寇季让张元带回去的匠师和读书人,就是文昌书院内需要实践的学生。 由于西天竺国的距离比较遥远。 寇季延长了匠师和读书人的时间。 同时给他们许诺了一笔丰厚的钱财补助,他们算是带薪实践。 张元也向他们许诺,等他们到了西天竺国以后,西天竺国会给他们分配屋舍、婢女,每个月还有丰厚的俸禄。 寇季不缺钱,张元同样不缺钱。 天竺此前是一个穿金带银的过度。 张元和曹利用侵入到了天竺以后,就通过各种手段将天竺内的金银铜全部收拢到了自己手里。 如今张元手里掌控的黄金,数额非常庞大。 文昌书院的读书人和匠人们的那点俸禄,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读书人和匠人们能带给张元的利益,却远超于张元那点俸禄。 张元也好,曹利用也好,手里的人都比较杂。 他们手里的百姓都是由七八个不相容的民族构成的。 所以治理起来非常困难。 他们出身于宋人,天生的喜欢贴近宋人,也喜欢将治下的百姓变成宋人。 所以他们一边想通过战争消磨自己国内那些不相容的民族,一边让国内的百姓变得更纯粹。 所以他们需要读书人和匠人。 几乎可以说是有多少要多少。 寇季自然知道张元需要什么,他也不愿意让张元白跑一趟。 寇季亲自将张元送到了日出码头,将读书人、匠人,还有那些要交给张元耕种的种子,一并送上了船。 然后派遣庆国的船队,跟随着张元的船队一起南下。 庆国的船队,抵达了雷州和交趾以后,会停下。 而张元的船队会直达西天竺国。 张元离开以后,寇季觉得营造铁船的事情迫在眉睫。 如今庆国勾连的三处地方,几乎都需要船只才能抵达。 而木船在海上飘荡的时间太长了,从庆国到西天竺国,需要足足近大半年时间。 往返一趟,一年半就没了。 一旦西天竺国种植出橡胶树等物,往返于庆国和西天竺国的船只就会增多,形成也会增多,所需要的船只和人手也会随之增多。 寇季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 所以铁甲船必须造。 其他的东西可以再等等。 寇季回到了庆都以后,经过悄无声息的引导,成功的将蒸汽机的制造方法和蒸汽轮船的制造方法送到了寇天赐面前。 寇天赐拿到了略显粗糙的制作方法以后,惊的不轻。 他像是做贼一样,向寇季分享了自己的喜悦,在得到了寇季的支持以后,他就投入到了蒸汽机的制造之中。 虽说橡胶如今还没有拿到手,但先让寇天赐试试手再说。 等到橡胶树种植出来,产出了橡胶以后,寇天赐就能直接造出合用的蒸汽机。 寇天赐在拿到了蒸汽机和蒸汽轮船的制造方法以后,就在自己营造的锻钢作坊边上由营造了一个蒸汽作坊,潜心投入到了研究中。 他向寇季支取了一大笔钱,用来收购铁料。 由从文昌书院和内宫直属的匠部,调遣了许多匠人,跟他们一起参与到了督造当中。 寇季除了偶尔的引导外,很少干涉寇天赐督造蒸汽机的事情。 一晃。 一年时间悄然而过。 就在寇季和刘亨扛着锄头收获红薯的时候,两个不速之客到了庆国。 寇季和刘亨挖了足足一亩地的红薯,如同两个老农般坐在地头一边喝茶,一边商量着将红薯窖藏,明年推广到庆国各地去的事宜。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 其中一道身影,坐在了寇季身边,抢过了寇季手里的茶壶,拿到手里美美的抿了一口,舒爽的吧嗒了一下嘴。 寇季侧头看向了他,疑问道:“你还没死?” 李迪奇怪的看着寇季道:“老夫吃得饱、睡得香,为什么要死?” 寇季瞥了一眼被李迪污染了的茶壶,没好气的道:“您老如今七十多了,再不死就成了贼了。” 李迪嘿嘿一笑,“老夫纵然成了贼,那也是个雅贼。” 寇季呵了一声,“读书人总是喜欢将坏事掩饰成雅事,汴京城的读书人风流成性,就是你们这些老家伙教的。” 李迪鄙夷的看了一眼寇季,“你又不是读书人,你根本不懂其中的乐趣。” 寇季斜眼看着李迪,“我没看到任何乐趣。我只看到了你们风流成性、挥霍无度,捧红了一个又一个的清倌人。反倒是那些平民百姓,不被你们放在眼里。” 李迪瞪了寇季一眼,“现在的读书人,跟以前不同了。” 寇季讥笑道:“有什么不同?在读书人眼里,清倌人还是他们的心尖尖,平民百姓还是刁民、贱民。 听说两个月前,王安石才将一个称呼百姓为贱民的官员杖毙在了临橫府门口。 弹劾王安石的奏疏到现在都没停过。 可见,在你们眼里,称呼百姓为贱民,是对的。” 李迪瞪着眼,看着寇季,“你在为自己的学生叫屈。” 寇季淡然摇头,“我在大宋没学生,也不会为任何人叫屈。我只是觉得,世道是公平的,你们称呼百姓为贱民,他们称呼你们为狗官,相得益彰。 百姓们贱不贱,我不知道。 但是你们叫起来的时候,是真的狗。” 李迪恼怒的道:“此事老夫又没有参与,你何故连老夫一起骂?” 寇季冷笑道:“不帮王安石说一句话,就该骂。” 李迪喝道:“此事牵扯到了学说之争。”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学说是学说,百姓是百姓。不能为了学说之争,忘记了百姓。” 说到此处,寇季看向了李迪,“你在河西呆久了,胆子也变小了。你已经不适合在官场上厮混了,该告老了。 文昌书院还缺一个督学。 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你告老以后,我可以任命你为文昌书院的督学。” 李迪冷哼道:“你想得美。” 寇季耸了耸肩膀,没有再对李迪说话。 反倒是看向了李迪身后的人影,不咸不淡的道:“庆国不欢迎你,你一会儿吃过东西以后,就离开吧。” 文彦博一脸苦闷的道:“先生……” 寇季冷声道:“别叫我先生,我当不起。” “小心眼……” 李迪鄙夷的说了一句。 寇季平静的道:“我就是小心眼,我认了。你们奈我何?” “先生,当年在垂拱殿上……” 文彦博小声的解释。 寇季瞪着眼,喝斥道:“闭嘴!” 文彦博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寇季起身,叫上了刘亨准备继续去挖红薯。 李迪冲着寇季的背影喊道:“汴京城马上就要没了。官家要迁都了。” 寇季没有搭理李迪,就像是没听到李迪的话一般。 李迪起身,快步的追上了寇季,挡在寇季的身前。 “老夫说,汴京城马上就要没了,官家要迁都了。” 寇季一脸愕然的道:“与我何干?” 李迪沉声道:“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打算劝劝?” 寇季淡然一笑,“与我何干?” 李迪瞪着眼道:“你也是大宋的臣子。” 寇季淡然笑道:“我现在是庆国国主。” 李迪咬牙道:“庆国国主也是大宋的臣子。” 寇季沉吟了一下,点点头,“你说的也对。” 寇季冲着身边的刘亨道:“大宋皇帝陛下要迁都,你怎么看?” 刘亨挠了挠头,笑着道:“提前将朝贡送过去,让大宋皇帝陛下可以将新都修建的奢华一些。”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有道理,大宋身为四海霸主,大宋的皇宫就应该奢华一点。” 说完这话,寇季对脸色难看的李迪笑道:“除了今岁的朝贡外,我再额外捐五万贯,聊表心意。” 李迪直直的盯着寇季道:“你知道的……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寇季淡然笑道:“我觉得你就是这个意思。其他的意思我也不会理会。大宋朝堂上多的是能人,所以你不该找我。 我这个人,除了有钱,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说完这话,寇季不再搭理李迪,拉着刘亨一起去挖地。 李迪脸色一变再变,最终目光落在了文彦博身上,长长的感叹了一声,“你们好能耐啊。” 文彦博脸色一白,“当年的事情……” 李迪甩了甩袖子,“老夫当年若是在朝堂上,绝对不会允许官家胡来。老夫更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家先生的事情。 即便是老夫和自家先生政见不合,那也会摆在明面上。 即便是老夫觉得自家先生有问题,也会明面上问清楚。” 文彦博神色一暗。 “那官家迁都的事情……” 李迪斜着眼,盯着文彦博冷笑道:“与我何干?” 文彦博愕然的看着李迪。 李迪不屑的道:“他就是官家身上唯一的束缚,你们亲手将这个束缚接下来,释放了一头猛龙,那就要做好承担猛龙行云布雨带来的灾难。 他又不是厕筹,你们还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官家都不敢。 你们算什么?” 李迪说到此处,摆摆手,一边往田地外走,一边不咸不淡的道:“以后再有这种事,别找老夫了。没有你们,老夫到庆国,那就是座上客。带上你们,老夫就是恶客。 老夫又没有得罪他,凭什么跟你们一起承担他的怒火。” 文彦博站在原地,看了看远去的李迪,又看了看正在地里奋力挖掘红薯的寇季,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充满了悔恨。 但是没有一点作用。 文彦博并没有在庆国待多久。 在没有达成目的以后,他就离开了庆国,另想他发。 反倒是李迪在庆国住了一个月。 没了文彦博在身边,李迪在庆国活的那叫一个滋润。 一个月后,寇季将李迪送到了鸭绿江边上。 李迪在临别之际,拉住了寇季的胳膊,迟疑再三,开口道:“你真的不回去劝劝?” 寇季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要劝?” 李迪沉声道:“迁都影响国运……” 不等李迪把话说完,寇季就粗暴的打断了李迪的话,“迁都影响国运?我怎么没发现?大宋是在鼎盛时期迁都,又不是被迫迁都,何来影响国运一说? 影响国运的事情,大宋做的多了,也没见大宋分崩离析。 你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信这些?” 李迪苦笑着道:“反对的人太多了……”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迁都影响的只有利益。豪门大户和达官贵人们的利益。他们大部分家底都在汴京城。 大宋迁都,他们的利益就会大大折损。 所以他们才会反对。 他们反对,不是因为迁都不对。 而是因为反对影响他们的钱袋子。 从头到尾都是钱的原因。 我不信你看不明白。” 李迪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夫也就实话实说。迁都确实影响了满朝文武的利益,所以满朝文武才会齐齐反对。 老夫之所以愿意为此事奔走,是害怕官家因为迁都和满朝文武离心离德。 你也清楚,一个朝廷,君臣离心离德的话,会出大问题的。” 寇季一脸淡然的道:“我从没有见过胳膊扭过大腿的。臣子既然不用心侍奉皇帝,那皇帝换一批就是了。 大宋朝,从来不缺臣子用。” “可是……” “行了,你别为那些达官贵人当说客了,你说再多,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思。我也不怕告诉你,迁都的事情就是我教给赵祯的。 你觉得我会自己推翻自己?” 李迪听到此话,一脸愕然的盯着寇季。 寇季淡然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迁都对大宋也有好处。若是没有好处,赵祯也不肯听我的。” 李迪嘟囔道:“难怪……难怪官家会一意孤行,谁劝也不听,原来是你的注意。罢了罢了……老夫以后不参与此事了。” 说到此处,李迪仰着头盯着寇季,郑重的道:“老夫此生许给了河西,等到老夫死了以后,也会埋在河西,到时候你别忘了到老夫坟头上香。” 寇季微微皱眉,“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李迪瞪着眼,盯着寇季道:“你就那么不愿意回大宋?大宋能有今日,九成九都是你的心血。” 寇季直言道:“那又如何?我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故土上的百姓,又不是为了某一个人。 如今我该做的都做了,百姓们也过上了好日子。 我也功成身退了,就不该再出现在大宋,引起波澜。” 李迪指着寇季,长叹了一句,“你这瑕疵必报的性格啊……” 寇季笑道:“我觉得挺好的。” 李迪摇摇头,没有再多言,颤颤巍巍的上了马车,遥遥离开了鸭绿江边。 寇季送走了李迪以后,便返回了庆国。 刚巧赶上了狄青从北海郡王封地过来。 经过了几年的建设,北海郡王封地的三十六处堡垒,已经修建完毕。 各堡垒内也驻扎了兵马,镇守封地四边。 位居于北海郡王封地正中的北海府城,也营造了一个七七八八。 北海郡王封地内的百姓不多,所以工程量不大。 再加上北海府城没有营造城墙,所以工程量更小。 所以北海府城远比庆都更早竣工。 除此之外,北海府外的码头,也营造完成。 码头附近还营造了一座造船厂、锻钢厂。 往后庆国大部分的作坊和厂区,都会设在北海府。 之所以设在北海府,是因为北海府有一座庞大的露天煤矿。 再就是北海府地广人稀,往北扩张的话又没人管,不会约束各作坊和各厂的发展。 狄青此次到庆国,就是带人去将造船厂和锻钢厂的。 寇季早就准备好了人手。 此外,寇季还给狄青准备了一些土豆、红薯、玉米的种子,让狄青一并带过去。 北海府地广人稀,大部分人要做工。 要确保北海府的人有粮食吃,土豆、红薯、玉米等物必不可少。 寇季除了给狄青准备了这些已经试种成功、且储备了不少种子的农作物外,还为刘伯叙、张元各准备了一份。 不过刘伯叙和张元都拒绝了。 他们给寇季回信称,他们暂时不需要这些东西。 他们不想让封地封国内的某些人吃的太饱。 让那些人吃的太饱的话,不利于他们纯粹话封国国民的政令。 寇季觉得这两个家伙以后一定会被人描绘成最残忍的封建君主。 寇季觉得刘伯叙和张元就应该学一学他。 在有效的利用劳动力的同时,顺手将他们送出去。 比如送到海上去探险,又或者送到北海府去挖煤、锻钢。 像是种世衡、曹佾、曹利用那些战争疯子,已经开始大规模大规模的往北美洲运输封地上的罪籍了。 庆国海船的订单已经从每年三十艘,变成了每年一百三十艘了。 若不是分派了一批订单给西阳的刘伯叙,根本造不过来。 如此庞大的船只投入,寇季相信要不了多久,三个人封地和封国内的百姓就会得到进一步的纯粹化。 手段远比刘伯叙和张元有效多了。 不过,寇季现在不让他们对外征战,他们似乎只能通过这个方法纯粹化封地和封国内的百姓。 寇季的目的其实跟他们差不多,只不过寇季并没有那么残忍。 他只不过是将残忍的事情转移了出去,交给了专业的人去做。 狄青这一次见到了寇季以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带给了寇季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庆都。 内宫。 寇季、刘亨、狄青三人坐在暖房内。 狄青沉声对寇季和刘亨道:“高家的人出现在了我封地附近。” 寇季和刘亨愕然的看向了狄青。 高家所在的燕山府,距离狄青的北海府,中间可差了足足几千里呢。 高家算是几家藩王中封地最差的一个,发展也是几家藩王中最慢了一个。 高家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占据数千里之地。 草原上的放牧人,不是沦为了朱能等人的奴隶,就是成了大宋的罪籍,要么就是成了狄青手底下的矿工。 高家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凭借他们手里那几万人占据一处几千里地的疆土。 就算他们融入到了草原民族当中,以牧马放羊为生,也不可能奔驰几千里。 “你见高家的人了?” 寇季疑问。 狄青沉吟着点点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4章 第一史 寇季疑问道:“高家的人怎么说的?” 狄青坦言道:“高卫昭的人亲自找上门,说想在我封地附近划一片土地,当作新的封地,希望能够得到我的允许。” 寇季皱眉道:“你允许有个屁用,哪得大宋说了算。大宋不点头,他敢私自调换封地,大宋立马就会出兵讨伐他。 说不定还会连累你。” 狄青沉声道:“高卫昭说他已经打通了大宋的关节。” 寇季毫不客气的骂道:“他放屁,目前能决定此事的人,还没有一个贪财的。寻常的小官小吏倒是好收买,可是起不到半点作用。” 大宋朝能决定封地更换的,只有赵祯一人。 范仲淹、欧阳修、杨文广三人有参议之权,能够间接的影响此事。 以上四人,可没有一个是高卫昭能够撼动的。 狄青点着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拒绝了高卫昭,但是他的人赖在我的封地外不肯走。” 寇季皱眉道:“回去以后问清楚高卫昭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若是不从实招来,直接发兵。 你回城的时候,我会调遣五千兵马跟你一起回去。” 狄青迟疑道:“直接发兵,会不会有些不妥?” 寇季冷哼一声,“按理说,他擅离封地,就已经有罪了。不过如今大宋不追究这个,也不在乎其他藩王死活。 如今高卫昭带着人屯驻在你的封地外,你灭了他,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但是你留着他屯驻在你封地外,若是有人想陷害你,参奏你和高卫昭图谋不轨,到时候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高卫昭不会不清楚此事。 但他依然靠近你,那就是在找死。” 狄青点点头,道:“我回去以后会派人仔细询问高卫昭。高卫昭若是不肯从实招来,那我就领兵灭了他。” 寇季点着头道:“中间发生的一切及时告知给我。必要的时候可以经过大宋传信过来。” 狄青往返于封地和庆国,一直坐船,并不是因为连通两个封地的道路只有海。 陆地上也能通行。 只是要经过大宋的韦室府和辽阳府。 而辽阳府和韦室府内多是狄青旧部在坐镇。 狄青一个藩王,经常在自己的旧部面前晃荡,并不妥当。 所以狄青一直避着陆路。 只是如今情况紧急,可以采用一下陆路通信。 刘亨在狄青说完话以后,有些兴致勃勃的道:“我也过去瞧瞧……” 寇季知道刘亨是什么心思,他瞥了刘亨一眼道:“真的打起来了,你再过去也不迟。” 刘亨撇着嘴道:“就你弟弟,还有他手下的那些悍卒,再加上你手下的那些虎狼,真要动起手,半个月之内就能扫平高卫昭。 我到时候再过去,能做什么? 给高卫昭收尸吗?”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道:“总会有你打仗的机会的,你急什么。一个高卫昭你也看得上?” 刘亨撇撇嘴没有再说话。 寇季又叮嘱了狄青两句,调遣了五千兵马,跟着狄青一起赶往了北海府。 狄青离开庆国没过一个月,就通过陆路给寇季送来了消息。 寇季看到了狄青送来的消息以后,有些发懵。 原以为高卫昭跑到狄青封地边上,是图谋不轨,没料到高卫昭跑到了狄青封地边上,居然是为了避祸。 对,就是避祸。 高卫昭躲避的是塞尔柱人。 塞尔柱人、格格巫、朱能、李昭亮四方势力在针对罗马帝国的时候吃了大败仗。 特别是塞尔柱人,他们贪功冒进,中了罗马帝国的埋伏,损失了近四成精锐。 塞尔柱的首领一看这情况,立马效仿格格巫、朱能、李昭亮三人,抓捕奴隶充军,去跟罗马帝国打消耗。 抓来抓去,就抓到了高卫昭头上。 高卫昭跟塞尔柱人打了三仗,三仗皆胜。 原以为塞尔柱人会知难而退,却没料到,塞尔柱人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觉得高卫昭部的人十分能打,高卫昭部要是加入到他们塞尔柱帝国的话,一定会成为塞尔柱帝国的一把尖刀。 于是乎,塞尔柱人派遣了数量庞大的精锐,杀到了高卫昭的封地。 高卫昭见情况不对,果断跑了。 一跑就是几千里。 由此判断,塞尔柱人带给高卫昭的恐惧不小。 寇季仔细的判断了一下西方的战局和塞尔柱人的心性,觉得高卫昭的说法,勉强说得通。 但即便如此,高卫昭也不该屯驻在狄青封地边上。 他这么做,不仅给他自己招祸,也给狄青招祸。 寇季思量再三以后,给狄青写信,让狄青将高卫昭赶出一千里以外,坚决不让高卫昭的人接近北海府。 至于高卫昭的死活,寇季不在意。 寇季和高家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高处恭临死的时候,又用自己的死做筹码,让寇季给高家开一道财源。 寇季捏着鼻子应下了。 寇季对高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高家如今守不住自己的封地,不关寇季的事情。 寇季在信上写明了自己的观点,就派人给狄青送过去。 信送到了北海府没多久,高卫昭的人就到了庆国。 除此之外,李昭亮和朱能的人也到了庆国。 几乎是一前一后进了庆国。 寇季在正庆殿内见了他们三个势力的使臣。 高家的使臣是一个寇季不认识的人,名叫高成林。 十九岁左右,见到了寇季以后,就跪伏在了地上,声泪俱下的高声喊着,“叔父救命啊!” 端坐在正庆殿内的寇季,听到了高成林的呼喊,眉头皱成了一团,“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你曾祖父高怀德,身具大宋开国第一功,名扬天下。 怎么后世子孙如此不成器。” 高成林抹着泪道:“非是我高家子弟不成器,而是贼人实力太强,我高家子弟纵然拼命相抗,也难以抵挡。” 寇季面色冷峻的道:“你高家的敌人,就该由你高家去对付。打得过,你高家喝酒吃肉;打不过,你高家就合该被灭。” 高成林一拜在地,哽咽道:“还请叔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高家一次。” 寇季冷冷的道:“我不是你高家的护身符。我跟你们高家也没有什么交情。我更没有欠你们高家的。” “叔父!只要我高家有的,全部可以给叔父。” 高成林快速的道。 高成林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清楚一点,那就是权贵之间谈交情,那是幼稚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但是,寇季不为所动,“你高家没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你高家也给不起。我要是高卫昭,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待在北海府附近,也不是跑到庆国求援。 我会联络朱能和李昭亮,看看有没有联手吞并塞尔柱人的机会。 要么就向大宋求援。 再怎么说,燕山郡王封地,那也是大宋的封土。 塞尔柱人侵犯大宋的封土,大宋就有理由出兵。” “叔父!” “离开吧!” “……” 任凭高成林如何喊,寇季也没有再搭理高成林。 在寇季看来,高成林真的是拜错庙门了。 除非寇季疯了,不然他不可能派遣庆国的兵马远逐几千里,去跟塞尔柱人作战。 高成林若是找李昭亮、朱能、格格巫三人,跟他们合谋背地里给塞尔柱人一下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又或者向大宋求援,请求大宋出兵援助。 求到庆国,绝对是下下之策。 放着上策、中策不用,选下策的人,寇季懒得搭理。 寇季等高成林走后,又在正庆殿内见了朱能和李昭亮的使臣。 朱能和李昭亮派遣出的是真正的使臣,而非朱家和李家的子弟。 朱家的使臣,是一个叫做冯俊逸的中年人。 李家的使臣,是一个名叫张出尘的中年人。 二人见到了寇季,齐齐施礼。 “外臣见过国主……” 寇季摆手,“不必多礼。” 两个人起身,张口就是一连串的马匹话。 寇季听了两句,就皱着眉头道:“我这个人讨厌跟别人拐弯抹角的说话,直接说明你们的来意。再继续说废话的话,那就别说了。” 二人闻言一愣,张出尘对寇季拱手道:“回国主的话,我王希望国主施以援手,事成之后有重金酬谢。” 冯俊逸也跟着道:“我王也是如此。” 寇季一听,又是求援的,顿时没了兴趣,但他还是礼貌性的问道:“朱能和李昭亮想让我如何施以援手?” 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拱手。 “我王说了,只要庆国肯出兵,打下了西方,愿意跟国主公分。” 寇季冷笑了一声,“公分?” 二人听出了寇季语气中的不善,但还是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冷冷的道:“我这个人不喜欢跟别人共享!我要是出兵,整个西方我都要。” 二人一脸愕然。 沉吟再三后,冯俊逸沉声道:“国主,您的要求,我王恐怕很难答应。” 寇季冷笑道:“那我凭什么出兵帮他们打江山?是他们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许久没见,朱能和李昭亮大概忘了我是谁。 四时不见他们派人前来拜会,往日的情分被他们葬送了一个干干净净。 如今用得着我了,倒是跑的勤快。 当我是什么,他们手下的奴仆吗?” 二人一脸惊愕,刚要开口。 就听寇季又道:“还有,他们当了藩王以后,似乎长了不少本事。居然敢派人跟我谈条件? 他们有那个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二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寇季不愿意再跟两个人讲话,他摆摆手道:“你们两个走的时候,将朱家和李家送到我庆国的那些学子都带回去。朱家和李家送到我庆国的钱财,也一并带回去。 回去以后告诉你们背后的王! 什么时候学会跟我说话,什么时候再来。 学不会的话,就别来了。” “国主!” “滚蛋!” “……” 寇季等到二人离开以后,坐在正庆殿上一脸鄙夷的骂道:“一个个地盘不大,架子倒是大了不少。 往日的情分也不知道维护,还学会了跟我谈条件? 公分西方? 我要是看上了西方,还有你们什么事?” 寇季在见过了高家、李家、朱家的使节以后,觉得他们三家也就那样了。 以后藩王中能不能出人杰,还得看二曹一种。 他们三家虽然目光短浅了一些,但是对自己真的够狠。 他们那自家子弟的性命,在为他们趟平前往北美洲的路,或许还有非洲、南美洲。 寇季相信,终有一日,北美、南美、非洲三地上,会有他们三家的身影。 他们三家具体能在上面占多大地盘,就得看他们三家有多少子弟从文昌书院结业。 狠劲、拼劲,三家不缺。 三家现在缺的是治国、理国、谋国,以及一些科技型人才。 只要三家有足够的人才支撑,肯定能创出一番功业。 至于刘家、狄家、张家,那就不用多说。 只要靠紧了寇家,寇家就能带着他们一飞冲天。 寇家觉得,自己有本事的人,就应该勇于开拓 自己要是没本事,那就得想办法向有本事的人靠拢,借着人家的东风达到自己的目的。 自己没本事,还不愿意向有本事的人靠近的人,那就不会有什么大作为。 寇家将三家的人送走了以后,就不再关注三家的事情。 但是刘亨却对三家的事情十分上心。 刘亨时不时的将三家的消息告诉寇家。 比如高成林回去以后,高卫昭就开始联络朱能、李昭亮,还有大宋,准备从两方入手,解决自己的麻烦。 朱能和李昭亮二人并没有理会高卫昭。 在朱能和里找二人眼里,高卫昭被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吓的四处乱跑,那就是没出息,没能力跟他们合作。 大宋倒是回应了高卫昭的求助。 大宋文武经过了商议以后,派遣了一万人帮高卫昭去击溃强敌。 朱能和李昭亮在庆国求援无果以后,就把目标放在了东天竺和西天竺身上,还派遣了使臣赶到了大宋,蛊惑赵祯,打算让大宋出兵。 东天竺的曹利用和西天竺的张元,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根本就没有在意朱能和李昭亮的求援。 在他们两个人眼里,朱能和李昭亮不值得合作。 他们情愿等到了朱能和李昭亮败了以后,率领着自己的兵马将他们此前占领的疆土打一遍,也不愿意跟朱能和李昭亮合谋。 大宋倒是有和朱能、李昭亮合作的意向。 赵祯手里上百万兵马都闲着,派遣出去一两支,也不妨事。 如今大宋刚好缺钱,出去抢一票,立马能富裕。 但赵祯得知了朱能和李昭亮最先找到了寇家,寇家拒绝了他们的合作以后,赵祯也顺势拒绝了。 朱能和李昭亮求援无果,就只能和格格巫、塞尔柱人,跟罗马帝国的人耗着。 塞尔柱人闲下来以后,立马派遣了大批人手抓捕奴隶。 高卫昭仗着有大宋撑腰,率领着本部兵马,回到了燕山府,带着本部兵马和大宋派遣的一万兵马,一起共击塞尔柱人。 然后…… 然后败了。 手握火器的大宋兵马和高卫昭本部兵马,被人打的丢盔弃甲。 若不是坐镇北疆的镇北军及时出手,说不定会全军覆没。 此事传扬出去以后,惊掉了一大堆下巴。 寇季知道了此事以后,抱着玉米棒子,半天说不出话。 “领兵的那货,绝对是一个棒槌!棒槌!” 刘亨狠狠的咬了一口玉米棒子,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声。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玉米棒子,疑惑的道:“怎么会败呢?我听说塞尔柱人,只有五万而已。一万手持火器的禁军将士,外加高卫昭手里的一万多精锐,两万人打五万人,装备上有绝对的优势,怎么败的?” 刘亨鄙夷的道:“他们就是仗着装备之利,跟人家在草原上打正面战。” 寇季沉吟着道:“布置妥当的话,也能打啊。” 刘亨冷哼一声,“就是不妥当,所以才出了问题。” 寇季迟疑道:“轻敌了?” 刘亨不屑的道:“岂止是轻敌,简直是将骄傲刻在了脑门上。一万禁军,到了燕山府以后,就觉得自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们拒绝了高卫昭的兵马帮忙,自己在草原上跟塞尔柱人正面碰撞。 不挨揍才奇怪呢。” 寇季愣愣的问道:“不找骑兵牵制?不挖战壕?” 刘亨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那确实该死。” 没有重机枪,没有坦克,还不打牵制、不挖战壕,站在地上跟人家骑兵打,人数还处在劣势。 不败才奇怪呢。 刘亨哼哼道:“那个蠢货已经被斩了。杨文广已经率领着五万禁军精锐赶往了燕山府。” 寇季幽幽的道:“大宋是没人了吗?对付一个塞尔柱,就出枢密使?” 刘亨又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寇季又问道:“人不会是从邙山讲武堂出来的吧?” 刘亨没好气的道:“邙山讲武堂出来的要是这种蠢货,那邙山讲武堂早该关门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杨文广既然出手了,又率领了五万禁军,那应该不会再出岔子。” 刘亨哼声道:“是不会出岔子,但是丢人啊。”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 “不管此事了,天赐今天实验他新弄出的那个喷气的大铁脑袋,我们去看看。” 寇季不想理会大宋的糟心事,所以邀请刘亨一起去看寇天赐弄的蒸汽机。 刘亨听到这话,果断摇头,“不去,上次爆炸,为了护着你,我差点没了半条命。” 寇季笑着道:“他弄的大铁脑袋还缺东西,东西就在大宋和西天竺种着,等东西种出来了,就不会有问题了。” 刘亨听到这话,更不乐意了,“你明知道那东西有问题,还带着我去看,你是怕我死的不够快啊?” 寇季笑着道:“孩子的热情总得支持嘛。” 刘亨讥笑道:“再过几年都三十了,还孩子?你让寇庆情何以堪?” 寇季笑道:“在我眼里,他无论多少,都是孩子。” 刘亨摇着头道:“反正我是不会跟你去看那个大铁脑袋的,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带着我两个小孙儿去文昌书院。 听书寇公编撰的史册,已经接近尾声了。 我得带着小孙儿去占一占文气。 我就是吃了没学问的亏,一辈子在你面前低头做小。 等到我孙儿长大了,我要让他当哥。” 寇季鄙夷的道:“庸俗!” 刘亨就像是没听到寇季的批判。 刘亨起身,问道:“是儿子重要,还是祖父重要?” 寇季没好气的道:“能比吗?都是亲人,还要分高低?” 刘亨道:“寇公编撰的史料可是接近尾声了,你这个当孙儿的,真的不去看看?” 寇季迟疑了一下,道:“罢了,那就一起去吧。” 说完话。 寇季回去领上了自己那个刚会走路的孙儿寇庆,刘亨领着自己两个调皮捣蛋的孙儿,一起前往了文昌书院。 到了书院里以后,就听到了一连串畅快的大笑。 寇季和刘亨寻着笑声找到了寇准。 寇准正跟一众大儒们开怀痛饮。 寇季眼疾手快的上前,拿过了酒壶,给寇准已经喝空的酒壶添了一杯酒,笑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寇准喝的有些微醺,两腮有些发红,他吹着胡须,豪气的道:“史书已经编撰成了。历时三年,耗费了近千人,终于编撰成了一套完整的史册。 除了西方的诸多史料有待考证外,其他的几乎没有问题。 老夫等人是没有余力去考证西方的史料了,所以只能交给后来人完成。 等到后来人去西方验证了老夫史料中所写以后,确认了老夫所写的完整无误以后,老夫等人编撰的史书,就可以称之为天下。 如此功业,当然要大醉一番? 诸公以为呢?” 寇准说到最后,高举着酒杯,询问其他大儒。 其他大儒哈哈大笑着举杯。 “盛饮!” 寇准一行人豪迈的端起了酒杯,畅饮了起来。 寇季听到了寇准等人已经编撰完了史册,并且在为此事庆祝,寇季也为寇准等人高兴,所以就一直伺候在一旁,为他们添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5章 亡者气息 寇准等人一直喝到了入夜,一个个毫无形象的瘫倒在了软毯上睡下。 寇季和刘亨二人,带着他们的学生,将他们分别扶到了房里睡下。 安顿好了醉的不省人事的老倌以后。 寇季和刘亨二人就到了老倌们编撰史册的地方,观看起了他们编撰的史册。 寇季仔细阅读了一番,发现老倌们编撰的史册,可以说是精益求精。 在华夏史上,几乎是做到了尽善尽美,他们通过各个典籍,考中了史册中的所有事情,还派人去中原走访,完善整个史册。 华夏史中,不仅囊括了中原史,也囊括了辽国、西夏、高丽、倭国、大理、交趾等等。 依照老倌们的观点,如今这些地方都归华夏所有,那么它们就应该是华夏的一部分,在它们上面发生的历史,就属于华夏史的一部分。 老倌们不偏不倚,将各种优缺点全部录入其上。 寇季可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祖父寇准可是一个有地域歧视的人。 他能不偏不倚的编撰华夏史,可以说是难能可贵。 世界史方面,有点粗糙。 老倌们没办法走访世界,也没办法去求证书籍中记载的那些历史。 所以只能照着大食书籍中的一些史料照搬。 老倌们在世界史方面,唯一做出的贡献就是依照新订的历法,将西方的纪年体系重新排列了一番。 一切以华夏为中心,一切以始皇帝嬴政登基为点。 寇季觉得,这就足够了。 一群老倌虽然不敢说完全记录了世界史,但他们却成为了世界史的奠基人。 后世的著史者,只需要不断的往进填充,或者纠正其中一些西方史料中的错误,就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第一条世界性的规则,从老倌们手里诞生了。 寇季在大书房里翻看了一夜的世界史。 天明以后,就找到了苏醒的寇准,提出要印刷、传播世界史。 寇准大方的答应了。 书著出来就是给人看的,又不是为了专门藏起来。 寇季着急了一大群的匠人,开始印刷起了世界史。 世界史很厚,加起来足足有两百万言。 匠人们细细计算了一下,足足需要印刷三十多册,才能将其印刷完。 寇季那会在乎这个,就一个字‘印’。 又不差钱。 