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忘川》 第1章 年少 徐徐清风拂过花海,淡绯色的樱花林延绵数十里,仿若一副绝美的水墨画赫然绽放,片片樱花瓣带着醉人的芬芳漫天起舞,刹那间落英缤纷,久久不绝。 “神元为念,本气合一,吾界伊始,惟气而蕴,出冢荷泽,炼化鳯乙,谷禀三己,毋……”声音蓦地顿住,她转过头笑眯眯地望着一旁的神兽,“禹滕……” “主人……你……又有什么想法了么?”禹滕倏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知我者,禹滕也。”她亲昵地拍了拍它的鹿头,赞许地说,“难为你和主人我培养了如此深厚的默契,说心有灵犀一点通都丝毫不为过,让我甚感宽慰啊。” 禹滕默然,因为你这种眼神再熟悉不过,想不心有灵犀都十分困难。 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主人,莫非又要我捉……山鸡么?” “不是。”她一本正经地望向禹滕,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禹滕,你也老大不小的一把年纪了,不要整日就想着和那帮山鸡玩耍,委实是不思进取了些。” 禹滕顿时瞪大了眼睛,貌似不思进取的另有其人吧? “主人,我对天发誓,我从头到尾都未想过要与那一帮木呆呆的山鸡为伍,要知道我们上古神兽血统高贵非常,怎可与这帮低等灵长类相提并论!”禹滕说得颇有几分愤愤然。 倘若真要论起山鸡来,那便确实是它心中永恒的痛了。每每为着捉几只山鸡在这灵观山上蹿下跳不说,还要以神力驭火烤鸡,引得这灵观山无数生灵争相围观,叫它堂堂禹滕神兽,情何以堪啊! 其实若只是被不相干的人瞧见也就罢了,但前日偏偏非常不幸得被火凤看了去。 一想到当时火凤看它吐火烤鸡时那怒其不争的眼神,就让它万分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此番它的老脸都丢尽完了,以后还怎么在神兽界抬起头做人啊! 当时它就痛下决心,不管日后主人如何连蒙带骗或是软硬兼施,它都决计不会再做这等有损体面之事。 “嗯,说得有理。”她连连点头,语气很是斩钉截铁,但心底却是颇有几分疑惑的。 禽兽,禽兽,飞禽与走兽也。自古就是连在一起的,说来倒也算得是一家了,真不懂为什么禹滕一提到山鸡就万分不屑一顾。 也罢也罢,改日再好好教导一下它,如今还是先安抚它要紧。 “禹滕,关于山鸡之事不必太放在心上,这次主人我倒是真的遇到非常棘手之事。” “喔?什么事如此棘手?”禹滕半趴着蹲坐在地上,挠了挠鹿头,心中当真生起几分疑惑。 “师父让我抄一千遍《神华心经》,却把我的法术给封住了。你说那得抄多长的时辰呀!要是他回来之时我还没抄完,定然是要罚我的。” “主人无需着急,只要在晚饭前抄完就行。” “一千遍尚且有八百八十八遍没有写,你说晚饭前能抄完么?”她琉璃色的眸子忽闪忽闪地望着禹滕。 禹滕一脸难色地嘀咕道:“谁叫你之前一直困觉来着?” 她倏地一下坐到禹滕的旁边,一脸严肃地纠正道:“禹滕,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你是尚且不知道困觉的重要。你想想看,倘若我没有困足觉,就会精力不济,精力不济就会意识散漫,意识散漫就很容易做错事。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一不留神也许就万劫不复了,这问题有多大实实是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你明白么?” 禹滕无比震惊,主人胡诌乱掰的能力竟比以前更胜一筹了,到底是在哪里学得的? 她一本正经地继续说:“何况,前日去狐仙洞拜访,白狐仙子说每日一定要睡足八个时辰,不然是会长眼角纹的。诚然我是没有眼角纹的,不过看到白狐仙子那张脸,我便深深地悟出她以前定然是从没睡足八个时辰,所以才有如此多的沟壑。同时也深深地明白了困觉的重要,我决定引以为戒,且不可重踏覆辙。” 禹滕只能无语凝噎。 主人若是以仙界或妖魔界的年龄推算,不过才二千岁。就算以人界的年龄推算,也只相当于六七岁孩童的年纪,离长眼角纹的年纪还相差甚远吧?这诌得也实在是远了些,不过若是一般的孩童,倒是真还想不到如此深远,由此看来,主人果然乃奇葩一枚!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是如何把这八百八十八遍在师父回来前写完。禹滕,你忍心看你主人因为没有写完课业而受罚么?” 禹滕努力忽视眼前那双琉璃般透明的眼睛,撇过脸说:“主人,这是你应完成之事,我觉得你应当勇于……” 还没说完,一阵轻轻的啜泣声就飘至耳边。 它回转过头,只见她边埋头低泣,边语带惆怅地说:“禹滕你说得委实是有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师父罚我也是应该的。其实也不过就是把我丢到寒冰结界里反省个三日三夜,或是把我关到九重炼狱受点烈火焚身之刑,再不然把我独自扔进妖魔森林,被那些饿得发了狂的食人妖分尸而食……唉,倒也无妨,主人我虽看起来单薄了些,但内里却是精华云集,一点点小小的责难能耐我何……但如果真的遇到法力强大的妖魔……” 为了阻止她继续长篇累牍的编出一大堆的残酷刑法,禹滕立即说:“主人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变出八百八十八篇《神华心经》是么?” “嗯,嗯,正是,禹滕果真是聪慧过人。” 她袖子一抹,脸上顿时晴光潋滟,拿过一张写好的帛锦递到它面前:“就照着我适才写的变,要一模一样的。不然以师父的聪明才智,定然知道不是我写的。” 禹滕摇晃了一下长长的鹿头,胸前的鹰爪一舞,点点星光洒下,她面前的石桌上立即出现了一摞写好的厚厚帛锦。 她随手拿起几张,仔细地瞧了瞧后,满意地连连点头:“嗯,是我的字迹,这次师父肯定认不出来。禹滕,这次你立了大功,你说我该怎么奖赏你好?不然我去狐仙洞找白狐仙子借几只小狐狸陪你玩玩,免得你无趣,怎么样?” 禹滕连忙摇头说:“主人的心意我非常感动,不过我尚在修炼中,每日要修很多法术,诚然是不需要的。” “禹滕你这么上进,主人我也深感欣慰。”她骤然凑近,笑容可掬道,“不过若是少了我们,这灵观山就太过沉闷了些。不如我们明日去找那小山鸡精玩玩如何?想必这么久不见我们,它也对我们很是想念。” “主人,其实人家也是要修炼法术的,未必会有这么多闲暇。”禹滕含蓄地暗示。要是那山鸡精知道他们又要找上门,估计又要窜到别的洞穴中避难。 所以说主人,那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嗯,禹滕这就是你不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若不是为了……”她的声音倏地顿住,转过头惊喜道,“师父回来了……” 顺着她目光望去,前方的樱花林间突然漫起薄薄轻雾,清风微微拂过,花瓣倏地如被注入了灵气般漫天得旋舞,再缓缓地飘洒下落,瞬间铺开一条蜿蜒绵长的花道,美得令人屏气。 彼时,一袭俊朗挺拔的身影在轻雾中若隐若现,白袂飘然,长袖微漾,束腰流苏襟带散开淡淡涟漪,墨发轻舞飞扬,步履淡然轻雅。 由远及近,只见他姿容逶迤,眉若远山,薄唇微绯,目色如霭,静谧渺远,仿若隔着淡淡雾气,不带一丝烟火。 不仅让人感叹如此仙姿风骨,淡然不迫,真真是足以令日月失色。 “师父……”她小跑至他面前,拉起他的手,兴奋道:“师父你回来了么?” “嗯。”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仿若清晨莲池第一朵破苞而出的睡莲,乍起一池的潋滟。“我布置的课业做完了么?” “当然做完了,师父布置的课业,我怎敢偷懒!”她拿起一摞帛锦恭敬地呈到他面前。 他坐于石凳上,细细浏览着手中之物,淡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这都是你写的?” 她琉璃色的眼眸不回不避,点头道:“诚然如此。” 他头也不抬地继续阅览,片刻后,面色平静地又问了一遍:“那如此说来,这一千遍《神华心经》全部是你自己亲手写的?” “嗯,是我亲手写的。”她面色不改,极其镇定地说。 虽然之前白狐仙子说,要骗得她的师父大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诚然她也失败过无数次,至今尚未成功过。 不过无数次的失败经验也让她悟出,师父镇定,便要比师父更加镇定,方有一线希望。 他终于抬头,神色淡然地直直望向她道:“所以你已经可以做到写一千遍,有八百八十九遍的字迹不差分毫,另外一百一十一遍的字迹各有千秋?” “这个……”师父是火眼晶晶么?这么细微的差别也瞧得出来! 师父的眸光依然不兴波澜,几番挣扎之下,她终于跪下来:“师父英明。那八百八十八遍……确实是……是我让禹滕用法术变的。” “这次是什么缘故?”他放下手中的帛锦,盯着她问。 她实话实说:“师父走后,我本来决定痛改前非,认真完成师父布置的课业。不过刚写到一百遍之时,便觉得有些困乏,于是就回房小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已是数个时辰后,所以未能完成剩下的那八百八十八遍。师父,我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他的神色已有些许冷然:“然后你就让禹滕帮你变出那八百八十八遍,想要鱼目混珠?” 她低垂着头,回答说:“是。” 禹滕见主人要受罚,立即帮忙说情:“主人也只是一时贪睡,请师父大人原谅。此事是我的错,要是我早点叫醒主人,她就不会睡过头,再说擅用法术之事也是我替她出的主意,我愿替主人受罚。” 她抬头瞄了一眼禹滕,眼圈微红:“禹滕你对我的好,令我很是感动,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你为我背黑锅。我知道在我休寝之时,你来叫过我二十三次,是我自己贪睡不起。再说用法术变出那八百八十八遍经文的事,明明你是百般不愿与我狼狈为奸,而我一意孤行,怎么能算在你的头上?虽然你主人我贪玩好耍,懒惰成性,不过这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风骨还是有的。师父,要罚就罚我一人好了。” 禹滕“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斗大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主人……”没想到主人对它如此之好,太令它感动了。 “禹滕……” 立于一旁的火凤神兽顷刻间呆住,谁能告诉它现如今是什么状况?一人一兽热烈拥抱上演痛哭流涕的戏码么? “够了。”清淡的声音一响起,巨大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淡眸扫向她,“你真的知错了?” “嗯。”她抬袖抹干眼泪点点头,小小的肩膀还有些许颤抖。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你抄《神华心经》?” “因为师父想让我尽快掌握《神华心经》里面的心法以调理内息,同时这也是为练好缚妖咒扎下根基,否则在心法不熟练的情况下练习缚妖咒,容易伤及己身。徒儿明白,我日后定然不会再偷懒了。” 他双眉微蹙地瞅着面前这个有着琉璃般眼眸的孩童,神色刹那间有丝恍惚,粉腮玉琢,明眸皓齿,连神情都和当年的她如出一辙。 几不可闻地轻叹缓缓地从他唇边溢出,诛神台上,那个浑身染血的身影,愤恨决绝的眼神再一次浮现眼前…… 他旋身而起,脸色已恢复平静,“再抄一千遍吧。” 想必师父已对她失望透顶了吧,望着师父有些冷清寥落的背影,她陷入了深刻的自省之中。 摸了摸禹滕的鹿头,她喃喃道:“禹滕,师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主人无需介怀,你以后若是好好听话,师父大人自不会再与你计较了。” 她郑重点点头,心中暗下决心,以后定然要好好听师父的话,认真研习法术,再不去狐仙洞,也再不去找山鸡精玩。 彼时岁月如诗,风景如画,樱林绵延,远山如黛。 谁也不知道这个以后,便是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数千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章 腐尸魔 谧夜寂静,弦月初露。 荒郊野外,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倏地出现,各据一方,静默伫立。 淡淡的月光下,两人的轮廓愈见清晰。 黑衣人头戴着有黑色面纱遮掩的斗笠,看不清容貌,倒是周身散发浓郁的尸臭味分外刺鼻。 而他对面的白衣女子墨发随意地垂在身后,眉目之间看似散漫却暗含慧黠之气,一袭广袖霓裳裙在风中缓缓漾开,说仙姿玉容也实不为过。 黑衣男子阴沉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半晌后,终于出声:“拂瑶阁主,你当真要如此阴魂不散地缠着我不放?天下如此多妖魔,你为什么偏生要和我作对?” 他的音调怪异而尖利,白衣女子却丝毫不以为意,笑眯眯道:“阴魂不散这个词儿不是你们妖魔的专属么?为什么要用在本座身上?本座着实不喜啊。” “再者,”她神色玩味地望向他,“本座只是喜好从一而终,既然让我遇上了你,自然要对你负责到底了,不然传出去对本座的声誉影响多不好啊!” “哼,少跟我绕,你们灵霄宫素来可恨至极,你当真不肯放过我么?”黑衣男子倏地抛开斗笠,露出一个爬满黑蛆的骷髅头,狰狞地望着她。 拂瑶此刻确实有些不明白这只腐尸魔的心思,适才他带着斗笠时,瞧着尚还算得顺眼,如今为什么忽然狂性大发得要把斗笠取掉?莫非……是觉得自己长相英武,必须在死前好好露一下脸么? 嗯,确实不无可能。 她环臂回视他,哂笑道:“你说呢?既然都追到老巢来了,本座有什么道理半途而废呢?”腐尸魔的法力在妖魔界只算得一般,但却极善于躲藏和逃匿,此番为了逮到他,花了她整整三日。若如今空手而归,岂不是会被玄夙彻底看扁了去? 她瞥了它一眼继续说,“再说如果不用你的肮脏精魄去祭被你吃掉的无辜亡魂,那我如何对得起人界百姓呢?” “哈哈哈哈……”腐尸魔仰天狂笑,神色鄙夷道,“人界百姓?不过是一群丝毫无反击之力的废物而已,他们只配做我腹中美食,我何错之有?如今天道循环,妖魔昌盛,你以为单凭你们灵霄宫的力量,就可扭转乾坤大势?你做梦吧!我魔界如今力量大增,狱界封印迟早会被开启,到时我们一统六界,指日可待,哈哈哈哈……” 拂瑶瞥了一眼他笑得极度扭曲的脸,终下定论,此只腐尸魔外表虽可以吓唬吓唬人,脑子却并不见得好使。就算他们妖魔当真一统六界,那也要他有命看到才行,他如今神魂都将不复了,有什么好值得欢喜的?看来她此番灭了他的元神实实是修了善事,不然留此脑子如此愚笨但内里极度扭曲的妖魔存于世上,谁知道他何时又要兴起个什么幺蛾子来! 拂瑶决意不再和他耗下去:“人界有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惜啊魔就是魔,果真离人的标准相去甚远,都将神魂寂灭了,说的话还是让本座如此不喜!既这般,那我们就不继续叙旧了,免得污了本座的耳朵!” 说罢,她左手微转,一把锋利的长剑赫然手中。 白亮亮的剑锋闪过,瞬间凝成无数道刺目的剑光重影,随着她口中的咒语被念出,“噌”的一下万道剑光如疾风般倾巢而下,直直插入他的身体。 腐尸魔倏地发出凄惨的狞叫,黑色的躯体开始渐渐溃烂,混合着腐臭味的脓血淌了一地。 “魔帝苏醒,狱界一开,六界必成修罗地狱,我等着那一日……哈哈哈哈……”转瞬间,他的整个身体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滩浑浊的血水。 自她斩妖除魔以来,此话实在算得上是无数妖魔被她灭掉元神前最后必撂之狠话。听着虽有些腻味了,但是他们百说不厌,可见此句也算得是精髓了,深得大小妖魔欢心。 她垂眸微拢掌心,银色的长剑顿时消失,刚欲转身离去,鼻尖萦绕的难闻气味却让她眉心微微一皱。 腐尸魔由于平时喜吃活人,尤其是稚嫩孩童的心脏,所以吃的越多,身体散发的恶臭就越盛。 还是消除这股气味吧,不然引起周围妖魔的警觉就大为不妙了。 她长袖一挥,眼前那摊血迹立即消逝,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满意地点点头,举步离开。 刚走几步,她象是蓦地想起什么,停住脚下步子。食指略微比划了几下,面前立即浮现了一个透明的镜子,里面倏地出现了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容。 “小拂瑶,好久不见,师兄可想念你得紧啊!” “玄夙,你说过此次打赌若是输了就要请我吃南海别洞的珍馐佳肴,师姐提醒你如今可以准备了。” 玄夙笑得颇为风流倜傥:“如是说你在五日内就消灭了腐尸魔?不愧是我师妹,果然深得师兄真传!师妹放心,师兄素来不赖账,此次定带你到西海别洞去逛逛,想吃什么佳肴尽管开口。” “如此甚好,不过你还忘了一件事吧?” “什么事?”玄夙面露疑惑之色。 她笑得很是纯良,“你明明说要是我在五日内摄这只腐尸魔的元神,不仅要请我吃珍馐佳肴,更要至此以后叫我一声师姐,不知师弟还记得么?” 镜子彼方的玄夙呆愣了片刻后,面色无辜道:“啊……师妹,听得到我说话么……为何我听不见你的声音?……咦……是什么缘故?喂……”声音越来越小,画面也渐渐模糊了。 拂瑶望着镜前那张假装无辜的脸,嘴角忍不住微微抽搐:“玄夙,你又想抵赖……” “师妹啊……师兄真听不见你的声音……我适才恰巧约了百合仙子花前月下,师兄待你回来后,再慢叙别意啊,快快回来……” “叫我师姐……”拂瑶大叫,彼时画面已经完全消失。 拂瑶收起玄天镜,可惜如今禹滕不在,不然定要让它见识一下此人无耻到多么令人发指!实实是人神共愤! 拂瑶一边御剑而行,一边捂着嘴直打哈欠,忽地就想起了禹滕,不知它如今是否有变了个模样儿?之前还比她矮一些,鹿头小小的,虎躯也不甚伟岸,在神兽中算是娇小玲珑的。这次它闭关着许久,莫要法力未见长进,但哭功更甚从前,那倒真叫她这个主人折了脸面。 说来还是火凤给她长脸,不仅法力高强,而且通体羽毛火红耀眼,好看得紧。只不过它近日也在闭关历劫,不然带它出来逛逛,也免得她此刻这么无趣。 说到火凤,其实是有些来历的。 火凤乃远古神兽中的贵族,而远古神兽在数十万年前的阎妖一族与上古神魔族一战中几乎都已陨灭,留存下来的少之又少,况且还是神兽中的贵族,更是屈指可数。虽然禹滕也同属上古神兽,但是不知是什么缘故,它仿佛曾受过重创,元丹损伤十分严重,以至不得不重新闭关修炼,所以法力与火凤比起自是略逊一筹。 上古神兽一般都高傲非常,一生大多只侍奉一位能力与之匹配的主人,一旦主人神魂寂灭后,有的选择随主人而去,有的则再不选主,自我流放在荒野之穹。 据说火凤当年曾是上神离墨的座前神兽,千万年来仅跟过上神一个主人而已,在上神离墨神寂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可不巧某日,它突然飞临灵霄宫,引得众人争相围观,顶礼膜拜,好不热闹。 火凤在说明再次选主的来意后,整个灵霄宫、乃至仙界都沸腾了!稍有实力的仙人及修行者莫不心生期待,以期自己有幸成为火凤神兽的新主人。 彼时,拂瑶还是一个约人界六、七岁年纪的小小孩童。 火凤飞临灵霄宫之时,拂瑶和玄夙是全然不知,且还在银晶阁全神贯注地研究如何把眼前的野兔拔毛去皮,是要红烧还是火烤这等颇为深奥的问题,如此种种…… 半个时辰后,玄夙笑盈盈地把两只兔腿递到拂瑶面前,讨好道,“师妹啊,别说师兄不照顾你,喏,这个给你。” “嗯,如此要紧关头,师弟都竟不忘长幼有序的道理,礼义廉耻课业果真没有白学,师姐甚是宽慰。”拂瑶欣然接下两只兔腿,满意地点点头。 玄夙皱了皱眉头,“我说拂瑶师妹啊,你明明比我小五百岁,怎么可能是师姐?唤我师兄诚然是不会错的。” 拂瑶淡定道:“可是我比你早入门九十九年,自然应该你唤我一声师姐。师弟乖乖听话,师姐定不会亏待你。” 玄夙看向正啃得香喷喷的拂瑶,语重心长地说:“拂瑶师妹,师兄这次必须要好好教导你一番,排资论辈岂能以入门迟早而论呢?当以入门年龄论才是。况且师妹,师兄对你多好啊,刚才合共就两只兔腿都全部给了你,你凭良心说,整个灵霄宫是不是师兄对你最好?” 他霎时笑得无比魅惑,继续循序善诱道,“乖,小拂瑶,叫我一声师兄,我立即把这半个兔子都给你,不然整只都给你,只要你唤我一声师兄!” 天知道他等她这声师兄等了多久,但这师妹偏生要跟他作对,死活不肯叫。这次他决定干脆豁出去了,一只兔子有什么重要,远远比不上一声师兄受用。 拂瑶目光炯炯地盯着手中的兔腿,在经过良久的天人交战后,终于坚决摇头。需知在原则问题上她可是从未犯过错的,怎可为了一只兔子摒弃多年的原则? 拂瑶把咬了一半的兔腿塞回到玄夙手中,“师弟,要是你唤我一声师姐,我不仅把这两只兔腿还给你,另外再到大护法的阁楼里捉一只来给你如何?” “师妹啊,你……” 拂瑶望着他抽搐得极其不自然的嘴角,仅当他是不满足于她利诱的筹码太小,一时急火攻心所致。 思索了片刻后,她伸出三根指头,试探着问:“莫非……你要三只?” 玄夙闻言,嘴角更加抽搐,脸部表情愈加扭曲。 拂瑶愣愣地看了玄夙半晌后顿悟到,莫非师弟此次是因为终于受不了屡次对她利诱失败的打击,一时过分激愤,是以连带着整个面部都不听使唤了? 仔细一想,她又立即否定这个想法。要说失败,他实实也失败过无数次了,断不会如此脆弱。倒是象对她以两只鸡就想利诱他的想法表示出强烈的愤慨,以至于激愤过度,连带着人都痴傻了些! 虽然这遭遇委实让人怅然了些,但是作为师姐,当说的始终是要说的。 “师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做人做仙都不能太过贪心,琉鸢的阁楼里此刻合共也就仅剩下两只而已,要是我们全捉完了就委实过分了些。听师姐的劝,即便我只再抓一只来,你也已经捡到了大便宜,何苦非要赶尽杀绝,这完全违背我们灵霄宫做人做仙的道义嘛……” “……” 众人惊呆,实实不曾想来到银晶阁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幅画面! 大长老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尴尬地向一旁的火凤询问道:“你确认你要选的主人是拂瑶?或者……你还可以考虑下其他弟子……” 火凤沉默,隐忍再隐忍,片刻后终于神情哀痛道,“我诚然、确定、是她。” 此话一出,生生地把众人刚升起的希望又彻底磨灭了。 甚至有仙人大胆地怀疑,火风神兽是否受当年上神离墨神魂寂灭的打击太大,以至于神志不清,是以造成如此独特的眼光! 众人悲愤非常,纷纷拂袖而去! 不过众人离开前,都没有漏听到银晶阁一声痛心疾首地暴喝,“拂瑶,玄夙,你们这两个小混蛋,把我的长灵山野兔还给我……” 是以,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拂瑶成了火凤神兽的新主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章 调戏 拂瑶收回思绪,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此刻她最想做之事就是立即回到银晶阁睡它个几日几夜,以补近日来的劳神费力。 最近妖魔横行,不断滋事,所以整个灵霄宫都进入到严密戒备状态,每个弟子都事务繁重,她也连续好几个时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这次消灭了腐尸魔,她好歹可以给大长老一个交代了。 突然,拂瑶眉心微微蹙起,一股强大的魔气向她这边飞速侵来。她敛了敛神,心下暗叹道,如今连想困个好觉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啊,可见天道果真日衰! 她长袖一挥,一个俯身下去,直接飘落在苍峰之巅,侧目轻笑道:“既来之,便现身吧,本座没有闲暇和你玩躲躲藏藏的把戏。” “哈哈哈哈……”一个黑色的旋影蓦地现身,是个有无数骷髅头的黑髅魔,“拂瑶阁主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发现了本魔的气息。” 她抬眼打量起眼前的黑髅魔,这模样儿比起之前那腐尸魔确实也好看不了哪去,不过多出些脑袋来,看起来倒是有排场许多。 要说最近遇到的妖魔容貌都十分的彪悍,虽然拂瑶本也不指望他们多赏心悦目,但彪悍地过分了,就确实令人有些倒胃口。 其实妖魔之中也有美丑之分,有的妖魔本源便生得好看的,如许多品阶高的妖魔,象上古神魔中的魔帝紫魄,据说其貌妖魅冠绝,风华绝世;还有精灵一族,其本身为自然孕育的精魂,象是花草、动物一类,倘若他们本性纯良,心正向道,经长久的修道之后,便可修炼成仙,一般也是丰神明秀,不乏有芙蓉姿貌之辈;还有就是本源虽丑陋无比,但拥有妖化成貌美人形的法力。 眼前的黑髅魔当属第三种,如今的它则是其真实本源。 “你跟着本座做什么?众妖魔见到本座大都避之唯恐不及,你倒是个异数,让本座不禁有些欣赏起你的气魄来。说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倏地抬袖遮着半面容颜,打了个哈欠。 黑髅魔倒也开门见山,阴嗖嗖地问,“敢问拂瑶阁主适才是否杀死了一只腐尸魔?” 她慵懒的眼神中终于流露出几分兴致,“莫非你是为了它寻仇来了?” 蓦地,她又古怪地上下扫了它一眼,偏头凝思起来,“可是你们是什么关系?明明不是一个种族的,虽然都是公的,莫非……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样一想,她顿时豁然开朗,连连点头道:“难怪难怪,原来是个断袖!” 黑髅魔闻言,一时气极,急火攻心呵斥道:“休要胡说!他是我的徒弟!为我徒儿报仇,天经地义!你胡说八道什么!” 拂瑶颇为豪爽得纤手一挥,宽慰道:“你无需掩饰,这没有什么不好启齿的。要说之前在你们妖魔界也曾见到过那么几对儿,看着也有赏心悦目的。我虽无切身体会,但是也知道你们跨越种族与性别的感情是极需勇气的。何况,不是人人都能做得断袖,我私以为这是极其需要慧根的,你切莫觉得羞耻才是!” “你……”黑髅魔气得浑身直颤。 拂瑶偏头凝思,在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终是说:“原本我是想看在你们师徒断袖情深的份上饶你一命的,可是如此一来,万一你抵不过你徒弟先你而去的沉重打击到处去杀人放火,那倒是我的不是了,所以我思来想去后,觉得还是让你和你那徒弟团聚得好!” “你……”黑髅魔已经气到极点,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哼,少说废话,受死吧!” 他摇身一变,无数个骷髅头顷刻间旋起一股巨大的黑浊气旋,猛然向拂瑶铺天盖地的袭去。 拂瑶飞起后退数步,左手倏地抽出银墨剑,一边默念咒语,一边迅速向黑浊气旋的中心飞刺而去。 银墨剑被拂瑶灌入强大的法力,直直刺入骷髅头的中央位置,黑髅魔惨叫一声后拼劲全力挣扎,身上的毒液猛然往外喷射,拂瑶迅速避开到他的身体数尺以外,暗念咒语张开结界,银墨剑立即似受到感应般飞回到拂瑶手上,一股恶臭的黑血蓦地涌到了地面上。 应该刺中要害了吧?黑雾渐渐散去,拂瑶轻踮脚尖往前走去,却独独不见黑髅魔的身影。 怎么回事?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细细地扫视了下四周。此地分明已不是苍峰之巅,触目皆是淡粉色的樱花林,空气中氤氲着淡淡湿气,和着泥土的芬芳飘散在空气中。如此美景,真乃人间仙境! 她困惑地望了望四周,她怎么会在此地?莫非是那黑髅魔所使的幻术?她用祛障咒在眼前一划,四周依然微变分毫,看来并非幻术,而且此地确实并无一丝魔气。 拂瑶更加困惑,她适才明明是在黑髅魔的身体里,如果已经将它元神打碎,那她此时应该还在苍峰之巅才对。莫非……被它卷到这里后,再伺机逃走了? 她凝神思索,周围的景物似曾相识,但是她确定从未来过此地。 不管如何,先往前探探那黑髅魔的行踪再做打算吧。缓缓往前行,眼前开始弥漫起一层薄薄的轻雾。 顺着小径往前走,隐约间,她瞥见在斜前方的樱花掩映下,好像有一池温泉正冒着丝丝暖气,池边偶尔有樱花瓣在渺渺轻雾中飘洒着落于水池中。 好漂亮的温泉池!她眼前顿时一亮,要是能在里面一洗数日以来的疲惫,委实是件最好不过的事。 彼时,她在是要先去找黑髅魔将其正法,还是要先泡温泉这个两难之选中无比挣扎。 拂瑶远远地望着温泉,心中举棋不定,要说此时的感觉就象饿了三日三夜后,终于看着一只野味悬于眼前,散发着滋滋有人的香气却被告知不能吃食,其心痒难耐程度,完全超乎想象。 不过当她把某物的重要程度升华到与美味佳肴并驾齐驱时,此事就基本已板上钉钉。 是以几度游移徘徊后,她果断地决定先抛开黑髅魔,净化身躯才是当前最要紧之事。 她刚要跨步向前,池面上骤然浮现出现了一副半露的身躯。他倚在光洁的池壁边,湿滑的墨发随便地垂散在他的肩上,晶莹的水珠在他润滑剔透的玉肤上肆意地流淌。随着他的眼睛缓缓睁开,霎时间天地静止。 拂瑶自觉见过无数美丽的脸庞,象玄夙般俊美无俦,如琉鸢一样妖娆明媚,犹桃花仙子般芳菲妩媚,似梅花仙子般淡雅脱俗,但都不及眼前之人来得赏心悦目。 他的姿容已是上乘,最重要的气质斐然,飘逸优雅,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脑海中好像有道模糊的影像倏地一闪而逝,她微微蹙眉凝思,却什么也想不起,应该没见过……一个念头倏地闪过,突然想起黑髅魔极其擅于用法术幻化成绝美无比的容颜以迷惑世人。 以为收敛了魔气,幻化成美男,本座就会上当么? 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蹲下身子侧坐在在池边,右手轻轻滑过池水,隔着小段距离直视着他,“啧啧,这扮相当真真是绝色啊!你不会是自知逃不掉,便想以美色引诱本座放你一马吧?” 此刻落樱纷舞,水雾隐染,双眸隔空间,已恍若隔世。 有些诧异于他的毫无反应,拂瑶定定地凝视了他许久,终于确定此黑髅魔定然是在和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想当然尔,拂瑶会想到“欲擒故纵”诚然是有些典故的。 数年以前,玄夙常常在逗得牡丹仙子,玫瑰仙子,桂花仙子等众仙子心花怒放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害得众仙子经常愁眉苦脸地跑到她的银晶阁打探行踪。 拂瑶当然是知道他消失的时日多数是跑到东海找龟仙人下棋,或是到南海月台和龙三太子切磋法术,但玄夙却让她一律说在追查妖魔行踪,归期不定,然后待到众仙子茶饭不思,魂牵梦绕之时,他便深情款款地骤然出现了。 彼时以拂瑶的资质,尚不能明白为何玄夙宁愿跑出去玩耍,也不愿告诉众仙子实情。 某日,拂瑶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困惑。 当时玄夙非常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说,“师妹,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这叫欲擒故纵懂么?” 拂瑶摇头,表示这门学问着实深奥了点。 玄夙自然是相当尽责地给她打了个非常形象的比喻:“就好似你此刻很想吃一只山鸡,可惜它还未长大,吃起来自然是不过瘾了,而且味道也不够鲜美,你自然要先放了,养肥它后再捉来吃,这就叫欲擒故纵。” 拂瑶鄙视地瞥了他一眼,“我傻么?我定然会放弃那只小的,另外去抓一只更大了。” 玄夙郁卒非常,决定言传不如身教,便带着拂瑶去人界的青楼逛了一圈。 是以参观完毕后,拂瑶大开眼界。从此不仅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欲擒故纵,更举一反三地学到更多。 以她此刻的分析,黑髅魔断然是想欲擒故纵,然后趁她不备,反守为攻。 要说这心机,这黑髅魔确实是深沉了些,不过这等小妖魔,她尚还未放在眼里。 陪你玩玩又何妨! 她唇边霎时勾起一抹佻笑,单手一挥,瞬间移到男子的面前。“啧啧,这扮相果真不错,看得本座也煞是心动啊!莫非你想要诱惑本座,好与我翻云覆雨一番么?” 说罢,她神色慵懒地单手斜支着头颅一侧,身躯则半卧在池边上,另一只手轻轻勾起他的下颌,风情万种地说,“好吧,本座就随了你的愿。” 虽是幻术化的,但也不得不说眼前之人真真是绯唇星眸,俊逸斐然,姿容绝色如流风之回雪,丰神俊貌如轻云之蔽日。随着他的脸越移越近,她清晰地看到透明的水珠顺着他如玉塑般晶莹剔透的脸颊、脖颈轻轻向下滑落,为这无边的美色更添几分暧昧。 拂瑶心下暗忖,这黑髅魔模样不怎么地,欣赏眼光倒是不错,居然懂得变出如此绝色的姿容!若是遇到仙界中定力不甚好的仙,说不定还真会被诱惑了去。 红唇近在咫尺,他神色依然淡定如初,仅仅是微蹙的双眉稍稍泄露了一下他的心绪。 她趁机反手扣住他的优美的颈项,凌厉道:“黑髅魔,你要是立即乖乖现出你的本源,本座就看在你和你那徒弟断袖情深的份上不打碎你的元神,不然本座马上就让你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眼眸终于有丝波动,深潭似的眼波就这么直直地凝视着她,怀念,疑惑,惊喜,哀伤一闪而过……最终都随着他低垂的双眸,掩盖在他长长的睫毛之下。 他撇开她的手,缓缓吐出:“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她半信半疑地默念清心咒,眼前划过一道淡淡的光,照在他白皙的额上,他并未出现任何变化,反而被一道银白色的光笼罩着,而通常只有仙界众仙和修行者身上散发的光才是银白色的。 她当下尴尬,如此说来她岂不是在阴差阳错下,不但误会且还调戏了人家?这个玩笑着实开大了些! 她立即迅速地整了整衣冠,站直身子,彬彬有礼地笑道:“这位仙友,刚才我误会你是我正要找的妖魔,所以才出手试探,多有得罪,请多多包涵。” 他沉默无语,却盯得拂瑶莫名得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凉意直往上窜。如此形势,还是先溜之大吉为妙! 就在她预备寻个托词开溜之时,他突然开口:“你适才说翻云覆雨么?” “那个……小小玩笑……小小玩笑而已,请仙友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她尴尬道,“本座还有任务在身,就不再多加逗留,仙友也请早起才好。此刻正值清晨之际,障雾深重,仙友切莫着了凉,本座先行一步了。”说罢,几乎立即逃之夭夭。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微微出神。 几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口中溢出,淡然的眼眸中氤氲着渺渺雾气,他捻起水面上一瓣樱花,花瓣在他手掌中瞬间消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章 狱界封印 拂瑶一觉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正午。确切说来,她是被一阵诱人的烤肉味给熏醒的。 她简单梳妆后便“咻”得一声划开银晶阁的结界封印,循着肉香味而去。 “你们看拂瑶师姐不是来了?哈哈……看吧,还是玄夙师哥的法子管用。”说话之人是一位约人界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女,她身着淡紫色广袖霓裳裙,笑起来梨涡隐现,看起来煞是乖巧。 “紫薇师妹早啊!天旋师姐,南放师兄也在呀,当真是热闹!”拂瑶倏地出现在亭中的白玉石桌旁。早?三人望了望正午高悬的烈日,当下一片默然,拂瑶对时辰的认知果然异于常人。 “拂瑶师妹,饿了么?”天旋拿过一盘烤肉放到拂瑶面前,“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整日在外面也没吃着什么好的,快吃吧。” “嗯,光闻肉味都很香,天旋师姐对我果真是好。”拂瑶目光炯炯地盯着面前的烤肉,越发觉得饥肠辘辘了。 “拂瑶师妹你真偏心啊,为了拔它这身鸡毛,师兄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你就独独惦记着你天旋师姐么?”南放语带哀怨地说。 拂瑶望着南放那张极其粗犷的脸,完全和他那哀怨的语调不搭,立即说:“怎么会?南放师兄自然也十分得劳苦功高。” “拂瑶师姐,其实最功不可没的当属玄夙师兄,若不是他冒着被大护法千里追杀的危险,把这只滇苍山鸡从他的天机阁弄出来,我们还没机会品尝这个传说中每一千年出一只的禽中奇珍呢。”紫薇好奇地望向拂瑶,“不过玄夙师兄说这只山鸡是特地向你赔罪的,让你忽略掉上次的打赌,你们赌的是什么呢?” 拂瑶慢慢悠悠地啃着手中鸡腿说:“就知道他会耍赖,原本也不指望他了,他此刻到何处去了?”该不会是怕叫她师姐,又溜走了吧?她想了想,又抬眸询问道:“还有北麟师兄也没在么?” “听说人界东面突然死了数千人,死因不明,而且精气都在被吸光后变成了吸血腐尸,所以大长老派玄夙去查探一下,北麟则去了东海。”天旋接口道。 “喔,原来如此。”拂瑶了然,最近人界果真很不太平。 “对了,拂瑶师姐,你这次去捉腐尸魔可曾遇到什么有趣之事?”紫薇颇有兴致地问道。 有趣之事?温泉池中那一幕美男沐浴图蓦地一闪而过,拂瑶略微摇头,此等丢脸事是绝口不能提的。 不待拂瑶开腔,南放就点着紫薇的额头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贪玩好耍!再不好好修炼一下法术,凭你那半吊子法力,要是真遇到法力高深点的妖魔,看你如何是好!” 紫薇撅了撅嘴道:“我说大哥,虽然我的法力不及你们五色阁主厉害,但好歹也刚刚成为十二星将中的紫薇神将,一般的妖魔能耐我何?再说,即便真的遇到法力高深的妖魔,打不赢,还不知道躲么?委实躲不赢了还不知道跑吗?” 灵霄宫在仙界是个特殊的存在,宫内弟子过千,历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被仙界所尊崇。平素他们在仙界选拔出根骨奇佳,资质出众之人并加以细心教导,待到法力足以胜任时,就会被派出镇守六界或是斩妖除魔。宫有一位宫主,一位护法,三位长老,五色阁主,六位圣使,十二星将和众多弟子。 关于宫主,据说从数万年前就闭关历劫,是以拂瑶和众弟子都没见过,宫内大小事务主要由大护法和三位长老决断。 拂瑶则是五色阁的银晶阁主,另外四位分别是白蔺阁主北麟,绿歆阁主南放,蓝颐阁主天璇和红汀阁主玄夙。每位阁主各有所长,法力都很强大。 五色阁主下面是六位圣使,为白虎,玄武,朱雀,青龙,孤破,妙谷。十二星将分别是七杀、破军、廉贞、贪狼、天府、武曲、天相、太阳、巨门、天机、太阴、紫薇,比六圣使又略低一阶。 南放面色一暗道:“跑?你还真会想法子。”紫薇乃是他的亲妹,人虽然机灵,但终日不知上进,弄得他颇为头疼。 他曾深深地怀疑长老们是不是看在他的颜面上,才偷偷放水让她混进十二星将中的,严重得拉低了整个神将们的水准。 “那是自然。”紫薇一脸得意道,“要说这个点子果真是百试不爽。上次和贪狼、武曲切磋技艺时,我就是用了此法让他们根本连我的衣袖都摸不着,只能在场上干跺脚,最后只能眼睁睁地输给我。还有上上次的晋阶考验,我也是靠着这个法子顺利晋阶为十二星将的。说来我真应当好好感谢拂瑶师姐,要不是她教我这个法子,我还在为晋阶之事发愁呢。” 拂瑶差点一口噎住,她顺了顺气后,对无比震惊的南放和天旋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非不得已的时候,诚然……也是可以借鉴的,关键是灵活运用……呃,灵活运用!” “确实是好办法,我们灵霄宫还真是人才辈出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嗯,确实……”拂瑶心不在焉地低头附和,心里正在怅然,这紫薇师妹怎么说出来了呢?要是哪日贪狼和武曲上门来找我寻仇该如何是好啊! “这只山鸡的味道还不错吧?” “诚然是不错的……”拂瑶继续一边埋头苦吃一边思索,倘若哪日贪狼和武曲上门寻仇,应该如何应对才好,要不然就先…… “要再来一只么?” 咦,这声音听起来怎地如此妖孽?好耳熟!拂瑶抬眸,正好对上一张阴郁妖娆的容颜。他双目含水,但却闪着阴险的精光,笑容明媚,却隐藏着危险的气息。 她的目光顺势再往下移,一袭炫目的暗红色镶金边莲花红袍随风轻摆,纤长的十指上戴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翡翠,玛瑙,白玉,黄金指戒,无比令人眼花缭乱,绝对闪眼得很。瞧得拂瑶顿时心生感慨,此妖孽果真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她淡定地拢了拢额前的碎发,霎时笑得无比亲切可掬道,“是大护法!好久不见,不知近日可好?睡眠还香甜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章 琉鸢 琉鸢不吭声,但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却越发地清晰可闻。 拂瑶视若不见,继续笑容可掬道:“大护法,你要不要坐下来喝杯水?最近天干物燥,容易气淤上火。” “你吃了我的宝贝,你说我还喝得下睡得着么?小拂瑶,嗯?”他阴恻恻的语调听得几人一阵发寒。 灵霄宫哪怕刚进宫的弟子都知道,宁得罪妖魔,不去惹大护法。如若不小心惹到他,他当下定然不会与你为难,只会待到你忘得差不多的时候再牢牢得抓住机会睚眦必报。其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外加喜欢煽风点火得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但这灵霄宫也偏生有两个异数,常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气得他捶胸顿足。想当然,这两朵天赋异禀的奇葩除了玄夙和拂瑶外,不做他人想。 拂瑶假装吃惊地说:“你是说这只山鸡?难道……乃大护法之物?我确实完全不知晓,今日清晨醒来后,我忽然看到一只山鸡从天而降,还以为是上天体恤到我的饥饿,特地赐我佳肴一道,竟不知是大护法收罗来的宝贝!真是多有得罪,罪过罪过,还望大护法海涵。” 众人惊呆,着实不曾想拂瑶竟有如此高深的想象力,能编出如此匪夷所思的缘由! “拂瑶,我完全不曾想你的饥饿与否已然上升到上苍体恤的程度了,果真令人折服啊!”咬牙切齿的声音继续响起,颇有几分银牙咬碎的架势。 她一脸虔诚道:“哪里哪里,我私以为要是大护法诚心祈祷,绝对比我灵验数倍。虽然一不小心吃了你的山鸡,不过以大护法的宽宏大量,大慈大悲,自是不会与我等小辈一般计较的。况且,若是因为此等小事影响了你的心绪,让你这张国色天香的容颜生出些瑕疵来,就委实不该了!” “确实啊,大护法你看你这眼角边好像多出了好几条细纹,莫非是最近操劳过度么?”紫薇添油加醋道。几人低头暗笑,灵霄宫之人谁都知道琉鸢除了收罗奇珍异宝外,最在乎的便是自己那张明艳妖娆的俊颜。 “当真?哪里哪里啊?”一听到眼角纹,他顿时大惊失色,立即变戏法似得飞速掏出一柄精致地雕花玉镜,紧张地看了又看,确定并无大碍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哼,本护法今日就不与你们一般计较了。” 他瞥了拂瑶一眼,你最好自求多福,不然等我改日逮到机会定是要加倍还回来的,到时候……他在心里邪恶地勾勒了千百种报复的法子,当然他不会忘了罪魁祸首还是玄夙那家伙! 他整了整衣冠,笑眯眯道,“诸位要是近来无事,就多研习法术,力求精进修为。最近妖魔横行,六界不稳,我们向道之人,需以除魔卫道、拯救苍生为己任,尽量少到处晃悠……”他的目光缓缓落到拂瑶身上,意有所指地说,“尤其不要一不小心就晃悠到别人的阁楼里,再一不留神就发现天降神物,各位说我说的是么?” “那是……”几人立即干笑附和。 拂瑶流波一转,岔开话题说:“对了,大护法所说的妖魔横行,六界不稳是否和狱界封印有关?” 琉鸢面色稍变,难得严肃道:“确实。最近狱界封印的妖力好像略有增强,众妖魔也感应到,所以最近兴妖作乱,扰得六界很不安宁。” “狱界封印?难道是远古时期就存在的那个缚魔封印?最近有异变么?”紫薇询问道。 三人皆摇头,其实他们仅是知道狱界封印一旦开启将祸乱苍生,至于来龙去脉也都是一知半解。 琉鸢说:“关于狱界封印,也该和你们说说了。在数万年前,上古神族是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天地混沌之初孕育的最初神族,他们法力非常强大。而狱界封印里封锁的是盘古创世之后,集天地怨念,邪气而生的最原始的精魂。里面潜藏的巨大力量无人知道,据说可以吞并世间一切,把世间化作炼狱,而上古神族有义务守护狱界封印不被开启。” 琉鸢顿了顿继续说,“但是当时世间还生存着一个较大的妖族,也就是阎妖一族,他们同样拥有非常高深法力,有些阎妖开始渐渐不满上古神族可以堂而皇之地统领天地人三界,于是后来发起了和上古神族的战役。” “上古神族就是上神离墨,魔帝紫魄和月神瑶素所属的神族吧?”天旋问道。 拂瑶有些诧异:“魔帝紫魄也属上古神族么?”她一直以为魔帝是属于妖魔界的。 天旋答道:“我听说魔帝紫魄本来与上神离墨是一个溯源,不过却一心想打开狱界封印,是以一直不被上古神族承认。” 琉鸢微微凝神后,点头道:“嗯,只可惜当年上古神族覆灭以后,世间便没有神族的存在,而我们仙界最高品阶就是上仙。” “那上古神族是怎么覆灭的?莫非是被阎妖一族所消灭?可是据我所知,阎妖一族也早已被灭,就算还有留存,也是凤毛麟角,难道是和狱界封印有关?”南放也说出心中疑问。 琉鸢点头:“当年的上古神族与阎妖一战中,由于某种原因,阎妖开启了狱界封印,后来封印虽被上神离墨封住,可惜上古神族依然陨灭了,当年一战,有很多事情到如今都还讳莫如深,仙界也没有记载。总之最后上神离墨和月神瑶素已经神魂寂灭,而魔帝紫魄则永远沉睡在他的虚荒结界内。” “可是如今狱界封印里的妖魔之气增强是怎么回事?按理说既然离墨上神已经将它封印,就应该无碍才对。”拂瑶问。 琉鸢神色顿时凝重起来:“确实,所以我和长老们也没有明白问题所在,也许是……”片刻的沉思后,他忽地拢了拢耳边的鬓发,扫向众人,笑得颇为妖孽道,“所以我才说你们要多修炼法术嘛,匡扶正义、守正辟邪乃我们的分内之事,任重而道远,你们也要多费点心思在上面……” 说罢,他打了个呵欠,气色慵懒道,“唉,说来我近日实实是太操劳些,我要回去好好修养一下,你们自便吧。” 四人均无语地目送着他大驾而去,嘴角同时抽搐,一个从未动过尊躯斩妖除魔的人,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太过操劳!唉,果真是世道炎凉,人心不古啊! 翌日清晨。 “好了么?”拂瑶一边无聊地咬着口里的野果,一边维持着侧躺的姿势倚在卧榻之上。 “脸再侧着点,对,对,就是这个神态……嘴巴不要一直动啊,师姐!”紫薇拿着一支画笔,一脸郁卒道。 “我说紫薇师妹,你一画就是几个时辰,不但要求我身体不能动,此刻连嘴巴都不能动了,你还是等我睡着了再画吧。”拂瑶一脸困乏地打着呵欠。 紫薇边端详,边继续舞着手中画笔,“师姐你再坚持一下,稍等片刻就好。” 拂瑶轻叹了口气,这个小师妹的爱好着实怪异了点,平时闲来无事就喜欢抓着人画肖像。当然若是画得好也就罢了,偏偏画出来的肖像连被画之人本人都认不出来。 紫薇笑道:“拂瑶师姐,我可是为你着想。上次你说你的银晶阁太过朴素了些,我深以为然,是以才决定为你临摹肖像一副。以师姐的绝世姿貌,若是悬挂于大厅正中,定然能令你的银晶阁熠熠生辉。” 拂瑶则怀疑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兴致缺缺地啃着手中野果,“是么?我倒觉得有守正辟邪之功效。” 紫薇完全沉浸在画作之中,“师姐无需怀疑,我的妙笔丹青绝对能够画出你的花容月貌来,想当年我为玄夙师哥画的肖像……” 屋外蓦地一阵冷风袭来,一位年约十八上下,穿着窄袖暗紫鎏金边长裙的清秀女子倏地出现在房内。 拂瑶讪笑着望着来人说:“妙谷师妹,你的现身方式还是那么的……特别。” “拂瑶师姐,本使为你占卜一卦吧。”说罢,妙谷掌心上倏地出现一个年代久远的龟壳,她纤指一划,龟壳立即被一层淡粉色的光笼罩着。 妙谷一本正经继续道:“师姐,从这占卜结果来看,你今日将有桃花劫。” 紫薇拿笔的手骤然一顿,一时来了兴致,抬眸问:“还有‘桃花劫’这个说法么?人界不是将此称之为‘运’么?”紫薇心下暗想,妙谷师姐真不愧是大护法的徒弟呀,连用词都如此与众不同。 妙谷诡异的一笑,“对拂瑶师姐来说,此乃劫也。” 拂瑶继续打着呵欠,慵懒地问道:“师妹此话何解啊?” “九尾狐族三公子适才光临我们灵霄宫,想必片刻后就会来见他日思夜想的拂瑶妹妹。” 拂瑶闻言,立即“噔”地一声站起身来,紧张道:“他果真来了?” “诚然如此,”妙谷奸邪的笑容和琉鸢如出一辙,望着拂瑶慢悠悠地说,“拂瑶师姐,倘若你一会儿帮我送坛美酒到南海龟仙人那里,我就和三公子说你捉妖魔去了,尚未回来怎么样?” 拂瑶想都没想,果断地回答说:“甚好,成交。”说罢瞬间便如风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妙谷和紫薇则望着她迅速消失的方向感叹道,师姐果真是神速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章 桃花劫 说起这个九尾狐族三公子,可以算得是拂瑶的死穴。 曾有一日,她外出找玄夙,恰巧碰到一只摄心魔正要摄一只九尾狐的元丹,她自然是仗义相助,不曾想这只九尾狐竟是九尾狐族族长风流倜傥的三儿子。 他对救他于危难之中的拂瑶一见倾心,正欲诉之衷肠之时,突然拂瑶怀中的一纸画卷掉落在地,三公子自是君子风度地帮她捡起。 其实若是仅仅一捡也就罢了,偏偏他还顺便瞥了一眼,这一瞥便大惊失色,激动颤抖地指出让拂瑶无比晕厥的话,你暗恋我! 彼时,在风度翩翩的三公子脑海里,已经完全勾勒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首先是拂瑶在某日因缘际遇下见到英俊不凡的他,一时间惊为天人,心中爱慕不已。可是又苦于女子的矜持,只得临摹他的肖像一幅日思夜想,但画中人始终非真人,要化解这相思之苦终还是有些难度的,所以只得常常暗自尾随,默默遥望,可哪知他今日突遇危险,不得不现身相救。 于是一段曲折离奇的旷世之恋,便这样在三公子的脑海中诞生了。 拂瑶则深深地觉得自己无辜至极,原本只是找玄夙打发打发时日,顺便把紫薇为他画的肖像带给他,不曾想竟然引来如此深的误解。之后虽百般解释,奈何三公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自此以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经常大驾光临灵霄宫,动不动就要一诉衷肠。这状况委实吓坏了拂瑶,从此便能躲就躲,能逃就逃。 明明是长相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他竟也能错认,实在不知是紫薇的作画能力太过于惊人,还是三公子的眼光太过于独到?关于这点拂瑶苦思多年,终未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片刻后,一袭身着玄色镶金边长袍装束的俊美男子缓缓向房内走来。 妙谷小步迎了上去,笑得无比亲和道:“三公子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这旁紫薇也画完收笔,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后,越发地觉得满意,果真是栩栩如生啊! “尚好,尚好,”三公子略微颔首,脸上掠过一抹薄愁,“不过近日太过于思念拂瑶妹妹,以至于有些茶饭不思,人也消瘦了点……” 话还没说完,妙谷就倏地咳嗽起来,惊觉自己有些太过失礼,她忙解释道,“三公子,我近日身体有些不适,还望见谅。” 三公子自是表示不介意,且他此刻的目光早已被画卷吸引,他惊喜道:“是拂瑶妹妹?” 他立即走到紫薇旁边,接过画卷专注地看了起来,妙谷也凑上前去一观。 “呃……三公子,不知你从何判断这画里之人乃是拂瑶师姐?”妙谷看了半晌也没看出此人是师姐,莫非她最近眼拙了么? 三公子轻叹,眉间亦有几分黯然地抚过画中之人的脸庞:“怎么不是拂瑶妹妹?你瞧这眉目,这眼神,这身姿……分明就是。” 紫薇顿时激动,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三公子,真有眼光啊!你看画得多像啊,很传神吧?”这么多年终于碰到一个懂得欣赏她墨宝的人了,她蓦地觉得如遇知音一般,内心澎湃不已。 “确实,这画是你作的?”三公子边颔首,边询问道。 “嗯。”紫薇自豪地点头。 “不错,多加努力,日后定然能和你拂瑶师姐比肩。”他鼓励道,略微停顿后又说,“不过,画画也是要看作画之人当时的心情以及用情的深浅,就比如说你师姐当年画我之时……” 紫薇微愣,拂瑶师姐还会画画,怎么没听她提过? “那个……三公子啊,你不是要找拂瑶师姐么?”妙谷连忙打断他深情款款的追忆,“她前两日出去捉妖魔尚还未回来,不如三公子下次再来探望?” “还没回来么?”三公子眉宇之间难掩失落地说,“怎么我每次来探望,拂瑶妹妹都外出未归呢?说来我与她当真是情深缘浅了些!唉,不提也罢,不过妙谷妹妹,请你定要与你师父和长老们谏言一下,也要容得我拂瑶妹妹休息些时日,不然累坏了她可怎么了得呢?” “嗯,这是自然,三公子放心,我定然会向长老们好好谏言一下。”妙谷连忙答应。 “唉,我岂不又白走一趟?”三公子瞄了一眼那副丹青,又幽幽地瞟向紫薇,“紫薇妹妹这画画得委实是不错,不知你可否将画相赠于我?我也好睹画思人,一解相思之苦。” 见到如此哀怨惆怅的眼神,紫薇不免心生感动,立即豪爽地说,“拙作难登大雅之堂,承蒙三公子不嫌弃,拿去便是。” “谢谢紫薇妹妹割爱,那我就先行离去了。要是拂瑶妹妹回来,切莫忘了告诉她,我此番前来探望她,让她空闲后,定然要去找我以诉别情。”说罢怀揣着画,飘然而去。 “真是痴情种子呀!”紫薇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叹息道。 “是吗?”拂瑶忽地现身,阴嗖嗖地说,“拜你所赐,才得三公子如此盛情,你如若喜欢,师姐愿意拱手相让。” 紫薇连忙摆手,讪笑道,“师姐客气,师妹年纪还小,怎能想男女私情!”况且这三公子人虽痴情,但看那架势,就知道她无福消受,还是留给师姐得好。 妙谷瞥向拂瑶,“刚才三公子说的,师姐都听到了么?” 拂瑶点头叹息,这三公子委实是个榆木脑袋,怎么说都说不通,以后还是继续避而远之吧。 紫薇忽地开口问:“师姐,你适才说拜我所赐,这是何意呀?”她不过是送了张画作而已,没那么严重吧? 妙谷向她解释了一通当年的误解,紫薇忍不住愤慨不已:“那什么鬼捞子三公子啊,有眼疾还到处乱晃!亏我还将他引以为知己,原来就是个棒槌!” 棒槌?妙谷扑哧一下,紫薇师妹这词儿用得妙极! 拂瑶则轻啜了一口茶,在心中暗叹道,果真是桃花劫啊。 只是这朵桃花,开得也忒诡异了一点! 既然承了妙谷的情,拂瑶自然是要帮她把酒送到。她御剑踏云而行了足足半日时辰,方才到达南海属地,远远地,就看见龟仙人出来相迎。 “拂瑶啊,好久不见你和玄夙那小子找我下棋了,我可是想念你们得紧啊。”龟仙人抚着花白的长胡子,笑盈盈道。 拂瑶淡笑:“我也很想来您南海一游啊,可是最近妖魔横行,我们灵霄宫责无旁贷,今日也是受妙谷所托帮她送坛佳酿,不然也不得空过来。” “是么?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小辈把我这把老骨头忘了呢。” 拂瑶被龟仙人装哀怨的眼神逗笑了,“怎么会?我还惦记着你的宝贝收藏呢。”龟仙人平素有个爱好就是爱收藏世间奇珍,他住处里奇奇怪怪的宝物十分之多,有些还颇有意思,所以以前闲暇之余她和玄夙倒是常来这里。 龟仙人哈哈一笑:“这有何难,你来得正好,我最近得了几件宝贝,给你瞧瞧。” “自然是好。”拂瑶笑着附和,跟着龟仙人往前走。 与洞口相连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旁的照明物皆是拳头大小的南海夜明珠,照得洞壁熠熠生辉,光亮异常。除了夜明珠外,还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南海奇珍,象是珠光宝气的琉璃玉砚台,硕大无比的五彩珍珠,雕花珊瑚宝石屏风等。 拂瑶被带到一个玉石凳上坐下,她扫了整个洞穴一圈,笑道:“龟仙人,你们南海还是一如既往的富足啊。” 龟仙人不以为然地笑说:“这些饰物都是南海产的,有何稀奇的,你喜欢什么拿去就是,不用和老朽客气。要真说稀奇,那就要数日前从冥界得来的这株曼珠沙华,喏,你看。”他从珊瑚台上拿过那株赤红如血的曼珠沙华,递给拂瑶。 “曼珠沙华?传说中的彼岸花是么?”她拿起花束仔细看了看,倏地皱了皱眉,“这个花……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赤红如血,看起来总觉得莫名的眼熟,不过……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是在哪里呢? “喔,你见过?这种花生长在冥界,前几日去了那里一遭,便讨了几株来做观赏。听冥界中人说此花是月神瑶素最喜爱的花种,就不知传闻是否属实。” “和鲜血一样赤红……”拂瑶端详了片刻后放下此花,轻笑道,“要是上古月神喜欢此花,那她的品味很是奇特呀。” “哈哈,说得是,你再看看这个。”玉台上顿时出现了一块圆石,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 龟仙人笑眯眯道:“这个才是真正的宝物,名唤三生石,六界众生只要取一滴鲜血滴在上面,并把手掌置于这石头之上,便可照出此人之前的三生三世。” “喔?那不是类似于天宫瑶池玉台的三生镜?”拂瑶来了几分兴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章 三生石 传说三生镜乃仙界圣物,可探知人的前世、今生和来世。 如此奇宝按理说应该广受众仙喜爱才是,但照过的仙人只要一提到此镜,无不十分愤慨!若要细问,却又都缄口不言,纷纷退避三舍,于是这面三生镜便越发的神秘了。 直到日前东篱山的东华仙人酒后大醉,才三言两语道破玄机。原来曾有一日他有幸见到这传说中的仙界圣物,于是走上前去一观究竟,不曾想那镜中竟倏地浮现出一头猪正在猪圈里畅快淋漓地酣睡,他顿时大惊失色,立即象见鬼似的飞速奔离天宫,回去后还十分悲凉得生了一场恶疾! 至此以后,他一直坚信其他照过此镜的仙人定然和他和同等际遇,那镜子里头浮现的断然是猪颜没错。于是每每逢人提起此镜便会激愤异常,至始至终非说那面三生镜因为年生太过久远,如今完全变成了一堆无甚用处的破铜烂铁,大家切莫上了当。 由于其他仙人打死不肯说他们照镜之时见到了什么,这面镜子的好坏自然就变得无从考证了,不过拂瑶私以为是东华仙人接受不了自己上辈子是牲口这件事的可能性更大些,倒未必是这面镜子有什么错。 唉,这番又想深远了,拂瑶扯回思绪,龟仙人略微沉思片刻后说:“两者还是略有不同的,此三生石只能探知人的过去,不如三生镜能预测未来,不过倒是灵验无比。” “仙界之人也可以照出么?”拂瑶问。 “当然,仙界之人不过是寿命长罢了,但也各有各的劫数,能承得过的就步入下一个寿轮,承不过的,那也是个人造化。”龟仙人叹了一口气又道,“但若是大劫多是躲不过的,所以我们仙人也各有各的心酸,只是不为人知罢了。” 拂瑶心有戚戚焉,但是想想自己统共才活了六千岁,离应劫之日尚早,倒也不足为惧。 “小丫头,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前世?” “这倒是有趣。”拂瑶笑着应承,反正时辰尚早,也不急着回去,试试又何妨! 她划破食指,一滴鲜血滴在了石头上,又把手掌放在上面半晌,但它却没有丝毫变化。 龟仙人凑近左看右看,连连称怪,“我昨日才试过此石,还非常灵验的,为何今日就没有反应了呢?” 拂瑶并不甚在意,安慰他说:“许是我没有前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也说不定。”看来但凡是与什么前世今生扯上关系的奇宝,其效用都十分值得考究。 刚说着,龟仙人忽地指着石头,惊喜道:“你快看。”石头里面倏地出现了一片樱花林,但画面有些模糊,看得并不十分真切,画面只停留了片刻后便又变回成普通的石头。 拂瑶觉得有趣,笑道:“莫非我以前是樱花仙子么?”说来近日和樱花颇有些缘分,前几天才误入了樱花林,今日竟能在石头上瞧见。 “咦,起码得有个清晰的物象才对啊,怪哉!我昨日试时明明还是好好的。”龟仙人索性拿起石头,细细研究。 拂瑶看他这个架势,一时之间恐怕也难弄明白,自个儿坐在这儿也无趣得很,不如早些回去吧,于是向龟仙人辞行离去。 路途中经过苍峰之巅,拂瑶循目望去,果然在旁边那座仙山中发现了日前那片樱花林,当下俯身而下。她双足踏地,举目望去,霎时落樱如雨,风景似画,连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清甜之气,她淡笑着想以后闲暇之时定要带禹滕和火凤来看看,它们肯定会喜欢这里。 顺着眼前的小径往前走,几间朴质的茅草屋骤然映入眼前。 她心下微微暗忖,这里莫非是那日遇到的那位仙友所住之处?那日自己溜之大吉,要是再突然出现,对方肯定恼怒不已吧,还是绕道而行为妙。于是绕过茅草屋边的栅栏继续往前走,便见一个男童装扮的小人儿正侧对着她蹲在地上,神情专注得在挖着什么东西。 她一时间来了兴致,凑上前去笑眯眯地问:“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挖蚯蚓啊。”男童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突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地抬起头诧异道:“你是谁?” “我是……”还没待她回答,男童就仿佛见鬼一般脸色大变,顿时蹦出三丈以外,抱头逃窜。 男童惊慌失措地连说:“你,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要吃我啊,不要吃我啊……” 拂瑶一头雾水,她平时虽然喜欢吃各类美味佳肴,不过决计不会连修炼成精的生灵也吃,不然和妖魔有何分别。“你不要跑啊,喂……”拂瑶边追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求求你不要吃我,我都老了,也不好吃了……”他依然不停地往前奔。 拂瑶见他跑得畅快,手一比划,立即张开了一个结界把他定住,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他旁边,笑盈盈道:“这下跑不掉了吧?” 男童见她靠近,霎时更惊慌起来,“你不会是真的要吃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好么?” 看着男童双腿拼命地往前蹬,可是依然不能移动分毫,拂瑶顿时心情大好,这孩童可真有趣,不戏弄他一番还真是可惜了。 她嘴角立即勾起一个邪恶的狞笑,然后在他身上东闻闻,西嗅嗅道:“我看看从哪里下口好呢?是脑袋还是手还是……” 还没说完,男童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瞬时傻眼,本来只是想逗逗他的,哪知他这么经不起逗啊。 拂瑶立即说:“我说你别哭啊,我只是说笑而已,不会真的吃了你……” 男童完全置若罔闻,哭声越来越大。拂瑶顿时心慌起来,要是他的哭声引来其他精灵,让别人误会她堂堂灵霄宫五色阁主居然欺负孩童,她颜面何存呀!“喂……你别哭嘛,有话好说嘛……” 男童依然哭得很是畅快,丝毫不见任何收声之兆。不行了,只得使出绝招! “你再哭我就马上吃了你。”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 男童顿时止住哭声,一脸惊恐地望着她。 她满意地点点头,还是这个法子好用。“你知道我是谁么?为何如此怕我?” 男童点头,马上又摇头,又好似有些困惑地点点头。 这个意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拂瑶默然,决定换个方式问,“你的本源是什么?” “山鸡。” 原来如此。诚然山鸡是她的最爱,但她仙品绝对一流,从未打过精灵的主意。 她谆谆教诲道:“你为何觉得我要吃你?你没看到本座仙气环绕吗?我们仙界之人是决计不会吃你们山鸡精的。” 男童用鼻子嗅了嗅,想了一下,疑惑道:“那你为何突然回来了?” “你识得我么?我怎么不记得以前见过你?”拂瑶诧异地问。 男童想了一下,问道:“你唤什么名字?” “拂瑶。” 男童闻言,终于放下心来,“那是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你是‘霸王’呢。” 拂瑶微震:“霸王?是一个人的名字么?” “是呀。”男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她默然,这个名字确实够……霸王的,由此可见这名唤霸王之人,定然是个人物!“这个‘霸王’以前要吃了你么?是妖魔吗?” “她不是妖魔,我也不知道她是何物,如今她也不在这里了,虽然你们长得不像,但气息很象。” 拂瑶当下说,“要和本座的气息相近,妖魔是发不出来的,看来这霸王并非什么坏人。” 男童想了想,点头说:“这倒是,霸王虽然经常说要吃我,可是也没真的把我吃掉。”突然他又气愤地说,“但是她吃了很多我的族类。” 族类?拂瑶问:“是一般的山鸡么?” “嗯。” 拂瑶摇头,“这就是你不对了,若只是一般的山鸡野兔之类的,自然是可以吃的,仙人也会饿肚子嘛。再者虽然万物皆有灵性,但是六界是循环往复的,有生才有灭,相生才相克,你懂么?” 男童见拂瑶并非妖魔,丝毫不再惧怕了,一脸不屑地说:“哼,你们连说的话都差不多。以前霸王也说,万物皆有轮回因果,她不过是提前帮它们早入轮回罢了。” 拂瑶笑道:“啧啧,听你这么说,此人和我甚是惺惺相惜啊。可惜你适才说她已经不在了,不然定要好好会会她。” “她已经走了几千年了,不知道如今去了哪里。不过也好,起码我不用担心她经常说要吃我,虽然我偶尔其实会有一点点,我是说只有一点点……思念她。”毕竟她以前在的时候,这里到处一片鸡飞狗跳,不如现今这般清冷。 果真还是孩童,拂瑶笑着解开结界,“你去玩你的吧。对了,这里是有一口温泉吧?你知道在何处么?” 男童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小径说:“喏,就在前面,不过那里好像有结界,一般人是进不去的,你自己小心。” 结界?拂瑶疑惑,她上次怎么没有感觉到。顺着山鸡精给她指的路,她很快就找到那日看到的那池温泉。 池中并无人,她骤然放下心,褪下衣物便向池中走去。温暖的泉水熨帖着她白皙的肌肤,这几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她闭着眼睛闲适地靠在池边。 突然,那日池中男子的容颜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她骤然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樱花树微微发怔,心想若是玄夙知道她调戏了一位陌生仙友,必定会好好取笑她一番,若是琉鸢知道,更会传得整个仙界都……不行,此事定要烂在肚子里,不然她的一世英名就殆尽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她打开玄天镜,妙谷无比焦急的脸庞顿时跃然眼前。 “拂瑶师姐,你此刻在哪里?” 拂瑶脸色一正,立即问:“发生什么事了?”她从未看过妙谷如此焦虑不安,心底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章 阎妖罗阎 “数千妖魔此刻齐聚在灵霄宫门外,正在合力破坏师父布下的圣罗结界。南放、天旋及十二星将已带领众弟子迎敌,不过看情形并不乐观,因为这次妖魔之首是……”妙谷犹豫了片刻后道,“是消失已久的阎妖罗阎。” 拂瑶神色一震,“阎妖罗阎?”阎妖罗阎是当年阎妖一族与上古神族一战中仅存的妖魔之一,法力相当强大,但自从上古一战后,他就隐匿在荒野之穹,甚少出现。 妙谷点头:“嗯,而且北麟如今也身受重伤,就在阎妖罗阎的手上。” “什么?”北麟受伤了?拂瑶脸上覆上了一层冰霜,片刻后她冷静下来问,“这些妖魔这次为什么突然围攻灵霄宫?” “是为了狱界之钥而来。”传说狱界之钥是能打开狱界封印第一层结界的钥匙,长久以来一直由灵霄宫守护。 如今众妖魔突然大举进犯,定然是有备而来,拂瑶心中一紧,道:“那琉鸢和长老呢?他们有什么应对之策?” “我师父不知所踪,用玄天镜都探不到他的行踪,大长老此刻正忧虑不已,已和另外两位长老商议对策。目前朱雀和玄武他们其他五圣使正在从北边赶回,玄夙师兄目前也下落不明。”妙谷脸色无比担忧地继续说,“虽然我已在不断加强结界的力量,不过妖魔之气太过强大,我恐怕……” 拂瑶沉思片刻后道:“妙谷你先莫慌,继续加强结界,断不能让妖魔进入到灵霄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妙谷沉了一口气,点头答应:“那师姐快快回来。” “嗯,你先撑住,我立即赶回来。”拂瑶旋身一划,池边的衣物瞬间被她穿戴好。她暗念咒语,“咻”地一声消失在樱花林中,希望这光驭术能赶得及。 彼方,灵霄宫外早已是血色弥漫,惨叫声、狞笑声不绝于耳,霎时天地变色,四处皆是触目惊心的污血,连空气中都飘荡着刺鼻的血腥味。 妖魔群中有张卧榻极为显眼,上面坐着的那个双颊都染着暗红色妖纹,颧骨高高突起的男子正是此次众妖魔的首领阎妖罗阎。 “这么不堪一击,这就是你们灵霄宫的实力么?”他手臂瞬间伸到无限长,顺手一抓,就捏碎了数百个灵霄宫弟子的精魂。 他又抬眸狞笑了一声,声音尖利得刺耳,“南放,天旋,十二星将,你们何必苦撑呢?本魔此行并不在于消灭你们灵霄宫,只要乖乖地交出狱界之匙,本魔自然会放了你们众弟子。” 南放呸了一声说:“一群邪魔歪道,居然还敢找上门来!当真是活腻了!你们来一百,我们杀一百,来一千,我们杀一千!”说罢他高举着擎天剑,暗念着咒语用力一挥,天边顿时划过一道厉光,霎时间雷电轰鸣,无数剑影直直向妖魔倾泻而下,有些避闪不及的妖魔的身体倏地被劈成两半。 天旋则暗念着咒语指尖一点,地上的血珠瞬时似有生命一般漂浮在空中,片刻后化成无数水状的箭状尖刀,密密麻麻地插到众妖魔的身体上,最后都消融在她的结界之内。十二神将亦不敢掉以轻心,全部奋力拼杀。 “没想到你们还有两下子,真有意思。”阎妖罗阎望着南放和天璇阴沉一笑,随即对一旁的两个妖魔吩咐道,“猰貐妖蛛、夔杌魔你们去会会这两位五色阁主吧。” “是。”猰貐妖蛛、夔杌魔瞬间出现在南放和天璇面前,表情有些嗜血的兴奋道,“使出看家本事来吧,毕竟我们可是比那些蠢货要厉害得多!哈哈哈哈……” 暗红色的眼珠,品阶竟如此高!南放和天旋心中倏地一惊,迅速对视一眼后,纷纷凝神应对。 妖魔界也是分品阶的,法力高低多以眼珠之色作区分,由高到低分别是纯紫,金紫,暗红,妖绿,灰白,墨黑。墨黑色的是法力最低微的妖魔,越往上品阶越高,且也越少。而纯紫色的眼眸只有魔帝一人有,而金紫色眼眸的妖魔多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妖魔,五根指头都数得出来。由此可见哪怕是象猰貐妖蛛、夔杌魔这样暗红色眼眸的妖魔也并不多见,十分不好对付。 南放、天旋瞬间与猰貐妖蛛、夔杌魔打得是不可开交。阎妖罗阎见他们两人已被牵制住,于是双掌加紧催动内力,直冲灵霄宫的结界而去。眼见着灵霄宫的结界被击破在即,忽地一道银光从天而降,生生逼回了他的施法。 他收回双掌,眯着眼睛望着眼前之人说,“原来是拂瑶阁主,好久不见。” 拂瑶挑眉道:“本座今日居然有幸见到远古时期就存在的阎妖一族,委实是三生有幸,不过这‘好久不见’如何担当得起?” 罗阎一时间神色复杂,片刻后又嗤笑道:“从远古至今,我们可算得是渊源深厚。” “你是说前世么?那么久远的事本座可没那么好的记性!不过你竟记得如此清楚,莫非是上一世着了本座的道,至今还怀恨在心?” 罗阎闻言,脸上倏地闪过一阵青紫,“本魔希望你的实力,也能一如你那乖张凌厉的口舌般厉害。”霎时无数道暗涌的黑光向拂瑶直逼而去,她立即张开结界,哪知那黑光竟穿破结界。拂瑶见势不妙,立刻闪身避开,但那团黑光好似有感应一般紧追着她不放,她虽有银墨剑护身,但却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连她的结界也可以这么快冲破,这个阎妖远比她之前遇到的那些妖魔要厉害得多! 罗阎见状后邪肆一笑,“你的法力果真是大不如前!”他掌心一动,黑光霎时犹如水蛇般散开,直直射向拂瑶。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她的身体忽地如飘絮般向下坠落。 正在此时,一只通体金色的凤凰突然从九重天外飞速俯落,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拂瑶,你怎么样?”火凤担忧地望着她。 拂瑶抹干唇际的鲜血道:“我无碍。” 火凤神兽!阎妖罗阎阴冷一笑:“哼!多了个帮手也未必见得管用。”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向她们压去,火凤反应极快地飞起躲避,但是她出关之期未到就硬闯出来,法力比之前弱许多。 拂瑶担心火凤受伤,又硬撑着张开结界,火凤连忙阻止她,“拂瑶不要再妄动内力,他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妖魔,妖力强大,你的结界对他不管用,再加上你受了伤,千万不可硬来。” 拂瑶刚欲说话,火凤忽地直直垂落在屋檐之上,颈项流着黑血。拂瑶立即从它背上跃下,抚着她的头,急道:“火凤,你怎么样?”火凤喘着粗气,它颈项不停往外涌的黑血瞬间迷了拂瑶的眼。 罗阎冷笑道:“啧啧,果真是主仆情深啊!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就一起成为我阎妖一族的祭品吧。”天地间风云骤变,黑光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拂瑶猛冲去。 拂瑶倏地站起身,缓缓吐出:“阎妖罗阎,这次你真的惹恼本座了!”她额上月轮逐渐显现,原本的琉璃般清亮眼睛逐渐变成了血红色,发带已经不知道什么被松开,墨发随风肆意地凌乱飘散,神情刹那间无比妖异诡谲。 她眼眸厉光一扫,原本气势汹汹的黑光忽地在她面前定住,随即化为五色流光,消失在六界之中。她阴沉地望着微震的罗阎说:“我倒想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祭品!” 银墨剑凌空飞起,她刚欲发力,琉鸢的声音忽地传来:“拂瑶,切莫催动内力!”随即他如风般倏地出现在拂瑶身旁,以净化结界让她陷入沉睡后,便把她交给一旁的妙谷。 罗阎眼中暗光闪烁,冷笑着望着来人道:“你就是灵霄宫大护法琉鸢?” “正是不才在下。连远古的阎妖都大驾光临,委实令我们灵霄宫蓬荜生辉啊,不过你这阵仗也摆得太大了些。” “只要你交出狱界之钥,本魔断然不会难为你们。” 琉鸢忽地大笑起来:“这就如同本护法劝导你们众妖魔放下屠刀,其心向善般可笑,你说有可能么?再说我们灵霄宫之物,凭什么要给你们这一群邪魔歪道,简直是异想天开啊!” “哼,那我们就看鹿死谁手吧!” 说罢空中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激烈过招,招式快得完全看不清,只是地面被震裂出好几道深深的裂缝。就在众人惊异于两人的强大法力时,一道暗黑色的身影突至,生生地分开了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 “罗阎,你要违反对尊上的约定么?”一个金紫色眼眸的妖魔赫然出现在两人之间,神色清冷道。 罗阎冷笑道:“邪莫你一来,就给本魔这个大的贺礼,本魔可承受不起啊。” “本使没心思管你的事,不过你越过界了。”他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罗阎脸上嗤笑道:“你已经数万年不管妖魔界的事了,今日出现就是为了提醒本魔而来的么?不过这越界是从何说起?”他话锋一转,脸上倏地闪过一道狰狞的寒光,“尊上劳心的事情也太多了吧,连本魔血洗灵霄宫都要插手?” “你就算血洗一千个灵霄宫也与尊上无关,”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沉睡在结界中的人,“不过不要怪本使没有警告你,有些人不是你能动的。” “哼!要是本魔不听,难道你想动手么?” “你说呢?要不要试试看!” 罗阎面色一时难看之极,心下暗忖片刻后嚣张地笑道:“好,本魔今天就放他们一马。不过来日方长,沉寂了数万年的六界马上就会有一场好戏,本魔万分期待啊,哈哈哈哈……”说罢就和众妖魔瞬间消失在灵霄宫外。 “锣咎圣魔,要不要进我们灵霄宫喝杯茶?”琉鸢那张妖娆的脸愈加明媚。 “不必。“如冰般冷漠的声音,黑色的身影旋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真有速度啊,看来……”他快醒了么?望着锣咎圣魔消失的方向,笑容凝固在琉鸢的脸上,眼神若有所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章 受伤 “师父,你真的不相信我么?” “你还狡辩!你敢说你和他没关系?”无比冷漠的声音渺渺传来,“封印一开,我们族人便在劫难逃,你居然犯下如此大错!我还留得你么?” “上神你还不杀了她,还在等什么……” “我就说她是妖女,根本不能进我们族中!” “对,杀了她!杀了她!不杀她,怎么为我们的族人报仇?” “不杀了她,我们族还会招来更大的灭顶之灾……杀了她……”周围无数嘈杂而激愤的声音响起。 女子开口道,“师父,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肯相信我?” 男子冷冷一笑,默然不语。 女子顿时心如死灰:“既然你们都说封印是我打开的,那我就以我的元神封印狱界,就当是我欠你们上古神族的。” 她转过眸,最后望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气,再不相欠!”诛神台上鲜血慢慢渗进泥土里,四周密布的白色曼珠沙华瞬间齐齐绽放成妖异的暗红,天地间只剩下猩红的一片…… 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但是却什么也看不清,她到底是在哪里? “咳咳……”她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刚欲移动身体,腹部猛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 “拂瑶师姐,你醒了么?”紫薇见她醒来,连忙端来一杯清水,“你先莫动,你腹部受了伤,虽然大护法为你输入了灵力,但也没有那么快好的,另外你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 “我不碍事。”拂瑶忍住伤口传来的痛楚,“倒是我很久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了,还着实有些不习惯。” 思绪骤然一转,拂瑶倏地急问道:“火凤呢?她怎么样?还有其他人……” 自己立即会意回来,连忙说:“师姐放心,大护法为火凤疗伤后,她就重回栖宿洞中闭关修炼去了。她乃是上古神兽,想必不久后伤口就会自发修复,并无大碍。而那些受伤的弟子也已经交给其他弟子照顾。只是北麟师兄至今还重伤昏迷,长老们此刻正在给他输送灵力,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之后若是好好养伤,很快就会好的。” 拂瑶闻言总算放心下来,不过心里终觉愧疚。火凤本在闭关度劫,要不是感应到她有危险,也不会特地赶来救她,此番还受这么重的伤,她委实是难辞其咎。 紫薇见拂瑶眉宇之间有几分黯然,连忙岔开话说:“拂瑶师姐你真厉害啊,居然能够和上古时期就存在的阎妖一族过招!” 拂瑶轻啜了一口水,轻笑道:“我说紫薇师妹,你的眼光果真独到啊。”她明明还没过几招,就已经被打得狼狈不堪了,这也算厉害么。 “那也很厉害啊,要知道他可是上古就留存下来的阎妖一族。若是换成我,许是直接就为灵霄宫除魔卫道大业献身了。” “师姐醒了么?”刚说着,妙谷和天璇就走了进来。 天璇见拂瑶脸色有些苍白,连忙说:“看你身子还是这么虚弱,快快躺下,我为你输些灵力。” 拂瑶连忙摇头:“不用了,天璇师姐,我无碍的。” 天璇说:“你跟师姐还见外么?”说罢就将掌心覆在拂瑶的背上,一阵热流瞬间浸如她的五脏六腑,连带着疼痛都舒缓了许多。 半柱香后,拂瑶睁开眼睛,望着天璇淡笑道:“谢谢师姐。” 天璇抚了抚她的额头,笑道:“这上古妖魔的力量非一般可比拟,你还需好好休息,”她随即起身道:“妙谷,紫薇,你们陪陪拂瑶说会话吧,躺着也怪无趣的,我先去看看灵霄宫其他受伤的弟子。” 天璇刚走开,紫薇立即接着之前的继续说:“我头一次见大护法对付妖魔,没想到他这么厉害,竟然和上古就存在的阎妖平分秋色!师姐你知道么,整个灵霄宫的弟子无不震惊!” 拂瑶一笑道:“琉鸢本就十分厉害,不过平素都把差事交与我们办去了,哪有机会看到他斩妖除魔呢?要说我们灵霄宫的五色阁主,六圣使和十二星将终究是年纪尚轻,修为不足,若是没有他和众长老们的高深法力和威望,单凭我们要震慑住在六界中四处作乱的妖魔,谈何容易?” 妙谷也感叹道:“确实如此,不过我师父也藏得太深了些,虽然我当他徒弟这么多年,可是也实实没看出他竟……如此强悍。”想她平时看到师父不是在照镜子自赏,就是在研究驻颜偏方,再不然就是在六界到处搜罗珍奇异宝来点缀他的天机阁,她曾还一度为自己跟了个这样的师父深感痛心,原来没想到他只是深藏不露。 紫薇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倏地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蓦地伸出手摸了摸拂瑶的额头诧异道:“奇怪了,怎么又没有了呢?” 妙谷也若有所思地盯着拂瑶瞧了半晌后道:“你是说师姐额上的月轮印记?” 紫薇颔首道:“嗯,之前还有的,她醒以后就突然消失了。对了,拂瑶师姐,你不是每逢月圆之夜才会现出这个月轮痕迹吗?怎么这次提前出现了?而且还是在白昼的时候。” 拂瑶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惊诧地说:“今日出现了么?我怎么不记得?” 紫薇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反正你以前每次月圆之夜发作以后,大多都不记得。” 拂瑶干笑:“所以我已尽量在月圆之夜远离灵霄宫,免得众人受我荼毒。”她从别人口中听说自己每逢十五月圆之夜额上就会出现一个淡色似月轮状的印记,并且行为举止十分异常,与她平素完全判若两人。至于怎么个异常法,众人口风都很紧,唯有紫薇曾极其隐晦地透露了下,说是如同她喝下酒后的反应一样。 于是乎她立即就明白了,毕竟她酒后是什么德行,她还是略知一二的。所以自此以后,但凡是月圆之夜,她都会闭关于深山之中,打坐调息。 其实她以前也很疑惑自己为何会这样,后来问琉鸢,他说是因为她修炼的法术有些地方还未融会贯通,是以淤积在体内,每逢十五之夜便会爆发一次,不过并无甚影响,还说等到她修为足够高时,便不会如此了。但是拂瑶私认为‘还未融会贯通’这个说法着实是牵强了点,琉鸢定是糊弄她的。 紫薇微微凝神道:“这次不一样,你的额上月轮一出现,就仿若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邪魅非常,连法力也增强了许多。” 妙谷也点头,望向拂瑶说:“我师父用了净化结界才镇住你,莫非……是火凤的受伤激发了你潜在的灵力?”她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这个可能性更为大些。 拂瑶秀眉微蹙,为何她竟一点都不记得? 紫薇想了一下,突然说:“还有那个叫邪莫的妖魔,来去跟一阵风似的,最奇怪的是妖魔界如今就算各成一派,他也不至于帮我们灵霄宫吧?况且他话中之意显然是为你而来,拂瑶师姐,你认识他么?” “你说的是谁?”拂瑶疑惑道。 妙谷沉思片刻后宽慰道:“师姐无需多想,当务之急是你要尽快把伤养好……” 刚说着,玄夙就倏地出现在拂瑶卧榻边上,一连串地问道:“师妹,好些了么?伤得严重么?有没有哪里疼痛难忍?有的话一定要给师兄讲。” 说罢又从袖里七七八八地翻出一大堆瓶子,对拂瑶说:“这些丹药有镇痛的,有补身子的,你快快服下!” 拂瑶接过放到一边道:“我刚服过药,不碍事的。” 玄夙脸上蓦地闪过一丝戾气,沉声道,“那只死阎妖竟敢伤我师妹!真是活腻味了!改日我若是碰到他,定要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给师妹你熬汤喝!” 拂瑶见玄夙说得愤愤然,笑着拍拍他的肩:“师弟有心了,我甚感宽慰啊,不过大概修养一段时日就会完全恢复,师弟切莫担心。” 玄夙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那就好,不然师哥就算拔了他的皮都不能泄恨,定要灭了他全家!” 可是他全家不也就只有他一人么?紫薇很识时务决定闭口不言。 “对了,玄夙,为何我之前以玄天镜都无法探得你的行踪?莫非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么?”妙谷突然想到。 “嗯,当时我正在人界东面追查吸血腐尸的来历,结果让我发现了是赤炼毒魔所为。” 妙谷震惊道:“你是说二千年前曾在人界作乱的赤炼毒魔枯厉?他可是红眼珠的高品阶妖魔,而且也已经销声匿迹了二千年,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玄夙点头:“不只是他,还有他的两个同伴,伏狱魔烈心和九尾猫妖韦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章 前尘抑或往事? 紫薇瞪大眼睛:“都是妖魔界赫赫有名的妖魔啊,他们不是沉寂很久了么?这下全部出现了!” 拂瑶眼中掠过一道沉思之色,“也许真如琉鸢所说,众妖魔已经感应到狱界封印妖力增强,所以趁势兴风作乱。” 玄夙继续说:“嗯,当时我正在与他们三人大战,再加上九尾猫妖韦婳擅长布迷幻结界,所以在她的结界内无法用玄天镜。” 紫薇顿时钦佩地望着他道:“玄夙师兄,你也着实厉害,居然以一敌三!”这话自然是听得玄夙很是受用。 妙谷这时才恍然间想起还有要事要办,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叮嘱拂瑶道:“师姐,我师父说他虽然为你输了灵力,但你的法力此刻只剩下不到一成,所以你需多休息调理,切不可让伤势更加重,否则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复原了。” 拂瑶边点头应承,边在心里盘算着复原之期了。 妙谷随即又盯着玄夙,一本正经地说:“玄夙师兄,我师父让我若是见到你,定要让我原话转告于你虽然他泽被四海,仁义宽厚,同时又非常难能可贵地兼具美貌与慧智……” 玄夙果断地打断她,笑道:“妙谷师妹啊,若你要把琉鸢那些累赘之言完全一字不露地转述,实实是太过辛劳,你就直接告诉师哥他想怎么样,如何?” 妙谷思忖了片刻后深以为然,反正师父此刻不在,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按他交代的转述,于是立即简明扼要地说:“上次那只滇苍山鸡,他知道是你偷的。” 玄夙颔首,豪爽地说:“不就是一只山鸡嘛,改天我去抓两只来还给他。让他放心。” “嗯,师哥果真聪慧,我师父正是此意,那我去办要紧事去了,改日再来探望师姐。”妙谷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后,立即飘然远去。 玄夙转眸望向拂瑶,一时间笑得象只狐狸:“师妹,你觉得那只山鸡味道可还合你的胃口?” 拂瑶慢条斯理道:“味道嘛……”她睇了他一眼,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下笑眯眯地说出四个字,“差强人意。” 玄夙俊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有些失望地说:“师妹,师哥如此有诚意,你就不能把那日的赌约忘了么?” “你不是已近自动遗忘了么?”拂瑶鄙夷地睨了他一眼后,又动之以情道,“师弟,要你叫我一声师姐就这么难吗?” 玄夙幽幽开口:“师妹,难道师哥对你不好么?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师哥也毫不犹豫地给你摘下来,”同时不忘补充,“当然前提是摘得下来。你就不能一偿我多年来的夙愿,唤我一声师哥?” 拂瑶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冲动说:“师弟,要是月亮能摘得下来,我也无比愿意把它捧到你面前,只要你叫我一声师姐,”同时也不忘补充,“外加满天的星宿和太阳,够分量了吧?” 玄夙悲痛欲绝地望着她:“师妹,你、你、你伤了我的心……” 拂瑶拍了拍他的肩,镇定道:“师弟,你的心已然伤痕累累,多伤几次并无大碍……” 紫薇望着两人貌似声情并茂的倾诉,甚是无聊地拿起果盘里的鲜果边啃便说:“依我说呀,两位对这个问题争了几千年都尚未有定论,不如一人做一百年老大如何?” “不行……” “不妥……”两人异口同声道。 紫薇望着默契度如此之高的两人,叹了口气:“那你们就算再争一万年,想必也等不到这尘埃落定的一天。”她仿若想起了什么,倏地精神一振说:“既然两位师兄师姐难得如此有闲情逸致,不若顺便让我描下丹青一副,以示留念如何?”她话刚说到“丹青”二字,玄夙就已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师兄,你别走啊……”紫薇倏地又转过头来,感动地凝睇着拂瑶,“师姐,还是你好啊。” 拂瑶无奈地扯出一抹笑:“师妹你别这么含情脉脉地盯着我,主要是我不能动弹,不然我一定消失得比他还快。” 苍穹之下,层峦叠嶂的远山在层层雾霭中若隐若现,不远处楼亭水榭,落英芳菲,空气中隐隐氤氲着百花的醉人芳香。 屋瓴之上,一抹淡月色的身影懒懒地支手斜卧在瓦砾之上。 她抬头专注地仰望着苍穹,湛蓝与洁白交织,一片晴光潋滟,祥和而宁静。倏地她眉头微微微拧起,为何这天空是……胸口倏地闪过一丝隐痛,她抬手轻轻拂过胸口处,眉心锁得更紧了,连带着琉璃色的眼眸都尽是困惑之色。 自她受伤以后便常常在梦中突然惊醒,但是醒来后只觉得心跳动得厉害,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面有无数零碎的画面,但只要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管怎么都想不起,梦里的一切仿佛都隔着一层迷雾般,唯一记得的是苍穹好似是……血红色的。 为什么是血红色的呢?莫非……她正在凝神沉思,一道略带焦急的声音通过玄天镜传来,“主人,你怎么样?还好么?” “禹滕,”拂瑶心中一喜,倏地坐起身道,“我并无大碍,你最近怎样?” 禹滕蓦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主人……都是我的不是,若是我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真是万死不辞啊……” “你别哭啊,”拂瑶连忙宽慰道,“我真的并无大碍,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连火凤都能冲破关劫前去救你,我竟然在这生死关头出不来,主人我对不住你……”哭声越来越大,听得拂瑶连连揉耳朵。 “禹滕,我说你千里传音就是为了让我听你的哭声么?”拂瑶敛眉,倏地笑眯眯道:“若是当真如此,我倒觉得你的身子确实比以前好很多,声音洪亮了些,连带力气也足了,哭了这么半晌,都不用喘气的,啧啧,看来你闭关还是颇有成效的。” 禹滕终于收敛哭声,望着镜子里的容颜抽泣道:“主人……”这声音听起来虽很哀怨,奈何和凄美比起来尚还是有些距离。 于是拂瑶揉了揉微疼的太阳穴,只得再次出声宽慰说:“好啦,不过是受了点轻伤而已,你委实不必如此紧张。” 禹滕心中终觉愧疚,半晌才擦干眼泪道:“当真?” “嗯,不然我能躺在屋顶上和你好好说话吗?” 禹滕这才放下心来:“幸得主人你没事,不然……” 拂瑶见他又要来了兴致,遂岔开问道:“禹滕,你何时回来?” 禹滕闻言,蓦地一喜:“主人,你想念我了么?” 拂瑶手抱着双膝,笑眯眯地连连点头说:“可不是么?唉,若说没你在身边,日子特别无趣,尤其是在我烤山鸡野兔之时,那更是思念你得紧!” 禹滕顿时郁卒,同时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如此说来,主人岂不是只在烤山鸡野兔,才会想起它,他这个神兽做到如斯地步,诚然是十分失败。正在他纠结不已之时,拂瑶突然开口问道:“对了,火凤是否有好些?” “她好多了,不过也还需要些时日调理。” “那甚好。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暂时不会离开灵霄宫,所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至于我的身子只要调理些时日自会好的。”拂瑶倏地一顿,抬眸凝视着禹滕说,“不过我最近老做些奇怪的梦。” 禹滕一怔:“什么梦?” 拂瑶有些出神地凝视着浩瀚的苍穹,半晌才说:“具体梦到什么我已不记得了,不过好似有血红色的天空……” 禹滕好一会儿才点头说:“喔,原来如此。” “你说会不会是我前世的事?”拂瑶忽地皱眉道,“听阎妖罗阎的语气,明显在我前世时就已经和我相识,而我受伤以后就经常做些奇怪的梦,却又不记得,我觉得很可能是……“ 禹滕讪笑着打断她道,“主人,若要说前世,这也太久远了吧?” “是么?”拂瑶思索了片刻后,复又挑眉说,“也许你说得对,可我为什么对幼时之事也毫无印象?”她的所有记忆都是来源于到了灵霄宫之后,而之前的事就完全没有丝毫印象。 以前她倒是问过琉鸢,但他的说辞十分诡异。说他当年寻道访友路经蓬莱仙山,十分凑巧地遇到了仅是孩童大小的她。他见她身有仙气,根骨极佳,却很是寥落地独坐于蓬莱之巅,默然不语。彼时,在他聪慧无比的脑子里已完全预见到,她这绝对是欲寻短剑的征兆!于是立即义不容辞得于危难之时飞身将她抱下,细细一问才发现她已然记忆全无,一问三不知,最后实在没有法子,只得把她带回了灵霄宫。 拂瑶自是不会相信琉鸢这套连三岁孩童都蒙骗不过的说辞,不过也深知从他嘴里听不到什么实话,之后倒也就懒得多问了。 “禹滕,你知道么?” 禹滕苦恼地摇摇头,“我认识主人之时,你已经在灵霄宫,我对你以前的事也一无所知。” 也对,禹滕是她从飞灵仙山带回来的,它怎么会知道呢,她真是多此一问啊。 禹滕又说,“我倒觉得可能是你最近太过劳累,所以才会心绪不宁,连做噩梦,你以前不是常说凡事皆有因果,顺其自然么?以前那么遥远的事,何必多想,只要你此刻好好的就行。” 嗯,说得有理,她何苦徒增烦恼呢。拂瑶点头,眉目缓缓舒展开,对禹滕说:“那你快去好好修炼吧,我等你回来。” 禹滕连忙欢喜地应承道:“我一定争取早日回到主人身边。” 拂瑶浅笑,手轻轻一拂,玄天镜瞬间消失,她双手扣在脑后,又懒懒地躺了下去。 “拂瑶师姐,快点出来。”拂瑶的思绪正在流转,一道嫩粉色的娇影就直接冲进她的房间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1章 巴掌 “我在这里。” “咦,师姐,你怎么跑到屋顶上去了?”紫薇也纵身一跃上了屋顶,看到眼前花海一片,顿时赞叹道,“好漂亮啊,怪不得师姐跑到这上面来了。” 拂瑶懒洋洋地睁开眸问:“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修炼法术么?” “嗯,今日我大哥到蓬莱之东去拜访观虚道人,我终于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了。”紫薇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拂瑶笑睨向他:“你大哥是为你好,妖魔界气焰日盛,到处滋事,要是你下次真遇到修为高深些的妖魔,我教你的法子也不管用了。” “我知道,”紫薇难得认真地说,“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师姐放心,我定会好好修炼的,不过……” 她一下子来了精神,神秘兮兮地攥着拂瑶的袖子说:“拂瑶师姐你不觉得近日来呆在银晶阁里挺闷的么?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拂瑶怀疑地望了她一眼,“什么好戏?” 紫薇一把拉起她,兴奋道:“跟我走,保准让你大开眼界。” 片刻之后,她们出现在后山的那片桃花林里。 “什么都没有啊……”拂瑶望着面前空荡荡的林子,疑惑道。 “不要急嘛。”紫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把她拉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小声说,“我今日听到玄夙师哥约桃花仙子在这里见面,一会儿定然有好戏看,师姐只管等着便是。” 刚说完,就看到一对璧人飘然而至,男子是玉树临风、面若朗星,女子是螓首蛾眉、风姿绰约,两人并肩而立,绝对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神仙眷侣图。 紫薇立即用心音对拂瑶说:“师姐看,玄夙师哥和桃花仙子这不是来了么?”拂瑶浅笑,顿时了然。 只见玄夙唇边扬起一抹俊美不羁的邪笑:“不知桃花妹妹可还喜欢这里的美景?” 桃花仙子眸含秋水一般嗔道:“那是当然,玄夙哥哥喜欢的地方自然是别有一番雅致了。” “此言差矣!” 桃花仙子愕然:“啊?” 玄夙浅笑着轻点她的朱唇道:“我私以为,再美的景色也不及桃花妹妹你闭月羞花之貌的万分之一,这景色委实配不上你。” 紫薇一时控制不住闷声低笑,拂瑶轻叹了口气,唉,这家伙怎么还没有研究出新颖点的招数啊,老是这一套,她都会背了。 桃花仙子脸色更添一抹绯色,羞涩地娇嗔道:“玄夙哥哥……”那尾音拖得恁是销魂,听得紫薇和拂瑶两人身子同时一个哆嗦。也许是桃花仙子这撒娇当真没有控制好力道,一不留神儿就销魂得过分了,就连玄夙的眼皮也倏地一抖。 片刻后玄夙脸上恢复惯常的风流倜傥,语带惆怅地开口说:“桃花妹妹,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还记得么?” 桃花仙子的思绪显然还没跟上玄夙的节奏,略带困惑道:“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八百三十四年零三日。” “我……” “这些有我陪伴的时日,桃花妹妹可还觉得欢喜?” “自然是欢……” “我也觉得幸得有桃花妹妹陪伴,才不枉费我在仙界走一遭……” 紫薇微颤了一下,用心音对拂瑶:“师姐,我的小心肝儿快撑不住了,内里气血翻滚无比,我怕……”紫薇做了个“呕”的姿势。 拂瑶连忙帮她顺了顺背,谆谆教诲道:“师妹你万万要撑住,但凡是男女约会,终归是要说些体己话的,虽然你玄夙师哥此话说得是猥琐了些,但你若真的当场呕了出来,叫他要情何以堪呢?我们师出同门,要多多包容他,早晚有一日他会幡然醒悟,回头是岸的。” 拂瑶又望着还是一头雾水的桃花仙子微微摇了摇头,“接下来你师哥就要说,可惜桃花妹妹,世间之物,有生就有灭,有始自然有终,即便是我们万般不舍,也要顺应天意,好聚好散,且不可逆了天伦才是……” 片刻后,紫薇一脸惊讶地捂着嘴巴:“师姐,师哥居然和你说得一模一样!” 拂瑶一副了然的样子,镇定道:“师妹相信我,若是你听过无数次,你也会背的。” 她们重新调回目光,玄夙还在继续伤感:“虽然我亦万般不舍,心痛难当,可惜……”话还没说完,就被“啪”的一巴掌,他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五根红指印。 桃花仙子一脸伤心欲绝,只留下一句:“玄夙,你这个负心汉,我错看你了……”,便掩面低泣而去。 好生生一朵桃花,恁是又葬送在玄夙手上,拂瑶正在怅然,这厢玄夙已经瞟向她们的方向,倏地一改之前的忧伤语调:“戏都看完了,你们两个还不出来么?” 两人见遮掩不住,只得从不远处的亭子后面走出来。紫薇干笑道:“玄夙师兄,你还真是火眼金金啊。” 拂瑶接口道:“师弟啊,你的说辞怎么千百年来都不更换一下?须知世间万物都要推陈出新,才得以更替向前。” 他唇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们在那里偷听,打断我哀伤凄美的怀旧,我用得着那么快就进入正题吗?否则怎么会平白地挨这一巴掌?” 拂瑶斜睨了他一眼,笑眯眯道:“我记得你上次不是也被荷花仙子甩了一巴掌?还有上上次……” 玄夙闻言,震惊且愤慨无比地颤抖道:“你,你,你……你前几次也在?” 拂瑶笑得极其纯良:“师姐我只是碰巧经过而已,再说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虽然多是你始乱终弃,但也保不准哪日你偏生遇到个与众不同的仙子将你抛弃了去,你若是一时受不了打击去悬梁自尽也是有可能的。你想想看,你倒是了无牵挂地走了,徒留下师姐岂不悲戚得很?” “我说小拂瑶啊,你这担忧师哥虽然很是感动,”玄夙睇了她一眼继续说,“不过你何时看到过师哥被人抛弃?这根本完全没有可能嘛,爱慕你师哥的仙子们多得可以排到天宫的南天门外了。” 拂瑶默然不语,不过私以为定是要桃花仙子多甩他几巴掌,他才会不那么得瑟得慌。 “其实我觉得,”紫薇认真打量了玄夙一番,扭过头对拂瑶说,“玄夙师兄说的是实话,确实有很多仙子都爱慕于他。听说上次海棠仙子和水仙仙子为了争师哥,还互相斗法呢。” 玄夙赞许朝紫薇点点头,随即得意地望着拂瑶说:“看吧,师哥没夸大其词吧,也难怪,以师哥无人能及的绝色姿容……” 紫薇讪笑了下,打断道:“师哥自然是风神俊朗,姿容绝色,不过这‘无人能及’嘛委实就过了点……要说容貌,据我所知这仙界公认的第一位当属夜渊上仙。” 得意的笑容顿时在他脸上凝固:“夜渊?” “对啊。”她的漆黑发亮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期盼的神采,继续说,“虽然我们从来没见过他,不过据说仙界的谪仙录对其姿容的描绘是仙姿风骨可令天地失色,容貌绝美足令日月无光,多传神的描绘啊。” 玄夙不以为意:“真人都没见着,谁知道是不是如谪仙录记载得一样,你别抱太大希望才好。” “师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么?”拂瑶一笑,随口问紫薇,“你刚才说数千年没露面,这是何缘故?” 夜渊这个名号确实是如雷贯耳,他是天帝之子,修为深不可测,已经勘破仙真界域,是仙界唯一的一个被封“上仙”封号的仙人,在仙界极受尊崇。据说这些年天帝早已不再管仙界之事,所以一旦遇到难决之事,即便是他们灵霄宫也需听从夜渊最后定夺,不过仅是传闻而已,连拂瑶都尚还未见过他。 “我只知道他心性淡泊,常年不在天宫,是以极难见到他。” 玄夙则说:“那我看你很快就可以一尝夙愿了。” “为什么?”紫薇诧异。 拂瑶解释说:“因为如今六界不稳,纵使他再淡泊,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紫薇眼前一亮:“这么说我岂不是很快就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夜渊上仙了?” “嗯。” 玄夙则十分不以为然:“紫薇师妹啊,师哥劝你千万别抱太大的希望,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是这夜渊上仙和传闻中差之甚远,你岂不是会大失所望?” “应该不至于吧,长老和大护法定然是见过夜渊上仙的吧?” 紫薇刚说完,妙谷的面容骤然出现在玄天镜里,“别讨论夜渊上仙了,我师父让你们立即到天机阁来。” 拂瑶有些诧异:“有什么要紧事吗?” 妙谷颔首:“一会儿长老们也会过来,”妙谷顿了顿,望向玄夙笑盈盈道,“师父还让我代为向师哥传达,你脸上的伤痕先不必急着处理,他这里有尚好的金疮药可以赠你一用。”说完画面便倏地消失了。 飞鸟掠过,三人面面相觑,徒留一片静默。 许久后,玄夙出声:“莫非他们适才在玄天镜里看到了整个始末?” 拂瑶安慰道:“不要紧,反正师弟你又不是第一次……” 玄夙的脸色黑了一半:“第一次什么?” 危险的气息弥漫在空中,拂瑶马上干笑两声说:“快走吧,这次连长老们都要来,定然是有大事发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2章 失窃 走过蜿蜒的亭台楼阁,“天机阁”三个大字跃然眼前。 拂瑶瞅了一眼那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叹了一声:“琉鸢倒是给他自个儿的阁楼名字取得雅俗共赏,我们的就实在有些……古怪。” 什么银晶阁、绿歆阁、红汀阁的,她偏着脑袋略微想了一下,眸中忽地一道亮光闪过,望着玄夙道:“师弟,你说我们的阁楼名儿象不象你以前带我去的人界青楼的名儿?” 玄夙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枉费师哥疼你一场,连见地都与师哥英雄所见略同啊。” “……”紫薇肩膀抖了一抖,思索再思索后,终于慎重地说出:“师姐和师哥都非凡人,见地十分深刻,师妹自叹弗如。” 拂瑶则深以为然,快慰道:“师妹不必自卑,你是没去过人界的青楼所以不知道,改日师姐带你前去一观你便知晓了。” 紫薇连忙摆手说:“师姐客气,客气。”要是被长老和她大哥知道,不拔掉她一层皮才怪! 三人走进天机阁正堂,看到除了长老们和琉鸢没到,众人已经到齐。一看到拂瑶,立即围过来关切地问长问短。 朱雀见拂瑶无碍,松了口气说:“幸好拂瑶师姐没事。” 白虎向来不拘小节,当场怒道:“那些妖魔鬼怪胆子也太大了些,居然敢跑到我们灵霄宫来闹事,真是活腻了……” 青龙脸色有些沉重:“我倒觉得这次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天旋点头:“青龙说得对,这次带头的居然是远古留存甚少的阎妖罗阎,我看这次他出荒野之宆,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我和南放与猰貐妖蛛、夔杌魔交过手,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厉害角色,而且就连玄夙都在同一时候遇到赤炼毒魔、伏狱魔和九命猫妖,这绝对不是巧合。” 众人倒吸了口气,当场震惊不已。 玄夙沉默了下,也语带凝重地说:“高品阶妖魔陆续出现,我想这次他们不打开狱界封印,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南放接口道:“如今的妖魔气息之强盛,已不可同日而语,我恐怕……”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所以,我们召集诸位来商榷此事。”突然一抹绛红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琉鸢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位长老。 诸位坐定后,琉鸢扫了众人一眼说:“狱界之钥失窃了。” “什么……”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大长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脸上闪过凝重之色:“就在阎妖罗阎来之前,狱界之钥就已经不翼而飞!” 琉鸢目色有些幽深:“最匪夷所思的是,我们都没有丝毫觉察到结界被破,等到我们发现之时,狱界之钥已经失窃!” 二长老扫过众人的脸,苍劲有力的声音响起:“是以今日把各位召集来,想知道你们对此事有何看法?” 大堂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都在面容肃穆得凝神苦思。 半晌后,玄夙率先打破沉默:“依我看那么这次失窃,显而易见有几个可能。第一是来盗窃狱界之钥的妖魔修为太过强大,不仅可以掩盖本身的妖气,而且能够轻而易举地破除结界而不被我们众人察觉。第二是,盗窃之人本身的气息就隶属仙性,所以并不会被察觉。” 南放略微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隶属仙性?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堕仙一族所为?” 堕仙一般分为三种,一种是因为虽然为仙界之人,但是心性本恶,最后渐渐堕入魔道。一种是由于犯过弥天大错,被仙界永远除名,有的就索性坠入妖魔界,兴风作浪。最后一种是自愿放弃仙身,成为堕仙。 玄夙淡淡颔首后说:“嗯,没错,至于这最后一种可能嘛就是……”玄夙倏地顿住,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你想说是最后一种可能就是我们之中有叛徒?”拂瑶替他说出心中所想。 玄夙笑了笑:“还是拂瑶师妹了解师哥。”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灵霄宫众人虽各有职守,但向来和睦融洽,十分亲厚,谁都不愿相信他们之中竟会有叛徒。 琉鸢敛了敛眸道:“我知道大家都不愿相信,但是玄夙和拂瑶分析得极有道理,不过如今尚未水落石出,还不可妄下断言。” 众人宁下神来,开始细细推敲事情的来龙去脉。 妙谷首先发问:“会不会是阎妖罗阎的诡计?盗狱界之钥在先,然后为掩人耳目又故意大张旗鼓地到灵霄宫明抢在后,实则只是为了转移六界的注意力。” “嗯”紫薇点头,“毕竟六界之中多的是对狱界之钥蠢蠢欲动的妖魔,他如果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倒是极有可能的。” 孤破沉吟片刻后望向众人,“虽然阎妖罗阎有嫌疑,不过诚如妙谷所说,这六界垂涎狱界之钥的妖魔不计其数,尤其是沉寂数千年的妖魔都纷纷出现,我看是其他妖魔所为也不无可能,而且要是再牵扯到堕仙,那问题就……” 三长老忧心忡忡地说:“孤破说得对,这正是我们忧虑之处。许多堕仙的修为并不下于许多高品阶的妖魔,况且他们早对仙界不满,要是与妖魔联手夺狱界之钥,那后果不堪想象。如今六界已然不稳,再加上狱界之钥失窃,如若真的打开狱界封印,不仅苍生黎民会难免于水火,我恐怕届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悲楚,不忍再继续说下去。 琉鸢沉默了片刻后,目色深沉地扫过众人:“如果狱界封印真的被打开,届时众生万物将化为修罗地狱,从此也许再无六界之分。” 大厅瞬间又陷入了沉默,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其实大家也不必太过忧虑,就算他们手上有狱界之钥,也暂时打不开狱界封印。据我所知要打开狱界封印不仅要狱界之钥,还要聚齐聚魂珠,找到传说中的破尧之石,这并非易事。”玄夙又恢复了惯常的风流不羁的神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慢悠悠地摇啊摇的。 大长老淡淡颔首:“确实,所以我们只要尽快找回狱界之钥,倒也无碍。” 二长老略带自责道:“其实我们也料想到狱界不稳,近日妖魔会把主意打到狱界之钥上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说到底还是我们太过于大意。” “此刻还不是追究是非对错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追回狱界之钥。”三长老一针见血地说。 大长老站起身望着众人,神色严肃地说:“这就有耐你们了,此事关系重大,你们定要全力以赴,方可解救天下苍生于危难之中。” “是。”众人齐齐答道,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嗯。”大长老扫了一眼十二星将,“七杀、破军、廉贞、贪狼、天府、武曲、天相你们率领部署到之前的领地镇守,一旦妖魔有何异动,要尽早回报,其余五将留守灵霄宫。” “是。” “白虎、玄武、朱雀、青龙你们继续镇守东西南北四方,孤破、妙谷留在灵霄宫,帮大护法修补弥天结界。” “是。” “玄夙,天旋,南放你们去找狱界之钥的下落,北麟和拂瑶留下来养伤,暂且这样定下来吧。” 玄夙见拂瑶一脸索然,笑道,“师妹呆在灵霄宫多无趣啊,想不想师哥带你去斩妖除魔,嗯?” 还没待拂瑶回答,大长老就摇头说:“胡闹!拂瑶的伤势看起来并无大碍,实则元神损伤严重,如今功力恢复还不到三成,怎能跟着你出去斩杀妖魔?” 玄夙悻悻然讪笑道:“说笑而已。” 他同情地瞥了拂瑶一眼,用心音传话说,“你也看到了,不是师兄不帮你啊,我是爱莫能助。放心,师兄只有一得空,就会带些美味佳肴回来给你解馋。” 拂瑶感激地望了玄夙一眼,“知我者,玄夙也!一言为定,师姐等你回来。” 玄夙无奈地纠正,“是师兄……” 大长老一脸严肃地望着拂瑶接着说,“拂瑶,作为能在上古一战中存活下来的阎妖罗阎,妖力非同一般,所以你切不可小看了自己的伤势。” 拂瑶连忙说:“谨遵大长老教诲。” “嗯。”大长老点头问,“你最近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拂瑶本来想说最近老是做些奇怪的梦,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了。 “并无大碍,请大长老放心,只是这功力恢复得实在太慢了些。”这才是她真正苦恼之处,照这个速度,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出灵霄宫啊,实实是闷得慌。 长老会意地一笑,“天宫有一眼御心泉,对治疗内伤有奇效,而下月中旬就是天帝大寿,我们灵霄宫自然也是要到天宫走一遭的,到时候让大护法带你一同前去吧。” “嗯,好。”拂瑶应声。其实她向来对天宫兴致缺缺,纵使是有无数美酒佳肴,但是只要一想到那边的繁文缛节一大堆就没了兴致。也罢,这次为了疗伤,她决定先把其他的抛到一边。 “咦,还有这么神奇的温泉么?”紫薇惊奇道。 “嗯。天宫至上古时期就存在,那时是上古神魔的宫殿,自然有许多神奇之物。”玄夙不以为意地说。 此刻琉鸢正奸邪无比地盯着了玄夙的脸,蓦然佯装大惊失色道:“玄夙,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被人打过的痕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3章 验伤 琉鸢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向他脸上看去。 确实,怎么会有疑似掌印的红痕?众人疑狐。 玄夙眼眸中倏地闪过一道寒光:“大护法真是好眼力啊,总能察觉到别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真是难得啊。” 琉鸢笑得更是妖娆,语气却极为和善:“哪里哪里,我身为大护法,对灵霄宫是责无旁贷。大到你们的性命安危,小至小疤小痕的,我都必须事无巨细地处理妥当才行。你看就譬如说你脸上这掌痕是怎么来的?是被什么人掌的?被掌了几巴掌之类的……若是这灵霄宫的人干的,我定然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才能从严处决是不是?如果不是,那我更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竟敢对我们灵霄宫的人下此毒手……” 玄夙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眼皮不自觉地抖了三抖。 拂瑶看他已经濒临爆发的边沿,连忙在旁边压低声音说,“师弟,切记要冷静,冷静,不要冲动……” 众人纷纷露出看好戏的兴奋神情,大长老们但笑不语地走出大厅,这六界太平的时日不多了,就随他们去吧。 隐忍再隐忍后,玄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压下汹涌的情绪,笑道:“大护法委实很周到,不过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琉鸢一脸正气凛然道,“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我生来就是要为六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更何况是玄夙你乃灵霄宫弟子,我怎能袖手旁观!你只管说,我定会为你做主!” 他顿了顿,忽地大惊着捂着唇说:“莫非,难道……此事不便启齿?” 玄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脸色一变,阴嗖嗖地睨向琉鸢说道:“大护法不是在玄天镜里面看得很明白吗?无非是被桃花仙子扇了一巴掌,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 说罢他话锋一转,继续摇着手中折扇笑道,“这说来也怪我太过年少俊美了些,众仙子们都对我芳心暗许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我又岂能个个都兼顾?这免不了要伤害了一两个的心。但是大护法就不一样了,容貌自然是倾城绝美,但是这年纪嘛……啧啧,恐怕有些事情自然是心有余,而什么来着?师妹后面那个词是什么来着?” 玄夙狭长的凤目瞟向拂瑶,眨了眨眼睛,拂瑶顿时意会,故作苦思了片刻后道:“莫非……师弟要说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师妹实在是聪慧过人!”玄夙忽地折扇一合,做出恍然大悟状。 一时间大厅鸦雀无声,众人静默,都十分心有灵犀地想正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是不要吭声为妙。 妖娆的笑容在琉鸢脸上冻结,声音抖了抖,“你、你、你居然说我老……” 妙谷赶紧说:“哪里哪里,师父年轻得很,完全看不出年纪,怎么会老?”一边说,一边猛地向玄夙使眼色。 玄夙装作没看见,继续说:“哎呀,大护法,不得了了,你看你适才一激动,眼角那几条细纹马上又冒了出来,”说罢还一脸惋惜道,“啧啧,真是有损你惊世的容颜啊,我看你最近要多敷点凝肌玉露了,毕竟您年事已高,身子骨自然不如我们这些小辈硬朗。呀!我想起我还有急事,就先行一步了,诸位告辞!”转眼间已经不见人影。 琉鸢气得直发抖,一声怒吼震动销魂殿,“玄夙小儿,本护法早晚找你算账……” 转眼天帝大寿将至。为了尽早疗伤,拂瑶到天宫已有几日光景了。 薄纱飘荡,雾气渺渺,隐约可见纱后的温泉里有一位年轻女子正在洗浴。 “谁?”拂瑶倏地抬眼,眼底一抹厉色划过。 “是我们啦,师姐你切莫紧张。”紫薇讪讪地从帘后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一脸兴味的妙谷。 拂瑶顿时松了口气,眼皮微动,“师妹,你躲在帘后看师姐沐浴很好玩是吧?嗯?” 紫薇忙摆手说:“我发誓,这不是我的主意。”说罢,眼神幽幽地瞟向身后的妙谷。 拂瑶望向一脸笑容的妙谷,淡淡的开口:“难道妙谷师妹最近的兴趣是研究身体么?放心,我和师妹你绝对是相差无几。”她忽地一顿,刹那间笑容变得无比暧昧,故作惊讶地低声道,“或者……莫不是妙谷师妹你倾慕师姐已久?” 妙谷蓦地瞪大眼睛,断袖之癖?这项罪名可就太严重了! 她干笑着连忙澄清说,“师姐切莫误解,我只是受人之托来确认你的伤情来着。而且这托付之人一再让我要亲眼确认,我思来想去,这最好办法自然是趁师姐你沐浴更衣之时眼见为实。” 拂瑶眉头微皱,“谁这么无聊?” 妙谷微笑,“自然是对我们师姐相思成狂的九尾狐族三公子。” 拂瑶抚额轻叹一声后,披着宽大的衣袍从池中走了出来,这三公子果真不是一般难缠的人物! “这三公子虽然眼拙了些,”紫薇想想又觉不对,忙解释说,“我说这眼拙是指他对画的鉴赏能力,并非指他慧眼相中师姐一事。要说他对师姐一见倾心这件事,绝对是他一生中做得最明智之事,说来他也当真算是痴情。”她从桌上拿过一个桃,笑盈盈地吃起来。 “师妹此言差矣,我一点都不介意他连我的份一起眼拙了。”拂瑶说。 妙谷瞥了眼一脸悻悻然的拂瑶,思绪蓦地一转,想起那三公子几日前很是义气地赠了她一只无比贵重的琉璃夜光杯,她岂能不帮他美言几句?“其实拂瑶师姐,我倒以为三公子倒也算个不错的夫婿人选。据说他很得九尾狐族族长的宠爱,将来也极有可能继承族长之位。况且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在这众仙子中算是炙手可热的了,奈何他独独钟情于你,如此深情,着实不易啊,师姐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拂瑶缓缓走到石桌旁,执起一杯茶轻啜了一口后,抬眸浅笑道:“那妙谷师妹怎么不喜欢他呢?” “这……”妙谷苦思良久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很充分的理由,“我与师姐自然是不同的,我身为琉鸢大护法的首席大弟子,早已决定此生以除魔卫道和拯救苍生为己任,怎可以为了儿女私情因私废公?所以倒不是这三公子不够好,而是我实实无福消受!” 拂瑶有趣地打量了她一番,蓦地说:“妙谷师妹,没想到你居然和我有同样伟大的志向,我心甚慰啊!要说这除魔卫道之大业着实是任重而道远,你说得很对,切不可因私废公,陷天下苍生于不顾,否则我们便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妙谷师妹,你说是吧?” 紫薇望着眼前说得义正言辞的两人顿时呆住,她怎么不知道两位师姐竟有如此抱负? “这个……师姐所说甚是,甚是啊。”妙谷连连点头,冷汗直冒。三公子,莫怪我辜负了你的琉璃夜光杯,要怪就怪拂瑶师姐五毒不侵。 拂瑶宽慰地点点头道:“嗯,那劳烦妙谷师妹代为传话给三公子,我的一生是注定要为灵霄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本座着实不愿看到他好好的一个翩翩好儿郎一番痴情错付,请他千万要另觅良缘美眷,彻底把我从他的记忆中抹除才是,否则本座于心何忍啊!” 妙谷见师姐确实无意,那她自然不能强求。“不过师姐你是知道的,这三公子的理解能力貌似有点……异于常人啊,若是他还是领悟不了,只有劳烦你亲自出马了。” 拂瑶颔首,心下暗忖,要是这次还不行,那她只能扮一回恶人了。不过这九尾狐族和灵霄宫的关系,恐怕就……算了,管它的,这善后之事琉鸢自会处理。 紫薇忽地打断她的沉思,说:“不要管那个什么三公子了,拂瑶师姐,你的伤势到底如何了?这御心泉管用吗?” “说来确实神奇,这泉水配合我练的心法,才短短几日已恢复了许多,确实神效。” 紫薇惊叹:“这么厉害!” 想了想,她忽地眼前一亮:“对了,师姐,既然你身体好了许多,不如我们到御花园走走,听闻百花仙子今日会在御花园聚会,我们也可以去凑个热闹啊。”她原以为到天宫来会见到许多平时见不到的珍奇异宝,好不容易才贿赂了琉鸢带她这里走一遭,结果这天宫处处是规矩,再加上琉鸢一再言明不能胡乱走动,虽然她们到天宫几日了,不过基本都没有离开过着瑶心殿,好没意思呀。 妙谷也说:“确实,好不容易来趟天宫是该见识见识,师姐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拂瑶应许,“好吧。” 天宫并无四季之分,花草常年不谢,这御花园内更是百花争艳,竞相开放,好不明丽夺目。远远地,隐约可见渺渺仙姿,婀娜动人。 “咦,是拂瑶啊,快快过来……”原本围坐亭中品茶论画的众仙子随着海棠仙子的目光望去。 牡丹仙子语带惊喜道:“可不是拂瑶吗?还有妙谷,紫薇,好久不见,我们可是思念你们得紧啊。”众人见到她们三人也纷纷笑着附和,一时间寒暄声不绝于耳。要说众仙子都认识她们也是拜玄夙所赐,因为以前她们经常道灵霄宫来打听玄夙的行踪,一来二去,也就十分相熟了。 “诸位仙子,好久不见,真是越发明艳动人了。” “拂瑶的嘴巴可是越来越甜了,呵呵……你们快坐。”嘴上虽这么说着,可是众仙子脸上那笑容绝对是比之前又明艳了几分。 紫薇坐定后,眼神在众仙子身上溜了一圈后笑说,“适才看到仙子姐姐们兴味盎然,好像在议论什么有趣之事。姐姐们可否说出来让我们也乐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4章 再遇三生石 海棠仙子笑语盈盈说,“有趣之事倒是没有,现今最大的事莫过于五日后的天帝寿宴了,我们正在说这事呢。” “是啊是啊,这次来的宾客可说是囊括了整个仙界的显赫世家和德高望重之辈,包括四海龙王一脉,九尾狐族,蓬莱白狐一脉,明虚仙族,昆仑八大仙人,邛崃五丘道长,还有各位大仙们,我们可是有几千年没看到过如此盛事了,而且据说……”牡丹仙子脸颊倏地微微一红,隐约有几分羞涩之意。 海棠仙子打趣地望了牡丹仙子一眼,掩嘴轻笑道:“呵呵,牡丹妹妹还害羞呢。好,还是我这个脸皮厚的说吧,据说夜渊殿下此次也会出席天帝大寿。” 其他仙子一听,纷纷做惊喜状,连忙问是否真有此事。海棠仙子浅酌了一口百花玉露,眼眸顾盼生辉:“这还有假?天帝大寿,夜渊上仙贵为天帝之子,怎会不出现呢?” “终于可以一睹传说中的夜渊上仙的真容了,这趟天宫真没白来。”紫薇一时兴奋,脱口而出,引得仙子们掩唇轻笑,神色却是喜不胜收,娇羞不已。 不过也无怪乎众仙子们如此反应,夜渊二字在仙界本就是如神祗般的存在,尤其是他的容貌和无上的修为最为众人津津乐道。 “你们说这次夜渊殿下还是会如同以前一样,只是小住几日后就很快离开天宫吗?”牡丹仙子发问。 海棠仙子沉思片刻后说,“应该不会吧,听说天帝此次有意留夜渊殿下长居天宫。” 百合仙子蓦然一笑,“那是最好不过,我们常年居于天宫,要是能经常看到夜渊上仙,也算是没有白白在仙界活了几千年。” 荷花仙子眼神突然鲜活起来,“对了,听说夜渊殿下从未立过正妃,连侧妃之位都一直悬空,你们可知?” 众仙子一时间都抛下矜持,开始热烈讨论起来。 “是啊,殿下至今还未娶任何妻室,不知是何原因呢?” “还能有什么原因啊?自然是他一心追求至高无上的修为,这才耽误了终身大事呗。” “是么?我倒是听说西海圣母曾有意把她的亲侄女许配给殿下做侧妃,但是被殿下婉言谢绝了。要知道凤卿小姐也是仙界出了名的大美人,结果连给殿下做侧妃,人家都不干,此事着实是拂了西海圣母的脸面啊。”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九尾狐族和蓬莱白狐一脉也有意把他们族内第一美人嫁给殿下做侧妃,可后来就没下文了,约摸还是被殿下回绝了吧。唉,如今不要说正妃之位了,就是侧妃的位置,各大世家都是卯足了劲儿,可惜啊,连这个位置都不好捞啊。” “嗯,此事确有耳闻。唉,不知道夜渊殿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连各大世家的绝顶美人都没看在眼里。” “知道又如何?就算是选侧妃,那也是在仙界的显赫世家中选择,怎么也轮不到我们。”玫瑰仙子轻轻叹了口气。仙界本身也是分品阶的,而百花仙子的品阶并不高,在天宫无非也就是端茶递水的小仙,这在身家背景错综庞大的仙界实在是很一般。而仙界的联姻本身也是很讲究门当户对的,通常是世家与望族结合,象未来的天后或是妃嫔这么尊贵的位置,自然也是在各世家名门中产生。 “妃子是不能奢望了,不过就算让我们多见到他也是好的,不然这天宫也就太寂寞了。” “谁说不是呢……”众仙子都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 “拂瑶师姐,看来仙界也十分爱好八卦。”妙谷凑近拂瑶,有感而发道。 拂瑶但笑不语。 “诸位仙子是在聚会么?怎么不通知我这个老头子也来凑凑热闹啊?哈哈哈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位大仙向这边走来。 众仙子连忙起身相迎,“龟仙人说笑。我们不过是姐妹几个闲来无事,聚在一起闲话几句家常,怎敢劳动大仙?不过今日难得龟仙人、月老、和昆仑八大仙人赏脸大驾光临,确实令我们倍感荣幸啊,各位妹妹,你们说是不是啊?”海棠仙子此话一出,诸位仙子立即连连应和。 “你这丫头,嘴甜得很啊……”龟仙人大笑。 “可不是吗?”月老笑眯眯地一扫众人,眸光突然定在拂瑶身上,“拂瑶阁主也来啦?” “月老近来可好啊?”拂瑶也笑着回说。 “好好好,就是最近眼睛不大好使了……” 海棠仙子打趣说,“月老每天忙着给人界的男女牵红线,可是丝毫没有闲暇呢。幸好仙界的红线不用月老牵,不然您不是要忙得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了么?呵呵……”说罢,仙子们皆掩嘴轻笑。 “仙子说笑,这仙界嘛,我这个小仙可管不了……呵呵……” 昆仑八大仙中的璧源仙人拍了拍拂瑶的肩膀,和蔼可亲道:“小拂瑶,你也好久没到我们昆仑山来坐坐了,莫非是嫌我们几个老头无趣?” “怎么会?”拂瑶浅笑,“我是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伦阕仙人的宝贝,又被他追着满山跑呢。”说罢,意有所指地笑睨了无比尴尬的伦阕仙人一眼。 伦阕尴尬地干笑了几声说:“瞧你这丫头说得,上次你不是碰坏了我的心肝宝贝嘛,不然我犯得着大动肝火吗?” 其实拂瑶在仙界也是颇受众仙喜爱的,她以前和玄夙斩妖除魔之时,经常顺道逛到各大仙人的处所。他们两个向来就不是省油的灯,通常是走到哪儿就热闹到哪儿,给那些无聊透顶的仙界中人倒是带去不少乐子。 沛尘仙人睨了一眼伦阕,嗔怪道,“我就说拂瑶最近都不来我们昆仑了,原来是你这老头得罪了她啊。” 说罢望了拂瑶一眼,笑眯眯地说,“没事,你就只管来,要是这老头再与你为难,你找我就是,我帮你出气。” “是啊是啊,我们昆仑可是个好地方……” “对啊,山鸡野兔的满山都是,还沾染了仙气,那味道……” “谁说不是啊,光是闻着那味道都食指大动了……” “风景更是没话说啊……” “……”其他八大仙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轮番使力。想他们昆仑山上除了他们几个老头外,其余全部是弟子,个个对他们毕恭毕敬的,他们也就只能成天沉着脸教导课业,日子过得无趣得很。好不容易拂瑶和玄夙这两个后辈有时过来逛逛,才能好玩点。要是他们以后都不来了,这怎么了得! 拂瑶笑说,“好啊,有空闲我一定去。其实与伦阕仙人没什么关系,我适才是说笑而已,只是最近妖魔横行,我们灵霄宫之人责无旁贷,实在没有空暇。”几位大仙皆面色一震,最近妖魔猖獗,直逼灵霄宫一事,他们也略有耳闻。唉,这六界不会太平太久了,众仙叹息。 龟仙人暗自摇头,率先打破沉默道,“不要说妖魔界了,光听着都不省心。对了,拂瑶,上次你看到的那块三生石,我本来还以为它坏了,后来你走后我多番试验又完全是好的,真是怪哉怪哉啊!” “三生石?那是什么宝贝?”伦阕仙人顿时来了兴致。 他和龟仙人,琉鸢都特别喜欢收藏奇珍异宝,平日里一说到这些宝贝就两眼放光。 拂瑶叹了一声,便冲着龟仙人挑眉笑,“所以我就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嘛。” “什么东西啊?”紫薇两眼放光。 “是一个能照出人前三世是什么的宝物。”拂瑶转过头解释说。 “三生镜?”妙谷诧异地说。 拂瑶笑,和她当时的反应一样。“应该说是……类似吧。” 龟仙人立即在袖中一掏,三生石赫然出如今掌中。 “我还是好奇这三生石为什么一碰到拂瑶就不灵验了,”龟仙人望着拂瑶,满脸皱纹的脸上盈满期许,“拂瑶丫头,你要不再试试看?” “是啊,拂瑶师姐,你试试看嘛,要是这次出现个石头,就说明你真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那多好玩啊。” 妙谷也附和,“石头里都能蹦出个人来,多高明啊。师姐你不妨再试上一试,不然龟仙人不弄出个所以然来,铁定夜不能寐了。”她倏地向一脸笑容的龟仙人望去,“龟仙人,我说的是吧?” “妙谷丫头说得没错,我都已经失眠了好些个夜了。” 拂瑶见众人都对这块石头如此感兴趣,要是她再不满足大家的好奇心,铁定就成罪人了。“好吧。” 龟仙人立即把三生石放在玉桌上,小小的石头瞬间变大。 拂瑶划破食指,一滴血迅速滴落在石头上,她把手掌置于三生石上静待它的变化。 开始那半晌儿,众人左瞧右瞧,也没瞧到三生石有什么动静。“当真没反应啊……” “是啊……”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石对拂瑶当真不起作用时,三生石蓦地出现了画面:落英缤纷的樱花林,氤氲着渺渺白烟的温泉,如玉般雕砌的绝色身影,墨黑飘逸的长发飘散在水面上……随着画面逐渐清晰,一个男子的面容倏地出现在画面中。 她瞬间呆住,这、这、这……,居然是、上次在樱花林遇到的那位仙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5章 夜渊上仙 周围顿时吸气声一片,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这是夜渊上仙吧!” 拂瑶愕然:“你、你说是谁?”,她没有听错吧?他就是夜渊? 此刻三生石上正在原封不动地还原当日她“调戏”他的戏码,众人都两眼放光地直直盯着画面,完全无人理会她。 拂瑶垂首眉头紧锁,额上则冷汗直冒,看他们这神情,应该是夜渊上仙没错!怎么办?这当如何是好啊!晚节不保事小,调戏仙界尊贵无比的夜渊上仙事大啊!不如……她瞄了一眼三生石,顿时急中生智。 众人正看得兴起,三生石上的画面骤然消失了!大家齐齐调转目光看向她,清一色的目瞪口呆,良久以后,紫薇才小声地问了一句,“拂瑶师姐,这个是?” 拂瑶故作镇定地茗了一口茶后,神色凝重地说,“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各位不必惊诧,此人绝不是夜渊上仙。”语气非常斩钉截铁。 龟仙人与八大仙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终于神色凝重地开口说,“拂瑶啊,你许是以前没见过他,但是他确实是夜渊上仙啊。” “你们有所不知,这画面中人乃是黑髅魔变的。” 拂瑶继续说:“话说有一日我解决掉一只腐尸魔后,就打算直接返回灵霄宫。哪知道当我刚行至苍峰之巅时,突然遇到一个黑髅魔要上门为他徒弟报仇。我们两人当下就打斗起来,后来他见打不过我就趁机逃走,我一路奋起直追他到樱花林,他见逃不过,就扮成夜渊上仙的模样企图以美色引诱我……” 她顿了一下,偷瞄了众人一眼,居然没反应!看来要更再接再厉!倏地放下茶杯,她愤愤然道:“象我这般意志力如此坚定的人,怎么会轻易被美色所惑呢?当然不会!不过当时觉得有些好玩,就打算先逗逗他,于是假装上当受骗,那个……就小小地调戏他一把!后来就如大家看到的,我趁势靠近他,打算扭断了他的脖子!” 是吗?众人皆是一脸疑狐地望着她。 既然已经编到这里,只有继续淡定下去,不然调戏上仙的罪名她可是万万承担不起的。她挑了挑眉,眼神从容地扫了一眼众人,笑道:“大家好像不信?” 龟仙人首先从沉默中走出来,“拂瑶啊,从这画面看来,这面容、这神态、这气质……完全和夜渊上仙如出一辙,我觉得……怎么也不象妖魔能够模仿得来的。” 她心中无比悔恨,谁说不是呢!那绝色的面容和谪仙般的气质,岂是妖魔能够变出来的?强烈悔恨啊,她当时真是瞎了眼,鬼撞身了么? 她叹了口气,手指轻叩茶杯,脸色无比凝重地继续说,“龟仙人,你们是没怎么接触到妖魔界中人,所以不知道如今的妖魔道行之高,实实是超乎想象。他们尤其擅长幻化成人形,以博取对方信任,待到你靠近之时,就摄了你的元丹,吃了你的精魂。越是高品阶的妖魔,身上的魔气越容易被掩盖,这黑髅魔虽然法力一般,可是在乔装易容方面可是魔界的翘楚啊……” “喔……这样啊……”众人微微颔首,好像已有几分相信了。拂瑶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不相信,她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紫薇想了下,突然说,“拂瑶师姐,我们来天宫的路上不是就有一个黑髅魔嚷嚷着要为他徒弟报仇么?是他么?可是你不是已经扭断了他的脖子么?他怎么……” 拂瑶郁卒不已,紫薇师妹,如此关键时刻你能少说话不?“师妹委实是聪慧过人,当时我虽然当机立断,不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仙嘛,也有晃神的时候……最后居然被他的同伴救走了,委实是可惜!可惜了啊!”她无比遗憾道。 紫薇敛神,忽然又象想起什么,暗自嘀咕说,“也不对啊,明明他说……” 拂瑶身子抑制不住地一阵轻颤,肩膀抖了三抖,难道真是天要亡她么? 正在这时,龟仙人身体忽地一侧,朝着左侧微微俯身,激动非常地说,“拜见夜渊上仙。” 众人一阵心惊,侧身望去,一袭身着素白鎏金滚边长袍的男子赫然出现,双眸狭长而意韵悠远,眉目清雅却掩饰不住高贵之气。众人心下皆不由暗叹道,这谪仙录上的描绘果真是恰如其分啊,夜渊上仙果然气质斐然,无与伦比。“拜见夜渊上仙。”众人齐声说道。 “诸位不必多礼。”他微微颔首,目光淡然地越过众人,突然定在拂瑶身上。 拂瑶微颤,连忙敛眸暗忖道,莫非是要找她寻仇的么?要镇定!她微微拱手,唇边蓦地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拜见夜渊上仙,不知上仙近来可好?” 虽不想承认,但她此刻的目光定然是有些闪烁,连带着手心都沁出了汗!两人对视良久后,他如玉珠般清润渺远的声音才淡淡响起,“我尚好,不知拂瑶阁主可好?” “尚好尚好。”拂瑶连忙说道。 他微微抬眸:“我听闻妖魔界中人日前围攻灵霄宫,拂瑶阁主好像也受了重伤?” 夜渊身侧的琉鸢笑眯眯地开口说,“拂瑶,还不快好好谢谢殿下关怀?” 原来不是寻仇的啊!她倏地松了口气:“多谢夜渊殿下关心,我并无大碍。” 夜渊颔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略微顿了一下,又扫向众人:“适才好像听到有人提到我?” “喔,”龟仙人立即解释说,“刚才我们本来在让拂瑶试验一下三生石是否灵验,结果在画面中看到……看到……”龟仙人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 “但说无妨。”夜渊瞥了一眼三生头,淡声道。 “看到有位和上仙一模一样的男子正在温泉中沐浴,貌似和拂瑶有些小小的情感纠葛和肢体纠缠……” 拂瑶顿时嘴角抽搐,情感纠葛!还肢体纠缠!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龟仙人对辞令的运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还好龟仙人终于察觉到自己这话有些歧义,连忙补充道:“……不过拂瑶已经说明当时的情况,他是妖魔幻化的,她只是试探他而已,并非存心调戏他。拂瑶的仙品我们是信得过的,定是这只妖魔幻化成上仙的模样企图以美色勾引她,说来这只妖魔的行为实在是无耻之极,令人发指啊。”龟仙人越说越愤慨,大家连连点头,表示身有同感。 “拂瑶你既然遇到这么有趣之事,怎么不与大护法说说呢?”琉鸢妖娆的面容顿时放光。 和你说了,约摸六界就传遍了,她还没蠢到如斯地步吧。 拂瑶瞥了他一眼,干笑道,“小事……小事而已。” 夜渊眼皮微动,长长的睫毛随之颤动,紧盯着拂瑶的眸光有些意味不明的情绪在流转,看得她心惊胆战,莫非他……是要拆穿她? 正在她心里七上八下时,他蓦然转眸说,“原来如此,近日妖魔确实猖獗,拂瑶阁主日后要小心才是。” “是啊是啊,多谢上仙关心。” 他目光灼灼地望了拂瑶一眼后说,“那诸位慢慢聊,我和大护法还有要事相商,就先行一步了。” 众人马上恭送他离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拂瑶很没用的脚下一阵虚飘,软绵绵的如踩云端之上。她擦了一把冷汗,在心中暗叹道天宫果真是个龙潭虎穴,以后万万不能来了! “那个……大家看到了吧?我与夜渊上仙也是第一次碰见,以前不曾有过照面。这画面中人绝对不是他,不然本座可担当不起啊,呵呵……” 众人连忙点头,“是,是,是……” “是啊,不过这三生石也实在是奇了,对拂瑶完全不起作用啊……”龟仙人一脸苦恼道。 海棠仙子双眼放光地盯着三生石,连忙说,“那我试试啊……” “我也要……”牡丹仙子说。 “我也要,我也要……”蔷薇仙子,梨花仙子也说。 “还有我们,我们……”一时间百花仙子争先恐后。 拂瑶再三思虑之后,终于做了一个无比慎重的决定,就是以后远远望到就必须绕道而行的,除了九尾狐族三公子以外,还多了一位夜渊上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6章 奇天幻境 瑶心殿内。 “拂瑶师姐,你这两日为什么都不出去走动一下,整日窝在这个瑶心殿有什么意思?”紫薇有些哀怨地瞟了一眼躺在卧榻之上,正悠闲地吃着仙桃的拂瑶。 “出去做什么,在这里挺好的啊。”拂瑶悠哉地一口咬下去,连眼睛都懒得睁,“嗯,这天宫的瓜果确实比其他地方的好吃,你也尝尝。”顺手扔了一个给她。 “师姐你今日都吃第二十一个了,你就吃不腻吗?”紫薇接住,忍不住问。 “腻?”拂瑶咬仙桃的动作突然一顿,眼睛缓缓睁开,认真地盯着手中的桃片刻后,蹙着眉点头说,“要说腻嘛,比起山鸡野兔之类的确实差远了,不过这不比我们灵霄宫,先凑合着吧。” 紫薇郁卒不已,决定换个方式循序善诱地问,“师姐啊,还有三日天帝大寿一过,我们就要离开天宫了,你就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么?指不定以后就没机会再来了。” 没机会来最好不过,不然她躲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拂瑶瞥了她一眼,悻悻然地掩嘴打了个哈欠说:“师妹啊,其实你大可不必管师姐,你自己出去好好逛逛吧。” 紫薇更哀怨了,站起身抱怨道:“我也想啊,可是你知道我经常迷路,要是在这天宫都走迷路了,岂不是被人笑话?被别人笑话倒是无所谓,关键是有损灵霄宫的颜面,大护法已经严令不准我到处乱跑了。” 呃……关于这个小师妹没方向感的问题,着实是个令人头疼之事啊。拂瑶灵机一动:“妙谷呢?你可以跟着她逛嘛。” “她近日老跟着大护法忙,我都好久没瞧见她了。” 忙?拂瑶抬眸,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应该是整日帮她师父研究怎么搜罗到新的宝贝吧! 拂瑶又咬了一口野果,随意问了问:“你想去哪儿?” 紫薇一下子坐正,两眼放光道:“我们去月云峰阁逛逛如何?据说那里的幻境乃六界一绝。” “月云峰阁?”桃子蓦地停在她唇边,拂瑶双眉微挑问,“是什么地方?” “师姐不知道月云峰阁吗?关于月云峰阁曾经有个很美丽的传说呢。据说当年神族还存在时,瑶素非常喜欢看昆仑的奇天幻境,经常背着她师父也就是离墨上神偷溜到昆仑。后来离墨上神委实是头疼这个徒弟隔三差五地偷溜,就把六和神衣练化成奇天幻境图,永悬于月云峰阁内。”紫薇说得一脸心驰神往,蓦地转眸盯着拂瑶感叹道,“多动人的传说,那离墨上神对他徒弟实在是宠溺有嘉啊。唉,我若是有这样的师父啊,便是做梦都会笑醒,师姐你说是吧?” 拂瑶好笑地盯着她,又咬了一口桃说,“是什么啊?我倒觉得这只能说明三个问题。” “什么问题?”紫薇疑惑,专注地凝视着她。 拂瑶悠悠开口,“第一,说明连仙界也有传说的,而且这传说也太荒谬无稽了点。” 紫薇干笑,“师姐,你真是……越来越风趣了。”唉,这师姐的思绪越来越诡异了,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了,看来还是只有大护法和师哥比较了解师姐啊。 拂瑶不甚在意,边吃仙果便继续说,“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这第二嘛,就说明这个月神瑶素太过顽劣,当她的师父非常凄惨。你想啊,隔三差五就要忍受徒弟毫无预兆的失踪,根本就是可忍孰不可忍嘛。第三,说明这个师父太过纵容此顽徒。对待这种顽劣不堪的徒弟,就要采用非常手段,先直接拖下去打一百大板,再饿她个三天三日,保证下次她绝对乖乖听话,不敢再乱跑。” 呃……这个方法对你比较奏效吧?紫薇讪笑道:“拂瑶师姐,貌似你当年也省心不到哪里去,据说你常常惹得大护法和长老们跳脚。” 拂瑶浅笑着睨了她一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卧榻上走下来。“紫薇师妹,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怎么能用同个标准作准呢?我们对待自己,一定要宽恤温和,对待别人,一定要认真严肃。