再说了,这东西就是宝贝。 寇季就算用金叶雕刻,也能卖回本。 寇季一边让匠人们印刷,一边让人出去宣扬,说庆国著出了重宝,只发卖十套,仅用于珍藏。 于是乎,一群嗅到了血的鲨鱼扑了过来。 除了刘亨近水楼台先订了一套外,赵祯是第一个派人到庆国的。 赵祯在派遣陈琳了解了情况以后,写了一封千言长序,送了过来,并且愿意用等重的黄金求购此书。 寇季和寇准祖孙,对赵祯的长序嗤之以鼻。 但是其他的那些大儒,却喜欢捧赵祯的臭脚。 寇准和寇季祖孙死活不肯用赵祯的长序。 那些大儒是以死相逼,甚至还放出话,说此书不用赵祯写的序的话,他们就不署名。 寇准不是那种厚着脸皮贪人功劳的人。 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赵祯的序。 一帮子大儒才欢欣鼓舞的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书印刷出来以后,寇季果断取了一份放在了庆国内宫镇书房。 刘亨也取了自己那一套,派人火速送去给刘伯叙。 赵祯也派遣了陈琳拿着黄金,买走了属于他的那一套。 值得一提的是,赵祯在拿到了史书没多久以后,就果断的将里面的历法用上了。 大宋的公文里开始出现公元一二六五年、天圣二十三年等字样。 寇季在得知了此事以后,一面怒骂赵祯无耻,一面赞叹赵祯有眼光。 寇季和寇准制定新的历法,就是为了奠定华夏历史在世界历史上的主体地位。 而今时今日,能代表华夏的不是他寇季,而是赵祯。 赵祯果断采用了新的历法,对新历法的推广有极大的促进作用。 也扫除了新历法在世界上推广了一部分障碍。 在赵祯拿走了属于他的史书以后。 种世衡、曹佾、曹利用、张元四人,有先后派人买走了史书印刷版。 随后,朱能、李昭亮、高卫昭,甚至于格格巫,也派人到庆国求书。 除了格格巫没买到外,剩下的人都拿到了。 格格巫没有买到,是因为第一版只印刷了十套。 寇季说十套就是十套,绝对不会参假。 不过格格巫也不是没有收获。 寇季随后又印刷了第二版。 中间间隔的大概有一年时间。 第二版就是一百套起步。 第二版的买主,在第二版印刷之前,就已经敲定了。 除了格格巫以外,还有大宋各大国学,以及一些府学。 总之,两版全部卖完,寇季确实赚了一些小钱,不过他并没有在意。 他的目的就是将书推广出去,让人适应、应用新得历法。 在第二版卖完了以后,史书的订单不减反增。 大宋其他府学、大宋县学,乃至于一些大学问家等等,都有心购买收藏此书。 寇季却没有再主持此事,而是将此事交给了下面的人。 因为他没有时间继续关注此事。 大宋种植的橡胶树和西天竺国种植的橡胶树,又了收获。 寇天赐在得到了橡胶以后,不会用。 寇季不得不从旁协助,一步一步的协助着寇天赐完善了蒸汽机。 当蒸汽机陪着气、喷着烟,呜呜了足足三天三夜也没有出问题以后,寇天赐差点高兴疯了。 他为此潜心研究了近两年多,终于有了收获。 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随着蒸汽机面世,他心中最向往的铁甲船也可以提上日程。 他已经看到铁甲船在向自己招手,他如何不高兴。 寇天赐在经过了短暂的激动以后,又投入到了新的研究当中。 寇季也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研究所。 往后,足足两年时间,父子二人都处在潜心研究当中。 两年时间内,整个大地上的局势几乎没什么变化。 大宋依然是那个大宋。 唯一不同的就是大宋的新都被定在了幽州城,在确立新都之前,赵祯几乎将幽州城的田地、屋舍,购买一空。 在确立了新都以后,大宋就开始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入到了新都营造当中。 大宋皇帝赵祯,就驻在新都边上办公。 迫使着大宋的文武大臣,从汴京城搬到了大宋新都办公。 新都还没营造好,赵祯就从满朝文武身上大捞了一笔。 明明是一大片空地,赵祯一转手,就多了十倍利润。 但最大的赢家,却不是赵祯,而是天赐钱庄。 赵祯在收购幽州田地的时候,天赐钱庄也在收购。 赵祯以十倍的价格出手幽州田地的时候,大宋文武根本没人理会。 他们知道幽州最大的地主是赵祯。 所以想一直等着,等到赵祯熬不住,主动降价的时候。 但是他们没料到,赵祯以十倍的价格出手幽州田地,他们不肯要,天赐钱庄却全部吃下。 然后没过大半年,以二十倍的价格出售。 大宋文武还想继续等的。 可商人们一口气涌入到了幽州,将地价炒到了二十五倍。 大宋文武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出手购地。 而屯了大批田产的天赐钱庄,自然跟着大捞了一笔。 以至于赵祯气的差点动了另择新都的打算。 赵祯最后并没有再另择新都。 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寇卉怀孕了。 赵祯看在自己皇孙的份上,捏着鼻子认了孩子他外祖母抢他钱的事情。 大宋没什么变化,庆国也没什么变化。 庆国除了庆都营造完了以外,其他的地方几乎没什么变化。 就是罪籍们少了一些,不是死在了营造道路的途中,就是被送到了北海府去挖煤、锻钢。 除此之外,就是农作物多了一些,除了原有的农作物以外,还多了许多产量高的农作物。 比如土豆、红薯、南瓜等物。 庆国外的北海府、西阳、东阳、流求、东天竺、西天竺等地,都没什么变化。 西方战场上,朱能、李昭亮、格格巫、塞尔柱人和罗马帝国来来往往的僵持了两年之久。 燕山府的高卫昭,在大宋帮助下,重新在燕山府站稳了脚跟。 一切从明面上看,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可是从暗地里看,却出现了一些变化。 东阳种家、流求曹家、东天竺曹家,第二次派遣去北美洲的人,再次返回到了他们各家,带着一批奴隶,又匆匆离开了。 刘亨闲暇的时候稍微计算了一下,三家前前后后,一共将十三万人弄到了北美洲等地。 十三万人都配备了刀兵。 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不过这一切跟寇季无关。 寇季甚至连门都不想出。 可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到访,让寇季不出门不行。 寇季见到他的时候,他被人抬着,浑身瘦的就剩下了一把骨头,气息虚弱的似乎随时都会死过去。 寇季看着躺在面前的老倌,长叹了一声,“你又是何必呢?” 躺在躺椅上,就剩下了半口气的曹利用,盯着寇季,轻笑着道:“我怕我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寇季叹气道:“那也不用亲自赶过来,捎一封信,我会去见你。” 曹利用咧嘴笑道:“你是少爷,我是老仆,哪有少爷亲自去见老仆的道理。” 寇季直言道:“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如今已经贵为一国国主,纵然是称霸四海的大宋皇帝,也不敢称呼你为仆人。” 曹利用摇头道:“曹家能有今日,都是你给的。你不计较往日的恩情,可曹家得记着。曹家上上下下,欠你一条命。” 寇季摇头道:“我早说过了,还清了。” 曹利用失笑道:“救命之恩,那是那么容易还清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你个老家伙,就别在我面前打感情牌了。你豁出命了来见我,无非就是想在临死之前,给儿孙们在博一点家底。 说吧。 要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能答应。” 曹利用也没有含糊,他了解寇季的性格,说一不二。 更重要的是,在寇季面前不能装。 只要你敢装,寇季就敢跟你绝交。 “那片海外之地,可否给曹家留一个落脚之地?” 寇季愣了一下,“你曹家的人,如今在上面已经开始称王称霸了。该是我求你给我寇氏一个落脚之地才对。” 曹利用摇着头道:“曹家没那个能耐。曹家如今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你铺路而已。” 寇季沉吟道:“何以见得?” 曹利用笑着道:“直觉……” 寇季失笑道:“那东西准吗?” 曹利用直言道:“我觉得准。” 寇季摇头笑道:“我觉得不准。不然你当初也不会被我救下来。” 曹利用暗叹了一声,“你是不打算答应?” 寇季笑道:“不是我的东西,我如何做主?再说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些悲观了?” 曹利用感慨道:“那片地方迟早是你的,迟早是你说了算。我之所以求上门,并不是我太悲观,而是曹家后辈没能人啊。” 寇季盯着曹利用没有说话。 曹利用坦言道:“我曹家人,本就不善谋。我不善谋,我的后辈比我还不堪。甚至一些人连武艺都练不好。 曹家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命。 曹家人可以豁出命去拼。” 寇季笑着道:“只要肯拼命,总会有收获的。” 曹利用摇摇头,“只会拼命,就只有卖命份儿。干其他的,不仅会没命,说不定连老本也得赔光。” 说到此处,曹利用盯着寇季郑重的道:“只要你点头,曹家子弟的命,以后就是你的。你需要谁去死,谁就能死,只要你能赏曹家一口饭吃。” 寇季眉头先是一皱,随后又一展,“何必呢?好待你也是一国之主,说出这种话不合适。” 曹利用盯着寇季,沉声道:“曹家如今只有这些。” 寇季叹了一口气,“我记得我当时告诫过曹湛,你们似乎没听?如今为何又找上了我?” 曹利用感叹道:“我此前被猪油蒙住了心,跟你断了情分。想要重新把情分捡起来,就得付出代价。 曹家前前后后会往海外之地派遣十万人。 十万人会帮你扫清一部分障碍,打下立足的根基。 这就是曹家重拾情分的代价。” 曹利用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寇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他直言道:“你应该清楚,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纵然曹家和我寇氏已经没有了情分。 我寇氏的兵马以后到了海外之地,也不会占了你曹家打拼出的家业。 我还不至于去欺负一群后辈。 世界大的很,仅凭我们几家,分不完。” 曹利用苦笑了一声,道:“流求曹家和东阳种家,都是野心勃勃之辈。我信得过你,可我信不过他们。 等到真的瓜分海外之地的时候,他们不会跟我曹家共享的。” 寇季疑问道:“所以你想让我扶一把?” 曹利用脸色更苦,“你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带着我曹家一起吗?” 寇季坦言道:“破镜没办法重圆,我只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扶他们一把。你可以派遣更多的子弟到庆国学习,相信总有一日,你曹家不用再低头求任何人。” 曹利用点点头,“我明白了……” 寇季感慨道:“说实话,我以为你会用残躯,向我求取火器,没想到你居然没要火器,反而让我扶曹家一把。” 曹利用一脸感慨的道:“你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你说会将火器的锻造之法教给我们,那就一定会交给我们。 在此之前,我们怎么求,也不会求到的。” 寇季笑着道:“其实你求火器的话,我说不定会给。” 曹利用失声笑道:“你不会给……给了你就不是你。”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你还真了解我。” 曹利用淡淡的一笑。 寇季问道:“打算怎么回去?你这副身躯,怕是撑不到回东天竺的时候。” 曹利用一脸洒脱的道:“不回去了,就留在此处。昔年借你圣手,向天讨了二十多年命,现在也该还给你,还给天了。” 寇季脸色微微一变,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曹利用是想把命留在庆国,让寇季一直记得昔日的情分。 曹利用淡然一笑,“没办法,儿孙没有儿孙福,只能给儿孙做牛马。我厚着脸皮向你讨要一块埋骨之地,你不会不肯吧。” 寇季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言语。 曹利用就这么在庆都留下了。 每日里被儿孙们抬着,在庆国四处晃荡。 去过藏有万卷书的白石楼,去过文昌书院著名的四季院,听过文昌书院大儒讲课,参观过寇天赐的研究院。 也在新营造好的庆都里吃过酒。 最后留在了那个四季如春的温室大棚里。 他大概是在交趾、天竺等地待久了,习惯了交趾、天竺四季如春的气候。 所以喜欢温室大棚里的气候,也喜欢温室大棚里那种勃勃生机。 曹利用最终在温室大棚里待了一个月。 当寇季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 躺在软榻上,几乎说不出话,嘴唇一张一张的,发不出声,需要别人翻译。 曹利用再次看到寇季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曹湛就跪在曹利用身边,曹利用嘴唇一张一张的。 曹湛哽咽着翻译,“我祖父说,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被你所救。” 曹利用含着笑意,再次张了张嘴。 曹湛继续翻译,“我祖父说,给你卖命,比给赵恒、刘娥卖命强多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 曹利用又张了几下嘴。 曹湛眼圈一红,低声道:“我祖父说……少爷,用之先走一步了……” 曹湛复述完了曹利用的话,曹利用脸上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意。 笑容挂在了曹利用脸上,再也没有消散过。 曹利用死了。 脸上带着笑意死的。 死的很突然。 但寇季却并不觉得突兀。 因为寇季在很早以前就知道曹利用身子骨有问题,恐怕命不久矣了。 当曹利用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看到了曹利用的样子,寇季就知道曹利用活不长。 如今曹利用走了,在寇季的意料之中。 曹利用想要埋在庆国。 寇季没办法反对。 曹氏子弟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曹利用身为一国国主,丧失办的很草率。 似乎是曹利用交代过的。 曹利用的子孙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邀请了一些在庆国的熟人,参加了一下曹利用的葬礼。 然后挖了一个简单的陵寝,将曹利用埋了进去。 陵寝的封土堆不高,根本不符合曹利用国主的身份。 想必也是曹利用事先交代过的。 曹家子弟在埋了曹利用以后,大部分人返回了东天竺,只留下了曹湛、曹勇两兄弟,守在了曹利用墓前。 寇准、寇季、柳永、刘亨等人参加完了曹利用的丧事以后,都没有言语。 不是他们不想言语,而是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利用的一生,真的可以说是跌宕起伏。 不好做评价。 说他忠,他并没有忠心耿耿的侍奉大宋皇帝。 说他奸,他也没有做出什么为祸大宋的事情。 虽说跟丁谓勾结过,也效忠过刘娥,但一直充当的是一个打手的角色。 没干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 后半生隐姓埋名。 虽然身具高位,却一直在锦衣夜行。 死后也没有修巨陵,也没有铭刻什么彰显着不凡身份的墓志铭。 所以不好评价。 或许是被曹利用的死亡气息感染了。 在曹利用走后,庆国出现了很多病故的往着。 居住在文昌书院里的大儒们,走了三位。 他们三位还准备回大宋呢。 可最终还是死在了庆国。 寇季依照他们的心愿,将他们的灵柩送回了大宋,送回了他们的故乡。 三位大儒走后。 寇准突然一病不起。 病情有些险恶,可以说是一日三惊。 寇季派人快马赶到大宋去,向王曙、王远、王寇氏通报这个消息,希望他们能够尽快赶到庆国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6章 文庙的新圣人 王曙得到了消息以后,立马带着王远和王寇氏千里迢迢赶到了庆国。 寇准病的卧在榻上几乎说不出话,王曙一家到了以后,寇准抓着王寇氏的手就没松过。 王寇氏含着泪,留在了庆都陪着寇准。 寇季见此,只能硬着头皮给赵祯去了一封长信,请求赵祯给王曙和王远批一个长假。 王寇氏不走,王曙和王远就没办法走。 以他们父子的身份,还没有那个面子让赵祯给他们批长假。 寇季不得不亲自出面。 寇季的长信送到了赵祯的行宫以后,赵祯痛快的批了,但也提出了要求。 赵祯准备将寇准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里请出来,然后为寇准塑像,将寇准的塑像请进文庙,供后世子孙参拜供奉。 寇季在知道了赵祯提出的要求以后,迟疑了许久,没敢答应。 寇准功成身退以后,被誉为圣贤,那是朝野上下的称颂,大宋官方公文中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如今赵祯要将寇准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里请出来,并且为寇准塑像,让寇准进文庙,供后世子孙参拜供奉。 那就说明赵祯要代表大宋,承认寇准圣贤的身份。 以后别人再提到了寇准,就不能再称呼其为寇公,得称呼其为寇圣。 赵祯此举看似在提要求,其实是在变相的册封寇准。 他一旦确立了寇准圣人的身份。 那就代表他这个皇帝认可了寇准圣人的身份。 他认可了,他子孙后辈就得认可。 即便是王朝更替,只要新帝王的功业超不过赵祯,寇氏子孙不出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那寇准就一直能在文庙里坐下去。 寇季之所以不敢答应,是因为其中牵连的人情太大了。 赵祯作保,将寇准抬进了文庙。 赵氏以后的帝王也得为寇准作保。 可以说,赵祯在用赵氏的皇权,为寇准塑圣贤金身。 寇准一旦在文庙里坐稳了,寇氏就会欠赵氏一个大人情。 人情债可不好还。 寇季虽然没敢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寇季决定征求一下寇准的意见。 寇季在寇准身边伺候了两个月,寇准一直处在迷糊当中,寇准的病情就那么是好是坏,不见死气,却也不见勃勃生机。 一直到了两个月后的某一日,寇准清醒了片刻。 “祖父……” 寇季一直伺候在寇准床边,见到寇准迷糊的眼中有了一些神采,赶忙凑上前。 寇准脸色有些发白,听到了寇季的呼声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停留了几个呼吸,如同自语一般的嘀咕道:“老夫是怎么了?” 寇季赶忙道:“祖父,您已经病了快三个月了……” 寇准迟疑了一下,咕哝道:“老夫病了吗?” 不等寇季回答,寇准又自顾自的道:“大概是史书编撰完了,心里没了牵挂,所以撑不住了……” 寇准目光再次落在了寇季身上,“你一直守在老夫身边?” 寇季点头。 寇准疑问道:“老夫依稀记得,你姑姑到了?” 寇季赶忙道:“姑姑已经到了两个月了,一直伺候在你床前。刚刚还在你床前候着呢,现在去给您熬粥了。” 寇准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夫记得,老夫糊涂的时候,拉着你姑姑,不让她走。老夫有些小心思,希望你不要怪罪。” 寇季失笑道:“祖父说笑了。我能有今日,全靠祖父的辐照。若是没有祖父提携,我恐怕也不会坐上庆国国主。 如今我发达了,辐照一下姑姑,那是应该的。” 寇准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是尘沙中的明珠,纵然没有老夫,你也会一飞冲天。老夫只不过是给你搭了一个台阶,让你早几年上位而已。 你能有今日,是自己的能力。 老夫提携你,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老夫提携王曙的次数,比你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可你看看现在的王曙,再看看现在的你。 谁是真金,轻易就能看得出来?” 寇季笑道:“祖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一个彼此。” 寇准在迷迷糊糊中,拽着王寇氏,不让王寇氏走,其实就是想留下王寇氏、王曙和王远。 寇准算是看出来了,王曙也罢、王远也好,都成不了大气候。 想要安安稳稳、富富贵贵的活下去,只能靠着寇季辐照。 所以寇准在迷迷糊糊中,死拽着王寇氏。 如今寇准清醒过来,也没有瞒着寇季,痛痛快快的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寇季。 寇季十分理解他的做法,这让他宽心了不少。 寇季看到了寇准的眉头渐渐松开了,就知道寇准心里的担忧已经被自己消除了。 寇季笑着道:“祖父,有一件事还需要跟您商量。” 寇准狐疑的看着寇季道:“何事?” 寇季直言道:“赵祯想将您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请出来,然后为您塑一尊神像,将您抬进文庙。” 寇准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老夫何德何能,怎么敢跟诸位圣人比肩。” 寇季笑道:“《左传》中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祖父您在大宋时,位极人臣,却并没有对皇位产生任何想法,功成之后,还政于官家,退居幕后,算是天下诸多人臣的表率。 此为立德。 祖父您执掌大宋期间,多建功勋,辅佐幼帝,执掌天下,为后来大宋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此为立功。 祖父您在大宋文昌书院的留字,被奉为圣言,为无数读书人指出了一条明路。在庆国有联合诸多大儒,编撰出了世界第一史,创出了新的历法。 此为立言。 准确的说有立功,也有立言。 三不朽聚集于一身,有入文庙的资格。 等到世界第一史传遍天下,被世界各地的人学习的时候。 您就算不入文庙,也会被后世人尊为圣人。” 寇准一脸不确定的问道:“老夫……真有那么厉害?” 寇季哈哈笑道:“祖父恐怕并不清楚自己编撰的世界第一史和创出的新历法到底有多大的功劳。” 寇准沉吟道:“老夫自然知道编撰史册是一桩功德,可华夏史,老夫编撰的没有什么瑕疵。可西方的一些史料,老夫只是照着大食书籍抄录,并没有去西方求证,其中必然存在很多瑕疵。 一旦传扬出去,被人发现了纰漏,恐怕会被人笑话。” 寇季笑道:“此事祖父不必担忧。祖父完全可以将此事交给文昌书院的学子去做。让他们去西方求证和重编世界第一史。 我可以从天赐钱庄分百分之一的份子,供他们去做这件事情。 四五代人过去以后,祖父编撰的史书也会被完善。 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 寇准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缓缓点头道:“此举倒是可行,他们的名字是否会录入其中?” 寇季直言道:“看他们自己的心思,要名的给名,要钱的给钱。” 寇准点点头道:“你怎么保证四五代的人都能心甘情愿的去做此事?” 寇准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寇季却知道寇准话里的意思。 寇准是在问寇季,怎么能确保庆国能传承四五代,又怎么能确保四五代人当中不出不孝子。 寇季坦言道:“我已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海外。没有四五代人,就别想看清楚海外。 看不清楚海外,谁有心思内斗? 再说了,文昌书院是属于庆国的,而不是寇氏的家业。 纵然寇氏出了不肖子孙,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韪,为祸文昌书院。 我寇氏以后会有很多盟友。 而文昌书院会为这些盟友提供人才方面的支持。 盟友们不会看着我寇氏子孙毁了文昌书院。” 寇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笑道:“其实我已经在逐渐的淡化国主对庆国繁荣的影响了。我虽为庆国国主,可是庆国的政务,我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插手了。 再过一些年,庆国上下都会熟悉这种没有国主插手的理政方式。 天赐似乎也不在意庆国国主的权柄。 所以此事很有可能会在庆国形成惯例。 庆国国主以后很有可能会被高高的架在神坛上。 后世子孙想要为祸,恐怕有点难。” 寇准惊愕的盯着寇季,“别人当了国主,都在不断的强化王权,你倒好,居然主动将王权分散出去。 你就不怕下面的人掌控了王权,将你掀翻?” 寇季摊开手,质问道:“祖父您是不是想的有点长远了?” 寇准一愣,哭笑不得道:“老夫是想的有点长远了。” 寇氏如今看着只占据着一个小小的庆国,可是寇氏脚下的根基却遍布各处。 别人想要掀寇氏的盘子,得先把寇氏脚下的根挖干净了再说。 想把寇氏的根挖干净,可有点难。 寇季笑道:“我们说的是不是有些远了?” 寇准点点头。 寇季笑问道:“所以文庙,您想不想进去?” 寇准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 寇季盯着寇准没有说话。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说不想进去那是假的。此处只有你我祖孙二人,老夫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但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想进去的。 文庙啊,那可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是个读书人,都想坐在上面,享受后世子孙的膜拜和供奉。 老夫也想,很想。 可老夫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 寇季笑着道:“祖父想就行了,剩下的不用管。” 寇准看着寇季,沉声道:“你可别胡来。” 寇季认真的道:“我可没胡来。” 寇季说完话,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胡来的是赵祯…… 虽然寇准表现的十分谦逊,可是寇季却看得出来,寇准是真的想进去。 别说是寇准了,就是寇季自己,也想进去。 寇季之所以没有一口回绝赵祯,就是因此。 寇季陪着寇准说了会儿话,王寇氏端着一碗稀粥入了房门,见到了寇准清醒了以后,父女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寇季没有打扰他们,悄然退出了房内,然后给赵祯去了一封长信。 至于赵氏的人情,寇季认下了。 赵祯在拿到了寇季的长信以后,征求了一下满朝文武的意思。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拒绝的。 没办法,他们都欠寇季的。 大宋民间的读书人中间,也没有人有微词的。 因为寇准编撰的那一部让他们所有人大开眼界的世界第一史,足以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 赵祯见朝野上下没人反对的,就果断将寇准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里请了出来。 大宋官方既然要为寇准封圣,那寇准就不适合再待在大宋朝廷供奉臣子的昭勋崇德阁。 赵祯可不敢厚着脸皮将一位圣人放在自己的臣子之列。 因为赵祯就算是再厉害,你也不能将一位成圣了的人,当成臣子看待。 那是不敬。 赵祯请出了寇准的画像以后,为寇准雕刻了神像,送进了各地的文庙。 不过寇准的神像跟文庙里的其他神像不同。 寇准的神像上面裹着红绸,裹的严严实实的。 寇准如今是生人,可以立神像,但是立了神像以后,必须用红绸裹上。 若是不裹,那就不是在给寇准封圣,而是诅咒寇准早死。 赵祯此举,有向寇季低头示好的意思,怎么可能留下瑕疵。 寇准的神像被奉进了文庙里以后,立马就火了。 火的一塌糊涂。 之所以会火,不是因为寇准被封圣了。 而是占据着辽地教化的王安石、曾巩等人,果断将寇准奉为了他们传扬的儒家新学的圣人。 以前他们宣扬儒家新学,没有跟脚,总是被人喊打喊杀。 如今他们给自己找了个跟脚。 一位圣人,开创一个学派,不过分吧? 有圣人做跟脚,我们再次宣扬新学,你们总不能再喊打喊杀吧? 儒生们知道此事以后,气的跳脚,可却没有办法。 因为寇准学的是纯正的儒学,寇准被封圣,那就是儒家圣人。 儒生们总不可能为了打击王安石、曾巩等人,将一个圣人往外推吧? 更重要的是,王安石、曾巩等人为了落实自己的跟脚,居然炮制出了一幅《寇公授贤图》。 一个高大的寇准画像下面,蹲坐着两个听课的顽童。 一个叫赵祯,一个叫寇季。 偏偏这两位知道了此事以后,什么也没说。 算是默认了王安石和曾巩炮制出的这幅图。 这两位是人能得罪得起的? 诸天神佛如今见了他们都瑟瑟发抖,凡人能得罪得起? 寇季被王安石和曾巩弄成了寇准的徒弟,王安石和曾巩作为寇季的徒弟、赵祯的师侄,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寇准的徒孙。 一口气抱住了三条金大腿。 儒家新学算是彻底在大宋站稳了脚跟。 大宋的儒生捏着鼻子默认了儒家新学的存在。 然后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开始疯狂的在大宋传授新学。 新学的门徒也逐渐的走进了各地的县学。 对,就是县学。 国学立面大儒太多,他们插不进去手。 所以他们果断釜底抽薪,去了县学。 儒生们见此,也开始走入了县学。 一时间,大宋县学的师资力量,居然达到了一个超标的状态。 此事闹起来以后,足足闹了三年多,也不见停歇。 三年多时间,寇季都陪在寇准身边。 也不知道是寇准封圣产生了喜气,冲淡了寇准身上的死气,还是寇准再一次干翻了阎罗王。 在病榻上躺了三年的寇准,硬生生的有好了起来。 整个人看着比以前还精神。 寇季眼看着寇准甩着一头黑发,精神焕发的在院子里散步,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去,给老夫取酒来。” 寇准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大圈以后,豪迈的喊了一声。 寇季有些无奈的道:“祖父,您如今大病初愈,不适合饮酒。” 寇准瞪着眼道:“老夫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您如今好待也是一尊活圣,门下的徒子徒孙数以万计。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会被人记录在案。 您就不怕饮酒以后失态,被人看到以后,宣扬出去,影响您的威名?” 寇准吧嗒了一下嘴,一脸感慨的道:“早知道当圣人这么累,老夫就不当了。” 寇季撇撇嘴道:“那我让人将文庙里的神像抬出来。” 寇准吹胡子瞪眼的喝道:“那怎么行?你什么时候见过抬进文庙的神像,还有被抬出来的?老夫不要面子啊?” 寇季撇着嘴,低声嘀咕道:“文庙里倒是没有,武庙里有……” 明太祖朱元璋驾临武庙的时候,就把伍子胥给请出去,将赵云给请进去了。 可惜,那是明朝的事情。 寇准是见不到的。 寇准见寇准小声在嘀咕,瞪眼喝问道:“你说什么呢?” 寇季赶忙道:“我是说您老既然成了圣人,就要有圣人的样子。” 寇准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圣人也是人,也得喝酒。”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 寇准病愈以后,多了几分孩子气。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寇季在陪着寇准吃了一餐简单的便饭以后,梁适带着一个人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到了来人以后,略微有些发楞。 “外臣陈琳,见过庆国国主殿下……” 许久不见,陈琳真的老的看不成了,没了两颗牙,说话还漏风,脸上布满了老人斑和鸡皮。 寇季瞥着陈琳道:“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奔波。” 陈琳咧着没牙的嘴,笑道:“除了咱家,别人您也不愿意见啊。”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说说吧。此次到我庆国来,所为何事?” 陈琳将手伸进了袖口,掏了半晌,掏出了一个烫金请帖,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了请帖,瞧了一眼,皱眉道:“大宋新都落成,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琳笑眯眯的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迟疑了一下,盯着陈琳疑问道:“还请了谁?” 陈琳轻声笑道:“几个藩王,官家都请了。”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到时候我会让天赐过去。” 陈琳脸上的笑容一僵,“官家希望您能回去。” 寇季指了指请帖,“上面写的可是请庆国国主敷衍,我只要将庆国国主传给天赐就行。反正时间还有一年,足够我将庆国国主传给天赐。” 陈琳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涩。 寇季摆了摆手,让梁适带着陈琳下去休息。 梁适拱了拱手,带着陈琳离开了寇准的居所。 寇准在陈琳走后,出现在了寇季的面前,疑问道:“为什么不肯去?赵祯邀请了所有人,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迁都。” 寇季点着头道:“我知道……” 赵祯要做什么,寇季心里清楚。 寇季其实也想去,但一想到去了以后要面对大宋满朝文武的嘴脸,寇季放弃了。 寇季是真的被大宋满朝文武给恶心坏了。 他实在不愿意再见大宋的满朝文武。 “那你为何不去?” “天赐去就好了。我已经上了年龄了,不能舟车劳顿。” “啪……” 寇季找了一个身份蹩脚的借口,寇准气哼哼的踹了寇季一脚。 在一个快九十的老头子面前说自己上了年龄了,怎么可能不挨揍。 寇季气呼呼的瞪了寇准一眼,离开了寇准的居所,去找寇天赐。 寇季找到寇天赐的时候,寇天赐正笑眯眯的看着河面上冒着白气和浓烟逆水而上的铁船。 寇天赐足足耗费了多年时间,终于将蒸汽船弄出来了。 他不仅弄出了蒸汽船,蒸汽轮船他也设计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营造和试行了。 寇天赐看着在河面上横冲直撞的铁船,笑眯眯的摸了摸嘴角的两撇胡子,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驾着铁船,在海上横冲直撞的样子。 寇季到了寇天赐身边以后,并没有打扰寇天赐,而是盯着河面上的蒸汽铁船,看了许久,然后拍着寇天赐的肩头,笑容灿烂的道:“儿啊,从明日起,你就是庆国国主?” 寇天赐如同遭了雷击,惊愕的站在了原地。 许久以后,他冲着寇季已经离去的背影,大声的咆哮,“爹,你不能这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7章 扬帆!远航! 寇天赐费心费力的造出铁船,就是为了去海上驰骋。 可刚弄出了成果,寇季就果断将庆国国主的位置抛给了他,将他绑在了庆国都城。 寇天赐大呼小叫的追上了寇季,苦苦哀求,却没一点用处。 寇天赐哭求无果,就想到了老寇家的传统。 坑儿子。 坑儿子绝对是老寇家血脉相传的神技。 寇礼把儿子坑的不轻。 寇季如今也开始坑儿子了。 寇天赐觉得他也可以坑一下儿子。 反正经过了这些年努力,他有了三个儿子。 两个是宝庆生的,一个是小妾生的。 寇天赐的小妾就是宝庆的婢女。 大郎寇庆,如今能走能跑,也能说话了。 寇天赐觉得,大郎寇庆绝对是一个扛坑的儿子。 于是乎他跑到了庆国的内宫,找到了那个傻不愣登的穿着开裆裤四处遛鸟的寇庆,义正言辞的告诉寇庆。 “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庆国国主了。” 寇庆在寇天赐威逼利诱下,答应了。 然后跑去将此事告诉了寇准。 寇准追杀了寇天赐三天三夜,逼着寇天赐收回了成命。 寇天赐最终苦着脸,坐在了庆国国主的位置上。 庆国国主之位更替的国书,在寇天赐坐上庆国国主之位的当日,送往了大宋。 赵祯知道了此事以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下旨让已经晋升为辽阳府知府的赵润,和为他诞下了两个皇孙的寇卉回宫。 寇季在辞去了庆国国主之位以后,就带着狄青、刘亨二人,赶到了日出码头的造船作坊,没日没夜的开始造大船。 为了尽快造出大船,三个不务正业的大佬,动用了足足两万多人。 一晃。 一年悄然而过。 赵祯之所以将请帖上的期限定为了一年,就是为了方便那些藩王们赶到大宋新都观礼。 大宋新都,盛京。 庞大奢华的皇宫覆盖了原有的幽州城。 皇宫的占地面积,足足是汴京城皇宫的四倍。 坐落在盛京正中的那一座庞大的垂拱殿,足足有二十长高。 远远的望去,琉璃瓦光芒璀璨。 皇宫外,便是随着皇宫一起营造成的三院衙门。 三院衙门拱卫着皇宫。 墙壁呈现黑红两色。 虽然大宋新都采用的大批量的水泥,可大宋的人似乎不喜欢水泥独有的灰色,所以他们在水泥墙壁上刷上了红色的油漆和黑色的油漆。 使得大宋的皇宫和大宋的三院衙门看着庄严肃穆。 三院衙门外的建筑,就有些零散。 因为大宋新都占地面积庞大。 大宋皇帝赵祯在营造新都的时候,最先营造了皇宫和各大办事衙门,所以皇宫和各大办事衙门是最先落成的。 其他地方,大部分是自建。 一些帮着大宋朝廷预留的盈利性质的铺面等建筑,还在营造当中。 自建的大多是一些官员的府邸,以及一些相对比较偏僻的商铺等建筑。 分布在盛京四周。 位居中心区的建筑当中,除了各大官员的府邸外,只有大宋钱庄和天赐钱庄的两座三层高楼建立了起来,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工地。 但即便如此。 盛京依然繁华。 作为大宋的新中心,作为各属国心中的圣地。 大宋新都盛京,想不繁华都难。 特别是大宋皇帝赵祯迁都的日子临近,各国使节涌入到了大宋新都盛京,让大宋新都盛京变得更热闹。 一个个颇具异域风情的人,牵着驼马,背着货物,走在大街上,立马能被盛京城的商人给围满。 看着那些用铁链牵着黑黑的犹如昆仑奴的黑家伙四处叫卖的西方商人的时候,盛京城里的商人会主动让开路,没人愿意靠近他们。 奴隶在大宋没有市场,大宋人不会用奴隶,也从没想过在大宋本土上做一个奴隶主。 大宋的律法上也严格的禁止着人口贩卖。 但凡是参与到人口贩卖案中的人,全部斩首。 没有例外。 所以盛京城里的宋人,对那些贩卖奴隶的家伙没有好感。 若不是那些贩卖奴隶的人,是朱、李两个藩王的人,恐怕早就被送到了盛京府大牢里了。 朱能、李昭亮二人,乘着马车,一大群人,出现在了盛京城外,遥遥看着盛京城内繁华的景象,一脸感慨。 朱能感叹道:“一别经年,大宋依然繁华……” 李昭亮沉声道:“大宋的新都,居然没有筑造城墙……” 朱能侧头看向了李昭亮,道:“为什么要筑造城墙?大宋新都不筑城墙,那是因为没人能打到大宋都城。” 李昭亮幽幽的道:“那可未必……” 朱能愣了一下,点着头道:“如今能给大宋带来麻烦的,也只有他了。所以他坐镇的庆都也没有筑造城墙。 人家不筑造城墙,是因为人家有那个底气。” 李昭亮催促道:“入城吧。此次官家邀请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应该能见到他。如今能帮我们战胜罗马人的,只有他和官家。 他不点头,官家也不会帮我们。” 朱能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们面子。” 李昭亮叹气道:“他要是不给我们面子,我们恐怕要学一学曹利用,拿命跟他换交情了。” 朱能苦笑着道:“我们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得罪他。” 说完这话,二人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匆匆入了大宋新都盛京。 随后,西天竺张家的张宝、东天竺曹家的曹湛、流求曹家的曹评、东阳种家的种诊、西阳刘家的刘伯叙、庆国寇家的寇天赐、燕山高家的高卫昭,相继进入到到盛京。 西天竺张家、东天竺曹家、流求曹家、东阳种家、西阳刘家、庆国寇家的人,入了盛京以后,就待在他们各自的驿馆内,谁也不见。 朱能、李昭亮二人带着厚礼,到庆国驿馆前求见了三次,也没叫开门。 各国使臣,以及大宋的封疆大吏,全部到了盛京以后。 赵祯坐着华丽的龙撵入了盛京城的皇宫,进入到了皇宫以后,赵祯果断封了盛京城的皇宫,来了个谁也不见。 一直等到赵祯规定的庆典当日。 盛京城内的皇宫大门,才被缓缓打开。 使臣、百官,在吉时的时候,分成了班列,进入到了皇宫中。 当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看到了站在他们前面的寇天赐以后,一脸黯然。 寇季没到。 不仅仅是寇季。 东天竺曹家的当家人曹渊没到、西天竺张家的当家人张元也没到、流求曹家的当家人曹佾、东阳种家的当家人种世衡,都没到。 朱能和李昭亮对视了一眼,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他们一脸黯然的进入到了大宋新都内的垂拱殿。 大宋新都内的垂拱殿很大,能装下足足一千多人。 位居于垂拱殿正中的御阶很高,足足有半人高。 百官和使臣们入了垂拱殿以后。 有宦官引领着他们到制定的位置站好。 陈琳甩着拂尘从御座后的屏风一侧走了出来,站在了御座的一侧,高声喊道:“吉时已到……” 百官和使臣们齐齐躬身。 “臣等恭迎官家……” 然后,没有然后了。 御座后的屏风一侧,并没有再有人走出来。 百官和使臣们等了好一会儿,见没反应。 欧阳修领着头,再次开口。 “臣等恭迎官家……” 一刻钟内,百官和使臣们足足恭迎了三次。 赵润绷着脸,小心翼翼的从御座后面走了出来。 他没办法不小心翼翼。 皇宫内的主人,如今就剩下他和寇卉,还有他两个儿子了。 其他人,一夜之间就没了。 若不是他爹在消失前留下了陈琳,留下了书信,留下了诏书,他会觉得他睡梦中被他曾祖父附体了,莫名其妙的篡位了。 如今,他有陈琳在侧,有书信,有诏书,他知道他自己是清白的。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向百官们解释,他没篡位。 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百官们解释,他爹丢下了偌大的大宋,丢下了满朝文武,带着一帮子莺莺燕燕,跑路了…… 貌似还带走了一部分钱…… 赵润在百官和使臣们注视下,走到了御阶上。 赵润站定以后,佯装镇定的对陈琳道:“陈琳,宣吧。” 陈琳躬身一礼,请出了一卷圣旨。 “诏曰……朕感念上古禅位之风,有大德……朕不敢比上古先贤,却愿意为大宋开先例,兴禅位之风……熄皇室子弟之干戈,除君臣百姓之心病……朕今日禅位于皇太子赵润,后世子孙当以此为训……朕立帝规十二条,铭刻于巨石之上,立于盛京之外,天人共鉴……” 陈琳诏书宣读了一半,垂拱殿上一片哗然。 没有一点点预兆,没有一点点暗示,没有一点点风声? 官家就这么……禅位了? 还定下了禅位规则? 走的更是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赵祯你是疯了?还是想成圣人? 百官、使臣全傻眼了。 赵润站在御阶之上,努力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木雕泥塑。 当陈琳将诏书宣读完了以后,垂拱殿上鸦雀无声。 垂拱殿内静悄悄的时候,寇季所处的日出码头,却人声鼎沸。 寇季所在的大书房里,也是人声鼎沸。 书房里摆放着一张圆桌。 桌子前坐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声名赫赫。 寇季端坐在圆桌正中,一脸无奈的看着其他人。 种世衡、刘亨、曹佾、曹渊、张宝、狄青。 这些原本应该出现在大宋新都盛京城的人,如今全部都坐在了自己的案头。 寇季目光落在了种世衡身上。 种世衡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道:“老夫掐指一算,算到了庆国有大事发生,所以急忙赶了过来。” 寇季翻了个白眼,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只有种世衡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寇季目光落在了曹佾身上。 曹佾干笑着道:“我外甥可是你女婿,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要那么见外。” 寇季再次翻了个白眼,“你们不去大宋新都朝圣,全都跑到我这里来,你们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啊? 知道的人,都知道你们是访友来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要合谋造反呢。” 种世衡笑眯眯的道:“你要是有这个心思,老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没好气的道:“就如今这个形势,谁窝里斗,谁脑子有坑。” 说到此处,寇季对刘亨道:“写下来,种世衡有谋反之心,回头写成奏本送到大宋新都。” 种世衡脸上的笑容一僵。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哥哥啊,大家特地聚在此处,到底是什么心思,您还不清楚嘛。” 寇季哼哼道:“什么心思?我和狄青、刘亨、张元、曹渊,就聚在一起喝喝酒而已。你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非要跑过来凑热闹。我又没邀请你们。” 种世衡撇着嘴道:“我们又不是瞎子,外面那个大铁家伙,我们都看见了。” 曹佾激动的道:“对对对,大铁船,足足能坐两千人的大铁船。有了那个大家伙,我们就能运送更多的人去海外之地了。”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我对海外之地没兴趣。” 种世衡果断道:“那你将外面那个大铁家伙卖给我,你要多少钱我都出。”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不卖!” 种世衡和曹佾一脸幽怨的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种世衡和曹佾显然是知道了寇季造那个大铁家伙的目的,也大概猜倒了寇季的一部分心思。 所以死皮赖脸的赖上寇季了。 寇季心里清楚,这两块牛皮糖沾上了,恐怕很难清除。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算我怕了你们了,带上你们可以。不过我事先声明,为了造那个大铁家伙,我们各家付出都不少。 你曹家和种家半路入伙,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种世衡和曹佾听到了寇季愿意带上他们,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们在得知了曹利用死在了庆国以后,就猜倒了寇季恐怕要做点什么。 然后立马派人查探庆国的动向。 在得知了寇天赐造出了可以在水上航行的铁船以后,二人立马猜出了寇季的心思。 一年前,他们收到了风声,知道庆国使者去了西天竺和东天竺。 于是,他们二人果断坐船到了庆国海外的一座小岛上等候,足足等了大半年,等到了西天竺和东天竺的人出现以后,他们跟着一起踏上了庆国。 他们清楚,这是搭上寇季的最后一次机会。 错过了,他们两家就会远远的被以寇季为首的同盟,甩在后面。 所以他们在见到了寇季以后,死皮赖脸的要加入到以寇季为首的同盟当中。 如今寇季答应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真怕寇季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 种世衡和曹佾一起开口,“还和以前一样,你只管吩咐,我们只管做事。” 二人话音落地,寇季点着头准备开口,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 “算我一个……” 话音落地。 赵祯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站在了他们一众人面前。 在场的除了寇季,都惊了。 一个个惊愕的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 寇季微微一愣,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所料不差的话,你这会儿应该在新都的垂拱殿上……”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当初他们将你逼出了汴京城,让你不痛快,如今我扔下了他们,让他们不痛快,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寇季一脸无语。 漂亮话都让赵祯给说了。 赵祯自顾自的让人拿了一个凳子,坐在了寇季对面,对其他人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我如今已经不是大宋皇帝了,你们见了我,不必拘束。” 种世衡一行人,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感叹道:“都坐下吧……” 赵祯在所有人坐定了以后,笑着道:“都商量什么呢?”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商量如何造反呢?” 赵祯听到这话,不仅不惊,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准备从哪儿入手。当了多年大宋皇帝,我对大宋非常了解,我知道大宋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有我帮忙,绝对事半功倍。” 寇季听到这话,以手扶额。 又一个死皮赖脸的出现了。 赵祯呵呵笑着道:“怎么?觉得我不行?” 寇季放下了手,开门见山的道:“我们准备经略海外之地,你要是能拿得出人手,出的起钱粮,你也可以参与。” 赵祯大气的道:“论人手和钱粮,在座的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我……所以我要占大头……” 寇季狐疑的道:“你已经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了,你还要那么多地干嘛?” 赵祯笑道:“儿子太多,老大继承了家业,剩下的几个儿子还不知道放哪儿呢。听说海外地大物博,我去瞧瞧,顺手给他们抢点家业。” 寇季幽幽的道:“海外之地是大,但能抢到多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想要大头,恐怕很难。” 赵祯笑呵呵的道:“那就都听你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都听我的,自然不行。我们是为了当强盗,才凑在一起的。既然是强盗,那就难免会出现分赃不均的情况。 所以规矩还是得立一立的。 以后我们依照规矩做事,依照规矩分赃。” 种世衡等人闻言,齐齐点头。 赵祯也没有犹豫,点了一下头。 寇季继续道:“海外之地其实很大,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仅凭我们一代人,肯定抢不完。仅凭我们一代人也消化不了。 所以至少需要四五代人的努力,才能看到成果。 想要让四五代人依照我们的心思做事,那就不能光是嘴上说说,必须定下规矩,规矩必须落在纸上。 第一条,就是互不侵犯。 我们既然结成了同盟,那互相之间就不该捅对方刀子,扯对方后退。 一旦出现了互相捅刀子,互相扯后腿的局面,我们一切努力很有可能会化为乌有。” 此话一出,种世衡等人几乎齐齐看向了赵祯。 他们几家都很弱小,想要捅别人刀子,最先伤到的恐怕是自己。 能吞掉别人,还能保全自己的,只有赵祯代表的大宋。 赵祯在他们的注视下,笑道:“我没意见……” 寇季点着头,继续道:“第二条,一致对外。出了海,碰到任何外敌,我们都必须坚决的一致对外,不允许依任何借口退缩。” 赵祯敲着桌子道:“不仅要一致对外,还要全歼所有敢冲我们呲牙的敌人。” 寇季和种世衡等人思量了一下,齐齐点头,算是认可了赵祯的说法。 寇季继续道:“第三条,我们在海外占据的所有地方,必须统一遵守我们订立的盟约……” “第四条……” “第五条……” “……” “第十八条……” 寇季一口气说了十八条的条文。 赵祯、种世衡、狄青、刘亨等人,分别一一商量过以后,做了一些调整。 然后正式的落在了纸上,每个人都盖了代表自己的印玺。 瓜分世界的强盗同盟,正式成立。 没有庆典,也没有狂欢,就是几个抠脚大汉,躲在了屋子里,订立了十八条规矩。 随后,众人又凑在了一起商量了一下海外领土要共同遵循的律法。 所有的律法几乎都向一个目标看齐,那就是宋人至上。 在商量好了需要共同遵循的律法以后,众人有商量了一下利益分配问题。 简单的商量过后,众人决定按劳分配。 以万人为单位,谁出的人多,贡献最大,谁占据的地方最大。 由于赵祯在此项中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为了避免赵祯一家独大,众人在人数上做了限制。 每家派遣的人手不得超过三万。 考虑到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五人为他们出兵海外奠定了基础,所以他们五家有优先挑选领土的权力。 此外,除了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所在的五家外,其他各家出多少人,就得付多少船资,载回多少东西,就得付多少船资。 为期十五年,十五年以后各家可以向庆国采购船只。 众人在日出码头商量了半个月,最后敲定了所有需要敲定的事项。 史称日出会盟。 会盟结束以后,赵祯等人返回了自己的疆土上,开始准备远航所需的一切。 半年以后。 庆国第一艘可以容纳两千人的铁甲舰下海。 赵祯、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曹佾、种世衡等人坐着铁甲舰,扬帆远航。 大宋的一切早已成了旧事,他们的胸膛里装满世界,装满了大海。 征程仍在继续,但目标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是开拓者,他们是领路人,他们是将炎黄龙旗插满世界的先驱,他们也是重铸华夏灵魂的巨匠。 当炎黄子孙的灵魂被他们赋予了野性的那一刻,注定会在湛蓝的星球上,绽放出摧残的光芒。 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但是他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们注定会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肉之躯,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一) 新历公元一二八五年,宋历天圣四十四年。 苍茫的大海上,一艘巨轮吞吐着浓烟,徐徐前行。 巨轮上,龙旗迎风招展。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跪伏在甲板上,手里握着粗布在奋力的擦拭,在他们身旁,放着一个小桶,桶里的水已经漆黑一片。 二人显然是已经擦拭了许久的甲板。 “啪……” 瘦弱的少年,将手里的粗布甩进了水桶里,瘫坐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埋怨道:“哥哥啊,你说我们放着好好的福不享,跑到这大船上擦甲板,是不是太掉价了?” 身躯微胖的青年手上一顿,瞥了瘦弱的少年一眼,淡然道:“你可以回去……” 瘦弱的少年一听到‘回去’二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他快速的从水桶里抓出了粗布,一边在甲板上擦拭,一边摇着头道:“不能回去,回去会被打死……” 微胖的青年丢下了手里的粗布,嘿笑了一声,“此次为了离家,我可是准备了足足两年。为了能在海上过舒服一点,我找狄咏那小子从北海船厂弄了一条八成新的铁船,又软磨硬泡的找刘翁翁借了三百枪手。 再加上张翁翁送给我的女婢,还有皇外租送我的宦官,足足准备了一千多人。 吃喝玩乐的东西准备了半船。 我准备乘船去西阳,叫上刘墉那厮,再去西天竺喊上张老三,一起去极西之地的热土,欺负欺负那些黑鬼,顺便抢一些黄金和宝石。” 说到此处,微胖的青年恶狠狠的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破口大骂道:“结果我准备的一切,被你全毁了。” 瘦弱的少年哭丧着脸,道:“那也怨不得我啊。我只不过是找了几个姑娘,喝了两口花酒,我母后手持着钢剑,硬生生的追杀了我三条街。 若不是欧阳公出面庇护了我一下,我恐怕会成为她剑下亡魂。 我现在是不敢回去,只能跟着你厮混。” 微胖的青年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喝花酒?差点喝到床上去了吧?老头子可是下了禁令,我们这些小辈,谁敢在十八岁之前破身,就乱棍打死。我姑姑没砍死你,你就知足吧。 吕夷简那老货,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被你父皇召回京以后,当着我姑姑的面摆架子,差点没被她吊死在东华门口。 韩琦韩老倌,说什么一国之母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一点儿贤德也没有,被我姑姑用烈马拖着,扔到了腾冲府去教野人。” 说到此处,微胖的青年迟疑了一下,道:“说起来,我姑姑确实霸道了一些。” 瘦弱的少年一脸幽怨的道:“何止是霸道,简直是不讲理。她仗着我外祖撑腰,在大宋那是横行无忌。 盛京外的事情,我父皇说了算;盛京内,她说了算。 完全不跟人讲理,动不动就上拳头,上刀枪。 我父皇不过是顺应了百官的心思,准备纳一些采女。 她差点没把奏事的官员和采女给活埋了。” 微胖的青年叹息道:“估计也就老头子能镇得住她了。” 微胖的青年看向了瘦弱的少年,安慰道:“再忍忍,再过五年,你爹就会将皇位禅让给你,到时候大宋就是你说了算。” 瘦弱的少年不以为然的道:“那位置有什么意思?舅舅继任庆国国主的当天,就想把庆国国主的位置传给你。 若不是老祖宗拦着,现在坐在庆国国主位置上的人就是你。 舅舅一直把你圈禁在庆国,不让你出去,不就是想随时将庆国国主的位置让给你吗? 你想方设法的往出跑,不就是不想当庆国国主吗?” 微胖的青年撇着嘴道:“当国主有什么意思?跟坐牢似的。老头子过的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领上七八万虎贲,乘着大舰,横行无忌。 想吃什么,抢! 想喝什么,抢! 想要什么,抢! 看谁不顺眼,抢!” 微胖的青年一脸羡慕的道:“这种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 瘦弱的少年赞同的点头道:“小时候我不明白老头子在海上飘荡了那些年到底图啥,现在我也明白了。 图一个痛快。 纵横四海八荒,想干嘛干嘛。 远比当皇帝,当国主有意思多了。” 微胖的青年鄙夷的看了瘦弱的少年一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跟我扯四海八荒?老头子的人早就遍布到了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角落了。 老头子将天下,定为四海七荒。” 瘦弱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宋的读书人比庆国的读书人迂腐。庆国的读书人学习新东西很快,大宋的读书人却不愿意学习新东西。” “所以庆都是学问之都,盛京只能沦为商业之都……” “这话是老头子说的吧。” “谁知道呢……” “……” 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家伙,一脸唏嘘。 良久,瘦弱的少年开口道:“你一直跟嫂嫂形影不离,为何此番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着嫂嫂?” 微胖的青年听到了瘦弱少年的问话,有些心累。 “没有你嫂嫂帮忙,我可逃不出来。” 瘦弱的少年感慨道:“你能娶到嫂嫂,简直是福气。嫂嫂可是天下少有的才女,老祖宗离世的时候说,嫂嫂若是男儿身,可继承他的衣钵。 有这么一位贤内助,你日子肯定过的舒坦。” 微胖的青年瞥了瘦弱的少年一眼,幽幽的道:“小子,以后找妻子,一定要找一个笨一点的。” 顿了一下微胖的青年补充道:“越笨越好……” 瘦弱的少年一脸愕然的看着微胖的青年。 微胖的青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有些话,没办法对外人说。 别人都以为他娶了一个秀外慧中的才女,是天大的福气。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简直就是折磨。 在那个整日里摆着一副笑脸的妻子面前,他是一点秘密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易卜星相等等学问,他没有一样能比得过自己妻子的。 那是一只真凤凰,凡人在她面前会自惭形愧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 “老头子看人的目光真准,回头我娶妻的时候,也得请老头子帮我看看。” 瘦弱的少年一脸认真的道。 微胖的青年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微胖的青年很想告诉他一声。 老头子看人的目光很准,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问题是,后面有多大的坑,只有自己体会过才知道。 微胖的青年自言自语的嘀咕,“老头子是帮我找了一个才貌双绝的妻子……可那就是一个妖孽啊……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家子都妖孽……我一个凡人混迹在其中,压力很大……” 瘦弱的少年狐疑的看向了微胖的青年,“你在说什么?” 微胖的青年摇头笑道:“没什么……” 瘦弱的少年道:“你是不是对嫂嫂不满?” 微胖的青年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胡说八道……我和你嫂嫂关系好着呢。” “哦……” 瘦弱的少年若有所思的点头应了一声。 微胖的青年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他的妻子虽然是个妖孽,他虽然有许多许多不如妻子的地方,但是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以后形影不离。 婚后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他喜欢帮妻子画眉,妻子也喜欢抚琴给他听。 一想到妻子抚琴时流露出淡淡的浅笑,微胖的青年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他对她虽然有诸多不满,但是在他心里,她是他的半条命。 她亦是如此。 “傻笑什么呢?还不快干活?!” 就在微胖的青年脸上流露出追思的笑意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出现在了甲板上。 冲着两个人大声嚷嚷。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对视了一眼,快速的拿起了粗布擦拭甲板。 大胡子哼了一声,骂骂咧咧的道:“若不是看在你们孝敬了本大爷一块好玉的份上,本大爷才不会放你们两个连籍册都没有的人上船,更不会在船上给你们两个懒汉谋一份差事。 你们两个懒汉,就该跟船舱里的那些罪籍待在一起,一起去北荒开荒。 督军的皮鞭抽在你们身上,你们才会努力干活。” 微胖的青年一边擦拭着甲板,一边陪着笑脸道:“张叔勿恼,马上就干完,马上就干完……” 大胡子瞥了微胖的青年一眼,鄙夷道:“别给本大爷拽词,本大爷知道你们是读书人,但读书人了不起吗?你们还以为现在是十几年前,读书人都能高人一等? 现在的读书人,比狗都多。 下面的船舱里,还关着两个大宋辽地出的进士呢。 犯了错,活的比狗都不如。 不信你们下去看看。” 微胖的青年也不恼,一边干活,一边笑问道:“下面船舱里的人,全是罪籍?” 大胡子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微胖的青年愕然的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撇着嘴道:“只有四成是罪籍……” 微胖的青年追问道:“剩下的六成呢?” 大胡子鄙夷的道:“剩下的六成就是跟你们一样的懒汉。赵皇爷和寇皇爷,为了让百姓把日子过舒服,四处抢夺野人。 无论是大宋的人,还是庆国人,只要肯吃苦,肯定能喂饱一家人。 可是你们这些懒汉,一个个不想吃苦,只想着享福。 大宋容不下你们,庆国也容不下你们。 你们不想吃苦,只想享福,就只能冒充罪籍,到北荒和南荒开荒。 到了北荒、南荒,宋人也好、庆人也罢,只要身具华夏血脉,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就能高人一等。 当地的官府会把你们编入到民籍,给你们发一大块田地,赐十几户奴隶。 立马就能翻身当地主。” 微胖的青年愣了一下,疑问道:“所以船舱里有六成的人,冒充罪籍前往北荒,是为了当地主,为了享福?” 大胡子鄙夷的看着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你们不也是吗?” 微胖的青年正色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大胡子阴阳怪气的道:“对对对,你们跟他们不一样,你们读过书,有有待。能多分几块荒田,还能多分几户奴隶。说不定还能在地方衙门混个官差当当。” 微胖的青年闻言,哭笑不得。 大胡子啐了一口唾沫,“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自甘堕落,还非要给自己找无数理由。若不是赵皇爷和寇皇爷心善,给你们抢了一块地方栖身,你们这群人就该被送到边陲去吃牛屎。” 大胡子啐完了人,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态度恶劣的喊道:“半个时辰内,不把甲板弄干净,本大爷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别以为到了北荒,本大爷就治不了你们了。 本大爷当年跟着寇皇爷在北荒撕杀的时候,你们还在尿尿和泥玩呢。 本大爷在船上是押官,到了北荒,就是督官。 你们就算到了北荒,本大爷也能把你们吃的死死的。” “……” “我们哪敢得罪张叔,半个时辰内,一定把甲板弄干净。” 微胖的青年笑嘻嘻的承诺。 大胡子又骂了一句,然后一步三晃的厉害了。 一直没说话的瘦弱少年,在大胡子离开以后,凑到了微胖的青年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是押官,什么又是督官?” 微胖的青年愣了一下,道:“老头子当年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带的人不多。占据了北荒一片地方以后,几家一分,每家分到了一府之地。 为了跟各家的祖地区分开,老头子让各家设立的总督府。 后来各家在北荒占的地方大了,除了流求曹家、西天竺曹家和东阳种家以外,其他几家管束北荒的衙门没变,依然是总督府。 总督府是各家在北荒最大的实权衙门。 你嫂嫂说,总督府设立的总督,就像是大宋的知府、镇府将军和资事使的集合体,权力非常大。” 瘦弱的少年侧头疑问道:“所以押官和督官到底是什么?” 微胖的青年迟疑了一下,“大概就像是大宋的押运官和地方县尉吧。” 瘦弱的少年愕然道:“你不知道啊?” 微胖的青年脸颊一红,没好气的道:“那么小的官,连见我们面的资格都没有,我哪有心思去了解他们。 再说了,老头子给北荒设立的是另一套官制,以后又不归我管,我就算把他们了解透彻,也没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三) 瘦弱少年觉得微胖青年的话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 “擦甲板吧……不然张叔真的要发火了……” “张叔?