这才是真正对自己好,对别人好,知道吗?” “喔。” 看到小师妹又被她糊弄地怔怔点头,一时间心情大好,她笑容可掬地说,“好吧,我们此刻便去云月峰。” 片刻后,她们出现在峰顶。 “哇,也太漂亮了吧?”紫薇连连惊叹,眼前的月云峰独为一峰,傲立在群山之间,周围仙气环绕。登上最高处的月云峰阁,便赫然是六界之中最美的奇天幻境。 他们站立于中央,眼前时而是大气蓬勃的云海山川,时而有高山流水的森林湖泊,有时有蹁跹彩蝶飞过眼前,有时是百花漫天飞舞……钟灵毓秀,美不胜收。 “天宫委实是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啊。”紫薇叹道,之前见到大法师搜罗到的宝贝,已实实乃当世奇珍,哪知道这奇天幻境更是令人惊叹非常! 拂瑶眼神四处一扫,心中也暗自赞赏。以前她也去看过昆仑的奇天幻境,也没有见过有如此多的变化,果真十分令人叹服啊。 “师姐,要是我们灵霄宫也有如此美景就好了,你想呀,倘若天天都能看到那多好啊。”紫薇无比羡慕地说。 “嗯。”拂瑶浅笑着应和着,随即懒洋洋地躺在一旁的长凳上,双手枕在脑后,闲适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可惜我们灵霄宫没有六和神衣,况且嘛……要炼化象六和神衣这样的至宝,非一般修为可以做到,也只有上古神族才有这样至高无上的法力。”她蓦地陷入沉思,以神衣炼化为幻天奇景图,倘若这个传说不假,那么想必……离墨上神定然很疼爱他那个徒弟吧。 “是呀,好可惜!” 拂瑶好笑地瞅了一眼无比遗憾的紫薇,“那小师妹,你如今看也看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再说从瑶心殿到月云峰,也是要些时辰的,她还想回去找百花仙子弄点吃的呢。唉,天天吃仙果,确也是吃腻了,要是能有点山鸡野兔之类的就好了。 “好好,马上便好,再等我片刻。” 细碎的脚步声传进耳里,拂瑶微微凝神,侧耳一听后说:“好象有人过来了。” “什么?真的有人过来么?……”紫薇突然神色紧张起来,赶紧小步跑到拂瑶身边,拉起她就要跑。 拂瑶诧异地望着她,挑眉说:“你紧张什么?不过多来两个人罢了。” “不紧张怎么行?师姐,其实我忘了告诉你,”紫薇急急地支吾着说,“这里、这里是禁地来着……” “你怎么不早说……”拂瑶责怪地扫了她一眼,就一阵风般快速得把她带到隐蔽的角落里。 “要是我早点告诉你,你铁定不会来啊,师姐消消气啊……”紫薇满脸无辜地笑道。 “别说话。”拂瑶做了个“嘘”的手势后,往来路望去。 果真,片刻后隐约有两道身影朝这边走来。 待到两人走近后,拂瑶心底顿时有些惊诧,居然是夜渊上仙! 拂瑶忽然有些庆幸地想,幸亏趁早躲起来了,不然实在是尴尬啊。想了下,倏地又瞥向紫薇用心音问道:“你不是说这里是禁地么?”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来。”紫薇也很诧异,她挠了一下额头道,“或者……莫非对于象夜渊这样地位尊贵的上仙,天规也可以例外?” 拂瑶无语凝噎,再一次深深地觉得连禁地都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进来,夜渊果真非同一般啊!随着身影越来越近,她们注意到夜渊身侧还有一位姿容冠绝的女子与之并肩而行,齿如瓠犀,美目盼兮。 紫薇在一旁用心音解释说:“她就是西海龙王的女儿,西海圣母的亲侄女,名唤鳯卿。” 拂瑶点头:“果然是大美人!”其实仙界女子大多姿色不错,比如百花仙子们。但即便都是美人,亦有更美的,眼前这位鳯卿美人,无疑是姿容和气质都十分出挑的。 紫薇不以为然:“你莫看她姿色不错,其实,我听说她不过是个骄纵跋扈的世家小姐而已。” 她眼神在他们身上打转了片刻后,倏地兴奋道:“师姐,你还记得上次百花仙子聚会时提到过她么?她们说西海圣母原本有意撮合她给夜渊做侧妃,不过他好像当场就婉绝了呢。今日他们居然走在一起,我看今日有好戏看!” “这不好吧,人家的私隐之事最好还是不听为妙。”虽然她偷窥玄夙私隐已是家常便饭了,不过眼前之人和她实在不算熟识,非礼勿视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不碍事的,我们又不会说出去,况且……我们此刻要是走的话,这动静就大了,到时候定然会被发现。夜渊上仙自然是地位尊贵,不会被罚,但我们就惨了……”说着,紫薇突然想到,“对了,我们隔的这个距离不会被他感应到吧?” “我刚才过来时,已经布下结界。”幸好她反应快,不然以他的高深修为,早就觉察到了。 “那就好。”紫薇顿时放下心来,眼睛开始跟围着两人咕噜噜地转。 两人一直走到庭阁中央,鳯卿停住,脸上骤然闪过一丝不甘,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开门见山说,“夜渊殿下请恕我直言,我姑母曾对我说你不愿与我结亲,不知是觉得我不够好,还是瞧不起我们四海龙族一脉?” “哇,大不敬呀!这个鳯卿竟敢对夜渊上仙如此说话!”紫薇感叹。 拂瑶浅笑着摇摇头,这小师妹还真爱凑热闹啊。她的目光也重聚到两人身上,既然走不成,只有静观其变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7章 西海凤卿 长廊之下,一对璧人实实是堪比神仙眷侣,但细细一观则能瞧出些端倪来,女子美则美矣,可惜眸中隐含火光,戾气逼人,男子则长身玉立,一脸的淡定自若。 “凤卿姑娘言重了,此事并非针对你,更无瞧不起你们四海龙族之意。” “那你为何要……”凤卿轻咬朱唇,神色有些恼怒,但拒婚两个字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至今还未考虑过立妃之事。”他眉目微敛,乍看一下依然淡然自若,但拂瑶却分明能瞧见他眸中一闪而逝的不耐。 拂瑶有些惊诧,不会是她眼花了吧?想再看清一些,他眼中已恢复了惯常的淡然无波。 凤卿直直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研判什么,直到片刻后才移开目光,有些生硬地开口说:“殿下请原谅我适才的莽撞,只是此事如今传得是众人皆知,无人不晓,六界之人当面背地都嗤笑于我,相信殿下应该略有耳闻,我实在是……” “不过是一些人闲来无事随意说说,凤卿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倘若……”他倏地顿住,清雅的容颜闪过一丝沉思之色。 莫非……他在想什么宽慰之词?拂瑶和紫薇立即竖起耳朵,想听他怎么作答。 片刻后他如珠玉般清润的嗓音才缓缓响起,“倘若凤卿小姐着实因此事觉得困扰,不如趁早另觅良缘,想必谣言自然就停止了。” 凤卿脸色唰地一白,倏地瞪大眼睛,好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啧啧,这凤卿虽然很是孟浪,但这夜渊上仙也不是省油的灯啊!”紫薇惊愕地再次感叹道。 “嗯。”拂瑶也颔首,这宽慰之词确实是强悍了些!看这凤卿的神色,应该不能承受如此开门见山地回拒吧,如此看来……这台戏果真还有些看头。 “殿下真的不愿娶我?我可以知道是何缘故么?”凤卿的脸色霎时不再复之前的娇弱之态,有些沉不住气地问。 “没有,凤卿姑娘多虑了。” “没有?”凤卿无意识地重复,美目闪过一丝恼怒,话锋徒然一转道,“夜渊殿下,我听说你正在找聚魂珠,不知是么?” 夜渊寂静的眼眸瞬间掠过一丝微波:“在你们龙族一脉手中?” 她神色有些许得意地点头:“聚魂珠确实乃我们西海的镇海至宝,不过……我父王说这颗聚魂珠贵重非凡,既然在我们龙族一脉手中,就应当妥善保管,且将来会予我做嫁妆,日后传给后人,所以除非……” 拂瑶唇边勾起一抹笑,在心中暗叹道,这话中隐含之意已经显而易见了,但是如此开门见山地逼婚,这凤卿的勇气确实十分可嘉,只是却用错了法子! 紫薇顿时一阵摇头叹息,转眸对拂瑶说:“唉,师姐,我看这凤卿美则美矣,却实实不怎么聪慧!你想象夜渊上仙这么地位尊贵的人,岂是她几句话就可以逼他就范的?再说即便真的娶了她,还指一定怎么冷落她呢,这手段用的委实不太高明啊。” 拂瑶微微一笑,赞许地点头,对紫薇说,“小师妹真是越来越通透了,不愧是我们灵霄宫之人啊。” “那当然。”要知道能成为灵霄宫十二星将之一,光凭插科打诨,蒙混过关自然也是不行的。 拂瑶浅笑着回转过头,她们的注意力再次聚到眼前这对璧人身上。 这次夜渊连眼睛都懒得抬了,并没有接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下。他居然如此不在乎,莫非……之前得到的消息是错的?凤卿有些错愕地望着他。 她有些迟疑地讪讪道:“……难道夜渊殿下不想得到这颗聚魂珠?” “想。”语气虽淡,却毋庸置疑。 她终于松了口气:“那殿下的意思是……”她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吧? 自从她数千年前,在西海之滨一次偶然的机缘巧合下惊鸿一瞥后,就再也忘不了他,后来得知他竟是天帝之子,就更是心生欢喜,茶饭不思。姑母得知后,曾向她许诺一定会在恰当的时机向他提及此事,没想到他居然一口回绝了。要知道想和她们西海结为姻亲的世家仙族多不甚数,她从来都不屑一顾,可是他居然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害她沦为六界的笑柄,她怎能甘心! “我自己会去找西海龙王拿,此事凤卿姑娘不必再费心了。”衣袂飘飘,纤尘不染,更衬得他仙姿风骨,仿若不食烟火般超然出众,但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容置疑的决断,淡漠中透了一丝冷冽。 “你、你怎么能…………这明明是我们西海之物……”凤卿对他的应答已然惊讶到语无伦次了。 他微微侧身,定定地望着凤卿,眼中淡定如故:“凤卿姑娘,我想要的东西,是或者不是你们西海之物,最后都定然会是我的。” “你、你凭什么?”仙界虽然以天宫为尊,但是各大世家本身都拥是有自己的势力,千万年来,就算是天帝,要取她们西海之物,也要询问他们是否肯,岂是他一句自己去拿便可以拿走的? “你回去问问你父王,就知道我凭什么了。” 他的神色很淡,但凤卿却有一种受羞辱的感觉,脸色霎时间有些难看:“你强取豪夺,我们西海是……不会怕你的。” 紫薇实在忍不住撇了撇嘴,十分不屑地说:“这个凤卿算什么啊!夜渊乃天帝之子,拥有至高无上的修为姑且不说,而且他还有调配仙界各大世家和我们灵霄宫之权。倘若他真想要灭掉任何一个仙界世家,这有何难啊?再说就算强取豪夺又怎样?他们西海委实不算什么嘛!再者这些个世家不过是得了仙界的封号,实则多年来偏安一隅,各自为政,要不然,这数千年来,若不是靠着我们灵霄宫斩妖除魔,他们哪里可以过上如此悠哉游哉的日子?我们灵霄宫若是要对付他们轻而易举嘛!唉,夜渊上仙果真是好性子,若是我才懒得理她呢。” 拂瑶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仙界之所以区别于妖魔界,主要还是仙界之人都心存善念,修仙向道,自然讲究以和为贵,岂是说打就打的?而且各大世家心里都很明白,如今妖魔横行,最重要的是留存实力,又怎会无故挑起事端?如果这颗聚魂珠真的对夜渊很重要,那么即便是西海龙王再不舍也会双手奉上,哪里用得着他真正去‘抢’,所以他才说去‘拿’。” 拂瑶一边注视着不远处脸上一阵红紫的凤卿,一边若有所思地继续说,“虽然她想问题实实是简单了点,但师妹你也莫要小看了她的修为。他们龙族一脉素来年老者皆会把自己的修为渡一部分到后辈身上,我看西海龙王应该很早以前就渡过自己的修为给她,所以论起内力修为,她依然是不差的。” 紫薇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但心里却看这个凤卿极不顺眼了。 拂瑶这边也陷入沉思中,他们适才提到聚魂珠,他要找聚魂珠么?可是……他要聚魂珠做何用? 夜渊并没回她的话,只是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眼前的樱花漫舞的胜景,水墨般的眼眸中仿若氤氲了淡淡雾气,长长的睫毛下一波涟漪顿时散开。“如果我要,即便是踏破六界,用尽方法也在所不惜,你们西海仅仅乃天地间一隅,相信你父王也知道轻重,否则我会怎么做,你日后定会知道。我还有要紧事,这里是禁地,凤卿姑娘若是没事也请及早离开吧。” 他平静的眼波覆上一层疏离,转瞬间已举步离去,徒留下凤卿望着他俊逸脱俗的背影,满脸愕然。许久后,她才跺了跺脚,恨恨地离开。 看到两人都没了踪影,紫薇立即蹦了出来说:“师姐听到没有?夜渊上仙真不愧乃我们仙界的骄傲啊,竟如此直截了当!那个凤卿全然被吓呆了,实乃大快人心之事啊。” 拂瑶也走出来,叮嘱道:“这个八卦听听也就罢了,你最好烂到肚子里,这里是天宫,可不是你想说什么便可说什么的地方。” “知道啦师姐,我也就是同你说说罢了,不过那个凤卿也太过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色就自视甚高,嚣张跋扈,我委实不敢苟同!”紫薇连连摇头。 “你还说!她怎样是她的事,你若是稍后回去碰到妙谷又多嘴,看……”拂瑶突然顿住,笑容倏地凝固在脸上,直愣愣地凝视着正前方,面色有些尴尬地干笑道,“是凤卿姑娘啊,不知近来可好?” 紫薇瞥见师姐面色奇怪,也回转过头去,蓦地瞧见一脸怨恨的凤卿站立在她身后不远处。 拂瑶反应敏捷地立即解释说:“那个……我们适才不小心迷路了,不知这里是何处?凤卿姑娘可知道?” 凤卿语气冰冷地骤然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8章 斗法 “在下拂瑶,这位是我的小师妹。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的地形还不太熟悉,原本是要到西池瑶台去观那株据说三万年才开一次花的海沧玉琼树的,不曾想居然碰见凤卿姑娘,实实是凑巧得很啊!”拂瑶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笑容可掬地说。 凤卿打量的眼神在她们身上扫视一圈后,忽地一笑:“可不是么!我也只是调转回来找我之前掉落在这里的一只耳坠,这才碰巧遇到两位。” 拂瑶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啊!那就不打扰凤卿姑娘了,在下和师妹就先行一步了。” “慢着!”拂瑶和紫薇刚欲转身,就被凤卿唤住,“想必两位之前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吧?” “喔?什么话?”拂瑶故作惊讶地挑高秀眉道,“我们到这里时并无其他人啊,就不知凤卿姑娘是指?” “你很聪明!不过……”凤卿冷笑一声,态度猛然一转厉声道,“我适才听到你这位小师妹说本小姐自恃貌美,嚣张跋扈,你们是什么下贱胚子!胆敢评论本小姐,好大的胆子!” “你……”紫薇一时气结!实实没想到她堂堂世家小姐出口竟如此难听!“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龙族后人,我们灵霄宫难道怕你不成?”要论身份,她也是仙家风族族长的小女,在灵霄宫众人都对她疼爱有加,这个凤卿凭什么莫名其妙辱骂她们,真真是气得她七窍生烟。 拂瑶微微眯了眯眼,冷冷地盯着凤卿,她刚才好言相说是给他们四海龙族面子,不想伤了和气,她居然出言如此难听! 凤卿瞟了她们一眼,语带刻薄地冷哼了一声后继续说:“原来是灵霄宫之人啊,你们要是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哪个世家的婢女呢。” 婢女?拂瑶倏地笑了出来,凝视着凤卿半晌后,一脸谦逊道:“我们师姐妹自然不比凤卿姑娘名动六界,连我远在灵霄宫都久闻凤卿姑娘大名。” “师姐所说极是,唉,毕竟要在六界混出个如凤卿小姐般响亮的名号的确是不易啊,”紫薇似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后,转过头对拂瑶说,“师姐知道么?如今六界皆知凤卿小姐被夜渊上仙拒婚一事,风头正盛,象我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自然就没有这样的荣幸被大家识得了,要说比起凤卿小姐那还真是差一大截呢,所以嘛凤卿小姐就算误以为我们是婢女也情有可原,师姐你说是吧?” 拂瑶微微一笑,这个小师妹平素单纯可爱,关键时候伶牙俐齿起来也非一般,孺子可教也!不过面子还得做足了,她当下就沉了沉脸训诫道:“师妹不得胡言!人家的私事怎么能随便妄加评论呢!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就这么不知轻重地说出来,倒也幸好这里没有别人,不然你让人家凤卿姑娘情何以堪啊?” 说罢拂瑶向凤卿微微福了一下身,神色歉然道:“凤卿姑娘还请不要见怪,我小师妹年纪尚小,口无遮拦,一不小心就把凤卿小姐被拒婚之事说了出来,要说这被别人拒婚之事怎么能随便说呢,被其他人听到多不好啊!唉,我这小师妹委实是不知轻重了些,我回去再好好教训她,请凤卿姑娘你大人有大量,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师姐教训得是,我以后定然不随便枉议人家……被拒婚的私事。”紫薇很快就心领神会,配合着拂瑶一本正经地说。 但她心里却在偷笑,拂瑶师姐真厉害!很‘一不小心’地一口一个‘拒婚之事’,说得凤卿脸色快涨成猪肝色了,实实是大快人心啊! “知道就好。”拂瑶欣慰地颔了颔首,又一脸笑容地对凤卿说,“那凤卿姑娘我们多有得罪,且先走一步了。” 只是还未举步,拂瑶便觉察到一股气势凶猛的力道向这边直击而来。 拂瑶目光一凛,迅速把紫薇护到身后,是要打架么?她迅速张开结界顺势一推,来势汹汹的火球霎时被阻挡在了淡光色的结界之外,然后反弹到天际边后骤然消失。 凤卿不死心,唇边随之溢出暗咒,天际边霎时出现一条巨大的神龙。她眼眸闪过一道冷光,手心蓦地一转,神龙立即呼啸着向她们俯冲而来。 “你来真格的么?”拂瑶玉掌一伸,一柄长剑霎时出现在她手中,剑锋随着她挥舞的动身姿,骤然放射出慑人的寒光。原本她还顾念到四海龙族,之前仅是防守,此刻见着凤卿真的不留一丝余地,顾忌真的伤到紫薇,才真正开始出招。 “哼,你以为本小姐只是吓唬吓唬你们么?这才开始呢,本小姐要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说罢,她缓缓合掌聚拢在胸前,在口中暗念着咒语,然后倏地手掌一转,西海之水顿时以雷霆万丈之势直直向拂瑶和紫薇倾泄而来。 “小小西海之水,能耐本座如何!”拂瑶浅笑着眉心轻敛,指尖在眉心一点,淡金色的光芒霎时包围在她身上,随着她口中咒语溢出,光芒霎时吞噬了海水,片刻后滴水不留,全被吞没得干干净净。 “你……”凤卿惊诧不已,没想到她居然能控西海之水! 拂瑶浅浅一笑:“本座忘了告诉你,我师姐善控六界之水,更不要说你区区四海,本座虽然仅仅学了点皮毛,不过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凤卿气得直颤,沉声说,“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要你们付出代价。” 她冷笑一声便暗念着咒语,神龙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忽地暴怒着龙尾猛然一震,顷刻间就把紫薇弹到拂瑶的结界之外,拂瑶本想拉住她,无奈这边凤卿咄咄逼人,不断施驭水咒紧逼不放。那边神龙则倏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紫薇猛冲过来,紫薇完全来不及躲避,直接就被拂到了万丈深渊之下。 “师妹!”拂瑶大惊着喊出声,可是哪里还有紫薇的影子,什么回声都听不到! 她猛地回过头狠狠地盯着凤卿,语气霎时冷冽透骨:“你竟敢和我玩阴招?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拂瑶抛出手中长剑,银墨剑立即似受到感应般飞射到神龙面前,她掌心一动,原先还神气活现的神龙瞬间被重重剑光紧紧地捆缚住,一时间动弹不了,张牙舞爪地发出凄惨的叫声。 “你就算杀了我的神龙又如何?你师妹是仙界之人,就算从万丈悬崖摔下去也无大碍,可是……”凤卿的目光从神龙身上移开,突然诡异地一笑,“可是据我所知,月云峰下乃是六界中人讳莫如深的堕仙迷林,要是碰到了那些千万年来隐匿在堕仙迷林之中的那群怪物,你说你师妹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拂瑶半眯着眼,眼中寒光流转,蓦地收回缚在银墨剑上的内力,声音不怒而威道:“凤卿,要是我师妹有个三长两短,本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灵霄宫从来就不是好惹的,我们来日方长!”转过身,她立即跳下月云峰。 凤卿回想起她消失前琉璃色眼瞳流转着幽暗的光,心中突然一颤,顿时有些后怕,要是这事闹到父王那里…… 她又望了望她们消失的悬崖峭壁,堕仙迷林乃六界五禁之一,据说从未有人从里面活着出来,就算她们要告状……也要她们有命出来才行。一丝阴冷的光从她眼眸深处闪过,她眼神在地上一扫,走了几步弯腰捡起地上的耳坠后,便仿若无事地举步离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9章 堕仙迷林 堕仙迷林,乃是六界五禁之地,此处终年阴寒,林间尽是乌鸦凄厉的嘶叫混合着野兽的咆哮声在这寂静死沉的森林中回荡,显得越发得诡谲异常。拂瑶以前听琉鸢说过,这里历来是堕仙的地盘,而外界之人若是进去,则要十分小心行事,否则极容易被里面的堕仙吸了精魂,尸骨无存。 阴沉凄冷的空气弥漫在四周,触目所及皆是枝干硕大的老树,有种死寂的压抑之感。拂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指尖一划,打开眼前的玄天镜。“师妹,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拂瑶师姐,你在哪里?”紫薇的声音充满惊喜。 “师妹你莫慌,我们如今都在堕仙迷林里面,我一会儿找到你后自会平安地带你出去。”拂瑶镇定地宽慰她说。 望着镜中一片黑漆漆的模糊影像,拂瑶边皱眉边继续道:“我这边暂且看不见你所处的位置,你能看到我么?” “看不到,我虽听得到你的声音,但镜中却是漆黑的一片。”紫薇有些苦恼着说,“师姐,这里果真是堕仙迷林吗?难怪适才联络大护法和妙谷他们,玄天境都没有反应。” “嗯,这里是五禁之地,外面无法收到玄天镜也属正常。”拂瑶凝思了片刻后继续说,“但我们两人却能从玄天镜里面感应到彼此,想必我们的距离并不远的。你先站在原地莫动,等师姐来找你就好。” 紫薇知道拂瑶师姐也在此处,也不如最开始那般心中没底,心境渐渐平静下来,连声答应。 “你先告诉我你周围是何模样的?这样师姐才好寻过来。” 紫薇略微环视了一下周围说,“我周围都是很大很大的万年老树,但是却感觉不到它们的生命气息,死气沉沉的,嗯……对了,能听到乌鸦和野兽的低吼声……还隐约可以闻到一股腥臭之味,类似于尸首的焦味……就是如此了。” 拂瑶嘴角略微抽搐,心下同时暗忖道,看来这里基本都是如此惨景,各处并不见得有何特别,若要寻得师妹……只有另寻它法了。但是……既然能闻到尸体的焦味,那附近恐怕有堕仙!拂瑶心下骤然一沉,还是尽快找到师妹为妙,不然真把那群堕仙惹来,那委实就麻烦了! “嗯,那师妹你千万不要动!我即刻设法过来,你若是感到任何异样或是有堕仙向你靠近,要立即告知师姐,记住了么?” “好,师姐,你小心为上。” 拂瑶边向前行边环视周围,周围之景的格局基本上是完全一致的,此地就相当于一个树林迷宫。她微微沉思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此乃紫薇前不久送予她的,有她身上的味道,若是借暮华经中的寻胥为引,或许……便能快速找到她。 拂瑶暗念暮华经,唤出寻胥之光映射在香囊上,眼前蓦地出现了一束微弱的紫光,拂瑶跟着紫光的的方向疾行而去,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瞧见了紫薇。 “师姐,终于看到你了!”紫薇看到拂瑶,立即欢快地跑到她跟前。 “你没受伤吧?”拂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除了身上有多处小小的擦伤外,并不见有任何内伤,终于放下心来。 “我无碍,但是那个凤卿实在是太歹毒了,她居然真想置我于死地!”紫薇很火大地跺脚,恼怒道,“我若是上去了,一定要找她报仇雪恨!” “你还好意思说?”拂瑶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谁叫你技不如人的?平日叫你好好修炼,增进修为你不听,如今知道厉害了么?” “谁知道那条神龙怎么突然发狂?况且我是没有使出全力,不然早把那条蠢龙打趴在……”紫薇边说边留意着拂瑶的神情,终于很识时务地讪笑了下,“总而言之,师姐莫生气,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努力增进修为,然后再找那凤卿报仇!” “嗯,你明白就好。”拂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略微顿了一下又说,“但是……等你修炼好再报仇那已经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不过也无大碍,师姐改日定然帮你先讨回来,等你修炼好再去找她慢慢算账。” 紫薇终究是心地纯良,想了一下说:“可是师姐,寻两次仇好么?” 拂瑶瞥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两次已经算很少了,若是换成琉鸢或是你玄夙师兄,她就算死一万次都难辞其咎。” 记得当年她年纪尚小,玄夙有一日突然豪情万丈地对她说:“师妹啊,要是有人敢欺负到你头上来,一定要和师兄说知道吗?师哥定然会为你报仇雪恨!” 彼时她正在懒洋洋地闭着眼睛晒太阳,也没留意听,就连连点头答应。 玄夙自然是很高兴这次师妹竟如此听话,完全没有和他唱反调,立即递给她一个桃子,继续循序善诱地问:“那要是有人欺负你师哥我,你当如何呢?” 拂瑶此刻正十分专注地啃着桃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人进一尺,我还一丈,师姐一定帮你把他打趴下,放心!” 玄夙倏地愤愤然拿走她手上的桃子,望着一脸茫然的拂瑶语重心长地说:“师哥对你很是失望,我平素是如何教导你的,人若犯我一尺,我还对方十丈!” 此时琉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啪’地一下就拍在玄夙头上,妖艳的面容满是痛心疾首,手指颤了颤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委实是没出息啊!平素看起来还挺机灵的样子,枉费大护法我真么多年对你们的言传身教。如今你们给我记住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知道么?” 彼时,琉鸢阴恻恻的十六大字震撼地烙印在玄夙和拂瑶纯粹幼小的心肝儿上,以至于数千年后的今时今日,拂瑶仍然还深深地坚信,玄夙师弟之所以会有如此扭曲诡异的性子,定是深受琉鸢的影响和荼毒!同时更深深地庆幸自己是定力了得,否则要是和他们走上同一条不归路,那不就委实凄惨了点么! “呃……拂瑶师姐,我们还是快想办法出去吧,此地危险非常!”紫薇此刻自然是不知道拂瑶的思绪转到哪里去了,不然定会忍不住说出他们三人本乃一丘之貉的事实。 “嗯,”拂瑶脸色也倏地凝重起来,“我刚才在途中做了记号,我们此刻若是顺着这条小径回到我们原来的地方,我想便能走出这片堕仙迷林了。” “甚好,那我们快走吧。” 刚走没多远,拂瑶骤然顿住,目光倏地凛向侧后方,叹道:“师妹,看来我们要出去不是这么容易之事啊。” 刚说完,秃鹰凄厉的叫声瞬间逼近,一股强劲之气正以迅雷不及掩耳向她们袭来。 “啧啧,两位仙友远道是客,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堕仙迷林也不打声招呼就走,叫我们这些做主人的好生没有颜面呀,哈哈哈哈……”一声阴冷诡谲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奸笑声传来。 拂瑶淡定道:“各位真是客气!我们也仅是路过而已,既然惊动了你们,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那请阁下现身吧。” 暗黑的瘴气慢慢散去,她们眼前顿时出现三个身着黑衣,眼中闪着邪恶目光的矮瘦男子。 “几位不知如何称呼?”拂瑶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却在迅速思量,若是以她如今身上只剩的五层功力,要硬闯出这片堕仙迷林恐怕是难如登天。看来……只能随机应变,再作打算了! “我们区区小人物不足为道,不过威震六界的灵霄宫五色阁主之一的拂瑶阁主的大名我们倒是知晓一些,哈哈哈哈……” 拂瑶拱手谦虚道:“喔?本座区区薄名居然连堕仙迷林里的各位高手都知道,真是荣幸之至,客气客气!” “拂瑶阁主不必谦虚,你与阎妖罗阎一战可谓是震惊六界啊,要是我们连你的大名都不知道,岂不是枉身在六界之内?再说传闻罗阎欲取你性命,居然连不管世事数万年的锣咎圣魔邪莫都突然现身,横插一刀,实在没想到我们一阵子没出这堕仙迷林,六界已经精彩到如斯程度了,怎不令人兴奋呢?哈哈哈哈……”三人双目放射出嗜血的光芒。 “客气客气!所以三位这是……”拂瑶笑容可掬地盯着面前的三人应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她在心中暗叹,以前搁狠话的明明是她嘛,如今沦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地步,她最近实实不是一般的背!当如何是好?拂瑶在心中迅速思量应对之策。 其中领头之人阴狠一笑说:“所以我们在想,此刻是把你抓住后向阎妖罗阎邀功好,还是干脆将你碎尸万段好?哈哈……不管是哪个选择,都足够我们在六界之中扬眉吐气一把了!毕竟连阎妖罗阎都杀不了的人,我们能够一下子将她解决掉,还怕六界中人不会对我们另眼相看吗?哈哈哈哈……” 右边之人面色有些不耐,恶狠狠得盯着她说:“我们别和她废话了,我看还是直接解决掉她,然后吸干她的精魂。” “嗯,总之是天助我们,终于可以在六界风光一把了!哈哈哈哈……” 三人刚要动手,拂瑶忽地灵光一闪,心上一计!她眸光闪烁着灼灼笑意,慢条斯理地说:“三位慢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0章 堕仙之主 堕仙迷林内,拂瑶、紫薇和那三个黑衣人各怀心思,隔着几尺距离伫立着打量着对方,气氛刹那间变得无比诡谲。 当中领头带头的男子眸子微眯,面带阴蛰地盯着拂瑶,声音尖利细碎得象被碾子碾过一样,“喔?拂瑶阁主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阎妖罗阎一战受伤可不轻!我们兄弟几个虽然在这片堕仙迷林算不上什么,但要对付一个仅剩下两三层功力的人来说,还是有些胜算的。况且就算你此刻功力尚在,要走出这片堕仙迷林,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这片林子里的其他人可不是吃素的!我劝你不要挣扎了,免得徒费力气,只会引来更多的觅食者。”说罢,三人发出尖利刺耳的狞笑声,眸中布满嗜血的杀气。 他说得没错,拂瑶在心里迅速掂量,她虽已恢复五层功力,就算能对付得了他们三个,但是如果到时引来其他更高品阶的堕仙,要硬闯出来就更不容易,如此最好还是先不要动干戈为妙。 拂瑶望着几人,眉目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气定神闲地开口道:“阁下分析得极是,不过我以为……你刚才的两种法子都不算太好。” 为首的黑衣男子佝偻着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之笑:“莫非拂瑶阁主还有其他更好之法?” “啧啧,你们不妨仔细想想,阎妖罗阎可是远古就留存下来的高品阶妖魔,若是你们轻而易举就杀了连他都杀不了之人,他知晓后能不恼羞成怒么?我如果是他,与其被六界中人笑话,不如将你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让六界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所以杀了我对你们百害而无一利,摆明得不偿失嘛。” 三人脸上顿时闪过惊恐之色,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其中一人冷笑着盯着她说:“就算你说的有理,我们也可以不杀你,直接将你交给罗阎,也算是大功一件吧?” “那就更非明智之举了!”拂瑶脑子飞快一转,继续说道,“你们想过么?为什么锣咎圣魔邪莫那日会突然出现?” 三人面色猛然一震,面面相觑片刻后,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紫薇在身后轻轻拉了拉拂瑶的衣袖,用心音道:“师姐,你想……” 拂瑶瞥了她一眼,暗示她稍安勿躁,然后继续镇定地对三人说:“你们应该知道锣咎圣魔邪莫乃是魔帝紫魄的心腹大将,他数万年都不出荒野之穹,这次却突然无故现身,我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你们可想而知了吧?” 紫薇惊诧地瞪大眼睛望着拂瑶,一双美目全然是目瞪口呆,师姐……委实是越来越能掰了! 那几位堕仙此刻更是震惊非常,“你莫非是他的……” 拂瑶侧身轻移几步,一脸哀伤仰望苍穹,叹了口气后道:“没错!事已至此,我只有道出实情,他……”她调转目光盯着三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一字一顿地说,“他对本座确实是怀揣着相当不纯粹,十分不纯良的心思!简单地说就是……他暗恋于我。” 她叹了口气,继续对目瞪口呆的三人动之以情:“当然本座虽对他是绝对流水无情,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单方面对本座落花有意,委实是盛情难却啊!所以你们要是仅为了在罗阎面前立功而非要与我过不去,我看他断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们。我看三位都是聪慧之人,我与你们也一无仇,二无债的,我如此好心地处处为你们打算,当然也是想顺道为自己行个方便,但这道理可句句是真!所以不如我们干脆就此别过,以后青山绿水,若是再见,还可泯然一笑,不知各位兄台觉得在下的提议如何?” 紫薇的肩膀不自觉抖了抖,连见惯各种场合的她都无法再淡定了,师姐这回委实是非一般的惊悚! 三人此刻神色确实震惊无比,莫非此女和邪莫之间真有……如果真如此,那这事确实有些……正在三人暗忖之时,一阵疾风忽地凛冽着驰过,还来不及作任何反应,拂瑶和紫薇就听到他们骨头被生生捏碎的咯咯声传来。 “啊……”极度痛苦扭曲的惨叫声随之溢出,只见三人左臂齐生生被折断在地,还不住地流着鲜血。 一个身着暗青色宽袍,身材削瘦的俊美男子赫然出现,他一个旋身,坐卧在他们面前的那棵被折断的枯树枝干上。 三人见到来人,狰狞扭曲的面容上瞬间布满无比惊骇之色,立即不顾被折断的左臂跪倒在地上,连连埋首磕头道:“主上赎罪,主上恕罪啊……” 他细长的凤眼扬了扬,暗含几分倨傲之色:“蠢货!她随便几句话就把你们唬住了?没用的东西,留你们何用!你们自己了断吧,免得看着碍眼。” 拂瑶淡色的眸子瞥向他,正好对上他轮廓分明的妖美侧颜。 莫非他就是堕仙之主?拂瑶心底倏地一紧,他显然不是一般角色,如此的话……就真不容易脱身了! 只见他伸手掏出袖中锦帕,慢悠悠地擦拭着手上的鲜血,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 “主上,我们没有,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主上……”三人不顾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跪着向他的方向爬去连连哀求,脸色无比惊恐。 他轻轻地拍掉他们拉扯着他外袍的手,然后好像嫌脏一般扔掉适才擦手的锦帕,唇边勾起一抹诡谲的笑,微微向前倾身低声道,“你们知道本主从来不留无用之人,若是你们要我亲自动手,相信你们明白我的手段会令你们更悔不当初,你们自己选吧。” 三人哀求的声音顿时止住,默默地面面相觑片刻后,象是突然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眼神中倏地闪过一道狠绝之色,齐齐向那青衣男子袭去。 那青衣男子目光迅速一凛,额中心的堕仙妖印刹那间殷红无比,他冷笑了一声道:“自不量力!”然后还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动作,右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三人的身体,红腥腥的心脏瞬间在被他握在在掌中,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触目一片皆是血红。 他不甚在意地将掌中的心脏随手一扔,然后擦干手上的血迹后蓦地转身望向拂瑶挑眉一笑道,“贵客光临啊!邪莫,你还不出来和这位与你有着非同寻常关系之人打个招呼么?” 顷刻,一道黑影突至,眸中隐含一丝恼怒之色,声音则冷漠如冰地响起:“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杀了她便是,叫我做什么?” 不会是适才她瞎编乱造之时被他听到,恼羞成怒了吧?“我说邪莫兄台,我适才只是权宜之计,并没有要玷污你名声之意,兄台不至于因着这个就要杀我吧?我们有话好说嘛。” 邪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象没听到一样依旧冷沉着脸。 青衣男子闻言也转眸,目光深沉地盯着邪莫,好似想看透他:“上次你宁可和阎妖罗阎闹翻,也要在千钧一发之时出现相救,这次你却要本主杀了她,本主还真是看不透你啊!” 邪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杀不杀随你。不过别怪本使没提醒你,阎妖罗阎如今正好和你有嫌隙,这对你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若是杀了她,正好可以消除他的疑心。否则日后你若是再想动她,到时……我便不能袖手旁观了!” 青衣男子脸上掠过一丝沉思之色,“这么说我还得谢谢锣咎圣魔你的成全啰?” 邪莫面色除了冷,就没有其他任何表情。 青衣男子忽地转过脸对拂瑶粲然一笑,脸上掠过一丝惋惜之色,“他话说得这么明白,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突然将内力汇集到左掌,猛然向拂瑶击去,她连忙飞身避开,运起内力,屏气凝神全力应对。 而青衣男子的掌风却越来越猛,夹带着如大山压顶般的强劲力道,而他的法力属性十分奇特,竟能同时凝聚了冰和火的双重力量,拂瑶虽以躲闪为主,但因为身上本就旧伤未愈,再加上他的掌风紧追不舍,拂瑶越来越力不从心,一个避闪不及就连中两掌,胸口顿时如被冰刀直直刺入,冷痛得发麻,片刻后如置身在三味真火中焦灼异常,疼痛难当,一口鲜血蓦地从她口中喷出。 紫薇立即飞奔过去扶住她,焦急地问道:“师姐,你怎么样?” 怎么办?紫薇急得冷汗直冒,却又无计可施,百般杂乱的思绪纷纷掠过心头。说来都怪她,没事要到云月峰来做什么!这青衣堕仙的法力如此之高,师姐本就有伤,根本撑不了多久了,难道她们这次真的要命丧于此吗?越想就愈加怨恨那个凤卿,更责怪自己,如今把师姐害成这样,她真是万死不辞其咎! “我无碍,”拂瑶把紫薇拉到她身后,手心直冒汗,心中已有几分明了,这次多半难逃一劫,却强作镇定道,“你无需自责,师姐还撑得住。” 青衣男子敛了敛眼中的光芒,笑道:“唉,真是无趣!本来还想和你多玩一会儿的,却没想到名震六界的拂瑶阁主也不过如此啊。实实是扫兴啊!不过你放心,我对美人一向客气,接下来我一定会让你一掌毙命,绝无痛苦。”最后一掌猛然发力,带着气吞山河之势向拂瑶袭来。就在拂瑶以为这次避无可避之时,一道金色的光芒倏地在她面前织开了一道强大的结界,硬是把那凌厉的掌风挡在了结界之外,弹开数丈之外。 青衣男子眼神瞥向突然出现的人,收手冷笑道,“我道是谁来坏我好事呢?原来是赫赫有名的夜渊上仙!” 一袭素白长袍勾勒出他修长的身躯,柔软的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眼眸似幽潭般深邃悠远,薄唇润泽而微绯,翘密的纤长睫毛随着他侧目一瞥而微微漾开,就好似翩翩欲舞的蝴蝶般,分外惊艳绝世。 “想英雄救美么?”他语带不屑地吐出,眉中心的堕仙印更加炽烈,就像一团殷红的火焰,“我偏不让你称心如意!” 他瞬间把法力蕴在掌中,齐齐数发,如离弦的弓箭般向拂瑶直直飞射而去。 夜渊淡淡扫了他一眼,脚下步伐一动,瞬间移到了拂瑶身边,点住她的睡穴后侧身抱起她,然后用念力控制结界,倏地使结界的法力增强数倍不止,直至金色的结界凝聚成一条鎏金色的火龙,向青色的身影飞扑而去。 青衣男子原本的法力被火龙的反噬掉,鲜红的血蓦地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淌下。他阴蛰着脸,轻舔了一口嘴角的血迹,定定地望着面前的两人,妖眸愈加殷红,“你为了她不惜伤我?” “下一次说不定就是神魂寂灭,你想试试么?”夜渊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哼!”青衣男子冷哼一声,目光移向他处。 夜渊蓦地抬眸略微一扫,目光定在邪莫身上。 邪莫冷冷地望着他,“罢了,我原以为此乃天赐良机,可以让尊上更后顾无忧……”他眼眸一转,凌厉乍现,“既然天不从我愿,我收手也罢,不过……待到尊上真正苏醒之时,不管是对于六界还是对于她,他定然不会再允许本该属于他的再从指缝间溜走,到时……来日方长!” 他意味深长的一瞥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林中。 “真是无趣,人你带走吧,不过我如今对她还真是好奇了呢,”他满不在乎地擦拭下嘴角的血,望着已经晕厥过去的拂瑶,“下一次不一定如此凑巧了,你说呢?” 紫薇恼怒地望着他,气得牙痒痒。如今这六界果真是靠实力说话,她这一次是真的从心底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法术,不然师姐也不会为了她,生生地受了这青衣怪物的两掌…… “既然你想尝尝神魂寂灭的滋味,届时我定然成全你。”夜渊淡淡地睨向他,说罢便抱着拂瑶离开,转瞬间他们已到天宫正大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1章 谜梦 天宫正大门外,夜渊低头凝视了一下怀中之人,然后从袖中瓷瓶里取出一粒丹药,喂她服下。 紫薇见拂瑶脸色仍惨白得吓人,心里蓦地划过一阵酸楚,喏喏地问:“夜渊上仙,我师姐不会有事吧?” “无碍。”夜渊目光一直注视着怀中之人,眉头微皱,淡淡地问,“你们是如何掉进堕仙迷林的?” 紫薇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夜渊静静地听着,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只在最后抬眸瞥了一眼紫薇,“你是说凤卿么?” 紫薇默然地点了点头,哽咽着说:“其实都怪我不好。”要是她修为高点,师姐也不至于为了她…… 夜渊眼底倏地掠过一道流光,随即又逐渐沉下去,无一丝一毫的痕迹可寻。紫薇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地望着夜渊,莫非是……她适才是眼花了么? “这两日我会在我的寝殿为她疗伤,此事无需对人提起,明白么?”夜渊的声音十分温和,但却带着一种与身俱来的威严之气,令人不知不觉间就愿听从他的话。 “嗯,我会守口如瓶,夜渊上仙,你一定要救救我师姐!”紫薇眼圈已然通红,她吸了吸气,努力不让眼泪掉落下来。若不是她,师姐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紫薇越想越觉得难过。 “她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心吧。”夜渊转过身,就抱着她向渊素殿走去。 紫薇愣愣地注视着他们的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断地祈祷,师姐不要有事才好,不然她真的万死不辞其咎。 夜渊用了隐身法,所以一路回渊素殿都没有侍女看到他们。 到了寝殿,他把她轻轻放置于卧榻之上,她苍白如玉的脸庞近在咫尺,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眉间紧紧蹙着,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冰冷修长的指腹轻轻浅浅地划过她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留在她的嘴唇上,他轻轻地来回摩挲着她的几近透明的唇瓣,仿佛在抚摸一件极其珍惜的稀世珍品般,随即微微的叹息声从他薄唇溢出,几近喃喃自语般轻声说,“你为何还是不懂得好好保护自己呢,嗯?” 他沉思了片刻,便抱起她向后山的御心泉走去,等到了池边,他褪下两人身上的衣物,然后抱她进池中,让她的身子靠在光洁的池壁上,为她输入灵气。三个时辰后,见她脸色渐渐恢复了些血色,紧蹙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他心下终于宽慰些许,再把她抱回殿中的卧榻上。 帮她盖好被子后,他刚要起身,才发现她的右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他微微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宠溺之色,这个习惯还没变么? 她以前小时候每次就寝之前,总会习惯攥着他的衣角,然后编许多奇奇怪怪的理由赖在他房中不走。 “师父,我刚才梦到你被怪物抓走了……” “师父,我其实有一点点怕黑……” “师父,周公让我陪你聊聊天……” “师父,我房间有一只乌鸦飞过,我觉得还是你这里安全些……”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理由都被用完了,她就开始义正言辞地攥着他的衣角不放,“师父,我只有和你一起才困得着,让我留下来好么?” 尽管他素来知道她是在装傻充愣,但每次当她琉璃色的双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时,他的心就会蓦地软下来,每次都想着这是最后一次纵容她,然后汇成千千万万个最后一次,依然没有等到最后一次。 他微微叹气,对她,如何会有最后一次呢?他侧躺在她身边,白玉塑雕般的修长指尖轻轻拂过她的柔顺的长发,这一刻的她近得触手可及,就好像以前千千万万个夜晚,一觉醒来总有个温暖娇小的身体乖乖地躺在他的身边,梦中偶尔呓语,总是轻声呢喃着师父。 他的指尖滑过她耳后的淡红色印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带着淡淡薄愁,我亲手种下的封印,也许……永世都无法为你解开了!“瑶儿,你还恨师父么?” 声音柔得仿佛涓涓细水,他的食指轻轻滑过她的耳际,微微摩挲过她小巧的耳垂。 轻纱帐外,侍女的声音传来,“夜渊殿下,蓬莱白狐族和明虚仙族长老求见。” “今日不管有何事都不许打扰我,有什么事我明日自会处理,我有事自会叫你们,都退下吧。”他温和而淡漠的声音回荡在诺大的宫殿内。 “是,殿下。”侍女转身,退了下去。 夜渊自枕边取出一瓶丹药,喂她服下后,也在她旁边和衣躺下。 血红色的苍穹,染血的曼珠沙华瞬间妖异地盛放,连空气中也飘荡着刺鼻的血腥味。她是在哪里?拂瑶走了几步,蓦地明白过来,这又是在梦境之中。 反正醒后不会记得,拂瑶无聊地在面前的石凳上坐下,手托着下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脸颊上,心里想着这片血红色的天空何时能有点新意呢?真是无趣! 刚想着,周围的景物一变,她蓦地置身在一个雅致清逸的殿阁内,耳边隐约有高山流水的潺潺声,优美悦耳的古琴声音也随着传来。 咦,莫非上天果真听到她的心声了不成? 她边打量周围的景物边往前移动了几步,模糊间突然听到一阵清淡的声音传来,“你要到哪里去?” 拂瑶身体一僵,倏地止步,莫非别人能见到我?这委实有几分惊悚了! 她刚想说话,一个女子清逸的声音就回荡在耳际边:“师父,我……我出去走走,一炷香后就回来。” 琴声并没有停止,拂瑶顺着琴声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一个皎白如月的俊逸身影在水榭楼亭中抚琴,而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裙婷婷玉立的女子站立在男子面前,低垂着头,貌似有些心虚的不安,可惜的是,他们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你又要偷溜到昆仑去看奇天幻境?”淡淡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的起伏,让人完全听不出说话者的情绪。 女子偷瞄了一眼面前的白衣男子,然后斩钉截铁地说:“师父,我发誓我绝对不曾想过要偷溜到昆仑去。” “过来。”他低垂着头,目光依然专注在指尖跳动的琴弦上。 “喔。”女子微垂螓首,慢慢地移步到他旁边。 “坐下。” 女子在他旁边坐下,却不敢做声,片刻后,女子终于抬眸望着身旁的男子,小声说:“师父,我错了。” “喔?那你说说错在哪里?” 随着他如高山流水般倾泄的音符在耳边回荡,她老实交代,“第一是错在我不该自以为可以瞒过师父,又想私自溜去昆仑。第二是师父适才明明有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依然执迷不悟地再次欺骗师父,实实是不该,请师父责罚。” “既然已经打算撒谎,”他瞥了她一眼,“那你为何此刻又要坦白认错?” “我……我刚才从琴声里面已经听出师父此刻的心情,要是我此刻不认错,一会儿定会被师傅罚得更惨。”女子轻轻咬了咬绯唇,澄澈的眼眸掠过一丝无辜之色,“师父,这次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罚我三日三夜不准吃东西?诚然我们神族是无需吃任何食物的,但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可不可以罚别的?就算你打我一百大板都行。” “你如今还学会和我讲条件了么?”他温和的声音带着些淡淡的清冷。 “徒儿自然是不敢。”女子连忙摇头道。 他白润修长的玉指一收,琴声嘎然而止,他转眸凝视着她说:“把我适才弹的曲子,弹一遍给我听。” “喔。”女子抬起手腕,微微拨动了一下琴弦试了试音后,开始专注在琴弦上。 一曲完毕后,男子平静的眼波终于漾起淡淡涟漪。“弹得不错,这曲伏天碧心奏你以后要常练,有利于增进你的修为。” “嗯,徒儿谨记心中。”她立即颔首应答。 “你以后不用再溜到昆仑去。”他清淡的嗓音微含一丝笑意,他长袖一划,他们周围的景物倏地一变。 女子惊奇地四望,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师父,这是奇天幻境吗?我们这里怎么会有?好漂亮啊!” 男子淡淡颔首,声音温润道:“你喜欢便好。” “师父,我……”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师父你待我真好。” 白衣男子轻叹了口气,轻轻抬起她的脸,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不是说过不许流泪么?” 她止住眼泪,轻仰起头,语带认真地问:“师父,你会永远对我如此好么?我是说……如果有一日我犯下了个……错误,师父你会原谅我么?你还愿意相信我么?” 他眸中的温暖如初生旭阳,声音有丝若有似无的喟叹,“你希望师父原谅你么?” “嗯。”她眸光定定地望着眼前之人。 “瑶儿,你记住,这世上有些错误是可以被原谅的,就比如说你偷溜出去玩或者偷懒不想练习法术,师父会责罚你,但是最终都会原谅你。但是有些错却是不能犯的,师父知道你虽贪玩了些,但素来知轻重,”他纤长卷翘的睫毛在暖阳映照下被覆上一层淡淡金辉,声音温润清澈,“但如果有一日,你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那也是师父教导无方。届时上穷碧落下黄泉,师父能为你遮挡的,有这天这地,这世间的一切,如果这个错大到连师父都无法为你弥补之时,师父会一直陪着你,你无需害怕。” “嗯,师父真好。”她灿然一笑,奇天幻境倏地一变,樱雨缤纷,漫天不绝,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两人,长身玉立,伊人如斯。 心底的痛楚倏地蔓延开,拂瑶梦中的景象蓦地一转,无边无际的黑暗再次袭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2章 二次调戏 十五之夜,朗朗皓月有如一个硕大的银盘高高悬挂于夜空之中,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卧榻上。 躺在卧榻上的人逐渐转醒,随着她的双眼缓缓睁开,漆黑如潭的双瞳竟瞬间变成妖红色,她起身坐于卧榻之上一动不动,一阵风透过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披散在她身后的墨发倏地凌空飞舞,形成一幅无比诡谲而妖邪的画面。 她倏地转眸朝身旁望去,枕边已经空无一人。她缓缓侧身俯在身旁的空处之上,秀挺的鼻尖瞬间萦绕着那股数万年来从未改变的檀木香。她姿态慵懒地斜支着头,然后伸手在枕上拈起一根细长的发丝置于鼻尖,随即凝视着把玩了片刻后,唇边蓦地勾起一抹妖异魅惑的笑,终于再相见了,师父! 她如风般鬼魅地迅速掠到大殿外,单手掐住正端着茶盘的侍女的脖子,低首至她耳畔柔声问:“他在哪儿?” “拂……瑶阁主,你、你说……谁?”侍女显然已经完全惊呆,惊恐地望着她边抖边说。 “还有谁?当然是这殿中的主人,”她又加大了力道,声音更柔,“说不说?要是你不听话,信不信、我马上扭断你的脖子!嗯?” “殿下、殿下他……他在后山的御……御心池中。”侍女断断续续地颤抖着说出。 拂瑶手一松,妖红的眼中掠过一抹诡谲的笑意,“都不准过来,知道么?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气。”说完就又瞬间消失在大殿外,留下无比惊骇的侍女怔怔地站立在原地,手中的茶盘不住得在抖动。 刚才那个……是拂瑶阁主么?她、她找殿下做什么?她身上只罩了一件薄衫……双目赤红……问殿下在何处……然后不准任何人靠近温泉池……侍女倏地无比惊讶地捂住嘴巴,莫非他们两人……她猛地转身向侍女房奔去! 御心池中。 “出来。”夜渊抬眸淡淡一瞥,目光定在轻轻荡开的纱幔之上,依稀可见薄纱之后有一道剪影在火苗跳跃的烛光中摇曳着。 果然!从纱幔背后走出来一道婀娜的纤长身影,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背后,胸前的衣扣不知何时已经松散,袍子松松垮垮地罩在她身上,玉雕的锁骨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她赤着玉足踩在光洁的地面上,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容貌在烛光中渐渐清晰,清雅的脸庞之上,那双妖媚流转的赤红眸子异常夺目。 “别过来!”他如清潭般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漠突然响起。 她蓦地一顿,停下脚步直勾勾地望着他,两人四目相接,她妖红的眼眸倏地绽放出灼灼光热,阵阵如清铃般的轻笑声飘荡到他的耳际边,“你怕了么?” 她继续往前走,修长白皙的玉腿倏地跨进池中,原本罩在身上的袍子全部被水浸湿熨帖在她细腻的肌肤之上,勾勒出她亭亭玉立的身躯,她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直到走到他面前,勾起他的下颌,绯唇慢慢靠近轻点在他下颌上,眼神带着一丝困惑的迷离。 他素来淡然无波的目光倏地变得柔和几分,轻轻拂着她的长发,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瑶儿乖,放开我。” 她闻言微微一怔,然后原本圈住他脖颈的手臂突然似挑衅般箍得更紧,脸也连带着移近了几分。她缓缓抬眸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后,脸上的表情开始阴晴不定,蓦地冷冷沉声问道:“要是我不放呢,你会如何?杀了我还是再一次让我神魂俱灭?” 他的身体微微一震,如潭般深不见底的眼波倏地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哀伤。 “怎么?说不出话了么?你也会痛吗?”她嘲讽地冷冷一笑后倏地倾身向前,温热的嘴唇猛地覆在他的唇上,两人湿热的气息霎时交融在一起,四周水花猛然四溅。 “瑶儿……不要胡闹……唔……”他试图移开嘴唇,可是他越是后退,她越是倾身向前,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整个感官都充斥着她温热的唇舌,他退一尺,她进一丈!让他彻底地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他敛了敛眸,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心绪后,倏地一个用力挣开她的桎梏,然后灼热的气息霎时掠过她的耳际,她顿时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道沉重的浓浓哀痛,然后身体蓦地软下去倒在了他怀里。 他半抱着她,怜惜地望着怀中昏迷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你身上还有伤呢,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瑶儿?” 他抬眸望向夜空,半边银月已经被遮在了薄云之后。 当紫薇和妙谷赶到渊素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拂瑶师姐沉静地睡在卧榻之上,旁边坐着淡定自若翻阅着手中典籍的夜渊殿下,好一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美好画面! 紫薇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心里嘀咕着那些侍女描绘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场景委实是言过其实了! 唉,害她大半夜连觉都顾不得困了,连忙飞奔到此,还以为师姐果真对夜渊殿下……呃……还好还好!不过……师姐的气色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万幸万幸啊,真是上天垂怜!嗯,明日定要好好烧两柱高香才是!紫薇略略松了口气。 妙谷与紫薇对视了一眼后,眼底则掠过浓浓的失望之色。之前听那些侍女的描述,还以为这次月圆之夜师姐根本是变身成采花大盗!当下还很兴奋地以为能捕捉到几个精彩的画面,连忙说服师父要赶过来帮忙,没想到……竟然如此风平浪静,或者……是她错过了?嗯,明日定要好好问问师姐是否还记得! “夜渊殿下,我师姐好点了吗?”紫薇指了指在沉睡中的拂瑶,轻声问道。 他抬眸望向她们两人,从枕边拿过一瓶丹药说,“她无大碍,这里有瓶丹药,明天等她醒来后给她服食。” 妙谷一脸雾水地望向紫薇,“服药?为什么要服药?师姐怎么呢?”她一直以为师姐是因为月圆之夜旧疾发作,才突然出现在夜渊上仙的寝殿之内,莫非……还有什么内情? “这个……说来话长,我明日再慢慢告诉你。”紫薇目光又落回到夜渊身上,“夜渊殿下,既然我师姐无碍,而此刻殿外好像有些不太好的……呃……传闻,再加上我师姐在月圆之夜行为可能……确实有些怪异,如果不小心打扰到殿下休憩,就实在过意不去了,不如……还是让我们把我师姐带回瑶心殿修养吧。” 妙谷极其通透,连忙很是客气地接口说:“对对对!我师姐如果之前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夜渊殿下见谅。我们都忘了今日乃是十五月圆之夜,一时也没留神……那个我师姐的行为或许是古怪了点,但是绝对没有恶意的。此乃旧疾顽症,殿下千万不要当真,无需和她一般计较。” 妙谷十分注意措词遣句,因为要是之前殿外那些侍女描述果真属实,那师姐这次就实在太过火了,要是夜渊殿下追究起来,这个问题就棘手了!她一边解释,一边观察夜渊殿下的表情,看到他的神色并无什么变化,更无不悦之意,这才微微有些放心。 “她这样多久了?”夜渊缓缓放下手中的书,抬眸问道,略微顿了一下,又解释说,“我是指你说的每到月圆之夜就行为举止怪异的旧疾。” “这个啊……”妙谷略微沉思片刻后说,“大约最近五百年都如此。”说来确实奇怪,以前都不见师姐如此,这倒真是奇了。算了,待改日有空暇之时,再好好问问师父吧。 夜渊微微颔首,眸光稍稍沉了沉,“嗯,你们先带她走吧,明日她醒来后,记得给她服药。” “是。”两人点头应许后,便扶起她出了渊素殿。 夜渊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淡然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担忧,已经进入灭魂劫的第二重劫了么? 他眸中波光一转,眼神明灭不定,聚魂珠要尽快聚齐才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3章 传言 翌日清晨。 拂瑶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妙谷和紫薇围坐在她的卧榻边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一大早有什么要紧事么?”拂瑶惊诧地望向她们,随即伸了伸懒腰,穿好衣袍后慢悠悠地走到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师姐啊,你……”紫薇微微凝神思索再三后,还是觉得循序渐进的法子更为恰当些,随即笑盈盈地问,“我是说师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昨日中的那两掌应该并无大碍了吧?” “嗯,我无碍。”拂瑶喝完茶水,轻轻以指腹揉了揉额际,怎么会有点疼呢?奇怪! 妙谷和紫薇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后,立即在拂瑶旁边坐下,笑得十分和善道:“既然师姐没有哪里不适就好,那你可还想得起昨日发生过什么事?” “就比如说……你和夜渊上仙的?”紫薇则旁敲侧击地补充道。 拂瑶微微挑眉,和夜渊上仙?她记得昨日在堕仙迷林时她中了那堕仙之主两掌,然后夜渊上仙好像突然出现,后来……她就失去知觉了,再后来……她手中的茶杯倏地掉落在地,身体骤然僵住。 “师姐,师姐……”妙谷试探性地抬手在拂瑶面前晃了晃,可是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目视着前方,眼神……委实飘渺到一定境界了。 妙谷和紫薇迅速对视片刻后,立即心领神会地奸邪一笑,眼中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想当然尔,她们会如此兴奋诚然也是有些缘由的。据她们对师姐一贯的了解,当她异常淡定之时,通常已经是惶恐到一定境界了!而此刻她显然已经完全超越淡定进入到飘渺之境,绝对是千古奇观,今日她们居然有幸看到,怎能不振奋呢? “你说什么?”拂瑶缓缓转过头,眼神继续飘忽不定。 “师姐,我适才说你不会是想起了什么吧?”妙谷的脸突然凑近,笑盈盈地问。 拂瑶低眉沉思许久后,终于无比凝重地点了点头,“嗯,确实。所以我此刻正在思考一个无比严肃之事。” “喔?什么事?” 拂瑶抬起头望着妙谷,嘴角硬是十分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师妹啊,你觉得若是我此刻想离开天宫,你师父会答应么?” “师姐何出此言啊?莫非……”见拂瑶如此,妙谷这下倒真的吃惊了,倏地捂住嘴说,“原本我还以为殿外那些传言多半是夸大其辞,没想到竟……” “什么传言?”拂瑶“蹭”地一下站起身,神色异常紧张地问。 妙谷将拂瑶安抚坐下,随即叹息着摇了摇头,面露无限哀恸之色说:“告诉你自是可以的,不过师姐你……定要撑住啊!” 拂瑶眼皮跳了两跳,随即艰难地点了点头,仅从适才脑中闪过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就知道这次果真是闯大祸了! 妙谷咳了两声,随即端起杯喝了一大杯清茶后,开始娓娓道来:“师姐,目前的传言大致上分为以下几种说法。第一呢,传闻你昨夜练心法不当,有走火入魔之征兆,于是兽性大发,突然闯进夜渊殿下的寝宫对其施暴,手段之残忍,动作之激烈,绝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十分之令人发指!夜渊殿下虽然顽固抵抗,但是终是不敌你极度无耻孟浪的行径……呃,最终落得个清白不保……” 正在喝水压惊的拂瑶一口茶水猛地喷了出来,剩余的卡在嗓子眼上,上也上不了,下也下不来,连连咳嗽,紫薇连忙帮她拍背顺气。 紫薇边拍边为难地说:“师姐,我以为你暂时还是不要再喝水为好,因为……接下来的说法会更夸张一点,呃,只是……更夸张一点点。” 妙谷继续淡定地绘声绘色地描述道:“这第二种说法嘛,就是据说你之前不知是某日对夜渊上仙惊鸿一瞥后就日思夜想、爱慕不已。曾经在温泉池边就调戏殿下未果,可是依然贼心不死,一直试图寻找新的契机!结果昨夜恰逢月圆之夜,你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澎湃的爱意,于是……你趁月黑风高之时闯进殿下寝宫,便是一阵手段极为残忍、动作极为激烈的施暴,绝对是十分无耻,十分孟浪,十分之令人发指!夜渊殿下自然是奋起抵抗,但是你在行不道德之事这方面无异是极具慧根的,夜渊殿下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呃……所以殿下他最终十分不幸地没能幸免于难,仅能落得个清白不保的悲凉惨景……据转述者描述,她十分凑巧地有幸目睹整个经过,那场景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当然这伤心和流泪,自然不是对师姐你,而是对夜渊殿下十分惨绝人寰的悲凉遭遇……要说这第三种说法嘛,那就更为惊天地泣鬼神了些,他们说……” “停停停……莫、莫再说了。”拂瑶面容已经不知道抖了几抖了,就算她的心肝儿再强大,也承受不住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第三种说法了。 拂瑶猛地喝了一口茶后,就“蹭”地一下站起身,立即跑到卧榻旁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包袱,边说:“师妹啊,你帮我同琉鸢说一声,我先走一步了,你就说……对对对,就说大长老突然有要紧事吩咐我去做,十分十万火急,我必须马上离开,师姐先谢过你了!” 妙谷从来不曾见师姐如此失态,看她这次是来真的,连忙移步到她旁边说:“师姐,你是说笑的么?天帝寿辰在即,你却要在他寿辰前两日不辞而别,你让众仙和天帝作何想?他们说不定还以为你是妄自尊大,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呢……” 说着说着,妙谷突然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师姐啊,你、你……莫非真的把夜渊殿下给…………”望着师姐愈加阴沉的脸,她很识时务地住了嘴。 “啊?师姐你……”紫薇也愕然地站在原地,心下暗忖道,不会吧,那她罪过岂不是大了?早知道当时说什么也要把师姐给架回来啊!失策失策! 拂瑶恶狠狠地剜了她们一眼,阴嗖嗖地轻言细语道:“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给师姐听听!” “师姐,我绝对相信不可能如殿外那些传闻一样……”妙谷立即讪笑着一改口风,心想还是先安抚好师姐为妙,不然要是她真的逃之夭夭,那她怎么对师父交代!“我素来认为师姐即便是失常之时,也定然是有分寸的,我们绝对相信师姐的仙品!所以师姐你就更不应一走了之!你想想,要是你真的就这么逃之夭夭,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称了那些煽风点火之人的意,到时候他们更觉得你是做贼心虚,那你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紫薇立即配合着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妙谷师姐说得对,师姐你千万莫要在此刻这个关键关头离开,否则这个采花大盗……之名就当真永远都除不去了!师姐你一生斩妖除魔、严于自律、洁身自爱、品行高洁,我们灵霄宫的人自然是明白,但是仙界其他人不知晓啊……师姐你千万莫要冲动,定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才好!” 拂瑶瞥了她们一眼,随即低眉沉思片刻后蓦地开口说:“你们不就是想劝我留下么?不过……说的也委实有几分道理,我若是走了,这罪名就坐实了。我承认从我所剩不多记忆里,我确实好像可能……冒犯了他,可我也是有苦衷的,再说……”她轻咬指尖,陷入回忆中,“我应该也没做太过分的事吧,除了……” 老实说她脑海中的一些片段全然是残缺不全的,她只记得她出现在池子边,后来……后来的就完全记不得了……她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把他怎么样吧?还是……真的把他怎么样了?拂瑶轻咬朱唇,眉头紧拧,完了完了,如今一大把年纪才弄得晚节不保,早说天宫来不得了嘛! “对嘛,”妙谷连忙继续安抚她,“师姐再过分也不会过分到哪里去,再说夜渊殿下的修为如此之高,要是师姐……我是说倘若、假如、即便师姐你真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夜渊殿下岂会止不住你?师姐你说我说的对么?” 拂瑶顿了片刻,终于停住手下收拾包袱的动作,她沉吟许久后点点头道,“这倒是,师妹说得有理……”妙谷说的对,即便她真的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夜渊上仙应当早就制止于她,所以就算她真的怎么样,应该也是“未遂”吧? 拂瑶懊恼地想,怎么忘了昨日是十五之夜了?要是全部不记得倒好,偏偏这次居然又有一些残缺不全的画面留在脑海中,让她实实是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嗯,是啊,况且我们昨日去接师姐之时,夜渊殿下神色如常,未见丝毫不悦之色流露出来,料想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师姐你放心!”紫薇接口道。 “当真?”拂瑶紧盯着紫薇问。 “当真。”紫薇信誓旦旦地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4章 冤家路窄 拂瑶原本已打定主意赖在瑶心殿,哪里都不去,无奈其他人都在为天帝寿辰忙碌不已,连个侍女的人影都瞧不着,紫薇和妙谷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挨了一日,她的肚子委实饿得不行,只得厚着脸皮豁出去,走出瑶心殿。 拂瑶边走边快慰自己道,不就是见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日天帝的寿辰她必须得去,若是等到那时再来接受众人异样的眼光,不如提前适应为好。况且……大不了就是渊素殿的侍女知晓此事,其他人未必知道。 虽然这么想,但拂瑶还是决定抄小路到膳食房,哪知刚走到转角处,突然看到前面有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围成一团窃窃私语,她连忙顿住脚步,藏在墙后。 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果真还是做贼心虚!拂瑶正惆怅地想着,耳边倏地传来她们的声音。 “对了,你们听说了么?拂瑶阁主调戏我们夜渊殿下之事?”其中一位面容清秀的侍女貌似神秘的压低声音说。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侍女状似不屑地说:“早就听说了,你才知道啊?如今整个天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你这消息来得也太不灵通了!” “咦!那这么说来此事是真的啰?你知道我最近被罚清扫茅房,消息确实有些滞后!不过……她也太大胆了吧!居然连我们至高无上的夜渊上仙,也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公然调戏?” “这算什么啊?我听说呀根本不止是调戏这么简单,连我们殿下的清白都……唉……”语气中是无限惋惜。 “什么?”一个声音突然高八度响起,明显的激动中带着颤抖,“连、连我们殿下的清白都被玷污了?” 一个略带哭音的女声传来,“你们听谁说的?我听说的明明没那么严重啊,夜渊殿下可是我们整个仙界最洁身自好、最冰清玉洁的上仙,居然落得个清白不保的惨景,我、我委实不能接受……” “此事你接不接受都不管用,”另一个声音肯定地说,“根本不可能有假!这可是灵霄宫的大护法亲口说的!” 拂瑶嘴角情不自禁的抽搐了几下,咬牙切齿地自语道:“琉鸢,你好得很啊……” 她绕过拐角,向另一条小道走去,结果非常不幸地冤家路窄,一抬头就看到凤卿和几个侍女向这边走来。 她刚扭头欲走,就听到凤卿厉声道:“拂瑶,你给我站住!” 拂瑶此刻心绪正郁卒非常,完全没兴致搭理她,于是置若罔闻地继续行路,哪知突然数根如拳头粗的水蛇向她齐齐袭来。 拂瑶回过头厉眸一射,水蛇全部飞落到地面,污血溅了一地,她微微一笑地望着凤卿道:“你还敢跟我玩这些花样,就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我劝凤卿姑娘还是回去再修炼修炼为好。” “少给我耍嘴皮子功夫!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勾引夜渊殿下!你这个贱……”凤卿话还没说完,脸颊两边就被印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拂瑶笑眯眯敛眸拍了拍手,道:“本座劝你说话客气点,我师妹的仇还没空找你讨回来呢,下次你再口出狂言,我可保不定你这如花似玉的脸蛋儿上,会不会再多出几个一辈子都擦不掉的印迹来。” “哼!好大的口气!”突然一道黑影飞至,数百条金蛇如离弦的箭般霎时间将拂瑶包围,张大血盆大口向她撕咬过去。 不问究竟,就来帮腔?拂瑶移眸望着来人,啧啧,这是他们西海惯常的作风吧?她立即张开淡月色的结界,挡住他突如其来的攻势,“你们两人委实是一路货色,不用说也知道阁下也是西海之人吧?” “张狂跋扈,你是何人?”凤彧沉声盯着拂瑶。适才他看到有人伤他妹妹,他想都没想就出手帮忙,只是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法力不弱,不仅能抵挡他的金蛇攻击,还如此嚣张! “彧哥哥,你还和她说什么废话,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你就忍心看你妹妹白白被欺负了去么?” 凤彧看到自家小妹脸上的红痕,一时间心疼不已,手下的招数越来越狠。 彧哥哥?拂瑶眸光一动,边接招边想,莫非他就是凤彧?她对此人倒有些知晓,据说他乃西海龙族修为最高之人。 他们龙族一脉算起来也算是最初的神族陨落后,出现较早的一支仙族。和明虚仙族,蓬莱白狐仙族并称为最古老的三大仙家,虽数年来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但想必也与他们蓄意留存实力有关,若真要论起法力来,也是不可小觑。 拂瑶虽然接招,但是只守不攻,以她此刻的身子并不宜大动干戈,否则只会加重伤势,到时若想要彻底恢复就需更多时日了。 凤彧看她并不还手,脸色愈加阴沉,看她的修为远远不止如此,莫非是看不起他才不愿意出手?如此一想,他心中怒气更甚,想他凤彧的修为虽不算顶尖,倒也没被人如此蔑视过,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狠绝之色,手下的招数更是招招直攻她的要害之处! 正在这时,突然三道金光飞至,凤彧霎时被弹出几尺以外,飞身坠落到地上,顿时呕出一口鲜血。 琉鸢状似无意地勾了勾墨发,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小拂瑶,你无碍吧?你看大护法多关心你,感应到你有危险马上就过来救你。” 紫薇连忙走到拂瑶旁边,左瞧细看地端详了她半晌后,终于放下心来,“幸好无碍,担心死我了!要是又伤到师姐你昨日的伤口就麻烦了。” 妙谷则嗔怪道:“师姐怎么出来了?为何不呆在殿中休养一下?” “要是你们给我端些吃的来,我用得着出来么?”拂瑶颇为无奈地瞥向她们。 妙谷这才想起,讪笑了一下:“这倒确实是我们的不是,今日我们出去得太急,忘了给师姐你准备吃的东西。” “恩,倒也无碍。”拂瑶转而睨向琉鸢,慢条斯理地说,“琉鸢你适才说关心我么?我倒觉得是某人在说了许多无中生有的胡话后,终究是觉得良心不安,你说呢,嗯?” 她突然凑到他面前,眼前那张妖娆绝丽的面颊骤然放大。琉鸢假装无辜地眨了眨晶亮的双眸,笑道:“看你说的,大护法我素来都是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胸怀,有趣之事自然要众人一起分享了是吧?” “所以你就把整个天宫都分享遍了?”她声音微凉,透着阵阵寒意。 他立即摇头道:“自然没有分享遍,你想这天宫这么大,总有些地方是我无法惠泽的,所以只能说差不多分享遍而已。” “是吗?”拂瑶顿时阴嗖嗖地笑道,“大护法许是不知道吧?皱纹这种东西曼妙得很,最喜惠泽那些整日无事可做,只喜欢说三道四之人身上,就好比是……大护法你这样的。” “你、你这丫头……”琉鸢手指颤了颤,“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师父啊,我以为还是先把眼前之事处理好再论其它。”妙谷赶紧在旁边提醒道,不然师父又要没完没了了。 嗯,确实有理!琉鸢点头问向拂瑶:“适才……是谁欺负你来着?”琉鸢刚转过头,凤彧和凤卿就联手向琉鸢攻过来,巨大的火红色金龙顿时盘旋在苍穹中,猛得向琉鸢冲来。 “啧啧,好久没有与后辈们过过招了,我也活动一下筋骨吧。”琉鸢轻笑着暗念咒语,金龙突然狂暴地怒吼了一声,然后调转方向,改向凤彧和凤卿两人反噬而去。两人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飞身后退数步并齐齐发力。 “紫薇,昨日是这个丫头把你打下堕仙迷林的吧?”琉鸢似笑非笑地望了两人一眼后,问向紫薇。 “嗯,就是她。” “好,”琉鸢掌心一划,那只巨大的金龙突然打破结界,向凤卿张牙舞爪地飞去,“大护法帮你出气!” “不要……”凤卿被金龙追得狼狈不堪,不停的东躲西藏,正在毫无对策之际,倏地瞥见前面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她连忙飞奔进他怀中,“父亲,救我……” “这是干什么?”西海龙王大惊失色,立即暗念咒语,金龙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安慰几句在他怀中低声啜泣的凤卿后,连忙举步走到琉鸢面前,笑着拱手道:“大护法,多日不见,不知您近来可好?” 琉鸢也回之一笑:“尚好尚好,多谢老龙王关心,不过令公子和令千金好似对我们灵霄宫的弟子很是不满啊!” “喔?有这种事?”西海龙王转过头,喝道,“你们两个逆子过来!” “爹,不是我们的错,是他们先出手伤人,你看我脸上就是这个拂瑶刚才打的。”凤卿一脸委屈的哭诉。 凤彧则默然站在一旁,原来他们是灵霄宫的人,怪不得法力如此高深! 西海龙王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嘴上却说:“放肆!你没得罪别人,人家会无缘无故地打你吗?”说罢又转过头对拂瑶说,“拂瑶阁主,小女年幼,尚不懂事,多有得罪,请多包涵啊!” “西海龙王客气,在下不敢当。”拂瑶颇有礼数地拱手道。 “拂瑶,你把事情的经过讲给老龙王听一下。”琉鸢笑盈盈地说,一脸的妖娆明艳,“老龙王自然是明事理之人,不说也知道我们灵霄宫从来不无事生非,但不知道内情之人就不一定这么想了,说不定还以为我们灵霄宫仗着自己人多势众,欺负他们西海呢。老龙王,你说我说得可对?” 西海龙王尴尬一笑,连声说:“甚是,甚是!” 拂瑶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听得西海龙王脸色变了又变。“真是两个逆子,太无法无天了!立即给我回去闭门思过!” “爹……”凤卿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怎么?还嫌不够丢脸么?”西海龙王怒道。 凤卿愤恨地盯了他们一眼,立即拂袖而去。凤彧则神色复杂地望了拂瑶片刻后,也冷沉着脸离开。 “大护法,拂瑶阁主,实实乃老朽管教无方,这两个逆子才如此无法无天,还望各位海涵啊!”西海龙王面上依然客气,但他们早就听闻西海龙王素来极其护短,是以膝下儿女才如此无法无天,此刻也不过是做做面子罢了。 琉鸢妖娆一笑后,故作严肃地说:“哪里哪里,老龙王客气!我们也有处理不当之处,拂瑶,还不向老龙王赔礼道歉?无论如何,打人终究是不对的!我和长老们教导过你多少次,就算要打,也要和自己修为差不多的打,方能显出你的实力非同一般。人家老龙王的千金比你差如此之多,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动手呢?要不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倚强凌弱呢!再者,你看你此刻还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若是你的法力全在,万一又恰巧一时间没了轻重,一不留神就取了人家凤卿小姐的性命,我看你拿什么赔人家老龙王!” 妙谷和紫薇在一旁偷笑不已,明褒暗损、指桑骂槐向来是琉鸢的专长,要说拂瑶师姐在这点上,便是深得琉鸢真传啊。 老龙王闻言,胡子气得直抖,又无从发作,霎时间涨红了脸。 “大护法教训得极是,拂瑶知错了。”拂瑶立即配合着虚心低下头。 “嗯嗯嗯,知错就好,你也回去闭门思过吧!”琉鸢摆了摆手,随即走上前状似亲热地搀扶着老龙王,“如今这些小辈啊,委实难管了些,我们可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走,老龙王,我们下棋去。” “是是是!大护法说得极是!”西海龙王是欲哭无泪,只得被琉鸢架着走。 妙谷和紫薇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再次感叹道,琉鸢的脸皮之厚、阴险之极委实乃是亘古之最,无人能出其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5章 解释 转眼间就到了天帝寿宴当日,一时间百花盛放,管弦齐鸣。大殿之上,更有婀娜多姿的百花仙子们有如破茧而出的蝴蝶,迎着徐徐清风翩翩而舞,姿态轻盈似惊鸿,飘逸曼妙如游龙,动静皆宜,美不胜收。 寿宴还未开始,就已经有不少仙人列席其中,品酒谈笑,好不惬意。 而在大殿之外的偏隅一角,拂瑶正面色尴尬地望着面前悲痛欲绝的俊逸男子,忙边摆手边摇头说:“三公子,并非如此,你听我解释啊……” 片刻之前,三公子刚瞧见她就是一番声情并茂的幽咽控诉,惹得其他仙友纷纷侧目,吓得她立即把他拉到一边宽慰安抚,可说了这么半晌,他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哀伤凄楚的心境中,不仅不能自拔,似乎还隐约有越陷越深之征兆。 “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三公子眼神十分之哀怨惆怅地望向一旁的牡丹,绵长清润的嗓音明显带着些许幽咽,“如今整个天宫都传遍了,拂瑶妹妹你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行、不、道、德、之、事,实实是拂了我的脸面,你、你、你要我情何以堪啊……” 拂瑶闻言十分惶恐,明明她才是最欲哭无泪的那一位,为何却好象人人都比她更不知要怎么情何以堪?此事果真越发展越是玄妙,到此时此刻只一句话可以形容她的心境,那便是个中滋味,销魂的很! “那个……三公子,此事委实是天大的误会,其实……” “其实什么……”三公子突然从悲痛的情绪中豁然抽离出来,抬起头愤愤然地盯着她连声质问道,“拂瑶妹妹,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绝情?如此置我于不管不顾?本公子自问从你向我表白心意后,就再也未曾多看别的仙子一眼,对你可谓是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拂瑶妹妹,你、你当真以为我的心不会痛么?” 拂瑶愈加惶恐,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思索片刻后果断决定既然说到此处,不如趁此良机好好说清楚为好! “我没有啊,三公子切莫误会。其实我诚然明白三公子你用情专一,对我极好,可关于当年你认为我爱慕你已久并向你表白之事纯粹是误会,委实是不该发生的,话说当年我只是去找玄夙碰巧经过,于是顺道仗义相助救了你,而那副丹青妙笔也并非是我画的,那是我紫薇师妹托我带给玄夙的,画中之人并非是你。所以……你可……明白?”拂瑶边观察三公子神情,边试探着问。 “你的意思是说……”三公子倏地不复之前那般激动,静静地听拂瑶说完后,眼神凝向别处,好似完全陷入了沉思中。 就在拂瑶以为他终于想明白,心中略感宽慰之时,三公子突然无比痛心地望向她,指向她的手指颤了颤,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拂瑶妹妹,是我错看你了!我诚然知道虽然我丰神俊逸、气宇轩昂,但尚还是稍微与夜渊上仙有一点点差距!倘若你真的一时把持不住,移情于他,我还是勉强能理解的,可是……可是你怎么能因此就把我们过去的一切都抹杀掉了呢?你这种极为缺乏担当的行径实实是太令我痛心疾首了!” “不是啊,我没有……”恁是拂瑶这般内里无比强大之人都免不了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完全目瞪口呆。 三公子无比痛心地挥挥手,作痛苦状,继续道:“你无需再做解释,好吧,就当我看错了人!以后本公子再也不会出现在拂瑶妹妹面前,你也不必觉得为难,更不必再讲如此荒谬的理由来搪塞我。不过……看在我们相恋一场的份上,我还是要稍微奉劝你一下,强扭的瓜不甜,纵使你此刻再爱慕夜渊上仙,也不能做得如此露骨!” “你想如今天宫已然传遍此事,相信不久以后整个仙界都会知晓此事,若是夜渊殿下愿意收你为妃倒也罢了,要是他并无此打算,那你的脸面要往哪里搁?我言尽于此,拂瑶妹妹你好好想自己前路究竟在何方吧!”三公子此刻倒是极其冷静,讲完后便愤愤然拂袖而去。 拂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颇觉震撼,着实没想到认识三公子这么久,到真正临别之时竟能说出这么振聋发聩的箴言! 前路究竟在何方呢?拂瑶目色空蒙得完全陷入沉思中,要说以目前的形势看,天宫之人几乎人人都以为她对夜渊上仙相思成狂,垂涎久矣,这个罪名已然坐实,她是百口莫辩了。所以如今看来这唯一的法子就是等到寿宴结束之后,永不踏进天宫一步,定要彻底远离夜渊,方能让大家慢慢淡忘此事。 嗯,只有此法,方为上策啊!拂瑶打定主意,刚举步抬眸,就瞥见一袭素白身影立于面前的樱花树下,迎风而立,长袂飘飘,青丝如墨,眸色如霭。 两人四目交接,默然以对,天地仿佛在那一刹那静止。 拂瑶的心微微一颤,触不及防的心痛之感就象突然伸出无数根触角的藤蔓,瞬间蔓延开去,那一刻她甚至有种无比熟悉之感。 上穷碧落下黄泉,师父能为你遮挡的,有这天这地,这世间的一切…… 如果这个错大到连师父都无法为你弥补之时,师父会一直陪着你…… 拂瑶脑子倏地一片空白,眉心微蹙,刚才脑子里……掠过的画面是什么? 她骤然回过神来,惊觉面前站的竟是夜渊上仙,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抖,强作镇定得扯出一抹笑来,“夜渊上仙……不知你这两日可好?”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谁被别人无缘无故冒犯了会‘好’?莫不是适才被三公子震撼得还没缓过神来么!拂瑶立即悔恨无比。 夜渊如墨般的深潭深深地凝视着她,她顿时觉得虚汗直冒,气血上扬,脚下没由来的一阵虚飘,十分有逃之夭夭的冲动! 拂瑶心虚地敛了敛眸,刚要开口之时,夜渊突然淡淡颔首问:“拂瑶阁主的伤好了么?” “已无……大碍,谢谢上仙关心。”拂瑶略微沉思片刻,终是决定还是要解释一下为好,别人误会倒也罢了,要是连夜渊上仙都误以为她对他心怀不轨、意图玷污他清白的话那就真是不知道‘情’要怎么‘堪’了。 “夜渊上仙,另……有一事我还需解释一下,关于日前我对夜渊上仙冒犯之举绝对纯属无意,此乃月圆之夜,旧疾发作,惭愧得很,惭愧得很啊,还望上仙见谅。” 脑海中倏地闪过那日的所作所为,拂瑶的脸难得掠过一抹绯色。 “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早已知晓。” “多谢上仙大人大量,”拂瑶总算心安了些许,略微思忖了片刻后,又有些忐忑地问,“那个……我没有什么过分之举吧?” “喔,拂瑶阁主是指?”他温和地望向她,目色如水。 拂瑶干笑一声后,立即顾左右而言它,“我是指……比如说一不留神碰坏了你寝宫的花瓶,或是打碎了上仙的什么心爱之物之类的……” 夜渊淡淡一笑:“如果是心爱之物,那当在心中,又岂是如此容易坏的?拂瑶阁主多虑了!” 拂瑶立即连连点头应和,做恍然大悟状道:“夜渊上仙你的境界委实是高,一席话听得我有如醍醐灌顶,我顿时大彻大悟,十分深以为然啊!”总之关键时刻,一番言辞恳切的附和绝对是没错的! 夜渊眼中漾开一抹淡淡笑意,“你近日身体可有不适?我之前交给你师妹的丹药,你可在服食?” “说来确要谢谢殿下,此丹药着实管用,我服下后不仅之前受的伤好了,连功力都恢复得更快了些。” “嗯,你需继续服用,等到丹药服完之时,你的功力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另外最近你需少用灵力修为,否则容易伤及己身。” “是,谢谢上仙提醒。” 他略微停顿了下,蓦然开口问道:“适才那位九尾狐族三公子,你认识他?” “嗯,算得旧识。”她一边回应,一边脑子在迅速地思索,看夜渊上仙这架势,好像是打算和她一起步行至殿内,那到时……岂不是更令人揣测? 拂瑶倏地顿住步子,抬眸轻笑着抱拳道:“那请夜渊上仙先入殿吧,我师妹还在御花园等我,我稍后再过来。” “嗯,你去吧。”他长长的睫毛一敛,覆下一片淡淡的墨影。 “上仙慢走。”拂瑶闻言立即如获大赦般迅速转身离去,徒留下一抹素白的身影傲立于樱林之中。 拂瑶、妙谷、紫薇一行人刚踏进大殿正门,原本热闹非常的大殿霎时间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她身上,目光中有探究的,有不解的,有惊诧的,有不屑的,还有连连摇头的,看得拂瑶一阵头皮发麻,眼皮不知觉地颤了两颤。 “拂瑶啊,真是不得了!你看你一进来大家立即就屏气凝神,我都尚还未受过如此盛情呢!”琉鸢笑容可掬地说。 拂瑶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过奖过奖!这还不是托大护法你的福么?” 紫薇见状,立即凑到拂瑶旁边小声说:“师姐,我看这也未必是坏事,你看到那个凤卿没有?她此刻眼里面都可以喷出火来,我们就算气气她也好啊!” “对啊,拂瑶师姐你且放宽心,这只是短暂的,毕竟妖魔之事大家都已应接不暇了,过段时日自然就忘了。”妙谷也安慰说。 拂瑶无奈地点点头,如今她只想等这寿宴尽快结束,她好立即消失得干干净净。 “拂瑶,你们几个丫头这里来坐。”龟仙人笑脸盈盈地连忙招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6章 三次调戏 拂瑶笑了笑,和妙谷、紫薇走到龟仙人旁边坐下,琉鸢则早就在左边第一个位置坐定了。 拂瑶淡定自若、举止得体,而夜渊上仙也是神色如常、镇定得很,众人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许久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只得兴致缺缺地撇开探究的目光,不消片刻功夫,殿内又恢复了最初的歌舞升平,众人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龟仙人笑眯眯盯着拂瑶说:“拂瑶你不用太在意,所谓流言止于智者,仙界嘛也沉寂太久了,好不容易生出个趣事来,你切莫怪罪于大家啊!” 拂瑶感激地望着他,不曾想到最后这紧要关头,龟仙人竟如此厚道得不人云亦云,实实是十分仗义,难能可贵啊! 龟仙人完全表示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凑到她耳边宽慰道:“嗯,我们什么交情啊,我定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不过呀……其实爱慕夜渊殿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仙界的女子中私下对夜渊上仙芳心暗许的并不在少数,以我看这其中或许……混着不少断袖也未为可知,毕竟夜渊上仙非一般人,你只要稍微含蓄些就行了……可你看你上次调戏殿下未果,这次竟然直接就扑……” 龟仙人许是觉得这词不太文雅了些,连忙压低声音说,“……唉,这传出来实实不太好听了些,就算老朽想帮你说话,也无从帮起啊,你说是不是?嗯?” 笑容顿时僵在拂瑶脸上,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是个棒槌是!果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先辈诚不欺我! “师姐,你莫要忘了你不能喝酒喔。”紫薇转过头去又对侍女交代,“这酒端下去,劳烦上一壶百花仙蜜来。” “是。”侍女福身退下。 “嗯,还是紫薇师妹想得周到,这酒是万万沾不得的,不然师姐若是不小心喝了酒,那简直比月圆之夜还可怕!”妙谷十分赞同紫薇的说法。 “嗯,我知晓。”拂瑶此刻怅然得很,心不在焉地淡淡颔首道。 紫薇附耳在拂瑶旁边说:“拂瑶师姐,适才凤卿还在恶狠狠地盯着你瞧,此刻突然又笑容满面,啧啧,她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阴险,不知道骨子里在打什么坏主意。我看呀,她早晚要沦为堕仙,等着瞧吧!” “师妹不用理会她,她在西海,我们在灵霄宫,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拂瑶不以为然地喝下一口百花仙蜜,甜甜淡淡的,果真比酒好喝很多啊,嗯,走之时定要记得请百花仙子送一坛带走。 天帝走进正殿,管乐之声立即停止,众人齐喝,声震大殿,“祝天帝寿与天齐。” 天帝威严地手一挥,笑道,“众仙家齐来为本帝贺寿,本帝甚是欣慰,不过今日宴请各位仅是想共聚畅饮一番,各位还请自便,无需多礼才是!各位坐下吧!” 各仙家纷纷笑着颔首附和,底下丝竹之乐再次响起,众人继续品酒谈笑,一片热闹。 约莫两曲之后,西海龙王突然站起身,向天帝拱手笑道,“拙女凤卿听闻天帝您大寿在即,特地准备了一支舞,说要在天帝寿辰之时献上,还望天帝赏脸一观啊,哈哈哈哈……” 九尾狐族族长随即也站起身,笑道:“天帝,小女画芷也准备了一支舞,各位要是不嫌弃,也献丑了!” 蓬莱白狐长老同样不落人后,连忙站起道:“那凑巧了,反正寿辰热闹最重要,天帝若是不嫌弃,不妨顺便听一下我们云川弹奏的古琴,不是老朽自夸,我们云川的琴音绝对配得上‘三日绕梁’啊,哈哈哈哈……” 天帝大笑一声后,连连点头说:“好好好,狐族长老说得极是,本帝不管六界之事久矣,数万年都不曾见各位了,倒不知如今各仙界世家是人才辈出啊,哈哈哈哈……我们仙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这样甚好,你们一个一个来吧。” 紫薇压低声音对拂瑶和妙谷说:“师姐啊,我看他们分明是想趁此时机让天帝和夜渊上仙见见自己族中的美人,要是相中了,便可嫁与夜渊殿下做妃,到时只要有夜渊殿下为婿,还怕在这动荡不稳的六界保不住自家不受牵连吗?啧啧,他们的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嗯,师妹说得极是!唉,要说这仙界果真是大不如前了,再加上如今妖魔界日盛,作乱不止,更是弄得人心惶惶,他们有此打算也在情理之中。”妙谷据实分析。 拂瑶又喝了小口百花仙蜜,抬眸望向殿前那抹依然云淡风轻的素白身影,在心中暗自沉思,三大世家,他会怎么选择呢? 待拂瑶移回目光再次落回大殿中,凤卿已然随乐起舞。身上的雪色轻纱随着她轻盈似燕的步伐翩翩而舞,白玉般的指尖婉转流连,水袖暗香飘浮,稍一舞动,就似有无数花瓣飘飘洒洒的凌空而下,水眸如烟欲语还羞,整个玲珑身姿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胧飘渺,婀娜多姿,美不可言,看得座下众仙连连点头,夸赞不已。 “好,西海龙王的千金果然才艺了得啊!”天帝笑得很是慈祥地夸赞道。 “天帝过奖了,凤卿愧不敢当。”凤卿立即娇羞道,顺便还瞥了夜渊一眼,奈何他淡定如故,丝毫不见任何表情。凤卿脸上闪过一丝愠色,又瞧了拂瑶一眼,嘴角蓦地勾起一抹笑,等着看好戏吧!随即若无其事地退了下去。 紧接而来的就是画芷的飞天霓裳舞和云川的凤天琴音,同样也是技惊四座,引得众仙家连连颔首。这边拂瑶却看得哈欠连连,虽然知道她们舞技琴艺皆不俗,但如果有得选的话,诚然是山鸡野兔之类对她更有诱惑一些! 实在是无趣,拂瑶只得一杯接一杯地喝百花仙蜜。 半柱香后,紫薇无意间扫过来,目光在拂瑶脸上停留半晌后,神色疑惑道:“妙谷师姐,你看拂瑶师姐脸色红润,看起来就好像喝了酒似的,委实是奇怪!” 妙谷探究地打量了拂瑶一番后,突然大惊失色道:“不妙不妙,师姐怕是真的喝醉了!” 紫薇立即从拂瑶桌上端过百花仙蜜,抿了一小口后皱眉道,“没有啊,味道没错啊,莫非有人暗中使了迷幻法遮住酒味?” 妙谷神色复杂地望了凤卿一眼,已有所指道:“还会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实实是阴险小人!这可是万年陈酿,师姐喝了这么多,我们得赶快把她带回寝宫,否则一会儿师姐当着如此多的人失态,那委实就……” “嗯,说得极是!拂瑶师姐,拂瑶师姐……”紫薇连忙轻声唤拂瑶,可她却一直单手支着头,完全不为所动地目视前方,眼神空茫一片。 紫薇见她不应声,右手探过去轻扯她衣袖,小声道:“师姐,我们回去吧……” 哪知拂瑶眸底厉光倏地扫过来,直直地盯着她,一时间妖魅无比,紫薇吓得连忙缩回手,讪笑道:“那个……师姐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你请继续观看,师妹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紫薇随即转过脸,对妙谷说:“妙谷师姐,你也看到了,为时晚矣!” 妙谷立即打了个寒颤,无限悲悯地望着拂瑶,师姐,不是我们不帮你啊,而是你这发作得太神速了,你自求多福吧!千万不要太过火才好! 赈灾这时,凤卿突然站起身道:“天帝,凤卿素闻灵霄宫人才辈出,尤其是拂瑶阁主名震六界,威震八方,既然斩妖除魔都不在话下,想必琴棋书画理应也很出挑才是。天帝大寿如此难能可贵的时机,不知凤卿能否有幸能见拂瑶阁主献上一舞?” 众人闻言,皆齐齐向拂瑶望去。都知道灵霄宫向来以斩妖除魔为任,弟子们更是从小就研习各类法术,要说修为造诣自然是可见一斑,但是……说到歌舞词曲,恐怕……众人怀疑的目光顿时落在拂瑶身上。 只见拂瑶诡异地一笑,妖异的眼神缓缓转到凤卿脸上,“你是谁?凭你也配?” 凤卿美丽的脸庞霎时气得通红,颤抖道:“你……爹你看她也太无理了吧?” 拂瑶并不理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夜渊,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底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纷纷揣测她到底意欲何为,莫非……又要要于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于夜渊上仙?众仙家眼中无不闪着无比兴奋的光芒,内里澎湃不已! 紫薇和妙谷面面相觑片刻后,惊恐道:“师姐站在夜渊殿下面前做什么?这次……好像和她以往喝醉酒大不一样啊。” “确实,”妙谷也疑惑不解,“若是以师姐惯常的做法,她多半该……直接就甩那个凤卿几巴掌才对。” 印象中拂瑶师姐酒醉后向来都是异常乖僻,记得有一次师姐酒醉后,突然跑到新进弟子所在的聚青殿,把十几个镇在锁妖瓶里的妖魔全部放了出来,硬逼着这些新进弟子对着这些饿得发狂的妖魔练伏妖心法,把他们吓得四下逃窜。 还有一次灵霄宫有个新弟子初来乍到,尚还不知拂瑶酒醉后的可怕,见她一人独坐在桌旁提起一壶酒,看起来很是寥落,便走上去关切地问了一句,师姐,你还好么?第二天大伙醒来后,就看到那个可怜的弟子上衣被扒光了挂在树上,从脸部一直蔓延到整个上身,全部画满了密密麻麻的乌龟,从此这个弟子只要一看到拂瑶,就会象见到鬼似得吓得逃之夭夭。 妙谷连连叹气,“唉,师姐的思维岂能以常理推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要是她……真的越矩了,我师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的。”她们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众人屏气凝神地望着他们两人,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只见拂瑶走到夜渊面前倏地勾住他的脖颈,秀挺的鼻子凑到他白玉般的颈项下嗅了片刻后,眼中闪过一道妖冶的笑,用仅他们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耳语道:“属于你的味道就算再轮回千千万万世,我也可以循着它找到你。” 她缓缓抬起眸,定在他深邃如墨的漆黑眸子上,眼中妖媚流转,轻声呢喃道:“师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7章 落荒而逃 夜渊睫毛轻颤着凝视着她,绝美的面容却无一丝波动,仿佛在等她开口。 她的食指玩绕着他的墨发,绯红的唇瓣缓缓落在他的唇上,轻舔吮吸了两下,然后定定地望着他,软腻香甜得似有无限魅惑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际,“师父怎么不说话?不想认徒儿了么?” 夜渊直视她的眼睛,淡淡道:“瑶儿,别胡闹,快下去。” 她继续绕着手中的一缕墨发,笑得妖冶而魅惑,漫不经心道:“师父知道么?深入骨髓、刻入心血的痛是永世都无法磨灭的,所以……我永远都忘不了师父。” 他的身体骤然一颤,寂静的黑眸顿时犹如染上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沉不见底。 没有错漏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她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柔荑缓缓抚上他的胸口,声音霎时变得更轻更柔道:“啧啧,师父也会痛么?如果我说我恨你,你是不是会……” 琉鸢惊觉情势不妙,立即身形一移,瞬间掠到了拂瑶身边,立即施法按向拂瑶的左肩。 “你……”拂瑶还来不及转首,便顷刻间软倒在了琉鸢怀中。 拂瑶是两眼一闭,不省人事了,却看得那厢一干人等个个是张大嘴巴,神色清一色的呆如木鸡,显然还没从适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居然、当真、强行亲之!啧啧,当着众仙的面都如此无所顾忌,想必日前听到的几种说法丝毫没有夸大其词啊,这拂瑶阁主果真是非同一般的放浪形骸呀!看来,夜渊殿下的清白果真是…… 众人按捺住心底的奔腾澎湃,开始勾勒起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迫不急待地等着寿宴赶快结束,好赶紧回去和没来的仙友好好描述一番今日在天帝寿宴上的见闻。 不过……唯一可惜的是不知道那拂瑶适才对夜渊上仙讲了什么,连他素来冷清淡定的脸庞都微微一变,想必这其中定然是大有文章啊……莫非……众人的眼神纷纷向拂瑶腹部望去,探究地盯了片刻后,有的作恍然大悟状,有的则十足的疑惑不解。 总而言之各仙家的表情那叫一个异彩纷呈,精彩至极。 琉鸢此刻边扶着已经晕厥过去的拂瑶,边向夜渊垂首赔礼道,“拂瑶向来不能沾酒,刚才酒后失态,多有得罪,还请殿下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随即又顿了顿,神色认真道:“酒后胡言,不可当真的!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夜渊压抑住倏地上涌到喉口处的血腥味,淡淡地说,“无碍,你先抱她下去休息吧。” 琉鸢轻叹了一声,神色闪过些许凝重,“是,殿下请保重。” 随即向天帝拱手道:“打扰天帝设宴的雅兴了,我替这丫头向天帝请罪。” 天帝终究是天帝,神色淡定如常,面色和蔼地望着琉鸢怀中之人道:“这位是拂瑶阁主吧,不碍事的,酒醉之言行岂可当真?你先扶她下去休憩片刻,各位仙家,我们继续把酒畅谈!哈哈哈哈……” “是!是!是……”各仙家都是极其通透之人,既然天帝都想大事化小,他们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立即纷纷连声附和,大殿之上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氛围,一片歌舞升平。 琉鸢一路把拂瑶抱回瑶心殿,置于卧榻之上,神色复杂地盯了她宁静安详的睡颜半晌后,喃喃自语道,“唉,你这丫头,此番牵动他身上的堕天劫发作,你若是尚有记忆,真的会心安么?” 空屋无声,只余下袅袅回音。 翌日晌午。 偌大寂静的寝殿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迷迭香的味道,只偶尔听得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微风一拂,床幔前的白色轻纱缓缓飘动,赤红如火的身影缓缓向床榻走来,依稀可见白纱后的床榻之上半卧着一个俊逸挺拔的男子。 “瑶儿呢?”触目所及是一副美得惊人的面庞,淡眸中波光流转,绯唇微启。 “唉,紫薇和妙谷那两个丫头居然连个人都看不住,出去了片刻后回来,就找不到那丫头的踪影了。以我看那丫头十成是没脸见人,逃之夭夭了。” 夜渊脸色有些许苍白,闻言只微微颔了颔首。 “你无需担忧,她身上狱界封印引发的灭魂劫此刻才到第二重而已,可你身上的堕天劫却已到第五重了,你还是先顾好你自个吧,”琉鸢瞥向他,喟然低叹道,“你明知道她之前实乃神志不清,说得话怎可当真,如今引得天劫又发作,岂不是自讨的?” 夜渊白玉般光洁无瑕的俊美面庞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华,他略微颔首后轻咳了一声,淡然道:“我无大碍。” “这叫无大碍?”琉鸢瞥向他,神色骤然凝重起来,“你知道你的三魂七魄本就……” 琉鸢顿时停住,欲言又止,实乃是冤孽!最终只得化作一声深重的叹息,“下一步你做何打算?” “尽快找到聚魂珠,西海龙王那里有一颗,还差四颗就聚齐了。” 琉鸢眼睛微眯着支着头,指腹有节奏地轻敲在脸庞上,若有所思道,“我看并非易事,数万年来你踏遍六界才寻得五颗而已,加上西海龙王手中的,合共才六颗。如今……仍有三颗下落不明,至于魔帝紫魄手上的那颗……他断然没那么容易交出来。” 他沉默片刻后淡然说,“他应该很快就会苏醒了。” “他一苏醒,各路法力高强的妖魔随之兴风作浪,要是堕仙和荒野之穹那帮牛鬼蛇神再来搅合一下,那就更麻烦了,”琉鸢倏地一顿,挑眉望向夜渊,“你……还是不想解开她的封印么?” 他眼神中掠过一丝沉重,“不能解开。” “可是我怕……”琉鸢略微一沉思,便不再说下去。 夜渊沉默不语。 “唉,我看你下的封印许是也管不了多久了,如今她灭魂劫发作时虽然神志紊乱,性情乖张,可依然记得你,你们就不能……” “不能……”夜渊打断他的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当务之急是尽快聚齐聚魂珠。” 琉鸢又轻叹了一声,“你们这是何苦呢……”当真是欠了彼此的么? 他微微抚胸咳嗽,转眸凝向窗外,“之前聚在天宫之外的那些妖魔退下去了吗?” “自然是落荒而逃了,今日来的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琉鸢敛下眼眸,轻啜了口百花仙露,复又抬眸,唇边勾起一抹讥诮的笑,“这次修为高深的妖魔一个都没有出现,摆明是让他们来探路的。” “狱界之钥还没有下落吗?” “没有,如今玄夙、天旋和南放正在寻找,但是玄夙却突然失去了踪迹,我担心……”琉鸢绝色的容颜之上掠过一丝忧色。 “继续寻找吧,”夜渊灼黑的眸子幽如深潭,“定要尽快找到瑶儿,紫魄苏醒在即,而罗阎和其他法力高深的妖魔也都对狱界封印虎视眈眈,不找到她,我……放心不下。” “我已经让紫薇尽快去找她,你放心吧。”琉鸢起身走到他旁边,“还是让我帮你输入真气助你度过此重劫,但是后面的两重劫则怕是……”琉鸢的眼底尽是怅然之色,天命,不可改! “乾坤宿命,半点不由人,即便是我也逃不开,我唯一放不下的……”夜渊侧了侧身,眼底闪过一丝哀伤。 “我会尽快找到她,你无需忧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8章 玄夙失踪 此次清醒过来,拂瑶果断地做出了她一向最擅长之事,这便是逃之夭夭。 并非是她胆怯,而是她实实不知该如何面对。想她那日刚醒来时,头疼得厉害,刚坐起身,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惊得她一不小心就滚到了床下。 想当然尔,她以平生罕见之速度淡定爬起来后,立即落荒而逃。 第一次不小心调戏了他,可以说确实是她认错了人,错把上仙当成了妖魔。第二次冒犯,也委实是月圆之夜,旧疾发作,算得是有苦衷的。可是在天帝寿宴上发作,难道要解释为……酒后乱性? 关键是乱性也就罢了,但为何十分不凑巧地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群想象力高深得令人发指的众仙面前如此作为无疑是自掘坟墓。 虽说本也不指望他们雪中送炭,但是如果再添油加醋……拂瑶越想越觉得惶恐,在一片桃花树下紧拧着眉头,来来回回踱了数步,地都要被她踱出一个坑来,仍没想到该怎么办。 躲也实实非上策啊!拂瑶十分郁卒,在叹了今日的第一百零八次气后终于顿悟,她之所以落到今日如斯悲凉的惨景,归根结底在于夜渊上仙那张容颜太过于活色生香且引人遐想!诚然她是仙品一流,但是在她顽疾发作之时,免不了有些定力不够,把持不住,一不留神儿就起了歹心。 她蹲下身子,苦思良久后,决定打开被她尘封几日的玄天镜。 玄天镜里蓦地出现紫薇万分焦急的面容,“师姐你总算现身了,急死我们了,我找你几日都寻不到你的下落,你在哪里?” 拂瑶讪笑了下,“我在东海之滨,并无大碍,你无需担心。” “那就好,师姐不必将天帝寿宴之事放在心上,各仙家都对你酒后一时失态表示相当理解,委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紫薇昧着良心宽慰道。 拂瑶默然不语,她要是相信,那她这六千年便是白活了。 “师姐你不知道,你刚走不久,魔界中人就直逼天宫。” “有这等事?”拂瑶惊愕,她才走没几日,这六界竟如此热闹! 紫薇皱着眉头道:“嗯,不过他们这次人数并不多,大护法三两下就解决了,下一次就很难说了,而且据说……紫魄的元神真的要苏醒了!” “魔帝紫魄?”拂瑶眼睛微微眯起。虽然她与这魔帝紫魄素不相识,但是邪莫是魔帝的护法,之前突然在灵霄宫外现身如果是冲着她而来,那后来为什么在堕仙密林却又要杀她呢?虽然她一直捉摸不透这其中缘由,但是直觉这个魔帝和她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到底是何关系?莫非……她身上有他要的某种重要东西?拂瑶若有所思地想。 “嗯,”紫薇神色凝重地说,“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玄夙师兄一直在追踪狱界之钥的下落,但是在荒野之穹附近却突然失去了踪迹。” “你说什么?玄夙失踪了?”拂瑶惊诧不已,“是在荒野之宆附近失去踪迹的么?” 拂瑶低眉沉思,玄夙一直在追踪狱界之钥的下落,若是突然在荒野之宆附近失去踪迹,莫非……他是入了荒野之宆? “嗯,好像是,大护法如今正在用圣虚之术寻找他,而夜渊上仙他……”紫薇倏地捂住嘴,一脸懊恼的表情。 唉,怎么说出来了呢? 拂瑶没有忽略紫薇略显古怪的神情,问道:“夜渊上仙?他怎么呢?” 紫薇轻咬朱唇,为难轻声道:“大护法说……如今六界不稳,此事不得……张扬的。” “喔?连和师姐都不能说么?”拂瑶眼波瞥向她,挑眉问。 紫薇不敢隐瞒,连忙如实禀告,“在师姐走以后,我无意间看到大护法在为夜渊上仙输灵力。” 拂瑶惊讶,“他受伤了么?”依他的修为,有谁能伤得了他? “呃……好像是旧疾吧,一般象他法力修为如此之高的人,大多有些劫是需自己渡的,不过大护法说无碍的,只是不要声张,以免被有心人知道,趁势作乱。” 拂瑶闻言,心底倏地一松,点头道,“那劳烦师妹告之大护法和长老们,就说我此刻去寻玄夙下落,请他们毋念。” “不行,师姐。“紫薇连忙阻止道,“大护法让我找到你后,立即让你回灵霄宫。你身上功力尚未恢复,而且六界如今危机四伏,连各大世家都立即回他们的属地去了,以防御妖魔随时有可能的入侵。你想你若是一个不小心碰到法力高深的妖魔,那后果不堪设想,师姐你还是回来再作打算吧。” “你不要担心,我的功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找到玄夙后立即就回去。” “可是师姐……”紫薇欲言又止,那荒野之穹乃是六界五禁之首,里面法力高深的妖魔多不胜数,岂是能随便进去的?师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她怎么向大护法和长老们交代呢? 拂瑶叹了口气,正色道:“紫薇,你知道我绝不能坐视玄夙不管的。” 幼时,那个身着玄色锦缎的俊俏孩童走到她面前,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眯眯地说:“拂瑶师妹,我比你大,以后你就叫我玄夙师兄吧,从今以后,师妹你好好跟着师兄混,我保证那个风骚大护法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顿时作恍然大悟状:“喔,原来你就是大护法说的那个玄夙师弟啊,失敬失敬,大护法让我日后唤你玄夙师弟就好。你初来乍道,以后有什么不懂之处随时可以来请教师姐,师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夙顿时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道:“什么?那个风骚大护法居然让你唤我师弟?” 她点点头,笑得很是纯良道,“师弟,有什么不对么?” 玄夙闻言十分气愤,立即转过身就跑去找琉鸢理论。 想当然尔,结局可以预料,整个灵霄宫都回荡着玄夙杀猪般凄惨的叫声。 彼时,如果忽略掉拂瑶眼底一闪而逝的得逞笑意,她琉璃般的眼瞳绝对纯良得很。 第二日,她拎着一罐子药膏,笑脸盈盈地出现在玄夙的房间内,“玄夙师弟啊,师姐此番特地来探望你,不知你可有好些?” 玄夙此刻虽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全身痛得无法动弹,但依然面露微笑。 “师妹此番前来看望我,师兄颇感兴慰啊,不过……”他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变得奸邪无比,“不过师兄觉得你此刻最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为妙,因为我今日晨起,掐指一算,顿感你今日将有大灾临头,师妹不得不防啊!” “此话何解?”她诧异得半信半疑问。 刚说完,琉鸢咆哮的声音霎时如魔音穿耳般响彻大殿内外。“拂瑶,你给我滚出来……居然敢偷吃了我的紫重山仙露……” 彼时彼刻,两人四目交接,空气中瞬间射出霹雳哗啦的火光,沉默片刻后,两人达成一致共识:很好,半斤八两! 从此以后,玄夙和她就常常狼狈为奸,十分当仁不让得成为了整个灵霄宫鸡飞狗跳的溯源。玄夙为了让她叫他一声师兄,对她更可谓是宠爱有加,溺爱非常,常常是挨打帮她挨,有好吃的一定第一个想到她。如今他下落不明,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紫薇沉吟片刻后问,“师姐当真要进荒野之穹?” “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妖魔界素来气焰嚣张,要是真的得到狱界之钥,一定会大张旗鼓得闹得人尽皆知。可是此番盗狱界之钥从丢失到如今还没半点动静,而玄夙修为之高乃他们五色阁主之首,却下落不明,连玄天镜和圣虚之术都无法探知他的下落,此事蹊跷非常,定要进去才能探得究竟! 紫薇知道拦不住她,只得说,“既然师姐意已决,我就不再劝你了,不过若一旦有事,你定要立即联络我们。” “嗯,师妹放心。” “那师姐保重。” 拂瑶御剑而行,向荒野之穹进发。 荒野之穹位于六界的交汇之处,乃是六界五禁之首,对于此地六界素来是讳莫如深。 据说荒野之穹里面有六界之中最穷凶极恶的妖魔鬼怪和远古神兽,随便放出来一个都足以祸乱六界。 不过也仅是传说,外界之人甚少有进去过荒野之穹的。 拂瑶低头摸了摸脖颈上微微发寒的玉坠,脸庞划过浓重的担忧之色。 此玉坠乃北海玄冰灵玉所制,一雄一雌,最神奇之处是在对方有危险之时会通体生寒,凉彻心扉,而当两人相隔极近之时也会有所感应,微微发热。 幼时玄夙和拂瑶第一次合力追缉妖魔时,他担心万一走散,她又遇到法力高深的妖魔陷入危险中,便把这个宝物送给了她,好有个照应。 拂瑶纤手一握,如今他……她心下刚忧虑不已,脖上的凉意竟慢慢退却,玉坠慢慢转为暖。 她心中一喜,难道玄夙在这附近? 她踏在剑上俯身一望,这里应该是归云魔山吧? 归云魔山算是妖魔的一大老巢,离荒野之穹仅有几里之遥。如果说玄夙是在荒野之穹附近失去踪影,会不会是在这里遇到法力强大的妖魔,然后被困在此处呢? 微微沉思片刻后,还是决定先下去看看再做打算。 脚下仙剑一转,她直直俯身降落而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29章 紫衣男子(上) 底下脚尖刚沾地,拂瑶就顺势收起了银墨剑。 她疑惑地边走边看,却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之处,直到走了半柱香后,不远处一阵打斗声传入耳中。 她心下一紧,立即循声飞去,只见两道身影如飞虹般在半空中缠斗,一紫一黑,法器皆为剑,速度极快,只见道道剑光重影发出摄目的光辉。 拂瑶抱着手臂望着面前的两人片刻后,失望之色不禁跃然脸上。 失望的是这之中自然没有玄夙,不过却看到紫衣男子脖颈上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玉坠,想必这就是玉坠转暖的缘由了。何为他会有一模一样的北海玄冰玉石坠?据玄夙以前告诉她,此物当是异常珍贵稀少,就算他有,也不可能会是完全相同的。 是玄夙不慎遗落的还是另有文章?他究竟是什么人?拂瑶望着他陷入沉思中。 紫衣身影慢慢落于下风,黑衣男子张狂地诡笑道:“你是斗不过我的,何苦再做垂死挣扎?只要你此刻束手就擒,我一定给你个痛快,保证不会象对待人界之人那样,一刀一刀地割下他们的血肉再慢慢吃掉他们的内脏。”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拂瑶定睛一看,竟是黑髅魔! 拂瑶一时间内心澎湃,感慨万千。她落到今日这般田地,还真算是拜他所赐。 归根结底,这便是由一个断袖情深引发的惨剧,只是这情深的是他们师徒,而这惨剧却十分不幸地应验在她身上。 但是拂瑶终归觉得这黑髅魔断袖得十分要不得,诚然她并非歧视断袖,但是他既然生了这慧根,好歹也该至死不渝方能显出自己的气魄来,但他大仇未报却苟且偷生,不去殉情反而吃人喝血得十分欢畅淋漓,这便委实说不过去了! “就凭你么?”紫色男子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语气鄙夷道。 “哼!既然你不领情,就让你尝尝真正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黑色的旋影一动,尖细的利剑顿时射向紫衣男子的胸膛。 一道刺目的银光从两人中间划过,随后“哐当”一声巨响后,气势汹汹的长剑顿时断裂成两段,重重地飞落到地面上。 拂瑶面露微笑打招呼,“黑髅魔,本座和你委实是有缘啊,在这荒郊野外的居然也能碰到!” “又是你!”黑髅魔循目望去,看到拂瑶,一时间气血翻腾。 拂瑶挑眉笑道,“听你这口气好像不太想见到本座啊,啧啧,你果真善变得很,以前非要追着本座跑,此刻本座就在你眼前,你却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真弄不懂你们妖魔的心思啊!” “哼!既然我上次输给了你,自然不会再提为我徒儿报仇一事,我们算是两清了,请你绕道而行便是,不要耽误本魔的好事!”黑髅魔恶狠狠地说。 拂瑶一个纵身便跃到一旁的古树枝干上坐下,两腿边晃呀晃的,边叹息道,“黑髅魔,我非常很怀疑你是否是受和你有断袖之情的徒儿之死打击太大,以致于有些神志不清了。” 黑髅魔扭曲的脸色瞬间大变,咬牙切齿道,“你、你满嘴胡言!” “难道不是么?”拂瑶手枕在后脑勺上,半斜躺着,“我们灵霄宫对喜欢惹是生非的食人魔向来奉行斩草除根,上次你逃走后心有不甘又追着我嚷嚷着要报仇雪恨,我都看在你受你徒儿之死打击太大的份上已经放你一马了,你居然又开始为非作歹,你说我这次还能放过你么?” 她又向紫衣男子望去,“喂,你没事吧?” “你说我么?”紫衣男子冲她眨了眨眼,笑逐颜开地说,“暂且死不了,你快点把他解决掉,我自然就好了。” 拂瑶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两道剑眉生得极好,双目灼亮而清澈,鼻梁挺直得无可挑剔,唇角上扬时梨涡隐现,笑时则有种惑人心智的清澈纯净,就象稚嫩孩童一般,纯粹得很。 拂瑶暗想,又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要说最近遇到的皮相好之人委实不少,就连之前遇到的邪莫和堕仙迷林里的堕仙之主,姿容都非同一般。 黑髅魔打量了她半晌,蓦地讥诮一笑道:“本魔再为非作歹也比不过拂瑶阁主,居然堂而皇之地见色心起,对你们仙界的夜渊上仙公然行龌龊之事,我能比得过拂瑶阁主么?” 笑容僵在拂瑶脸上,一阵恶寒直窜上她的背脊,“你……听谁说的?”莫非……如今连整个六界都知晓此事了么? 黑髅魔神色鄙夷地嗤笑道:“六界皆知之事,你何需遮遮掩掩的?” 果真、传遍、六界了!拂瑶顿觉晴天霹雳,肩膀抑制不住地微抖,不行,她要镇定,要镇定! “没想到你们仙界之人也如此无耻下流,肮脏不堪,连我们魔界尚且不如,凭什么自命清高!” 拂瑶收回神,微敛眸光,银墨剑蓦得赫然在她掌中,她努力笑得和善些,“既然阁下看我如此碍眼,本座也就懒得和你寒暄了。” 她手掌一动,刚要使力,就被黑髅魔大声一喝,“慢着。” 拂瑶睨向他,“莫非阁下还有什么遗言?说吧,虽然我在阁下眼中未必是什么纯良之人,但本座决定宽宏大量的不与你一般见识。” 黑髅魔面上阴晴不定,仿佛在思量什么,随即突然摇身一变,和夜渊一模一样的模样倏地出现她眼前。 拂瑶怔怔地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你……这是何意?” 黑髅魔妖娆一笑,风姿绰约地徐徐向她走来,“拂瑶阁主不是垂涎夜渊上仙的美貌么?你觉得在下这模样可好?” 软软的语调一出,立即惊得拂瑶全身鸡皮疙瘩不断上冒,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同时心中升起无限悲凉,她在六界之人心中竟已从令妖魔闻风丧胆的堂堂灵霄宫拂瑶阁主,变成了贪慕美色、见色起歹心的无耻□□,这落差又岂是三言两句能道尽其中辛酸的? 怅然得很,怅然得很啊,收起自怨自怜的伤感后,拂瑶强迫自己的目光再次落到眼前之人身上。 确实是如出一辙的面容,却是完全不同的观感。是真正见过后,方知龟仙人日前所言诚然不假,象他那般绝无仅有的碧潭幽眸,那样独一无二的仙风道骨,那样淡然不迫的气质风华,果真不是妖魔能随便装出来的! 仅仅一眼,便知道不是。 拂瑶在心中一叹,令天地失色,令日月动容,也只有他才配得起。 眼前的这只妖孽,实实是折了她的眼! 拂瑶唇角勾起一抹笑,长叹了一声:“看来本座在你心中确实是龌龊不堪啊,你觉得我会看在你这副夜渊上仙的扮相上饶过你?” 黑髅魔一时间犹疑不定,似在研判她话中的真假。既然她敢如此明目张胆得公然对在仙界地位无比尊贵夜渊上仙行龌龊之事,怎么看都觉得是相思成狂,以至于才一时间把持不住,心生邪念。 他望了拂瑶片刻后,突然降低姿态,柔声道:“倘若拂瑶阁主此番不杀我,我可以永远变成夜渊的模样伺候在你身旁,这交易如何?嗯?” 拂瑶承认虽然她已经整日未进食,但是仍被他那声无比销魂的“嗯”给震得内里翻腾不已。她撇过脸后唇角依然有些抖动,看来□□这事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一不留神就可能令被诱之人更有欲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她蓦地想起人界不是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么?显然,这黑髅魔最终被“威武”给“屈”了,还十分柔弱得“屈”成了姬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0章 紫衣男子(下) 归云魔山的树林内鸦雀无声,气氛无比诡异。 紫衣男子突然拍了几下手掌后,黑眸瞥向拂瑶大笑出声,“啧啧,看来你声名远播啊,不如干脆就收了这位姬妾吧,虽是临摹,但好歹姿容也不错啊!” 随即对那黑髅魔说:“不过我看你这个姬妾最好别说话,一说话那气质、那涵养就十万八千里了,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喔,对,叫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叫人倒胃口。” “你……”黑髅魔一时气急,怒瞪着他,那愤恨的眼神仿佛想把他碎尸万段。 紫衣男子眸光纯粹得很,“你瞪我干嘛?我可是为你好,我适才的谏言绝对是发自良心,日月可鉴。” 拂瑶跳下树,斜眼瞥向紫衣男子,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阁下委实是善良,不过比起你的谏言,在下以为直接把你交给他生吞活剥了倒是更省事些,你觉得呢?” 紫衣男子蓦地瞪大眼睛,神色颇为无辜地讪笑了下:“你当我没说过。” 算你识事务!拂瑶转过眸,定在黑髅魔身上,语气有些惋惜道,“那要让阁下失望了,本座还没色令智昏到如斯地步。”手中长剑瞬间飞至空中,她轻念咒语,万道剑影齐齐向黑髅魔的身体直射而去。 黑髅魔早已被她定住不能动弹,银墨剑瞬间刺入,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消失在天地间,地上顷刻多出一滩黑色的血水。 拂瑶收起银墨剑,打量的目光落在紫衣男子身上,最后眸光定在他脖颈上的玉坠上,“既然我帮你把麻烦解决了,还想请阁下顺道帮本座解答一下心中的疑惑。” “请讲。”他澄澈的目光也落到拂瑶身上,笑容可掬地说。 拂瑶决定开门见山,“你脖子上的玉坠是哪儿来的?” 紫衣男子低头摸了摸脖颈上的玉坠,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你说这个?” “嗯。” “我一直就有。” “你没骗我?”拂瑶定睛望着他,似在研判他话中真假。 “我有必要骗你么?”他面色十分无辜地望着她,黑曜的眼瞳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嘴角梨涡隐现,微带笑意,看起来颇有几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难道只是巧合?拂瑶沉思片刻后暗忖道,也罢,还是尽快到荒野之穹吧。 “好吧,本座还有要紧之事,阁下多加保重。”拂瑶说完,就转身离开。 “慢着。”他人影一闪,瞬间掠到她面前。 拂瑶神色一凛,敏捷地反手扣住他的脖子,眉心微皱道:“你想拦本座的路?” 紫衣男子立即摆了摆双手,面色委屈地望向她,“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谢谢你而已。” “阁下不必客气,”拂瑶的心骤然一松,放下卡在他脖子的手,慧黠的双眸直直凝向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透一般,“你的气息虽非妖魔,但也不是纯净的仙界之气。老实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本座此刻没空理会,要不是就看在这个玉坠的份上,本座也未必会出手救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举步离开。 “你难道不想进入荒野之穹吗?” 拂瑶心底微震,蓦地定住步子转过头,紧盯着他纯净无质的眼瞳,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进荒野之穹?你是什么人?” “咦,如是说我居然猜对了!”他炯炯有神的眼睛愈加明亮,得意洋洋地说,“这归云魔山离荒野之穹极近,你一个仙界之人途经此地又匆匆离开,所以我推测你多半是冲着荒野之穹而来的,我厉害吧?” 拂瑶似笑非笑地瞥向他:“阁下倒是很会推测嘛。”不过是推测还是别有用心,就未为可知了。 他完全不以为意,继续笑盈盈地说:“你有进入荒野之穹的法子吗?你应该知道荒野之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吧?” 拂瑶心下一悸,他说得甚是,看来最近脑子果然是浑浑噩噩得很啊,竟把这个棘手难题给抛诸脑后了。 据说荒野之穹仅有一个入口,且被远古时期的一个身份异常神秘,名唤施脩的九头餮鸠看守着,除非召唤出它打开入口,否则根本无路可进。灵霄宫的长老们自是都知道召唤出施脩之法,但是如果询问他们,他们定然会阻止她进去。 拂瑶边定定地打量着他,边在心中盘算道,眼前之人真的能够帮她?但是他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地,还有和玄夙一摸一样的玉坠,总觉得此事透着蹊跷,不可不防。 心下正犹疑不决之时,他略带笑意的清亮嗓音又响起,“我可是不随便帮人的喔,你救了我一命,我自然也是知恩图报之人,此番帮你算是还了你的恩情。再说……你如今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法子么?” 拂瑶望着他,一股促狭的笑意倏地染上眼眸,“有啊,我还可以威胁阁下说要杀了你,逼你讲出进入此地的法子,老实说我私以为这个办法更稳妥许多。” 男子闻言,眸中倏地划过一道惊恐之色,身子微微有些发抖道,“你、你们仙界之人竟如此……残暴?” 拂瑶笑得纯良,谦虚道:“阁下过奖,好说好说。” 男子声音有些楚楚可怜道:“那万一你杀了我都不说呢,你的算盘岂不是落空了?你也看到了,我连只黑髅魔都打不过,你还怕我对你使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拂瑶看他委实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略微沉思片刻后说,“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不过天下没有平白无故掉馅饼之事,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他再会耍花样,法力也不过如此,料他不敢怎么样,毕竟如今当务之急是玄夙的下落,其他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你带我一同进去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拂瑶敛了敛眼皮,随即蹙着眉心,抱拢双臂望向他。 “简单么?我的意思是你要保护我,”男子眨了眨眼睛,极其无辜道,“你知道荒野之宆妖魔众多,我法力很低而且还受了伤,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该如何是好?” 拂瑶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你还进去做什么?” 男子继续装无辜,“我要帮你啊。” 拂瑶白了他一眼,当她是稚嫩孩童么?“好吧,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总之里面凶险万分,我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所以你跟着我也未必就安全无虞。” 男子晴空般的纯净眼眸闪烁着浓浓笑意,“无碍,我相信你。” 拂瑶眸光顿时深了几许,盯了他半晌后终是说,“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的。” “嗯。”两人并肩前行,男子突然笑眯眯地说,“你以后就唤我苍陌吧,适才我听那家伙叫你拂瑶阁主,我唤你瑶瑶如何?” 拂瑶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再次爬满全身,“你……还是叫我拂瑶吧。” “可是我觉得瑶瑶比较好听呀。” “我完全没觉得好听。” “那是你的品鉴能力委实非同寻常了点,你不觉得拂瑶听起来就象是‘敷药’吗?多不吉利啊……”他低声重复几句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嗯,还是瑶瑶好听多了……” 敷药你个棒槌!拂瑶嘴角略略抽搐,停住脚步忍无可忍地望向他,想打个类比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她略微思忖了片刻,讪笑道:“要是我唤阁下陌陌,你会觉得好听么?肯定很难接……” 还没说完,男子蓦地惊喜道:“咦,这名字果真不错!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拂瑶还来不及发表感想,他立即又以如施恩一般的语调说,“好吧,瑶瑶,我允许你以后唤我这个名字!” 拂瑶身子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下,连如此挨千刀的称谓都欣然接受,谁的品鉴能力才真正非同寻常,当是天理昭昭,日月可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1章 荒野之穹 一路上,拂瑶非常后悔带着这么个包袱。 要说他是包袱,委实不过分。就短短的几里路,他一会儿说伤口疼,一会儿说肚子饿,一会儿又说口渴,花样多得应接不暇,偏偏废话却没中断过。 “阁下若是当真口渴,就少说话。”拂瑶终于忍不住眼敛微微抖动。 “瑶瑶你有所不知,如果不说话分散些注意力,我就更想喝水。” “那你就去喝你的水。”拂瑶突然觉得头疼得紧。 他面色更加无辜,“可是这里没有水啊。” 拂瑶眸光瞥向不远处,“你没看到那边就是一条小河吗?” “适才那黑髅魔打伤我的伤口正好在腹部上,一弯腰就碰到伤口,这得多疼啊。”他一副委屈的模样,翘密纤长的睫毛一颤,纯净透亮的双眸立即沁上了一层水雾,仿佛一个眨眼就会掉落下来。 果真是捡了个□□烦!拂瑶叹了口气后道,“你等着。” 要不是为了进入荒野之穹,她何必要忍耐这个话唠子变着法地耍花样儿。 片刻后,她端过水来,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喝着水,就坐在地上认真地打量起他来。 “你到底是何人?”气息非正非邪,非仙非魔,实在是看不透他。 “我就是我啊。”苍陌喝下水后顿时神清气爽,拭了拭嘴唇,浅笑着说。 “你不说算了,本也料到你不会说实话。”拂瑶见他又开始绕便不再追问下去,从袖中掏出一个野果,就开始慢慢吃起来。 “你吃的是什么?给我尝尝。”苍陌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喉结微微滑动了下,舔了舔殷红的唇,十分嘴馋得望着她。 拂瑶咀嚼的动作一顿,晃了晃手中的仙桃,挑眉问:“你说这个啊?可惜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他很大方地表示,“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拂瑶白了他一眼,继续咬着。 “瑶瑶,我都要饿死了,你就不能发发善心么?”语气甚是象禹滕撒娇时的模样,拂瑶忍不住微微一抖,鸡皮疙瘩又直往上窜。 “你要是肯快点,我们早就到荒野之穹了,你偏偏要在这里磨唧,你怪得了谁?” 他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委实是饿了啊,瑶瑶你是知道的,荒野之穹凶险异常,我法力本就不高,若是到时饿到连逃跑都没力气那就死定了。” 拂瑶睨了他一眼,怀疑地望着他。“你当真饿了?不是骗我的么?”老实说,她一直觉得他是在故意耍花样,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企图。 “嗯,千真万确,绝无虚言。”他抚了抚肚子,点头如捣蒜。 拂瑶咬下最后一口桃肉,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他道,“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捉两只山鸡来,记得生火。” “嗯,快点喔。”他很是热情地挥挥手,看到她走远后,原本澄净的眼瞳霎时掠过一抹幽深,旋身躺在草地上,唇边勾起一抹慵懒诡谲的笑意,拂瑶么?真有趣。 待到拂瑶回来时,看到的是在草地上睡得无比香甜的苍陌,她不禁脸色一沉,眼睛微微眯起。她在外面帮他觅食,他居然在这里困大觉,连火都不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略微沉思片刻,眼中蓦地划过一道流光,有了!她右手食指对着两只山鸡头顶一划,然后放开手,笑眯眯道,去吧! 两只山鸡即刻脱离她的手掌,双腿在地面站稳后,便飞快蹦跳着向苍陌飞奔去。到了他耳边的位置突然不动了,猛地抖了抖鸡头后,就一仰脖颈,雄赳赳气昂昂地吼出:“咯咯咯咯……” 苍陌倏地捂住耳朵,立即惊慌失措地跳起来。 拂瑶很满意眼前的效果,想她当年就经常使这招对付玄夙和琉鸢,时隔多年,依然百试不爽。 她看着苍陌无比狼狈的表情,故作大惊道,“你没事吧?刚才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没想到这俩山鸡就跑开了,打扰你困觉实实是罪过啊。” 苍陌抬眸瞥向她,笑得有些高深莫测,“不小心?” “嗯,绝无虚言,千真万确。”拂瑶面色纯良得很。 “喔,”苍陌流转的目光在拂瑶身上转了片刻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眸色恢复了惯常的澄澈,讨好地笑道,“那下次瑶瑶要小心点,我饿了,快点烤吧。” “喏,食物就在你旁边,你自己动手吧。” “我?”苍陌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无辜道,“我不会呀。” “不会?那请问阁下以前是如何填饱肚子的?”拂瑶挑眉问。 “以前么?”他手抚着下巴,偏头凝思道,“有人做呀,不需我动手。” “呀,那此刻恰好没人服侍尊驾,只有劳烦你亲自动手了。”拂瑶侧躺在草地上,支着头慢条斯理地说。 他略微思索了片刻后,许是觉得有些新奇,便点头答应。“如此也好,那你教我吧。” “嗯,甚好。”拂瑶颔首应承下来。 于是…… “要拔毛……不然怎么烤啊……” “你难道都不用挖去内脏……” “要翻,不然就焦了……” 想当然尔……最后拂瑶无奈地翻动着火堆上两只卖相迥然的山鸡,一只几乎已经焦得面目全非,一只颜色橙黄油亮,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两只差不多的山鸡,却有如此不同的下场,委实只能说明烤它们之人的技艺有云泥之分,天壤之别。 苍陌笑脸盈盈地凑上前,咽了咽口水道,“瑶瑶,可不可以把你烤的这只给我吃?” “你要是一会儿加快脚程,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拂瑶边熟练地翻动竹棍上的山鸡边说。 苍陌连连点头,“嗯,好。” 两人吃完,苍陌满足地抚了抚肚子。 “真好吃呀,瑶瑶你的烤肉功夫委实不耐。” “熟能生巧,你以后若是多做,自然就会。”这技艺都练了几千年了,要是还不纯熟,岂不是要被玄夙笑话死。 说来还是玄夙烤得山鸡更略胜一筹……想到这里,拂瑶心中蓦地一痛。不行,要尽快到荒野之穹。 “快出发吧。”拂瑶催促道。 “嗯,”苍陌满意地用丝绢擦拭了下双手后站起身,看向她,“我和你御剑共行吧,这样要快上许多。” “嗯。”拂瑶右手一伸,银墨剑立即出现。 她顷刻跃到上面,向他伸出手,“上来吧。” 之前拂瑶要顾及他的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如今两人御剑而行,果真比之前快,仅仅半个时辰不到,就在一片寸草不生的虚荒之地飞身跃下。 “这就是荒野之穹?”拂瑶举目一扫,脚下的尘土皆呈腐黑色,散发着浓重的腥臭之味,苍穹则是阴沉灰暗的一片,还时不时有凄厉的叫声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 “只是荒野之宆的外面而已,”苍陌望向她,“怕了吧?” “我说怕你会信吗?”拂瑶睇了他一眼。 苍陌笑了下,“也是啊,灵霄宫的拂瑶阁主一生斩妖除魔无数,自当是不放在眼里,但是苍野之穹乃六界五禁之首,恐怕连你们长老都未必来过,你当真不怕?” “若真的惧怕,本座就不来了,”拂瑶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我们如何进去?” 