他也配?!” “你要是在老头子面前说这话,老头子绝对大嘴巴子抽你。老头子说了,我们可以在外人面前高人一等,但绝对不能在自己人面前高人一等。” “老头子管的可真宽……等我登基了,我就派人把两个老头子抓回来,让他们守着大宋和庆国,我们领着兵马出去当大爷……” “我看好你……” “……”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自顾自的蹲下身,拿起了粗布擦拭甲板。 两人的身影就像是陀螺一样,在甲板上晃荡。 皇六代和国三代的心思,没几个人懂。 张忠就不懂。 明明是两个身份尊贵到吓人的小家伙,却偏偏要在自己船上扮小厮。 自己每天还要陪着他们两个小家伙演戏。 两个小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坐镇的可是军船,两个没籍册的小家伙,以为凭借一块玉佩,就能坐上军船,从庆国一直坐到北荒去? 从庆国到北荒的航路,虽然在十几年前就打通了,可是往返一趟要数月之久。 中间的耗费大的吓人。 更重要的是,花钱也坐不了。 因为目前通行在航路上的只有军船。 军船可没办法买票。 不然那些大宋的懒汉和庆国的懒汉,也不可能放弃良籍,入了罪籍。 军船,只有军籍和罪籍能上。 没籍册的人上了军船,最好的下场就是被宰了扔在海里喂鱼。 惨一点的会被乱刀分尸。 贴在船长室的五十条行船军令,可不是开玩笑的。 军令五十条,犯一条,那就是杀头的罪过。 犯得多了,那就得死全家。 “张押官在北荒很吃得开啊?” 张忠刚进了船长室,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就在船长室内响起。 张忠脸色一苦,往着躺在自己软床上的苍老身影,哀声道:“祖宗啊,我就吹吹牛,您可别当真啊。” 苍老的身影坐起身,哼了一声。 张忠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祖宗啊,让他们尝一尝民间疾苦,可是您的吩咐啊。” 苍老的身影冷哼道:“让他们尝一尝民间疾苦,是那两位的意思。可不是老夫的意思。” 张忠一脸委屈的往船长室的一角一蹲,哀声道:“那我到底该听谁的啊?” 苍老的身影阴恻恻的道:“那两位的意思,没有人敢反驳,也没人敢不听。老夫的意思,你倒是可以考虑拒绝……” 张忠一愣,瞥了苍老的身影那一张阴沉的脸,立马晃起了脑袋。 开玩笑! 真要不听你的,我恐怕立马得喂鱼。 嗯……喂鱼鱼都不会吃,怕被毒死。 “弄些人参汤和燕窝给他们补补,在船上待了一个多月了,都瘦了……” 苍老的身影见到张忠服软以后,淡淡吩咐。 张忠就像是死了爹一样,哀嚎道:“祖宗,您就饶了我吧。四面都是海,我上哪儿弄人参和燕窝去?” “你自己想办法……” “我要是能想到办法,也不用求您啊。” “嗯?!” “人参和燕窝没有,海产倒是不少,海产里面也有不好东西,补起来比人参和燕窝还强。” 张忠见苍老的身影似乎有动手的意思,赶忙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说道。 苍老的身影听到了张忠的话,略微思量了一下,“海参和鱼翅多弄一些……” “好!” 张忠果断答应了一声,然后一脸迟疑的道:“祖宗啊,您也知道,他们两个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好东西端出去,他们立马能尝出来……” 苍老的身影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张忠身上,“自己想办法去……到了北荒,他们两个要是少了一两肉,你这个押官就当到头了。” 张忠一脸悲苦的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退出了船长室以后,悲痛欲绝的哀嚎了一声,“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张忠蹲在船长室门口自爱自怜的许久,然后重新站起身,恢复了他船长的威严,他一步三晃的到了内船舱,找到了正准备去给罪籍们派饭的将士。 “弄点海参和鱼翅……” 张忠板着脸吩咐。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今已经到了深海了,鱼翅还有希望,可是海参上哪儿弄去? 他们是押送罪籍的军船,又不是送货的军船,船上也没有海鲜储备啊。 张忠见将士们一脸懵,也端不住架子了,他脸色一苦,往船长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将士们齐齐叹了一口气。 船上住着一个凶人,他们都知道。 甲板上那两个家伙是什么身份,他们也知道。 也就甲板上那两个家伙一直被蒙在鼓里。 “海参肯定没有,弄点别的海货替代吧。” “真的要这么做吗?会死人的。船长室的那位是干什么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下毒的手段,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地步。他只要眨眨眼,我们一船人就没了。 五年前在南荒开荒的时候,赵皇爷被毒虫所咬,他一怒之下可是将南荒数百里毒成了绝地。 若不是寇皇爷及时救醒赵皇爷,他恐怕能弄出个赤地千里。 咱们这些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哎……你说他不跟着赵皇爷和寇皇爷,跑到咱们船上来做什么?” “听说是一嘴牙掉光了,啃不动肉了,赵皇爷让他回大宋养老。” “那他怎么成了那两个小家伙的长随了?” “我怎么知道……” “……”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海参弄不到,就先弄写鱼翅。跟干饭混在一起,做成拌饭,就说是今日是我的寿辰,我赏的。” 张忠打断了将士们的话,嚷嚷了一句。 将士们闻言,齐齐看向了张忠。 张忠不满的道:“干什么?” 有将士迟疑道:“押官啊,您有几个寿辰?” 很明显,以后加餐会成为惯例。 张忠这一次用寿辰做借口。 下一次用什么? 还有两个多月到北荒。 两个月啊,张忠怎么找那么多借口? 张忠一脸苦涩的叹了一口气,咕哝道:“造孽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四) 张忠长吁短叹过后,带着将士们去捕鱼了,至于给那些罪籍们放饭的事情,他们果断给忘了。 罪籍而已,一群自甘堕落的人,饿一顿又不会死。 那就饿着呗。 甲板上那两个家伙可不能饿着。 不仅不能饿着,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仅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还得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不然会死人,一船一船的死。 那个驱使了一船将士去捕鱼的凶人,如今正在船长室内钓鱼。 苍老的身影盘腿坐在床榻上,手握着一根油光水滑的竹鱼竿,竹鱼竿有些年头了,经常被把玩,所以上面都出包浆了。 鱼竿一头握在苍老的身影手里,一头垂在半空,下面吊着一根金丝,金丝上勾着一条小鱼干。 苍老的身影目光灼灼的盯着小鱼干,似乎在等潜藏在虚空里的‘大鱼’上钩。 一道微风拂过。 船长室内多了一道身影。 鱼竿一头的小鱼干不见了,出现在了那道身影手里。 那是一个少年,十六岁左右,目光有些呆,嘴里喊着小鱼干,在细细品味。 苍老的身影见到了那少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两眼发光。 “小家伙,给老夫当徒弟如何?” 目光有些呆的少年,慢吞吞的吃完了小鱼干,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苍老的身影上,眼中的呆滞缓缓散去,眼中多了一丝冷芒。 “老东西,你在找死!” 苍老的身影哈哈一笑,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盯着少年,一脸惊喜的道:“你居然会说话? 老夫还以为你们三代人都是哑巴。” 少年冷冷的瞥了苍老的身影没有言语。 苍老的身影继续道:“你师祖哑虎,在寇圣过世以后,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他给寇圣殉葬了,也有人说他去浪迹天涯了。 但老夫知道,他一直陪在寇季左右。 你师傅孤狼,在天赐儿身边待着。 你是你师傅调教出来护着小庆儿的,对不对? 原以为你师祖是个哑巴,你师傅也是哑巴,你也会是个哑巴,没想到你不是。” 少年冷声道:“我师祖不是哑巴,我师傅也不是,他们只是不说话。” 苍老的身影哈哈一笑,只是一张嘴,嘴里没有一颗牙,看着十分怪异。 “不说话可不就是哑巴吗?你师祖是虎,你师傅是狼,你呢?你是什么?熊?莽?豹?” 少年冷冷的盯着苍老的身影,“再敢说我师祖和师傅坏话,我就宰了你。” 苍老的身影一点儿也不在意少年的威胁,他笑呵呵的道:“难道是虫?鼠?总不可能是蜉蝣吧?” “唰……” 一声轻响,少年藏在腰间的刀被抽了出来。 苍老的身影见少年要动真格的,一脸苦笑,“你们三代人,还真是一脉相承。武艺一样、性格一样,连做事的方法都一样。” 少年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冷的盯着苍老的身影。 苍老的身影态度和蔼的道:“老夫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问一下你叫什么,不过分吧?” 少年冷声道:“御猫!” 苍老的身影一愣,摇头笑道:“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御猫……御猫……为什么会叫御猫呢?” 少年冰冷的道:“一人一个字……” 苍老的身影愣了愣,“一人一个字?” 略微思量了一番后,苍老的身影点着头道:“是皇爷和寇季一人给了你一个字。御字,只有皇爷能许,寇季可不成。那猫字,就是寇季给的。 只是为什么要叫你御猫呢? 难道是御豹、御熊之类的太俗?” 苍老的身影碎碎的念叨了许久,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更热切,“既然皇爷赐了你字,那你就算是半个皇家人。 既然是半个皇家人,那就更应该跟老夫学本事了。 武艺方面,老夫不如哑虎,估计也不如你师傅孤狼。 但是在用毒方面,老夫可是行家。 老夫不是自夸,这天底下论到用毒,老夫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你学了哑虎的武艺,再学老夫的毒艺,你就可以在武学一道称第一了。” 少年冷冷的看了苍老的身影一眼,默默的走进了船长室阴暗的角落,消失不见了。 苍老的身影见此,有些气急败坏,“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老夫轻易许给你,你还不乐意?” “你的毒药能挡得住火炮吗?” 少年人影没有出现,但是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了苍老的身影耳中。 苍老的身影愣愣的坐在床榻上,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火炮的威力,苍老的身影是清楚的。 他跟随着赵祯和寇季在北荒开荒的时候,见过最多的场面,就是寇季用炮火洗地。 他不明白寇季为何将珍贵的炮弹浪费在北荒那些野人身上。 但是他却清楚的明白炮弹密集覆盖有多大杀伤力。 毫不夸张的说,在炮火覆盖下,没有任何肉眼看得到的生灵能活下去。 武艺也好,毒艺也罢。 在炮火面前,都不够看。 他突然间想起了寇季时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 ‘时代……变了……很多东西都注定会被淘汰……’ 武艺、毒艺,或许就在寇季所说的淘汰之列。 “哎……” 苍老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从袖口取出了一瓶毒药,以及一柄短枪,一脸哀伤。 学习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突然就没什么大作用了,他怎么可能不哀伤。 苍老的身影目光透过了船长室的窗户,看向了那两个在甲板上说小话的身影,长叹道:“咱家或许一辈子都是当奴婢的命……” 说完这话,苍老的身影收起了毒药和短枪,双手抱在怀里,笑呵呵的道:“当奴婢也没什么不好的。咱家就算是当奴婢,也站在奴婢的顶端。” “那是什么?” 躲在暗处的少年忍不住开口。 苍老的身影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意,“还是奴婢……” 少年顿时对苍老的身影失去了兴趣,彻底消失在了船长室。 苍老的身影再次透过了船长室的窗户,看向了甲板上的两道身影。 “两个小家伙,还学别人逃家?你们以为就你们想逃家?你们老子比你们更想逃家!但你们看到他们谁跳出了那两位的手掌心了? 等到了北荒,你们就会发现你们的行为有多幼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五)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丝毫不知道他们逃家的行为,已经被人评价为幼稚。 他们在擦拭完甲板以后,张忠端着两个饭盘出现在了二人面前,饭盆里盛满了米饭,米饭下面压着鱼翅和青菜。 “今日是本大爷四十岁生辰,便宜你们两个脏鬼了……” 张忠态度恶劣的将翻盘塞到了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手里,骂骂咧咧的厉害了。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沾满水珠的双手,抄起了筷子翻起了米饭。 在米饭底下翻到了鱼翅和青菜以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瘦弱的少年猛吞了一口鱼翅,含糊的道:“自从老头子在大鱼身上找到这东西以后,这东西就成了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吃的吃食。 地方上每年会进贡一大堆入宫。 我以前在宫里都不屑吃它。 如今才发现,它真是难得的美味。” 瘦弱的少年一边含糊的嘟囔着,一边快速的往嘴里刨饭,刨了两口,发现了碗底的青菜。 “居然还有绿菜?!” “亲人啊!” “……” 瘦弱的少年看到了青菜,惊叫了一声,吃的更起劲。 微胖的青年翻到了碗底,翻到了青菜,挑起了一根,塞进了嘴里,细嚼慢咽了起来。 “知道我为啥一直把那个押官叫张叔不?” 微胖的青年吃完了青菜以后,侧头笑问。 瘦弱的少年随口道:“还能为何……他年龄大呗……” 微胖的青年摇头笑道:“年龄大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瘦弱的少年一愣,侧头看向了微胖的青年。 微胖的青年指了指手里的饭盘,“他对我们虽然态度恶劣,但是从没有饿着我们,偶尔还给我们弄一些好吃的。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他是一个好人。 值得我们敬重。” 瘦弱的少年闻言,思量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 “等我回到了盛京,我就找人给他升官。升他三五级,让他去青塘当镇守。” 瘦弱的少年一脸真诚的说。 微胖的青年愕然道:“你是想提拔他,还是想害他?青塘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青塘的镇守将军,领的可不是兵,而是牛羊。 听说青塘牧场广阔无边,一个镇守将士,要看管上万头牛羊,百里之内,就两三个人。 他当押官还有点盼头。 他去青塘当镇守,恐怕一辈子都要跟牛羊为武。” 瘦弱的少年大大咧咧的道:“在青塘当镇守,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日子过的很舒坦,他肯定喜欢。”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人家请你吃鱼翅,你让人家去放羊?你的良心呢?” 瘦弱的少年道:“我给他升官了啊?” 微胖的青年摇头道:“还不如不升……” 瘦弱的少年不以为然的道:“老头子说了,上位者就要学会恩威并施。我白吃了他一顿鱼翅,给他升官,那是应该的。但是他让我擦甲板,还辱骂我,那就得受罚。” 微胖的青年沉声道:“人要讲良心,人要是没有了良心,与禽兽何异?” 瘦弱的少年愣了一下,看着微胖的青年道:“老头子可说了,别人能讲良心,我们不能讲良心。 我们一旦讲起了良心,很容易干出一桩又一桩的糊涂事。” 微胖的青年皱眉道:“在这一点上,我更喜欢皇外租的说法,皇外祖说了,一个人得讲良心,怀仁心。” 瘦弱的少年看向了微胖的青年,认真的道:“老头子说了,以我们的身份地位,若是看重一个人,很容易将其捧到高位。 但若是对方德不配位的话,很容易沦为尸位素餐的昏官,又或者喜欢阿谀奉承的马屁官。 昏官、马屁官,对江山社稷都没有益处。 张忠出身于军中,也认识几个字,可是才学勉强才达到县学的水准。 捧他做高官,让他跟一群从国学出来的家伙斗智斗勇,他根本不是对手。 他想在那群人围攻下活着,就只能当昏官和马屁官。” 微胖的青年沉吟着,没有言语。 他和瘦弱的少年有所不同。 他一身学问,七成源于各级学府,三成源于自己的皇外祖。 瘦弱的少年一身学问,六成源于各级学府,两成源于自己的二舅哥,两成源于自己的祖父。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思想,教导出的学生自然不同。 他有他皇外祖的心胸、仁心。 瘦弱的少年有他祖父的变通和睿智,也有他二舅哥的贪吃和好色。 瘦弱的少年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去喝花酒,就是他二舅哥教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面对同样的问题,有不同的想法。 瘦弱的少年见微胖的青年陷入到了沉默,用筷子刨了两口饭,笑嘻嘻的道:“你不会是想将张忠那个憨货带在身边,当一个近臣吧? 就一顿鱼翅而已,不值得。”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道:“你都不会干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干?我觉得他更适合去北海府,镇守北海府的钢厂和煤场。 有他这么一个善心人守着钢厂和煤场,里面的力夫也能活的滋润一些。 不至于隔三岔五的就死人。” 瘦弱的少年嘿嘿一笑,“你比我还黑心。他去守青塘牧场,说不定还能胖几斤。若是去了吃人的钢厂和煤场,不脱一层皮,别想出来。” 微胖的青年不满的喝道:“胡说八道,我只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瘦弱的少年刨着饭,似笑非笑的看着微胖的青年。 两个人虽然从小都被外祖父调教,但是对他们影响最深的却是他们的祖父。 外祖父在教导他们的时候,给他们讲了一大堆的道理,他们只是听了个大概。 他们的祖父只是给他们传授了一句话,他们却铭记于心。 微胖的青年的祖父寇季,告诉过微胖的青年,‘怀着一颗善心去做坏事,即使把人弄死了,别人也会感激你。’ 瘦弱的少年的祖父赵祯,告诉过瘦弱的少年,‘怀着一颗恶心去做善事,即使遭人唾骂,自己也能唾面自干,因为结果绝对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六) 躲在船舱里的张忠,耳听着两个小家伙的言论,欲哭无泪。 两个黑心的小家伙,一个想让自己去青塘喝西北风,一个想让自己去北海府吃煤灰。 心肠坏透了。 “我招谁惹谁了?!” 张忠哀嚎了一声,满心酸楚的赶往了船长室。 船长室内,还有一个更坏的。 …… 身处在海上,若是无人提醒,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无尽的湛蓝上飘荡了两个多月。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荒。 一片新的土地。 一片肥沃又富庶的土地。 在这片土地上,宋人至高无上。 在这片土地上,宋人以外的人,只能沦为奴隶。 仁义礼智信等多种美德,仅仅流传在宋人之间。 奴隶们不敢奢望。 宋人的一切都受律法保护。 奴隶们的一切都不受律法保护,反而被律法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每日闲暇的时候,奴隶们还得赶到生祠内,参拜那一尊盖着红绸的寇公像。 寇公是他们所有奴隶的恩人。 在宋人踏上了北荒以后,残忍的六大魔王狄青、刘亨、张元、种世衡、曹渊、曹佾,认为他们是一群罪人,准备将他们屠戮干净。 是仁慈的寇公救下了他们,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但是他们必须通过祖祖辈辈的劳作,来洗刷他们的罪过。 他们不记得他们有什么罪过,但是寇公的话他们深信不疑。 因为仁慈的寇公不仅赏赐给了他们美味的食物,还有暖和的布料。 虽然一切都需要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 但那不是应该的吗? 若不是寇公,他们很有可能化成了枯骨。 也有可能被塞到矿井里,过着比奴隶还不如的日子。 给仁慈的寇公奉献一些微不足道的力气,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们不仅在生祠里参拜寇公,还为寇公立了一座雕像,一座巨大的雕像,就耸立在海边,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他们每天都会采摘最美丽的鲜花,放在寇公的雕像前,向寇公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没有人敢对寇公不敬,因为对寇公不敬的人,都被塞进了矿井里,成了生活在矿井里的烂泥人。 一辈子也见不了阳光,一辈子也出不了矿井。 那是一群罪恶深重的人,他们即使献出了生命,也难以洗刷他们身上的罪孽。 寇公的雕像,面朝大海,张开了双臂,愿意拥抱所有的人。 但却容不下那些生活在矿井里的烂泥人。 “呜呜呜……” 大船的嘶鸣,惊醒了给寇公雕像献花的奴隶。 奴隶们抬头,看到了一艘铁舰缓缓驶入了港口。 奴隶们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 他们的主人到了。 他们会被分配到仁慈的主人手里,跟着主人一起劳作,然后换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报酬,献给寇公。 大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 大部分的人都在欢呼。 只有一胖一瘦两道身影,看着码头上那高耸的雕像,一脸愕然。 “老头子这是打算成圣,还是成神?” 瘦弱的少年喃喃自语。 微胖的青年吧嗒着嘴道:“老头子不可能进文庙,他不可能跟老祖宗并肩而立,有违孝道。” 瘦弱的少年指了指码头上的雕像,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充满了质问。 微胖的青年撇着嘴道:“老头子在开荒的时候,大发善心,饶恕了一群野人。野人们觉得老头子太仁慈了,宛若神灵降世,就给老头子立了一尊雕像。 据说还为老头子立了神庙,日日参拜。” 瘦弱的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老头子仁慈?别逗了!死在老头子手里的人,恐怕都数不过来了。” 微胖的青年不咸不淡的道:“野人们的想法,谁知道呢……” 瘦弱的少年忍不住感叹道:“他们也太贱了吧?” 微胖的青年唏嘘道:“谁知道呢。反正老头子说了,世上就有那么一群人,不喜欢别人对他好,你对他越好,他就越不愿意跟你好好相处。 你欺负他、鞭打他、辱骂他,然后再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施舍,他就会把你当圣人供着。” 瘦弱的少年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难怪老头子经常把‘施恩不如施威’挂在嘴边。” 微胖的青年笑道:“老头子从不说假话。他所说的一切,你都能在北荒看到。在北荒,对野人们最好的,就是你皇叔道王。 他被封为道王以后,就移居此处,经营封地。 有许多道人跟着过来了。 他们想把你皇叔的封地经营成一个崇尚道教的邦国。 年轻的宋人不信那一套。 他们就只能忽悠着野人信他们。 所以他们为野人做了不少好事。 但是野人们在得了好处以后,非但没有信奉他们,却反而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而且经常会发生暴动。 逼的你皇叔私自建立了一队兵马,专门镇压他们。 老头子说了,你皇叔是被何娘娘给毁了。 他的封地传不到两代,就会被那群野人占据,回头还得皇外祖派人去清理。 其他几家待野人如猪狗,野人们不仅不敢冒犯他们,还生怕自己干活不够卖力,被他们拿去填井眼。” 瘦弱的少年听到了微胖的青年提起了道王,感叹道:“我父皇说了,我皇叔的路,是他母亲为他挑选的。他能不能治理好封地,都是他的事情,我们不管。 他要是能守住封地,那他就能在上面当国主,将那一块地方代代传承下去。 他要是守不住,我们就会派遣兵马将上面清理干净,将那一块地方拿回来。” 微胖的青年直言道:“老头子说,何娘娘当时入宫的时候目的就不纯。只是在他、皇外祖、皇外祖母三座大山压迫下,没能成事,所以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外面弄了一个封国,想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老头子还说,她走错了路。 老头子说,道家就不应该在宗教的路上一往无前,道家许多典籍都蕴含着极其高深的学问,道家的许多高人都是学问大家,他们几乎无所不精。所以道家应该学习儒家,将自己变成一种学问,而不是一种宗教。 学问就该放在高阁里,让人花重金去求。而不是包裹上装神弄鬼的外衣去骗那些微不足道的钱财。 不仅轻贱了学问,自己也落入了下乘。” “管他呢……” 瘦弱的少年瞒不在乎的摆摆手,双眼不住的在码头上那些挥舞着小手的小娘子脸上猛瞧。 微胖的青年见此,幽幽的长叹了一声,“姑姑还是不够狠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七) 瘦弱的少年年龄不大,色心却重,就像是微胖青年的二舅哥。 或许是在船上待了太久的缘故,瘦弱少年看到了码头上挥舞着双手的小姑娘们以后,就再也没有挪开过眼。 那神情,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骨子里透着一股喜悦、难以自持的喜悦。 “呜……” 当最后一声轰鸣声落地的时候,铁船缓缓靠岸。 甲板上的人爆发出了一阵呼声,码头上的人也爆发出一阵呼声。 不过呼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群穿着别样短打军服,腰间挎着刀,背上背着枪的军卒给压了下去。 军卒们进入到码头以后,立马封锁了码头和铁船连接处。 一个胡须潦草的老汉,扛着一柄老氏的火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趾高气扬的进入到了码头。 微胖的青年看到了老汉,惊叫了一声,拉着瘦弱少年就往船舱里躲。 微胖的青年拉着瘦弱少年躲进了船舱以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陈老头怎么在这?他不是跟着老头子吗?” “陈老头?” 瘦弱少年一惊,“那个号称邙山武院第一枪械教头的陈大脑袋?” 陈大脑袋,大号陈大头,是第一批追随寇季的部曲。 邙山讲武堂建立以后,陈大头因为枪法一流,被选入了邙山讲武堂充任先生。 随后随着邙山讲武堂的学生,为大宋南征北战。 后被选入御林卫。 寇季离开大宋东京汴京城的时候,陈大头卸去了御林卫校尉之职,跟随着寇季一起到了庆国。 往后的岁月,一直跟随在寇季身边。 陈大头的履历并不惊人,甚至明面上没有任何盖世功勋传出。 但没人敢轻视陈大头。 因为陈大头在邙山讲武堂耕耘十多年,教导出的徒子徒孙一抓一大把。 如今他的徒子徒孙已经从最基础的武官,蜕变成了大宋各军中的掌权将领,人数足足达到大宋在任武官的六成。 背后蕴含的力量有多少,可想而知。 所以没人敢惹老家伙,惹了老家伙,就等于惹了大宋六成的兵马。 即便是微胖的青年和瘦弱少年身份不凡,也不好在老家伙面前拿大。 老家伙把他们揍了,那就揍了。 找他们祖父为他们撑腰,他们祖父都不搭理。 瘦弱少年努力的缩了缩身子,疑惑的询问身边的微胖青年,“我是不好见他,你为何不敢见他?他可是你们家的仆人。” 微胖青年瞥了瘦弱少年一眼,没好气的道:“以后千万别说这话,不然老头子会打死你。 老头子喜欢匠人手艺,也经常以一个匠人自居,对于有手艺的匠人,老头子都礼待有加。 如今匠人在庆国,已经有了非凡的地位。 陈大脑袋就是其中佼佼者。 他精通枪法,熟知各种枪械。为庆国改良枪械,提供了不少帮助。 现在各军配备的六代枪械,就是陈大脑袋主导铸造的。 老头子在开荒的时候,敢用炮火洗地,就是因为陈大脑袋铸造出的新枪械,远比旧枪械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新的枪械取代了旧枪械,旧枪械无用了,老头子自然能拿出来可劲的浪费。” 瘦弱少年一愣,“我原以为陈大脑袋只会教人打枪,没想到还是个厉害的匠人……” 顿了一下,瘦弱少年疑惑道:“老头子不是最喜欢贩卖武器吗?为何不将那旧枪械卖出去? 北西域国主朱能和南西域国主李昭亮,对枪械可是垂涎三尺。 塞尔柱帝国苏丹和哈里发格格巫,也对枪械垂下三尺。 听我父皇说,他们已经把价码开到了两千斤黄金了。” 微胖青年淡然道:“老头子说了,火器只卖给自己人,不卖给外人。他情愿将那些旧枪械毁了,也不卖给外人一柄。” 瘦弱少年狐疑道:“老头子不是挺喜欢钱的吗?” 微胖青年直言道:“老头子说,火器给了他们,那我们就只能得到两千斤黄金。但火器握在我们手里,那他们的,就是我们的。 我们若是需要,可以随时去取。” 瘦弱少年撇着嘴道:“老头子对待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不讲理。” 微胖青年翻了个白眼道:“老头子很讲理,老头子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争气,错过了机会。” 瘦弱少年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个了。想想怎么摆脱陈大脑袋吧。他就在码头上守着,我们一旦下去,一定会被他逮住。 到时候我们逃家的愿望,恐怕就要落空了。” 微胖青年赞同的点头,“出来了几个月,一直在船上待着,也没有出去看看大好河山,确实不甘心。” “我们跳海吧?” 瘦弱少年提议。 微胖青年刚要点头,却见从船舱的一个阴暗角落,走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神情一僵,叹了口气,“算了吧……” 瘦弱少年侧身背对着那个从阴暗角落里走出的少年,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出现,瘦弱少年疑问道:“为何?” 微胖青年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某只家猫不会水……” “家猫?” 瘦弱少年一愣,猛然回头,就看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瘦弱少年一惊,“他怎么跟过来了?” 微胖青年一脸苦笑,“你觉得我能摆脱他?” 瘦弱少年沉声道:“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微胖青年摇头,“他只负责保护我的安危,其他的一概不管,也不会向家里告密。” 瘦弱少年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那还好……”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道:“好什么啊。你的身份可比我重要多了。我只是一个拥有着两府之地的国主之子,你可是拥有着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的嫡长子。” 瘦弱少年一惊,“你的意思是……” 微胖青年苦笑道:“你觉得呢?” 瘦弱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有人跟着我?” 微胖青年直言道:“恐怕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身边就多了一个影子。” 瘦弱少年沉声道:“我逃出盛京的时候,仔细检查过,没人跟着我。” 微胖青年瞥了瘦弱少年一眼,“你太高看自己了。” 瘦弱少年快速的在船舱四周看了看,想努力找出那个跟着自己的身影。 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他一脸唏嘘的道:“但愿不是陈琳那个老家伙。那个老家伙现在越来越不像人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八) 微胖青年赞同的点头道:“浑身剧毒,形如鬼怪,确实吓人……” 瘦弱少年苦着脸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微胖青年叹了一口气,“下船呗,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能一直待在船上,再坐回去?先不说一来一往得花多少时间,一旦我们原路返回,出现在日出码头,立马就会被人发现。 唯今之计,只能跟陈大脑袋说说,看看他会不会大发善心,放了我们。” 瘦弱少年脸色更苦,“陈大脑袋只听老头子的。” 微胖青年撇着嘴,“他现在不是不在老头子身边吗?再说了,现在我们除了找陈大脑袋商量商量,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瘦弱少年迟疑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 二人起身,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 张忠和他手下的将士们,正将那些在船舱里窝了几个月的罪籍带上来,打开他们的镣铐,让他们下船。 船下面,有官府的文书会安置他们。 他们在大宋、庆国的时候,是罪籍,是人人不待见的懒汉,到了北荒,他们就变成了良民,回头北荒衙门给他们发放了千亩荒地以后,他们就会变成大地主。 一切一切的转变,源于他们身体里流淌的血脉。 两位皇爷争气,他们这群罪籍、懒汉,才能成为人上人。 两位皇爷要是不争气,他们就只能沦为战场上的炮灰。 一个国家若是足够强、足够强势,那么即便是在本国最不受待见的人,出了国门,也能享受到一定有待,也能瞬间生出一种优越感。 第一个下船的家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汉。 他下船以后,没有在文书处核对籍册,而是直奔那些站在码头上的奴隶。 他毫不客气的掰开了人家的嘴,瞧人家的牙口,又抚摸人家身上的肌肉,在判断人家是否强健。 奴隶们也习惯了,就静静的站在哪儿,任他施为。 一些奴隶甚至还流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或许他想通过这个笑容,在新主人手里获得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比如管束其他奴隶的奴隶头子。 中年大汉对那些脸上流露出谄媚笑容的奴隶,嗤之以鼻。 反倒是对那些憨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奴隶,充满了兴趣。 守在码头上的军卒们很快走到了中年大汉身边,冰冷了目光落在中年大汉身上,中年大汉吓的打了个哆嗦。 “兄弟们……” 军卒眉头一皱,似乎在埋怨中年大汉不守规矩,也似乎在埋怨他话多。 中年大汉果断闭上嘴,跑到了文书处核对籍册。 比起那冰冷无情的军卒,文书们就和蔼了许多,在核对了籍册以后,就笑嘻嘻的向中年大汉说明了一些在北荒生存的法则,以及一些不同领地上的不同的规则。 甚至还主动帮助中年大汉挑选奴隶。 此地领土是属于庆国的。 所以此地不仅有第三次日出会盟订立的各项规矩和律法,还有一些庆国订立的规矩和律法。 其他各家的领地上,除了要遵守第三次日出会盟订立的规矩和律法外,也有一些私属的律法和规矩。 不懂人家的规矩和律法,冒然闯入人家领地,很有可能会引起人家的不满,甚至爆发出冲突。 比如东阳种家和流求曹家,他们在北荒占据了大片疆土以后,果断放弃了原有的封地,选择将封地上的所有人,全部迁移到了北荒。 如今他们叫北荒种家和北荒曹家。 他们两家已经获得了大宋的册封,在北荒立国。 曹家立魏,种家立晋。 两家已经将北荒的基业,当成一个可以代代相传的祖地去经营。 所以两家在制定国法的时候,明确的规定。 国内不允许存在奴隶,也不允许存在异族。 任何企图非法进入到两国境内的奴隶、异族,都会遭到射杀。 两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保证国内国民血统的纯正性。 在国内的国民,以及国内的发展没有达到一定规模以前,他们绝对不会接受异族。 等到他们彻底发展起来,彻底站稳脚跟以后,他们或许会接受异族,但异族在他们国内,恐怕也只能以奴隶的形式存在。 宋人至上,不是随便说说的。 赵祯、寇季、张元、刘亨、狄青、种世衡、曹佾等,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实际行动落实这一点。 只不过种世衡和曹佾做的更彻底一些。 当然了,最彻底的还是刘亨。 准确的说是刘亨的儿子,如今占据着整个倭地的阳国国主刘伯叙。 刘伯叙用了二十多年时间,成功的将阳国变成了一个只有宋人的国度。 二十多年时间,刘伯叙从一个政场小白,蜕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再从大魔王,蜕变成了一个人人敬仰的阳国国主。 他所付出的,是所有倭人男子的性命。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刘伯叙太残忍了。 唯有寇季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刘伯叙还不够残忍,他觉得刘伯叙还可以再残忍一些。 刘伯叙能不能再残忍一些,需要时间去验证。 但是曹家和种家所立的国度中,执行国法的人手段很残忍,不需要去验证。 任何带着奴隶进入到他们两家所立的国度的人,都会受到鞭笞,奴隶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杀的一干二净。 所以文书必须叮嘱那些刚到北荒的人,不要去挑衅种家和曹家所立的国度中的国法。 文书们在忙碌,大船上的张忠等人也在忙碌。 他们腿肚子打着颤,脸上却充满了凶巴巴的神色,他们用最恶劣的态度,将那两个在船上赖了好几个月的大爷,轰下了船。 两个大爷一走,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张忠甚至留下了泪水。 微胖青年和瘦弱少年被驱赶着下了船,迎接他们的就是扛着一柄老式长枪的陈大头。 “寇庆……赵杳……你们两个小家伙的事儿,发了!” 微胖的寇庆和瘦弱的赵杳一脸苦笑。 寇庆舔着脸,笑嘻嘻的对陈大头一礼,“陈翁翁有礼了……” “别!” 陈大头一摆手,大大咧咧的道:“你小子可别叫我翁翁,我当不起。就算当得起,我也不想听。 你小子嘴这么甜,心里肯定没想好事。 我可不上你的恶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九) 寇庆听到了陈大头的话,笑容不变,反而向前走了两步,凑到了陈大头身前,笑着道:“陈翁翁,您不是跟着我祖父吗?” 陈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寇庆道:“怎么?怕你祖父就在附近?” 寇庆笑道:“我祖父做事向来有章法,他说近些年要经略南荒,那就一定会待在南荒。我只是奇怪,您为何不陪着我祖父在南荒带着,反而出现在了北荒。” 陈大头笑眯眯的道:“你倒是了解老皇爷。” 寇庆急忙道:“我可是他的亲孙子,当然了解他。” 陈大头笑着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我要是说老太爷人就在临海督府呢?” 寇庆脸上笑容一僵。 一旁的赵杳脸色也不好看。 陈大头见此,哈哈大笑,“两个小家伙,不经吓……” 寇庆和赵杳闻言,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只能哭笑不得的看向陈大头。 陈大头笑着道:“你爹之前研究出了一个叫电报的东西,里面有一些问题,就派人送到了老皇爷手里。让老皇爷给看看,老皇爷闲暇之余,就收拾了一番。 如今那个叫电报的东西,已经能用了。 只是要铺设什么线。 我也不懂。 老皇爷给了我一份文书,让我过来找临海督府的总督,先让临海督府试用,若是临海督府试用着没问题的话,那老皇爷就打算全力推广。” “电报?” 寇庆一脸惊愕。 电报这东西他听过,也见到过他父亲研究。 电报的造法源于白石楼,据说是西方学问和大宋学问融合后衍生出的产物。 只是白石楼里存放的卷宗上,对此物的描述过于惊世骇俗。 他不太相信,所以没关注此物,没想到还真的研究出来了。 陈大头点着头笑道:“是的,电报……说起来,你爹当国主的这些年也没闲着,先是弄出了铁船,随后又弄出了铁车,后来还掌控了雷电,造出了能在夜间发光的灯。 如今又研究出了这种可以千里传信的电报。 老皇爷说了,你爹弄出的这些东西,那些外人最少得三四百年才能学会。” 说到此处,陈大头感叹了一下,“三四百年啊,我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寇庆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疑问道:“真的是电报?” 陈大头瞪起了眼,“我还能骗你?” 寇庆干笑着道:“那肯定不会。就是电报那东西过于惊世骇俗。” 陈大头一脸感慨的道:“起初我也不信。可当老皇爷弄好了你爹送来的电报,让人铺设了足足十里多长的长线以后,真的将消息从线的一端传到了另一端。 赵皇爷看到了那东西以后,惊喜的不得了,说要在大宋各地都按上电报。 赵皇爷说了,有了电报,大宋各地的消息,就不用耽误许久才能送进京了。 说什么大宋对地方上的统治会加强,民间的疾苦,再也瞒不住朝廷。 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朝廷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寇庆沉声道:“真要是能达到千里传音的效果,我皇外祖说的倒也没错。” 陈大头嘿嘿一笑,“老皇爷可不这么认为。老皇爷说,大宋就不该要好东西,要了也没用。 十五年前,你爹弄出那个大铁船的时候,赵皇爷软磨硬泡的从老皇爷手里要走了锻造的法子,直到现在,大宋勉强才能锻造一些载人不过一千五的小船。 十三年前,你爹弄出了带轨的铁车的时候,赵皇爷又是软磨硬泡的要走了锻造的法子。 结果呢?大宋的官员说弄那个东西就是劳民伤财。 硬生生的把好东西塞进了龙图阁供着。 最后你爹在庆国铺设完了铁轨,弄好了铁车,让大宋那些官员亲眼看到了铁车的好处,他们还是犹犹豫豫的。 你祖母最后看不下去了,就跟你姑姑二人,合伙在大宋修筑铁轨。 修筑了一条从盛京城通往庆都的铁轨。 每日里运货、运人,日进斗金。 大宋那些官员看到了现钱,才看到了修筑铁轨的好处。 他们才动手修筑铁轨,还妄想用微薄的钱财拿走你祖母和你姑姑二人修筑的那条铁轨。 惹的你祖母和你姑姑差点没把那些人给砍了。 赵皇爷差点没气死。 去信让你姑父把督造部的那群蠢货全罢了。 范老头为此也丢了官。 五年前,你爹弄出了电灯,赵皇爷又厚着脸皮讨要,老皇爷狠狠的宰了大宋一笔,才把东西卖给他们。 赵皇爷原以为出了大价钱,大宋的官员就会重视。 却没想到,大宋官员一听要在全大宋铺设电线,又退缩了。 到现在,庆国几乎全部用上了电灯。 而大宋只有盛京城有电灯用。 赵皇爷此次讨要电报,老皇爷用此前的三桩事,好好的羞辱了一番赵皇爷。 赵皇爷气的差点领兵杀回去,想要把大宋朝堂上的那群酒囊饭袋全砍了。” 寇庆感叹了一声道:“昔日跟着我祖父革新的那群人老了,不仅人老了,脑子也老了。” 陈大头鄙夷的道:“我看他们就是一个个守财奴。昔日大宋没钱的时候,多大方?给辽国赔款,开口就是三百万贯。 如今国库、大宋钱庄钱财满仓,反道小气了起来。” 赵杳小声的替自己的父皇辩解了一句,“大宋不是小气,只是大宋太大了,许多地方还没有起来。盛京城虽然繁华,可许多边陲之地的百姓,勉强才学会说汉话而已。 大宋大部分的钱财,都要留着给边陲的百姓推行教化。” 陈大头不屑的道:“舍得花钱,才能赚钱。只进不出,只有抢劫。老皇爷这些年花在庆国上面的钱财,比大宋钱庄里的存钱还多。 庆国国库不仅没有干煸下去,每一岁的税收反而在翻倍的上涨。 以前庆国还有打补丁的人。 你现在去庆国看看,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 庆国的百姓如今不穿一身体面的衣服,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赵杳翻了个白眼。 庆国小国寡民,自然好治理。 他外公十几万万贯砸下去,效果自然显而易见。 再加上庆国很早以前就将罪籍扔到了北海府去充任矿工、苦力,随后又将庆国境内的那些懒汉,强制的扔到了北荒开荒。 不知道有多少人供养着庆国的国民,庆国的国民过的自然富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 庆国如今没有农税。 没有农税? 谁敢想象? 大宋别说效仿庆国取消农税了,就是少收一成,也会在大宋境内引起巨大的动荡。 大宋国土太大了,需要发展的太多了,需要供养的国民太多,十几万万贯扔到大宋各地,仅仅只能掀起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浪花而已,想要改天换地,根本不可能。 大宋又没有庆国那么多生财之道。 只能借着官营的一些生意和税收发展,自然比不上庆国。 而且,大宋人口在十五年时间内,足足翻了一倍多,如今已经达到了一万万六千万之多。 大宋的疆土并没有扩张,能分的地方,已经分的差不多了。 如今再有什么归化族叛乱,大宋朝堂上的官员几乎没有一个请安抚的,纷纷请求派兵灭族。 大宋朝堂上的官员之所以变得如此残忍,就是为了能够把人杀了,把地空出来好分派给百姓。 也就是说,大宋多出了几千万百姓要养,大宋所需要的花费,也在直线上升。 能投入到发展中的,自然不多。 其他几家封地上的人口,在十五年时间内,也暴涨了一圈。 唯有庆国的人口,在暴涨到了一百万以后,就止步不前。 庆国人口数量,一直维持在一百万。 庆国现在的田产,刚好能满足一百万人所需。 庆国的百姓们在农闲之余,回去其他的作坊内做工,田间的收入和作坊内的收入加起来,十分丰厚。 一些家中男丁颇多的人家,还会分派家中一两个汉子去作坊内全职。 收入自然更加丰厚。 毕竟,现如今庆国包揽着大宋、阳国、魏国、晋国、东天竺、西天竺、北海国所有用船。 一些近十五年出现的新兴的东西,也由庆国包揽。 一家独大的生意,赚的自然多,分给那些做工的百姓的钱财自然也多。 百姓们收入自然高。 诚如此前张忠在船上所言,如今在庆国,只要肯吃苦,就能过上好日子。 懒汉在庆国就没有活路。 你自己要是不变得勤快起来,庆国朝廷就会帮你便勤快。 庆国朝廷不仅会给你官配妻子,还会在你妻子怀有身孕以后,将你扔到北荒去开荒。 开荒所得的八成,都会被朝廷送到你妻儿老母手里。 期限五年。 五年以后,你若是变勤劳了,可以回到庆国跟妻儿老母一起生活。 五年以后,你若还是懒汉,庆国就会将你的妻儿老母送到北荒,跟你一起在北荒生活。 她们到了北荒以后,倒是不会过苦日子。 毕竟,懒汉们到了北荒以后,都会成为大地主。 她们到了北荒以后,日子一样会过的十分富足。 但是,从庆国那个富贵窝,搬到了还处在最初开发阶段的北荒,一般人受不了,邻里也会戳你脊梁骨。 当然了,也存在一些死性不改的懒汉。 到了北荒以后,不仅懒,还败家,会很快败光了临海督府分给他们的田产。 一旦懒汉将田产败光,临海督府就会收回他们的奴隶,然后将其落为北荒籍。 落了北荒籍,就必须入矿山服役三年。 一切针对于宋人的优待,也会随之取消。 不愿意入矿山服役的,可以去敢死军,驱使野人征战,获得了战功以后,可以复籍。 庆国就是凭借着如此手段,不断的将庆国境内过剩的百姓转移到北荒的。 也正是因为庆国有如此政令,庆国百姓的数量才一直保持在一百万。 总之,庆国的富庶,别人学不来,也没办法学。 寇庆瞧着赵杳直翻白眼,苦笑不得的岔开了话题,“陈翁翁,我来此处的事情,我祖父不知道吧?” 陈大头笑眯眯的道:“你觉得呢?” 寇庆干笑着道:“我祖父应该不知道……” 陈大头装腔作势的道:“那可说不准。” 寇庆尴尬的道:“陈翁翁,您就别吓唬我了。” 陈大头哈哈一笑。 寇庆见到陈大头笑了,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祖父真的不知道,不然陈翁翁也不会笑的这么畅快。 陈翁翁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兄弟?” 陈大头将老枪抱在了怀里,笑着道:“既然被我撞见了,自然要依照规矩办。” 寇庆急忙道:“陈翁翁就不能当作没看见小子,放小子一马吗?” 陈大头笑容更灿烂了,“你爹五年前被我撞见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寇庆愕然的看着陈大头。 陈大头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十五年前你爹就想逃家,被你高祖父给拦下了。你高祖父去世以后,你爹再次想逃家,被你祖父给拦下了。 五年前,你爹写了一份国书,准备将国主之位传给你,然后逃家,却被我给撞见了。 你爹当时可是苦苦哀求,还许下了重利给我……” 陈大头说到此处,没有继续再说。 寇庆脸色却变得十分凄苦。 陈大头的话他听明白了。 陈大头是告诉他,他爹诱之以利,都没能成功的从陈大头手里逃走,他想空口白牙的让陈大头放他一马,根本不可能。 “陈翁翁……” 赵杳在一旁轻声喊了一句,一脸哀求的看着陈大头。 陈大头立马摆手道:“别,咱们可不是一家的。” 赵杳义正言辞的道:“我现在叫寇杳!” 陈大头一愣,愕然道:“为了跟我攀关系,你连祖宗都不要了?” 赵杳大义凌然的道:“我母后姓寇。” 陈大头一拍额头,感叹道:“我突然想起了老皇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赵杳愕然的看着陈大头道:“什么意思?” 陈大头吧嗒着嘴道:“你们两个难道就从没想过,我一个身负重任的远征大将军,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码头,又恰巧撞见你们两个吗?” 赵杳愣了一下。 寇庆却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人跟着他,还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给你传递了消息?” 陈大头笑着点头道:“你小子说的不错。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自从老皇爷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就不怎么待见大宋的官员,私底下也不会见大宋的官员。 大宋有资格给我们递消息的人,只有四位。” 寇庆惊愕的道:“不会吧?!” 赵杳脸色一瞬间就白了。 不等赵杳反应过来,一个苍老的手就出现在了他肩头,阴恻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皇家嫡长子不要皇姓了,还真是天下第一奇闻。难道是咱家这个奴婢当的不合格,没教好皇家嫡长子规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一) 中秋快乐!国庆快乐! 赵杳浑身骨头瞬间就软了,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寇庆觉得身上冷气直冒。 他没想到,他和赵杳在船上说的戏言,居然成真了。 陈琳这个老家伙居然真的跟着他们。 陈琳一把拽住了赵杳的衣领,没让赵杳瘫坐在地上。 赵杳和寇庆脖子僵硬回过头,就看到了陈琳那张死人脸。 陈琳那张脸,跟死人真的没区别。 眼窝深陷,惨白的脸色上还泛着一些蜡黄,脸上的老人斑和鸡皮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他张开嘴一笑,露出一嘴的牙床,看着更渗人。 小孩子看了都会被吓哭。 赵杳和寇庆之所以怕陈琳,是因为陈琳乃是内侍首领,有代替皇帝教训宗室子弟规矩的资格。 老家伙说收拾他们两个,那就真动手收视了。 寇庆虽然说是庆国国主的嫡子,可他也是大宋公主的嫡子,手上有掌着御前行走的金牌,大宋皇室的规矩也能管到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陈琳这个老家伙在老头子面前也能讨几分面子,就算真把他揍了,他也没地说理去。 “陈……陈大伴……” 赵杳和寇庆干巴巴的笑着,看向了陈琳。 陈琳没有搭理寇庆,而是看着赵杳道:“身为皇室子弟,公然抛弃姓氏,该当何罪?” 赵杳张着嘴,说不出话。 寇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反倒是陈大头在一旁嘿嘿笑道:“砍脑袋!” 陈琳瞥了陈大头一眼,阴恻恻的道:“现在不兴砍头了,现在叫枪毙。” 赵杳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我是胡说八道的。” 陈琳盯着赵杳,冷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身为皇族子弟,未经许可,私自离开盛京,罪加一等。 当杖三十。” 赵杳一脸苦涩,哀嚎道:“杖三十,会死人的。” 陈琳没有搭理赵杳,目光落在了寇庆身上,“未经许可,私自逃离庆都,当杖二十。” 寇庆脸色有些难看。 陈大头笑呵呵的上前,“我们家的人,自然会有人处置,就不劳陈公公大驾了。” 陈琳盯着陈大头,“听你的意思,咱家还不能动寇庆?” 陈大头笑着道:“你要是我们家的人,自然有资格,可你不是。” 陈琳眯起了眼,“咱家就算当着寇皇爷的面处置寇庆,寇皇爷也不会说什么。” 陈大头双臂环在胸前,抱着自己的老枪笑呵呵的看着陈琳道:“你可以试试。” 陈大头话音落地,周遭背着枪的将士们齐齐出现在了陈琳四周。 陈琳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微微一冷,“这点人,还拦不住咱家。” 陈大头也不言语,只是摆了摆手。 围绕在陈琳身边的将士们一起扯开了外衣,露出了一个个酷似爆竹的东西。 陈琳见此,嘴角抽搐了一下。 寇庆吓了一跳。 陈琳瞪着陈大头,骂了一句,“你个疯子!” 寇庆赶忙劝诫道:“陈翁翁,不至于……不至于……” 陈大头毫不客气的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和陈琳同为奴婢,他若是当着我的面,骑在了你头上,那我脸往哪儿放?” 寇庆哭笑不得。 他感激陈大头护着自己之余,又害怕陈大头和陈琳真的掐起来。 然而。 寇庆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陈琳并没有跟陈大头闹起来,反而向陈大头服了软。 不仅没有杖则寇庆,甚至连赵杳也一并放过了。 只是说他回去以后,会如实向大宋皇帝和庆国国主汇报此事。 寇庆和赵杳暂时逃过了一劫,但却并没有放下心,因为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大头则一脸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陈琳找人去告状。 大宋皇帝也罢,庆国国主也好,都不管不到他头上。 能管到他头上的,只有寇季一人。 寇季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找他麻烦。 陈大头在接上了陈琳、寇庆、赵杳三个人以后,带着他们离开了码头,坐上了马车,赶往了北荒的临海督府。 行半日,就到了临海督府府城。 府城距离码头并不远。 府城是依托着码头,向东扩散的。 临海督府治下,足足有四府之地,比庆国还大一倍。 其中大部分的疆土,都在临海督府府城的东面。 地广人稀。 大部分人口集中在临海督府和四大府城附近,剩下的地方仍旧在开发和消化当中。 如今临海督府治下的百姓,有十五万三千人。 奴隶……奴隶没有籍册,不算人。 从临海督府府城门口设立的那一块石碑就不难看出奴隶在此处的地位。 上面写着‘奴隶和夜香车不得入内’。 除了临海督府,其他各地也有类似的规则。 魏国和晋国的规矩更绝。 整个领地内都不允许奴隶出现。 寇庆坐在马车上,遥看着临海督府府城门口的石碑,有些愕然,他侧过头询问陈大头,“陈翁翁,这是我祖父立下的?” 陈大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没有言语。 反倒是坐在马车深处的陈琳幽幽的道:“你祖父就算把此地的野人杀光了,也不会立下这种落人话柄的碑文。” 寇庆一愣。 陈琳继续解释道:“此碑是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立下的。咱家以前觉得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却没料到,他居然升的比你那个被誉为妖孽的二舅哥还快。 小小年纪就坐上了临海督府总督的位置。 军政大权皆掌于手。 行事更是霸道异常。 看不起那些奴隶,就摆在明面上。 奴隶纵然对他恨之入骨,也只能憋着。 咱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明明若不惊风,为何能展现出如此霸气。” 寇庆也有些想不通。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他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被他妻子欺负的死死的,身上看不到半点霸气,反而带着几分怂怂的感觉。 寇庆思量再三,缓缓开口道:“大概是在我祖父身边待久了,沾染上了一些霸气吧。” 陈琳赞同的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二) 寇庆和陈琳、陈大头说着话,就到了城门口,再亮出了腰牌以后,守门的将士立马放行。 入了临海督府府城,马车并没有直奔临海督府府城内的总督府而去,而是折到去了临海督府府城内的督府府学临海书院。 之所以去临海书院,是因为临海书院内有一座文庙。 庙里供着圣贤,也供着寇庆的高祖父寇准。 寇氏子弟如今去任何一座城池,只要城池里有文庙,就得先赶到文庙里去叩拜。 对寇氏子弟而言,文庙就是祖宗祠堂。 寇氏子弟前往文庙里拜见祖宗的时候,昂首阔步,要多傲气有多傲气。 似乎在告诉文庙里所有人,你们叩拜的圣人,是我祖宗。 临海书院,远没有文昌书院那么宏伟壮观。 更没有文昌书院那么多师资、藏书等等。 但临海书院也有可取的地方,那就是临海书院修建的十分雅致。 修筑临海书院的人,几乎是将江南的精致挪移到了北荒。 所以抵达临海书院门口以后,入目的全是江南风。 一步一景,十分引人注目。 临海书院的文庙,就在临海书院正门后。 犹如影壁一样,遮蔽了临海书院正门后的其他景致。 入目的只有一些祭祀的礼器,以及那酷似庙宇风格的文庙。 寇庆入了临海书院,在文庙门口正了正衣冠,迈步入了文庙以后,依大礼参拜了寇准的神像,然后再拜见了其他几位圣人。 就在所有人底下脑袋的时候,从神像下面拜访的案几下,伸出了两只手,拽着寇庆和赵杳的手,将他们拽到了案几下。 不等寇庆和赵杳二人惊呼,案几下的大胖子就捂住了他们两个人的嘴。 寇庆惊慌之余,定睛一看,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心头一松。 大胖子待到寇庆和赵杳静下来以后,顺着铺设在案几上的桌布缝隙望了出去。 看了几眼后,收回了目光,盯着寇庆问道:“小妹没来吧?” 寇庆目光落在了大胖子的手上。 大胖子立马收回了手。 寇庆吐了一口气,苦笑道:“她就算来了,也进不了文庙,你紧张什么?” 大胖子愣了一下,赞同的点头道:“也对,她是女儿身,没资格入文庙。不过先生说了,以后也要让女子入学。 女子一旦进入到了学府,以后恐怕也会进入到文庙。 我提前预习一下,免得被她抓住。” 寇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至于吗?不就是欠她一首诗吗?你做给她就是了。” 大胖子瞪着眼道:“她把我做的每一首诗词都评价成了狗屎,我还敢在她面前作诗?我闲着无聊找虐啊? 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找虐的贱人吗?” 寇庆撇撇嘴道:“你就喜欢被人吹捧,不喜欢被人批评。” 大胖子刚要开口。 就听两道声音在案几外响起。 “苏轼,人既然被你带走了,那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他们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那一身肥肉,恐怕就要变成灯油了。” “苏先生,照顾好庆殿下……” “……” 苏轼揉了揉肚皮,一脸不满。 他潇洒惯了,可不喜欢带着两个累赘。 苏轼撇着嘴要开口拒绝,还没出声,嘴就被捂上了。 寇庆和赵杳一人拽着苏轼一个胳膊,一人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苏轼的嘴。 苏轼翻了翻白眼。 寇庆小声的道:“哥哥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兄弟。我们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还没痛快的玩一场,就被那两个老家伙给抓住了。 看那两个老家伙的架势,肯定会将我们送回去。 如今有你背书,他们愿意让我们多玩两天,你就成全成全我们。” 赵杳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两个保证不给你闯祸。” 苏轼示意寇庆放开自己。 寇庆放开了苏轼,苏轼瞪了寇庆一眼,喝道:“你是不是傻。那两个老家伙真要送你们回去,你们恐怕连下船的机会也没有。 他们肯带你们下船,就说明他们会暂时放你们出去撒欢一场。 人家明明早就放了你们两个一马了,你们还看不出来?” 寇庆一愣,赵杳也跟着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 寇庆迟疑道:“那两个老家伙会那么好心?” 苏轼摊开手道:“甭管他们是不是好心,总之他们允许你们出去玩了,不是吗?” 寇庆沉吟着点点头。 苏轼问道:“小妹没有跟着你过来?” 寇庆缓缓摇头。 苏轼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来就好。” 寇庆忍不住道:“我娘子有那么可怕?” 苏轼瞪了寇庆一眼,“她见到我,不是讽刺我胖的像只猪,丢了苏氏的脸;就是嘲笑我诗词做的像是狗屎。 她的声音就像是针,在我脑袋里刺来刺去的。 我能受得了? 我就是为了躲开她,才跑到北荒担任临海书院山长的。” 寇庆直言道:“这也怪不了她啊。别人都说她有三分像你,偏偏你又长的胖胖的。没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也跟你一样,是个大胖子。 她明明才貌双绝,却要跟着你一起背上一个大胖子的名头,她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苏轼不满的道:“我可是她兄长!” 寇庆疑问道:“所以她就该让着你?” 苏轼恶狠狠的瞪了寇庆一眼,“都是因为你,我才没办法在她面前一展兄长的威严。” 寇庆撇着嘴,淡然的道:“那没办法,我的高贵是天生的。我的妻子,注定了不会任人欺负。” 苏轼瞬间有种掐死寇庆的冲动。 “小妹其实一直给你留着面子的。她几乎没有在人前评价过你的诗词。” 寇庆一脸认真的道。 苏轼不屑的撇撇嘴。 其实寇庆说的是实话,苏小妹虽然对苏轼很毒舌,但是在人前从没有说过苏轼坏话。 再过几十年,那位绰号李怼怼的李大才女出世以后,那才是苏轼的恶梦。 李大才女可是毫不客气的评价苏轼的诗词‘不协音律’,通俗点讲就是太没谱。 要知道,李大才女勉强算是苏轼的半个徒孙,怼起苏轼,也毫不手软。 李大才女对苏轼的评价,可是伴随着苏轼的诗词,一起传承到了后世。 影响力远比苏小妹厉害多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三) 寇庆见苏轼一脸不屑,也就不再开口。 三个人等陈琳和陈大头走远了,才从案几下爬了出来。 苏轼大大方方的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邀请寇庆和赵杳去了自己的住所。 取了两壶酒,吩咐仆人去准备了几个菜,在住所内摆下了一桌宴席,算是给寇庆和赵杳接风洗尘。 寇庆对苏轼摆出的接风洗尘宴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反感。 赵杳是真的不喜欢如此简陋的接风洗尘宴会。 赵杳想跟苏轼一起去青楼、一起去姑娘们的住所,好好乐呵乐呵。 但赵杳并不清楚,只要寇庆在他身边,苏轼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带他去青楼的。 领着妹夫去青楼,在别人家里都不算事儿。 在苏家,就是大事。 苏轼真要敢领着寇庆去青楼里乐呵,苏小妹肯定会对他不客气。 三个人在苏轼的居所,喝了一顿毫无滋味的酒、吃了一顿毫无滋味的饭,苏轼安顿寇庆和赵杳睡下。 次日一早。 苏轼带着二人前往了总督府,去见自己的兄长苏景先。 总督府在城中,占地面积不大。 仅仅是一处办公场所。 庆国如今施行的是公私分离的政令。 公是公,私是私。 官员不许带着家眷住进衙门。 为此,庆国还给所有官员在上任之地配备了住宅。 总督府占地三十亩,却没有多少景致。 里面最大的建筑,不是总督办公的地方,而是籍册房。 籍册房内存放着所有在临海督府内的宋人的籍册卷宗。 籍册房旁边,才是总督办公之所。 苏轼领着寇庆和赵杳进入到了总督办公之所,就看到了身体瘦弱的苏景先,抚摸着胡须,坐在案几前,正在审阅积分文书。 “兄长……” 苏轼入了总督办公之所以后,大大咧咧的呼喊了一声。 苏景先听到了苏轼的呼喊,放下了手里的卷宗,抬起头一瞧,就看到了寇庆和赵杳。 苏景先起身,出了案几,躬身施礼。 “臣苏景先,见过庆殿下,见过大宋杳殿下……”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齐齐开口。 “不必多礼……” 苏轼在一旁不屑的道:“都是一家人……” 苏景先起身,瞪了苏轼一眼,“礼不可废!身为人臣,就应该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苏轼一把将寇庆扯到了自己身边,嚷嚷道:“妹夫又没有把我们当外人,我们干嘛要把妹夫架起来?” 寇庆赞同的点头。 苏景先冷冷的道:“妹夫不拿我们当外人,但是我们必须清楚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忘记了身份地位,就容易生出轻怠之心。 妹夫不会计较,可其他人呢? 你在为我苏氏招祸。” 苏轼挠了挠头,有点不愿意听苏景先说教。 他本就是一个洒脱豪放的人,如何受得了各种规矩的约束,如何受得了别人在自己耳边唠叨。 苏景先话里的深意,苏轼清楚。 虽然如今寇氏和苏氏亲如一家,寇氏的人也不在苏氏的人面前摆架子。 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两者有本质的差别。 忘了其中的差别,是会出问题的。 你一个做臣子的,企图跟君主称兄道弟,你以为你是寇季? 你以为你遇到的君主是赵祯那个仁君? 若是突然冒出来一个计较身份的君主,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全族也得跟着遭殃。 “道理我都懂,你不用给我讲。你该给他们两个讲一讲道理,他们可是撇下了身份地位跑到此处来游乐的。 他们两个忘了规矩,远比我忘了规矩要恐怖。” 苏轼不耐烦的摆了一下手,扔下了寇庆和赵杳就离开了总督府。 寇庆站在原地没动。 赵杳倒是想追出去,但是看到了寇庆没动,他也没动。 在寇庆和赵杳眼里,苏家兄妹四人,完全是四种人。 苏景先瘦瘦弱弱的,人非常古板。 苏轼是个大胖子,人却十分洒脱。 苏辙不瘦不胖,人十分有主见。 