苍陌望着她浅然一笑,伸出素白如月的右手,以左手指尖在右手的画出一个符咒后,身旁忽然似旋风般地掠过一道黑影,一位身着绿衣的女子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拂瑶打量着眼前这个样貌极其平凡的弱小女子,诧异地想,她就是九头雎鸠施脩?实在很难把她和荒野之穹这样令仙界都闻之变色的妖魔禁地连在一块儿。 施脩想必是看出她心中困惑,望着拂瑶说:“我就是施脩,你要我现出本源吗?”说着她身影一动,一头体型巨大的九头餮鸠倏地出现,它硕大的九头鳄颅上斗大如盆的暴目圆睁欲裂,血盆大口长着两排如斧锯般尖利的獠牙,虎身蛇尾,马腿鹰爪,它的身体只要稍微一移,大地就随之发出山崩地裂的轰轰巨响。 “你相信了么?”它慢慢幻化成人形。 拂瑶讪笑了下,“嗯,果真名不虚传,不过我觉得施脩你……还是此刻的模样好看许多。” “你很有趣,一如以前。”施脩冰冷的眸子凝视了她半晌后,稍稍有了些许波动。 “你见过我?”拂瑶环臂凝视着她,目中闪过一丝惊诧之色。邪魔,罗阎,再加上眼前这个施脩都仿佛曾见过她一般,可是自己却毫无记忆,这到底是何缘故? 拂瑶以前是懒得去想,因为那段历史委实遥远了些。但适才听到施脩的话,她心中却蓦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掉入了一个谜团中,难道她真的遗忘掉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么?还是…… “嗯,很久以前。” 施脩平冷的语调拉回了拂瑶的思绪,这个问题还是留待找回玄夙后,问大长老稳妥些。她眸光一转,顿时笑咪咪得对施脩说,“你看既然我们如此有缘,那你可否告知之前是否有个叫玄夙的仙界之人进入了荒野之穹?” 施脩摇了摇头,面色一正道,“此事无可奉告,我不能透露任何一位曾进入荒野之穹的人的姓名,我们言归正传,你们想进入荒野之穹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留下一件我指定之物。” 拂瑶心想看来要从她这里探出什么消息是不可能的了,还是先进去再作打算吧。 “你指定之物?这是何意?”拂瑶问。 “嗯,将我召唤出来只是过了第一关而已,要过第二关,就必须留下我指定之物。当然你们可以选择留或是不留,但是不留的下场要么是打败我,要么就是死,你们自己选择吧。”她平凡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略显低沉的语调却令人心生冰寒。 刚才看到了她的本源,约摸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还是留存力气,对付里面那帮牛鬼蛇神吧。拂瑶一笑,“我们与施脩你无冤无仇,不必大动干戈,你要我们留下什么?” “我要你的一滴泪。” 拂瑶心下一颤,略微沉思了片刻后,盯着她的眼睛问,“你要我一滴泪有何用?非一滴泪不可吗?其实本座身上其他物件也挺多的,你要不要换一件取?” 施脩回视着她,“非它不可。” 拂瑶瞬间沉默不语。 苍陌看她脸色古怪,碰了一下她的手肘,“不就是一滴泪么?你给她便是,你要是此刻哭不出来,用点法术自然就有了。” “变不出来的,我……天生无泪。”琉鸢以前告诉过她,说此顽疾看起来象先天的,多半是自娘胎头便带了出来。原本她还觉得此疾着实是奇特了一些,不过苦于她自懂事之事便已经在灵霄宫,实在不知她娘亲到底是谁,想刨根问底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也就作罢了。 认真想想,她身上的顽疾还真不是一般地多。 苍陌闻言则心下一沉,六界众生,皆有悲喜,仙界也不例外。有喜则有笑,有悲则有泪,端看你如何控制。控制得好,喜悲皆可以不露于色,但是硬需之时,也可以有。看来……她的记忆果真是被封印了! “那怎么办?瑶瑶。”他的表情顷刻恢复,困惑地望着她。 拂瑶默然,她怎么知道怎么办,难道此番真的无法进荒野之宆? “好办,我这里有一种药,她吃下自然就会流泪。”施脩说。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我的泪吗?” “很简单,你的泪乃是世间唯一的无心泪,至于用处,则无可奉告了。” 无心么?拂瑶心头略略一紧,默然无语。 施脩从衣袖中掏出一粒药丸,递给她一个白色的瓶子,“服下它,然后把眼泪装在这个瓶子里。” 拂瑶接过药丸,凝睇了苍陌一眼,问道:“那你要他留下何物?” 施脩的目光在苍陌身上流转了片刻后,略微沉思了一下说,“你就留下一滴血吧。”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苍陌面色无辜道。 “无可奉告。” 拂瑶这下心里舒坦了许多,她留下一滴泪,他却要留下一滴血,如此算来流血终归是比流泪吃亏些。 苍陌忽地瞥向拂瑶,笑道:“瑶瑶,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呢?” “怎么会?你绝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拂瑶说得肯定。 两人各取了一滴泪和一滴血递给施脩。苍陌眸光转向施脩,脸上笑容仍是纯真无暇,但眸子深处却划过一闪而逝的冰寒,“我的血可是很珍贵的,希望你妥善保管,日后说不定会找你再讨回来的。”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她平声道。 手腕一划,暗黑阴沉的天际边,顿时划开一道裂缝。 “去吧。”两人顿时被推进那道裂缝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2章 蛮荒之声 进入苍野之穹,触目所及是一片青翠的参天大树,树叶繁茂得几乎遮天蔽日,树干粗大无比,乍眼一看,树龄都已逾万年,无数粗大的树根盘踞错节地延伸开来,就好像无数条形态各异的巨蟒盘旋在地面上,远处不时有兽类各种狰狞凶狠的吼叫传来。 原本还以为进来看到的会比外面那样阴森诡谲的画面更甚,没想到比她预料的景况委实要好上许多,拂瑶边走边仔细地打量起四周来。 “小心!” 无数条树根倏地腾空飞起,仿佛收到指挥般张牙舞爪地向他们猛攻而来,苍陌立即拽着拂瑶就疾速掠开,直到飞奔至一片空地上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苍陌看拂瑶仍一脸疑惑,立即解释说,“此树本无根空心,逆序而长,三千年开花,三千年长叶,再三千年才长根,待它的根出土之时便是它的入魔之刻,任何六界的生灵要是不留神碰到它的根,它就会顷刻间勾走你的魂魄将其囚禁在它的根系之下,直到它元神寂灭之时才能释放出被囚禁之人的三魂七魄,但永世不得入轮回,因此得名魂昭。” “此树便是魂昭?”拂瑶略微诧异,以前听琉鸢说过,此树仅生长于六界五禁之地的荒野之宆,乃是所有树魔之首。 不过……拂瑶探究的目光定在苍陌脸上,“你怎么知道?” 苍陌微怔了一下,随即得意洋洋地说:“我非凡夫俗子,自然知道啊。” 拂瑶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即付之一笑道:“是么?看来本座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啊。” 心下却在暗忖,连对荒野之穹的魂昭都如此熟悉,身份又如此神秘,岂会是普通人!身份倒是次要,她更在意的是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他拍了拍胸脯,微微扬起一张俊颜,继续说,“所以啊瑶瑶,我上达天文,下知地理,旷古烁今,无所不知,你要是对这片荒野之穹有任何不解之处大可问我,当然前提是你要好好保护我,不然我要是不幸招逢哪只不长眼的妖魔毒手,你到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同伴呢,你说是么?” 拂瑶沉思片刻后,也倏地扯出一抹笑来望向他,“苍陌兄所言极是啊,我如今正好要寻一个人,不知阁下可否指点一二?” “嗯,待我掐指一算,”他状似认真地动动手指后,抬眸道,“此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喔?有关系么?”拂瑶似笑非笑地问。 “自然有关系,我对感应女子的存在更有心得。”他眼梢一扬,俊美的脸上霎时更添几分颜色。 又是废话。拂瑶瞥了他一眼后,继续向前走,“那不劳烦尊驾了。” “呀,这么说你要找的是男子?” “嗯。” “是你什么人呀?” “重要的人。” “有多重要?” 拂瑶看他没完没了,敷衍道,“说有多重要就有多重要,明白了吧?” “喔。” 就在拂瑶以为难得清静之时,他又倏地开口,“那要是他遇到不测,你会如何?” “不测?”拂瑶顿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浅浅一笑,眸光中却是幽深莫测,“如果他真有三长两短,我定然要让害他之人到魂昭下谢罪,永世不入轮回。” 阴嗖嗖的语调让苍陌一颤,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终于不再说话了。 甚好!拂瑶很满意他终于没有继续话唠,开始边走边思索着要如何才能寻到玄夙的踪迹。 脖颈上的玉坠没有任何发凉的迹象,是以他如今应该暂无性命之虞才对,但是荒野之宆如此大,要怎么才能寻到他呢。要说玉坠只能感应到他是否有危险,或者是否在附近,若想要靠它寻找他的下落是决计不可能的,但是……在荒野之穹内连玄天镜都无法打开,那么剩下的办法就只有……拂瑶自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里面缓缓冒出一缕青烟,片刻后化为一个长着透明翅膀,拇指大小的虫子。 “拂瑶姐姐,你唤我出来有何事呀?”虫子伸伸懒腰,边打哈欠边说。 “小莹,我要劳烦你帮我一个忙。” 小莹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来,“拂瑶姐姐请说。” “玄夙失踪了,你应该还记得他的气息吧?你帮我在这里查探一下是否有他的气息?” “你是说玄夙哥哥吗?”小莹眨了眨眼睛,“好,你在这里等我。” 小莹半个时辰后飞了回来,它挠了挠额头,仿佛很困惑的样子,“拂瑶姐姐,我在前面的那片沼泽地都还能嗅到他的气息,可是再往前飞,气味就骤然消失了。” “喔?”拂瑶心中一沉,如此说来,玄夙确实来过这里。“小莹,带我到他气味消失的地方去。” “嗯,好。”小莹在前面带路,拂瑶和苍陌跟在后面。 “既然消失了,或许他已经出去了也不一定呢。”苍陌说。 拂瑶摇头,要是他果真出去了,又怎么会失去踪迹?定然是在里面遇到什么麻烦,虽暂时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却脱不了身。可是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找到他呢?拂瑶偏头沉思起来。 “瑶瑶你别只顾着想事情,我好像觉得有双阴森森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苍陌突然攥着着她的衣袖,声音微微颤抖道。 他随即又大叫一声,“哎呀,你看这黑漆漆的是什么呀,好像是烧焦了的尸体啊……瑶瑶,你一定要保护我呀……” 大惊小怪!拂瑶刚瞥了他一眼,脚步蓦地顿住,静下心来侧耳一听,果然周围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得倏地□□起来,空气中的腥骚味比之前更加浓郁,还有飒飒诡异的吱吱声渐渐逼近,她眸中寒光乍现,不对!她立即对苍陌用了一个隐身咒后,将他推离自己三尺之外,“你自己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一阵阴森的旋风带着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拂瑶立即将内力下沉,侧身一睨,在心中暗数,一、二、三、四…… 待到看清来人,她嘴角微微一勾,果然是四人,三男一女。 拂瑶的目光在几人身上兜转了片刻后,定在最前面的美艳女子身上,“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就是九尾猫妖韦婳吧?” 她琉璃色的眼眸淡淡一扫,左边两位男子都是暗红色眼瞳,许是上次和九尾猫妖一起拦截玄夙的赤炼毒魔枯厉和伏狱魔烈心,而右边金紫色眼眸的男子虽不知是何人物,不过仅观他的眼眸,便知此人比另外三人更难应付。 女子掩嘴一笑,纤纤玉手勾起一缕散落在耳边的鬓发,眼波慵懒一斜,霎时妖媚得勾魂摄魄,“拂瑶妹妹果真好眼力,和你同门玄夙如出一辙呀!” 拂瑶目光稍稍扫向她身后,看你那九条凌空飞起的金□□尾都识不得你身份的话,那我岂不是和三公子一样有眼疾了么? 心中虽如是想,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笑着说:“过奖过奖!我玄夙师弟说前些时日有幸一睹九尾猫妖韦婳真容,没想到果真是容貌绝艳,冠压群芳,本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啧啧,就连这九条长尾,也如此如众不同,当真是气派得很啊。” “喔?”韦婳眼波骤然划过一道惊喜之色,面容倏地娇艳得如少女般,“令师弟提起过我?他……当真说我容貌绝艳,冠压群芳?” 上钩了!没想到玄夙那张脸果真是祸害,连这九尾猫妖都被他迷得团团转! “自然,我师弟对你是赞不绝口,前些时日每顿看到最爱的鸡腿都不与我争了,那叫一个茶饭不思,失魂落魄……”拂瑶微微一顿,突然语带惋惜地说,“只是可惜呀……” “可惜什么?”韦婳敛了敛眼眸,满脸紧张地问道。 拂瑶边说边留意她的反应,不如趁势探探她的口风,他们在这荒野之宆内略知一二也说不定。“他……失踪了。” “失踪?”韦婳明显一愣,复而又神色复杂地向后面一瞟,似在询问。 “别看我们,我们可没见过那臭小子,”一道尖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屑响起,“哼!就知道你被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 “你说什么?”韦婳侧身拧眉,眼底的狠辣乍起,长尾顿时如飞舞的长鞭般向那男子挥去,却被旁边金紫色眼眸的男子握住。 他冷声道:“窝里斗?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吗?”说罢手一甩,长尾即刻被旋回。 “哼!”她狠狠地斜了男子一眼,铁青着脸,欲发作又不敢吭声,娘的,这口气又要往肚子里咽。 “先把正事办了吧。”金紫色眼眸的男子冷冷回瞪着她,于是四人妖异凶狠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拂瑶身上。 她方才进入,几人立即就知道她的身份,莫非是……早有预谋? 她直直回视眼前四人,思忖着他们的来意,“几位莫非是想杀了我,再向阎妖罗阎请功?” 据她所知,在荒野之穹分为三派力量,一派以魔帝紫魄为首,而魔帝早在上古时期就沉睡了,所以背后操控之人自然是他的使者锣咎圣魔邪莫,一派便是传闻中异常神秘的妖皇芒绛,另外一派自然则是最近在灵霄宫外兴风作浪的阎妖罗阎。 荒野之穹虽然被六界形容得穷凶极恶,但是也有他们的秩序,新来者如若不是主动挑起事端,倒也暂无性命之虞,待日后熟悉地盘后,可以归顺里面实力最强大的几派妖魔,接下来就是残酷的地位争夺战,无休无止。 强者会存活下来,弱者自然只能落得元神被吃掉,永世消失于六界之内的凄惨下场,这才是荒野之穹真正令人谈之色变之处。 拂瑶眼眸一敛,已经在心中盘算要如何全身而退。看这目前的形势,硬碰诚然是不妥的,若只是那三个红色眼瞳的妖魔,拼尽全力尚有几分把握,但是加上这个金紫色眼瞳的男子,委实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阎妖罗阎?他也配么?”韦婳鄙夷道。 “莫非……你们是妖皇的人?”见几人并未立即应答,但眸中吃惊之色一闪而逝,拂瑶心倏地一沉,她之前一直以为上次在灵霄宫外与妖魔一战中,他们会中途突然出现拦截玄夙,定是受了阎妖罗阎的指使,不曾想竟然和久未露面的妖皇有关。 “妹妹莫要紧张,我们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韦婳慵懒地拂过自己长长的金色尾巴,风情万种地望向她说,“荒野之穹这样的妖魔圣地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要是妹妹你一不小心乱闯,惹恼了其他凶神恶煞可如何是好?不如先到我们地盘上去坐坐。” 拂瑶微微挑眉,不取性命,莫非是……想软禁她? 妖皇自从数万年前连在荒野之穹打散了两个金紫色眼瞳和十个红色眼瞳的妖魔的元神后便销声匿迹,无人知其下落,如今却突然出现且冲着她来,显然是蓄谋已久的。 既然打不过,自然得躲,躲不过,就要想办法逃了。 看着四人一步步逼近,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蓦地自袖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青铜钟,泰然自若地沉声问,“你们可识得这个?” “这是?” “蛮荒之声。”拂瑶凌厉的目光依次扫过四人,一字一顿地说。 四人闻之,神色俱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3章 虚荒结界 也无怪四人面色皆为之一颤,蛮荒之声乃上古神族的四大圣器之首,与逾古之剑,越灵之弓,沥素之琴并称上古四大神器。 据说蛮荒之声以前乃是供奉在上古神族圣堂中神器,具有平衡天地正邪之气的力量,如果妖魔被此钟困住,元神则会被完全吞噬。 而逾古之剑、越灵之弓、沥素之琴则分别是上神离墨,魔帝紫魄和月神瑶素的法器,上古神族陨灭后,这四大神器便随之消失于六界之内,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 韦婳微眯了一下眼,风情万种地掩嘴一笑后说:“妹妹真会唬人,要是蛮荒之声在你手中,六界之中怎会毫无风吹草动?怕是早就抢翻了天吧。” “你不相信本座?”拂瑶侧目斜了她一眼,挑眉浅笑道,“你大可走前一步,试试它的威力如何。” 听她这么一说,韦婳心中有些举棋不定起来,六界如今动荡非常,倘若四大神器真的现世,也未为可知,一时间思绪转了好几转,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若你手上真有蛮荒之声,为何此刻不直接灭掉我们的元神?”金紫色眼眸的男子看穿她的伎俩,嗤笑着就要上前。 拂瑶急喝道,“慢着。” 男子顿住脚步,金紫色眼眸闪着幽暗的光。 要说那眼神,委实是霸气外露,不过她自然也不是吓大的。拂瑶打量了他片刻后,同样霸气外露地回视着他:“你们以为我真的是唬你们的?不瞒诸位说,法器虽然在我手中,但要同时困住你们四人本座也暂无把握,但若真要拼死一斗,也未必没有胜算,不如我们来谈个买卖如何?” “什么买卖?”几人暗忖了下,觉得她说的不象是假,倒不如看看她玩的是什么花样。 拂瑶终觉得霸气外露的眼神还是有些难度的,于是清了清喉咙后,恢复了一贯的笑容可掬,“我们拼下去无非就是鱼死网破,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你们要是死了,自然是不划算的。可要是本座不幸仙逝,想必对你们妖皇也难以交代,不如你们放了本座,我们虽仙妖殊途,但未必要弄得你死我活是不是?诸位意下如何?” 拂瑶边说边微微晃动着那个精致小巧的青铜钟,在心中默默地算计着时辰,按理说他们应该…… “我就是要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的……”果然赤炼毒魔枯厉刚要上前,膝盖就倏地一软,四人皆瞬间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金紫色眼眸的男子眼神夹杂着明显的愤恨,咬牙切齿道,“你竟然在这只钟鼓里下了驱妖散?” 看来这琉鸢天机阁里的驱妖散实实是至宝啊。拂瑶收起青铜钟,缓缓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子,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单枪匹马到六界人人闻之色变的五禁之地来,怎么能不带点法宝防身,诸位说是吧?” 要说她当日从天宫落荒而逃后,十分周全地想到自己定会有很长的时日无颜返回灵霄宫,可惜身上功力又未完全复原,于是十分果断地潜回天机阁顺手随便拿了几样宝物。 想当然尔,蛮荒之声也是她编造出来唬人的,不过是她想拖延些时辰,好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待这只钟鼓内的驱妖散可以在他们毫无觉察之下慢慢挥散开。 “……你、你真是太阴险了……”韦婳眼神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震惊之色,着实没想到他们仙界中人也会用他们妖魔惯常用的卑鄙手段,真是可恨! 拂瑶不以为意地笑笑,站起身来说,“被妖魔说阴险,本座实在不知这是谩骂还是夸赞,我就姑且当做是夸赞本座吧。” 韦婳完全目瞪口呆,想她纵横六界数万年,尚还未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人! “不过嘛,乘人之危本座还是不会做的,你们的性命我暂且不会取,你们先乖乖在这儿呆着,本座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她转过身,轻念咒语解除苍陌身上的隐身咒后,迅速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点离开。” 苍陌的眼眸掠过不远处地上的四人,眼波一转,望着拂瑶漾起浓浓笑意,“瑶瑶,你真厉害啊。” “快走吧。”拂瑶拉着他就用移形换影术迅速离开,完全没有留意到苍陌临走前朝着四人高深莫测的一瞥。 他们一路急行数十里,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拂瑶伸出掌心,小莹飞回到她掌中。 “拂瑶姐姐,过了前面那片树林你会看到一片沼泽地,过了沼泽地就是玄夙哥哥气息消失的地方。” 拂瑶点点头,“小莹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她打开瓶子,把小莹装进了瓶内,对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苍陌说,“继续走吧,就快到了。” 苍陌边咳嗽边可怜兮兮地望着她,“瑶瑶,我们刚才停下来,连气都没来不及喘又要走么?不如歇息一下如何?” 拂瑶收起瓶子,横了他一眼,“好吧,你留在这里慢慢休息。” “你……”苍陌目瞪口呆,急急地喊道,“你真的要撇下我?” 拂瑶回过头来停住,笑道:“怎么阁下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的么?” 前路定然艰险,带着他也是个拖累,不如……“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何目的,但是适才的情况你也见到了,要抓我或是要杀我的妖魔不在少数,你跟着我也不一定安全无虞,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吧。” 她刚走了几步,脚下骤然一沉,往下一看,才发现苍陌正抱着她的腿不放。 她眉尖紧蹙,“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副马上就要呼天抢地的架势,“瑶瑶你明明许诺过我,倘若我带你进荒野之穹就会带着我同行的,此刻却说反悔就反悔,仙界之人竟说话不算话么?” 拂瑶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是谁规定仙界之人就一定要说话算话的?这完全是误解嘛。 不过想她如今的声名已经委实算不得好,要是再摊上这么个名目,那仙界的那些迂腐不堪的老顽固岂不是更不耻于她?到时候要是再跑到长老们那里告她一状,那就真的是雪上加霜了! “是你自己要呆在此地不走的,不能算是本座说话不算数吧?” 还没到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若无其事地站立在她面前,笑容狡黠道,“只要瑶瑶不撇下我就好,我们立即出发。” 于是乎,拂瑶想要甩掉这个包袱的想法彻底夭折了。 不过细细一想,带上他也并算不得吃亏。且不论他是何目的,起码到现今为止,他并未害过她,况且他对荒野之穹实实比她知晓得多,之前在遇到魂昭之时还曾提点于她,如此一想,便觉先找到玄夙才是要紧事。 面前青青翠翠的树叶如蒲扇般大,鳞次栉比地排列在枝干上,远远望去,绿意盎然,生机勃勃,隐隐让人生出不似在诡秘凶险的荒野之穹的错觉。 拂瑶直觉这树生在这里,反而诡异非常。 “这树唤何名字?”拂瑶小心翼翼地走在树林之中,尽量避免碰到它的枝叶。 苍陌挑眼笑盈盈道,“你看出来了?不妨猜猜它的名字。” 拂瑶随口说:“魂昭既然有了,魂昭,魂飞……莫非是叫魄散或是魄灭?” 苍陌连连拍掌,望着她赞叹道:“瑶瑶,你真是聪慧过人呀……” 拂瑶微微一震,这样都能中,看来先辈们的想象力委实不比她好到哪里去!“那由何得名而来?” “此树唤魄灭,与魂昭齐名,虽不能如魂昭一样能囚禁人的三魂七魄,但是倘若不小心碰到它的树叶,也能瞬间吸取人的全身精气,让人精力衰竭而亡。” 拂瑶闻言,便愈加小心,生怕一不小心碰到。 他顿了半晌,又慢悠悠道,“不过它不喜食仙界之人的精气,所以你大可不用顾忌。” 拂瑶眼睛微眯,语带阴森地说,“你不觉得这句你应该早点说吗?” 苍陌无辜地眨了眨清澈纯净的眼睛,“可是你之前不是让我少说废话么?” 拂瑶一时嘴角抽搐,明明这句才是他今日唯一说过的一句正经话,此刻她无比想一脚把他踹出荒野之穹。 “那劳烦你下次能把重要的事提前说出来。” “嗯,”苍陌极其配合点了点头,状似认真道,“那么有一件事我不知是否算得重要,你说我是要说还是不说呢?” 澄亮的阳光透过树隙照在他白皙如玉的脸颊上,衬得他的笑容纯净得似天上白絮的云朵,无一丝尘垢。 “说。”拂瑶简洁地应和了一声。 “瑶瑶,你之前说你在找人,但是此人的气息过了后面的沼泽地便消失了,我思来想去觉得……” 拂瑶抬眸瞥向他,霎时聚精会神,“觉得什么?” 他顿了一下,浅然一笑,纯净的眸光中霎时波光流转,“瑶瑶,你说要是我有一天消失了,你会这般为我心急么?” 拂瑶微诧,这和玄夙的失踪有关系吗? 苍陌幽幽地低声一叹,苍凉的语调中似有无限哀伤,“我知道你定然不会如此寻我,可惜我们刚才好歹共过生死,你骗我一下不行么?实实是伤了我的心啊……” 拂瑶看他眼中真的盈满水雾,心下一软,“那个……你也不需如此伤心,我之前不是还救过你么?对你也还不算差吧。” 他眼眸微抬,止住微微抽泣的双肩,惊喜道,“你是说倘若我有事你也会为我心急?” 拂瑶一愣,胡乱点点头,只要他不哭就行,她生平最怕别人抹眼泪。 他忽地拉过拂瑶的手,笑容霎时明媚地如雨后初霁的天空,“我果然没看错你,瑶瑶,你太好了……” 拂瑶很是无语凝噎,“所以你可以说你到底想到什么重要之事了吧?” “喔。”苍陌脸色一正,“既然他的气息在某一处突然就消失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拂瑶挑眉瞥向他,似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苍陌故作神秘地说:“他被藏到了一个你无法感知他气息之地。” 拂瑶拧紧眉头,小莹一向嗅觉异常敏锐,而且即便是法力高深的妖魔布下的结界也能进入,可是此次却无丝毫蛛丝马迹可寻。如果玄夙仍在荒野之穹,那什么地方会神秘到连小莹都无法探知?这一点正是她困惑无比之处。 拂瑶倏地一震,眸中尽是震惊之色,“莫非……你说的是魔帝沉睡的虚荒结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4章 彼岸花 苍陌连连点头,“嗯,瑶瑶委实聪慧过人,我正是此意。” “玄夙要是真被困在了虚荒结界之中,倒有几分可能。”拂瑶心下迅速思量,莫非玄夙最后追踪到狱界之钥在魔帝手中,于是转而去盗,反被困在结界之内? 如若真如她所料,那么就能解释为何连小莹都无法探知他的下落了。不过……魔帝沉睡的虚荒结界虽然就在荒野之穹内,可除了他的使者邪莫,数万年来无人知道虚荒结界的真正入口在何处。 拂瑶看向苍陌,“你知道虚荒结界的入口在何处么?” 苍陌无奈地耸耸肩,“瑶瑶,虽然我上通天文,下达地理,但是这个我委实是不知道。” 拂瑶有些怅然,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呢?这个确实不是一般的棘手。 苍陌宽慰道:“天无绝人之路,玄夙既然都进得去,那就一定有进入之法,你不妨跟着直觉走,到时说不定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直觉?”拂瑶挑眉讪笑了下,“除非我和这个魔帝心有灵犀,不然怎么知道如何打开他布的结界?” 苍陌眼底划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幽深,轻笑道:“说不定呢。” “还是先到了玄夙气息消失的地方查探一番,再做打算吧。”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走到了树林的尽头。拂瑶望着前方,一片血红色沼泽地跃然眼前,上面一片白色花海一望无垠,看起来颇为生机盎然。 拂瑶望着空无人烟的地界,问出心中的困惑,“传闻荒野之穹有妖魔神兽无数,可为何我们一路行来,除了之前专程去拦我的妖魔外,就再没见到任何其它?” “那是因为荒野之穹分为日时和夜时,我们进来之时恰好是日时,日时妖魔通常是不会出没的,一是由于他们不喜日光,二是日时也不利于觅食,不过不久后就会进入夜时,届时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原来如此,”拂瑶点点头,睨了他一眼,“那我们先过了这片沼泽吧,对了,这是何花?” 拂瑶望着朵朵素白胜雪的花朵微微出神,脑海中有个模糊的画面倏地出现,仿佛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暖暖煦阳下的茫峰之巅,两道身影静静靠坐在一起,身下山谷中是一片白浪翻滚的无垠花海。 软软的柔荑倏地覆在旁边修长白皙的手掌,语带惊喜地说:“师父你看,这花像不像上次我们在东羽山顶看到过的那种花?” “嗯。”男子淡淡的声音响起,反手握住掌中纤细的手,“冷么?” “不冷,”她声音象香香软软的糯米团儿,霎是圆润好听,“师父,这花好漂亮呀,有名字么?” 男子轻柔的嗓音清润雅致,“没有。” “那我可以给它们取个名字么?” 男子轻轻帮她拂过耳际边的碎发,“自然可以。” 她眼珠倏地一转,笑眯眯地说:“不如就唤小白花好了。” 男子双眉稍挑,“这也算名字?” 她一本正经地说,“自然算名儿,你看它素白如雪,不叫小白花倒是可惜了,不过……” 她慧黠的眼神飘向一旁的男子,笑得十分纯良,“这花的颜色与师父惯常爱穿的白袍倒十分相称,不然叫师父花也行。” 男子淡笑,“那还是叫前者吧。” 她连连点头,“嗯,师父品鉴力委实是好,与徒儿不分上下,我们采些带些回去种在我们寝殿外可好?” “倘若有了这些花草,你以后更不会好好修炼法术了。”他的声音虽淡如清涧,但却是十足的肯定语气。 她举起右手做发誓状,眼神无比诚恳道:“自是不会的,师父,我发誓,你相信我吧。” 男子挑眉瞥向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不是惯常于出尔反尔么?” 她眨了眨琉璃般晶亮的眼眸,仿佛痛下决心一般,“这次定然不会,不然罚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师父。师父,这可是我有生以来发过最毒的诅咒了,你相信我好么?” 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淡声应和了一声“嗯”。 “这世上就师父最好了……” 拂瑶心口倏地一痛,仿佛生生被剜出个洞,她眉间紧蹙着抚住胸口,点点幽深一直沉到眸底最深处,刚刚……为何如此模糊……但愈是深想,头就越象被千万根针扎似的疼痛无比。 苍陌仿佛察觉到她的异样,眼眸掠过一丝担忧之色,“瑶瑶,你怎么了?” “我……无碍。”拂瑶以手轻轻按压胸口处,片刻后心底的猝痛感渐渐消失。 “果真无碍?”苍陌看向她,语带担忧道。 “嗯,”此刻拂瑶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她抬手指向眼前这片白色的花朵,“你还没告诉我这花唤什么名字?” 苍陌望着眼前的花海笑得璀璨,“就叫小白花啊。” “这也叫名字么?”拂瑶惊诧,顿觉此名着实降低了此花的意境,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先辈竟偷懒到如斯境界了,委实是令人痛心疾首。 苍陌面色很无辜地解释道,“传闻上古时期是叫这个名字,后来嘛,后人终觉得这名字太过不雅了些,便取名曰之‘彼岸花’。” 拂瑶微微一震,喃喃重复道:“彼岸花?” 她沉思半晌后,忽地抬眸,“不是应该是红色的么?而且应该并无枝叶才对。”面前此花明明枝叶共存,花朵繁茂。 苍陌含笑凝睇这她:“你以为只有冥界才有此花?你眼前盛开的才是最初的彼岸花。” “最初的彼岸花?这是何意?” “最初的彼岸花在上古时期就存在了,花开素白,花叶共存,并非如传说所言的花叶生生相错,永不相见。可惜自从上古月神瑶素魂寂后,此花便随之一夕间全部枯萎,反而冥界遍生此花,但花朵不再素白胜雪,取而代之的是赤红胜血,妖艳绚烂。” 拂瑶怔忪半晌后,才道:“那此花为何会盛放在荒野之穹?” 苍陌漫不经心地转眸,“此花据说乃锣咎圣魔邪莫所种,至于是何缘故就不知晓了。” 拂瑶眉梢高高挑起,“你说那个冰人养花?”真是六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实实不曾想他还有如此闲情雅致。 “那这彼岸花有剧毒么?会不会食人?”拂瑶问。 苍陌原本澄净的脸庞霎时绽开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此花如今只在幽冥界才能绽放,如今却能在荒野之穹盛开,你说它是靠何物滋养?” 拂瑶拧眉,“血红色的土壤,莫非是……鲜血?” 苍陌略微颔首,“诚然如此。” 拂瑶不禁心生感概,妖魔的癖好果然不同凡响,连养个花也要以鲜血喂食。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怎样踏过这片沼泽地,要是御剑而行的话恐怕容易惊动蛰伏在着附近的妖魔…… 苍陌看穿了她的心思,“并非一定要御剑而行,此花择人,你捻起一朵放在手中,要是它没有变成血红色,此花自然会为你开道。” 拂瑶半信半疑挑眉问,“当真?” 苍陌大为受伤捂住胸口道,“瑶瑶,你觉得我会骗你么?我们相识以来,我一直对你关怀备至……” 拂瑶连忙摆手,“呃……说笑而已,说笑而已,苍陌兄切莫误会。” 怕他又开始络绎不绝,她立即果断地捻下一朵放在手中,顷刻后亦没有丝毫变化。 拂瑶顿时神清气爽,笑逐颜开地冲着苍陌说,“我不得不说这彼岸花委实令人喜爱呀,知道本座有要事在身立即就乖乖听话,要说长在这荒野之穹实实是可惜了些!” 苍陌盯着她手上的花,眸底深处掠过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说不定这一把赌对了。 拂瑶把掌中之花递到苍陌面前,“喏,你也试试。若是不需御剑而行自然最好,若是惊动了他们,前面之路就更加难行。” 苍陌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说,“不需再试,你布下一个结界,我只要在你的结界内就会沾染到你的气息,它们自然也不会攻击我。” “也好,”拂瑶略微点头,布上一个结界,“那你跟着我来。” 她刚踏进沼泽,她面前的彼岸花仿若有感应似的顷刻间往两旁移去,一条约三尺宽的小道骤然出现,一直延绵到天际边。 透明的光球笼罩在他们身上,两人轻踏在泥泞之上,却滴泥不沾。 阵阵淡雅的花香袭来,拂瑶闻着却有些许晃神。总觉得这香味似曾相似,但是细想之下便又觉荒凉一片,只是心头平白添了些许闷痛,可又说不上来究竟为何。 苍陌一直在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拂瑶只当他又开始话唠,倒没留心听,却被他突然低吟的一句“隔世相望连彼岸,沾花一笑引忘川”给扯回了神。 她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抬眸诧异地望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苍陌似献宝般望着她,喜滋滋道:“瑶瑶,适才我灵感突然闪过,你说这词做的可好?” 连彼岸,引忘川么?拂瑶望着面前一望无垠的白色花海,心中倏地生起些许怅然来,要真的细究起意境来,彼岸这名儿也未必见得好,仅听起来都觉得心生悲凉。 苍陌顿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试探地问:“瑶瑶,瑶瑶……” 拂瑶骤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苍陌眨了眨那双澄澈的眼睛,“我是说约摸不到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出这片沼泽,我们需寻到一处安全之地,然后待到明日日时再出来,你说可好?” “嗯,甚好。”拂瑶静下心神思索片刻后,“既然玄夙的的气息在前面消失,而此地的彼岸花又乃邪莫所种,料想虚荒结界应是不远,我们明日便在此地附近寻它吧。” 苍陌颔首,“如此甚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5章 溪涧中人 沼泽地后,便是一片茂密繁盛的深山老林。 山林之上的苍穹被浓重的腐朽阴森之气笼罩着,时有兽类的尖厉叫声划过,愈是靠近,阴沉之气就愈加浓烈,鼻尖亦能闻到腐尸的腥臭之味。 “这是何地?”拂瑶黛眉微皱,怎么魔气如此之重? 苍陌紧跟在拂瑶身后,“这地唤幽冥魔山,若要细说其来历,当是连令荒野之穹的众妖魔都谈之色变之地,魔气甚重,若是一些法力较低的妖魔进入,多是尸骨无存的,所以甚少有妖魔敢靠近这里。” 拂瑶挑眉惊讶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来此处做什么?应该另寻一个安全之处过夜吧?” “也不尽然,有时愈是凶险之地,便愈加安全。” “你是指?” 苍陌解释说,“进入此地的妖魔少了,我们自然也就少一分被他们觉察到的危险,况且魔长道消,若是妖魔气重,你身上的仙气就越弱,反而能遮盖住你的气味……” 苍陌略微一顿后继续说,“再说……即便你今日不进,明日也是要进去的。” 拂瑶沉吟片刻后,眼底霎时流光灼灼,“莫非魔帝本尊的虚荒结界便在此地?” 随即她在原地边来回踱步边思索:“玄夙的气息在这附近消失,倘若说虚荒结界真在此地之内,倒也极有可能,不过……关键是需知它的入口在哪里,否则也是无济于事的。” 苍陌浅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们先寻觅一处洞穴休息,明日再继续寻找。” 拂瑶颔首,心下却在思忖着,倘若真让她有幸找到虚荒结界的入口,该如何救得玄夙脱身呢? 以如今的形势估算,魔帝未醒,暂时构不成她的威胁,但他身边的邪莫法力却相当强大,不过……上次他居然出现在堕仙迷林里,想必他的行踪夜是飘忽不定的。 如此一来,他要是近日恰好不在魔帝的结界之内,便是天助她也。 倘若……他恰好在结界之内嘛……很明显她是打不过他的,那就仅有智取了。 蛮荒之声这个法子是再也用不得了,那四人也是一时大意才会上她的当,邪莫哪里是如此好骗的……拂瑶边走边蹙眉苦思。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到时想不到好法子。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洞穴口,四周都是高大的参天大树,洞口处长有许多搞过人头的青草。 拂瑶在外面凝神倾听了片刻后道,“洞内无人居住,我们今日就在这里休息吧。” “嗯。”苍陌点头。 他们走进洞中,才发现此洞比想象中的要大,有个长宽约六尺的天然大石横在最里侧,外面则是几尺见方的空地,仅有一些年代久远的黑漆漆的尸骨零零落落地散在各处,想必是很久不曾有妖魔居住了。 “不错,真是个好地方。”拂瑶四下一顾,长袖一挥,那些焦黑的尸骨便被扇到了洞穴外。 她懒懒地卧躺在大石上,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 “哈哈……瑶瑶,你饿了么?”苍陌大笑道。 她抚了抚肚子,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若不是你把我的山鸡给吃了,我会饿得这么快么?” “确实是我的不是,可我也不能吐出来还给你呀。”苍陌很无辜地瞪大眼睛。 “就算你吐得出来,我也吞不下去,还是留在你自个儿的五脏庙里吧。”拂瑶坐起身来,才觉得肚子委实饿得厉害,手托着下巴瞥向苍陌,“荒野之穹有东西可以吃么?我是指除了妖魔之外。” 她知道荒野之穹的妖魔向来有吃同类的癖好,这样不仅可以满足他们对新鲜血肉的渴求,还能把吃下去的妖魔的元丹化为自己的内力修为,且吃掉的妖魔法力越高,对提升法力的助力就愈大,这也是荒野之穹为何斗争不止的缘由之一。 苍陌想了一下说:“飞禽走兽自然是没有的,即便是有也全都是修炼成妖魔的,不过……象是山菌野菇还是能寻得一些的。” 拂瑶精神一振,即刻从大石上跳下,“那我去寻山菌野菇,你就在这洞穴边上拾些柴火回来,你只要在我布下的结界之内,这一时半会儿之内还是很安全的,我很快就回来。” “我跟你一块去儿吧。” “不用,我很快就回,你休息一下。” 苍陌犹豫了片刻后说:“嗯,那你要小心,尽快回来。” “嗯。”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苍陌澄净清澈的眼眸倏地泛着晦暗不明的光,脸色也渐渐冷凝下来。 耳边倏地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他的左手猛然向洞口的方向一伸,一只娇小的黑魔鸦便被他顷刻吸到手中,握碎,黑污的脓血随着他白皙的指缝间缓缓流下。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指间带着湿血的黑色羽毛,柔声呢喃着:“我最讨厌被人窥觊,你的主人越矩了,希望……就只有你一只而已。” 说罢,殷红的薄唇轻轻一吹,指间霎时洁净如昔,仿若之前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幽暗的眸光透着些许沉思之色,片刻之后,已恢复了原来的清透明澈。 拂瑶边走边寻,低头看了看自己衣兜里的山菌野菇,嗯,确实也不少了,不过要是两人分食,还是再多采撷些为好。 她继续向前走,隐约可以看到前面有个天然的溪涧。 嗯,要在这魔山之中见到溪涧,还真是稀奇。 拂瑶走着走着,脚步骤然一顿,涧中有人! 她立即藏住气息隐匿在这茂密的青草之中,轻轻掰开眼前的草叶往前望去,眼前的画面却实实令她目瞪口呆:两条赤身裸露的男女身躯在水中激烈地纠*缠着,女子如蛇般玲珑剔透的身躯紧紧地贴绕在男子伟岸的身体之上,朱唇迫不及待地在男子玉般的肌肤之上辗转吮*吸,时不时发出妖媚软腻的呢喃声,表情是全然的享受陶醉,墨黑的长发已被溪水打湿,晶莹的水珠顺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往下流淌,形成一幅无比香艳刺激的画面。 男子原本背对着拂瑶的身子倏地一转,好一张风华绝世的面庞!细一看,两条墨眉形状漂亮到无可挑剔,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眸底深处是全然的漫不经心。薄唇微启,眉梢稍扬,看似慵懒随性,却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气。 彼时,拂瑶脑子里就两个词划过,妖孽!绝色妖孽! 眼前香艳的一幕还在继续。 “啊……”女子娇喘着说。 男子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下,身躯重重往前一倾,涧中晶莹的水花立即四溅,“……这样呢?喜欢么?” 女子立即连声求饶。 “你不喜欢?”男子挑眉坏笑。 “啊……没有……讨厌啦……” “……” 如此种种,不绝于耳…… 虽然她去人界青楼也不是一两回了,但玄夙以她年纪尚幼为由,只准她在大堂看点‘欲擒故纵’之类的戏码,所以说如此激情澎湃的场面嘛,倒还真是第一次看。 是以,身为女子的自觉多少还是有的。虽然适才一不小心之下,约摸已被她看得差不多了,不过若是还继续观摩,便是她的不是了。 刚想起身离开又转念一想,不对,好歹是她误入了别人的地盘,白白把人家看了去也就罢了,关键是此番离开势必会惊扰别人的雅兴,这就实实是太过分了些,于是她果断地决定继续埋头望草,静待他们的热情退却。 不过显然,从耳边零零落落传来的声音来看,两人决计还处在热情高昂之时,看来她一时半会是走不了的。要说她近日……好像和温泉、溪涧、水池一类的地方委实是有缘得很,有缘得很啊! 其实这情爱一事,她多少也是知晓几分的。 不过六千年来,她还尚未动过七情六欲,有时她甚至觉得……拂瑶正想着,忽地一双静谧渺远的眸子浮现在脑海中……她心下一颤,她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当下收回心绪,耳际边倏地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响动。 拂瑶倏地抬眸望去,只见背对着她的女子忽的无力地搭在他的身上,惊恐道:“你要慑了我的元神?” 男子似笑非笑望着怀中莹白的身躯,赞赏道:“真聪明。” “你……”女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不甘地怒吼道,“我跟了你三千年,你为何如此狠心?” 男子慵懒一笑,轻柔地抱起她半靠在旁边的大石边上,温柔地帮她拂过耳际边的长发,轻柔软语道,“腻了、倦了自然就该结束了,不是么?” “你……”女子眼神霎时变得无比愤恨道,“果然是妖魔和鬼魅生下的孽……” 女子话还没说完,男子眼瞳顿时变得妖冶的血红,殷红的薄唇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之上,她瞬间便化成了点点碎片,顷刻间便消散在空气中。 拂瑶心下猛然一沉,完了,居然遇到了传说中的法力无比强大的魅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6章 魅妖魇月 魅妖乃是妖魔和鬼魅结合生下的子嗣,属逆天而行之事。但是其母若真的躲过天劫,生下子嗣,其子便会同时继承了妖魔和鬼魅的双重妖力,法力通常异常强大,吸血之时便可令被吸者的元神寂灭。 这决计不是一般的妖孽!拂瑶顿时觉得连脖子都凉飕飕的,立即屏住呼吸。 他缓缓擦拭了下唇边的鲜血后,眼中的血红渐渐退却,忽地抬眸,漫不经心地向拂瑶这边瞥来,她当即心下一颤。 果然,他唇边瞬间勾起一抹魅惑勾魂的笑,“还不出来?” 拂瑶此刻怅然得很,她不过是想捡些山菌野菇填饱肚子而已,居然前所未有遇到数万年难得一见的大魅妖,这行得是什么运? 她低着头从草丛后慢吞吞地走出来,待再抬首之时,唇际恁是被她扯出一抹笑来,“阁下眼力委实是好,我适才恰巧路过而已,绝对没有叨扰之意,望没打搅你雅兴才好,阁下继续继续啊……” “继续?”男子妖冶一笑,瞥向她的双眸更加灼亮得不可逼视,“和你继续么?” 拂瑶十分惶恐,连忙摇头说,“阁下说笑了,在下刚才失言,实在抱歉得很,我就是一个……路人而已,当真只是路过,绝对不符合阁下的口味。”她边说边盘算着脱身之计。 男子好似看穿了她的计谋,唇边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突然说,“我若要杀你,还会等到此刻吗?” 拂瑶有些诧异,“如是说,阁下早就发现我了?”那他适才还兴致盎然地演活春宫给她看?莫非……这妖孽的癖好当真与常人不同?她身子略微一颤,看来她还是谨言慎行得好。 他的后背慵懒地倚靠在光洁的石壁之上,右手肘支着头,随意地搭在巨石上,剔透的水珠顺着他如瀑的墨发一滴一滴地慢慢滑落到他漂亮的锁骨之上,绝对赏心悦目得很。 不过此刻拂瑶此刻的思绪只萦绕在怎么才能成功脱身上,完全无暇顾及其他,目光虽大方地定在他身上,心思却正在九转十八弯,激荡非常。 男子原本低垂的眉目忽地抬起,只见他轻轻舔*舐了一下殷红的嘴唇,低磁戏谑的嗓音缓缓传到她耳际,“刚才的戏好看么?” 这该如何答?拂瑶眉心渐渐蹙起,顿觉这决计是她活了六千年来遇到过的最棘手之题。 若是说好看,岂不是在暗示他,她看得相当细致且自得其乐?万一他一个不高兴便决定杀人灭口,当如何是好? 若是回答不好看,岂不是在暗指之前两人是白白让她看去了,结果还不讨喜?万一他一个恼怒不已,便要杀人泄愤,又当如何? 老实说,据她多年的心得,妖魔的想法多是异于常人的,便是从之前的锣咎圣魔邪莫对她前后大相径庭的作为就可见一斑。 半晌后她才抬眸试探着小声问道:“阁下是……希望我说好看还是不好看?我尽量配合阁下之意如何?” 男子狭长漂亮的凤目微微挑起瞥向她,半晌后忽地纵声大笑道:“你很是有趣。” “承蒙夸赞,愧不敢当。”拂瑶面上依然神色不变,笑得很是可掬道,“那……既然阁下不打算为难我,我便先行离开了,后会有期。” 她心里其实想得是后会‘无期’,要真是‘有期’,那下次保不定就栽在他手上了,先溜了再说。 “慢着……”他眸波一漾,漆黑的眸子很是灼亮,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慵懒语调,“我有让你走么?” 他倏地自水中起身,线条优美的光洁身躯在月辉下泛着淡淡光芒。 拂瑶眼睛立即瞟向别处,连带着身躯也微微侧了侧,尴尬地说,“阁下,我们刚识得不久,实实不必如此‘坦诚相见’,烦劳你尽快穿上衣物……” “你不会连男子的身体都没见过吧?你非这里之人么?”轻佻慵懒的嗓音带着些许揶揄地问道。 见是见过,不过没见过……呃,如此□□的…… 拂瑶自动忽略他上一句话,回答说,“阁下好眼力,在下确实不是这里之人,是为寻一人才暂时到贵地来,打扰之处,请多见谅。”他觉得他并无恶意,便实情相告。 “你要寻何人?” “重要之人。” “重要?世间之人、事、物有何是重要的?”他嗤之以鼻,一副藐视苍生之态,“你不如别再寻了,留在我身边如何?” 拂瑶惊愕地转过头,恰看到他已然穿戴好衣衫,正眼神玩味地望着她。 “呃……阁下真会说笑。”拂瑶面上在干笑,心中却很是无语凝噎。 “你看我象说笑么?”他瞬间移到她面前,勾起她的下颚道。 拂瑶望着眼前勾起她下巴之人顿时怔住,脑海中一个片段倏地闪过。 难怪这个场段如此熟悉!前不久她还是做这个动作之人嘛!拂瑶心下怅然一叹,唉,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但调戏夜渊上仙的下场也实实太过凄惨了些,虽然身败名裂已经完全在她身上应验了,但会被人调戏回来她倒是当真没想过! 由此可见,诚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调戏的,此需引以为戒啊! 拂瑶回过神来,很想果断地拍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然后威风八面地砍下来拿去喂妖魔,不过想归想……她还真打不过眼前这只妖孽,若是真的如此做,怕最后被拿去喂食妖魔的会是她吧。 于是……她苦思良久后,决定忍耐。 “老实说,我还丝毫不想如适才那位貌美狐妖的下场那般,所以……阁下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黑眸一转,似笑非笑道,“你怎知你会和她一样?” 拂瑶抬眸浅笑道,“我知道是否和她有相同的下场自是要看阁下的心情,且也要看在下的能耐。不过……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以为在下实实是没这个福分,即便是阁下日日心情如朝霞般明媚,也保不准哪一日我惹得阁下想直接灭了我的元神,好眼不见为尽。” 拂瑶顿了一下,试探着问:“所以……在下以为相识也是一场缘分,不如我们好聚好散?” “如此没信心么?”他修长的手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浅笑着说,“嗯,越看越觉得顺眼,保不准就千秋万代,生生世世了呢?” 他突然凑近,完美无缺的容颜在她面前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语地蛊惑,“我们何不赌一把?” 赌?这个万年大魅妖实实是把她当作傻子了,赌输了岂不是元神寂灭?当然是走为上策了! 拂瑶眼底寒光一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若是在下执意不留,阁下当会如何?” 他定定地盯了她半晌后,忽地兴致缺缺地放下手。 “强扭的瓜不甜,我一生素未强迫别人,今日自然也不会强迫于你,”他淡眸扫向她,“你坐下来,与我说说话,一会儿我便放你走。” 他手支着头的一侧,横卧在适才那块光洁的大石头上,眸中波光潋滟地着打量她,“还不过来么?” 拂瑶望着他此刻尚算平静的脸,终在心中下了结论:此妖魔乃是性情中人,不专门行凶作恶,但却看心情行事。心情好,便可睥睨天下,笑看众生;心情不好,也可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如此之人,还是不要激怒他为妙,她可不想还未找到虚荒结界,就在苍野之穹与人斗得你死我活。况且……此妖眼眸虽为正常的黑眸,但真要论起法力,魅妖兴许比金紫眼瞳的高品阶妖魔都更胜一筹……说来荒野之穹实实是众妖云集,还全部是法力深不可测、大有来头万年妖魔。 拂瑶权衡利弊之下,决定还是随着他的性子来方为上策。她缓步走过去,在他前面的溪边坐下,笑盈盈地问:“不知阁下想聊什么?” 他瞅了她一眼,徐徐闭上眼睛开口道,“你知道我是何妖魔么?” “诚然知道。”拂瑶答道。 “你刚才见我吃了她的元丹,灭了她的元神,可有觉得怕么?” 拂瑶略一沉吟后说:“我本已见惯这种场面,倒也说不上怕或是不怕,不过……你见我如今顺你的意,老老实实坐在你面前不敢动弹,便该知道我对你还是有所顾忌的。” 他缓缓睁开双眼,笑道,“你确实很诚实,你知道我为何要杀了她么?” 拂瑶摇头。 “因为……她该死。” “喔。”拂瑶点头,双腿并拢合在胸前,面色平静道。 他盯着她半晌,忽地阴沉着脸问:“你不好奇?” 拂瑶听到他如是说,脸上立即非常配合的闪过探究之色,故作惊讶道:“诚然是好奇,不知我是否有幸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事得罪了阁下,而死有余辜呢?” 他脸上霎时闪过恼怒阴狠之色,只一瞬间又完全恢复如常色。 他拂过随风飞扬的墨发,斜睨着她淡笑道:“我真后悔之前说不强人所难,我如今若是想反悔……” 拂瑶立即打断他,“阁下定然不会,我相信你。” “喔?你凭什么相信我?你不知道妖魔惯常于出尔反尔么?”他微微挑起狭长的眼眸,瞥向她的黑眸煞是妖娆魅惑。 “因为在下也深信强扭的瓜不甜,不是么?”拂瑶转眸,目光突然停在他微微敞开的衣袍前襟上,依稀可见上面盘踞着许多狰狞的疤印。 “你身上之痕乃旧伤吧?” “管你何事?”他语气霎时冷清无比。 倒还真不管她的事,只是看到他胸前的伤痕,便想起了玄夙。也许是心中突如其来的柔软,让她暂时忘了对他的提防,她转眸望向无边月色,忽地一笑道:“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姑且可当做人界的故事来听。” “从前在村子里有户人家,家里有两个极为调皮捣蛋的兄妹,平日最大的爱好便是狼狈为奸、四处闯祸,今日摔坏了隔壁张家的碗,明日打坏了隔壁李家的缸,后日捅坏了前村赵家的窗子,大后日偷了后村的牛羊……如此种种,不曾间断,总之两人异常淘气,常常惹得他们爹娘大发雷霆,于是挨棍子跪衣板是少不了的,可哥哥总是护着妹妹,每次挨打之时都先站住来,把所有的坏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决不让妹妹受累受痛。可每次有好吃的东西,也都会先拿给妹妹吃,绝不让妹妹受饿嘴馋……总之,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可因为经常被爹娘打罚,他背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一次被他妹妹看到了,她大哭了一场,发誓再也不淘气不闯祸了,后来……过了许多年,两人都长大了,他们兄妹的感情还是很好,可惜有一天哥哥……” 拂瑶突然顿住,一扫之前的沉静之色,扭过头笑说,“……你的伤痕应该不会做这种倒霉哥哥时弄得吧?” 他眼神一冽,嘴角霎时勾起一抹讥讽之笑,“如果以人界的故事来讲,这应该是一个心肠恶毒的母亲对一个稚弱婴孩的所作所为,实则还远远不止于此,你说……象这种女人应不应该死?” 他的语气瞬时阴寒无比,眼色戾气弥漫。 “想必我是说远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拂瑶有些恻然。有些妖魔本性未必是恶,却生下来便为为妖魔,世间之人容不得也倒罢了,如若连自己的母亲也不容,便确实可怜了些,难怪养成了如此杀人不眨眼的乖张性情。 但拂瑶想了一下,还是说:“我以为虽以人界的故事来听,此稚弱婴孩实实是无辜了些,可是因果循环,天理昭昭,此母如此作为,以后定然有她的孽受需她自己承还。” 她语气倏地一顿,瞅向他,“如若此婴孩真的活了下来,倒也无需怨念深重,否则白白是困了自己一生,此乃得不偿失之事,委实是不划算的。” 他倏的眼露杀机,讥讽道,“你在荒野之穹来玩普渡众生的把戏,不怕我此刻心情忽地不好么?” 拂瑶幡然醒悟,说来这确实是她的错了,连在荒野之穹也不忘导妖向善。唉,果真是一日为仙,终生向道啊! 她正了正脸色拱手道,“在下多有得罪,实实是我太过热心于为别人解开心结,阁下姑且全当胡话,听过便算了罢。” 片刻后,他原本阴晴不定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初,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走吧,今日我就放了你,希望真若你所想‘后会无期’,不过……” 他稍稍停顿后,笑容无比魅惑道:“不过要真是不幸‘后会有期’了,我定不会再放你走!记住我的名字,魇月。” 彼时,拂瑶若是肯稍微留心思索一下,便知眼前之人就是六界中赫赫有名的冥界之首,鬼王魇月。可惜她一心想着逃之夭夭,实实没有意会过来。 她立即飞速起身,心下暗想,放心,我定然会尽量后会无期。“魇月兄,那在下告辞。” 她怕他突然反悔,几乎是立即便逃也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高深诡谲的笑,是么? 彼时,拂瑶尚不知魅妖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法力,便是听心! 心之所思,俱转为声! 如此有趣之人,怎能放过?况且我们……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来日方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7章 梦中幻境 拂瑶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洞穴外。 幸好适才溜得快!拂瑶边小口喘着气儿边回头张望了下,见果真没人跟来,心中才略微松了口气。刚转过身,就见苍陌出现在她身后,一袭紫袍勾勒出修长的身躯,只是一双澄澈的黑眸绽着几许忧色。“瑶瑶,急死我了,你怎么才回来?不会是遇到麻烦了吧?” “我无碍,只是这些菌菇……实实是有些不好寻,费了我不少时辰。”拂瑶一言带过。走进洞中,见火已经生好,连带着清水也以斗大的树叶盛好置于一旁,看来着苍陌这次倒是勤快。 此刻她已经是饥肠辘辘,立即将山菌野菇快速洗净后,架在火上烤。 “你真的没事?”苍陌蹲在一旁石头上,面色有些许探究之色。 拂瑶隔着几尺的距离睨向他,淡笑道,“能有什么事?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么?” 苍陌左右端详了她一番后道:“也是,我适才见你一直不回,还以为你遇到住在这魔山之内的大妖魔呢,担心死我了。” 火哧哧地燃烧,明晃晃地照得洞内澄亮无比,拂瑶边翻动着木棍,边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喔?你知道此地有哪些法力高强的妖魔吗?” 苍陌沉思了片刻后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荒野之穹如此之大,这里面法力高深的妖魔不计其数,有些不属于魔帝紫魄、阎妖罗阎和妖皇芒绛中任何一派,虽法力高强却不喜结党营私,只好独来独往,这种妖魔在苍野之穹被称为独妖,谁也不敢惊惹他们。” 独妖?是独来独往的意思么?嗯,这个名字倒是应景,拂瑶略微颔首。脑海中倏地闪过适才那张芳华绝世的脸,他……便是此类妖魔吧。 委实是厉害,只是不知荒野之穹有多少这样法力高深莫测的妖魔。倒也也幸好他们的兴趣仅仅在于荒野之穹,否则倘若真要是全部出去,那六界岂不是早乱成一锅粥了? 老实说,她虽然一直知道狱界封印不能被开启,否则魔涨道消后六界将化为修罗炼狱,但修罗炼狱究竟是何模样却还真未曾细想过。如今踏进此地,见到这些法力高强的妖魔才觉心生寒意,要是狱界封印真的打开,他们全部倾巢跑出去祸乱六界,那画面便实实是难以想象的狰狞可怕。 果真是经历过,方才惊觉阻止狱界封印被打开有多重要。无论如何,她也要救回玄夙,寻回狱界之钥。 回过神来时,拂瑶心中已有几分清明,她拿起一串冒着诱人香气野菇递给苍陌,“快点吃吧,吃完之后快快休憩,我们明日还要继续找虚荒结界。” “嗯。”苍陌蹦跶着过来接过野菇,放在鼻边嗅了嗅,夸赞道,“好香!” 拂瑶又递一串给他,“你多吃点,莫要一会又饿了,届时我可再寻不来食物了。” 苍陌俊逸的容颜漾起一抹甜笑,边吃边说:“瑶瑶,你对我真好,不如……你寻到要找之人后跟我走好么?” 跟他走?拂瑶抬眸瞥向他,“苍陌兄,你日后可否不要如此语出惊人?”之前溪边绝色妖孽的余音犹在耳际,此刻又闻此言,当真觉得内里有些翻腾了。 “我说得有何错么?”他睁着澄亮的眼睛望向她,无辜之极。 “倒不是你错了,”拂瑶放下搁在唇边的美食后,正了正脸色道,“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跟着我想必亦有你的目的。我目前不想多做揣测,是因为我知道你暂时不会对我构成任何威胁,且或许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们算是各取所需。不过……日后不管你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与否,我们都会分道扬镳。若是以后青山绿水,我们还有缘得见,不是敌人自当是最好不过。但如果是,我们也只得刀兵相见,这点你再清楚不过吧?” 苍陌默然不语,最后只委屈得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如此甚好。”拂瑶见他此刻倒是前所未有的通透明了,心中很是欣慰。 说来当真是饿了,她立即又专注在眼前的野菇上,吃完后站起身,指了指那块大石头道,说:“明早还要去寻虚荒结界,你睡上面吧。” “你乃女子,自当是你睡。” “嗯,那你呢?” “我在地上便可。” 拂瑶怀疑地望向他,“你行么?你身上还有伤,不如你睡上面,我在外惯了,即便是不困觉也无碍的。” 苍陌摇头,“我没事,快睡吧。” 拂瑶见他坚持,也不多做推辞了。 她在洞穴周围又加强了结界后,便躺回到大石上,不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白似团团棉絮的九重云端之上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层层叠嶂,巍峨高耸。 彼时高高的仙山溪涧之中,正有一少女正坐于溪涧中间的亭台之上神情专注地拨弄着指尖的琴弦。 声声丝竹之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引得山林众鸟纷纷飞至,停驻在靠近琴声的大树之上。 少女见到此景,忽地挑眉一笑,指尖一收,琴声骤然停住。 她站起身来,笑眯眯地抬起右掌,一只五色鸟骤然飞到她掌中。 她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五色鸟,今日有何好玩之事?” 还不及巴掌大的五色鸟眨眨眼睛,“你今日就不弹琴了么?你师父若是知道你又偷懒,挨罚可如何是好?” 她浅浅一笑,眼梢微扬,“不碍事,我自有妙计,快说说有何有趣之事?” “有趣之事么?”五色鸟晃了晃脑袋,片刻后道,“喔,我片刻之前在前山的怪石堆里瞧见一颗拳头大小的蛋,诚然这本是不稀奇的,但那颗蛋会冒烟,且还会自己蹦跶,这倒是有些趣的。” 会冒烟?她眼前一亮,“咦,果真么?快带我去瞧瞧。” 五色鸟飞向空中,“跟我来吧。” 她右手一招,一片白色云朵便赫然眼前,她迅速凌空飞起,踏云而去。 “你说得是这颗蛋?”少女指着石堆上的不停跳动的蛋,新奇地问。 “嗯,你看到它在冒烟么?”五色鸟扑哧着翅膀说。 “咦,果真!”她蹲下身子,琉璃色的眸子盯着它琢磨了半天,勾勾手指道:“过来。” 那颗蛋显然不想理她,反而蹦得更远了。 她眯了眯眼睛,阴嗖嗖地威胁道,“不过来么?我一会儿若是捉住你,定把你煮来炖汤喝。” 那颗蛋闻声后,即刻示威似的上窜下跳,一会儿蹦到她跟前,一会儿又跳到天际边,速度极快,绕得她眼花缭乱。 她瞪着它,眼中冷光飕飕闪过,“好得很啊,我就不信抓不到你。”说完立即挽高衣袖,就追着那只蛋而去。 于是乎,整个山间都布满了一人一蛋凌乱的足印。 天上银盘高悬之时,她终于得意洋洋地握着只蛋,披星载月而归。 “折腾了这么半晌,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里?”见它还在她掌中挣扎,她娥眉微微挑高,秀美的小脸倏地高深莫测起来,放慢语调对着掌中之蛋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再敢不安分,我立即把你拿去煮来吃了,你要试试么?” 那颗蛋闻言立即不再动了,仅是微微颤抖,还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她满意地点头微笑,“嗯,孺子可教也。” 还未近得大殿,便瞧见一个长衣玉立的身影立于殿前,银白的月辉倾泄在他素衣如雪的身躯之上,惊起刹那芳华。 少女停住步子,望着眼前的身影感叹道,师父即便是背影都如此芳华绝世! 男子转过身来,淡淡的眼眸一扫,“你到哪里去了?” 她脸上顿时堆满笑容,献宝似地跑到他面前,伸出手中之物,“师父你瞧,这颗蛋我追了它整整一天,总算是逮到它了。” “我让你练伏天碧心曲,你却跑去玩耍?”他如玉般透明的脸庞染上一层清冷之色,淡眸睨向她。 她连忙低垂着头小声道,“师父,徒儿知错,我下次再不偷懒了,我发誓。” 淡淡的嗓音从上方传来,“你都发过多少次誓,要我说把次数说出来么?” “呃……不用,我记得。”她头垂得更低,总共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加上这次,恰好凑成整数。 “那你还打算如此胡混下去?” “没有,”她攥了攥他的衣袖低声说,“师父我真的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了。” “象你总是这般不专心,若是日后遇到危险,师父却不在你身边,你当如何?” “师父怎会不在我身边?”她疑惑地仰头问道。其实除了之前曾偷溜到昆仑,她向来都是在师父布下的结界之内修炼法术,怎会有危险? “这世间无绝对之事,你必须习得法术,才能以防万一,否则你认我做师父有何用?” 她心下微微一颤,师父以前从未说过如此重的话,这次师父定是真的生气了。 她脸上盈满委屈之色,眼眶微红着喏喏道:“徒儿真的惹师父生气了么?请师父责罚我吧,我以后定然会认真修炼法术,我发誓,师父……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她攥着他衣袖的手又紧了紧,两行清泪顺着她脸颊滴落下来。 男子凝视了她片刻,虽知她惯常用这招来让他心软,但每每一见她流泪,便终是不忍了。 他蹲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温柔地拂过她的泪珠,低声喟叹道:“我说过不要你了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修炼法术实实重要,不能总是偷懒。世间如此之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若是自己能护得自己周全是最好不过,师父也不用如此担忧,你可明白?” 少女重重地点了点头,胡乱地擦了擦脸,“师父,徒儿明白了。” 男子用手绢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污垢,扶她站起身来,便拉着她的手向殿内走去。 “嗯,是何物让你追了整整一日?” 她闻言立即破涕为笑,高兴地把手中之物呈到他面前,仰头道,“就是这颗蛋,师父,你识得它么?它可有趣了,会跑会跳会冒烟,且还会和我作对。” 男子墨眸一扫,淡淡笑道:“你拾回的是个神兽幼卵,它乃泽豸,算得是神兽中的奇珍,数十万年才孕育一只,也算和你有缘,你若好好照顾于他,待他孵化以后便会成为你的座前神兽。” 她眸中闪过一丝期盼的神采,“你是说如同火凤一样厉害的神兽么?” 男子淡淡颔首,素白的衣袂随他走动的步子微微漾开。 她连连点头,“如此甚好,我正好想要一个如火凤般厉害的神兽。” “嗯,你每日晨起之时,需喂食它些许从花叶上采集的晨露,且还要连续十日以一滴自己的鲜血浇灌于它,数日之后,他便会自行孵化出来。” 她瞪大眼睛疑惑问:“蛋还要喝水食血么?那它要如何吃?” 他淡淡一笑,“你且照做便可。” “喔。”少女点点头,“师父你觉得禹滕这个名字可好听?” “嗯,你喜欢便好。” “嗯,”少女忽地双手握住男子的手,眉头微蹙,“师父,你手好凉,你一直在殿外等我,还未喝药么?” 男子如月华般清雅的双眸瞬时染上淡淡暖意,“无碍。” “那我现就去熬药,师父先去休息吧。”少女一骨碌便向膳房跑去。 身后的男子眼中的笑意温柔似水,静静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娇小身影,仅仅是一个眼神,却仿佛是看了千千万万载…… 拂瑶骤然惊坐起身喘着气,额上已布满了一层密密细汗,她怔了片刻后,起身向洞口缓缓走去。 一袭白衣立于银白月辉之下,抬首仰望着皎白弯月之时,眼瞳已覆上了一层朦胧之色,仿佛若有所思。 自之前反复梦到血红色的苍穹后,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不再梦到,她还以为已无大碍。可为何这些时日来,她却总觉得梦中明明对什么有熟悉之感,但偏偏醒来后那些画面便……什么都记不得了?她不记得的……究竟是什么? 她蹙着眉,灼灼凝视着天上一轮弯月,良久后一声淡淡的叹气轻溢出声。 有些事,终不得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8章 对峙 翌日旭阳东升,些许薄光透过叶隙照进幽深阴暗的山林之间,四周依旧一片死气沉沉,在山林的边缘依稀可见腐黑的污血肆意流淌,可见昨夜又有不少法力低微的妖魔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荒野之宆就是这般,蛰伏在暗处的妖魔渴求的是永无休止的争斗与杀戮,而杀戮一旦开始,只会一次比一次血腥。 拂瑶略去心中突然生出的厌恶之感,挑眉望向苍陌道,“这山如此大,我们该从何找起呢?” 苍陌微微摇头,沉吟片刻后道,“或许你可以跟着直觉找。” 