苏小妹才高双绝,人十分灵动。 四个人,四种性格,甚至连样貌差距都很大。 人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也有相似的地方。 苏家四兄妹,可以说是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地方。 相貌差距很大、性格差距也很大,即便是在文采上,四个人也有很大的差距。 苏轼和苏小妹算得上是天赋异禀,苏景先却是中人之姿,苏辙虽有天赋,但很少在人前显露,更喜欢躲在白石楼里研究学问。 四个人当中,苏景先明显不讨喜,寇庆和赵杳也不怎么喜欢跟苏景先玩耍。 但苏轼将他们丢给了苏景先就不管了,他们还没有聆听苏景先的训示,却也不好离开。 苏景先吩咐人给寇庆和赵杳上了茶水,请他们坐在了堂上的座椅上。 苏景先就自顾自的回到了案几前处理公文。 寇庆和赵杳一等就是一天。 直到夜色发暗的时候,才带着二人离开了总督府,到了距离总督府不远处的私宅。 到了私宅,寇庆和赵杳听了足足一个时辰说教,吃了一顿没什么滋味的便饭,便逃离了总督府。 赵杳想去找苏轼,却被寇庆给拦下。 苏轼明显不想带着他们两个累赘,寇庆也不愿意去给苏轼当累赘,赵杳这么色胚,只想让苏轼带他去看姑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苏轼不愿意带着他们。 寇庆拦下了赵杳以后,让赵杳带着他去找赵杳的叔叔道王。 二人身上没什么盘缠,又想好好在北荒游历一番,自然得去找有钱人弄点盘缠。 赵杳的叔叔道王赵浓背靠着大宋和道门,手里的浮财很多。 二人刚好可以去打秋风。 道王赵浓的封地,就在临海督府边上。 二人连夜诓骗了一辆马车,载着他们前往了道王赵浓的封国。 之所以连夜走,就是为了悄无声息的甩开陈大头和陈琳。 他们二人总觉得陈大头和陈琳会突然出现,结束他们美好的旅程。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根本逃不出陈大头和陈琳的手掌心。 他们出了临海督府府城,立马就有七八辆马车跟了上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四) 寇庆和赵杳出了临海督府府城,赶车的马夫就发现二人是个穷鬼。 二人只能仗着自己一身三脚猫的武艺,拿下了马夫,将马夫给绑了,扔进了马车,然后自己驾着马车赶往了道王封地。 在吃空了马夫带的干粮以后,二人终于抵达了道王的封地。 道王的封地,跟临海督府有很大的区别。 里面充满了浓浓的道门风气。 守在封地关口上的居然不是一座兵塞,而是一座道观。 寇庆和赵杳二人站在道观前,目瞪口呆。 他们很难理解,守关的重任,居然可以交给道人们。 赵杳觉得,他一个不怎么懂兵事的人,也能轻而易举攻破道王封地的门户。 “胡闹啊!” 寇庆望着眼前别具一格的道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杳深以为然的点头。 寇庆看着庙宇前那些穿着道袍四处穿行的人影,感慨道:“我大概有点明白了老头子为何看不起你叔叔和何娘娘的作为了。 他们根本不懂治国……” 赵杳迟疑了一下,“大宋西边的大食国,在推行宗教的时候,尚且知道充实武备。可我皇叔却只知道推行宗教,丝毫不在意武备。 甚至将守关重任,交给了道人。 一个个就配备着一柄青钢剑,如何挡得住手握枪炮的兵马攻伐?” 寇庆沉吟了一下,道:“也许是有恃无恐吧。毕竟你皇叔的封地,可是夹在我家和狄家中间。 我家封地和狄家的封地都有重兵坐镇。 你皇叔的封地要是出了问题,也能照应一二。” 赵杳侧头质问道:“狐假虎威,如何长久?” 寇庆没有言语。 道门从诞生到如今,并没有真正的执掌过一国。 所以如何将宗教合理的融入到一国当中,如何将一个国家变成一个宗教国,他们并不知晓。 依照目前道王封地上的状态看,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走。 赵杳见寇庆不回答他,就皱着眉头道:“我皇叔不是蠢人。他不应该将封地弄成这样。就算他不知道怎么做,也可以学一学以前的大理,或者大食。” 寇庆瞥了赵杳一眼,“你皇叔怕是做不了主。” 道王赵浓,从小也是在皇宫里长大,虽然没有赶上夺嫡,但是夺嫡的场面见过不少。 宫里先生们教导的治国之道,也学习了不少。 道王赵浓又不蠢,有一群尖端人才教导他,他多多少少都能学会一些治国之道。 他既然学会了治国之道,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封地治理成这副德行? 答案就是他做不了主。 也只有他做不了主的情况下,他的封地才会变成如今这个德行。 寇庆和赵杳在道观门前长吁短叹,有人早早的就注意到了他们。 那是一个年龄颇高的道人。 见到了寇庆和赵杳以后,眼睛亮晶晶的走到二人面前。 “你们是……宋人?” 寇庆和赵杳二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道人继续问,“可是来投奔尊主的?” 寇庆沉吟了一下,笑道:“算是吧……” 道人一愣,笑眯眯的道:“宋人投奔尊主,要先入观内,修行七七四十九日才行。” 寇庆和赵杳同时皱起了眉头。 道人赶忙道:“有好处!宋人在北荒各地都有优待,我们这里也不例外。只要你们入了道门,成了自家人,就会得到田产、大宅,甚至妻妾……好处比其几个地方多……” 寇庆和赵杳一起摇头。 他们二人拜的是文圣,而不是道圣。 他们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入道家门庭。 道人见到二人摇头,脸色有点不好看。 寇庆果断甩出了一个腰牌,甩到了道人脚边。 道人看到一道金光闪过,略微一愣,定睛一瞧,瞳孔微微一缩。 道人后退了两步,盯着寇庆道:“是真人当面,还是冒充的?” 寇庆甩出的那块腰牌上铭刻着‘御前行走’四个大字。 但凡是大宋出来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块腰牌的来历。 寇庆瞥了道人一眼,“你这么问,谁会承认自己是假冒的?” 道人眯了眯眼,“那贫道就先得罪了,请二位随贫道前往道王宫,那里自然有人辨别真假。” 寇庆和赵杳并没有拒绝。 任由道人差遣了七八个道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带着他们前往了道王宫。 一路上耗费了数日。 他们抵达了道王宫。 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比较狗血的事情,反而过的十分平淡、平静。 道王宫,一座巨大的道宫。 筑造的十分奢华,看着十分耀眼。 守在道王宫前的,无一不是青春靓丽的道姑。 道王赵浓,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坐在道王宫正殿门口的台阶上,开怀痛饮,怀里还抱着一位美人。 四周的那些道人,似乎见怪不怪。 三十多岁的人了,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三十岁。 反倒像是二十三四的青年,不胖不瘦,反而带着几分俊朗。 寇季和赵杳在经过了三次甄别以后,就出现在了道王赵浓面前。 道王赵浓见到了他们二人,丢下了酒壶,大笑着迎上前,“好侄子,好外甥,你们来看我了?” 道王赵浓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见到了寇庆和赵杳,就欢欢喜喜的上前,一边高兴的喊着,一边给了寇季和赵杳一人一个熊抱。 寇季和赵杳二人在道王赵浓抱过他们以后,齐齐躬身。 “皇侄见过五皇叔……” “外甥见过五皇舅……” 赵浓大笑一声,“自家人,不必多礼。” 赵浓说完这话,便招呼着身边的那些道姑们去准备酒宴,他要为寇季和赵杳接风洗尘。 少顷过后。 一桌丰盛的酒宴,就出现在了正殿旁边的偏殿内。 赵浓热切的拉着寇季和赵杳,一起喝起酒。 寇季和赵杳吃了许多天粗茶淡饭了,如今终于可以开荤了,自然也不客气。 赵浓在他们二人带动下,胃口大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正准备促膝长谈的时候。 何娘娘着一身道袍,带着一群道姑,出现在了偏殿内。 偏殿内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 寇季和赵杳清晰的看到赵浓笑容僵硬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温怒。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五) 寇庆和赵杳见到了何娘娘出现,立马起身,向何娘娘施礼。 二人身上都带着酒气,所以不敢凑到何娘娘身前,只能隔着老远躬身施礼。 “皇孙赵杳……” “皇外孙寇庆……” “见过太妃娘娘……” 何娘娘是赵祯的四妃之一,赵润继位以后,就将其册封为了太妃。 所以寇庆和赵杳得称呼何娘娘为太妃娘娘。 二人施礼过后。 何娘娘凑上前,拽起了二人的手,亲切的笑道:“几年不见,你们两个都成大人了。” 何娘娘拉着寇庆仔细瞧了瞧,夸赞道:“比你爹俊俏多了。看着就招人喜欢。” 寇庆赶忙道:“多谢太妃娘娘夸赞。” 何娘娘又看向了赵杳,笑着道:“你小子长的也俊俏,最重要的是看着比你爹激灵。” 赵杳刚要躬身道谢,何娘娘就拽起了二人的手,笑着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不在盛京和庆都享福,跑到北荒这个穷乡僻壤来干嘛? 难道是想何娘娘了,过来看何娘娘。” 何娘娘话音落地,寇庆和赵杳心头苦笑一声,齐齐点头。 何娘娘一开口就将他们想好的借口全部堵死了,他们只能顺着何娘娘的心思表态。 何娘娘见二人点头,笑容灿烂的道:“何娘娘就喜欢孝顺的孩子……” 说完这话,何娘娘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道王赵浓。 道王赵浓听到此话,微微咬牙,缓缓起身,施礼道:“孩儿赵浓,见过母妃……” 何娘娘淡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对道王赵浓言语。 反而拉着寇庆和赵杳二人说起了话。 道王赵浓一脸阴沉的坐下。 寇庆和赵杳硬着头皮在跟何娘娘搭话。 寇庆和赵杳又不是什么蠢货,他们在道王封地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道王封地不对劲。 如今看到了道王和何娘娘二人相处的态度,他们大致已经猜测到了道王和何娘娘中间发生了什么。 争权夺利的那点糟心事,他们二人并不陌生。 所以他们只需要简单的甄别一下,就猜倒了道王和何娘娘中间发生了何事。 很明显,道王赵浓有可能被自己的母妃何娘娘给架空了。 如今道王赵浓的封地上,明显是何娘娘说了算,道王赵浓就是一个傀儡。 不然母子二人相处的不会如此生硬。 道王的封地也不会成为一个由道人作主的地方。 道王赵浓有如今的处境,寇庆和赵杳倒是不觉得意外。 当年道王赵浓就藩的时候,不过十七岁。 赵祯并没有给赵浓多少人,只给了他三百亲卫,两个佐官。 道王赵浓想要发展封地,只能依仗着母族的力量。 而他母族背后,就是道门。 所以他封地发展,离不开道门支持。 再加上他就藩的时候还很年幼,难以服众,封地上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由何娘娘操持。 久而久之,被架空了,十分寻常。 他若是安于现状,做一个富贵闲人,母子二人或许会相处的很融洽。 但他明显不安于现状。 可他貌似不是何娘娘的对手。 在寇庆和赵杳眼里,何娘娘也是一位奇女子。 听说何娘娘年轻的时候,以艳名冠绝汴京城。 所有人都以为她入宫以后,会搅动宫里的风云。 谁知道她入宫以后,什么风云也没有掀起,反而安安稳稳的做起了赵祯的妃嫔,并且借着生下了道王赵浓的功劳,晋升为四妃之一。 随着赵浓长大,外封为王以后。 她居然主动找到了赵祯,奏请跟随着道王赵浓一起到封地上,颐养天年。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赵祯居然答应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跟赵祯交涉的。 反正赵祯后宫的嫔妃当中,只有她一个人跟着儿子离开了后宫群,像是曹太后、大小张太妃、周太妃,四个人,以及赵祯的其他嫔妃,如今都在辽阳府的行宫里待着。 赵祯在禅位以后,就让人在辽阳府境内的鸭绿江边上修筑了一处行宫,带着自己的莺莺燕燕,以及一万御林卫住了进去。 只不过,那一处行宫内如今只有一万御林卫守着。 赵祯自己跟着寇季跑了。 赵祯的嫔妃则跑到了庆国的都城庆都内,跟着寇季的妻子向嫣,一起做起了生意。 小张太妃和周太妃的儿子,以及曹皇后的幼子,都封到了大宋极北的地方。 那些地方地广人稀,奇寒无比。 她们三人得想办法帮儿子在大宋、庆国等地扩张生意,好让他们在封地上能过的舒服一些。 也算是为儿子尽一份心。 只不过,同为赵祯在位时期的后宫贵人。 何娘娘显然不愿意为儿子尽心,她似乎更在意儿子带给她的封地,以及封地上的权柄。 何娘娘拉着寇庆和赵杳二人聊了许久,许诺了二人诸多好处,美女、香车、金银财宝,应有尽有。 说是看在他们二人一片孝心的份上,赏赐给他们的。 可寇庆和赵杳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何娘娘之所以许诺给他们好处,是想尽早打法他们。 因为何娘娘在许诺完了东西以后,就立马派人去准备。 看样子明日就要送他们走。 寇庆和赵杳猜倒了何娘娘的目的。 从血脉上论,寇庆、赵杳、赵浓三人那是一家人,何娘娘是个外人。 如今赵浓被架空,又被何娘娘死死的盯着。 赵浓不甘心被架空,想要从何娘娘手里夺权,就只能通过寇庆和赵杳二人,从外面借一些力量,从何娘娘手里夺权。 何娘娘就是害怕三个人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串联在一起,所以就想尽早将寇庆和赵杳送走,避免意外发生。 寇庆和赵杳看出了何娘娘的心思,他们也不愿意插手赵浓和何娘娘之间的争斗,所以在何娘娘许诺了他们好处以后,他们就顺着何娘娘的心思,离开了偏殿。 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和赵浓搭话。 赵浓和何娘娘之间的争斗,在寇庆和赵杳眼里,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 因为他们在海上的时候,就已经猜倒了道王赵浓和何娘娘之间的结局。 道王赵浓和何娘娘争斗,无论谁胜谁败,都不重要。 因为从头到尾,他们二人都没有逃脱两个老头子的手掌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六) 道王赵浓的封地可是在庆国外府和北海国外府的正中夹着。 两府均有足够的兵力将道王封地践踏一遍。 寇庆和赵杳几乎可以肯定,道王赵浓和何娘娘相争,若是何娘娘取胜,庆国外府临海督府和北海国外府督军府一定会快速出兵,侵占了道王赵浓的封地。 寇季和赵祯在大宋的时候,压的道门抬不起头。 到了北荒,还能允许他们继续坐大? 要知道道门一旦在北荒坐大,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临海督府和督军府。 寇、狄两家,几乎是将北荒的疆土当成另一份家业在经营,如何能容忍道门肆虐? 若是道王赵浓取胜,他能不能在两府中间站稳脚根,那也得看寇季和赵祯的意思。 他们若是点头,那道王赵浓还能继续在封地上做下去。 他们若是不点头,那道王赵浓的封地恐怕就会被收回去。 “一切都逃不过两个老头子的手掌心啊。” 出了偏殿,走到了何娘娘安排的住处,剩下了兄弟二人以后。 寇庆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赵杳懒洋洋的往软床上一趟,打了个哈欠道:“苍穹之下的大地、海洋,都由两个老头子说了算。 我皇叔占据的这片封地,还是两个老头子施舍的。 他如何能逃出两个老头子的手掌心。” 说到此处,赵杳坐起身,撇着嘴道:“两个老头子心肠太坏了。明明一切都被他们掌控,他们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任由下面的人乱蹦跶。 他们躲在一旁看猴戏,什么时候看够了,就跳出来一棒子将所有人打晕,然后彰显一番自己的强大,再将果子抛出去,让其他猴子继续争斗,他们好继续看猴戏。” 寇庆瞥了赵杳一眼,没好气的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老头子和皇外祖如今能影响到的只有大宋和庆国所在的中荒、北荒、南荒。 西荒、热东荒等地,他们都影响不到。 当初我想带着人去热东荒欺负黑鬼,就是因为老头子和皇外祖影响不到那一块。我可以尽情的在上面肆虐。” 赵杳不咸不淡的道:“现在影响不到,是因为两个老头子刻意压着大军前进的脚步。真要放开了打,四海七荒早就由两个老头子说了算了。” 赵、寇、狄、刘、二曹、种、张八家,十五年时间,已经动用了数十万兵马了。 八家家中,还有近三百万兵马整装待戈,真要放开了打,四面开花,没有打不下来的地方。 寇庆认真的道:“老头子说了,打疆土容易,守疆土难。稳扎稳打,才能在所有地方上插满龙旗,囫囵吞枣,容易噎死。” 赵杳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头子说的没错,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八家真要是拼尽全力四面开花,很容易拿下一切被他们发现的地方。 但是拿下以后,没人治理,就十分尴尬。 八家拿下了北荒以后,前前后后往北荒迁移了近六百多万人。 撒在北荒的大地上,稀薄的可怜。 大宋人口虽然达到了一亿六千万左右。 可大宋如今的疆土养得起一亿六千万人。 所以轻易没有人愿意离开大宋,去其他地方定居。 目前依据在北荒的主力人口,是其他七家的人,以及一些大宋的懒汉和罪囚。 仅仅一个北荒,就掏空了七家多年积攒的人口。 七家如今有余力征战,却无余力去治理。 大宋人口还没有膨胀到溢出来的地步,所以大宋也很难拿出数量庞大的人口去治理海外之地。 赵祯和寇季二人就没办法疯狂的去扩张。 二人对外宣称,他们率领着几十万大军在南荒征战。 可寇庆和赵杳却知道,赵祯和寇季二人如今领着几十万大军在南荒打猎。 征战南荒,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赵祯和寇季在征讨北荒的时候,用了两年时间。 征讨南荒,用时会更短。 因为赵祯和寇季征讨北荒的时候,用的是火器。 征讨南荒的时候,用的是枪械。 用机床加工出的枪械。 寇庆和赵杳不认为南荒的那些野人能抵挡住几十万手握枪械的虎贲。 所以南荒很早以前就成了赵祯和寇季的牧马场、自留地。 二人待在南荒不肯离开,大概是正带着几十万兵马在搞基建。 为以后的移民做前期准备。 寇庆和赵杳聊到了寇季和赵祯,聊到了寇季和赵祯所作的大事以后,就没有兴趣再聊何娘娘和道王赵浓的事情。 二人聊了一会儿后,就各自躺在软榻上睡下。 他们从临海督府府城离开以后,一路奔波了大半个月,几乎没好好歇息过。 如今有时间好好歇息一下,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二人躺在床上没多久,就睡下了。 设宴款待他们的道王赵浓,却睡不着。 他端坐在道王宫正殿内,目光直直的盯着身前的何娘娘。 何娘娘看着道王赵浓,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你娘,不会害你……” 赵浓语气冷淡的道:“这句话你说了三十年了。” 何娘娘叹气道:“三十年了,你难道还看不清楚为娘的心吗?” 赵浓毫不忌讳的道:“看清楚了,你心里只有你信奉的神仙,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 何娘娘声音一沉,“你永远都是此地的主宰。” 赵浓讥笑道:“一个傀儡主宰?” 何娘娘恼了,“胡说八道!” 赵浓冷笑道:“我胡说?此地一切权柄,不是被你所掌,就是被道人们所掌。我名义上是此地之主,可我连道王宫的宫门都出不去。 我能调动的人手,仅仅只有我父皇送给我的三百侍卫。 我想推行的政令,连落在纸上的资格都没有。 我不是傀儡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或许都不如那些道观里供奉的泥塑。” 何娘娘愤怒的道:“我要是不在乎你,会让你继续坐在道王的位置上?” 赵浓一脸讥讽的道:“那你可以尝试将我从道王的位置上推下去。我虽然没有权柄,但是此地的一切,都是因我而生。 若是没有我,若是我不姓赵,你和你的道门有什么资格出现在此地,又有什么资格在此地搅风搅雨? 我生,此地存。 我死,此地灭。 这才是我一直坐在道王位置上的依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七) 何娘娘听完了道王赵浓的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道王赵浓的话,直刺她的内心,将她心中的一切摆在了明面上,她心中充满了羞怒。 “放肆!” 恼羞成怒之下,何娘娘怒声咆哮。 道王赵浓却像是没感受到何娘娘的怒意一样,一脸嘲讽的道:“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宰了我啊。” 何娘娘猛然上前,扬手就想给道王赵浓一个巴掌,道王赵浓躲都没躲,反而主动抬起头,迎上了何娘娘的巴掌。 何娘娘巴掌最终悬在了道王赵浓的脸上,没有落下去。 “呵……” 道王赵浓讥讽的一笑。 何娘娘收起了脸上的怒容,冷冷的盯着道王赵浓道:“你根本不明白,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道王赵浓讥笑道:“真要是为了我,为何连自由都不给我。” “你!” 何娘娘瞪着眼,刚说了一个字,就听道王赵浓继续道:“不给我自由也就算了,两个后辈好心来见我,你居然也拦着。” 何娘娘怒目圆睁道:“他们来见你,只是为了向你讨一点盘缠!” 道王赵浓冷笑道:“他们真的会缺钱?他们真的想要钱的话,给他们送钱的人,能从此处排到盛京城。 他们跑过来问我讨要盘缠,那是心里记挂着我,知道在北荒还有我这么一个叔叔、舅舅。 他们当我是长辈,所以特地跑过来见我。” 何娘娘咬着牙,刚要开口。 道王赵浓又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他们从其他地方要不到盘缠,所以特地跑到我这里来吧? 临海督府北边,可是东天竺国张氏的地盘。 守着那块地方的可是寇氏的一位老仆。 虽说已经脱离了寇氏,可是香火情分还在。 他们去东天竺国张氏的地盘的话,不用张口,那位总督也会送给他们大把的钱财。 从临海督府到东天竺国张氏的地盘,可比到我道王封地上近多了。” 道王赵浓说完此话,缓缓起身,直直的盯着何娘娘,“你在宫里待了几十年了,不会看不出这些。你阻止我和他们深聊,就是害怕我跟他们串联,掀翻你道门在此地好不容易建立的根基。 在你眼里,我这个儿子根本不如道观里的那些泥塑。” 何娘娘恶狠狠的瞪了道王赵浓一眼,道王赵浓一席话,算是将她心里所有的心思都说出来了。 她不愿意再跟道王赵浓攀谈,甩气了衣袖,离开了道王宫正殿。 道王赵浓往着何娘娘带着一群女冠离去的背影,一脸讥讽的笑着。 “母妃啊,你还真是我的好母妃。” 道王赵浓嘀咕了一句后,就待在道王宫正殿内,再也没出去。 一夜无话。 翌日。 一大清早。 寇庆和赵杳起床以后,就赶到了道王宫正殿内向道王赵浓辞行。 他们原以为,何娘娘会阻止他们见道王赵浓。 却没料到,何娘娘不仅没有派人阻拦,反而让人带着他们到了道王宫。 再次见到了道王赵浓,寇庆和赵杳都有点意外。 昨日他们见到道王赵浓的时候,道王赵浓穿着一身道袍,今日却穿着一件象征着他王爵身份的蟒袍。 “皇叔……” “皇舅……” 寇庆和赵杳在经过了短暂的愣神以后,齐齐向道王赵浓施礼。 道王赵浓笑着点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不必多礼。” 寇庆和赵杳直起身,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道王赵浓,再次一愣。 他们觉得今日的道王赵浓和昨日的道王赵浓,完全不一样。 感觉就像是两个人。 寇庆和赵杳直起身以后,没有说话。 道王赵浓带着笑脸,自顾自的道:“我原以为母妃今日会拦着,不让你们见我。没想到母妃居然违背了自己的心意。 她是在向我示好吗? 是不是太晚了。 十几年的傀儡生活,我过够了。 以后我再也不想当傀儡了。” 寇庆和赵杳听到道王赵浓这话,一脸惊愕。 他们心中同时生出的不好的预感。 道王赵浓在寇庆和赵杳注视下站起身,盯着他们二人笑道:“我想着今日应该见不到你们所以布置了一些手段。 如今既然见到你们了,那那些手段就用不上了。”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寇庆开口道:“皇舅,我们该走了……” 道王赵浓笑着摇头道:“不急不急,你们要是走了,我这辈子恐怕就没机会翻身了。你们就行行好,再多陪我一会儿。 等我拿回了此地的所有权柄,就放你们离开。 到时候我会重金相赠。 还会亲自送你们离开。” 寇庆和赵杳瞳孔微微一缩。 寇庆急忙道:“你想拿我们做人质,逼迫临海督府出兵,帮你拿回此地的所有权柄?” 赵杳盯着道王赵浓,质问道:“你也想拿我们做人质,好让何娘娘投鼠忌器,不敢跟你鱼死网破?” 道王赵浓笑着点头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果然聪明。你们说的不错,唯有将你们困在此处,临海督府、督军府、东西天竺督军府,才会派遣兵马进入到此地。 也唯有让你们跟我待在一起,我母妃才不敢跟我鱼死网破。 她伤害了我,她只会失去此地的根基。 但她要是伤害了你们,整个道门都会覆灭。 道门就是她的一切,所以她不敢伤你们。” 寇庆和赵杳听完了道王赵浓的话,并没有慌乱。 他们可是皇室出身的人,纵然没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听过不少。 他们清楚眼下的局势,也知道在如此局势下,慌乱行事,帮不到他们。 寇庆皱着眉头,盯着道王赵浓,“皇舅,你要从何娘娘手里夺回权柄,我们不拦着。但是你将我们放在险地,我们可不乐意。 我祖父和我皇外祖父,恐怕也不乐意。” 赵杳点着头道:“就算你借着我二人,达到了你的目的。你如何去面对我外祖父和我皇祖父?” 道王赵浓哈哈一笑,“事到如今,我还在乎这些?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以后很有可能要当一辈子傀儡。 我可不愿意做一辈子的傀儡,所以我要赌一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八) 道王赵浓一甩衣袖,大气的道:“寇公和父皇要是能容下我,那我就能成为此地真正的主宰。寇公和父皇要是容不下我,那我也不会死,顶多被贬为庶民而已。 当一个庶民,也比做一个傀儡的王爷要强。”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一起闭上了嘴。 道王赵浓说的没错。 对于一个不甘心平庸的人来说,当庶民也比当一个傀儡王爷强。 他只要搏一把,只要能战胜了自己的母妃,那他就能彻底摆脱傀儡生涯。 落在两个老头子手里,两个老头子不会杀他。 道王赵浓可是赵祯的亲儿子。 赵浓又没造反,赵祯如何大义灭亲? “嘭……” 枪声在寇庆和赵杳闭上嘴的那一刻响了起来。 殿外枪声轰鸣。 殿内,两个阴恻恻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两具尸骸,往殿外走去。 道王赵浓就像是个没事的人一样,笑呵呵的指着那两个阴恻恻的人介绍道:“器械监的人,自从跟了陈琳那个老家伙以后,就多了一些阴气。 我离开盛京城的时候,父皇特地派了四个保护我。 两个在道王宫正殿,两个在我寝宫。 那两具尸骸,是我母妃派来防着我的人。” 寇庆和赵杳可没心思听道王赵浓说这些,他们仅仅瞥了一眼那两个阴恻恻的人,就收回了目光。 他们更关注殿外的战事。 道王封地上大部分的人,用的都是刀枪剑戟,只有赵祯派遣给道王的三百侍卫,用的是火器。 如今道王宫正殿外枪声大作,听枪声的密集程度,显然道王的三百侍卫全都参与到了战争当中。 用火器对决冷兵器,是有优势。 但是如今道王封地上的一切,皆被何娘娘所掌。 何娘娘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 何娘娘只要派人耗光了道王三百侍卫手里的弹药,道王必败。 道王想要取胜,就必须指挥着三百侍卫跟何娘娘耗到临海督府等地的救兵抵达的时候。 寇庆和赵杳心里粗略的计算了一下。 守在临海督府边陲的镇军和督军府边陲的镇军抵达此处,最少需要七日。 寇庆和赵杳可不认为道王赵浓手底下三百侍卫,能撑七日。 寇庆和赵杳站在原地,皱着眉头。 道王赵浓反而笑呵呵的坐在座椅上,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砰砰砰……” 随着时间推移,枪声开始变得越来越近。 过了两个时辰左右,一群满身鲜血的人,扛着枪炮,冲进了大殿。 在他们背后,跟着需要身穿道袍的追兵。 他们入了大殿以后,也顾不得施礼。 他们快速的在大殿的门口,用巨盾搭建了一堵墙。 随后一边用火器对敌,一边撬开了道王宫正殿内的砖石,掏出了砖石下的沙土,塞进了麻袋里,堆放在巨盾后作掩体。 不得不承认。 他们选择了一个很好的战场。 道王宫正殿,墙体都是用水泥构建的。 所以很坚实,他们不需要花费太大的人力,去防守其他地方。 他们只需要守着窗户和门口即可。 如此一来,他们仅需要用极少的兵力,就能挡得住大股的敌人。 进攻他们的道人手里,应该有火药。 但是他们绝对不敢用。 因为殿内有两个重要的人质。 伤到了人质,对道门而言,可就是灭顶之灾。 两个老头子看佛道两家本来就不顺眼。 他们主政的时候,频频打压佛道两家。 若是伤到了两个老头子的孙子,那两个老头子能让他们灭门。 在他们心里,信仰高于一切。 他们绝对不会做出给道门招惹大祸的事情。 所以他们会投鼠忌器,不敢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如此一来,就给了道王赵浓一个很大的机会。 只是,道王赵浓手里的人太少了。 寇庆和赵杳粗略的计算了一下,退到了道王宫正殿的侍卫,仅仅只有两百三十人。 也就是说,刚刚在外面作战的时候,已经损失了足足七十人。 从道王赵浓发难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七十人就没了。 后面还有六天十一个时辰,两百三十人能熬下去? “尊主,您要做什么?!” “尊主,你要倒行逆施吗?!” “……” 正殿外的道人一边杀伐,一边大声的呐喊。 正殿内的道王赵浓,就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一样,笑嘻嘻的邀请寇庆和赵杳坐下。 “站累了吧?坐下看戏。” 寇庆和赵杳齐齐叹了一口气,坐在了正殿内的一侧。 正殿外。 何娘娘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她愤怒的冲着正殿内呐喊,“赵浓?!你要造自己的反?” 赵浓听到了何娘娘喊话,终于不再沉默,他站起身,冲着殿外呐喊道:“我不是在造自己的反,我是在造你的反。” 何娘娘恼怒的道:“你以为,区区三百人,就能拦得住我?停下你的闹剧,我可以既往不咎!” 赵浓失笑道:“我为何要停下?我又不会输。” 何娘娘咬牙道:“痴人说梦!给我杀进去,活捉了赵浓,以后我要将他养在我的寝宫里,好好教一教他孝道。” 母子二人的矛盾,从十几年前,或者更久以前就产生了。 如今撕破了脸皮,就没有什么话讲了。 唯一能讲的就只有‘成王败寇’四个字。 何娘娘一声令下,外面道人攻势更猛,不断的还有道人加入到其中。 正殿的窗户很快出现了缺口。 有武艺高强的道人杀了进来。 负责守卫道王赵浓的两个阴恻恻的人杀出,跟道人战在了一起。 场面很乱,也很滑稽。 寇庆和赵杳有点看不下去。 正殿门口喊杀声震天,他们所坐的地方却一点儿叫喊声也没有。 寇庆和赵杳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一场战事。 说是宫变吧……有点不太像。 说不是宫变吧……可它又是宫变。 寇庆看向了道王赵浓,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决定反抗的?” 道王赵浓笑眯眯的看着寇庆和赵杳,“你们觉得呢?” 寇庆沉吟了一下,道:“得知我们进入到你封地的时候?” 道王赵浓笑呵呵的摇头,“那样的话,我会有很多时间做准备,根本不会像是现在这么仓促。” 寇庆一愣,愕然道:“昨日?!” 道王赵浓笑着道:“也不算……我一直都有摆脱我母妃控制的心思,可我一直都没有机会。你们也清楚,我封地上九成九能用的人,都是我母妃的人。 我想反抗她,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只能心里想想。 直到你们出现以后,我才看到了反抗我母妃的力量的来源,以及机会。 我想要翻身,只能借助外力。 通过你们,借助临海督府和督军府的力量,是唯一的选择。 若不是母妃急着逼你们离开,我或许会再等几日,等到更有把握的时候再动手。” 寇庆皱眉道:“更有把握?如此说来,你现在没把握?” 道王赵浓坚定的道:“我会赢。” 寇庆指了指门口正疲于迎敌的道王侍卫,“你拿什么赢?” 道王赵浓笑眯眯的看着寇庆和赵杳。 “拿我们?” 寇庆质问。 道王赵浓点点头。 寇庆沉声道:“我们不会帮你拼命,更不会拿性命做筹码,让你去逼迫何娘娘退让。” 道王赵浓嘿嘿笑道:“我痴长你们几岁,我可比你们要了解那两个老头子。我父皇是一个心怀仁慈的人,所以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孙有危险。 你祖父就更是如此。 毕竟你们寇氏人丁稀薄。 你祖父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任何一个寇氏族人半途夭折。 就更别提他的亲孙子了。” 寇庆和赵杳瞬间就明白了道王赵浓话里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道王赵浓信心源于何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十九) 陈琳和陈大头恐怕带着人跟着他们,道王赵浓想借助陈琳和陈大头的人,阻挡住正殿外的道人。 寇庆的眉头一瞬间皱成了一团,他看着道王赵浓,语气沉重的道:“你知不知道暗中保护我们的都有谁?你知不知道你拖他们下水,我祖父和我皇外祖父,都会发飙? 他们的怒火,你承担不起。” 道王赵浓脸色微微一变,不等道王赵浓开口,寇庆继续道:“我皇外祖父,或许不会拿你怎样,可是我祖父若是恼了,砍了你也不在话下。” 道王赵浓脸上的神色一僵,许久以后长出了一口气,笑呵呵的道:“你祖父若是真的把我给砍了。对我而言,也是一个解脱。 我变成一个死人,也比继续当傀儡强。 傀儡的日子,你们没体会过,你们要是体会过,你们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通过道王赵浓的话不难判断出,十几年的傀儡生涯,确实已经将他逼迫到了不疯魔不成活的地步。 道王赵浓既然宁死也不愿意再做傀儡。 寇庆和赵杳也没什么话可以讲了。 道王赵浓既然将命都赌上去了,那就说明他心意已决,其他人无论说什么,影响不了他。 寇庆和赵杳不再跟道王赵浓攀谈,而是静静的观看起了正殿门口的战事。 正殿门口的战事有些激烈。 道人们不顾生死的往前冲,在道王侍卫的射杀下,死了一批又一批,也不见有任何人退缩。 似乎在信仰面前,自身的性命微不足道,随时随地,都能轻易舍弃。 道人的尸骸在正殿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道人躲在尸山后,用短弩不断的射向道王的侍卫,道王侍卫一个一个的倒下。 正殿外的道人不见减少。 道王侍卫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锐减。 双方僵持了足足两个时辰。 道王侍卫剩下了不到一百六十人。 弹药也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当侍卫头领射出了最后一颗子弹以后,怒吼了一声,“拿兵器!” 一百六十人,纷纷放下了火器,皮甲持刃,从火枪兵化身成了一个个手握刀兵的悍卒。 道人们见侍卫们的弹药消耗光了,大笑着冲向了侍卫们。 他们觉得没有了火器的侍卫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但是他们明显看错了侍卫们。 道王的侍卫出身于御前卫。 能入御前卫的禁军,无一不是悍卒。 他们除了精通火器以外,也十分擅长白刃战。 侍卫们在道人冲上来的时候,扛起的巨盾,摆出了一个冲锋的阵型,冲杀了出去。 道人们虽然武艺不弱,可他们很难在冲锋上取胜一支精锐的军队。 一百六十人的侍卫,组成的冲锋阵,硬生生的将道人们冲锋的势头杀灭,逼退了道人们足足一丈远。 道人们进攻的势头瞬间一怠。 传出的一片惊呼。 侍卫们在逼退了道人们以后,怒吼了一声,颇具气势。 “好!” 道王赵浓看到了自己的侍卫们占据了一定优势,并且在气势上压了道人们一头,顿时站起身,抚掌大叫了一声。 “唰……” 道王赵浓大叫声落地。 何娘娘抽出了一柄青钢剑,出现在了道人们面前,盯着侍卫们冷声道:“本宫倒是想看看,赵浓有没有胆子弑母,你们有没有胆子犯上!” 说完这话,何娘娘脸色冰冷的握着青钢剑,迈步走向了侍卫。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待到了何娘娘逼近了侍卫们身前的时候,侍卫头领突然提起的长枪,枪指何娘娘,沉声道:“娘娘,卑职等人没有犯上了的意思。卑职等人只是奉命行事,还希望娘娘不要为难卑职等人。” 何娘娘冷冷的盯着侍卫头领,冷喝道:“要么你杀了本宫,要么给本宫把路让开。” 侍卫头领咬了咬牙,道:“我等离京的时候,皇爷特地交代过,一切以殿下的性命为重。 娘娘非要入殿的话,那卑职等人只能冒犯了。” 何娘娘目光透过了侍卫头领,看向了站在正殿正中的道王赵浓,冷冷的道:“本宫是他的亲母妃,不会伤到他性命。” 侍卫头领沉声道:“卑职等人不敢冒险。若是殿下有什么好歹,我等没办法跟皇爷交代。” 何娘娘皱起了眉头,冷哼道:“那你就试试,看看能不能拦住本宫。” 话音落地。 何娘娘就提着剑凑近了侍卫头领。 侍卫头领毫不犹豫的提起了长枪,一枪扎了过去。 何娘娘心头一惊,挥剑拦下了长枪。 侍卫头领长枪一拿,再次扎了出去。 何娘娘挥剑再拦。 二人瞬间战成了一团。 道人们瞬间扑向了其他的侍卫。 道王宫正殿门口的战事,经过了短暂的停歇以后,再次爆发了起来。 由于侍卫头领被何娘娘牵制,没办法组织成阵型,所以侍卫们从战事爆发以后,就处在了劣势。 侍卫们此前打出的一点点优势,瞬间就没了。 在何娘娘和道人们杀伐下,被逼回了正殿内。 退回到了殿内以后,侍卫头领脱离了何娘娘的攻伐,带着侍卫们再次组成了一个阵型,冲杀了一番。 只是经过了刚才的争斗,侍卫的数量锐减到了一百以下,即便是组成了冲锋的阵型,也很难发挥出大的威力,只能固守在殿门口,没办法再冲杀出去。 寇庆眼看着侍卫们的数量锐减到了一百以下以后,回头看向了道王赵浓,感叹着道:“你懂的利用自己身份的优势,何娘娘也懂。” 道王赵浓不以为然的道:“我可以一直占便宜,她只能占一时的便宜。” 寇庆道:“可何娘娘马上就要胜了。” 道王赵浓笑眯眯的看着寇庆和赵杳道:“我有你们两个杀手锏在手,她赢不了。好外甥,好侄儿,你们出面去帮我冲杀一波如何?” 赵杳噌一下站起身,惊愕的盯着道王赵浓喝道:“你疯了?!会死人的!” 道王赵浓指了指正殿门口。 “已经死了一地人了,再多死几个有什么关系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 “我指的是你,还有你的人……” 赵杳有些恼怒的冲着道王赵浓喊了一声。 道王赵浓一愣,失笑道:“你不想去冒险就直说,何必拿这种借口推脱。” 道王赵浓是什么身份? 赵祯的儿子。 普天之下能伤他、能杀他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赵祯、一个是寇季、还有一个是他兄长赵润。 其他人有什么资格伤他、杀他? 其他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 能杀他、伤他的那三个人又不会出现在此地,还有谁能威胁到他。 赵杳冷哼了一声,瞥了寇庆一眼,冷冷的对道王赵浓道:“你可以试试……” 道王赵浓见此,沉吟了一下,也看了寇庆一眼,若有所思的道:“不会是那一门疯子跟着你吧?” 寇庆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 道王赵浓苦笑了一声。 寇氏养着一脉相承的一门疯子,在权贵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 说那一门人是疯子,不是说他们是真疯子。 而是他们心里,只有已故的寇圣寇准、寇公寇季、庆国国主寇天赐,如今恐怕要加上一个庆国小国主寇庆四人。 除了这四人外,剩下的人,在那一门疯子眼里,都在可杀之列。 其中就包括他父皇赵祯。 那一门疯子之所以疯,就是因为他们不会跟人讲道理,也不跟人讲身份。 只要有伤害到他们保护的人的举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拔刀。 道王的身份,那一门疯子,才不会在乎。 更重要的人,那一门疯子明明很疯狂,却并没有活成人人喊打喊杀的地步。 反而特别招人喜欢。 寇季十分喜欢他们。 因为他们在用自己的性命保护寇氏的人。 赵祯也十分喜欢他们。 因为赵祯十分欣赏那一门疯子的忠勇,赵祯曾经用了许多办法,想把那一门疯子拉拢到大宋去。 但那一门疯子根本就没搭理赵祯。 可越是如此,赵祯越喜欢他们。 有传言称,赵祯还给那一门出来的三疯子,赐了字。 赵祯和寇季二人喜欢那一门疯子,全天下的人自然也得跟着喜欢那一门疯子。 毕竟,普天之下,能跟赵祯和寇季二人唱反调的人,几乎都老死了。 现如今,能在赵祯和寇季面前直起腰说话的,都算是大人物。 敢跟他们唱反调,立马会被埋进土里。 用寇老头子的话说,他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把自己活成了老祖宗,不跋扈一点、不霸道一点,对不起他的年龄。 道王赵浓知道有疯子跟着寇庆,就熄了让寇庆和赵杳上前御敌的想法。 他随手抽出了自己座椅边上的宝剑,又从座椅后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了一柄火枪,一手持剑,一手握着火枪,哭笑不得的道:“看来我只能亲自上阵了。” 寇庆和赵杳看着道王赵浓的扮相,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道王赵浓笑呵呵的道:“好侄儿,好外甥,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看着我杀敌。我要是赢了,一定设宴款待你们。 我要是输了,我就会挥剑自刎,跟道门同归于尽。 到时候你们两个小家伙记得给我收尸。 我一个失败的王爷,没资格用什么好棺椁。 你们给我弄一张芦席,将我卷起来,随便挖个坑埋了就行。 我要是挥剑自刎,割的太狠,你们就用针线帮我缝一缝。 如果血流的太多的话,你们就给我身体里注入一些水银,免得我刚葬下去就烂了。 别给我弄什么陪葬品,我怕被发丘郎将光顾。 ……” 道王赵浓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说的是情真意切。 寇庆和赵杳二人听着直叹气。 道王赵浓看似在交代遗言,实际上是在质问他们。 质问他们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惨死。 道王赵浓虽说反动了宫变,可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死。 如今他提出要自刎,还将自己的死法描述的十分难看。 还把自己死后的凄凉场景也描绘了了出来。 寇庆和赵杳没办法置之不理。 更没办法无动于衷。 毕竟,‘血浓于水’不是随便说说的。 “罢了……我陪你一起吧。” 寇庆缓缓起身。 赵杳瞪了自己的皇叔一眼,无奈的站起身。 道王赵浓见此,一脸正色的道:“是你们主动要帮忙的,不是我逼你们的。回头见到了我父皇和寇公,你们可记得帮我申辩。” 寇庆和赵杳一起翻了个白眼。 他们是真的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皇室宗亲。 道王赵浓见到了寇庆和赵杳答应陪着他一起作战,就大笑了一声,迈着豪迈的步伐,前往了正殿门口。 寇庆和赵杳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跟了上去。 道王赵浓到了正殿门口,随意的放了一枪,冲着门外的大喊了一声,“母妃,你现在率部投诚还来得及。 你若率部投诚,我可以看在母子的情分上,给你道门一个交代。 你若是执意顽抗,那等我掌权以后,道门恐怕没办法继续在我封地上待下去了。 到时候,天下虽大,可却没有你道门肆意发展之地。” 道王赵浓越喊越大声,到最后直接高喊,“母妃,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你道门将再无翻身之地。” 正殿外的何娘娘,听到了道王赵浓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凤眉竖立。 “逆子!你个逆子!” 何娘娘提着青钢剑,剑指道王赵浓所在的地方,破口大骂。 寇庆和赵杳两个人站在道王侍卫们身后,怀抱着双臂在翻白眼。 他们二人,对道王赵浓也是无语了。 明明处在劣势,明明已经被逼迫到了赤膊上阵的地步。 道王赵浓居然还以一副赢家的姿态,招降对方。 道王赵浓听到了何娘娘的大骂声以后,朗声道:“母妃既然一意孤行,那儿臣只能冒犯了。 母妃放心,儿臣一定不会伤害母妃的性命。 但是道门想继续在儿臣封地上待下去,那可就难了。” 何娘娘彻底被激怒了,她冲着周遭所有道人呐喊道:“他的话你们也听见了,今日不生擒了他,我道门以后将会沦为丧家之犬,数十年谋划将会毁于一旦。 杀进去,拿了他,将此地彻底变成我道门所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一) “杀!” “杀!” 道王赵浓和何娘娘,几乎同时喊出了杀字。 双方带着人瞬间碰撞在了一起。 只不过何娘娘的人在疯狂的进攻,道王赵浓带着人在防守。 寇庆和赵杳被迫站在道王侍卫身后,在呐喊助威。 何娘娘带人冲到了正殿门口的时候,八个武艺高强的道人突然从他身后窜出,他们提着剑,奋力一跃,就跃过了道王侍卫们修筑的沙袋工事,出现在了道王侍卫们中间。 “高手!” 道王赵浓见此一惊,他大喊了一声,招呼两个正在跟其他道人缠斗的器械监高手过来帮忙。 八个道人的武艺奇高。 两个正在跟其他道人缠斗的器械监高手放弃了对手,加入到战圈以后,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 八个道人,跟道王侍卫们杀成了一团。 在折损了五人以后,彻底将道王侍卫们的阵型冲乱。 后面的道人顿时有了可乘之机,他们疯狂的往进涌。 道王赵浓和他的侍卫们被逼的节节败退。 寇庆和赵杳也跟着后退。 何娘娘带着人杀进了道王宫正殿以后,看见了寇庆和赵杳夹杂在道王赵浓的侍卫当中,微微皱了皱眉头。 “去几个人,将那两个小家伙请出来。” 何娘娘吩咐了一声。 立马有道人听命,冲向了寇庆和赵杳。 寇庆和赵杳见此,对视了一眼,齐齐后退。 道人们冲进了道王宫正殿以后,道王宫正殿内充满了乱战。 寇庆和赵杳不愿意待在乱战之地。 虽然他们身份高贵,但不代表他们待在乱战之地也会安然无恙。 有一些疯子,杀红了眼以后,才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呢。 道王赵浓眼看着寇庆和赵杳退了,嘿嘿一笑,招呼着侍卫和器械监的高手,道:“保护我!” 侍卫们和器械监的高手瞬间围在了道王赵浓身边。 寇庆和赵杳身边反而没有人守卫。 寇庆见此,一边退,一边对赵杳道:“你叔叔心真黑……” 赵杳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你舅舅也一样……” 负责抓住寇庆和赵杳的道人,在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就持着剑,冲到了他们眼前。 寇庆退了几步,已经退到了大殿深处。 退无可退。 寇庆只能拉着赵杳站在了原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道人们见寇庆和赵杳有束手就擒的意思,激动的扑上了前。 在距离寇庆和赵杳还有不足一尺的时候,一道雪亮的银光突然从他们头顶的柱子上一闪而下。 不等道人们反应过来,四颗硕大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 正殿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然后看到一个呆呆的少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庆和赵杳面前,手中握着一柄刀,刀上沾满了鲜血。 道王赵浓见此,哈哈大笑道:“好外甥,还是你心疼舅舅。” 寇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道王赵浓继续大笑道:“好侄子,你的人呢?快叫出来,帮一帮皇叔。” 赵杳跟着寇庆一起,翻了个白眼。 何娘娘看到了寇庆身前站着的那个少年,眉头皱成了一团。 “小疯子?!” 何娘娘沉声低语了一声。 呆呆的少年没有搭理他,而是静静的守在寇庆身前,摆出了一副谁接近寇庆,他就杀谁的姿态。 赵杳看着挡在寇庆身前的身影,心里有点酸。 明明身处在刺激又惊险的乱战之地。 可赵杳心里没有一点儿恐惧,反而酸的不行。 看看人家寇庆身前有死士守卫,再看看自己身前空无一物。 他真的有种姓赵不如姓寇的想法。 反正他母后也姓寇,他改姓寇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何娘娘提着血剑,恶狠狠的瞪着寇庆和赵杳,“你们两个臭小子,要参与我们母子之间的争斗?” 寇庆苦笑着对何娘娘道:“我是被逼的。” 何娘娘哼了一声。 道王赵浓却哈哈大笑道:“好外甥,今早见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要帮我拿回封地上所有大权的。” 寇庆咬着牙,有种骂娘的冲动。 道王赵浓的无耻,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何娘娘却没有相信道王赵浓的挑拨。 何娘娘冷冷的扫了道王赵浓一眼,然后对寇庆和赵杳道:“站在一边不动,我可以既往不咎。” 寇庆和赵杳闻言,迟疑了一下,准备点头。 道王赵浓瞒不在乎的笑着道:“好侄子,好外甥,一定要记住我今早交代你们的后事。” 寇庆和赵杳闻言,微微握了握拳头。 寇庆沉声道:“娘娘,您就不能和皇舅和平相处吗?” 何娘娘冷哼一声,“看来你们是要执意插手此事。你们寇氏的疯子是厉害,可我道门的高人多不胜数。” “拿下他们!” 何娘娘也没有再和寇庆、赵杳多费唇舌。 在他们不愿意置身事外的时候,何娘娘只能先派人拿下他们,然后再计较其他。 随着何娘娘一声令下,又有几个武艺高强的道人扑向了寇庆。 寇庆一把将赵杳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冲着站在面前的少年大喊了一声,“打不过就跑,别跟那些榆木脑袋拼命。他们不敢杀我。” 站在寇庆前面的少年听到了寇庆的话,微微愣了一下,却没有言语。 赵杳在寇庆身后站稳以后,看着寇庆有些瘦弱的身躯挡在自己的身前,没由来的红了眼眶。 “陈琳!我兄长若是伤到了一根头发,我一定会宰了你,再鞭尸!” 赵杳突然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声。 正殿内的人都以为赵杳发疯了。 道王赵浓明明在被压着打,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何娘娘明明势如破竹,已经将道王赵浓逼到了正殿深处,可她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正殿内的人反应不一。 但是攻势并没有锐减。 负责去擒拿寇庆和赵杳的道人,瞬间杀到了他们面前。 呆呆的少年手持长刀,快速的划动。 到速很快,看到的都是一片残影。 道人们在拼命抵挡的同时,探手去抓寇庆和赵杳。 “抓到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二) 一个道人趁着其他道人跟呆呆的少年缠斗的时候,探出手去抓寇庆,并成功的将手掌落在了寇庆的肩头。 在抓到了寇庆的那一刻,道人惊喜的大叫了一声。 “嘭!” 不等道人做出其他反应,一声枪响从殿外响起。 紧跟着,就看到那个抓住了寇庆肩头的道人瞪大了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子弹洞穿了他的眉心,擦着寇庆的耳畔飞了过去。 正殿内的人齐齐一惊。 何娘娘猛然回头,往殿外看去。 “谁?!” 话音落地。 整齐的步伐声响起。 陈大头扛着一杆老枪,从道王宫正殿外的一颗繁茂的树上跳了下来。 两队身穿着军装的将士,在陈琳带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道王宫外堂而皇之的跑了进来。 何娘娘咬着牙,“陈琳!陈大头!” 陈大头撇着嘴吩咐着身穿军装的将士们从外面包围住了所有的道人。 有道人要轻举妄动,瞬间被击毙在了当场。 其他道人投鼠忌器,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处在道王宫内外的道人,不过只有三千人而已。 对上了道王赵浓的三百侍卫,他们敢拼。 可是对上了一千明显不好惹的枪械兵,他们真的不敢拼。 没得拼。 道王赵浓的三百侍卫,配备的只是简单的火器,就弄死了他们几百人,还有近千人身上都带着各式各样的伤。 陈大头和陈琳率领的,可是配备着最精锐的枪械的精锐。 别说人家手里那种连发的枪了,就是人家每个人腰间挂的五颗手榴弹,一起投掷出来,也足够弄死他们所有人。 更别提人家还扛着足足六门小钢炮。 还有十把沉重的连机枪。 道人们虽然得不到火器,但是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火器的威力。 就陈大头和陈琳带来的火力,打一场战役都够了。 更别提消灭他们一群残兵败将。 陈大头和陈琳在吩咐兵马包围了道人们以后,二人就不再搭理那些道人。 而是大大方方的离开了自己的队伍,大摇大摆的穿过了道人们中间,出现在了道王宫正殿。 “陈琳!你一个当奴婢的,要干什么?要插手皇家的家事?” “陈大头,你敢率兵犯境?你是在代表庆国,挑衅大宋吗?” 何娘娘在看到了陈大头和陈琳出现以后,立马下令停止了进攻,她在陈大头和陈琳进入到了正殿以后,冷声质问。 陈琳冲着何娘娘拱了拱手,又冲着道王赵浓拱了拱手,然后不咸不淡的道:“皇爷说了,让咱家跟着杳皇子,保护杳皇子安危。 在保证杳皇子安危的前提下,其他的可以不论。 娘娘不会以为,自己可以管到皇爷头上吧?” 何娘娘冷哼一声,“本宫自然没资格管到太上皇头上。但是你一个奴婢,带兵闯入到本宫的地方,言语间对本宫毫无敬意,本宫是不是可以治你的罪?” 道王赵浓甩了一下撒乱不堪的头发,笑呵呵的道:“此地是我的封地,我不追究你擅闯的过错。” 何娘娘愤怒的瞪了道王赵浓一眼。 道王赵浓一点儿也不在意。 陈琳没有搭理道王赵浓,道王赵浓到底在此次的战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陈琳心知肚明。 若不是道王赵浓刻意将寇庆和赵杳拉下水,他也不用搅和到道王和何娘娘母子之间的争斗中。 陈琳对着何娘娘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娘娘要治咱家的罪,咱家认了。只是咱家是皇爷身边的大伴,抓咱家、杀咱家、打咱家,需要由皇爷和皇太后娘娘开口才行。 娘娘要治咱家的罪,得先上书给皇爷和皇太后娘娘。 在皇爷和皇太后娘娘的降罪文书传到咱家手里之前。 咱家只想保全杳皇子的安危。” “放肆!” 何娘娘怒吼。 陈琳一脸淡然,像是没听到何娘娘的怒吼一般。 何娘娘见自己奈何不了陈琳,就将矛头对准了陈大头,“你率兵私犯大宋疆土,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可认罪?!” 陈大头一脸惊恐的喊道:“娘娘您可别吓我,我这人年纪大了,不经吓。” 何娘娘冷笑了一声,质问道:“你觉得本宫是在吓唬你吗?你自己做了什么,还需要本宫告诉你?” 陈大头挠了挠头,一脸怯怯的道:“率兵私犯大宋疆土,确实是死罪。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我把你们全宰了,让你们跟我一起下去陪葬好了。” 何娘娘瞬间怒火冲头,气的直哆嗦。 她听明白了,陈大头在戏弄她。 陈大头见何娘娘怒火冲天,忍不住又道:“娘娘要是不满意,那我可以写一封信去临海督府和督军府,让两府出兵,灭了此地,将此地纳入到临海督府和督军府治下。 到时候我到底有没有率兵侵入到大宋疆土,就让两个皇爷去头疼好了。” 何娘娘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寇季的意思?!若是寇季的意思,那是不是代表着寇季有不臣之意,打算反了大宋?” 陈大头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冷冷的盯着何娘娘,“姓何的,你和你儿子要出什么幺蛾子,我管不着。 但是你们不应该将小国主和少爷拖下水。 给你们面子,你们是个人物,不给你们面子,你们是什么东西? 少爷不欠大宋什么,反倒是大宋欠少爷的。 所以少爷有资格拿你们做筹码,你们却没资格拿少爷做筹码。 再敢对少爷不敬,再敢拖少爷下水,老子豁出性命去,也要宰了你们。” 何娘娘闻言,怒不可遏。 道王赵浓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就连陈琳也皱起了眉头。 陈大头根本没在意他们的反应,自顾自的道:“赵皇爷面对少爷,也要尊称一声兄长,你们张口闭口直呼其名,你们算什么东西? 这北荒是少爷和赵皇爷打下来的。 你们能待在北荒,是少爷和赵皇爷的施舍,不是你们凭借着本事拼回来的。 你们接受了少爷和赵皇爷的施舍,还敢对少爷不敬。 你们要脸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三) 陈大头的声音不大,却传便了道王宫正殿。 何娘娘羞的脸颊通红,气的浑身在哆嗦,但口中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陈琳阴沉着脸,盯着陈大头哼了一声,“咱家劝你对太上皇敬重一些,不然咱家就算是冒着天大的干系,也会弄死你。” 陈大头不屑的瞥了瞥嘴,对着正殿深处的寇庆招了招手。 “臭小子,别在一旁看戏了。跟我离开吧。” 寇庆迟疑了一下,道:“陈翁翁,此地……” 不等寇庆把话说完,陈大头就粗暴的打断了,“此地的一切,关你屁事,关我庆国屁事。 往小了说,是母子争权,往大了说,就是大宋内政。 大宋的内政,我庆国可不方便插手。” 寇庆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旋即看向了身后的赵杳。 寇庆似乎想让陈大头将赵杳一起带走。 陈大头摇着头道:“臭小子,杳殿下可是大宋的殿下,道王殿下还是他皇叔,此事他避不开。” 寇庆沉声道:“可他是我弟弟,我身为兄长,应该护着他。” 赵杳听到这话,一脸感动。 陈大头和陈琳听到此话,也暗中点着头,心中充满了赞许之意。 寇氏自寇季起,三代人都十分重视情义,他们并没有因为身居高位,变得无情无义,反而时时刻刻珍惜着身边的每一份情义。 这一点,是寇氏三代身上最珍贵的地方。 也是庆国上下百万人愿意为寇氏卖命的原因。 世人虽然都喜欢荣华富贵,可总有那么一群人,不会被荣华富贵所牵绊。 比如文昌书院的新山长苏洵、开启新法学一脉的包拯、诗词一道上有宗师之称的柳永、百胜名将狄青等等。 他们无论身处何地,都不会为荣华富贵发愁。 他们真正心甘情愿跟着寇氏厮混的原因,就是因为寇氏之人虽然身居高位,但却一直念着情义。 寇庆虽然还没有执掌庆国的权柄,但是一个合格的庆国国主该拥有的东西,他已经拥有了。 只不过,陈大头心里虽然赞许寇庆,脸上却充满了玩味的笑容,“你小子有护卫幼弟的心思,难能可贵。但是你小子却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 寇庆认真的道:“我只护着赵杳就行,其他的我不参与。” 陈大头失笑道:“你身在居中,哪有不参与的道理。道王殿下存心拉你下水,又岂会放着你不用。” 说到此处,陈大头看向了站在王椅前的道王赵浓,问道:“我说的对吗?道王殿下。” 道王赵浓淡然笑道:“陈将军说笑了,本王怎么可能利用自己的外甥呢。” “是吗?” 陈大头失声一笑,没有在搭理道王赵浓。 道王赵浓的话,估计连鬼都不信。 也就是一番糊弄人的场面话。 陈大头再次看向了寇庆道:“你们家就没有蠢人,所以你应该能看清其中的门道。我也不用多给你解释。 你如果非要留下的话,我也不拦你。 不过我必须提醒你。 道王封地四周的四块地方,除了你两个大舅哥好说话一点外,其他几位可都不好说话。 特别是狄家、刘家。” 寇庆刚要开口,就听陈大头继续道:“原本两家留在此地的都是小辈,所以还讲点理。可是自从你狄翁翁和刘翁翁到了以后,两家人就变得有些不讲理。 你狄翁翁和刘翁翁若是知道你遇到危险的话,八成会带人杀过来。 你狄翁翁和刘翁翁的脾气你应该清楚。 他们只给你祖父面子,其他人他们可不认。 他们要是亲自领兵到了此处,此处恐怕就没活人了。” 陈大头此话一出,道王殿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寇庆惊愕的道:“狄翁翁和刘翁翁不是跟着我祖父在南荒吗?” 陈琳也一脸惊愕的道:“那两个老家伙什么时候到的北荒,咱家怎么不知道?” 陈大头没有搭理陈琳,而是笑眯眯的对寇庆道:“开荒的兵马,每五年更换一次。五年前是赵皇爷和少爷回来主持此事,这一次轮到了狄大将军和刘大将军。” 陈琳脸色一沉。 寇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诚如陈大头所言,狄青狄大将军和刘亨刘大将军,可不会给这里任何人面子。 他们二人要是领兵杀过来,那不杀光道王封地上的人,对不起他们二人的身份。 所以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他应该离开。 可他一旦离开,赵杳的安危,他就控制不了,若是有人伤了赵杳,他回去以后如何跟自己的姑姑交代? 眼见寇庆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陈大头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陈琳。 陈琳感受到了陈大头的目光,干咳了一声,道:“庆殿下,您还是跟着陈将军离开吧。杳殿下的安危,您不用担心,自有咱家照料。 咱家相信,没人敢在咱家眼皮子底下伤害皇子龙孙。 咱家也相信,普天之下,没人敢给皇后娘娘上眼药。” 听到陈琳提到了‘皇后娘娘’,道王殿内不少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其中就包括陈大头。 没办法,大宋的那位新的皇后娘娘,凶的吓人。 那是一位真的敢不顾凤仪,提着剑在盛京城里砍人的主儿。 大宋上上下下的人都怕她。 大宋之外的人,多多少少也会畏惧她。 不怕不行,因为大宋兵马足够多、足够强。 不怕就打到你怕,或者干脆灭了你。 “兄长,你且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寇庆听完了陈琳的话,还在犹豫,赵杳突然在寇庆背后开口。 寇庆回过头,看着赵杳道:“你真的能行?” 赵杳笑呵呵的道:“弟弟虽然不才,但好待是大宋的嫡长皇子,弄死我,就是跟大宋翻脸。 大宋已经快二十年没经历过大战了,退役的、在役的,加起来足足有三百多万将士,都在等着大战发生。 我相信,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想跟三百多万大宋禁军将士对战。” 寇庆假装洒脱的笑道:“如此说来,我担心你,倒像是乞丐在担心富户吃不饱饭?” 赵杳给了寇庆一个熊抱,笑道:“你可是我兄长,我们是一家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四) 寇庆和赵杳短暂的拥抱过后,就跟着陈大头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道王殿。 离开之前,陈大头还盯着道王赵浓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有些人,不是你能利用的。你既然利用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道王赵浓一点儿也不在乎陈大头的威胁,反而笑呵呵的道:“我要是能活下来,庆国要什么代价,只要我能拿出来,我都不会吝啬。” 陈大头没有言语,带着寇庆离开了道王殿,穿过了殿外一众道人的包围圈以后,扬长而去。 走到了自己的将士身边以后,陈大头脚下一顿,他准备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离开,可是看到了寇庆一脸担忧的神色以后,没有开口。 而是带着寇庆一个人离开了道王宫。 寇庆就这么跟着陈大头离开了道王宫这个险地。 他离开的原因说起来让人难以置信。 他离开,不是因为道王宫内太过危险,而是担心他那两个不讲理的翁翁带兵杀过来,将此地所有的人杀干净。 出了道王宫,寇庆略微愣了一下。 因为在道王宫外的大道上,躺着不少身着道袍的道人。 寇庆一脸疑惑的看向了陈大头。 陈大头随意的瞥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的道人,淡然道:“你别看着我,他们之所以成了这样,跟我无官,是陈琳那个老家伙害怕他们伤到了大宋的皇子龙孙,所以特地派遣手底下的高手弄晕过去的。” “只是晕了?” “嗯……” “近千人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皇宫里的阉人,总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动静,也不奇怪。” “回头我找陈琳问问。” “……” 陈大头带着寇庆到了一个没人地方,拉着寇庆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坐定以后,陈大头盯着寇庆感叹道:“你小子可真不让人省心,才到了道王封地上,就弄出这么大动静。” 寇庆翻了个白眼,道:“我什么也没做,是道王用心不纯,想要利用我。” 陈大头嚷嚷道:“道王要利用你,你就让他利用?” 寇庆没好气的道:“事发突然,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陈大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就算不为自己负责,你也得为别人的性命负责啊。” 寇庆狐疑的看着陈大头,“什么意思?” 陈大头幽幽的道:“还能是什么意思?你寇氏人丁稀薄,你高祖故去以后不久,你曾祖也跟着走了。 你祖父将你曾祖遗留下的那些子子孙孙,全部迁移到了北海府,跟寇氏彻底做了一个切割。 你寇氏如今的男丁,仅仅只有你祖父、你爹、你、你的弟弟。 可以说是人丁稀薄。 别人家死一个,那是不痛不痒。 你家死一个,那就是割肉。 所以一旦你寇氏男丁有危险,那就是震惊天下的大事。 你祖父喜欢施恩,留下的香火情分不少。 你在北荒身陷险地的话,不光临海督府、狄家、刘家、张家的人会来,其他几家也会派人领兵过来。 随随便便,就能凑起一支十万大军。 道王封地上的人,都不够他们杀的。” 寇庆听到了陈大头的话,略微一愣,然后失笑道:“说的也是……” 说完这话,寇庆盯着陈大头道:“赵杳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陈大头奇怪的道:“刚才在道王宫内的时候,陈琳不都说过了吗?” 寇庆叹了口气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大头哈哈笑道:“那你可放心,没人敢让这个万一出现。因为万一一旦出现了,没几个人能付得起那个代价。” 寇庆略微思量了一下,点点头道:“是我多虑了……” 寇庆的姑姑坐上了皇后之位以后,那是独霸六宫。 大宋皇帝赵润的二子一女,皆是寇庆姑姑所出。 而其幼子只有三岁,继承皇位的几率不大。 所以大宋皇位最后有九成机率由赵杳继承。 招惹赵杳,就是在招惹赵杳身后的一亿六千多万百姓。 寇庆也是关心则乱。 他只顾着关心赵杳的安危了,却忘了赵杳背后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远远超过了他。 寇庆在陈大头提醒下,想通了此事以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陈大头笑道:“陈翁翁,你觉得道王和何娘娘之争,最后谁会胜出?” 陈大头反问道:“你觉得呢?” 寇庆笑嘻嘻的道:“我就是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陈大头指了指寇庆,笑骂道:“滑头……” 陈大头不信寇庆猜不出,但他也没有回避寇庆的问题,他只是间接的给了一个答案。 “你皇外祖想让谁胜,谁就能胜。” 赵祯想让谁胜,答案显而易见。 赵祯肯定向着自己的儿子。 赵祯的女人有多少,估计他自己都不清楚,跟他谈爱情,那就是瞎扯淡。 所以何氏在赵祯心里绝对不会有太多分量。 赵祯的儿子,只有五个。 每一个都是赵祯的心头肉。 别看赵祯将皇位传给了赵润,将其他四个儿子扔到了穷乡僻壤去当藩王,就以为赵祯不关心儿子。 事实上,赵祯要是真的不在乎儿子,他的四个藩王儿子,恐怕连封地也守不住。 赵祯要是真不在乎儿子,曹太后等人也没有机会从大宋赚钱去贴补儿子。 更重要的是,赵祯不可能把已经划入到了赵氏旗下的地盘,交给一个外姓女人去掌控。 当然了,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道王封地四周邻居们的态度。 道王封地四周的邻居们,可以容忍一个拥有着强大背景的藩王存在,但绝对容忍不了一个宗教国出现。 道王和何氏之争,道王胜了的话,那么道王的封地,还是道王的封地。若是何氏胜了的话,那道王的封地肯定就不存在了。 综合上述各种原因,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赵祯会让道王取得胜利,也只会让道王取胜。 “陈琳不帮忙的话,道王恐怕很难胜。” 寇庆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陈大头呵呵笑着道:“陈琳肯定会出手。” 陈大头话音刚落,道王宫内就响起了枪声。 似乎在应证陈大头的话。 陈大头在听到了枪声以后,侧头对寇庆道:“此地的事情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落下帷幕,你小子得辛苦一趟,跟我去见一见你刘翁翁和狄翁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五) “你不是说此地的事情马上就有结果了吗?等有结果了,再去也不迟啊?” 寇庆疑问。 陈大头摇头笑道:“到时候恐怕就来不及了。你狄翁翁还好,你刘翁翁可是一个要面子的人,要是让人知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那他估计会提着刀子抹了脖子。 所以他一旦得到了消息,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率兵向此处赶来。 咱们若是耽误几个时辰,他很有可能就能带兵屠一路的人。” 寇庆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对刘亨的了解,发现陈大头所言,十分符合刘亨的性格,所以苦笑了一声,点点头。 陈大头和寇庆二人伴着枪声,坐上了马车,离开了道王宫前的街道,一路奔着刘家的治地而去。 只是二人坐着马车,终究没有策马狂奔的传信骑兵快。 所以陈大头和寇庆二人离开了道王宫不足四日,还没有离开道王封地,就碰见了率领着三千铁骑,挎着枪、背着子弹和干粮的刘家军。 刘亨亲自率领着兵马,从道王封地和刘家治地接壤的地方一路杀了进来。 诚如陈大头所言,刘亨率领的兵马,所到之处,杀死了一大片。 但凡是阻拦刘亨前行道路的,刘亨解释都懒得解释,一路仗着枪械之利,疯狂的杀了进来。 寇庆和陈大头见到刘亨的时候,刘亨正趴在马背上睡觉。 马匹在前行,刘亨就在马匹前行的过程中趴在马背上睡觉。 以前只能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身上看到的技能,硬生生被刘亨给学会了。 “嘭!” 隔着老远,陈大头就鸣枪示警。 主要是刘亨趴在马背上睡觉,他要是不醒,不阻止手底下的人一路猛冲、猛杀,那他手底下的人就不会停止。 刘亨被枪声惊醒以后,随后问了一句,“又有不知死活的拦路?”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听身边的副手策马到了他身边,低声道:“老爷,是天赐家那小子……” 刘亨一愣,“到地方了?” 副手哭笑不得的道:“还有两日多的路程。” 刘亨小声的嘀咕了一声,“我就说嘛,我一觉还能睡两天半不成……” 副手苦笑着道:“您是有在马背上熟睡的能耐,兄弟们可没有。不眠不休的奔了四日,兄弟们都累坏了。 一些兄弟不得不半途脱离的队伍,在路上休整。 马匹折损了近千。” 刘亨眼睛一瞪,“你在冲我诉苦?” 副手赶忙道:“不敢!” 刘亨毫不负责任的道:“有苦找刘伯叙去,有损失也找刘伯叙去,他才是你们的国主。我只是一个上了年纪,又身无分文的糟老头子。” 副手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刘亨却没有继续跟副手搭话,他抽了一下胯下的战马,风一样的奔了出去。 寇庆站在马车的车辕上,冲着刘亨激动的招手。 刘亨犹如一阵风一般,策马到了寇庆面前,勒马止步,抚摸着胡须看着车辕上的寇庆。 上下打量了好几眼以后,开口道:“没受伤吧?” 寇庆急忙摇了摇头,然后跳下了马车,冲着刘亨拱手施礼,“见过刘翁翁……” 刘亨大大咧咧的摆手道:“行了,在我这里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你比你爹强多了。你爹逃了一辈子,也没有逃出家门,你逃了一次,就逃出来了。” 寇庆听到此话,哭笑不得。 在刘亨跳下了马背,到了他身前的时候,他闻到了刘亨身上浓浓的汗味,也看到了刘亨那充满了血丝的双眼。 他心头一动,又对刘亨深深的一礼,“是我不懂事,让您受累了。” 刘亨大手拍在了寇庆的肩膀上,骂骂咧咧的道:“你怎么像是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我们两家是一体的,你有危险,我挺身而出,那不是应该的吗? 你祖父,你爹,就不会跟我说这种话。” 寇庆张了张嘴,刚要辩解两句,就听刘亨拍着他的肩头继续道:“行了,别说那么多了。说的越多越生分。 我当初给你把尿的时候,你可一点儿也不客气。” 寇庆一脸苦笑。 刘亨指了指马车,“上去,跟我一起回去,我在南荒弄了不少好东西,带你好好吃一顿。” 寇庆急忙道:“我还要去告知狄翁一声……” 刘亨摆手道:“不必那么麻烦,我差人去告诉狄青一声就行。回头你离开了我封地以后,去见一见狄青就行。” 说到此处,刘亨对寇庆郑重的道:“对狄青那个老家伙要恭敬点。你和我那几个孙儿,笔墨舞的还像是样子,可是兵法谋略,一窍只通半窍。 狄家那几个小子,文墨上比不过你们,可是在兵法谋略上,却有惊人的天赋。 以后你们遇到了强敌,就要靠他们。” 寇庆重重的点头道:“小子明白了……” 刘亨一脸遗憾的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从将门讨几个婆娘。” 寇庆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刘亨嘟嘟囔囔的拉着寇庆上了马车,见陈大头还在车辕上坐着,瞪了陈大头一眼,喝骂了一句,“你个老小子谎报军情,害得我带着人跑了四天三夜,你该挨军棍!” 陈大头笑嘻嘻的道:“我也是为了防止万一。” 刘亨哼了一声,对身后追来的人吩咐了一声。 “让下面的人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一日后,我们就启程回去。” 吩咐过了自己的手下以后,刘亨就带着寇庆坐进了马车,吆五喝六的指挥着陈大头驾车去找个休息的地方。 刘亨的人,在附近找了一处装裱的富丽堂皇的道观,直接将里面的道人驱赶了出来,强占了道观。 在道观里歇息了一夜,次日一行人前往了刘家的治地。 刘亨和寇庆行了一日路程。 陈琳和赵杳,以及那些此前被留在道王宫的将士们,策马扬鞭追了上来。 寇庆在得知了陈琳和赵杳追上来的时候,就让人停下了马车,在路边等候。 赵杳追到了马车边上以后,就跳下了马背,寇庆也跟着下了马背。 兄弟二人再次相见,略有不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六) 赵杳猛扑到了寇庆怀里,给了寇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寇庆略微愣了一下,等到赵杳从他怀里出来以后,他疑惑的看着赵杳。 赵杳一直是一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小家伙,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可阔别了五日多,那个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赵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一脸沉重的赵杳。 一个少年人,脸上看不到蓬勃的朝气是一个十分怪异的事情。 寇庆有心想问,但赵杳只是摇了摇头,给了寇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寇庆见此,瞬间闭上了嘴。 赵杳显然清楚寇庆想问什么,但是他明显不想说,寇庆也不好追问。 寇庆带着赵杳上了马车。 一直坐在马车上的刘亨见到了赵杳,笑嘻嘻的调侃了一句,“小家伙,受打击了?” 赵杳干笑道:“还好……” 寇庆通过这话,大概猜测到了,赵杳在道王宫里,恐怕是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只是赵杳不愿意说,寇庆也没办法问,只能盲猜,或者等到赵杳想说的时候。 寇庆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坐在车辕上的陈大头。 或许陈大头当日执意让他离开,就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赵杳后来经历的东西。 毕竟,陈大头这种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老杀才,恐怕不会在意道王封地上这些人的生死。 他借着拯救道王封地上的人的名义,催着寇庆离开道王宫,恐怕就是因为如此。 往后几日。 寇庆、赵杳二人陪着刘亨坐在马车上,一路上往刘家治地赶去。 一路上,赵杳都沉默寡言,流露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亨和寇庆都装作没看见。 刘亨时不时的讲一些过去的趣事给寇庆和赵杳听。 大多都是他们的祖辈、父辈的糗事。 毕竟,他们从小到大,祖辈、父辈们的光辉事迹,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是祖辈和父辈没的糗事,几乎没有人在他们耳边提及。 他们的祖辈,如今是隐藏在幕后的超级大佬;他们的父辈,如今是坐在台前的超级大佬。 除了刘亨外,大概没人敢将他们祖辈和父辈的糗事将给他们听。 寇庆和赵杳听了一路祖辈和父辈们糗事,刘亨也讲上了瘾,到了自家治地的时候,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神色。 刘家的治地,从各个方面讲,跟寇氏的治地都相同。 唯一的区别是,刘家治地上没有那巨大的码头,只有一个巨大的马车市场。 其他方面,几乎跟寇氏的治地差不多,就连封地上的律法条文,也全部照抄了寇氏治地上的。 寇庆十分疑惑的询问刘亨,为何刘家的封地,不发展自己的特色呢。 刘亨的回答很简单。 刘氏如今的聪明人并不多,仅仅刘氏封国阳国,都不够用,就别提外面的治地了。 既然聪明人不够用,那就只能用笨法子,直接套用寇氏的东西。 寇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鬼使神差的跟刘亨说了一句,‘刘氏如此做,以后寇氏要消化刘氏的封地,会很容易。’ 寇庆说完以后,就后悔了。 他想着刘亨会大发雷霆,却没料到,刘亨不仅没大发雷霆,反而笑呵呵的对寇庆说了一句,‘你小子执掌了庆国权柄以后,想要吞并阳国和刘氏治地,只管开口,我让伯叙让位给你。’ 刘亨此话,把寇庆给雷的不轻。 他根本不知道,刘家人对封地的执念,是各家中最低的。 一直处在可有可无的心情上。 他更不知道,刘家基业的开创者刘亨,在最初拿到封地的时候,就有交给他祖父寇季的心思。 当然了,也有其他因素。 那就是各家订立的日出盟约在。 在各家没有彻底瓜分世界之前,是不可能产生内部争斗、吞并的事情的。 外面的地盘那么大。 各家花费了十五年时间,连一个北荒都没有彻底消化。 想要瓜分世界,消化世界,恐怕都到了几百年以后了。 几百年以后的事情,谁在乎呢? 争斗的再凶,也是在自家锅里争肉。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反正无论是东风西风,那都是汉家风。 刘亨带着寇庆和赵杳到了自家治地,立马吩咐人准备了风声的宴席,并且在饮宴过后,特地让他的小孙子刘谋,带着寇庆和赵杳在刘家治地上好好转悠了一圈。 刘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自家治地上的一处山上,给自己凿了一个巨大的头像。 刘亨特地叮嘱刘谋,一定要带着寇庆和赵杳去好好瞻仰一下自己那雄壮威武的头像。 站在刘亨巨大的头像下,瞻仰着那耗费了近三万多野人性命雕刻出的头像,赵杳轻轻的说了一句。 “兄长,我该回去了。” 寇庆正在弹去袖子上沾染上的草绒,听到了赵杳的话,愕然一愣。 “为何?我们虽然已经出来了很长时间了,可事实上有一大部分时间是在船上度过的。你在船上的时候,可是意气风发的告诉我,你要转遍北荒,然后再去南荒找皇外祖,跟他一起打打野人的。 如今北荒还没有转遍,你就要回去?” 赵杳听到了寇庆的疑问,轻声笑道:“我只是突然明白了,我父皇肩上的担子有多种,也明白了自己以后要担起的重任到底意味着什么。” 寇庆沉吟道:“跟在道王宫里的经历有关?” 赵杳咧着嘴,流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道:“以前我总觉得,皇位就是一个束缚。有时候也会觉得,坐上皇位,就可以为所欲为。 直到我经历了道王宫的一切,才明白,皇位其实是一种责任。 一种肩负着所有人性命的责任。 我身为嫡长皇子,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人命。 也许我不经意间的一个举动,就让无数人丧命。 也许我一句话,就能让无数人活命。” 寇庆听完赵杳这一席话,沉默了。 许久以后,他冲着赵杳苦笑道:“我以为像你这种嘻嘻哈哈的性子,在感受到了自己重要性,知道了皇权真正的威力以后,会将皇权当成一种可以率性而为的资格。 没想到你看到的居然是责任。” 赵杳也跟着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在经历了道王宫的一切后,看皇位,看到的就是责任,足以将我碾成肉泥的责任。” 寇庆长吁了一口气,疑问道:“所以我走以后,你在道王宫里究竟历经了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七) “无情、冷血……” 赵杳在沉默了许久以后,给出了一个十分笼统的答案。 寇庆听完以后,直皱眉。 赵杳看出了寇庆心中的疑惑,唏嘘道:“那日你走了以后,陈琳让我皇叔和何娘娘心平气和的坐下谈谈,想兵不血刃的解决道王宫内的宫变。 可无论是我皇叔,还是何娘娘,都不愿意。 他们非要一教高低。” 寇庆叹了一口气,道:“你皇叔赢了,陈琳和他的人插手了?” 赵杳缓缓点头,“一开始陈琳不打算插手此事,我皇叔便率领着手底下的人跟何娘娘血拼到最后。 何娘娘仗着人多,稳居上风。 就在何娘娘快要赢的时候。 我皇叔将剑架在了脖子上,以死相逼,逼迫陈琳出手。 陈琳逼不得已,在护着我皇叔的同时,下令殿外的兵马,将道王宫内的道人屠戮了一干二净。 最后……” 赵杳说到此处,咬着牙,握着拳头,有些说不下去了。 寇庆心跳缓缓加快,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皇叔不会弑母了吧?” 寇庆觉得,道王赵浓想要重新拿回封地上的权柄,想要清除了压在头上的母妃,只有弑母。 不然,他纵然借着陈琳压倒了何娘娘,也很难拿回封地上的权柄。 毕竟,道王赵浓封地上很多重要的职位,以及大小政务,都是道人们在担任。 道王赵浓只是压倒何娘娘的话,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赵杳苦笑了一声,道:“他倒是没有弑母……” 寇庆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 道王赵浓要是真的弑母的话,那寇庆就不得不考虑以后再次面对道王赵浓的态度。 身为圣人的嫡系后裔,绝对不能跟这种背着弑母罪行的人有太深的交涉。 不然容易让祖辈的清名蒙羞。 “好什么……” 赵杳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没有弑母,但是却暗示了何娘娘自缢。条件就是允许道门的人以后继续在他封地上存活。” 寇庆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寇庆觉得道王赵浓此举,比弑母狠多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一刀砍死自己的敌人,远比逼着自己敌人去自杀要强。 寇庆很难想象,一个当儿子的,究竟得多狠心,才会逼着自己的亲娘去死。 那可是他亲娘。 寇庆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何娘娘……答应了?” 赵杳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但寇庆通过赵杳的沉默,已经知道了答案。 何娘娘显然是答应了。 道门就是她的一切,比她生命还重要。 她在无法翻盘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为道门换取一线生机。 寇庆看向了赵杳,颤声道:“何娘娘临死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赵杳咬牙道:“何娘娘说,她当初就应该死皮赖脸的嫁进寇氏,而非风风光光的嫁进赵氏……” 寇庆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杳低声自语道:“权力?权力?!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了权力,可以不顾亲情吗?” 寇庆迟疑道:“世人都说,天家无亲情……” 赵杳直言道:“我不喜欢天家无亲情。再大的权柄,又哪有自己的家人重要。我皇祖父主动禅位给我父皇,就是为了避免天家起干戈。 他想用这种法子,为天家找回一些亲情。 我也想让天家有一些亲情。 我不想有一日,我们之间会刀兵相向。” 顿了顿,赵杳又道:“其实最让我觉得心痛的,不是何娘娘故去。而是那些死去的人。满满的一地活人,变成了一地尸骸,那场面,我至今也忘不了。 明明他们才是此次宫变当中付出最多的人,可有几个人记得他们? 道王宫里发生的一切传出去了以后,人们只会议论道王、何娘娘,谁会在意那些死去的人是谁? 他们付出了最大的代价,却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他们为了什么? 若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们为何要赌上性命? 权力又意味着什么? 若仅仅只是意味着生杀大权,那它有什么资格存在?” 寇庆看着赵杳,沉声道:“所以……你觉得权力不仅仅代表着生杀大权,也代表着责任?” 赵杳点点头,“我以前在看皇祖父的起居注的时候,总是不明白。皇祖父和外祖父派遣兵马在外面厮杀的时候,杀死的人通常都是以万计算,为何皇祖父在批阅大宋刑法司奏报上来的文书的时候,仅仅为了一条人命,就会核查三四次。 最终确认了那个人该死以后,才会用朱笔勾决。 现在我明白了,权力代表的不仅仅是生杀大权,也是一份责任。 掌握了权力,不仅是掌握了生杀大权,也是背上了那一份责任。 所以纵然生杀大权在握,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应该对得起自己承担的责任。 对得起每一个愿意拥护你,愿意让你执掌生杀大权的人。 他们在用命拥护你,你就没有资格草菅他们的性命。” 寇庆听完了赵杳一席话,沉默了许久。 最终,寇庆将手放在了赵杳的肩膀上,笑着道:“臭小子,你长大了……” 赵杳盯着寇庆十分认真的问道:“兄长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明白此事?” 寇庆坦言道:“寇氏的家教跟赵氏的家教不一样。一些帝王才能学的东西,我祖父和我爹很早以前就掰碎了告诉我了。 我祖父和我爹都觉得,权力的根本就是责任。 执掌多大的权力,就得肩负多大的责任。 责任才是掌权者最应该在乎的东西。 生杀大权倒是其次。 因为即便是最强硬的掌权者,很多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杀人。 反倒是那些土匪流寇,何时何地都能随心所欲的杀人。 所以我祖父常说,当一个人人害怕的土匪,远比当什么掌权者要强太多了。 因为土匪杀人,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 而掌权者杀人,就要承担太多责任。” 赵杳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庆低声笑道:“我也不瞒你,老头子和我爹把那份责任说的太重了。我害怕自己背不起来,害怕自己背不动,所以才有了逃家的心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八) 赵杳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寇庆,他没料到寇庆想要逃家,居然还有这么一份深意。 寇庆苦笑着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想一个土匪一样在外面为所欲为,远比待在庆国担心这个、操心那个,要强太多了。” 赵杳挠了挠头,跟着苦笑了一声,“可我们貌似逃不过去。” 不等寇庆开口。 赵杳就果断道:“我弟弟还年幼,依照我皇祖父定下的禅位的规矩,皇位有很大的可能落在我身上。 寇二哥如今带着人在四处验证寇圣编撰的世界史,那可是寇圣临终前亲自交代的。他恐怕得花费一辈子时间去完成寇圣的嘱托,根本不会跟你抢皇位。 寇三哥整日里往烟花柳巷窜,待在里面几乎都不出来,我舅舅从小到大打了不知道多少回,也没有起作用。 他已经把自己的名声弄臭了,根本没办法继任庆国国主之位,所以庆国国主之位,最后还是会落到你头上。” 寇庆听完了赵杳一番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赵杳说的不假,他二弟就是一个学术性的人才。 除了对史料感兴趣外,对其他的一点也不在乎。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高祖父临死之前,将验证世界史的重任交给了他二弟。 如今他二弟正带着人,坐着大船,在世界各地游荡呢。 他三弟就是一个花花太岁。 六岁就学会占人家小姑娘便宜了。 到了能干坏事的年龄了以后,窝在烟花柳巷里就不愿意出来。 为此,他爹没少责罚他三弟,可他三弟屡教不改。 打急了,人家还会找靠山。 人家往大小张太妃的住处一躲,他爹也不好上门去找麻烦。 毕竟,他爹就算地位再高,也不好当着丈母娘的面教育儿子。 再不济就躲到他祖母宫里去,他爹也不好上门去找麻烦。 一旦找上门去,挨揍的就是他爹。 用他祖母的话说,寇氏三子,寇大是个没出息的,只知道守着苏氏女过日子,丝毫没有为寇氏开枝散叶的心思。寇二是个浪子,一辈子能给寇氏添一丁,那都是祖宗烧高香了。寇三是寇氏开枝散叶的唯一的希望,所以寇三找姑娘,不仅不能拦,还得鼓励。 寇氏人丁本就不忘。 寇庆祖母一直对一辈子只给寇氏添了一丁耿耿于怀。 所以对寇氏开枝散叶的事情,看的比任何人都重。 任何敢阻拦寇氏开枝散叶的人,都是寇庆祖母的敌人。 亲儿子也不行。 在寇庆祖母的袒护下,寇庆的三弟对姑娘的兴趣,远比对国主之位的兴趣大。 庆国没有大宋那种采女的制度,若是有大宋那种采女的制度的话,寇庆的三弟或许会有几分兴趣。 所以庆国国主的位置,最终必然会落在寇庆身上。 更重要的是,现任庆国国主寇天赐,在十几年前,就有将庆国国主之位传给寇庆的心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熄灭此心,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寇庆长叹了一口气后,对赵杳苦笑道:“似乎……真的没的选……” 赵杳淡然一笑,“我想回去了,回去好好学习一下,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皇帝。我没办法陪你继续在北荒待下去了。 我怕我待的太久,再回去的时候,我父皇会直接将皇位传给我。 那样的话,我恐怕很难当好一个皇帝。” 寇庆点点头道:“你有此心,说明你已经看清楚了你以后要走的路。那我这个当兄长的,就不应该阻拦你,反而得帮你。” 赵杳笑道:“等我当够了皇帝,禅位以后,我们再来北荒。” 寇庆哈哈大笑,“那恐怕得等到几十年以后了。几十年以后,我们自己都能作主了,还来什么北荒。 我们应该乘着大船,带上数量庞大的兵马,去热荒欺负黑鬼。 老头子们把北荒和南荒都打完了,我们率领着大军来北荒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就该去打老头子们没打过的地方。 我们不能让老头子们专美于前。 我们应该让老头子们知道,我们兄弟不是那种只会坐享其成的人。 我们也能打仗,我们也能为子孙后辈开疆拓土。” 赵杳闻言,重重的点头。 “那就约好了……” “嗯……” 寇庆和赵杳二人定下了约定,在刘亨头像下游览了一圈,就返回了刘家治地的首府。 赵杳仅仅在刘家治地的首府待了一日,便跟随着陈琳离开了刘家治地,赶往了临海督府,准备乘船回大宋。 赵杳走了以后,寇庆就只能跟着刘谋四处晃荡。 在转完了刘家治地以后,又前往狄家所在的督军府,拜会了狄青以后,在狄青的封地上晃荡了一圈。 随后寇庆又去了张家的治地、曹家的治地,以及曹家和种家的封国。 寇庆耗费了足足半年,走马观花的在各家的封地上晃荡了一圈。 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只是想着离家,可是离家以后要做点什么,自己似乎从没有好好想过。 赵杳离开北荒时候说过的话,时不时的在他耳边回荡。 他也不知怎么了,就鬼使神差的回到了临海督府,到了临海督府内的临海书院。 寇庆再次赶到了临海督府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临海书院的先生们,正带着临海书院的学生在文庙里参拜。 寇庆见他们在参拜圣人,就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的在一边看着。 文庙,寇庆进过无数次,也参拜过无数次。 但是他从没有一次,能像是这一次一样,看着那些学生们参拜,也能看出感触来。 “看到最前面那个小家伙了吗?别看他年龄小,他却是临海书院里最聪明的一个。比我是差了点,但是肯定比你强。” 苏轼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寇庆身侧,指着那一群学生中最前列的那个瘦弱少年,笑着对寇庆道。 寇庆侧头看向苏轼,问道:“兄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轼淡然笑道:“意思很简单,庆国上下,无论是多聪明的读书人,以后在你面前,都得弯着腰站着。” 寇庆沉声道:“我很少会用身份压人。” 苏轼呵呵笑道:“天生的东西,你拒绝不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扬帆远航(二十九) 寇庆听到了苏轼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那群正在参拜文圣的读书人身上,看着那些读书人虔诚的跪在圣人们面前。 寇庆突然自嘲的一笑,“你说的对,天生的东西,我没办法拒绝。” 大部分读书人一生奋斗的目标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即便是不愿意货与帝王家的,对帝王家也会有所敬畏,帝王家需要的时候,他们也得出力,并且很难拒绝,拒绝的代价相当大。 寇庆跟他们都不同,他天生生在帝王家。 所以大多数读书人的追求和目标跟他无缘。 但他也有他要承担的责任。 就像是赵杳此前省悟以后说过的那番话一样,他注定要继承庆国,注定要承担起庆国的一切。 苏轼看到了寇庆脸上自嘲的神色以后,笑容灿烂的道:“你小子想清楚了?” 寇庆点点头。 苏轼继续问道:“那什么时候回去?” 寇庆看向苏轼道:“你就那么不待见我的?” 苏轼一脸苦笑,“我倒是想跟你把酒言欢,可家妹半年时间内,已经派人给我送了三封信了。 我再不想办法劝你回去,她恐怕自己就要乘船过来了。 她要到了此地,折腾的就不是你了,而是我们兄弟二人。” 寇庆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许久以后,寇庆对苏轼道:“为什么听到有人为难你,我心里就格外舒坦。” 苏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病,得治。” 寇庆再次放声大笑。 苏轼在寇庆大笑过后,拉着寇庆进入到了文庙,参拜了寇圣像,然后带着寇庆到了临海督府衙门内。 苏景先似乎早就知道寇庆和苏轼会到,所以破天荒的在临海督府衙门内摆了一桌酒宴。 兄弟三人坐在一起,把酒言欢,畅谈了一夜。 次日。 苏轼将寇庆送到了码头。 码头上已经有一艘船等候在哪儿。 船上的船长是寇庆的老熟人张忠。 寇庆在临别之际,冲着苏轼抱了抱拳。 苏轼回了一礼,道:“宿命是躲不过去的,你若是不愿意接受宿命,那很多人都会为你错误的选择付出代家。 但比起其他人,你是幸运的。 因为你有一个好祖父,也有一个好的外祖父。 他们在很早以前就为你铺设好了路。 你不用一辈子栓在那个位置上。 你只需要跟家妹生一个儿子,然后将儿子培养成人,你就能从那个位置上脱身,成为自由身。” 寇庆重重的点头,表示记下了苏轼的叮嘱。 他没有再说话,上了大船。 一上船,就看到了张忠那一张堆满了笑容,一副讨好模样的脸。 张忠嘴里说着许多恭维的话,什么‘有眼不识泰山’之类的张口就来。 寇庆并没有在意张忠拍马屁的那些话,他只是抬起脚,对着张忠就是一顿猛踹。 有些事情,寇庆身在局中的时候,未必看得清。 可一旦脱离了局中,他立马就看清了。 甚至比其他人看的还清楚。 张忠这狗日的半年多前载他到临海督府的时候,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非要假装不知道,跟他演了一路的戏。 寇庆踹他一顿,算是便宜他了。 踹完以后,还不满的盯着张忠问道:“你是谁的人?” 张忠一边揉搓着腿上的踢伤,一边苦笑着道:“属下两个儿子,如今都是国主近卫。” 寇庆以手扶额,不想说话了。 张忠的两个儿子都成了他爹的近卫了,那么张忠显然也是他爹的人。 若不是他这半年走访了北荒各地,见识了各种各样不一样的兵马,他差点就被张忠给骗过去了。 在各家的兵马当中,庆国的兵马并不是最强的。 但庆国兵马的战斗力却一定是最强的。 因为庆国兵马一直配备着比其他几家先进一代的枪械。 张忠和他的人,毫无疑问配备着先进的枪械。 而枪械对传统的武艺高手所造成的威慑,寇庆也是亲眼看过的。 他不仅在道王宫里见识了枪械杀伐那些武艺高强的道人,还在各家的治地上,看到过一些传统的武艺高手和枪械之间的演练。 强如狄青,在被五柄枪械对准的时候,也只能暂避其锋芒。 陈琳那个老货,如何能在近百手持枪械的悍卒面前,堂而皇之的登上庆国的船? 大宋和庆国双方,互不干涉内政。 身份越高的人做事,需要出具的东西就越多。 似陈琳这种太监中的霸主,想要登上庆国的船,最少得拿到赵祯和寇季二人的手令才行。 不然张忠可以拒绝他登船。 寇庆和赵杳二人逃家的时候十分仓促,陈琳根本没办法先去南荒请示赵祯和寇季二人的手令。 所以他能出现在庆国的船上,显然是张忠放水的缘故。 寇庆在见识了庆国的老将老卒们对待大宋官方的态度以后,就明白了一件事。 大宋官方的人想在庆国军方的人面前讨到好,根本不可能。 除非庆国上层有人提早发话。 很明显,张忠就是得到了上层的受益,才会放陈琳上船的。 张忠明显是一个有身份的人。 张忠既然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那寇庆就无需对他客气。 所以在返程了路上,寇庆如同大爷一般,霸占了船长室。 舒舒服服的坐着庆国的大舰,远渡重洋,回返了庆国。 历经数月,寇庆回到了庆国的日出码头。 下船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苏轸苏小妹,站在码头上笑吟吟的等候自己。 寇庆欢呼了一声,冲下了船,抱起了自己的妻子,离开了码头。 在跟自己的妻子温存了几日以后,寇庆就带着自己的妻子苏轸,回到了庆都。 往后。 寇庆就再也没离开过庆都。 每日里不是在宫里跟自己的妻子畅谈诗词歌赋,就是跟在他爹寇天赐身边观政。 如此过了五年。 寇天赐在请示了寇季以后,将庆国国主的位置传给了寇天赐。 同年,大宋皇帝赵润,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赵杳。 阳国国主刘伯叙,也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刘墉。 自此,禅让制度,似乎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 自此,皇位似乎已经不再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象征,它更像是一个工作。 三个新诞生的老家伙离开了大位以后,就像是逃命一般,带着人逃出了他们坐镇了几十年的都城。 他们带着娇妻美妾,带着雄壮威武的兵马,乘着大船,往西而去。 新任庆国国主寇天赐、大宋皇帝赵杳、阳国国主刘墉,得知了三个新诞生的老家伙们的去向以后,有点傻眼。 他们三个小家伙心中所想的事情,貌似就是他们老子心中所想的事情。 他们想退休以后去欺负黑鬼。 他们老子抢先一步去欺负黑鬼了。 有人或许会问了,寇天赐等人为何不去北荒和南荒呢? 无他,守在南荒的那两个老不死的,他们惹不起! …… …… …… (番外也完结了……鼓掌!撒花!感谢兄弟姐妹们一路陪伴!稻草会再接再厉的。新书预计十一月二十号左右发,到时候我们再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