拂瑶有些疑惑道,“直觉?” “嗯,你不妨沉下心来,静思片刻,说不定能感应到什么,”苍陌得意地睨向拂瑶,“瑶瑶,你说我聪明吧?这都能被我想到。” 拂瑶白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法子,确实也只有你才能想到。 如是说,便只能撞运气了。 拂瑶慎重无比地闭目凝思,片刻后睁开眼睛,右手悠悠得往左边指去,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往那边走吧。” 苍陌见她一脸笃定的模样,眼前骤然一亮,兴冲冲地凑上前来问:“瑶瑶,你感应到什么了么?” “看到那边那棵树没有?”拂瑶的目光定在左手边的第三棵大树上。 苍陌郑重地颔了颔首,询问道:“可是……那棵树和我们要找的虚荒结界有什么关系么?” 拂瑶大义凛然瞟了他一眼,更加慎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有关系,方才正在我再三思虑之时,忽地瞧见那棵树上有一片叶子缓缓飘落下来,你说它早不落晚不落,偏偏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果断地掉落下来,想必这定是天意昭示啊。” 苍陌不可思议地望着她,这算是什么天意昭示? 拂瑶倏地转眸,冲他勾唇一笑,“莫非你不相信我的直觉么?” 苍陌望着她,也笑脸盈盈道,“虽然瑶瑶你的直觉诡谲了些,不过……你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便是。” 这次轮到拂瑶微微愣住,他当真如此相信她么?想了想,她终觉得良心发现,决意不糊弄他了,解释说:“妖魔的警觉性高,越是危险的地方,他们的感应便越灵敏,所以即便是捕食,他们也会选相对安全之地。方才一路行来,愈是靠左的边缘位置,死去妖魔残留的骨血愈少,极有可能是他们感应到左边的魔气更重,所以才不敢靠近。” 苍陌恍然大悟道:“喔,原来如此。” 拂瑶点点头,“虽然我们暂且不知道虚荒结界的位置,但是往魔气更重的地方走定然是没错的。” “瑶瑶,你真聪明呀!”苍陌黑亮的眸中满是钦佩之色。 拂瑶随口应了一声,忽地停住不动。 走在后面的苍陌奇怪地抬首道:“瑶瑶,你为何停下来?” 拂瑶倏地转过身,脸色无比凝重,对苍陌快速说:“又有麻烦找上门了,这次我也无把握全身而退,你一会儿自行离开吧。” 她倏地用法术将苍陌隐身,转过身刚要抬步,便感觉微凉的手拉住了她。 她诧异地回转过头,只见苍陌眼中闪烁着晶亮的笑意,轻声说:“瑶瑶,在如此危急时刻,你还顾念着我的安危么?” 拂瑶白了他一眼,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 “这次来的可不是一般的妖魔,我说过尽力护你周全就定不会食言,你自己好好躲起来吧,一会儿我如果有什么好歹,你自己离开荒野之宆吧。” “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拂瑶玉手一挥,紫色的身体顿时被弹开到十丈之外定住,既不能动,亦无法言语。 拂瑶转身,手掌朝下一伸,一把银墨光剑骤然被握在她的掌中,她屏气以对,静静地等待那股气流逐渐向她靠近。 暗黑色的旋影霎时停在她的三尺之外,两人忽地出现在她面前。 “拂瑶阁主,我们自从上次灵霄宫门一别已是数日,今日又见,还真是有缘,哈哈哈哈哈……”语气煞是客气,不过阴冷尖厉的语调却令人寒如骨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灵霄宫外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阎妖罗阎。 拂瑶并不答话,反而转眸凝向在他旁边身着暗青色长袍的男子,他便是她和紫薇当日在堕仙迷林遇到的堕仙之主,重倾。 他既和邪莫是盟友,又和阎妖罗阎有关联,他们之间的关系委实是令人捉摸不透!拂瑶眼敛几度敛合之间,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重倾见拂瑶目光定在自己身上,嘴角倏地勾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意,“拂瑶阁主,我们也不陌生吧?” “确实,”拂瑶微微颔首,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转了片刻后道,“堕仙和妖魔走在一起,倒也是不稀奇,不过为了杀本座,便劳动两位大人物大驾于此,就着实太过劳师动众了些。” “这可未必,”重倾话中带着几分讥诮之意,“上上次罗阎欲杀你,竟惊动了万年不出虚荒结界的邪莫。上次我欲取你性命,更是惊动了在仙界地位尊贵无比的夜渊上仙。谁知道这次又会惊动哪位大驾光临呢,所以……还是以防万一得好。” 拂瑶轻叹了口气,语气也颇有些惋惜:“这倒是,本座人缘如此之好,实实是连我也没想到,不过……” 她话锋一转,“你们若是要杀我早就动手了,到如今却还有闲情逸致和本座闲聊叙旧,想必也只是想来抓我而已,不知可是如此?”之前妖皇的部下冲着捉她而来,如今连他们两人也是,这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却怎么也猜不透。 阎妖罗阎阴冷一笑,“你倒是很通透。” 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趟荒野之行,着实是精彩之极啊,拂瑶转眸暗忖道,不管怎么说,她得想办法逃走方为上策! 重倾仿佛洞悉她的意图,斜睇了她一眼,凉凉道,“我们可不是你之前在堕仙迷林遇到的那帮蠢货,你若是想法子逃走就大可不必了。” “逃走之事,本座尚还没来得及想,不过……本座倒是觉得阁下和你旁边的这位盟友的关系实实令人匪夷所思。”拂瑶手抚着下巴专注地凝视着两人,笑容考究得继续道,“当日你和邪莫在堕仙迷林,我还以为你和他是属一伙,今日又瞧见你们在一起,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阎妖罗阎闻言,立即阴狠地望着重倾冷笑道,“哼,本魔还以为你诚心欲与我联盟,原来你还留了一手,莫非是想和我玩阴招么?” “她无非是想挑拨离间,这你也信?” 阎妖罗阎盯了他半晌后,沉声道,“最好不是,否则……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拂瑶望着眼前居心叵测的两人,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片刻后便径直向他们走去,伸出素白的双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是要把本座绑起来?还是直接跟你们走?” 两人神色复杂地瞥向她,显然有些惊讶于她的配合。 “你最好不要妄图耍什么花招,荒野之穹是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你以为你还会有以前的运气么?”阎妖罗阎望着她阴狠地说,“要不是你还有用,本魔此刻就想将你剔骨饮血,挫骨扬灰。” 拂瑶缩回手,意态阑珊地说,“莫非你们非要本座不配合,才觉得心安吗?倘若,真是如此,那本座……” 正当拂瑶波光流转之时,突如其来的强劲力道倏地把她带入怀中。拂瑶抬眸,一张妖媚横生的脸庞霎时在她面前放大。 “是你?”她倏地怔住,竟是昨日在溪涧边撞见的那个妖孽! 魇月微垂着那张妖孽非常的俊颜,望向她,似笑非笑地微启薄唇,“可不是么?我们又见面了。” 拂瑶笑得尴尬,“呃……不得不说荒野之宆委实不算大。” “我说过若是后会无期便也罢了,既然我们如此有缘,我自然放不得你走了。” 他无比魅惑的嗓音响起,字字轻柔如棉,却听得拂瑶不禁打了个寒颤。老实说,她宁愿面对阎妖罗阎和重倾这两个狠角色,都不愿面对他,因为她已经完全可以预见到,此妖孽比那两个牛鬼蛇神更难缠数倍。 魇月将她收紧在怀中,随即妖眸一抬,漫不经心地睨向眼前那两人,“你们两个为何要抓她我不管,不过……她是本王的人,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 阎妖罗阎神色顿时变得高深莫测起来,“鬼王,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确定要来横插一刀?” 他是鬼王……魇月?拂瑶万分震惊,这才想起他在溪涧边曾告诉过她名字,只是她那时太过于专注在逃跑这件事上,实在没有细究。 重倾也目光阴鸷道,“你的人?笑话,你知道她是谁么?” “她以前是谁不重要,你们只需要记住她以后是谁。”他随即瞥向他们,如墨的眸子中全然是鄙夷众生之态,“本王的人,不是你们可以碰的。” “看来,你是想硬抢?”阎妖罗阎目露凶光。 他忽地妖媚一笑,瞥向他们一字一顿道,“有何不可?” “好得很,我倒是想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顷刻间天地骤然变暗,魇月冷冷一笑,放开拂瑶,眼眸霎时间变得妖异无比,周身散发着幽深的紫光。 转瞬间,三条人影已在诡谲阴森的半空中打得难舍难分,只见道道流光飞闪,四周风声鹤唳,一片飞沙走石。 拂瑶望着空中的三道旋影,忽地心下一动,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刚欲转身,才发觉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她当下哀叹不已,那妖孽竟对她施了定身咒!委实是屋漏偏逢连雨天,早知道就不把苍陌定住了嘛,起码还可以帮她解咒。 刚想着,一阵狠辣的掌风猛然横扫向她的背部,她口中立即呕出一口鲜血,身子倏地倒了下去。 三条纠缠的身影顿时分开,魇月如疾风般掠到拂瑶面前,扶起她沉声道,“你不知道躲开么?” 拂瑶忍着剧痛,抬眼怒瞪着他,“阁下以为被你使了定身咒,还动弹得了么?” 他忽地哑然失笑,手覆在她背上为她输入真气,“这倒是我的不是,你再等我片刻,我把他们打发掉便带你回去疗伤。” 他悠然站起身,朝眼前两人瞟去,“你们确定你们两人联手就一定赢得了我么?再说魔帝紫魄苏醒在即,你们要是不怕此番受伤,届时势力被他全部架空了去,我倒是很久没活动筋骨了,奉陪到底也无妨!” 鬼王魇月的法力之高他们自然是心中有数的,确实就算他们联手,也未必就能赢他。两人对视片刻后心中已有了计量。 阎妖罗阎道:“我们数万年来都相安无事,你此番却为了她与我们结下嫌隙,值得么?” 他不屑地环臂瞥向他们,“数万年我向来随心所欲,何有值不值得一说?” “你当真不肯交出她?” “那……”魇月笑得依然魅惑摄魄,眼底却闪过一道狠厉之色,“……就要看你本事了。” 阎妖罗阎阴沉着脸不再说话,在心中暗忖道,这鬼王魇月突然横插一脚,看来想利用这个丫头向魔帝紫魄换狱界之钥的想法算是行不通了。眼看着就要到手,却在关键时候功亏一篑,着实让他恨得牙痒痒的,但是如今也别无他法,要说这个臭丫头还真有几分本事,连鬼王魇月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重倾瞥向脸色有些苍白的拂瑶,片刻后笑道,“如今连你都为她出头,怪不得六界如今如此精彩!好,我们就放手,你若能留得住她最好不过,留不住的话,恐怕……” 他顿了顿后,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魇月,随即转过头对罗阎说:“我们走。” 两人霎时间消失在山林之间,只余下已经痛晕过去的拂瑶倒在魇月怀里。 魇月打横抱起她,专注地凝视了她片刻,似笑非笑地轻声呢喃道:“数万年不见,竟是如此开场,真有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39章 说服 拂瑶醒来后,发现她正置身在一个清雅别致的房内。 触目所及便是一幅白玉雕画悬于石壁之上,四壁每隔一尺就有斗大异常的夜明珠被呈放着在玉雕的罩子之内,照得房间熠熠生辉、亮堂如昼,柜、凳、桌、椅则皆是由玛瑙、玉石雕成,件件精细无比、巧夺天工,连她如今躺的床亦是万年玄玉所制而成,竟能与南海龟仙人的居所和琉鸢的天机阁相媲美。 脑海中闪过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片段,莫非这是魇月的住处?这荒野之穹实实是神奇之地,外面四处是黑骨污血,腐臭腥味,一个不留神便可能随时丧命,不曾想里面竟也有如此清雅之地,由此可见这鬼王魇月着实不简单! 拂瑶见此刻房内无人,刚欲起身溜之大吉,背部骤然传来阵阵疼痛之感。 “你尚需休息片刻,为何不躺下?”魇月倏地出现在玉桌旁,姿态慵懒地喝着杯中之物。 拂瑶盯着他杯中鲜红微微蹙眉,莫非是血? “你要喝么?”魇月扣着玉杯的纤长十指微微动了动,瞥向她。 拂瑶立即摇头,对于他的兴趣委实不敢苟同,抱拳道:“今日多谢阁下的……” 还没说完,便被他倏地打断,“唤我魇月。” 拂瑶愣了愣后,倒也从善如流,“多谢魇月兄今日出手相助,不过……我不能留下来,至于缘由,上次我已说与你听了,我以为我们还是……” “后会有期么?”他轻啜了一口杯中之物,忽地抬眸媚然一笑。 “魇月兄委实是聪明,你我相识一场确实是缘分,我是何身份相信你已然知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觉得我们还是……” “好聚好散,就此别过么?” 拂瑶诧异,他怎么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放下手中杯子,定定地望着她,“你在诧异我为何知道你所想?” 拂瑶心下忽地一颤,“你、你会听心?” 他似笑非笑,“你说呢?” 拂瑶无比骇然,那她想溜之大吉的想法他岂不是一清二楚? “确实一清二楚,”他连抬眸都懒得抬,“你还记得我上次给你说过什么话么?倘若真如你所愿‘后会无期’也就罢了,可偏偏又让我遇到了你,要放你走是绝无可能的,你倒不如乖乖留下陪我。” 他忽地身影一闪,已坐到了她的床边,指腹摩挲着她的下颌道:“等你伤好后便嫁与本王,做我的鬼后如何?” 拂瑶惶恐,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颤,干笑着问:“魇月兄,你是……说笑的吧?” 他蓦地一叹,低声笑道:“我说的话就如此没有份量,让你三番两次误解我是说笑么?不过……你若是想立即行礼成亲也可以,我听夫人的便是。” 拂瑶立即摇头说,“你知道我是仙界灵霄宫的五色阁主拂瑶么?” “知道。” “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自己乃妖界中人吧?” “知道。” “是以……你该知道我们是不能成亲的么?” 他低眉不语了。 拂瑶以为他终于想明白刚松了口气,他的唇边忽地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瞥向她说:“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拂瑶闻言一口血气顿时涌上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他倏地移到床边,右手轻轻按在她的背上,为她输入灵力,“你想说我们仙魔两界不能通婚是么?” 拂瑶边咳边连连点头,你终于想明白了么,委实不易! “这你不用担心,在我的地盘内没有不可能的事,”他妩媚如丝的眼眸忽地摄出灼灼戾气,待再转眸望向她时,阴鸷之色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且先好好休息,虽然我为你输了真气,却还没那么快好,此事我先命人准备着,待你伤口复原之时,我们再举行成亲仪式。” 说完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下一脸愕然的拂瑶。 拂瑶当然对做这个什么鬼后万分惶恐,所以此后这两日,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以期打消他的念头。 某时拂瑶走进魇月的房间,见他正坐于卧榻之上休憩,便决定晓之以理。 “魇月兄,不知可否打扰你片刻?” 他依旧闭目养神,慵懒的声音却传到她耳边,“但说无妨。” 拂瑶和他隔着几尺距离,笑得无比纯良道:“你……可以不用听心这个能力么?” 他右手支着额,倚在卧榻的案几之上,好笑地望着她,“你以为我经常用?听心亦是折费元神之事,我也仅对你用过两次罢了。” “如此甚好,”拂瑶顿时放下心来,在玉桌旁坐下,“此次我们再遇确乃缘分,不过你应该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们的关系实在没有熟识到可以立即成亲的地步,我觉得我们还是……” “喔,那你告诉我,怎样才算熟识?莫非……”他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之意,“要先肌肤之亲么?嗯?” 他玉手一勾,拂瑶的身体立即不由自主被吸到他的卧榻旁,牢牢地固定在他怀里。 在她耳边呵着轻气,柔声道,“只要夫人想,我绝不推辞。” 他轻轻垂眸,指尖轻佻地勾起她的下颌,嫣红的薄唇近在咫尺,拂瑶下意识地不断挣扎,奈何他的力道太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之上,辗转吮吸,摩挲流连。 片刻之后,他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开她微肿的唇瓣,笑着说:“果然和我想象的味道一样,香甜可口。” 说罢他无比魅惑地舔舐了一下嘴唇,动作煞是勾人,随即又望向拂瑶道,“夫人是何感觉?” 拂瑶沉默不语,原来……夜渊上仙当日是这种心境,今日总算体会到了!半晌后她才瞥向他僵硬地开口:“你真想知道?” “夫人不妨直言。” 拂瑶平静地擦了擦嘴唇,盯着他笑得令人发毛,“想让始作俑者死无葬身之地!” 他语气之中颇多遗憾,“是么?以前那些狐妖艳鬼们都说本王的吻令人煞是销魂呢,没想到如此令夫人不满意,看来我们还需勤加练习才能更加精进啊,以后夫人可随时找我切磋,我定然奉陪到底。” 拂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几个时辰后,拂瑶决定动之以情。 她忽地幽幽地飘到他面前,从背后拿出一副美人图打开,“你觉得此画中之人可好看?” 魇月略微瞟了一眼,“你从书房中拿的?” 拂瑶挑眉思索,那算书房么?她还以为是美人图库呢。 “嗯,确实,”拂瑶敛了敛神,继续道,“今日闲来无事,便到你书房一观,若是仅仅瞧瞧便也罢了,仔细观赏之后竟深深察觉到——我委实配不上你。” “喔?”他的眼眸霎时波光潋滟,慢条斯理道,“你倒是说说,你如何配不上我?” “我适才看到你书房里的美人图个个姿容绝色,貌美非常,就连前日溪涧边那位狐妖也是明艳不可方物。” “所以?” 她叹了口气道:“所以我见到她们,我方知自己的容貌委实是粗鄙不堪,完全上不了台面。你若是封了我做鬼后,委实折损了你的颜面,不如……” 还没说完,他便大笑道:“夫人过谦了,我倒觉得你仙姿玉容,倒比那些艳俗之物好看得多,”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戾气,“要是夫人当真瞧着她们不顺眼,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千杀一千便是。” 她心下一颤,此魅妖之思维果然不同凡响,镇定道,“那倒不必,你当我今日没说过罢。” 再几个时辰后,拂瑶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软硬兼施。 她望着他斩钉截铁地说:“本座不想绕弯子了,即便你留我在此也于事无补,我的心不再此地。” “喔,“他漫不经心地笑笑道,“那夫人的心在何处?” 她沉吟片刻后,决意豁出去了,“六界之人皆知我三次调戏夜渊上仙,我的心自然在他身上。” 他面色平静,就仿若在听一件再寻常的事不过,随即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明白便再好不过。”拂瑶以为他终于想通,颇感欣慰地站起身,“那劳烦魇月兄打开结界。” 他挑高眉毛笑问,“我有说会帮你打开结界么?” 拂瑶诧异,他刚才不是…… “我点头,是因为我已了解你心在何处了。” “所以即便如此,你还是不打算放我?” “当然,”他气定神闲地说,“即便你此刻心在他身上,我们还有千千万万年可以培养感情,届时你的心自然会在我身上了。” 拂瑶嘴角顿时抽搐,这是什么歪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0章 有心无心 在所有招数使遍之后,拂瑶终得出一个结论,此妖孽软硬不吃,且心思极度难以琢磨,非常人能够与之匹敌。 所以她决意不再费力折腾,先凝神好好寻思一下逃跑之术方为上策。 经过两日的留意观察,她发现此洞穴偌大异常,仅是房间就有大大小小二十余间,除了之前那间美图屋的绝世画作令人叹为观止外,她目前所在的这间藏宝屋也丝毫不亚于琉鸢的天机阁,奇珍异宝更是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魇月除了布下结界不允许她离开外,别的倒是完全由着她的性子,丝毫不加干扰。 于是她这两日就一直独坐在这间屋中浏览着各式宝物,寻思着说不定真能被她找到什么有用的法宝,好逃出升天。 不过效用显然不佳,这里奇珍异宝虽多,但要寻得真正能一瞬间放倒那妖孽的法宝终究是难度甚大。 老实说,她原本是颇有些忌惮他的,上次在溪涧边瞧见他灭了那狐妖的元神,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觉得他委实喜怒无常,完全料不到他下一刻是什么心思。 再来他的法力甚高,深不可测,她也确实知道硬来是行不通的,是以之前虽无所不用其极,但说话仍一直是揣摩着他的心思来的。 可后来她才逐渐觉察到,他对她实实是好得有些过分,就好像新得来一件新鲜玩意儿,委实是喜欢得紧,是以尺度越放越宽,只要他对这个玩意儿还有兴趣,她想要什么或是想干什么都会任她予取予求。 就连她故意打碎这里的一副看起来价值连城珊瑚玉石雕,他也仅是莞尔一笑,悠然道,“夫人若是不喜欢,这屋子里的东西尽管摔便是。” 可拂瑶也深知这并非什么好事,如今他是对她是尚有兴趣,所以对她无比纵容,若是日后厌了腻了,想必下场并不比那狐妖好得了多少。但她身上的伤害未完全复原,要硬冲出结界是不可能的,且会伤及身上的伤口,届时要救出玄夙……岂不是更难? 瘦削玲珑的月白色身躯蹲坐在地上,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象是正陷入沉思中,漂亮的秀眉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终她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暂且按兵不动吧,起码此刻他还不会对她怎么样,而且她也需要他的灵力为她疗伤,待到过几日她的伤完全无碍后,再另寻它法。 “夫人好兴致,终于决定不再折腾了么?”一张妩媚精致的脸庞顿时跃入眼帘。 拂瑶抬眸,这家伙当真是神出鬼没,嘴上却很客气道:“哪里哪里,我之前不过是在尝试说服你罢了,不过几番努力无效,只是白白耗费了心神,实在无需再继续。” 魇月眼中布着些许幽深,似在揣测她话中真假,“喔?” “自然是,不然我还能如何?”拂瑶目色澄澈地回望着他,看起来倒是十足十的坦诚。 只是他太清楚她滑溜地跟个狐狸似的,若是这么快便放弃逃之夭夭这事倒真是奇了。 却并不说穿,只是定定地望着她淡笑着说了句,“夫人有如此觉悟,本王倒真是欣慰得很。” “过奖过奖。” 魇月见她手上正拿着一个青铜杯,笑问:“夫人对此物感兴趣?” 拂瑶垂眸看到自己手中确实握着一只杯子,这才想起适才在一大堆珠宝中瞥见这么一只并不甚起眼之物,就随意拿起一观,不过委实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这是什么?” 魇月躺在玉椅上,微微抬眼,“此乃丰神杯,可装万顷水。” “咦,如此神奇?可以把四海之水都装起来么?”拂瑶的眼瞳倏地晶亮闪烁,嘴角微微翘起。 “这我倒是没试过,夫人若是想试,又有何难?待我们成亲之后,我便带你到东海一试。” 拂瑶把杯子放下来,略略摇摇头,“这倒不必,我可不想四海龙王道天帝那边去告我一状。”虽然她很想把西海的水放干,好好报一下当日凤卿换酒之仇。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笑,不屑道:“夫人无需畏惧,再大的罪过,我会替你顶着,天帝能耐我何?” 拂瑶闻言,眉心微蹙,这话……仿若在哪里听过?胸口又蓦地涌上一股的促痛。 拂瑶略微顿了一下,待心口疼痛感渐渐平复后缓缓抬眼,盯了他半晌后终是问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夫人尽管说。”他纯黑的宽袖长袍外罩着一件纯金滚边深紫纱袍,勾勒出修长瘦削的身材,墨黑的眸子里面一片平静祥和,看起来心情颇好。 拂瑶暗忖了下,不想绕弯子了,琉璃般淡褐色的眼眸直视他,“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纵容?若是以你的脾气秉性,即便是觉得新鲜,该也是腻了,可你如今丝毫没有厌烦的前兆,莫非你真的喜欢上我了么?” 见他脸色瞬间阴鸷下来,拂瑶唇边骤然绽出一缕浅笑,“其实你喜不喜欢我这并不打紧,你也可以不必回答我,可是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是想要我的人,或是想要我的心?” 他微微挑眉,定定地凝睇她半晌后问,“夫人以为呢?” “我不会听心,并不知道你是何想法,不过你若是仅想要我的人,那委实是很容易之事,你把我困在这儿也确实是个法子。不过我私以为若只是想要我的身子,不过都是女子而已,我诚然觉得自己和那些狐妖艳鬼并无甚区别,如要细究的话……” 拂瑶微微一顿,垂眸扫过自己略显平坦的胸前,实话实说道,“……或许还比不得她们好。”一比便知自己和她们确实不是一个段数的,对于自己的不足,她向来勇于正视。 他戏谑的眸光漫不经心得掠过她的胸前,放声大笑说:“夫人倒是很诚实,那若是要心呢?当如何?” 拂瑶微怔片刻后,轻轻一叹,“那你着实是找错人了。” “喔?”魇月仅是挑起狭长上扬的凤眼望向她。 “因为我觉得自己……”拂瑶淡淡的眸光霎时染上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早已无心。” 他的脸色瞬间有些晦暗难辨,不过却并未开腔,只是安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昨日我说心系夜渊上仙,想必你已知道并非是实话。你会听心,该知道我的想法你虽能觉察,但心底深处却好似有一汪很深很沉的深潭,许是连你亦无法探知分毫,不知我说的可对?”拂瑶望向他,见他眼中光芒有一瞬间的明灭不定,便知自己已然猜中。 她继续平静地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那个角落是你甚至连我自己,都无法到达的地方,让我有时甚至觉得也许自己并非自己……这个说法挺奇怪的是么?诚然我也觉得有些荒谬,但心底却一直有个非常奇怪的感觉,也许是我遗落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许是今生,也可能是前世,总之那对我来说定然是很重要,可惜我不知道是什么……” 拂瑶微蹙着眉,眼眸中有些许幽深渺远,“我近来一直在试着寻到它,可是……越是寻找就越觉得像是迷雾一般,仿佛有,又仿若无,我想这便是我六千年来心如止水的缘由。” 她转眸凝睇向他,“所以,即便是过了千千万万年,我的心亦是没有知觉的。我身在灵霄宫,便注定此生与你是不同的,有太多重要之事需我去做,你如今只是觉得我有趣罢了,时日一久也定会觉得厌烦的。倘若你如今真的不想杀我,不如就放我离开,日后若是有缘再见,我定然会还你今日之恩,你说可好?” 魇月慵懒地半躺在琥珀色的剔透玉椅之上,夜明珠的光辉泄在他修长的身躯之上,眼眸中亦是如星光般璀璨夺目。他手支着下颌,枕在椅栏上静默地望了她半晌后,殷红的薄唇旁倏地勾起一抹笑。 并非他惯常的妩媚勾魂之笑,却比妩媚更加妖冶,也非他偶尔的慵懒不羁之色,却比慵懒更加魅惑,非浓非淡,似有似无,倒叫拂瑶有片刻的怔忪,看不真切起来。 “夫人,”他轻柔低磁的嗓音如湖中波光点点划散开,“若是以前我仅是觉得你乃有趣之人,是人或是心留在此地,我并不在乎,可如今我倒是真有些迷惑,我为何独独容你到如斯地步?” 他微微一顿,“不过来日方长,日子一久我们便都知道究竟是有心还是无心,到底是一时新鲜亦或是千秋万代,你说呢?” 拂瑶敛了敛眸,注视着他灼灼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你是当真的么?”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温柔地凝视着她半晌,缓缓点头,“自是当真,你此刻仅是无心,我们自有千万年可以耗,但若是今日我放你离去……”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多了一些复杂的情绪,“……或许我们即便是来日方长都无机会,你说我能放你走么?” 拂瑶看了他半晌后,沉默不语,眸底更添了一抹怅然,这……算是桃花劫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1章 普渡众生 三日之后,拂瑶坐在床榻上运气,竟惊奇地发现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如此甚好,她必须寻思些法子离开此地了,不过什么法子好呢……拂瑶蹙着眉正胡思乱想之际,一张澄净透彻的脸庞骤然窜进脑海,不知如今苍陌怎么样?虽然他身上疑团甚多且目的不纯,但一路之上倒还对她颇有帮助。她答应过要护他周全,可是此刻是自身难保,唉,但愿他无碍才好。 忽地一道身着淡青色衣裙的侍女跃入拂瑶的视线之中,她身段颇为婀娜多姿,眉目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风情,可惜两边脸颊的肌肤上却是大片大片烧焦痊愈后的狰狞伤疤,看起来委实有些骇人。拂瑶瞧着这侍女,在想她容貌未毁之前想必也是位美人来着,心中一时间很有些替她惋惜。 哪知那侍女一看到拂瑶在打量她,立即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边颤抖边哭着哀求:“夫人饶命啊,夫人……您可是觉得我的容貌还不够难看?我保证……我一会儿定去化得更见不得人,只求夫人不要真正毁我容貌好么,求求您了,夫人……” 拂瑶惊诧万分,莫非她此刻这样子是刻意乔装出来的?这是为何?再说她何时说要毁她容颜?她何出此言……拂瑶脑海中浮起一串疑问,说:“你起来说话,我能知道你唤什么名字么?” 侍女仍然匍在地上缩成一团,连头都不敢抬,抖着身子继续求饶道,“夫人……我求求您行行好,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真正毁我容啊……” 拂瑶越听越困惑,回顾她劣迹斑斑的六千年仙界生涯,虽常与玄夙一起狼狈为奸,搞得灵霄宫鸡飞狗跳,但诚然还是心正向道,嫉恶如仇的,仿佛……至今还未干过毁人容貌之类的混账事吧,她这是唱的哪出? “你先起来说话。”拂瑶垂眸温和地开口。 那侍女却丝毫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惊恐地不停哀求哭泣。 这究竟是何意?拂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是……她在荒野之穹呆久了,感染了些许此地穷凶极恶的气质,连带着容貌看起来也邪恶猥琐了许多,连这狐妖都惧怕于她? 再或者是这里的侍女常年生活在魇月喜怒无常的阴影之下,连带着认为被他带入洞中的自己也是一路货色,动不动就要毁人容貌泄愤取乐? 拂瑶仔细想了想,终事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些。 她连忙起身扶她起来,扬起一抹自认为十分纯良的笑容道,“本座乃仙界之人,活了六千年还尚还未干过毁别人容貌之事,与你们鬼王委实不是一路货色,你实在无需如此害怕,再者……” 拂瑶想了想,决定顺道宽慰一下她,让她彻底放心,“其实姑娘你此刻的容貌即便是易容之术,也确实已经到相当的境界了。相信在下,就算真有人有毁人容貌之类的癖好,对你这张脸也委实不知道还能从哪里下手好……当然,如果这样都还下得了手,那我不得不说这下手之人内里必定是扭曲到了极致,再或者……就是欣赏眼光太过独到。但总归来说,我以为你遇到这类丧心病狂之人的可能性是极小,是以你绝对是安全无虞的。” 拂瑶顿了顿,又继续说:“只是姑娘你为何要易容成如此丑陋模样?又为何觉得本座会毁你容貌呢?本座实在困惑得很。” 侍女终于不如刚才那般忌惮她,垂着头懦懦地哽咽说:“我原本是主人的姬妾,本源乃是狐妖,名唤绿姬,可是自从夫人来后,主人便说看着我碍眼,要摄了我的元丹。我千般乞求后,主人才暂且同意留我一条性命留下来服侍夫人,可是……前两日主人又说夫人不喜貌美妖艳的女子,便要我自行毁去容貌……可我数千年来皆是以色侍人才能苟延馋喘活到今日,若是真的毁去容貌,那日后可要怎么活下去……”绿姬越说越觉得伤心,便嘤嘤地小声啜泣起来。 唉,这妖孽的理解能力委实是惊人,她不过是为了让他放她走才胡诌的词儿,他竟当真! 拂瑶瞅向仍有些瑟瑟发抖的她,心中不甚感慨,倘若真要身为妖魔,要么就要象阎妖罗阎或是这个万年大魅妖般厉害,不然身世也甚是凄惨可怜。 想着,拂瑶不禁有些同情起她来,“你且放心,对于毁别人容貌之事,我尚还未养成如此奇特的癖好,你实实不用故意装丑,另外我有一点小小的谏言,诚然你也可以不必听……” 绿姬擦了擦腮边的泪后,急忙抬眸道,“夫人客气,请您直言就是。” “适才我看你也算不上喜好杀戮、心思歹毒的妖魔,倘若你心向道,好生修炼,要修得仙身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你为何偏偏要在荒野之穹如此穷凶极恶之地以色侍人呢?毕竟这样的日子也是非常难熬的。”再若是碰上象魇月这样喜怒无常的大魅妖,一个不留神,便会被他摄了元丹,永远不入六道轮回,那日子岂不是更凄凉? 绿姬望着她,面色已渐渐恢复平静,只是声音还是略微带着些许啜泣声,“我生来便在荒野之穹,且我们狐妖在此地是法力最低的妖魔,只有那些法力高强的妖魔才能自由进出此地,我们则只能永生被困在这里,除了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外,便只有元神寂灭。” 拂瑶微微一怔,她委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原委,唉,这世间倒真是各有各的辛酸…… “夫人还真在荒野之穹玩起普渡众生的桥段了么?”一道带着浓浓嘲讽味的嗓音飘然而至。 拂瑶朝门口望去,魇月修长的身影倏地映入眼帘。他微微瞟了一眼绿姬,惊得她立即瑟瑟发起抖来。“下去吧。” “是。”闻言的瞬间,绿姬几乎是立即疾步退了出去。 他走到拂瑶旁边坐下,似笑非笑地睨向她,“夫人当真是慈悲心肠,在荒野之穹这般地方也不忘导众妖魔向善。” “诚然是,我也深以为然,所以我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整日寻思着如何导人向善,而你则但凭喜好随意灭别人元神,你不觉得我们若是在一起,这画面着实诡异了些么?” 他脸上瞬间有些阴晴不定,片刻后忽地放声大笑,“那岂不是更有趣?我们倒是可以比比是你救赎的妖魔多,还是我杀戮的多。” 拂瑶瞥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孺子不可教也。” 他美艳的脸庞霎时移近,与拂瑶的脸仅有一寸之隔。 她眨了眨眼睛,困难地吞咽下口中津蜜,“你……无需靠的我如此之近,我尚能听得清你的话语……”拂瑶边说边往后移,生怕一不小心又被他得了便宜! 魇月望着她有些无措的表情勾起一抹无比魅惑的笑容,漫不经心地捋过她耳际边的墨发,嘴唇贴近她白皙的颈项,“夫人此刻看起来煞是美味可口,情不自禁就令本王想把你吞入腹中……” 吞入腹中?拂瑶心猛然一颤,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他在溪边摄那狐妖元丹那一幕,不会如此倒霉吧,他这么快就对她腻了? 老实说,撇开其他的不说,和此妖孽在一起确实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他对她有兴趣之时,倒是宠溺得很,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子来。但万一哪天突然对她腻味了,就直接往她脖子一口,他倒是补气养颜,功力大增了,但她便落得个连渣都不剩的凄凉晚景,委实不划算啊。 拂瑶越想越觉得脖子凉飕飕的,立即往后挪了挪,试图说服他,“我私以为起码等到成亲之夜,洗干净了吃起来比较美味爽口吧……”不管怎么说,起码拖到她想出来逃跑之法啊。 “喔?”他笑得更加肆无忌惮,连带眼底的幽暗也更深了许多,“夫人也如此期待我们新婚之夜?” 拂瑶立即摆手:“我并非此意,我是说……” 他倏地打断她,指尖轻点在她的双唇来回摩挲,“夫人不必害怕我会摄了你的元神,起码最近万年你安全无虞。” “当真?”拂瑶闻言顿时放下心来,笑得很是和善,“魇月兄能如是想甚好,我也深深地觉得我们虽道不同,不过都共存于六界之内,说来也是难得得很,完全可以和睦共处的。” “所以我说的吞入腹中是指……”他的微烫的指腹缓缓地划过她的耳际,脸廓,脖颈,再往下……刚触碰到她脖颈下的第一颗扣子,他忽地抬起炙热的双眸,似笑非笑着问,“夫人懂么?” 拂瑶连连点头,然后极其礼貌地推开他,“完全明白,你不用示范地如此……尽责。” “越瞧夫人越觉得有趣,”他低低一笑,声音略略低沉带惑,“夫人六千年来未尝过□□,倒也是仙中奇葩,为夫能为你言传身教深感荣幸。” 说罢他的手又欲伸过来,拂瑶连忙跳下床,移到隔他有一尺之远的玉桌旁坐下才放下心来,笑得很是纯良地说:“过奖过奖!”心中却在腹诽,象你这般玩遍花丛才算得上是奇葩一枚吧! 魇月斜躺在床榻上,支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夫人不必客气,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有的是机会可以求索探寻,尤其是新婚之夜,为夫定然会和夫人好好切磋切磋。” 拂瑶难得脸发烫,要说她活了几千年,调戏别人倒是有过,但被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再三调戏实实就此一人了!要是打得过他,定然要把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拂瑶眼眸一瞟,目光倏地定在床前的那一摞红艳似火的衣裳和闪闪发亮凤冠上。 魇月的目光也随着她瞥向一旁的凤冠霞帔上,“这是我们明日婚礼你穿的凤冠霞帔,你看可喜欢么?” 拂瑶的目光在上面兜转了片刻后,恍然回过神来,惊讶道:“明、明日?”这么快!怎么办?她还没想到破除结界之法。 “夫人若是等不及,今日也行,反正所有的东西已然置办齐全。”他明知她的意思,故意歪曲。 逃都来不及,谁会等不及啊!拂瑶瞥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说:“你可否先容我出去找一个人,他对我非常重要,等我找到他,我就回来好么?” 他微垂着头把玩着中手中的霞帔,不答反问道,“夫人若是找到人,真的会回来吗?” “我自是会回来。”拂瑶定定地望着他,无比诚恳道。 “夫人觉得我会相信么?”他忽地低声一笑,“我若是放了你,即便是以后光是听到我的名字,你都会退避三舍吧?” 拂瑶微微吃惊,他又用了听心么? “你无须怀疑我是否又用了听心,即便我不听,也并不难猜你此刻的心思。” “既然你如此了解,为何非要强留我在这里?你自己不也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么?你就这么喜欢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他忽地抬眸一笑,“要说数万年来我还素未强迫过任何人,即便是那些狐妖,也都是心甘情愿自动跟着本王的,非要说强迫嘛……这数万年来,也就夫人你一个而已。” 如此渺茫的机率都被她遇见了,她委实是太‘荣幸’了,拂瑶有些怅然地想。 “不要试图逃走,你目前虽然安全无虞,不过……你若是惹得我不高兴了,相信你知道妖魔的手段是很多的,”他顿了一下,笑说,“正如夫人此刻心中所想,象我这种喜怒无常的万年大魅妖更会是如此,我想夫人应该不想尝试我的手段吧?” “你、你又用听心?”拂瑶有些愤愤然,这妖孽不是说过不再对她用听心么?居然言而无信! 他顿时笑得无比勾魂摄魄,故作惊讶道,“喔?难道有谁规定妖魔要言而有信么?” 拂瑶瞬间就郁卒了,想前几日她还颇为自豪地撂下过这句潇洒话,如今便被人如法炮制地用在自己身上。 果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2章 牢房 偌大的房内,因着有夜明珠的灼白光芒,十分璀璨。 拂瑶坐在白玉桌旁,脸色与这亮堂堂的屋子一比,显得黯淡如灰得很。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拂瑶正了正脸色后,决定忍辱负重:“魇月兄说得极是,今日本座实实是受教匪浅,受教匪浅啊。” 魇月见她表情变了又变,有趣得紧,突然很是愉悦地大笑出声,看得拂瑶又有些毛骨悚然,思量了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出:“魇月兄是……想起什么有趣之事了么?” 魇月渐渐止住笑意,“只是突然发现本王此番果真是捡到一块宝,心中很是畅快罢了。” 随即灼亮的黑眸又瞥向她,似笑非笑道:“诚然无人规定妖魔一定要言而有信,但我既然许诺了夫人,就定会做到。自前两次后,我便再也没有对你用过听心,不过你的心思并不难猜,全然在脸上,况且……你第一次见我不就是这么称呼我的么?我自然就记住了,见你刚才反应如此之大,看来本王并没有猜错吧?” 拂瑶不禁心生许多感慨来,怪只怪她这张脸生得太过纯良,而自己这点心思与这万年大魅妖九曲十八弯的城府相比,终究是欠些火候。 魇月随意地整理了下衣袍上的褶皱后,站起身说:“衣物一会儿穿戴好给我看看。不过……就算不看都可预见定会好看至极,我的夫人定然是这六界之中最好看的。” 他凑到她耳边,低沉好听的嗓音霎时更增添了些许魅惑,拂瑶顿时一僵,连忙说:“魇月兄……过奖过奖了。” 魇月也笑得妖孽,从善如流地答道:“夫人……客气客气了。” 魇月离开后,拂瑶越发感到离开之事迫在眉睫,便一直坐在桌旁皱眉沉思,只是到晚膳时辰都还未想到脱身之法,难免生出些郁卒之感。 “夫人,这是我刚熬好的汤,您请趁热喝,不然凉了就不好喝了。”一阵美味可口的鸡肉香味窜入她的鼻尖,她刚抬眸,便看到绿姬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山鸡汤放在了桌上。 拂瑶这才发现她此刻已然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模样,眼睛大而娇媚,五官轮廓深刻而精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风情。 拂瑶连连夸赞道:“不错不错,比你之前的扮相实实是好看了许多。” 绿姬微微垂眸,羞涩笑道:“夫人过奖,我不过庸脂俗粉,哪里及得上夫人分毫。” 拂瑶立即皱眉说:“你可以不叫我夫人么?”魇月那妖孽姑且不说,打又打不过,他想怎么叫只能但凭他喜欢,但要以人界的说法,她好歹是黄花大闺女一枚,纯粹的很,这声夫人她着实是受不起的。 绿姬闻言,立即惶恐地瞪大眼睛,垂头跪下道:“夫人我做错什么事了吗?夫人请直言。” 她怎么这么喜欢跪啊。拂瑶立即扶她起来,轻叹了口气,“没有,我并非此意……” 想想还是作罢,反正她早晚会离开的,“算了,随你喜欢吧。” 绿姬这才松了口气,“是,夫人。” 拂瑶小口小口地喝着碗中的汤,片刻后突然想起,“荒野之穹不是没有飞禽走兽么?怎么会有山鸡?”从她来这里后就每日都会喝碗山鸡汤,且比琉鸢天机阁里捉来的珍奇山鸡味道还要好,但苍陌不是说……此地没有飞禽走兽么? 绿姬微怔片刻后,突然低垂着头支支吾吾道:“我也不知晓,许是……主人从外面捉来的吧。” 拂瑶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见她不太想说,倒也不强求,继续低头喝着汤。 绿姬忽地开口说:“其实,主人对夫人是真真的好,我们从来没有见他对谁如此好过,夫人真是好福气。”语气之中满是羡慕之情。 “喔。”拂瑶静静地喝着汤,心中有些默然,但愿他不是认真的,否则……她缓缓叹了口气。 想了一下,她问:“你们主人也是自小便在荒野之穹了么?” 绿姬道:“这我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之前的媚己姐姐说过,主人出生后天降火野,风雷,重天三大天劫,但主人还是一一渡过活了下来,是以才如此强大。” 拂瑶缓缓放下碗,轻轻擦拭了下嘴角,恐怕在出生之前承受的劫难更多吧。 鬼魅产子本就天理难容,再加上他身上流的是妖魔和鬼魅的双重血液,自母体中便要承受两种水火难容的两种力量反噬,还要承受各类的天劫地数的折磨,能活下来实属不易,若再加上他母亲……唉,倒也难怪他的性情如此乖僻……拂瑶恍然回过神来,笑眯眯地转眸对绿姬说,“你炖的汤很好喝,这里没事了,你去忙吧。” “是。”绿姬端着碗退了下去。 拂瑶的房间外连着的便是书房和藏宝库,拂瑶平素基本只在书房和藏宝库呆,对于其他房间倒是很少去。 坐在此处苦思脱身之法既然毫无用处,不如就去好好探寻一番,说不定能找出结界薄弱之地,加上她此刻的法力已基本恢复,若是真能寻得结界薄弱之处,寻得月黑风高之时逃之夭夭也不失为一良策。 拂瑶走在长廊上,越发觉得此洞偌大非常,虽弯弯扭扭,但每间房的格局都极其相似,好似一个迷宫,她边走边记下地形,约莫过了半柱□□夫,突然看到一个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的拐角,完全不似其他地方一般璀璨雅致,莫非……这里有出口? 拂瑶正想着,耳边忽地常来一阵凄厉的声响,此地有人? 她决定进去一探究竟。寻着声音向里走,明显比别处阴暗潮湿得多,阴冷的空气中甚至还飘散着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脚下的道路也倏地变得狭窄起来,仅仅只容得一人通过,还时不时有阴嗖嗖的冷风刮过石壁缝隙。 拂瑶心下一思量,便用隐身大法隐住身躯,但为以策万全掩住气息,又掏出一粒丹药服下。 她继续向前走,终于发现正前方左转处便是惨叫声发出来的位置,她走过去,一个巨大的牢笼便呈现在眼前。 牢笼里面关押着十几个鲜血淋淋的妖魔,男女老少皆有,而牢房外则坐着一脸慵懒浅笑的魇月。 他意态阑珊地盯着牢中的人,兴致缺缺问着旁边的一个红眼妖魔,“这是最后一批了么?” 红眼妖魔冷冷地答道:“是。” “好,尽快把他们的血放干,然后把他们的元神吸出来给我。” “是。” 红眼妖魔一边答应一边狞笑着朝牢房走去,牢房中的人见他缓缓靠近,皆无比惊恐地挣扎着原本就残破的身体拼命地望后退,在凹凸不平的粗石地上拖出一道道狰狞的血印。 所有的人都拼尽全身力气往后退,惟独有一个脸部都溃烂得看不见模样的女子拼命地挣扎着向前蠕动,好不容易终于够到红眼妖魔的脚颈,虚弱地哀声道,“求求……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儿……求求你……” 红眼妖魔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便猛地地踹开她血淋淋的手,重重地踩了下去,阴冷不屑地说:“废物,拿开你的脏手!” 说罢,他奸笑着朝一旁孩童慢慢走过去,他脚下的女子拼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蠕动着身躯朝魇月的座椅爬过去,抬起布满狰狞血痕的脸,嘶哑地说:“求求你……鬼王……你杀了我吧……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魇月微微抬眼,扬起一抹妖冶的浅笑,随即便视若无睹地喝着杯中之物,淡淡道:“你这是在上演母女情深么?可惜,偏偏本王最厌恶这样的戏码。” 说罢眼睛瞟向孩童,“不过我倒乐于给她一个痛快。” “不……”女子惊恐地扭过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凄厉叫声。 “住手。”拂瑶如疾风般掠到小女孩的旁边,一掌击出,红眼妖魔瞬时被弹出几尺以外。 魇月的目光移向满脸肃杀之气的拂瑶身上,开口:“原来是夫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拂瑶淡褐色的眼瞳瞬间聚满了怒气,冷声道:“你对孩童都下得了手?” 魇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们这些仙界中人不是一向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么?我如今帮你多杀些妖魔,你难道不该感谢我?” 拂瑶眼中射出灼灼火光,直直地凝视着他,“我杀的全部是任意屠杀六界生灵的妖魔,而你如今捉来的不过是法力比你低数倍,毫无还击之力的妖魔罢了。我诚然知道恃强凌弱是你们妖魔界的生存法则,可你有必要连孩童都不放过么?” 她一直以为他虽喜怒无常,但还不至于毫无救药,如今看到他连小孩都不放过,实实是怒不可遏,忍不住现身出手。 他眼中忽地布满阴鸷之色,站起身走到拂瑶面前沉声道,“孩童又如何?你也知道妖魔界从来都是强者为王,他们法力如此低微,就算我不动手,也自有别的妖魔会动手,我为何要便宜别人呢?” 拂瑶冷笑着反驳他说:“歪理!倘若法力低微的人是你,你还会这么说么?” 他阴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说:“如果我真如他们一般,即便是元神寂灭也是宿命使然,怨不得别人,这就是妖魔界的生存定律,象你们这些自诩正道中人懂么?” 说罢,他大手一挥,小女孩和她母亲瞬间如瓷片般碎裂,顷刻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两颗明亮璀璨的元旦赫然在他掌中。 拂瑶怒极地抬眸,一巴掌抂在魇月白皙剔透的俊颜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绯红的五指印。 魇月缓缓地回转过头,妖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徐徐低落下来,唇边渐渐咧开一抹妖冶至极的笑。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语气轻柔地就象在哄小孩般,却字字透着森冷的寒意:“夫人知道么?数万年来敢打我的人,包括你也仅仅两人而已,其中一人在被我折磨得生不如死后,便摄去了元神内丹,夫人要不要猜猜看你会是什么下场?” 拂瑶注视着他的怒目,眸中火光犹在,语调却无比平缓:“你要摄了我的元丹便摄吧。” 他定定地盯了他半晌后冷哼一声,微微眯了眯眼,“此刻你倒是不怕死了?” “诚然是怕,”她斜了他一眼望向别处,淡淡地说,“不过……本座面对的是杀人不眨眼的万年大魅妖,就算你真要摄我的元神,倒也并不惊奇。再者我又打不过你,反抗显然是无用的。都到了此时此刻,惧怕就更无甚用处了,本座不相信一个连稚童都不放过的妖魔会顿生怜悯之心。” 他幽深难测的脸突然笑了,“喔?你不打算求我放你一条性命?” “你若是存心要摄了本座的元神,我就算真豁出脸面苦求于你,也只是白白让你爽快一阵,本座委实不屑于如此委曲求全,你想杀便杀。” 他忽地轻轻勾过她落在额前的青丝,眼中的妖气逐渐散去,不怒反笑道,“夫人倒实实是个妙人儿,令我时而想把你碎尸万段,时而又恨不得把你捧到掌心上,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嗯?” 随即手又抚过她的脖颈,“你的脖子虽咬起来倒也美味可口,不过留下来舔舐吮吸更合本王心意些。” “你不杀我?”拂瑶此刻眼中是全然的诧异,以他的性子,她刚才的作为应该已经到了他能容忍的极限了吧? “你就这么想死?”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拂瑶静默片刻后,便不发一语地转身欲离开。 “慢着,”他拉住她,单手掰过她的脸,一字一顿地盯着她说,“你真的如此厌恶我杀人么?” 拂瑶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便决定还是闭上嘴巴不说话得好。 他也静静地不说话,许久后才直直地勾起她的下巴,倏地笑得勾魂摄魄,“若是夫人当真不喜,便留下来救赎我。” 拂瑶怔怔地望着他,依然是妖冶至极的绝色容颜,只是眼中却多了一些她看不透的幽深。 快入夜,空气中微微有些凉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3章 世外高人 拂瑶此番探寻无望,心中着实有些烦闷,要说仙妖成亲委实是非一般的惊世骇俗,也就只有这个大魅妖想得出来。 眼看着明日他便要举行成亲仪式,若是今日还想不到法子开溜,约摸明日就更无法逃出生天了。 拂瑶蹙着眉走出囚牢,到一个拐角处时,忽地一阵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 “绿姬姐姐,绿姬姐姐……你猜我之前瞧见了什么?”一道娇媚的声音略带兴奋道。 拂瑶循声望去,远远地瞧见四个狐妖围坐在一起,便停下来侧耳倾听。 只见绿姬道:“何事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 “对,说来听听,”另一个狐妖酥软的声音响起,“最近真是无趣至极,自从仙界那个骚货来了之后,鬼王简直被迷得团团转,前两日更是突然要灭了我们的元神,若不是绿姬苦苦相求,哪里还有命留存于世?啧啧,那骚货的手段果真非一般厉害……” 拂瑶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们口中说的“骚货”是自己,而对于这个新称谓,委实有些不能苟同。 她又不是她们狐妖,无“骚”这项天赋异禀已是显而易见的了,后天资质也平庸得很,她们委实是太瞧得起她了。 “不得胡说,”绿姬厉声教训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若是鬼王听见,看不立即捏碎你的元神,再者她也没你说得这么不堪……” “她这还叫没那么不堪?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旁边的女子不屑道,“听说那骚蹄子在仙界时就公然调戏他们夜渊上仙,如今入了我们荒野之穹,就连我们鬼王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世人都说我们是狐媚妖精,其实哪里敌得过她万分之一?叫她一声骚货、骚蹄子什么的委实不过分。” 拂瑶悻悻地想,调戏夜渊上仙之事,是本座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认了也罢。但是你们鬼王,天知道他怎么鬼迷心窍了…… “诚然如此,我们如今沦落到要服侍她的地步,不是她害的又是谁?我才不相信鬼王是真的喜欢她,不过一时新鲜罢了,之前媚己姐姐跟了鬼王三千年,鬼王还不是说灭她的元神便灭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撑多久。”穿淡黄色衣裳的狐妖有些幸灾乐祸,在一旁凉凉地说。 绿姬瞥了她们一眼说:“那我看你要失望了,适才我在牢房里瞧见她打了鬼王一巴掌,鬼王居然毫不动气!” “什么?”其他三人倒吸了口气。 “你们知道鬼王最近为何捉那么多妖魔么?”绿姬叹了口气,缓缓说,“其实就是为了夫人的伤,否则你们以为为何她受那么重的伤却能恢复得如此之快。鬼王把抓来的那些妖魔的血喝下,便可补他为救夫人损耗过度的灵力,好为夫人继续疗伤,而摄了那些妖魔的元神内丹给夫人直接服下,便可直接辅助她尽快愈合伤口,恢复精气。不过鬼王知道她绝不会服妖魔的内丹,便差遣人在苍野之穹外抓来山鸡,让我把内丹掺在鸡汤里一起熬的。唉,如此这般,你们还觉得鬼王只是一时新鲜么?” 拂瑶的心重重地一颤,如此说来适才那对母女的元丹,其实也是要给她服下的? 如果说他是为了她才去摄那些妖魔的元丹,那么那些妖魔岂不是因为她才无辜枉死么?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而她居然毫不知情,那她究竟残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此刻拂瑶只觉得心上仿若被剜了一个血淋淋的洞,难受之极。 满室的静谧无声,此时月正圆,高悬于夜空。 她默然地走回卧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榻上,望着对面的玉雕壁画发怔,忽地一阵剧烈的疼痛倏地铺天盖地的袭遍全身,密密麻麻的冷汗随之沁满额头,疼得她唇瓣都咬出了血,头埋在双膝中瑟瑟发抖。 疼痛渐渐过去,待她再抬眸之时,眼瞳中已染上诡谲的妖冶之色。 她倏地站起身来,眼色诡谲地扫了四周一眼,边向洞口方向走去。 到洞口的位置她骤然顿住,微微斜眼一挑,结界? 她嘴角倏地绽开一朵邪肆之笑,一把亮澄澄的剑骤然出现在她掌中。 她默念了几句咒语,剑光凌空一舞,结界顿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她上前指尖一划,裂缝瞬时打开,仅片刻功夫,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离洞口不远处,一抹浅绿色的身影缓缓走出来,绿姬望着洞口消失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得逞阴毒的笑意。 之前见这贱人往地牢的方向走,本来是想以她们仙界中人一贯假仁假义,看到牢中的一幕后定会与鬼王起冲突,要是鬼王一怒之下灭了这贱人的元神便是天助她也。可她万万没想到是她甩了鬼王一巴掌,他竟完全不动怒。 之前与姐妹们那番话虽说的是实情,但她揣测如果她知道那些妖魔因她而丧命,她听后绝对不会好过,这样起码也出了她一口恶气,只是没想到竟歪打正着,不过……走了倒也正好,起码鬼王更不会为了她神魂颠倒。 她心中正欣喜,刚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狐妖走过来。 “咦,绿姬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连忙疾迎上去,拉住她说:“我适才出去取个物件,快进去吧,天凉得很,万不要伤了身子才好。” “可是我刚才听到一阵声响,你听到了么……” “喔,适才我手滑,一不留神打破了个罐子,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声音越来越远,她们的身影也消失在洞口。 隔着若隐若现的淡淡雾霭,拂瑶眼前蓦地出现一片落英缤纷的樱花林,美得令人叹息,却好似在梦中,恍然有些不真切。 拂瑶皱着眉头,她怎么会在此地?这里是哪里? 她继续往前走,忽地发现了不远处有一间小茅屋,门前栽了两棵树,不过树却是倒着长的,根系朝上,枝叶朝下,果子全部结在了根上。 莫非是她眼花了么?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这两棵树依然如她刚才看到的那样。 拂瑶眉头蹙得更深,此地不是荒野之穹吧?她怎么走出的荒野之穹,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里……究竟是何地方? 她走近房门,只是还未敲,门便自行打开了。 她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沉思了片刻后,还是跨了进去。 屋子并不大,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正对着大门的墙壁,壁上挂着一副画,画中景物便是适才在门外瞧见的那两棵倒着长的果树。画的下面是一个案几,上面只盛放着一个果盘,果盘里仅盛放了一个白色的小果子。房间正中则摆放这一张小巧的方形木桌,面对面摆着两张凳子。 正在她迷惑不已之际,一个身着淡灰色衣袍的男子忽地出现在桌旁,朝着她温和一笑,“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拂瑶站着不动,直直盯着他。 他指了指桌对面的凳子道,“你且坐下,我们有的是闲暇可以慢慢聊。” “此刻可以告诉我了么?” 拂瑶坐下打量起他来,眉毛、眼睛、鼻子只能算中正,笑容温和,颇有几分人界书生的书卷气,看起来倒也分外顺眼,直觉他对她并无恶意。 男子不答反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拂瑶环顾了下四周,实实交代:“不知道。” “那你可看到之前门外的那两棵树?” 拂瑶点头,“这倒是奇了,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梦境。”男子执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清水。 “梦境?”拂瑶诧异道,“那我为什么能和你说话?” “因为你此刻在我的梦境里。”男子依旧笑得温和。 拂瑶眼中忽地闪过一道寒光,“你是梦魔?意欲何为?” 她知道梦魔向来擅长趁猎物意志松懈之时,把对方困在它编织梦魇之中,然后便可在睡梦中将其慢慢蚕食。 男子缓缓摇摇头,白皙的脸上染了些许笑意,“你觉得我象妖魔吗?” “那可以请问阁下为何邀我入梦?”他身上的气息但虽非仙界之气,但让人觉得很舒服,拂瑶有些迷惑,觉得他比苍陌还深不可测得多,定非一般人。 他定定地望着她,笑道,“因为我可以解答你心中的困惑。” “困惑?”拂瑶轻声重复道,片刻后忽抬眸脱口而出,“你知道如何找到虚荒结界?” 他轻轻点头。 拂瑶见他点头,心中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又为何要帮我?” 男子执起手中茶杯,眼眸之中顿时染上些许悠远之色,仿佛陷入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之中,片刻后才喟叹道:“天下之事我大多都知道,至于我为何要帮你,那是因为我们有些溯源。” 拂瑶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你究竟是何人?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我只是一个极其平凡之人,名唤扈桑,”扈桑淡淡一笑,“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你还有别的法子么?” 拂瑶默然,虚荒结界确实乃是她如今最头痛之事,偏生还无半点头绪。她想了想说:“诚然是没有,那你且说来听听。” “镜中之月,水中之花,危安相变,虚实之间。” “阁下适才说的乃是虚荒结界所在之地?” “诚然是。” 拂瑶一时间无语凝噎,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她嘴角霎时浮现了一朵笑容,“不知……阁下可否明示?阁下说得委实是太含蓄了些,以我的资质,要领会其中深意实实是有些难度的。” 他语气依然温和,“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其他便要靠你自己领会,否则就是逆天而行,届时我会受到天谴。” 天谴么?拂瑶抚额凝思,虽说眼前这位仁兄说得实在过于含蓄,但总算聊胜于无。 她微微敛眸,拱手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能强求,多谢阁下指点之恩。” 扈桑想了一下,终是问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世间有一个地方无烦无忧,你愿意跟我去么?” 拂瑶心中有些许惊诧,这是何意?莫非要诱拐她么? 扈桑看出她的疑惑,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所说的地方或许是你原本该呆之地,倘若如此,你愿意跟我走么?” 拂瑶想了一下,试探着问:“莫非阁下就来自你说的无烦无忧之地?” “正是。” 拂瑶笑:“那我倒是奇了,世间六界各有各道,悲苦喜乐皆有,连仙界亦无例外,从未听闻阁下所说的无烦无忧之地,莫非阁下不存在六界之中?” “或许,”扈桑目色坦挚地望着她说,“剩下的你无需再问了,比如我到底来自哪里,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知道虚荒结界之地,又为什么有邀你入梦的法力……这些我都不能说,我只能说我并无恶意,而你只能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况且……就算我告诉你也没有用,待你找到虚荒结界后,就会忘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因为梦境就是梦境,是不会长久的。” 拂瑶直觉他不似在说谎话,只是他的话着实深奥了些,看来又是一个世外高人。 拂瑶说:“虽我不甚明白你话中之意,但谢阁下好意,我历来就在灵霄宫,也一直视之为我的归处,是以在下不能跟阁下走。” 扈桑终是一叹,还记得数万年前,于檀云山脚也问过她同样的话,但如今辗转三世,她的答案仍不变分毫。虽然他们修羲族人知天命,洞乾坤,却只能看,不可改,这就是命数,她又如何能幸免?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端看天命了。 他指了指案几上的果盘,“这里有一颗果子,你要吃么?” “梦境里面的东西也能吃吗?” “当然可以。” “是门口那果树上结的?” “确实。” “有什么妙用么?” “谈不上妙用,但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一些东西也说不定。” 她微微琢磨一下,如此神奇的树结出来的果子定然不同寻常,倘若是好的用处倒也罢了,要是恰恰相反就麻烦了,此人虽没有敌意,但身份委实非同一般,她此番的机遇很是神奇,还是小心为妙。 她摇头微笑说,“多谢阁下好意,不过我此刻并不饿。”说完那颗果子便化为一道青烟消失了,看得拂瑶又是一怔,这也太神奇了吧? 扈桑默然,低声喃喃自语说:“唉,你执意不要,那怪不得我了。”其实这本是一颗记忆果,若服下可记起前世的所有记忆。 “那我们后会有期,不过……请问怎么走出你的梦境?” 扈桑长袖一挥,“那你就自来处来,到去处去吧。” 眼前之景渐渐消失,她身子骤然一沉,只觉得坠入一片漆黑之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4章 花月湖 拂瑶骤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处狭小的石洞中。 这是怎么回事?她迷惑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目光忽地在坐在一旁的紫色身影上定住,苍陌? 她微微蹙眉,这么说……刚才确实在梦中么?可是……她是如何走出魇月结界的,为何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苍陌也一动,原本蒙蒙的睡眼一下子清亮起来,猛的一把攥住她的手,噼里啪啦就是一串问句:“瑶瑶你醒啦?你没事么?可有觉得何处不舒服?” 拂瑶瞟向他紧握的手,无奈地说:“倘若你不抓得我如此疼,我应该算是无碍的。” 他骤然松开,神色却有几分自责,“瑶瑶你可担心死我了,这几日我寝食难安,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对了,那鬼王没对你怎么样吧?” 拂瑶这才倏地想起,问道:“我怎么会在此地?” “咦?”苍陌眨了眨眼睛,面色茫然地说,“你不知道么?我昨夜在洞穴外面发现你的,你已经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昨夜?拂瑶蹙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后道,“昨夜可有月圆?” 苍陌想了一下,点头说:“好像是还挺圆的吧,这有什么关联么?” 拂瑶豁然明白,定是昨夜旧疾发作,法力增强,冲开了魇月布下的结界跑了出来。 不过……昨夜为何会突然心口剧痛难当,就仿佛三魂七魄都要散开了似的?即便是以前月圆也不会如此,莫非是身上的伤还没好完么? 正想着,魇月的脸倏地窜进她的脑海中,要是他察觉到她离开,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吧,于是移目望向苍陌问,“此地隐蔽吗?没有人寻来吧?” 苍陌表示了然,“你无需怕那鬼王追来,我们此刻在幽冥魔山最中心的位置,此地魔气最重,你身上的仙气已被完全遮掩,他暂时寻不来的。不过瑶瑶,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又为何要把你捉去?” 拂瑶顿时放下心来,要说她这身旧疾前些时日让她在天宫吃了大亏,这次倒很是厚道,发作得真是时候啊,竟让她误打误撞地逃了出来,老天总算开眼了一回。 见苍陌仍眼巴巴地望着她,便清了清喉咙说:“唉,这个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嘛,就是本座长得甚是讨喜,前些时日一不留神被那妖孽撞见,便想抢去做压寨夫人,当然本座是宁死不屈,然后寻得个机会就逃之夭夭了,嗯……大概经过就是如此,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且当做是人界常有的山寨头子抢亲这类的戏码听听就罢了。”拂瑶说得很是洒脱,但心中仍十分难过的。 她一生虽斩妖除魔无数,但从未滥杀过一条无辜性命,但此番在魇月的结界内,虽非她本意,但终究是牵连无辜,这身债当真不知道怎么还了…… “瑶瑶,瑶瑶……“ 拂瑶突然瞥见苍陌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身子连忙往后倾,“你这是干嘛?” 苍陌无辜道:“应该是我问你干嘛才对吧?刚才唤了你几声都不应我。” “喔,我没事,只是刚才想到了一些事……”拂瑶敛下心神,此事不能再想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玄夙,她也好回去向大长老请罪。 拂瑶问苍陌,“你这几日都躲在这里吗?” “嗯,你离开之后,我思来想去,终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最安全,是以一直呆在此地没离开过,瑶瑶,我厉害吧,这都能被我想到,所以说没有利害的法力,但有一颗聪慧无比的脑袋也是极其管用的……”苍陌噼里啪啦又开始扔下一大串。 拂瑶忽然打断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苍陌疑惑地望向一脸凝重的拂瑶,“喔,我说有颗聪慧无比的脑……” “不是这句,我说前面那句。” “我说最危险的地方反倒安全。” 拂瑶低声重复几遍,突然豁然开朗,梦中那位高人所说的危安相变,想必说得就是这里了吧,最危险就是最安全之地。 她顿时笑颜如花,豪爽地拍了一下苍陌的肩膀,“认识你这么久,就今日说的话最管用。”听得苍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拂瑶又陷入沉思中,那何为镜中之月,水中之花呢?莫非是……“苍陌,你可知道这附近是否有湖泊或是溪涧?” 苍陌想了一下,“嗯,好像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湖泊,名叫花月湖。” 拂瑶眯了眯眼睛道:“果真?”实实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四句已有三句知其意,那如今只剩下这“虚实之间”不知何解了。 “瑶瑶,你问这花月湖做什么?传言这花月湖与别的湖泊不同,由于终年魔气萦绕的缘故,里面全是化骨沸水,如是不小心掉进去会即刻化得连渣都不剩,一般妖魔都不敢靠近。” “喔。”拂瑶不甚在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我们立即去花月湖。” “为什么?”苍陌仍是不明所以,疑惑道。 “不为什么,你跟我走么?”拂瑶望向他,淡淡一笑。 苍陌站起身,笑道,“自然要。” 拂瑶不再说话,但眸底染上了几分幽深难测。其实到了此时此刻,苍陌的意图她多少已经猜到,只是……有些事还是不够明白。 出了洞穴,枝叶枯萎的老树布满林间,看起来虽有些阴森,不过反而比那些看起来翠绿盎然的树更安全。 他们顺着羊肠小道往山上走,一路上连一丝细微的响声都没有,整个山林寂静得象是一潭死水,泛不起丝毫波澜,足见此地魔气之重。 不过这在拂瑶看来,倒尚还算得是一桩好事,起码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寻找虚荒结界,不用担忧还要应付其他妖魔。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个冒着浓浓烟雾的湖泊终于呈现在他们眼前,水却如煮沸了一般咕咕地不停翻腾,仅仅是看着,都觉得此水定然滚烫无比。 “是这里么?”拂瑶瞥了一眼湖水,名字倒煞是好听,没想到水竟是黑色的! 苍陌点头,“嗯,就是这里。” 拂瑶站在湖边,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朝湖心扔去,石头并没有沉下去,而是浮在水面上,仅片刻后就消融地连渣儿都没剩。 拂瑶眼底一道寒光划过,果然比传言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心。”苍陌倏地拉过拂瑶,她脚底的石块哗哗滑落进湖中,漂浮在上面半晌后便全都消融不见。 “不能靠得太近,否则便会如那石块瞬间陨殁。”苍陌在一旁提醒说。 拂瑶托着下巴沉思片刻后,郑重地抬眸道:“苍陌,我如今有个决定,不过有些冒险。” “什么决定?” “我打算跳入湖中。” 苍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沉默片刻后道,“你认为这里是虚荒结界的入口?” 拂瑶点头,说出心中的想法,“在我们看来,掉入湖中之物全部都消融掉,不过反之却未必尽然,既可能是真正消融不见,也可能是我们的眼睛看到之物与真实的情况并不相同,或许……” “你是说这些实物或许并非消融,而是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比如说虚荒结界?”苍陌接口道。 “嗯,我正是此意,”拂瑶略微有些踌躇,“诚然我也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一定对,不过……我想或可一试。” 苍陌敛了敛眸,片刻后盯着她笑道,“既然你已决定,我便跟着你。” “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苍陌微怔片刻后,笑得很是无害道,“你说。” 他此刻的面容依旧纯净精致,却看得拂瑶心中有些喟叹,“你是为了狱界之钥才接近我的吧?” 苍陌好似并不惊讶她的问题,只是专注地凝睇着她浅浅一笑,“瑶瑶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她的神情有些肃然地望着他,“你回答地倒挺爽快,看来你已确定狱界之钥在魔帝手中,不过我一直疑惑的是……你为何认为跟着我就一定能找到虚荒结界的所在?” 快要入夜,天边弦月微微冒出云间,淡淡的月华之光晕染在拂瑶的清躯之上,衬得她本就清丽秀绝的容颜愈加出众。 苍陌静静地注视着她,如烟般婉转的柳眉下是一双灵动的璃眸,时而如朝霞生辉,时而似寒玉含冰,有时乖巧如兔,有时则狡黠似狐,鼻梁纤秀,嘴唇淡粉而小巧,笑时嘴角微微上翘,看起来灵动如水,慧黠非常。 他并不置可否,只笑眯眯道,“我相信直觉。” 拂瑶瞥向他,眼角微微上挑,“直觉有时候亦是需要精心布局的,我说的可对?” “瑶瑶,事到如今我势必要进入虚荒结界,”他回望着她,眼眸霎时幽深如潭,“你一直不拆穿我,且不避讳带我到此地,想必也是考虑到届时我若和魔帝斗起来,一时也无暇他顾,对于你想找的人就更多了一分救出脱身胜算,我说的对么?” 他说得没错,不过一开始她只是隐约知道他动机不纯而已,直到她醒后才证实了她心中的推测。她只所以带着他通行确实是因为她此刻势单力薄,即刻抢回狱界之钥本就不太可能,如果先让他与魔帝内斗一番,倒也不失为一条渔翁得利的妙计。 拂瑶静默不语,片刻后才说:“确实如此,我们算是各怀鬼胎么?” 苍陌笑道:“诚然也可以如此讲,不过你这词用得实在不怎么好听。” 拂瑶心思一转,开门见山问:“你打得过魔帝么?”虽然知道他的目的,但是对于他的身份,拂瑶始终未洞悉分毫。 苍陌轻抚下巴,状似慎重地仰头思索了片刻后,笑得很诚恳:“自然是打不过。” 拂瑶脸部顿时有些僵硬:“那我不得不说苍陌兄委实是好魄力!打不过还能如此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不怕一不留神就一去不返了么?”这世道,果然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放心吧瑶瑶,打不过也要打,我定会护你周全。”苍陌很豪情万丈道。 “多谢阁下大恩大德……”拂瑶笑得有些抽搐,她最近诚然是眼拙了,完全看不出来他哪里法力强大。 “不过……我认为阁下届时先顾好自己吧。”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向湖边,在扎入水中的瞬间听到耳边急急地传来,“咦,瑶瑶,你等等我呀……” 沉,沉,不停地下沉,耳边不停地响起水咕咚咕咚的声音,身体则被周围澄澈透明的清水包围。拂瑶望了一眼四周,果然是水面水下两重境地,方觉这‘虚实之间’真真是形容得恰如其分。 约莫一炷香后她浮出水面,抬眸一望,才发觉此地居然是个岩洞,而她此刻正好在一个水池之内,水池周围皆是岩壁。 她腾地凌空而起,瞬间便飞临到池边,望了望身上的衣裳,居然神奇地无一滴水浸在上面,干爽无比。 这虚荒结界果然奇异! 拂瑶转身刚欲离开,忽地想起什么,骤然回头,微微蹙起眉头,苍陌怎么还没上来?刚想着,水面上忽地冒了几个泡,一颗漂亮的头颅骤然浮出水面。 “瑶瑶,你怎么这么快?为何不等等我?适才真是吓死我了。”苍陌可怜兮兮的抱怨道。 拂瑶环抱着手臂,“那你还不快起来?” “怎么起来?”苍陌无辜地望向她。 “飞上来呀。”这个还要我教,这位仁兄真的是来和六界闻之色变的魔帝抢夺狱界之钥的吗?关于这一点,拂瑶无比怀疑。 “喔。” 还没待拂瑶反应过来,苍陌已经站在她面前。拂瑶睨了他一眼,原来他也可以速度快到出神入化嘛,从这里方能见他法力修为应该不弱。 拂瑶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道:“阁下要是平素就拿出今日之速度,想必我们做事会快上许多。” 苍陌敛了敛眸,霎时笑得无比灿烂,猛地点头说:“嗯,我听瑶瑶的就是。” 拂瑶转身向前走,苍陌紧跟在他后面。 “小心点。” 岩壁上插的是密密麻麻地火把,仅有水池边一条狭窄的小道可以通行。拂瑶走在前面,边走边观察地形,走了约摸一盏茶的时辰,才走到这条唯一的狭窄小道的尽头,面前顿时出现一条宽敞的通道,通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石门,而每个石门顶上都有不同的图案,有花草树木,还有上古神兽,有些拂瑶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房间紧挨着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多得数不清,看得人眼花缭乱。 拂瑶顿下步子,微微蹙眉凝思片刻后,说出口:“这是……迷宫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5章 苏醒 苍陌环视周遭片刻后道,眼眸沉了沉,缓缓说出,“此乃结界。” 她诧异地望着他道:“结界?”结界内再布结界,这魔帝的心思还真够莫测的。 苍陌笑,“若是不多布下几层结界,能防得住象我们这样的人么?” 拂瑶的思绪停在他说的“几层”两字上,“依你的意思,这里还不止两层结界?” 苍陌略微颔首,表情不复一贯的澄净,取而代之的是她不熟悉的幽深难测。 虽然一直知道他的清澈无害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但如此毫无掩饰地展现在她面前,终还是有些不适应。 拂瑶扭过头,盯着面前的石门说:“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开这层结界?我发现此结界不同于我们平时布下的防御结界,倒是有点象迷……” “你是说迷心结界?”苍陌转眸凝视着她。 “嗯,”拂瑶点头,“虽然我们面前有无数道石门,但应该仅有一扇才是真正通向魔帝沉睡之地,倘若踏错了,也许门内等着我们的便是石门图案上幻化的妖魔。”拂瑶看向苍陌。 苍陌沉思了片刻后,接过话说:“而此刻我们要做的便是如何找到这扇门。” “对,你想到对策没有?” 苍陌指着右手边第五扇门,“我们走这扇。” “为什么?”拂瑶盯着那扇门上的图案瞧,倒是有些象彼岸花的模样。 “直觉。” 拂瑶有些无语凝噎,“你对直觉还真是情有独钟。” “可是你不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扇么?他们连荒野之穹都种上了彼岸花,想必是极其喜爱的。”苍陌手托着下巴,冲拂瑶眨了眨眼睛。 拂瑶不置可否,要说妖魔的心思她倒是真的不太知晓,被苍陌猜对了也说不定。 “那我们进去吧。” 手臂忽然被苍陌拉住,她回转过头,苍陌说:“瑶瑶,你相信我么?” 拂瑶挑眉,“不然呢?”如今人为刀俎,他们为鱼肉,到了这步田地,只能连猜带蒙,看天意了。 “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他倏地松开她的手,拍了拍胸口笑道,“就算选错了,还有我在,瑶瑶你尽可放心。” 虽看不透他,不过他此话说得很是诚挚,姑且就信他一回。 拂瑶神色略微放松,说:“那走吧。” 苍陌推开门,拂瑶则跟在他身后进去。 门内异常空荡,仅是在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岩壁上悬挂着一副画,画前有个古老的铜桌,上面摆放着一面铜镜。 “看来你的直觉倒还有些用处。”拂瑶微笑着点头。 苍陌望了一眼四周,疑惑道,“不对。” 他话刚说完,画面顿时发生变化,一个类似于女子闺房的房间骤然呈现面前。 拂瑶轻蹙眉头,“这我倒是看不懂了,为何这房间突然变成女子的闺房了?” 苍陌抬眸诧异地望向她,“你看到的是女子闺阁么?” “确实,难道你看到的和我不一样?” 苍陌沉默了片刻道:“我什么都看不到。” “莫非是……是幻心结界?”拂瑶心下一沉,幻心结界是心魔的延伸结界,折射出人的贪嗔痴恨爱恶欲,哪一念愈深,愈会以幻象的姿态呈现在面前。 “确实是幻心结界,”苍陌说,“稍后幻觉会一一出现,你记住要默念清心咒,不可停下来,更不能被周围的景象干扰,否则是永远走不出去的。” 拂瑶刚郑重地点完头,眼前的景物忽地一变,一个修长挺拔的墨色身影倏地闯入她的视线中,男子的容貌看得拂瑶一怔,当真是容貌冠绝,丝毫不在魇月之下,只是比他多了几分鼓动人心的邪肆之色,就如同血红色的曼珠沙华一般妖冶炫目,尤其是那双眼眸,深邃如黑夜般无边无际,光芒却犹如星辰般璀璨生辉,诱人不自觉间便沉沦进去。 只一眼,拂瑶就急忙闭上眼睛,幻觉,皆是幻觉…… 拂瑶连忙念咒,耳边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出来吧,我知道你藏在门后。”男子的低沉的声音略带笑意。 “爹爹委实聪明。”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是送给爹爹的,日前和师父在后山之巅看到这种花,便采了些种子回去种,今早竟全都开花了,好看么?” “嗯,此花唤何名字?” “这是秘密。” “秘密?” “嗯,就是说不得的。” “那对你师父可就说得?” “师父和爹爹自然是不一样的。” 男子微微沉吟,“喔?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那你说是爹爹重要,还是师父重要?” “爹爹希望我如何回答?” 男子笑说,“你这丫头还真鬼灵精,你今日过来,你师父不知道吧?” “嗯,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要回去了,不然师父知道,我就麻烦了,爹爹我下回再来看你。” 画面好似一转,耳边模模糊糊又传来一个女子和男子的声音。 “师父当真要娶她?”声音有些颤抖。 “嗯。”声音淡淡的。 “为什么?”女子的声音尽是苦涩。 “我做每件事都要向你解释么?从今日开始我便不再是你的师父,你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 随即便是无边无际的阴暗忽地铺天盖地袭来,拂瑶顿时感到身体瞬间冰冷如霜,额上冷汗直冒。 苍陌的双掌立即抚在她的背上,一道热流瞬间直通她的心脉,同时一道念力灌入脑海,“不要分神,继续跟着我念清心咒。” 片刻后拂瑶睁开双眸,之前的幻境已然消散,眼前所见已恢复如初。 苍陌面色担忧地望向拂瑶,“瑶瑶,可有好些了?” 拂瑶点点头,幸好有苍陌,否则她刚才真有可能会被困在幻境里。“多谢你,苍陌。” 苍陌眨眨眼睛,纯净的脸倏地浮上无比得意的笑意,“此刻知道带上我的好处了吧?” 拂瑶好笑瞥了他一眼,配合着说,“诚然如此,如若没有苍陌兄,我这次定然在劫难逃,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瑶瑶,委实是客气呀。”苍陌此刻就好似一个刚得到糖的孩童般喜形于色,偏偏嘴上还要谦虚一下。 拂瑶笑着站起身,神色不定地盯着墙上那幅画望了半晌后,忽地问:“苍陌,幻心结界里的幻境是真是假?” “幻境其实就乃心魔,真可作假,假以可以乱真,真真假假很难断言。”苍陌突然敛住笑容,望向她:“瑶瑶,你看到什么了?” 拂瑶头又开始痛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最后只得摇摇头说:“只看到一个男子,不过仅一刻我便闭上了眼睛,然后模模糊糊间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刚才我还记得的,不过此刻……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苍陌拿下她抚着头的双手,阻止她说下去,“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过是幻觉而已,你若是想深了,倒是中了它的招了。” “嗯,”拂瑶揉了揉额迹后,稍微凝了一下神,便走向画旁边,指腹拂过上面的图案,“你不觉得这画有些古怪?” “为何?有何古怪?”苍陌定定地盯着那幅画,画中并无特别,仅是一副平常的山水画罢了。 拂瑶的手在画中的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上停住,“这条河流中水的方向是反着流的。” 拂瑶倏地抬眸,望向苍陌,语带肯定地说,“依我看不会再有结界了,我们如今仅欠一个入口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玄机应该在那面铜镜上。” 拂瑶手掌按在铜镜上片刻,他们周遭的景物骤然一变,顷刻间两人便置身在一个偌大的洞穴之中,正中处摆放着一个寒玉床,远远望去,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静静地沉睡在上面。 还没待他们跨出一步,邪莫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扫了拂瑶一眼后,便冷冷地凝视着苍陌说,“虚荒结界都让你寻到了,不得不说妖皇你好大的本事。” 拂瑶眸底闪过惊诧,定定地望着苍陌,“你是妖皇?”这层身份她倒真没有猜到。 苍陌望着拂瑶浅浅一笑,眼神依旧纯粹干净,“嗯,瑶瑶,这才是我的真实身份。” 待再望向邪莫之时,眼中已瞬间染上一片妖色,他冷笑了一声说,“不找到此地,怎么夺得狱界之钥呢?我劝你乖乖交出来,如今魔帝未醒,你不是我的对手。” “喔?”邪莫冷眸微眯,“那要试过才知道。” “等等,大冰块,”他们刚欲动手,拂瑶突然出声阻止,“你们可以慢慢抢,不过还请把我师弟玄夙交出来。” 邪莫脸色骤恼,“你还真是数万年如一日,我说过,不准再叫我这个名字。” 拂瑶斜睨向他,真是怪人,明明是第一次称呼他。 她刚又欲开口,邪莫冰冷的声音又响起,“玄夙是何许人?我从未见过。” 拂瑶不信,“你没见过我师弟?那他在六界蒸发了么?” 邪莫望着她的眼睛冷得可以冻死人,“他是否是在六界蒸发了管我什么事?总之我没见过你说的人。” 拂瑶直直地盯着他,似在研判他话中真假,“你说的是真话?” “我捉他有什么用处?”邪莫不耐烦地嗤笑一声,“本使懒得和你废话,信不信由你。” 说罢身影迅速一移,黑与紫两道旋影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两道慑人的光辉,顷刻跃到空中,片刻又打到地面,光影重重直晃得人头昏眼花,却完全看不清两人的动作招式,速度快得令拂瑶叹为观止,这才见识到苍陌的真正法力,竟如此强大。 他居然是妖皇!拂瑶凝视着面前的两道光影,心思忽地一转,摸向脖子上没有丝毫反应的玉坠,看来那冰块没有说谎,玄夙果真不在此处! 她回转过头远远望向洞穴正中央躺着的人,眼中慧黠的光芒闪动,这魔帝既然没醒,那她也不能白来一趟,狱界之钥应该就在他身上! 足底轻轻一点,便朝沉睡的人飞了过去,但目光接触到床上躺着之人时,拂瑶忍不住心下猛然一颤,竟是之前幻境中看到的那个人,他竟然是魔帝紫魄! 拂瑶眸光一敛,不管了,先找到狱界之钥再说。 手便向他的身上伸去,上上下下翻找了个遍,竟什么都没有。 拂瑶有些悻悻然,藏到哪里去了? 正在此刻,一双美得勾魂摄魄的紫眸骤然睁开! 拂瑶完全呆住,手掌僵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空气霎时静止。 骤然回过神来,拂瑶的第一反应是跑,但哪知脚下虽欲开溜,手却被一道强大的力量给牵制住。 目光定在反扣住自己手的大掌上,拂瑶硬是扯出一抹笑来,讪讪地说:“其实吧……在下就是路过,顺道瞻仰一下魔帝风采的,如今人是见到了……所以阁下……可以放开手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6章 再遇 拂瑶移目望向眼前之人,顿时领悟何为乐极生悲。 彼方激烈纠缠的两道光影倏地顿住,邪莫望向玉床上的人,神色难掩激动:“尊上……” 紫魄则目不转睛地望着拂瑶,唇边绽开一朵异常妖冶之笑,“素儿,你终于来了。” 什么素儿?拂瑶有些怔住,“阁下你认错人了吧?” 紫魄发冠以剔透罕见的绯血玉束起,虽一身黑色暗纱窄袖长袍,却从衣领,长袖到正襟上都绣着雍容华美的暗紫色牡丹,花瓣边以鎏金细线勾勒,加上本就不俗的绝颜,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邪肆的华贵之感,美丽却让人心生惧意,不敢接近。 “素儿连爹爹都不认得了么?爹爹真是伤心。” 这是何意?拂瑶惊诧,“爹爹……”莫非魔帝曾有一女?为何她从未听闻过?又是……为何唤她?拂瑶只觉得无数的不解和困惑萦绕在心间,一时间却不知从何说起。 “乖。”他亲昵地拂过她耳际的长发,手在她耳际淡粉色的印记处骤然停住,紫眸顿时暗了下来,被封印了记忆? 不过……这样也好,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前尘往事就一笔勾销…… “魔帝既然醒了,那我就懒得白费力气了,”苍陌望向紫魄,沉声说,“交出狱界之钥。” 紫魄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眸望向邪莫,“他是谁?” 邪莫恭敬地垂首,“他就是妖皇。” 紫魄不屑道:“看来本帝沉睡期间,不少牛鬼蛇神出来碍眼,你把他解决掉。” “是。” 邪莫立即出招,无数光刀向苍陌直逼而去,苍陌眼底掠过一道狠色,立即飞身躲开,同时射出无数白色的光箭,困住邪莫,两人又是一阵生死相搏的缠斗。 拂瑶见状,心中正着急脱困之法时,紫魄眸光突然朝左边一凛,一道流光飞闪,壁洞立即被炸出一个大窟窿。 不借助任何神器,甚至连手掌内力都无需使,仅凭意念控制竟就能有如此高强的法力!拂瑶心底生出一些惧意,连退了两步。 “出来。”紫魄望着窟窿的方向,面色骤然肃杀。 话刚落音,一身绛红似火的身影突然矗立在偌大的洞中,神色不疾不徐,笑容却明艳胜四月天。 除了琉鸢那个风骚大护法外,自然不作第二人想。拂瑶心中一喜,他来得正是时候,她正愁没法脱身呢。 “啧啧,魔帝提前苏醒,我们远在仙界都感应到了,特地赶来祝贺!”琉鸢一贯极爱笑,但此番笑起来,却是十足的笑里藏刀。 “你是谁?”紫魄冷如寒潭。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一定要逆天而行,我这把老骨头自然是要来凑凑热闹的,不过……”琉鸢眼波一转,睇了拂瑶一眼,“不知魔帝扣下我们灵霄宫的弟子是为什么?” 紫魄眸中深沉得很,“素儿与你们灵霄宫何干?本帝从今以后绝不会让素儿离开我一步。” 琉鸢不由嗤笑道,“素儿?魔帝不会是还没睡醒吧?你如今扣住的是我们灵霄宫的弟子拂瑶,我可不知道你说的素儿是何人。” 当年,若不是他暗中使计谋,他与夜渊的前世也就是离墨,合力才从狱界救出元神快要散尽的她,离墨又以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为祭,生生以一己之力逆天而行,扭转乾坤,终才保得她聚齐元神,重新转世,但身上的灭魂劫却终究无法躲开。 唉,辗转三生三世,第一世元神尽碎,第二世元神寂灭,第三世依然无法躲过灭魂劫。他身为修羲族人,盘古始神的后裔,虽知天地,洞古今,却无法改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一直以为他不顾祖训踏出一心谷,终能为这丫头化解些许,没想到宿命依然在继续,终究是帮不了……而紫魄这妖孽凭什么提前世?就凭自己曾卑鄙无耻地骗得这丫头唤他一声爹爹?琉鸢对此十分不屑。 “别想和我绕弯子,”紫魄妖异的紫眸更深了几分,“不管怎么说,我绝不会放她离开。” “她必须走。”淡然的嗓音传来,一道修长玉立的身影随之出现,雪一般素洁的长袍上月牙色的暗纹流光许许,随着他步伐轻踏而来,顿时似有无数水纹流云在白袍上漾开,广袖飘逸,襟带清雅,墨发微束垂顺在身后,滑如水,柔如缎,身上似乎氤氲着陈健早起的朝露水雾,纯净无暇地不带一丝尘垢。 夜渊,他是九重天外的仙,更是世人永远都无法企及的神,仿佛一路从画中走来,身后有一片莲花乍开,那香,淡雅似无,却能浸人肺腑。 他清眸似有些许飘渺,颀长的身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眼神直直地望向她,静静的,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看着。 心尖儿蓦地又传来熟悉的猝痛,拂瑶紧蹙着眉头,按在胸前,这痛,好像越来越频繁了…… “是你!”魄冷笑了一声,“要是我不答应呢?” 夜渊依旧淡淡得看不出任何表情,“你有把握能赢我么?那大可一试。” 紫魄拳头顿时握紧,眸光刹那如墨般沉不可测,此刻他刚苏醒,元神正虚弱,要与他一斗确实并无丝毫胜算。 思绪几经起伏后,紫魄移目望向拂瑶,放开手说:“素儿,你且先跟她们走,待爹爹完全复原后,定然来接你可好?” “嗯,嗯……”拂瑶见他放手,立即瞬间移步到琉鸢的身旁,心中却十分疑惑,他这话到底是何意?我和他……真有什么关系?但是不可能啊…… 拂瑶正想着,突然听到夜渊唤她,“过来。” 拂瑶连忙移步过去,站到夜渊身旁。 夜渊细细地端详了她一番,温和道:“你无碍么?” 拂瑶忍着胸口渐渐过去的疼痛之感,摇头说,“我无碍的。” 夜渊淡淡颔了颔首后,才转目望向紫魄,“我需借你聚魂珠一用。” “得寸进尺,”紫魄嗤笑道,“我凭什么给你?” 夜渊深深地凝视着他,“你知道我为什么需要聚魂珠,你若是还念及一丝情分,都应该交出聚魂珠。” 紫魄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驻了许久后,收回目光,对一旁的邪莫吩咐道,“把聚魂珠给他。” 邪莫紧皱着眉头,“尊上请三思。” 紫魄斜目地瞅向他,“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邪莫虽不甚情愿,但还是把聚魂珠递到夜渊面前。 但转眸之时,还不忘目光阴鸷地扫向拂瑶,仿佛对她很是厌恶一般。 对于邪莫毫不掩饰的敌意,拂瑶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心中却委实觉得无辜。细细一想她这短短六千年的仙寿中,倘若她的记忆尚未退化得严重,那么她与这位冷面妖魔之间委实是既无杀父之仇,又无夺妻之恨,实实是想不到他看她这般碍眼。 若要说是模样碍眼,她自认虽非颠倒众生,但也尚算是清秀吧,万万没到令人望而生厌的地步吧?委实是难懂啊。 刚思索着,就听到苍陌的念力传音过来,“瑶瑶,今日太过热闹,我要的东西约莫是拿不到手了,我们后会有期。” 再转过头去,人影全无,连青烟都未留下一许。 这苍陌脚底抹油之功力竟也出神入化到如斯地步了,诚然是六界多人才,荒野多奇葩啊!一想便又飘远了,拂瑶敛回神又觉得,离去也罢,以今日的情形,想必他是讨不到好的。 紫魄妖眸在夜渊身上流转片刻后道,“只是借你一用,我早晚要全部取回来。” 夜渊淡淡一笑,三人瞬间消失,诺大的洞穴仅剩下紫魄和邪莫两人,紫魄的紫瞳顿时覆上一抹邪肆狷狂,我定然要把数万年前属于我的全部讨回来。 紫魄慵懒地躺在寒冰床上,问道:“我坠入虚荒之前交代你做的事,没有忘吧?” 邪莫自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倾步上前垂首道:“尊上交代的事自是不敢忘,这个瓶中是九百九十九个刚出世之妖魔婴孩的元神内丹,尊上请服下。” 紫魄接过瓶子,“嗯,办得好,继续去寻人界寻,务必尽快集齐九百九十九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我要尽快恢复法力。” “是。”邪莫微微犹豫了下,终是问出,“尊上为何这么轻易的就把聚魂珠交给他?到时候要再讨回来未必是那么容易之事。” 紫魄微微凝神,眼底深处且划过一道疲惫之色,“素儿的灭魂劫发作在即。” “那尊上你……”邪莫心头沉重,却没有继续说下去,难道要为了这个不相干的丫头坏了千秋大业?当年找到她,不过是要把她当做一颗棋子而已,但尊上却在她身上花了太多心思,这恐怕并非好事…… “你不用担心,聚魂珠我手中仅有就一颗而已,拿着也无甚用处,不如待下次聚齐一并拿回来”紫魄妖魅诡谲一笑,“这次要把属于我的东西通通拿回来,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数万年前的计谋,这次势必要打开狱界封印,继承狱界之力!” “尊上英明。” 有琉鸢的腾仙之术作护,他们三人路上并未遇到任何妖魔,不消片刻便出了荒野之穹。 刚走出荒野之穹,琉鸢就沉下脸,“拂瑶,你居然连进荒野之穹都不向我和长老们禀报一声,你知道这儿有多危险么?” “我知道诚然是我的不是,可是玄夙下落不明,我怎么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若是禀告你们,我知道你们定然是不会同意我进去的。”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偷跑进荒野之穹?” “我和紫薇说过,请她代为转告你们。” 琉鸢嘴角僵硬,沉声道,“你和她说,与先斩后奏有何区别?” 拂瑶知道琉鸢平素虽经常被她和玄夙气得连连跳脚,但却极少真正言辞厉色,如今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定然是真正动怒了,所以也不复平时的没大没小,立即低声认错道,“大护法,回灵霄宫后我自会请长老们责罚。” 夜渊定定地望着她,过往一幕幕闪过脑海。从数万年前樱花树下那个小小的身影蓦然出现在他面前,冲他浅浅一笑,他便隐约知道并非是被桃花遮了眼,蒙了心,丢了魂,而是命定的劫数。这劫数他逃不开,挣不脱,扔不掉,这是他的宿命,亦是她的宿命,千千万万载,不管历尽了多少沧海桑田,他们注定无法挣开! 即便是她的一丝浅浅的疼痛,也只需一瞬间就会完全不受控制的生长、触伸到他心底深处的每一个角落,直到整颗心都蜿蜿蜒蜒地布满她的一颦一笑,怎么再不能挣脱出来,不需她做什么,仅仅是她的一个几不可察的眼神,一个微乎其微的表情,都会使他的心倏地情不自禁地软下来,终究是……不忍心。 “不碍事,我们已然走出荒野之穹。”夜渊淡淡地说。 琉鸢深深地望了夜渊一眼,又看向低头不发一语的拂瑶,终是叹了口气说,“既然夜渊殿下为你说情,我便不再责罚你,你自己好生反省反省。” “是,”拂瑶转眸冲夜渊浅浅一笑,聊表谢意,随即又对琉鸢说,“可还是没有找到玄夙,如今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找到虚荒结界竟还是不见玄夙的影子,拂瑶顿觉心情沉重如山。 “适才在虚荒结界,没有机会告诉你,昨日玄夙已然回到灵霄宫。”琉鸢说。 “当真?”拂瑶惊喜道,“那他这些时日在何处?为何我们寻不到他下落?” 琉鸢点头,脸色又恢复惯常的妖娆艳绝,“他被妖皇抓去藏在东海之底的灵洞里,因为是在水下且布下了结界,是以所有法子都联络不到他。” “是苍陌所为?”拂瑶眼睛微敛,不对,或许应该称他为妖皇芒绛,先捉玄夙在先,又设计假装巧遇,随后又一步一步误导她玄夙被魔帝抓去,好引她往虚荒结界的方向去寻,然后想趁魔帝未醒之时一举夺得狱界之钥,可谓是一环扣一环,步步巧思。 这样说,他其实只是在利用她引路,但她仍猜不透他为何就笃定她能找到虚荒结界呢…… 算了,不管怎样,他终究是有手下留情,只是若下一次再相相遇,他们却少不了是刀兵相见,他们各为其道,正邪永不两立。拂瑶骤得有些怅然,感慨良多。 “拂瑶,如今魔帝已醒,我必须回灵霄宫再好好部署一下,你身上有伤,表面看起来虽无大碍,但是内里损伤则很严重,这段时日你且先跟着夜渊殿下,待身体完全恢复后,再回灵霄宫吧。” “我并无大碍,回灵霄宫修养些时日自然就痊愈了。”拂瑶连忙说。 老实说,之前在虚荒结界内尚无暇他顾,此刻走出荒野之穹,她已然完全记起日前在天宫犯下的滔天罪行。始终还是姑娘家,脸皮总是有的,如今要她单独和夜渊相处,恐怕就为难了些。 况且……如今她对自己身上的疑惑越来越深,若是找琉鸢定然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此事还需她亲自去找大长老问个清楚才是。 “不行,”琉鸢皱眉,“刚才你仅是靠近我,都能明显察觉你仙气减弱许多,若不是元神损耗严重,会这样么?你必须先把身上的伤养好,此事我会与长老们说,你放心去吧。” “可是……” 夜渊忽地淡淡开口道,“拂瑶阁主莫非不想跟我走?是嫌弃我的医术么?” “诚然不是,夜渊上仙说笑了。”拂瑶连忙摆手,敢嫌弃夜渊上仙,是活腻了么?想她日前仅仅是一不留神之下小小地调戏了他一回,便弄得如今元神虚弱,得如此报应,怎能不知道厉害。 但一时找不到好的托词,只得先应承下来,“能得夜渊上仙照拂,委实是荣幸之至!” 琉鸢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那拂瑶就有劳殿下代为照顾,如今少了个大麻烦,我们灵霄宫实实是感激不尽呀。” 拂瑶倏地转眸睨向琉鸢,半眯眼眸道,“原来大护法是想扔掉我这个大麻烦?” “我有说什么吗?”琉鸢立即捂嘴抿笑道,“哎呀,你看我最近忙昏了头,一时失言,小拂瑶,你就当没听过吧……我先走一步,你记得要听夜渊殿下的话,乖乖养伤喔。” 拂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抽搐不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7章 委婉含蓄 白白的云海一望无际,就算偶尔瞧见些山峰也是仙雾环绕。 一路上他们御剑而行,速度倒是快了许多,一晃眼的功夫他们已然行了半日。 拂瑶微微偷偷瞟了夜渊一眼,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其实她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但一思及自己之前的孟浪行为虽有苦衷,但总归是给夜渊上仙留下了些许阴影,所以一直告诫自己要尽可能的含蓄委婉些,好弥补之前的过分之处,于是一直挣扎着要如何含蓄委婉地表达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件性命攸关的大事。 但很显然的,从数个时辰前到此刻为止,她都尚还未找到丝毫头绪出来,以至于此时此刻她依然万分挣扎。 “你饿了么?”和煦的声音传来,拂瑶转眸望向夜渊,眼瞳霎时染上无限欣喜之色,岂止是饿啊,再熬一会儿约莫是撑不住了。 她本想立即点头,但又想到要委婉含蓄些,几经权衡之下,只得一本正经地说:“夜渊上仙不说我还委实没察觉,但经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几分饥饿之感了,想必夜渊上仙也饿了吧?” 夜渊淡淡一笑,“那我们先停下来休息片刻再上路。” 拂瑶自是求之不得,这次就不客气地连忙点头应许了。 他们脚下的长剑霎时一转,片刻后便俯身降落在一片雾气缭绕的山林之中。 林间皆是茂密繁盛的粗壮大树,树干挺拔笔直,枝干上皆是青翠盎然的叶子,严严密密地几乎遮蔽了大半的阳光,偶有日晖透过树叶缝隙照进来,点点斑驳洒落在地面,倒也橙亮非常。林间常有蚕虫聒噪之声,鸟语清脆之乐,听起来也是极其悦耳。 拂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脸上咧开了个大大的笑容,之前看惯了荒野之穹的食人树,如今再看到如此有生命气息之地,顿觉心情骤然舒畅不少。 “我去捉两只山鸡来,夜渊上仙且先在此地等我,我片刻后就回。”拂瑶自告奋勇。 “你先坐下休息吧,我去便是。” 拂瑶连忙推辞,“夜渊上仙不必客气,此事我常做,轻车熟路地很,我去就行了。” “不碍事的,你先休息一下。”还没待拂瑶答话,他便转身离去了。 拂瑶望着他清雅飘逸的背影,微微叹道,一身素衣雪白,连背影都如此仙姿玉骨,捉山鸡就……委实是委屈他了,拂瑶顿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下次定要抢先才行。 刚胡思乱想着,就远远瞧见夜渊衣袂轻飘,步伐从容地走来,白玉发带轻轻束起的黑发似墨般浓稠,更称得肌肤仿若玉脂般透明无瑕,俊逸脱俗的容颜之上则是一贯的淡然之色,虽然手中抱着柴火,但仍然不损仙姿风骨,看得拂瑶心生感慨,夜渊上仙就是夜渊上仙,即便是做如此事,都能生出无比赏心悦目之感来。 “你可先生火,我去去就回。”拂瑶回过神来时,夜渊已经搁下柴火,又转身离开了。 “嗯。”拂瑶连连点头,生火烤肉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她自衣袖里取出火折子,很熟稔地开始点火,拔动面前的干柴堆,好让柴火燃得更旺。刚刚升好火片刻后,夜渊就提着两只山鸡回来,且还是已经清肠破肚的。 拂瑶手下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道惊奇的光。 委实是快!想她已算是个中老手了,亦不能做到如此神速,不免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夜渊用树枝穿过两只山鸡,便架在火堆上烤起来。 拂瑶托着腮帮子,认真地盯着他烤鸡的动作许久,方在心中下定结论,造诣如此之高,定然是长时做此勾当!不过……她又抬眸望向他无与伦比的俊颜,面上闪过探究之色,怎么看都不觉得夜渊上仙象是有此等爱好之人啊,莫非是……天分使然? 拂瑶最终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夜渊上仙资质真高,即便是做这般粗鄙之事都如此轻车熟路,委实让人佩服,就不知道是……” 拂瑶突然惊觉自己这话虽是兼顾了含蓄委婉,但一不留神有些过了火,怎么听都觉得好似暗含嘲讽之意吧?于是立即纠正道,“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实实象精于此道之人,不知是天分使然还是……” 嗯,这个听起来好像更不对了,拂瑶瞬间有些郁卒,看来自己实实不适合委婉含蓄,又急着解释说,“呃……夜渊上仙切莫误会,我的意思是……” 夜渊霎时抬眸浅笑,眼中如昙花骤开般绚烂夺目。“你是想问我是第一次烤,还是以前就经常做?是领悟力强还是熟能生巧?” “诚然如此。”拂瑶微微一怔,竟然连她还没问出的问题都能猜到,莫非又是一个会听心的么? 夜渊轻轻地翻动面前的木棍,沉吟片刻后说,“若真要说,倒也算是熟能生巧。” “原来如此,没想到夜渊上仙也有此爱好,”拂瑶恍然大悟道,蓦地又有些遗憾道,“可惜我们实实相识得太晚。”若是相识得早,说不定还能切磋一下呢。 太晚?夜渊纤长如扇的睫毛微微颤动,许久才说:“是么?” “嗯,”拂瑶不甚在意地继续说,“即便山鸡再好吃,一个人也比不得两个人在一起烤有趣,你不觉得么?” “大概是吧。”夜渊微微凝神,目光有些渺远,“她也这么说。” “她?“拂瑶低声重复了一句。 夜渊怔了一下,缓缓点点头,“我以前的徒弟。” “咦,夜渊上仙有徒弟么?这我倒是没听说过。”拂瑶有些惊诧,素来听闻夜渊上仙喜独处而居,以求精进修为,尚还不知晓他竟还有一位徒弟。要说能得夜渊上仙亲授法术,想必定然是资质过人之辈吧。 拂瑶有些好奇,笑盈盈地问:“那上仙的徒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渊望着她,神色有种拂瑶说不出来的感觉,象是在看她,但更象是在想着什么。 许久后才转眸盯着手中之物,一边转,一边淡淡地说,“她是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终日不思进取,混沌度日,极其贪玩好耍又鬼点子极多,顽劣不堪的时候占大多数,虽然偶尔也会乖巧听话,不过几乎都是在顽皮捣蛋闯下祸后……嗯,也极会察言观色,一看到我的神色冷下来便知道该立即认错,但是她认的错大多是不能作数的,说下次不会再犯的誓言已经多到数不清,但下次还是依旧会再犯……” 拂瑶静静地听他如珠玉般淡雅的嗓音慢慢落下,心中在想,既然这么多缺点,为何还要收她做徒弟?应该还是有过人之处吧。 他略微顿了一下,继续说,“虽看起来挺机灵的,实则十分愚笨,许多苦楚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愿我担心分毫,认定的事情即便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他突然停住,拂瑶见他漆黑的眸子透着几许哀伤,忽然想到他说是“以前的”徒弟,终是问出,“她如今已经不在了么?” 夜渊的神色有几分恍惚,片刻后才略略点了点头。 拂瑶轻轻地“哦”了一声,此刻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之词了。 夜渊此刻面上已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把烤鸡递给拂瑶,只道:“快吃吧。” 拂瑶也立即配合地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偏头嗅了嗅手中冒着腾腾热气的烤鸡,连连赞叹说,“好香。”此刻闻到如此香味方觉食指大动,于是吃得十分香甜。 半晌后她忽地瞥见他手上的烤鸡还文思未动,原本嚼肉的小嘴骤然停住,“夜渊上仙不吃么?” “我从来不食荤食。”他缓缓笑了一下。 “不食荤食?”拂瑶有些惊讶,那他之前说熟能生巧,想必全是为他那徒儿做的吧?要说那徒儿的命也委实好了些,不过却不幸早夭,想必是连上苍都嫉妒了。 “那夜渊上仙平素都吃什么?”即便是修为再高,也是需要用膳的,“是素食么?” 夜渊点头,“不过大多时是喝百花仙露的。” 拂瑶望着他皙白透明的肌肤,美如白玉的脸庞,不禁暗叹,原来如此!琉鸢着实该好好学学!不过这百花仙露也喝得饱么? 拂瑶继续大快朵颐,忽地又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立即顿住抬眸问,“那……这两只都是给我烤的么?”她正在思索一只烤鸡是决计填不饱她的五脏庙的……诚然含蓄是很重要的,不过有些问题是含蓄不得的。 “嗯。”夜渊淡笑。 拂瑶眼中闪烁着晶亮的笑意,“谢谢夜渊上仙。” 半个时辰后,拂瑶终于心满意足地填饱肚子,继续他们的行程。 “夜渊上仙,我们是要回天宫么?” “不是,我们去灵观山,”他复又解释道,“你第一次遇到我的地方。” 拂瑶顿悟过来,“夜渊上仙常在那山中居住?” “嗯,此山仙灵之气丰足,亦适合你疗伤。” “嗯,如此甚好。”其实只要不回天宫,别的任何去处都不打紧,不然加上这次与夜渊上仙一起出现,免不了被那些甚爱八卦的仙人指指点点。况且那灵观山景色如画,能去那里调养身体是再好不过。 片刻后,他们便在灵观山俯身飞落。 灵观山最妙之处在于终年花草不谢,樱花林一年四季都落英缤纷,美得似人间仙境。 他们并肩走在满地花瓣的小道上,好似脚下踩的是软软黏黏的棉花,似有似无的淡淡花香味萦绕的鼻尖,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自拂瑶第一次来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如今再来,更隐隐觉得平添了许多亲切感,喜爱非常。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几间茅草屋前停住了脚步,他淡淡一笑说,“你随我来。” 眼前是一间颇为敞亮的女子闺房,想必是夜渊上仙徒弟的寝卧,但房内摆饰却非常质朴。 一张小巧的檀木桌摆放在房间正中央,两个凳子分别放在檀木桌两旁,桌上盛放着一个茶壶,两个杯子,桌子后面则是一个漂亮的雕花檀香木柜,有人头那么高,许是盛放些被褥衣裳之类的。与木柜并排的是一个小巧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木盒,拂瑶猜想里面定是放着胭脂水粉之类的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再往里面则是一张檀香木床,四周罩着一层白色的纱幔,整个房间都萦绕着淡淡檀木香的味道,闻着却煞是静心凝神。 拂瑶眼睛骨碌碌地转,突然问:“这里以前是上仙徒弟的房间么?” “嗯,你不喜欢?”夜渊询问。 拂瑶立即摇头,“此处甚好,我很喜欢。”只是有些好奇这里的摆设和她的银晶阁倒是有些相似罢了,想必这里原来的主人也是不喜繁复之人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8章 拜师 夜渊淡淡颔首,拂瑶微笑:“布置得很雅致。” “你喜欢就好,”夜渊说着,忽地又一顿,“这些日子你在荒野之穹想必也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你先休息一会儿,待晚膳时候我再来叫你。” 拂瑶忙点头,不过嘴上仍不忘客气:“那有劳夜渊上仙了。” 夜渊黑亮的眸子霎时就象被无边的夜色笼罩,渐渐黯了下来。房内顿时一片静谧,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鸟啼。 莫不是又说错话了?拂瑶有些琢磨不透,但更多的是茫然无措,刚才……她没说什么吧。 “你可以不唤我夜渊上仙么?”他忽然说。 “嗯?”拂瑶很意外,望着他的寂然的美眸微微出神,这是何意? 他温和地解释说:“我是说你不用如其他人一样叫我。” 那要叫什么?夜渊?上仙?还是殿下?又或者……她忽地眸光闪动,脱口而出说,“那不如唤你师父,你教我法术好么?” 夜渊原本寂静无波的眼眸霎时闪过一道灼亮的光芒,随即又如昙花般乍现般渐渐沉寂下去,仅仅是直直地凝睇着她,不说话,亦不作声。 他心下有些恍然,从来没想过数千年后,还能再听到这两个字。 拂瑶见他如此表情,才惊觉自己玩笑过分了,连忙说道,“夜渊上仙不必当真,我不过是说笑而已。” 隔着一小段的距离,拂瑶瞧见他的眼神明了又灭,暗了又明,连眉头都微微蹙起,好像在思索一件前所未有的难事一般,半晌后,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唇边扯出一个笑说:“如此也好。” 这下倒换拂瑶震惊了,她也仅仅是如此一说,玩笑之心实实多过认真,委实没想到他竟真的应许了,踌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夜渊上仙是当真的么?” 虽然她的资质尚算得不错,不过夜渊上仙数万年也就得之前一个徒弟而已,定是不轻易收徒的,这番这么轻易就应承了她,倒叫人有些难以置信。再者……倘若是因为今日被她一戏谑,迫不得已才应承下来,那她心里诚然也是过意不去的。 “其实我仅是随口一说,夜渊上仙不必勉强自己应承……” 拂瑶刚要解释,却见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你怎知我是勉强自己应承下来的?你觉得我是随便收徒弟的人么?” 随即自袖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白玉,缓缓递到她掌中,“如果你愿意,就收下吧。” 拂瑶垂眸望向掌中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渊”字,字体苍劲有力中又略带着超然脱俗的飘逸。 拂瑶怔怔地望了玉佩半晌后,终是把玉佩收紧,握入掌中。 她并不是矫情之人,既然他是认真的,那便确是一桩好事。毕竟能得夜渊上仙指点,是许多人都求不来的,如今却如此轻易便答应收她为徒,想她已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有什么好扭捏的呢? 随即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清水,走到夜渊面前轻轻跪下,抬眸冲夜渊粲然一笑道,“师父,请喝茶。” 夜渊淡笑着接过水杯,微微酌了一小口。 拂瑶跪下磕了个头后,夜渊便立即扶她起来,“不用了,不过繁文缛节罢了。” 他顿了顿,又温和一笑,“不过灵霄宫倒是应先知会一声,稍后我会亲自告琉鸢。” 拂瑶点头,想到自己终于有师父了,心中既有几分新鲜,又有几分欢喜。 之前在灵霄宫时,为了使弟子们的修为能尽可能均衡,所以长老们和大护法都会轮流为他们教授课业,但无需以师徒相称,除非象妙谷一样只修炼一种法术,才只拜一位为师,且以师徒相称。所以如此算起来,夜渊上仙才算是她真正的师父。 “那从今以后,我唤你瑶儿可好?” 拂瑶直觉地点点头,这个名字倒很是好听,“随师父喜欢。” 夜渊但笑不语,连带着眼眸都盛满了点点光辉,美得令人屏气。 拂瑶觉得师父这次脸上的笑容,才好像是真正在笑。以前见到他,委实是九重天上的仙姿玉骨,渺然飘逸得不似真人,眼波之中全然是寂静无波,沉似寒潭,偶尔露出些笑意,也觉得如此渺远哀伤,有时甚至觉得他如一缕轻烟,如何都抓不住。 其实如师父这般好看,若是平素都能如此笑,想必天下会皆无颜色吧。 拂瑶这一觉睡得是难得的香甜,几乎是一觉无梦。 待她醒来之时,幕色已然渐渐沉下来了。 她坐起身,目光顺着窗外望出去,夕阳的余晖洒在白白的云朵上,晕开一团淡绯色,窗前的樱花树在淡柔的霞光中显得愈加芳菲动人。 拂瑶托着下巴,手搁在曲起的膝盖上,望着眼前的景色发怔。突然觉得这样的的景色象是瞧了几千几万年似的,心里莫名觉得安生了许多。 她穿起鞋走到窗前,伸了伸腰板,顿时觉得元气亦恢复了不少。看来师父说此地的仙气鼎盛实实是有些道理的。 刚想着,就瞥见窗外不远处有个素白的身影在露天空地的小木桌上摆着饭菜,片刻后,两盘素菜便整齐摆放在桌上。 转身回厨房,不消片刻,他白玉如葱般修长的手指便轻扣着两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米饭走出来,刚放下碗,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步态飘逸地穿回厨房,端出一盘肉来。 拂瑶脸上微微一红,看来师父倒是记住了她喜肉的嗜好。 她从房间走出来,夜渊正好抬眸望见她,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睡醒了么?” “嗯,”拂瑶笑了笑,“师父的厨艺真好,我是被这香味给熏来的。” 夜渊轻轻举筷,夹了些肉盛在她碗里,笑道,“你多吃些。” “嗯。”拂瑶此刻并不如上顿那么饥饿,便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 细细一尝才觉得这味道与上顿那烤鸡的味道很有些不同,肉质亦更加细腻润滑,连带那两道素菜亦是清淡可口。 “师父做得委实是好吃,可是为何平素都只喝百花仙露?” 夜渊优雅地放下筷子,用丝帕轻轻拭了一下嘴唇,温和说:“百花仙露是采花草纯粹之气而成,对增进修为助力很大,再加上……”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一人惯了,倒就难得花心思在上面。” 拂瑶望着他异常平静的眸子,心中突然生出许多怜悯来,他应该很寂寞吧? 灵霄宫素来热闹,她平时不是在和玄夙一起为非作歹,便是和紫薇妙谷这些师姐妹们一起说说笑笑,即便是修炼法术亦是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对于寂寞的体会着实不多。 而他却独自一人度过了数以万计个日日夜夜,一直都如此静寂,一直都是一个人,连唯一的徒弟都离他而去,难怪他如此飘逸脱俗地不似真人。 拂瑶想了半晌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最后只说了一句,“那日后我下厨为师父做饭吃可好?不过我的厨艺自是比不过师父的。” 虽是极其寻常的一句话,夜渊握住竹筷的手却明显的一顿,望向她漆黑淡眸带着笑意。“嗯,好 。” 拂瑶见他笑了,唇边也不自觉地跟着扬起一抹弧度,继续低头吃着饭,片刻后又想到既然拜了师,自然是要学艺的,便问,“那师父何时教我法术?” 夜渊微微凝神思索了下说:“你如今仙气虚弱,我先教你一些心法,调理好身体后再传你法术。” “好。”其实拂瑶倒不觉得自己身子真有什么不适,除了偶尔有的心绞痛之外。 “另外,你每日辰时到上次遇见我的温泉池中调息,那里仙气乃是灵观山最盛之地,有助于你尽快恢复。” 拂瑶应了一声,“那口温泉与天宫的御心泉有一样的神效么?” “嗯。” “哦。”原来如此,没想到这灵观山亦处处是宝。 晚膳完毕,夜渊打开玄天镜,与大护法、长老们商议部署六界防守之事,拂瑶便先回自己房里。 她之前是睡足了觉的,如今是再也困不着了。闲来无事,她便坐在梳妆台前凝神地望着窗外出神。 百无聊赖之际,便点开了玄天镜,但是依然看不到玄夙影子。 琉鸢不是说他已经回灵霄宫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拂瑶又重新点开玄天镜,眼前蓦地出现了紫薇的影像。“师妹,灵霄宫近来可好?” “拂瑶师姐,”紫薇面色是难掩的惊喜,“总算是瞧见你了,你还好么?大护法说你和夜渊上仙在一起,是么?” “嗯,我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拂瑶忽地一顿,“对了,玄夙可好?为何我用玄天镜还是联络不到他?大护法不是说他已回天宫了么?” “嗯,他已回天宫,不过近日正在休养。” “休养?”拂瑶皱眉,莫非苍陌……“他受伤了么?” 紫薇摇摇头,“玄夙师哥原本回来之时倒没有大碍,不过日前来了一位法力高强的妖魔,所以……” “谁?”拂瑶微微眯眼,莫非是魔帝紫魄?心下一忖后,又觉得应该不会如此快,他才刚刚苏醒,就算要兴风作浪也要等到他的法力完全恢复之时吧…… 紫薇言辞有些吞吐,半晌才讪讪道:“是鬼王魇月,他说……他说是来寻他夫人的。” “他?”拂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49章 闲谈 紫薇娓娓道来了事情的缘由。 近日以来,灵霄宫近百名新进弟子忽然接连失踪,弄得灵霄宫人心惶惶,夜不安枕,琉鸢和长老们虽知乃妖魔所为,但一时之间也查不出是谁。 忽有一日,一位容貌冠绝的男子捆绑着那百名弟子倏地出现在灵霄宫内,非要他们交出他夫人,并扬言要是不交出来,就每隔一柱香杀十个,要是杀完了还不交出来,便要血洗灵霄宫。 彼时大护法和长老们恰好在天宫与众仙们商议对付魔帝紫魄之策,灵霄宫仅得五色阁主其他四位和妙谷、紫薇以及一干弟子们。 他当时说得煞是血腥暴戾,但几人面面相觑后,依然一头雾水。 妙谷说,“壮士,是否走错地方了?” 紫薇也极其好心地指了指大堂上的牌匾,“阁下不妨仔细瞧瞧牌匾,这里是灵霄宫。” 灵霄宫的弟子到一定修为后,其实也是可以自行决定是否成亲,只是这一代的十二星将、六圣使、五色阁主都太过于热衷于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之事,是以至今尚还无一人嫁娶。是以若说灵霄宫乃仙界的和尚庙、尼姑庵都不为过,哪里有什么夫人? 北麟往椅子上大大咧咧地一坐,也极其粗犷地抱怨道,“他娘的,如今到底是什么世道?妖魔要出来兴风作浪也就罢了,偏偏连找夫人的都跑上门来,那下次是不是找娘的,找闺女的,找孙女的也要一窝蜂涌上来,我们他娘的还管得过来么?” 南放也极其痛心地仰天长叹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寻妻女,纷涌上门,世道不苍,天地不公,痛哉痛哉!” 天旋极其头疼得横了南放一眼,这也能和世道、天地扯到一起,师兄这文绉绉得也太风马牛不相及了吧? 玄夙倒是极其镇定,坐在座上悠闲地呷了一口茶后,才抬眸道:“阁下可否告知,令夫人尊姓大名?我们灵霄宫虽无你要找的女子,不过顺便为兄台四处奔走一下也是无妨的,你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魇月冷冷地望了他们一眼,吐出两个字:“拂瑶。” 此语一出,六人皆面露震惊之色,纷纷瞪大眼睛。 片刻后,北麟突然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他娘的,那小丫头是何时成亲的,怎么没人告诉我?”莫非是趁他之前昏迷养伤时偷偷摸摸办的?他在心里嘀咕,不会啊,完全没听说那丫头有什么心上人啊。 随即又扫向妙谷和紫薇,她们也甚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师姐不过去了一趟荒野之穹罢了,这是从何说起? “我怎么不知道我师妹何时成的亲?你到底是何人?”玄夙低头看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茶,不以为意地说。 魇月面无表情地报上名讳,“魇月。” “魇月?”妙谷低声重复着,忽地大惊抬眸道,“你是鬼王?”鬼王魇月不是数万年不出荒野之宆了么,为何今日一出来就要找师姐?师姐又是何时与这个法力深不可测,行事但凭喜好的妖魔扯上关系了? 妙谷与众人脸上都是无比惊诧的表情,顿时不复之前的戏谑心态,都暗自运足内力,毕竟鬼王魇月非一般难缠的角色,众人心中都有几分忌惮。 魇月妖媚绝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之色,阴沉地盯着他们,笑得极冷,“本王今日是心情不错,且夫人也不喜我杀戮生灵,这才在这里和你们废话。” 随即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不过本王耐心有限,快点交出我夫人。” 妙谷心下略略思量,且不论师姐为何会和他有所牵扯,如今长老和大护法皆不在……要是打起来就……想了想,妙谷率先打破一室寂静,“我师姐日前在苍野之穹受了些伤,此刻并不在灵霄宫。” “喔?”他双眸闪过杀气,沉声问,“那她在何处?” “夜渊上仙正在她疗伤,至于他们在何处,我们便委实不知了。” “夜渊?”他微眯起眼,随即抬眸睨向妙谷,“你没骗我?” “信不信随你,不过你就算翻遍灵霄宫也找不到师姐,你大可试试看。” 魇月面色依然阴郁,他身着木兰花暗纹滚金边深紫长衫,一头柔顺如墨的长发仅仅以黑丝缎带随意地系上,狭长的眼梢扬起,却越发妖魅慑人,指腹或轻或重地敲在盘踞着九条青龙雕饰的剑柄上。 虽没有说话,但仅是他抚剑的动作已经看得妙谷的手心冷汗直冒。那柄长剑虽非上古四大神器,但也是自上古便存在的神兵利器,名唤青绯,无人知道它最初的主人是何许人,但传言此剑封噬过九条青龙神兽的元神,非见血不肯收。据说后来魇月得了它后,却极少人看到他佩饰此剑,更不要说剑身出鞘。 “好,我就暂且相信你们,若是被我发现你们骗我……”他脸上瞬间布满暴戾之气,一字一顿地冷声说,“我要你们灵霄宫永无宁日。另外,你们谁是玄夙?”他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 “你有何贵干?” “就是你?”魇月眼梢添了几许阴冷,似在思索了什么,突然猛然向玄夙击出一掌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声低沉的音在灵霄宫大殿里回荡。“我不杀你,但这一掌却是你该受的!” 灵观山中。 拂瑶紧蹙着眉,垂头沉思,此番他出荒野之穹若只是为寻她而来,那……这个玩笑着实是开大了些。 紫薇见拂瑶一脸凝重,连忙说,“师姐切莫放在心上,这段时日他定不会再老找灵霄宫麻烦,倒是师姐你要藏好,不过……你若是跟着夜渊上仙,那也无碍。” “玄夙伤重么?”拂瑶问。 “无碍,想必他有手下留情,不过大护法想让他尽快复原,是以让他闭关修养,且还可以顺道精进修为。” 拂瑶点头,但心中终还是有些烦乱。 以魇月的性子,若是她不出现,他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可是该说的已经与他说清楚了,她还能如何?最怕的就是他一个不高兴,也趁乱来搅一局。如今光是一个魔帝已经令六界闻之色变了,要是他再……唉,如今着实是头疼得紧啊。 “师妹,那你最近定要好好修炼,切不可再偷懒了知道么?” 紫薇点头,“如今魔帝苏醒,这场正邪之斗实实是迫在眉睫,师姐不必担心我,我即刻便去好生修炼,我们等你早日回来。” “嗯。”拂瑶手一拂,玄天镜骤然消失。 她手托着下巴杵在梳妆台上,眉心微微皱起,待魔帝元气恢复之时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想必这才是整个仙界最忧心之事吧? 不过……素儿是谁?和她真有什么关系么?他一直自称爹爹?莫非……之前她问过师父此事时,师父仅仅说谪仙录与仙界天书对此并无记载,是以许多事都不得而知。师父还解释说,紫魄虽在沉睡,但是意念仍是存在的,他们之前在梦结界中曾有过几次交手,是以她之前在荒野之宆才会觉得他们好像相熟一般。 拂瑶越想头越昏沉得厉害,刚想站起身静静心神,却不小心将桌上的一个小木盒碰落在地,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一个面人!她弯腰捡起,拿着面人儿左瞧右看,不禁慨叹道,实实是精致啊,连小人儿的衣服,脸蛋都还如此鲜活。 原本她还以为里面装的是胭脂水粉一类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有趣的小玩意儿。摆弄了片刻后,她颇有兴致地打开桌上其它大大小小木盒,才发现里面装的全是这类人界的小玩意儿,有小琉璃珠,面具,纸人,草蚱蜢,小灯笼……多不胜数。 拂瑶委实觉得有些叹为观止,同时不免生出些心心相惜之情! 小时候她在灵霄宫时,便经常和玄夙偷溜到人界去玩,每次也总是满载而归。面前这些小玩意儿她几乎都有,不过后来长大,为免得师弟师妹们看着笑话,便全部收起来放到了床下的箱子里。 拂瑶继续打开盒子寻着宝,忽地瞥见桌子最靠里的隐蔽角落里放着一个画轴,她取出来放在面前缓缓展开,画中之人便随之栩栩如生地呈现在眼前。 拂瑶微微一怔,是师父。 她从未画过画,但也瞧得出这幅画与紫薇的一时兴起之作有云泥之分,天壤之别。 如果说这出尘脱俗的仙姿玉骨尚还能靠高超的画技临摹出来,那将师父身上浑然天成的清淡高洁之气也刻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传神无比,就不是那么容易之事了。许是真应了那日三公子所说,需看作画之人当时的心境,亦要看对这被临摹之人用情的深浅。 拂瑶望着此画微微出神,忽地抬眸,瞥见素白玉人立于眼前,有些心虚道,“师父你来啦,这个是我刚才凑巧看到的,我马上放好。”她立即把画卷卷起。 “不碍事,”夜渊淡声阻止她,“既然你住在这里,这里的东西自然是可以碰的。” 拂瑶顿时放下心来,诚心夸赞道,“师父,这画画得诚然是好,和师父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师姐画的么?” 夜渊微微点头,目色有些飘渺,仿佛想起了许多往事。 “嗯,”拂瑶微微一笑,“那就是了,难怪画得如此传神。” 夜渊听得一愣,随即望着她轻轻地笑了,清淡的眼眸也染上了些许暖意,“她画过很多幅,最后却独独只要我留下这幅,她说这幅最象。” 拂瑶立即颔首,“虽没见过其他,不过我也觉得这幅和师父的神韵几乎如出一辙,想必确实是里面最好的”随即话语一转,望向那堆小饰物道,“还有这些小玩意儿,也是极有趣的。” “嗯,她自小喜欢这些,每每我去人界,总是让我带一些回来。”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和缓许多。 “是么?我以前也是极喜欢的。” 拂瑶好久没与人如此放松地闲话家常,越发地觉得师父并不如外表般清冷,只是他的气质本就出尘脱俗且千百年来一人惯了,便叫人望而却步,不敢亵渎。 嗯,既然收了她做徒弟,那她诚然该多多开导开导师父。“师父平素都做什么?” “清修,打坐,或是创立一些镇妖之法。” 拂瑶试探地问,“那师父平素喜好做何事?” 夜渊缓缓道:“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 拂瑶当下了然地点头,笑眯眯地望着夜渊说:“那待我的伤好些,我们到人界去逛逛好么?”随即又道,“如今六界紊乱,妖魔横行,人界百姓受苦最深,我们可先行探访,好让灵霄宫提前部署防御,师父觉得可好?” 夜渊瞧她说得义正言辞,不禁淡淡一笑,辗转三世,她,终还是她。 如今他真的什么都不再想,只愿她平安就好,只是连……平安亦是奢求么?他的眸光渐渐淡了下来。 拂瑶见状,连忙说:“若是师父不喜欢,亦不必听我胡言,我……” 夜渊抬眸道,“你好好养伤,待你伤愈些,我们便去人界,也是时候该修补一下护界法印了。” “真的么?” 夜渊点头,算是应许,又道:“我此刻先为你输入些真气,你且过来坐。” 拂瑶亦走到卧榻之上坐下,夜渊把手掌轻轻定在她的背上。 她立即感到一股气流在她周身游走,最后汇聚在她的丹田,片刻后直通五脏六腑。 约摸半个时辰后,夜渊缓缓收回手掌。 拂瑶睁开眼,恰好瞧见他额上沁出一层的薄汗,脸色亦有些苍白,拂瑶心下微微一颤,连忙问:“师父,你没事吧?” “我无大碍,因你之前在荒野之穹吸了些许魔气,正好与我体内的仙气相冲,是以第一次为你疗伤才会如此,下次便无碍了。”他耐心解释道。 “喔。”拂瑶顿时明白,不过心下不免有些担忧,“那是否会损伤师父的元神?” 他微微一笑,“不会,你且放心。” 拂瑶见他的脸色比之前已恢复一些,心头总算是略微放下心来。 “我先教你一些心法,明日辰时你去温泉池要配合修炼。” 不消片刻,拂瑶就已背熟心法,对他笑说:“我已然铭记在心,师父也先歇息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0章 此去经年 想必是昨天睡得太过充足,是以拂瑶一大早便醒了。 天际边才微微泛着深紫,连屋外的那片樱花林亦看不十分分明。淡淡花香萦绕在鼻尖,拂瑶伸伸懒腰,突然想到自己确实很久没如此放松了。 半个时辰后,一锅鲜香的粥被她端到桌上,拂瑶望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鲜菇粥,心中颇感欣慰。 刚盛起,端上桌,就望见师父站在门口。“师父,醒了么?来尝尝我做的粥味道如何。” 夜渊缓缓走来在桌旁坐下,浅尝了一小口,笑道,“鲜香爽口,不错。” 拂瑶也端起碗,小小地喝了一口,也回他一笑,老实说,她对自己的要求委实是不高的。虽她擅长烤肉,不过对烹调别的饭菜便是真的不甚在行,师父肯不嫌弃,已着实是不错了。 拂瑶用完早膳,便到了温泉池疗伤。 这十来日她几乎都是辰时去温泉池疗伤,回来后继续修炼心法,晚膳之前师父再为她输入灵力,作息十分有规律,如此几日下来,拂瑶对不少以前一知半解的法术有了新的顿悟,精神亦必之前略微好些。 而夜渊大多时候是坐在一旁,清修法术或是阅览古籍,若她对心法有任何不懂之处,他便立即从旁为她指点。 今日,她和往常一样从温泉池修炼回来,路上遇到上次见过的那个小山鸡精,他正在和几个小玩伴们你追我逐,玩得正兴起。 瞧见她来,不复上次的惊恐之色,大方地走过来询问道,“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拂瑶笑眯眯地说:“是呀,我们还真有缘。” 他旁边几个伙伴,以前没见过拂瑶,对这个新来之客颇感新奇,也纷纷走过来。 一个约人界七八岁年纪的女童,瞪着水灵的大眼睛向一旁的山鸡精询问道:“舜木,她是何人?” 舜木想了半晌后,挠了挠脑袋,面色有些苦恼地说:“我记不得她的名字了,不过……上次她说自己是仙人。” “仙人?”几个稚童皆瞪大眼,“原来和我们是同类呀。” “确实乃同类。”拂瑶浅浅一笑,他们若想要修炼成仙,尚还是需要些时日的,他们却已自发把自己升格到仙界中人了。 那个女童听拂瑶如此说,颇引以自豪,脸上顿时甜如蜜糖,圆圆的大眼忽闪忽闪地对拂瑶说:“姐姐,你唤什么名字?” “你可以唤我拂瑶姐姐。”拂瑶望着她莫名地就觉得异常亲切,一双圆圆的大眼,小脸尖尖的,身上穿着银白色的锦缎小袄,模样看起来煞是讨喜。 且也丝毫不畏生,走过去拉着拂瑶的手,扬起小脸问:“拂瑶姐姐,你和我们一块玩吧。” 拂瑶望着她身后长长的狐狸尾巴,微微一笑,“你还没告诉我你唤什么名字呢?” “我叫小狐,姐姐住在哪里?” 拂瑶收回目光,弯下腰指向左边那条小径,“喏,我就住在那片樱花林里。” “喔,你是说那位神仙哥哥住的地方么?不过那是有结界的,”小狐忽地眼前一亮,“咦,对了,那位神仙哥哥有位徒弟,她回来了么?” 拂瑶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说得太过明白,只说,“没有,她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 小狐面上难掩失望之色道:“那太可惜了,还以为能看到她呢。我告诉你喔,拂瑶姐姐,我的名字便是她取的,她以前是看着我出生的呢。不过我却没见过她,好想见她一面,亲自谢谢她给我取的名字。” “是么?”拂瑶微微一笑,原来师姐和她还有这个渊源。 “嗯,”小狐显然已经把她当做自己人,依次指了指旁边的几个玩伴说道,“拂瑶姐姐,这是闵月,辰婉,我的姐姐。” 拂瑶望向她们,看起来也是和小狐差不多大的年纪,不过比她羞涩许多。 闵月,辰婉,拂瑶心下暗念,便觉得她们的名字实实有气质,一听便觉得是美人。 相比之下,小狐这个名字就委实是普通了一些,更有些滥竽充数之嫌,本源就是狐狸,便直接取名为小狐,若是本源为山鸡、野兔、猫狗牛羊,那岂不是就直接叫小鸡、小兔、小猫之类的么? 幸好其他母亲多是有远见卓识的,否则重名的岂不是多如牛毛?拂瑶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了口气,看来师姐取名字的功力实实不怎么好。不过小狐如今看起来对自己的名字还是颇为满意的,就是不知有朝一日若是发现了此名字的拙劣之处,还会不会如此想见曾为她取名的姐姐呢? 拂瑶惊觉自己又想深远了,回过神来,连忙夸赞道,“你们的名字很好听。” “谢谢拂瑶姐姐夸奖。”两个小美人脸色微红,颇有礼数地答道。 “这是云叶,龙萧,是舜木的哥哥。”小狐指着另外两个道。 拂瑶望着眼前三张一模一样的脸蛋,惊奇道,“你们是同胞生的么?” 三人都是又弯又长的浓密眉毛,似葡萄般又大又圆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镶嵌在一张粉嘟嘟的圆脸上,皮肤更是白里透红,看起来煞是圆嫩可口。 拂瑶这才发觉自己又联想到山鸡上去了,委实是罪过呀罪过! “嗯。”舜木点头。 “拂瑶姐姐,陪我们一块儿玩吧。”小狐扬起小脸,一脸期许道。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陌生人,多少有些新鲜感的,拂瑶不忍拂了他们的兴致,便和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待拂瑶再想起要回去,已是三个时辰后。 一路上拂瑶有几分自责,委实是不该不告诉师父一声的,如今……倒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老实说拂瑶在灵霄宫时即便再顽劣偷懒,就算气得大护法和长老们连连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也是没有丝毫负罪感的。可如今拜了师父,便真有些不同了。她会在意师父是否满意,是否生气…… 可能下意识里她还是期许自己能做得好一些,起码不能比师姐差太多,否则岂不是令师父很失望?要说师父如今合共才得她这么一个徒弟,她素来是顽劣惯了,不过师父未必能适应,是以多少还是有些诚惶诚恐。 缤纷的樱花林一路绵延到天际边,落霞的金辉柔和地缓缓倾泻在淡粉的花瓣上,微风轻轻一拂,有些便如细雨般凌空缓缓飘洒而下,有些仍亭亭玉立在枝头上,花蕊微微颤动,煞是娇羞动人。淡淡水雾之气缭绕林间,远远望去,彼方云雾飘渺深处伫立着一方素白胜雪的修长身影,夕阳的金辉洒下,天地间仅剩下一抹水墨如画的剪影。倾城,从容。绝色,超然。 拂瑶远远却步,望着他皎洁无尘的凌然身姿有瞬间的怔仲。 隔着渺渺雾气,只瞧身姿,仅仅是一眼便知是他,却看不清他的容颜是悲,是喜。她想再近一步,心中却有些徘徊彷徨的,连她自己都说不上为什么,脚下的步子始终是定在原地,再迈不向前一步。 正在踌躇犹豫之际,他已走到她面前,如玉的容颜淡然似水,不见悲喜。 “你回来了么?” 拂瑶望着他漆黑的淡眸有些许的闪神,片刻后才道:“嗯,师父,今日我遇到几个精灵,便和他们一起玩耍了一会儿,是以就耽误了些时辰。” “嗯,没事就好。”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原本是想她可能是近日修炼心法太过枯燥,散散心便自会回来,却又忍不住担心她遇到什么法力高强的妖魔,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这里。 刚才远远地瞧见她,心终是放了下来。 拂瑶微微一笑,略带歉意道:“是我的不是,该和师父说一声的,我发誓下次一定记住。” 师父面上虽平淡无波,但想必还是担心她的,不然也不会走到了这里。想到此,拂瑶倒是真正有些愧疚。 夜渊唇边也勾起一抹淡笑,这种誓言,他听过多少次了,许是连他都记不得了。 可她永远有法子把它当做是第一次讲,态度之认真,表情之诚恳,每每让他蓦地忍不住心软下来。等到这四千年终再也听不到这句话时,却又让他时时怀念。 “嗯,我们回去吧。” 拂瑶点头,见他确实无不悦之色,心这才落下来。 忽地又想起今日的趣事,边走边道,“师父,那几个小精灵的本源乃山鸡和狐狸,看起来煞是可爱,师父可曾见过?” 夜渊略微沉吟片刻后道,“这倒不曾留意,不过以前许是见过的。” “喔,她们不知道你是夜渊上仙么?”之前听小狐唤他神仙哥哥,想必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嗯。灵观山多是心正向道的精灵在此清修,并不太关心仙界之事,且认得我的仙界之人本就不多。再加上要静心修炼的缘由,这附近我都布下了结界,是以他们平素也是进不来的。” “原来如此,”拂瑶继续说,“有个名唤小狐,听说她的名字是师姐取的。” “喔?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整日追着那些山鸡精满山地跑,取名之事诚然是没听她说起过。 “诚然师姐资质甚高,不过取名之时倒很是……”拂瑶想说偷懒,但又觉得应该说得隐晦些。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好应该用‘物尽其用’还是应该说‘就地取材’。 夜渊淡笑着望着她,一语中的道,“你也认为她很偷懒?” 拂瑶一怔,莫非师父确实也会听心术?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尊重逝者,不然今夜月黑风高之时师姐若是特地来找她切磋一下这个问题,便委实是太过惊悚了……再者,想想自己若真要论起来,想必也好不过师姐哪里去。 于是继续含蓄地说,“呃……倒也算得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若说名字还是简约些好。” 夜渊纤长翘密的睫毛微微一敛,但笑不语。 “小狐还说她们住在狐仙洞里,里面有位白狐仙子,年纪大到连她们都不知道她到底多少岁,不过她知道很多很多远古时期,甚至更久更久以前的故事。小狐邀请我改日去做客,听这位白狐仙子讲故事,想必极是有趣的。” “喔,”夜渊淡笑,“那你闲暇无聊之时可以去坐坐,只是不要走出这灵观山就好。” “嗯,“拂瑶点头,忽又想起之前好玩之处,与夜渊继续说,“师父,还有三个山鸡精是三胞胎,模样不差分毫,而且呀……” 拂瑶一路说得尽是小狐和舜木与她说得有趣之事,夜渊自是静静地听着,双眸中尽是淡淡笑意。 两道素白的身影并行在芳菲的樱花林,在落日的余晖中洒下两道长长的倒影。 此去虽经年,但仍不改她的春山如笑,他的清辉胜华。不经意间,便熏了林色,醉了流年,仅留下那悠然不绝的袅袅余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1章 发作(捉虫) 两人晚膳过后,拂瑶泡了一壶清茶端上桌,忽地瞧见桌上放了一个雕花古琴。 琴身一看便知是万年古木所制,年代虽有些久远了,看起来却光泽如昔,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檀木香味。拂瑶走进细瞧,才发现琴身右下侧刻着几个篆体小字。 拂瑶轻轻念出声,“沥素。”她端茶的手忽地一抖,这就是那把上古四大神器之一的沥素之琴么? 一抹白影晃动,拂瑶抬眸,正好瞥见夜渊缓缓进来。 拂瑶指着琴问,“师父,这是传说中的上古四大神器之一,沥素之琴么?” 夜渊淡淡颔首,在她旁边坐下。 拂瑶斟好一杯茶端给夜渊,恍然大悟:“我还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信不得的,没想到真有此琴。咦,那这样说来它是上古瑶素之物吧?” 夜渊盯着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拂瑶继续说:“没想到此物在师父手中,据说琴声一出便可抵千军万马,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么?” 夜渊微微凝神,“要抵千军万马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这需要弹琴者本身就有很强的法力方能驾驭。” 拂瑶点头,喃喃自语道:“也是,那瑶素是上神离墨的徒弟,法力自然不在话下。” 夜渊但笑不语,“另外此琴通慧识意,不仅可以镇妖除魔,且能与主人的心念合一,有祛除魔气,治愈伤病的奇效,不过你之前的仙气太虚弱,我担心琴音反而伤到你,是以一直没用。如今我看你的仙气已经充沛许多,若借助此琴,再慢慢调理你的内息,许是会事半功倍。” “喔,原来如此,那是师父弹琴,我只需听就好了吧?” “嗯,我一会儿会弹一曲调息心法给你听,你边听边记住音律,等你记熟以后就自己弹,这样恢复得更快。”夜渊解释道。 拂瑶指了指自己,摇了摇头,“师父是说我自己弹么?我不会弹曲。” 想她活了几千年,除了斩妖除魔外,最大的嗜好便是烤鸡食肉。要说弹琴嘛,虽然也受琉鸢的音律课业熏陶过,却仅止于评赏,真要亲自弹,这难度便委实是大了些。 夜渊拿过琴放置在琴桌之上,走过去轻轻坐下,他纤长的玉指随意地调试了两声琴弦后,微微笑道,“你无需怕,你若是听上两回,自然就会了。” 拂瑶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师父诚然是觉得她的资质也是颇高的,若是一会儿发觉看走了眼,想必会……很失望吧?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正胡思乱想之际,古琴低沉浑厚的琴音骤然响起,仿若从遥远的亘古之地传来,动人的旋律随着他白玉指尖的流转,缓缓倾泻而出,悠缓婉转却又大气磅礴。夜渊宽大的素白衣袍泄了一地,就象一池水波流转开,与他浓墨般的如瀑青丝形成两种截然相反的如画景致,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拂瑶暗自想,师父还真是怎么看都好看啊……唔,又想深远了…… 拂瑶迅速敛下心神,静静地侧耳倾听,忽觉有一股清新之气缓缓注入体内,游走在五脏六腑之间,一时间通体舒畅,不复之前的郁结于胸。 连弹两曲之后,夜渊敛指收音,抬眸望向她,“你可有觉得好些?” “嗯,只觉得通体舒畅许多。” “那你过来试试。” 拂瑶有些惊讶,师父真觉得这样听两遍就会了么? 想了想,还是决定照实说,“我不会。”不要说弹曲,即便只是识音她都不会。 夜渊淡淡一笑,“你过来,我教你。” 拂瑶走到案几前坐下,夜渊站在她身后,微微弓着身子教她如何识音,如何置手,如何掌握力道。 修长的上半身躯俯在她身后,隔着极近的距离,他沉郁好听的嗓音夹带着淡淡温湿的气息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轻轻滑过,时而轻缓,时而重,他讲得细致认真,拂瑶却听得耳根有些发麻,酥酥痒痒地象有许多蚂蚁爬过一样,哪里还静得下心听他教授?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摈退这种奇异的感觉,鼻尖却瞬间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时间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古琴的香味,还是他身上原本的清香。 实在受不住了,拂瑶忽地猛然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说:“师父,那个……我想我知道如何弹了。” 夜渊微微一怔,随即笑说:“嗯,那你试试。” 拂瑶看他站直身体,在她身后一尺的距离坐下,心这才松下来。 唉,师父好像还不知道他的美色是极其容易扰人心智的,看来以后还是要离师父远些,以平心静气。 其实他教授得是非常仔细的,不过适才她只想着如何离他远些,注意力完全没放在上面,如今……只有试试看了。 她的手指拂向琴弦,脑海中努力回忆着之前听到的音律,手指便不自觉地跟着拨动起来。 待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竟发觉她已弹完了一曲。 夜渊轻啜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我说过你听听就会的。” “我竟然会弹琴?咦,我以前怎么没发觉?”拂瑶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 “调息心法你本来就会背,如今只是把心法置于音律之中,再加上你之前又仔细听我弹过,指尖的动作自然会跟着你的心走的。” 拂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其他的曲子我应该仍不会吧?” 夜渊缓缓放下茶杯,“多听几遍,自然就会了。”所有的曲子,都是他一曲一曲亲自交给她的,即便是过了两世,那些音律都已经渗入她的血液中,又怎能不会? “真的么?那自然是好。”她忽地想到若是真能学会几首曲子,倒是可以糊弄一下紫薇、妙谷她们。 “嗯,你以后需常练此琴,才能完全驾驭住它。” 常练?拂瑶问:“师父是说要把这把古琴给我用么?” 夜渊点头,“自然是给你的,你若能善使这把沥素之琴,法术将比如今更上一层。” 这个拂瑶自是知道的,不过这琴乃是上古四大神器之一,贵重非常,她怎么能随便收?于是连忙推辞道,“师父教我法术,我已委实感激不尽,这把沥素之琴还是师父自己留着用吧。” “我平素用不到它,搁着也是搁着,你若能善加利用是再好不过。” “师父总有可以用上的时候,先放着也好。”其实她担心以自己一贯的粗枝大叶,弄坏了也是极有可能的,那样不就太可惜了么。 夜渊抬眸看向她,声音很轻很淡,似在叹息,“你若不喜欢,便扔了吧。” 拂瑶瞧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连忙应承下来,“那徒儿却之不恭了。” 他的墨眸终于转晴,唇边浮起一丝淡笑,温润如玉。 “那我再弹给师父听一遍。”拂瑶手放在琴弦上,还没来得及拨动,突然喉咙涌上一股血腥,一口鲜血猛然喷出,身子蓦地如棉般软了下去。 “瑶儿……”夜渊脸色大变,瞬间移到她身旁,及时接住她的身子,“瑶儿,醒醒……” 夜渊的手搭在她的脉搏上,面容倏地冷沉下来,灭魂劫第三重竟然提前发作了,但目前手中的这几颗聚魂珠完全阻止不了灭魂劫对她身体的侵噬,一定要尽快找到最后三颗! 夜渊望着她沉睡的容颜,脸上是褪不去的哀痛和冷郁。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卧榻躺下,七颗聚魂珠整齐地飘浮在半空,银色的光芒霎时笼罩着她,夜渊右手放置在她的手上,为她输送灵力。 随着时辰的推移,她的气色也慢慢由煞白转好,但夜渊却感觉到她体内的两股不同的气剧烈的翻腾,冲击,即便是他的灵力亦无法使它们平息下来,反而越来越狂猛,仿佛要脱离他的桎梏。 下一刻,那两股气猛然将他震退了几步,他淡寂的双眸都闪过一丝惊诧,紧接着他的心也跟着沉到了最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原本琉璃色的眼瞳骤然腥红无比,连嘴唇也变成了深紫色。 “瑶儿……”夜渊立即按住了她,但仍制不住她完全不受控制地拼命挣扎。 身体就象被一刀一刀剐开一样,全身的神已经完全被肝胆欲裂的疼痛感主宰,浑身上下只觉得痛,锥心刺骨的痛,嘴中抑制不住地发出无比凄厉的呜咽声,象是在哭,又象是在叫唤。 夜渊看着,心中就好像被生生剜出一个洞,想帮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突然生出的无力感让他的力道稍微松懈了些,拂瑶趁机猛然推开他,但刚走没两步,突然袭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双腿软倒在地上,无比痛苦得蜷曲着身体在地上打滚,抽搐,指甲在地上抓出一条条血痕。 “不要,瑶儿……” 夜渊见状,立即半跪在地上抱住她,制住她在地上乱抓的手。但她此刻已完全神志不清,整个人就像着了魔,发了狂似的,张口就狠狠地咬在夜渊的手腕上,疯狂地撕咬和用力地抓扯让他的鲜血不停往外沽,但夜渊并不放手,只由着她。暴怒和挣不开的挫败感让她更加狂躁,她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咬他的手腕,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在他素衣白袍上晕开了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在她嘴唇咬合处是伤口上,除了殷红的血外,就是皮肉炸开,深可见骨的血肉。 夜渊则好像完全没感觉一样,一动不动得由着她抓咬,见到她所有力气都使在了撕咬上,挣扎的力道变小了许多,于是用另一只手将她抱回到卧榻上,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好像在哄小孩般不停轻声道:“瑶儿乖,再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就这样象野兽似的挣扎,撕咬,抓扯,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她终于渐渐安静下来,身体也抽搐得不是那么厉害,放开他已经完全分不清血肉的手掌,口中发出类似小动物似的呜呜的叫声。 夜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手掌覆在她的胸口上,继续为她输入灵力。再过了半个时辰,她的眼终于慢慢变为黑色,嘴唇也渐渐褪去青紫,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沉沉地在他怀中睡去。 夜渊的脸色终于缓下来,手指怜惜地轻轻拂过她覆满血迹的嘴唇,为她擦拭干净后,换了被褥衣裳,再不见一丝血腥。 望着她沉睡的面容,他的嘴唇溢出一丝沉重的叹息,手指划过她耳际的墨发,忽地听到她低低呢喃了一声师父,他的胸口倏地一痛,苦涩渐渐蔓延开。 每一生,每一世,师父都护不了你,你怪师父吗?瑶儿,你后不后悔遇到师父?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下一世,再也不要再遇到师父…… 他的手指在她的耳际微微一顿,淡淡银光倏地出现,然后又慢慢暗下去,最终消失,刚才的记忆已不复存在。 另外三颗聚魂珠……究竟在何处?他的眼中除了无边无际的深沉,什么都没余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2章 蚊虫 朗朗皓月,星河璀璨。 四周是寂静的一片,缕缕银辉泻在静谧幽深的樱花林间,几间清雅的茅舍与月华遥相辉映,霎时疏影重重,暗香浮动。 此刻,黑暗中有个人影忽地跃起,桌上的油灯瞬间亮起,淡淡的昏黄光芒衬得她苍白的面庞越发的诡谲。 她抬眸望了望窗外的无边月色,嘴角浮现了一抹绝美妖异的笑。拿起油灯,她底下的脚步轻而缓慢,一步一步踏出屋去。 在左边第二间她倏地停住,轻轻推开门,把灯放在桌上,便缓缓向床边走去。 感觉到她的靠近,但身躯却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轻盈的身影靠近,然后跨坐在他身体之上,上身弯倾下来,苍白的容颜与他直直相对,只隔分毫。 她的手在他身上缓缓游移,又一一拂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在他淡绯的唇上停住,“师父怎么不说话?” 夜渊一贯淡然的眸顿时沉如浓墨,“瑶儿,你又胡闹了。” “师父为什么总是认为我在胡闹?”她撩拨的嫩白指尖似漫不经心地挑开他的前襟,或轻或重地在他脖颈上画着圈,小巧的嘴唇停在他耳边吐气如兰,“这样,师父还觉得徒儿在胡闹?” 他的呼吸明显比之前重了许多,但漆黑的眸子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他越没有反应,她心中的怒意便越盛,一边毫无顾忌地□□他的唇舌,一边粗鲁蛮横地解开他的衣襟,从他的嘴唇,一路往吻到他白玉般的脖颈,胸口…… 她忽地顿住抬眸望着他,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师父真的不理我了么?” “瑶儿……”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丝控制不住轻颤。 看着他的表情,她终于不再乱动,柔下声来说:“师父,生气了么?” “如果我生气,你就会乖乖听话么?”杂乱的心绪平复下来,他开始试着冲开她下的定身咒。 盯了他许久后,她突然默默地在他身侧躺下,指腹一点一点划过划过他清雅如玉的面容,似有些落寞,又似有些无措般答道:“我会听师父的话。” 她紧紧地抱住他不动,半晌又抬眸小心翼翼地说:“那师父不要生气了好么?” “嗯。”她灭魂劫发作起来,总是异乎寻常的磨人,他怕自己的定力也禁不住她这么耗下去。 她灭魂劫发作起来,总是异乎寻常的磨人,他怕就算自己的定力也禁不住她这么耗下去。 他轻柔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一般,在黑夜中晕开,“那瑶儿乖乖回去睡觉好么?” 她的眼眸淌过一丝恍惚,仿佛刚要点头,又忽地攥紧他的衣裳,就好像攥着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一般,她怎么也不肯松手,贪恋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我不要,师父你讨厌我了是吗?” “没有,你刚受伤,需要好好休息,师父明日再好好陪你好么?” 她忽然无比平静地望着他,“你不会的,你会象以前一样,赶我走是么?” 如死水般平寂的声音传来,他的心似被捅了一个窟窿一般,倏地疼痛无比。那种痛好似积攒了千千万万个岁月,由最初的一点一点的刺痛,酸楚,麻木,哀恸缓缓地扩散开,不知不觉中沁入到五脏六腑,最后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一次次地被惊醒,脑海中除了她鲜血淋淋的身躯,就是她泪流满面的容颜,那样的伤心绝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间,隔了许久,她继续说,“师父,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但我还记得你说过要我走,让我以后不再叫你师父……师父你为什么要我走?是我又做错事了么?” 她的神色很认真,就好像如以前教她法术时遇到不懂之处,需要他为她解惑时候一样。 只是,他可以为她解千百道疑惑,但这个如果解开了,她会更放不下吧? 她见他不说话,突然象失了魂似的,喃喃自语说:“原来师父真的不想见到我。” 片刻后,他终于冲开定身咒,低低叹了一声,指尖缓缓拂过她的墨发,“没有,不要多想。” “那为什么……” “你记错了,师父没有赶你走,快睡吧。” “师父没有骗我?” “嗯。” 她好像放下心来,手上攥紧的力道也松了一些,在他怀里寻了个习惯的姿势睡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左手,感觉到手沾到些湿热的液体。 她怔了一下,突然抓过他的手,看着包裹的白色纱布已经被鲜血沁透,双眸倏地又闪过一丝妖异暴戾的光,“怎么回事?谁伤你的?” “无碍。”他淡淡道。 她却抓着他的手不放,脑海中依稀闪过些零碎的画面,但看不真切。 “皮肉伤而已,师父无碍。” 她有些无力地松开,“是我伤的师父么?” “不是。” “我知道是。”她垂下眸,失魂落魄地说:“对不起,师父。” “瑶儿,不关你的事,明日就会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握住,轻轻打开纱布,只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深可见骨,整个手掌无一处完好,到处都是翻开的狰狞血肉。 “师父为何不敷药?”她自袖中拿出一个瓶子,轻柔地倒出里面的药粉敷在伤口上,再用白纱一圈一圈地包好。 “还疼么?” “不疼。”和她受的痛苦比起来,远远不及万分之一,灭魂劫是所有劫数中最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劫数,第一重发作之时会昏迷数月,第二重发作则神智混乱,行为举止乖张异常,第三重发作时,则三魂七魄似一丝一丝抽离一般,身体好似被千刀万剐般痛不欲生,神智紊乱,到第五重之时便会神魂寂灭,永远消失在六界之内。 “你骗我,”她的脸色愈加的苍白,“师父,你为何总是要骗我?” 他默然不语,因为……他好像真的一直在骗她。 “师父,你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么?你可不可以……骗我一次?” “瑶儿……”他的声音有些压抑得低沉。 “师父,我好累。”看向她姣好的眉目,似有无限疲惫和落寞,浓得化不开。 “那睡吧。”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抬眸望向窗外,月华依旧皎洁如前。 片刻后再敛首,她已沉静地睡去,他轻轻地帮她拢了拢被子,望着她苍白的容颜喟然一叹。 此夜,无眠。 翌日拂瑶起了个大早,走到厨房,却看见师父已经熬好粥端上桌。 “师父,你起得好早。” “嗯,饿了么?快来喝粥吧。” 拂瑶坐到桌边,刚要端起碗,却瞥见师父的好看的绯唇微微红肿,还有一处蹭破了皮,“咦,师父,你嘴唇怎么呢?” 夜渊微微一怔,半晌后才道:“无碍,许是被蚊虫叮的。” 拂瑶又盯着他的嘴唇瞧了一会儿,有些疑惑道,“可是怎么会……破皮?” “刚才喝粥时,不小心烫的。”夜渊淡淡道。 “喔,原来如此,师父还是擦些药吧。”忽地又瞟见他的手腕亦缠着一层白纱,有些惊讶,“师父的手怎么受伤了?” “盛粥时烫着手了。”夜渊自然不会让她知道实情。 拂瑶闻言,心中有些愧疚,若是她早些起来做饭,师父也不会被烫着手了。 “师父上药了么?我这里有瓶药散对治愈皮外伤很有效,我帮你重新包一下吧。” “上过了,不碍事的,过两日便好了。” “都怪我,昨日睡得太沉了。”昨日练完琴一回房就睡着了,想必是那琴音的效用太好,连带着睡眠都香甜了许多。 夜渊淡淡一笑,“你的仙气不足需多多休息,且沥素的琴音有沉静心神的作用,你不必起得太早。” 拂瑶配合地点头,“那师父日后要多加小心。” 夜渊颔首,“嗯。” 此后几日,每逢夜深,拂瑶便神智不甚清醒,会到夜渊的房间里,有时乖巧听话,仅仅是静静躺在他怀里睡去;有时任性胡闹,非要他连哄带骗,才肯乖乖的不再放肆;有时古怪乖僻,非要蛮横地在他身上折腾够,手下的动作才肯停住,但一到第二日白昼,又全都忘却了。 她玲珑柔软的身躯早已不似幼时,再加上她刻意而又青涩的撩拨,夜渊只觉得自己的定力一日不如一日。 连续几日下来,拂瑶每日清晨都看到师父的嘴唇依旧红肿,连脖颈之上都有几点,神色也难掩倦色,终于忍不住问,“师父,这几日还有蚊虫么?” “嗯。” 拂瑶忽地抬起头,眉头微蹙着放下碗筷,无比愤愤然地说:“这只蚊虫实实是太过大胆,叮过师父一次也就罢了,偏偏每夜都痛下毒手,且还都在嘴唇之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知道师父宅心仁厚,不忍杀生,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于这种得寸进尺的家伙,就该立即就地正法!” 夜渊听得微微一愣,片刻后才抬眸道:“就地正法?” 拂瑶点头,理所当然道,“师父自然是大慈大悲,但这只蚊子实实是不知感恩图报,不如让它早入轮回,以后多受些教训后自然就知进退了。” 虽不至于象琉鸢那样奉行斩草除根,但再三冒犯,就绝对不能姑息纵容。 夜渊定定地凝睇她片刻后,忽地绽开一笑,清雅胜莲,却异常夺目,看得拂瑶有些失神。 “世间万物,逃不过因果循环,如今它折磨我,想必是我以前欠它太多也说不定,至于教训……恐怕它是不会受教的吧……再者,我也不忍心……” 拂瑶听得微微一怔,片刻后才在心中暗叹,师父委实是悲悯众生,连区区一只蚊虫都如此一视同仁。要说同为仙界中人,他们的境界比之师父就实实是相差太远了,日后定然要好好向师父学才是! 想到此,拂瑶就越发对师父钦佩不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3章 蛇妖 接下来的日子和以前差不多,拂瑶每日到温泉池清修,接着夜渊为她输入灵力,并教她一些新的心法,剩下的闲暇之时多是练琴,进步倒也神速,一些不复杂的曲子都会弹了。 象这样简单质朴的日子在灵霄宫时是少有的,若是搁在以前,拂瑶定然坐不住,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好像有灵性,心境是难得的平和舒畅,是以她并不觉得日子难熬,反而觉得日子如白驹过隙般,溜得飞快。 今日拂瑶刚刚从温泉池走出来不远,又瞧见小狐和他们一帮精灵们在树林边上等她。平素他们经常在这里等她陪他们一块玩,所以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和他们非常熟了。 “拂瑶姐姐……”小狐一见到她,就立即跑到她跟前,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拂瑶惊诧,平时从未见小狐哭过,今日是……“小狐发生什么事了?给姐姐讲。” 见她泣不成声,拂瑶又示意三兄弟讲,但他们也是一脸哀伤的神情,个个紧抿着唇不说话,再看向闵月,亦是双目通红,随时要哭的样子。 拂瑶定睛又扫了他们一眼,终于发现不对劲,“辰婉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 小狐一听拂瑶问辰婉,哭得更大声了,那三胞胎和闵月也低声抽泣起来。 拂瑶心知肯定和辰婉有关,便叹了口气,蹲在小狐面前耐着性子说:“你们倘若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了,姐姐尚还能帮着你们寻思些法子。但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说,只顾着自己伤心,即便是神仙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们说是么?” 拂瑶手撑在双膝上望着小狐,她闻言终于有了些反应,许久后,抖动得厉害的小小肩膀才渐渐平复下来,睁着水蒙蒙的大眼睛哀求道:“拂瑶姐姐,你帮我们救救辰婉好吗?” “嗯,这是自然,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小狐抹干眼泪,开始娓娓道来,“今日,我突然觉得整日呆在灵观山太过无趣,便拖着他们几人在两个时辰前,背着母亲和族人们溜到旁边的百延山去玩耍,不曾想刚到百延山居然就碰到娘亲一直要我们小心提防的千年蛇妖殷岐,都知道他法力极其高强,于是我们立即吓得分头逃跑。可是当我们跑回来后,才突然发现辰婉不见了……” 闵月红着眼继续接口道,“百延山并非我们的栖地,而且里面有许多法力高强的妖魔。为了我们整个族人的安全,即便长老们知道也未必会去救辰婉,母亲若是知晓此事,定会很伤心的……” “都怪我……”小狐边哭边说,“若不是我说去百延山玩耍,辰婉也不会有事……” 舜木也拉着拂瑶哀求道:“拂瑶姐姐,你帮帮我们吧,不然辰婉就没命了。” 拂瑶敛下心神,暗忖片刻后道:“你们别急,我自然会帮你们,不过你们怎么知道辰婉还活着?按照妖魔惯常的手段,若是抓到比他们法力更低之人,多是会吸了他们的元神,说不定……”虽然有些不忍心说,不过却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小狐一听拂瑶愿意帮她们,连忙收住了哭声说:“不会的,以前听长老们说过那蛇妖喜在每年阴煞之日,在所抓的生灵中选出八字与之相合的人,并吸出他们的元丹服下,据说这样内力增强得更为迅速。而剩下的那些则会被他派出到人界去替他抓童男童女,以他们的精魂豢养毒蛇,如今离阴煞之日还有些时日,他尚还不会动辰婉。” 拂瑶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如此罪大恶极的妖魔,早就该灭了它的元神,免得它继续为非作歹。随即对他们说,“放心,我定会为你们把她救出来,你们在这里等我。” 闵月却有些担忧,拉住她说:“可是拂瑶姐姐,那蛇妖很厉害,你如今内伤未愈,会不会……” 拂瑶笑盈盈地说:“虽然我尚还在调理内息,不过法力还是有的,你们莫要担心。”这只蛇妖再厉害不过千年道行,以前她还曾灭过一只万年蛇妖的元神,依她如今的法力,要对付他绝对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是不是要告知师父一声呢? 拂瑶蹙着眉敛眸沉思,师父若是知道,定然是要她留下来好好休息,他去救辰婉,还是暂且不说得好。他最近许是被那只不受教的蚊虫折腾地太厉害,气色委实不算好,还是她去比较妥当,反正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的。 “嗯,拂瑶姐姐,我和你一块儿去。”拂瑶刚走没几步,小狐立即攥紧她的手说。 “不用,你们都留下来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回。” “带我去吧,拂瑶姐姐,”小狐脸色异常固执,“若不是我说要去百延山玩,辰婉也不会被抓走,如今性命堪虑,我怎能不去呢?况且我知道那蛇妖的老巢在何处,我带你去要快许多,让我去吧,拂瑶姐姐。” 拂瑶心想她此刻心里定不好受,便应许下来,“不过到时候你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免得我还需分神照顾你。” “嗯,拂瑶姐姐放心。”小狐的法力虽不高,不过却是极机灵的。 拂瑶又转过头对他们说,“那你们千万不要乱跑,就在此地等我,知道么?” 几人连连点头,“拂瑶姐姐放心,我们等你回来。” 一路上,拂瑶和小狐御剑疾行,不消片刻便到了百延山。 刚进来,拂瑶就感觉到此地与灵观山有明显的不同,灵观山仙气环绕,而此地刚踏入就有一股污浊的魔气。拂瑶按捺住心底的不适之感,继续跟着小狐前行,约摸走了一炷香的时辰,小狐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那个山洞道:“拂瑶姐姐,就是这里。” “嗯,”拂瑶在小狐身上施了隐身咒,轻声说,“你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救出辰婉你再出来。” “好,拂瑶姐姐,你一定要小心。” 拂瑶点头,也为自己施了隐身术后,就顺着小道向洞穴走去。越往里走,洞内越阴暗潮湿,仅仅有些暗光从岩壁缝隙透进来。确不愧是蛇住的地方,拂瑶微微拧眉。 忽地脚下一软,她低头望下去,才发现自己踩在一条小蛇上面,周围亦是爬满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蛇,连墙壁上都是。拂瑶忍住想作呕的冲动,跳过那些蛇继续往前走。 走过狭窄的小道,脚下的道路亦越来越宽,洞壁上也稀稀疏疏得点了些火把,照得四周颇为亮堂,拂瑶猜想离他囚禁之处应该不远了。果然,不出片刻,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宽阔的大厅,厅正中央摆着一张看起来颇有些富丽堂皇的卧榻,卧榻旁边是个巨大的的囚笼,里面关押着不少血迹斑斑的刑囚。 拂瑶淡眸扫视了一圈,目光定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辰婉!拂瑶见她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没被用刑,只是一个人眼神呆滞地坐在角落里,心中顿生怜惜,这孩子自小长在灵观山,定没瞧见过这等惨景,应该被吓坏了吧。 拂瑶打开关她的牢房,立即唤道:“辰婉,快出来,跟姐姐走。”既然此刻四周无人,那带着她先逃走也好,毕竟她身上的伤还未愈,能减少打斗是最好不过。 辰婉看到她,蓦地反应过来,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还有些瑟瑟发抖,声音略带哭声:“拂瑶姐姐,这里好可怕……” “没事,有姐姐在,我们这就出去。” 拂瑶刚拉着她的手跨出牢笼,一道阴嗖嗖的尖厉声音就响起,“想跑?没那么容易。”紧跟着,一个模样十分丑陋男子倏地出现,他身着黑色衣袍,头发上皆挂着无数根细细的小蛇,看起来甚是狰狞阴沉。 看着拂瑶,他眼中猝然闪过一道惊异之色,随即咬牙切齿地发出低哑难听的声音,“居然是你!苍天有眼,终于让我遇见你了,哈哈哈哈……” 拂瑶眯了眯眼睛,“你是谁?”听他的语气,莫非是寻仇的? 他阴狠地盯着她,“你知道吗?这两千年来我忍辱偷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我娘子报仇雪恨,黄天不负苦心人,你竟送上门来了。” 娘子?拂瑶微微沉思,蓦地想起当年追杀那条万年蛇精之时,确实有条千年蛇妖逃脱了。 她抬眸道,“那条万年蛇妖是你娘子?” “正是。”他忽地阴冷一笑,伸手一触发丝,顿时无数条小蛇朝拂瑶猛然凌空迸出,她双手一挡,面前立即织出一道银灰色的光芒,把蛇隔绝在了她的光照之外,密密麻麻地掉落到地面。 “你以前就打不过我,以为此刻就不一样了么?”拂瑶望着他,似笑非笑道。 “哼,要试过才知道。”被挡在结界之外的小蛇顿时又全都凌空飞起,张开血盆大口撕咬着光界。 他瞳孔急剧地收缩,看起来阴邪至极却又闪烁着兴奋的毒光,“哈哈哈哈……拂瑶阁主,惊喜吧?这可是我为了对付你,特地准备的呢。” 不消片刻,结界竟然被它们咬出一个小洞,几根小蛇从洞中穿出,直直朝她扑射而来。拂瑶左手掌中的光剑迅速一划,鲜血立即溅了一地。 拂瑶掌中之剑顺势一挥,数道银光如万箭齐发,直直向蛇妖射去,右手再猛然一推,那些小蛇又齐齐被扫到了地面。她即刻默念了两语咒语,右掌中倏地出现了一簇鲜红的烈焰,掌心快速一击,火焰直直向地面的小蛇飞扑而去,那些蛇一遇到火,便瞬间灰飞烟灭,只余下一滩污浊的血水。 嗯,师父教的新法术还真有用,拂瑶微微一笑。 蛇妖一边躲避这拂瑶射出的光箭,一边愤恨无比道:“你既然将它们全都杀死了?”这些蛇可是他以人界之人的三魂七魄喂食的,她竟然一夕之间全部毁了?他的眼中射出道道毒光。 拂瑶默念咒语,指尖在胸前轻轻一划,再向他一指,无数道剑光瞬间把他缚住,“不仅它们要死,你也很快就和它们团聚了!” 拂瑶刚要默念斩妖诀灭了他的元神,倏地胸口猛然一痛,猝然倒在地上。 “拂瑶姐姐……”辰婉大叫出声,连忙跑过去半跪着扶住她的身子,焦急道,“拂瑶姐姐,你怎么样了?” 拂瑶面色骤然惨白,胸口痛得说不出话来,刚想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一口鲜血又猛地喷在了地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4章 鹣鲽情深 “哈哈哈哈……”蛇妖见她忽然倒地,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终于可以为我娘子报仇雪恨了,终于让我等到这一日了,哈哈哈哈……”不消片刻他便挣脱了拂瑶对他的施法,径直走到她旁边。 他狠狠地揉捏着她的下巴,诡谲的眼瞳急剧地收缩着,“堂堂拂瑶阁主,如今还不是落在我的手上?我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地死去的,我要慢慢地折磨你,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从袖中掏出一条五颜六色的花蛇,刚要向前,就被辰婉猛地推开,大叫道,“不准碰拂瑶姐姐!” 蛇妖狠狠地剜了辰婉一眼,“滚开。”说罢大手一挥,辰婉就被重重地弹到三尺之外的墙壁上,摔晕了过去。 他阴毒的目光再次转向拂瑶身上,诡谲的哨音倏地从他口中传来,他手掌上的花蛇闻声,竟缓缓站立在他手中。随着他哨音一转,花蛇立即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鲜红的舌信和尖细的毒牙,猛然向拂瑶扑去,一口咬在了她肩上! 就如同千万根针重重地扎进她的每一寸肌肤中,一阵剧痛倏地由她的肩向全身各处蔓延开去,嘴唇也瞬间变得青紫无比。 “哈哈哈哈……”蛇妖看到她异常痛苦的表情,兴奋得双眸霎时变得赤红无比,“此蛇是我以无数剧毒喂食了整整一千年,怎么能不痛?不过你放心,虽然痛还是不会死,我就是要折磨得你日日生不如死……”他又唤起蛇,刚要继续吹动哨音,全身忽地僵住不动,似被重伤般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一道白影如疾风般掠到他面前,俊如神祗的容颜覆上了一层冷入骨髓的冰霜,“交出解药。” 蛇妖蜷缩在地上,顿时感觉身体如无数道锋利无比的冰刀刺入肌肤,痛得脸色扭曲地不停惨叫,唇边断断续续地抖出几个字:“没……没……没有……解……药。” 夜渊寂静的淡眸倏地闪过浓重的杀气,“我再说最后一次,交出解药。”他掌心一动,灼灼火焰瞬间窜到他身上,火焰所到之处,皮肤全部化为焦炭,露出血淋淋的骨头。 “啊……”那蛇妖的脸已被三味真火灼得溃烂,流着黑水,嘴上却无丝毫的松动。 夜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知他是不会拿出解药的,只淡淡地说:“那你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吧。”说罢眼神瞥了一眼那条花蛇,它立即似接到命令一般,缓缓爬到蛇妖身上,在他血肉模糊的躯体上不停地咬噬,片刻后它的身体被一点一点地咬噬干净,只留下一滩乌黑的血水。 夜渊抱起拂瑶,为她褪下她肩上的衣,吮吸着她肩上的蛇毒,不一会儿,她嘴唇的青紫慢慢退却。 拂瑶醒来,看到夜渊在为她吸蛇毒,本能地想推开他,无奈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只得虚弱得出声阻止。“师父……不要……” “瑶儿别动,马上就不会痛了。”夜渊对她的劝阻置若罔闻,继续为她吸毒。 拂瑶身体剧痛无比,又推不开他,只能静静地望着他专注的侧颜,心中有丝淡淡的酸涩泛开,这次又连累了师父! 半晌后,他帮她把衣合上,又给她服下两粒丹药后,“无碍了,回去休息一下便会好。” “师父,你还好么?可有不适?”拂瑶嗓子有些干哑。 “你无需担心我,小小蛇毒对我没什么影响。” “此毒真的不会损伤你的身体?”拂瑶还是有些担忧。 那蛇妖说此蛇是以剧毒喂食,虽不至于危及性命,但那滋味她刚才已经受过,确实让人痛不欲生,若是师父一会也要如她刚才毒发时一般,那当如何是好? 夜渊凝视着她,神色从容道,“不会,你放心。” 拂瑶瞧他面色确实并无什么变化,总算稍稍放下心来,但是此番连累了师父,终究是……“师父,我知道错了。” 夜渊叹了一声,似有些无奈,“那你下次会记得先告知师父一声么?” 拂瑶连连点头。 他眼角的笑纹象湖心荡开的淡淡涟漪,清清浅浅,却浓淡相宜。“记住就好。你如今法力不稳定,时有时无,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行事需小心谨慎,再不可如此冲动草率。” “嗯,谨记师父教诲。”若不是师父,这次又是在劫难逃,细细一想,师父已经救过她几次了。 “拂瑶姐姐,”小狐忽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面色焦急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幸好拂瑶姐姐没事,”小狐闻言,立即松了口气,笑盈盈地望向夜渊,“谢谢神仙哥哥。” 夜渊淡声道,“快去扶你姐姐起来吧。” “嗯,好。”小狐立即过去叫醒了辰婉。 最后他们放了所有被囚禁在蛇洞里的精灵和人界之人,小狐扶着辰婉,夜渊一路抱着拂瑶回到了灵观山。舜木,闵月他们看见辰婉、小狐平安回来,几人抱在一起,高兴得连蹦带跳,并向拂瑶和夜渊再三道了谢,才喜滋滋地住处里去。 “师父,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不宜走动,我抱得你不舒服么?那我背你好么?”夜渊望着她柔声询问道。 “没有,”拂瑶连连摇头,低垂着头不说话。 片刻后才抬眸道:“师父,我是不是和师姐比起来差很远?” 夜渊微微一怔,淡笑道:“为何这样问?” 拂瑶手搂着夜渊的脖颈,微微紧了紧,“师父不嫌我总惹麻烦?” 夜渊淡淡凝神片刻后,笑道:“如是说来,她比你顽劣多了。” “是吗?” “嗯,”夜渊的眼神渐渐氤氲着些蒙雾,“她自小就调皮捣蛋,做的顽劣之事不计其数,如今想来是算都算不清了。” 拂瑶闻言,心中总算宽慰许多。一路上师父的面容和她仅是咫尺之距,如秀如远山般的黛眉,渺渺如雾的淡眸,高挺如梁的鼻子,淡绯似樱的薄唇,全都镶嵌在一张完美无瑕的仙姿玉容之上,连眉心的那颗小小的褐痣都清晰可见。 拂瑶不禁觉得脸色有些发烫,蓦地低下头,怎么又被师父的美颜给蛊惑了去!师父就是师父,再好看也是师父,诚然不能因为师父长得好看就心不静,神不明。 拂瑶敛下心神,忽地又想起那条蛇妖,“师父,你能回答我个问题么?” “嗯,你说。”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困惑,“我从小在灵霄宫长大,一直觉得斩妖除魔是理所当然之事,如果我不杀他们,便会有更多无辜之人会因为他们而死,所以我杀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反过来,我杀了那蛇妖的娘子,让他痛苦了数千年,他为他娘子报仇雪恨,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他如今却因我而死。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也不知道他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要杀我到底是对还是错?” 夜渊静默了片刻后,道,“你同情他?” 拂瑶点点头,“诚然他是罪大恶极的妖魔,但却对他娘子一往情深,我杀了他的娘子,便等同于毁了他的挚爱。虽然我不能体会他的感觉,不过与最爱之人阴阳相隔,想必也是极其痛苦的。所以如果撇开他身上的滔天罪行不算,他要杀我报仇,委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夜渊低声一叹,半晌才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本是没有对错之分的,我们身在其中,只能遵循这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去做,你有你的道,他也有他的魔,你明白吗?” 拂瑶心下略略凝思,片刻后终于不再郁结,抬眸冲夜渊浅浅一笑。 淡淡的雾霭渐渐散去,金色的光芒绽放大地,从远处望去,两人墨黑的长发随着清风轻轻飘舞,素白的雪衣融在一起,再难分辨清楚。这一幕就仿佛是被墨笔侵染的一副水墨画,在天与地之间留下的一抹恬淡而又隽永的剪影。 “拂瑶姐姐,你快尝尝这个,”小狐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漂亮的雕花木盒,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淡粉色的糕点递给拂瑶,“这个是我娘亲今早特地做的,让我趁热带过来。” 拂瑶轻轻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是桂花糕么?” 小狐娘亲做的点心,真真是极其好吃,且吃了半月有余,每日的样式和口味都不相同,连拂瑶这类只喜荤食之人都赞不绝口。 自从小狐娘亲那日得知拂瑶与夜渊救了辰婉,便对他们感激不尽,原本是打算亲自登门施行三拜九叩大礼,以感激他们的大恩大德。拂瑶一听,连忙让小狐劝阻她,才最终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她仍觉过意不去,每日让小狐和辰婉、闵月带些她做的点心过来探望。 “不是桂花糕,此乃樱花糕。”小狐又打开盒子,指着那些红红绿绿的糕点依次道,“这是蜜饯糕,杏仁酥,清露饼,还有忘忧元宵。” “忘忧元宵?”拂瑶忽地兴致盎然地问,“为何取个这么有趣的名字?” 孩童们大多活泼,辰婉、闵月与拂瑶熟络后,也不复一开始的羞涩矜持。 辰婉连忙争先答道,“这也算不得什么,我娘亲还会做相思酥,思君团子呢。” 闵月也颇为自豪地点点头道:“嗯,娘亲还会做许多菜,都取了很好听的名字,如明月寄相思、离人泪、红豆心……总之好多。” 拂瑶闻言,便知她们母亲心中许是念着一个人的,不过也许并不得见了,是以才以名字寄托相思之意。闻之,多少有些怅然。 “我猜想这是娘亲纪念爹爹的。”小狐表示了然。 “你爹爹么?” “嗯,我们自小没见过。拂瑶姐姐大概不知道吧?我们狐族和那些一般的狐妖,以及九重天外的仙家九尾狐族或是白狐一族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如常人一般娶亲生子,但是我们族人世代仅有女子,仅能在想产子时才能和男子在一起,且这男子不能为妖魔界中人,否则生出的子嗣大多是会夭折的,所以族人大多会在人界寻找合适的良人,但产下子嗣后就必须立即回族中来,否则不管是母亲还是子嗣就都活不长了。”小狐说起来颇有些感伤。 辰婉神色也有些黯然,“嗯,是以我们并不知道爹爹是谁,不过娘亲每次一提到他,就会哭泣不止,所以我们也极少提及。” “为何会这样?”拂瑶有些震惊,终生都不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这实实是太过凄惨了些。 闵月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族长说各自有各自的命数,这就是我们的命,强求不得的。” “嗯,娘亲说以后我们长大成人后,亦最好不要动真感情,否则会一生神伤。”小狐说。 “竟是这样的。”拂瑶有些失神,她一直以为若是两人真有心厮守,其他的便都不在话下,可是谁又敌得过宿命呢?心中忽有些涩然渐渐划开,却说不上来为何会如此难过。 小狐见拂瑶神色有些郁郁,反而出声安慰道,“拂瑶姐姐,其实不必如此难过。我们一早便知道了自己的宿命倒也是件好事,如此就知道何事做得,何事做不得,这样不是很好么?” “嗯。”拂瑶点头。 这倒是,若是终生不出灵观山,或是仅求露水情缘,终生不动情爱倒也逍遥自在许多。 辰婉忽然东张西望,疑惑道:“拂瑶姐姐,神仙哥哥怎么今日不在么?” “师父在房里清修。”算起来,师父近日清修调息的时辰比往常要多上许多,原本她还有些担心是否是蛇毒损了师父的身子,可每每瞧见他又是神色一如从前,想必是她多心了。 “嗯。”三人点点头。 小狐又拿起栗子糕递给拂瑶,“拂瑶姐姐,尝尝杏仁酥,这也很好吃的。” 拂瑶摇头:“我不饿,搁那儿吧,一会儿让师父尝尝。” 小狐浅浅一笑,打开另一个盒子,“我们有留给神仙哥哥,拂瑶姐姐你吃吧。” 辰婉和闵月也笑:“拂瑶姐姐对神仙哥哥真好。” 小狐也跟着附和,“神仙哥哥对拂瑶姐姐也是极好的,就象是白狐仙子讲故事时经常说的……” 小狐说着说着突然卡住,皱着秀气的眉,一会儿后圆圆的眼睛又忽地一亮,“对,我想起了……是鹣鲽情深。” 鹣鲽情深?拂瑶瞬间呆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5章 纯粹 拂瑶自然是知道小狐年纪尚小,许是对‘鹣鲽情深’这词也是一知半解,不过这词却听得她心上蓦地涌起一阵极其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 想了半晌,拂瑶还是决定解释一番:“小狐,这词不是这样用的,这是形容男女之间,需一男一女才行,就譬如……譬如你爹爹和你娘亲一般,可是我和师父之间便不能这样用了。” 拂瑶嘴上虽是如是说,心中却觉察到自己许是说错了,其实两男之间……或许也是适用的,想那黑髅魔和他那断袖徒儿之间亦是如此,不过却也懒得纠正,毕竟还是单纯稚童,还是不要了解这么多乱七糟八之事为好。 “为什么?”小狐心中疑惑得很,“拂瑶姐姐和神仙哥哥不也是一男一女么?” “这个……虽是一男一女,不过我们是师徒,就是师父和徒弟,懂么?”拂瑶有些词穷了。 “为何师父和徒弟便不行?”小狐咳了一声后,便一本正经地装着大人说话的模样来,“拂瑶姐姐,虽然我们年级尚小,不过听过不少白狐仙子讲的情爱故事,尤其是象是师徒、父女、兄妹之间的凄美情爱更是不乏少数,所以‘情’这回事我们多少是懂得一些的,我以为越是这样,便越能体现情爱的珍贵之处。” 师徒、父女、兄妹?拂瑶愣愣地望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小狐,震惊得很,莫非……白狐仙子平素讲的全是这类故事么?委实是惊世骇俗啊。 辰婉见拂瑶怔住,以为她不信,连忙补充说:“嗯,白狐仙子说我们需多了解些凄惨的情爱故事,是以自己日后若是弥足深陷,也好有个准备,八九不离十也是那些个凄惨下场。” 拂瑶闻言,嘴角略略抽搐,这是自然,如师徒、父女、兄妹这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要说这白狐仙子列举的前车之鉴委实是……很有深度啊。 但拂瑶想着当解释的还是需解释清楚,但思索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只得说:“其实我和师父之间,尚且和你们说的那些故事并不相同,总而言之,我们纯粹得很,纯粹得很,你们明白么?” 小狐疑惑地坐在床榻旁,两只手杵着下巴摇晃着脑袋,完全呈蹙眉苦思状,辰婉和闵月亦是坐在一旁,两两对视无解。三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拂瑶口中的‘纯粹’是何意?莫非白狐仙子说的故事便不纯粹了么? 拂瑶不禁在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也怪不得她们,只能说白狐仙子的故事太过惊世骇俗,约摸在她们脑海里,有关情爱之事,便全是与师徒、父女、兄妹相关的了。 小狐苦思无解,终是决定不再自寻烦恼,“拂瑶姐姐,我还是不懂,不过在白狐仙子讲的所有故事中,我听过最喜欢、最深刻的一个便是讲的一对师徒,真的很动人。”她忽地亮眼放光,站起身来,“不如拂瑶姐姐明日到我们狐仙洞来吧,我让白狐仙子说给你听如何?” “是呀,拂瑶姐姐来吧,你如今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明日到我们狐仙洞来玩。”闵月说。 “嗯,嗯,我母亲会做很多好吃的菜,拂瑶姐姐你来吧。”辰婉也极力劝道。 拂瑶见她们如此热情,便点头应许了下来。三姐妹见她答应,高兴得不得了,当下就兴奋地跑回去,要她们母亲提前准备膳食。 拂瑶望着她们的背影,不禁莞尔一笑,一点点小事竟如此高兴,真是孩童啊。拿过桌上的木盒,她从卧榻之上起身,便朝夜渊的房间走去。 刚要敲门,就听到一阵几不可闻的细微喘气声,她手下的动作一顿,心瞬间有些发紧,随后轻轻地把门拨开一条缝儿,顺着缝隙看进去。只见夜渊在床榻上闭眸打坐,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脸色已苍白如纸。 拂瑶一时有些呆住,怔了片刻后,再也顾不得许多,推开门后,便飞快掠到夜渊面前,“师父你怎么了?是蛇毒发作了么?”早该知道那蛇毒非同一般厉害,当时说什么也不应该让师父帮她吸去那蛇毒的。 夜渊此刻体内如火在焚般灼痛难忍,但是怕拂瑶过多担心,只能生生压住,语气如寻常一样淡然道:“我无碍,你无需担心。” 拂瑶跪在地上,自责难当,“都是我的错,若不是蛇毒发作,师父会如此?” “不管你的事,我本就有个劫数,如今发作,自然是有些疼痛难忍,一会儿便过去了,你且起来。”夜渊想扶起她,但他此刻全身已经无一丝力气,怕她看出来,终究没伸出手去扶她。 拂瑶心里极不好受,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夜渊叹了口气后,便艰难地移动了下身子,要扶她起来。 “师父别动,我这就起来。”拂瑶见他欲连忙起身,坐在他旁边,立即握住他寒凉如冰的手,“师父,我为你输灵力,你放心,一会便会好的。” 她刚要往他身上输真气,却被夜渊按住,“瑶儿,即便你往我体内输灵力也是惘然,这并非蛇毒,蛇毒只是催生了我的劫数提前发作而已。” 拂瑶突然想起之前紫薇说过他身上确有劫数之类,当下有些慌张,连忙问:“那如何是好?疼痛过后便会好么?还是会……” “疼痛发作过后便会好,不会伤及性命。” “真的吗?师父没有骗我?”上次师父就说不会有事,如今却……拂瑶有些不信。 夜渊脸色虽苍白,但嘴角还是扯出一抹淡笑来,“师父身为上仙,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劫数都度不过么?” 拂瑶想了想,脸色这才略略和缓下来。“师父还疼么?” 他的手依旧冰凉透骨,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这个丹药是大长老以前给我的,兴许可以止疼,即便不管用,也是对身体无害的。” 她给夜渊倒了一杯水,喂他服下。“那师父继续打坐调理,我即刻就抚沥素之琴,琴音应该也有镇痛的疗效。” “嗯。”夜渊应许。 半日后,拂瑶见夜渊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心中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了些。她敛了琴音,走到夜渊面前,“师父感觉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夜渊睁开眼睛,目光忽地定在她的手上,眸光顿时黯了几分,“刚才弹琴时弄伤的么?” 拂瑶倏地把手缩到了背后,笑盈盈道,“连小伤都算不上,师父不必担忧。” “过来,我看看。” 拂瑶一直觉得师父的声音虽然很淡很轻,也不甚威严,但却有种蛊惑人心的法力,让她常常不自觉间就会自然而然地听他的话,就好像……是一种长久而成的习惯一般。就如同此刻一样,她径直就走了过去,伸出两只素白的手,每根指头上几乎全是红红的血泡。 夜渊细细地端着她的手凝视了半晌,语气中似带着些责备般地喟叹道:“你怎么总是弄伤自己?” 他在床头取出一瓶药膏,轻轻为她上药。他白皙的手指抹着黑褐的药膏,一点一点地涂在她的红肿起泡的指头上,动作和缓而轻柔,就象是手中握着的是一个珍贵的玉器,生怕一不小心就捏碎了,每个动作都很小心。 微凉的感觉透过指尖传来,疼痛的感觉减轻了许多,拂瑶微微垂着首,看着夜渊给她上药,忽地想到今日小狐说的话,脸又腾地烫了起来。怎能被小狐传染了,师父是好心为她上药,她怎能胡思乱想?委实是罪过!罪过! “涂了药,还有刚才那么疼么?”夜渊抬眸问。 拂瑶扯过神来后,连忙缩回手去,虽然她向来不拘小节惯了,但男女有别的道理还是懂的,师父之前虽为她吸过毒,不过那时乃是在紧要关头……“不疼了,谢谢师父。” 夜渊察觉到她的动作,眼底有丝几不可察的痛楚猝然闪过,片刻后又扯出一个笑,终是说:“你还需好好休息,再不可这么耗损心力了。”这不就是他要的么?为何看到她当真如此,心却还是…… 拂瑶一直想着他的伤势,并未留意到夜渊的神情,“那师父呢?今日之后疼痛还会发作么?” “不会。” 拂瑶虽觉得师父说得未必是实话,不过只要他无性命之虞,倒始终是不幸中的万幸。况且他也说得很有道理,他乃仙界唯一的一个上仙,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一个劫数击垮?如今只求疼痛能够减轻些,师父也能少受了苦。 “对了,师父你饿了吧?这里有小狐带来的一些点心,味道甚是好吃,你先吃些垫着肚子,我一会儿去熬些粥来。” 夜渊淡淡地说:“你手伤未愈,怎么能熬粥?别说这里有点心,即便是没有,我也是无碍的,你也下去休息片刻吧。” 拂瑶这才想起师父是喝仙露也可饱腹的。“嗯,好,那师父吃完先休息一会儿,如有任何不适定要告诉我。” 夜渊略略颔首后,又闭上眼睛静修。 拂瑶掩门出去,独自一人坐在房内的窗台前。就这样怔怔地忘了窗外的樱花树半晌,她忽地垂眸瞥向桌上的画轴,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师父对她委实是太好了,但她却帮不了他什么。 拂瑶眼底划过一丝黯然,拿过画轴,小心翼翼地缓缓打开,望着里面栩栩如生的人儿,在心中默默地想,但愿师父快些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6章 狐仙洞 第二日一大早,拂瑶便煮好粥端到夜渊房中,见他脸色已完全恢复如常,心中着实是欢喜。 用过早膳没多久,小狐三姐妹便兴冲冲地跑过来,请她去狐仙洞作客。 拂瑶估摸着师父的伤还未愈,并不十分想出去。不过师父却说自己身子已经大好了,让她出去走动走动,免得闷坏了。那三姐妹也是一脸期许的模样,拂瑶只得点头答应,想着到时早些回来就好。 要说这狐仙洞委实是大,走了许久都还在过道而已,而且这过道也是九曲回肠,有许多的岔路口,若是第一次来,定是会迷路的。 小狐说其实那些岔道里多是布的些结界和机关,正确的入口只有一个,若是一不留神走了进去便会送了性命,这是专门对付那些想要害她们的妖魔。而且灵观山还有许多个狐仙洞,都有暗道相连,她们住的仅是其中一个罢了。 拂瑶一想,觉得如此也是应该的,否则以她们的善良和不喜争斗,要在这六界寻得一块安身立命之地并不容易。 拂瑶跟在小狐后面,辰婉、闵月紧随其后,拂瑶一路上望着小狐的后脑勺,这才发觉她今日的发髻和往日略有些不同,乌黑的头发不似往常般柔顺地披在后面,而是以两条纯白的绸缎固定成两个小包头,就象两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看起来煞是可爱。 拂瑶忍不住夸奖道:“小狐,你今日梳的发髻很好看,你娘亲梳的么?” 小狐很高兴:“拂瑶姐姐真的觉得好看?那我请白狐仙子也给你梳。” 闵月立即接口道:“今日是小狐的生辰,所以专程请白狐仙子亲自梳的喔。” 辰婉也很热情地说起狐仙洞的传统来,“我们狐仙洞小辈未生子之前,每年生辰之日都需请年长者亲自梳头。” 拂瑶恍然大悟,原来是生辰呀,难怪小狐昨日见她答应过来作客如此欢喜了,便随口问道:“小狐,你今年多少岁了?” 小狐回过头来冲拂瑶笑了一下,很是自豪地比了比五根手指,“我虚岁恰好五百岁。” 五百岁?拂瑶想了想,自己象她这般模样之时已经两千岁了,看来六界不同种族之间的年龄和看起来的模样之间是不对等的。 只是等到成年之后,还能否维持年轻时候的模样,这就和修为密切相关了。若是妖魔、精灵或是仙界之人在刚长至成年之时,就已经有颇为高深的修为,那大多是可以维持在年轻时的容貌的,就比如紫魄、魇月、苍陌或是师父,虽都活了十万年或是更久,但容貌始终如人界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般。 看着小狐笑眯眯的模样,拂瑶突然想到孩童生辰之时总是希望收到些小玩意儿的,于是开始在袖子翻找,只是掏了半天只摸出个小巧玲珑的蓝色宝石。 这颗宝石本是魇月之物,之前在荒野之穹时,他每日都要遣侍女送来许多细致精美的衣裳和不知道在哪里搜罗来的珠宝奇珍,她对这类向来不甚感兴趣,所以那些玩意儿便被她通通堆在了梳妆台上。有一日却无意中瞧见了这颗宝石,看起来煞是娇小玲珑,比那些动不动就鸡蛋大小的珠子要好看上许多,心想妙谷向来与琉鸢有同等嗜好,若是给她带去应是极其欢喜的,便顺手揣进了兜里,不曾想今日还能排上用场。 “小狐,姐姐也没别的物件,这颗珠子就留给你做纪念吧。” 小狐连忙推却,“姐姐能来我就已经很欢喜了,怎能收你的礼物呢?” 拂瑶又塞进了她手里,笑道:“倒也不能算是礼物,我们相识一场,留下个物件做纪念,以后你们瞧见还能想起我。” 想着既然送了小狐,闵月和辰婉也是该有的,于是又从兜里掏呀掏,可惜这回仅掏出了一个白玉杯子。想当然尔,这个杯子也是从魇月那里顺手牵羊拿来的,本是想带回去给琉鸢盛酒用的。 虽然合共就从魇月那里带出了这么两件饰物,但当时拿的时候,却是极其良心不安的。这宝物虽是他送与她的,但她很担心若是他后来发现她不仅人溜得无影无踪,最可恨的是还怀揣着这两件宝物溜得毫无踪迹,不知会不会对她的仙品产生了怀疑? 后来想想,又觉得他若是能以此等细碎小事,顿时看出她的低劣之处,倒也是件好事。说不定会深深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娶她,否则着实是要后悔非常的。这样一想,她倒也就释然了,于是就堂而皇之地揣着这两件宝贝,在她连自己都没惊觉之时,便顺利地逃出了他的洞穴。 如今想来,荒野之穹的际遇实实象一场梦般,而如今的日子反倒真实了许多。 但是……那要怎么办?拂瑶有些为难,本来想三姐妹一人送一件的,如今倒有些为难,早知道该拿三件的,唉,说来彼时确实是有贼心却没贼胆! 拂瑶将自己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突然想起自己头上还戴着一件白玉簪子,便立即拔了下来,这是当年玄夙和南海龙太子下棋赢来的,想必亦是不比那两件宝贝差,于是一人发了一件。 三姐妹起初如何都是不肯要的,后来拂瑶作势要离开,她们才终收了下来。 小狐虽接过珠子,不过神情却有些伤心,“拂瑶姐姐,你是否以后会离开这里?” 辰婉也问:“拂瑶姐姐为何要离开?灵观山不好么?” 闵月也甚为惋惜地说:“拂瑶姐姐若是走了,我们这里就愈加无趣了。” 拂瑶笑说:“这是诚然是好,可惜我的家却不在这里,而且这世上还有许多重要之事等着我去做,不过你们也不要伤心,我以后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真的么?” “真的。” “那拂瑶姐姐要经常回来,我们等着你。” 拂瑶笑道:“嗯,自然会的。” 孩童多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消片刻,她们又笑逐颜开地和拂瑶说起狐仙洞来。走着走着,小狐倏地停住,拂瑶这才发现前面是一面厚厚的岩壁,无路可走了。 只见小狐张开小嘴,一颗闪着淡淡光芒的内丹顷刻吐出,悬在空中片刻后,墙壁立即自动开启。 “这也是机关么?”拂瑶问道。 “嗯,”小狐点点头,“只有我们狐族之人才能打开这道密门结界,寻常人是进不来的,算起来,拂瑶姐姐乃是第二个进这洞中之人。” “第一个是我师姐么?” “嗯。”小狐应声道。 岩壁一开,一个宽广的大厅便映入眼帘,正位上摆着一个卧榻,两旁则依次摆着些凳子、桌椅,上面坐着许多容貌美艳的狐仙,若要细数起人数来,许是也有二十余人,大厅正中则摆了两个大桌。 “拂瑶姐姐,这些便是我姨娘们。” 小狐刚说完,拂瑶就看见一个美妇搀扶着一位拄着龙头拐杖的年长妇人向卧榻上走去。待长者坐卧好后,美妇冲拂瑶和煦一笑,便对小狐说:“狐儿,快带恩人过来坐。” 拂瑶也回之一笑,想必她就是她们三姐妹的娘亲了。小狐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她们俩人面前。 拂瑶一走近,美妇立即‘噗咚’一声跪在拂瑶面前,“恩人救小女的大恩大德,环姒感激不尽,今无以为报,仅能施以跪拜之礼,来世定然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再报恩人舍命相救之恩。” 说罢又要施以跪拜之礼,惊得拂瑶连忙扶她起来,“夫人太过客气,我实实不敢当。” 辰婉在一旁笑道:“娘亲,你吓到拂瑶姐姐了。” 小狐也说,“拂瑶姐姐很怕这些礼数的,娘亲还是快起来,不然拂瑶姐姐就被吓跑了。” 拂瑶连忙说:“是,是,夫人快快请起。” “环姒你还是起来说话,不然这小丫头倒会真的被你吓跑!”卧榻上的年长妇人淡笑着说。 拂瑶抬眸望去,只见她笑得煞是和蔼,虽然白发苍苍,脸上也有许多沟壑,不过脸上轮廓却十分深刻,不难看出年轻时亦是一位美人。拂瑶听她叫她小丫头,觉得极为亲切,想必她便是小狐口中的白狐仙子吧。 “白狐仙子诚然说得是。”拂瑶笑道。 环姒终于不再坚持,笑着起身,“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狐,快让姨娘们见见恩人。” 说罢,小狐便领着拂瑶一一到众狐仙面前,依次为她引见。她们都是极为守礼重教的,一见拂瑶便各自行礼,并再三感激她对辰婉的救命之恩。 一圈完毕,拂瑶颇有些人界皇帝甄选妃嫔之感,美人是美人,不过却都太过美艳,若真是人界皇帝到此,约摸早就被惊呆了。说来……其实师父也可以如此选妃的,想到此,她心底突然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却不想继续深想下去。 “恩人饿了么?那我们就先开膳吧。” 小狐母亲立即开始端菜,不一会,两桌上已经摆了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色和糕点,毎桌都约有三十余道,拂瑶看得叹为观止。 小狐拉着拂瑶坐下,不停向她碗中夹菜,“拂瑶姐姐,快尝尝这个,喏,这个也很好吃。” “都是你娘亲一个人做的么?” “嗯,”小狐颇为自豪地点点头,“我娘亲厉害么?” “确实厉害。” 一顿中膳约莫吃了半个时辰,要说小狐娘亲做的饭菜比她做的糕点更为好吃,拂瑶以前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饭菜,所以边吃边称赞。 有人喜欢自己做的饭菜,小狐娘亲自是高兴得很,连连说让她以后经常来。 拂瑶越发地感觉到她们的善良淳朴,不禁又觉得亲切几分。 席间白狐仙子拿她开起了玩笑:“小丫头,还是如此嗜吃,想你上次来之时,就喜欢吃那道白玉萝卜糕,如今口味还是没变。” 拂瑶原本听着有些诧异,不过小狐连忙低声对她说白狐仙子年纪颇大,许是有些老眼昏花,把她当成师姐了,她顿时表示了然了。 饭后小狐娘亲很是周到地端上清茶,小狐立即央求白狐仙子讲那对师徒的故事。 白狐仙子笑着望着她说:“你不是听过许多遍了么?” “可是我还是喜欢听,白狐仙子讲吧,让拂瑶姐姐也听听。”小狐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撒娇道。 “好,好,好,”白狐仙子慈祥地抚着小狐的头,饱经沧桑的睿眸却定在拂瑶身上,那一瞬间,拂瑶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就在拂瑶仿佛有些晃神之际,白狐仙子悠远的声音就象一道绵长而和缓的涓涓细流,在大堂内静静地流淌。“此事要从盘古开天辟地后说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7章 缘起 在上古神族出现以前,天地以四海为界,分为三丘九荒。 三丘分别为天丘、地丘和西丘,当时天地之间有花草鸟兽,同时还生活着神和凡人。 神族继承了天地间最原始的神力,独立于九重天外的天丘,高高俯视着地丘和西丘之上的芸芸众生。 九荒之地位于三丘之边,本是渺无人烟、寸草不生之地,可这檀云山却是个异数,偏偏在这渺无人烟之地终年花开不谢,景色煞是醉人。 檀云之巅,一袭白衣飘飘。 他眉似山如黛,清雅绝俗,眼如云似雾,幽深渺远。玉姿凌然绝世颇有仙风道骨,疏影翩若惊鸿仿若遥不可及。浓重的墨发因着薄雾,微微氤氲了丝湿气,清风轻轻拂来,那素白如雪的衣袂随着墨发如涟漪般徐徐荡漾开去,撩开一池淡波清华。 “竟已十万年了么?”嗓音似喟似叹般响起,他没想到在他在这檀云之巅已经呆了十万年了。十万年在地丘凡人眼中,或许是海枯石烂,物是人非,不过在神族眼中却不过仅仅是沧海一粟。 以前是觉得每日对他无甚不同,一日、一年或是一万年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如今多了瑶心,他的日子再不如以前般不起波澜,平素仅是应付她隔三差五的顽劣捣蛋已是一件颇为头疼之事,这十万年对他来说更如白驹过隙,连带着心亦有了悲喜,若是愈久就愈放不下吧?他的身体……再加上瑶心对他的依赖却愈来愈深,他寂静的眼眸中渐渐凝起了一抹淡淡的哀伤,喃喃自语道,该是做决定之时了吧…… 他缓缓转身移步,脚底下传来一阵沉重的响声,一条极粗的锈迹斑斑的玄铁镣铐紧紧地扣在他的左脚踝上,另一端则深深地嵌入岩壁中,每走一步都会与地面碰击,擦出吱吱刺耳的声响,在这终年鸟兽绝迹的檀云之巅显得格外的清晰。 “啧啧啧,没想到三丘九荒之上法力冠绝的世神倾华也有今日,怎么,盘古始神缚神链的滋味不好受吧?”一位容貌娇美的女子倏地出现在他三尺之外,神色颇带着几分鄙夷之色地望着他掩嘴轻笑,似在挑衅。 他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古琴前坐下,刚要拨弦,“噔”的一声,五根琴弦应声而裂。 她扫了一眼被她弄断的琴弦,收回掌风,边踱步边说:“在你眼中,这破琴比我重要么?” 他依然不抬眸,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来做什么?” 她的眼中射出慑人的冷光,逾过古琴,定在他的身上,“倾华,即便是过了十万年,你也不愿看我一眼?” 她如阴风般倏地窜到他身旁,手臂攀到他如玉般的脖颈上,下身忽地化为长长的蛇尾,严实地缠绕在他身上,殷红的嘴唇移到他耳边,嘴中呵气如兰道:“你可知道这十万年我有多想你么?”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庞,眼神中全是痴迷之色:“我可以帮你拿掉镇神塔,劈开缚神链,即便是你要三丘九荒的天神之位,我也可以想方设法为你得到,然后我们在一起逍遥自在地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可好?”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身子就被震到了三尺之外,他终于抬眸瞥了她一眼,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波动,“离我远一点,你想知道的答案我不是早在十万年前就告诉你了么?你走吧。” “你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还以为自己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众生仰望的世神倾华么?让我走?除了我,还有谁可以救你?哈哈……莫非你想当一辈子的阶下囚吗?”她冷笑了一声,长长的蛇尾盘踞在地上,神色妖冶而捉摸不定。 “我怎么样与你何干?”倾华静默地望着古琴,好像事不关己一般,指尖放在琴弦上,断掉的琴弦瞬间完好如初。 “我知道你此刻完全有能力震碎镇神塔,劈开缚神链,可是如此一来,三丘九荒却会因为这两个神物释放的威力而生灵涂炭,不过以你一贯悲天悯人的心性,你会这么做吗?”她一副了若指掌的表情,手指轻轻绕着耳边的长发,又说,“当年我虽想尽法子让封霍得以用缚神链困住你,但我并非是真的想灭了你的元神,否则我早做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的用意。我不过是想给你更多的时日想通,让你接纳我,可是十万年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何还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她的面色因为嫉恨而突然变色,声音透着压抑的疯狂。 倾华拨弄着琴弦,一曲悠扬的琴声在他指尖荡开,“都十万年了,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吗?” “执迷不悟?”她低声喃喃自语着,眼中忽地闪过一道执拗疯狂的光,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十万年的等待,在你眼中只是执迷不悟?竟是执迷不悟……倾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不过我真怀疑,你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我告诉你,十万年不行,二十万年,三十万年……甚至百万年,我都可以和你慢慢耗。不过况且你身上的缚神链可等不到那么久,它会慢慢蚕食你的法力,让你的元神越来越虚弱,再过一段时日,你的听觉、视觉都会慢慢丧失,全身如细针刺心般的感觉会越发的频繁,越来越痛苦,再到以后皮肤会慢慢溃烂,最终融化为一滩血水,这你很清楚吧?如今封霍也越来越忌惮你,他在暗中培植的实力并不可小觑,以后他也未必肯听我的话了,若是到了那时,我即便想帮你,也不是那么容易之事。” 她见他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清,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怒火更胜。抑住心中的“腾”地升起的极度怨愤,她蛇尾一摆,瞬间化为两条修长的玉腿,站直身体后,瞥了他一眼,只留下一句:“只要是我蛊妍巫女想要的,绝不会轻易罢手,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会再来的。” 当他停下手下的动作时,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从没来过一样。 她的法力又增强了……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他若有所思的神色中突然掠过一道黯然,不能再等了…… “师父,师父……”如黄莺般清丽的嗓音是掩饰不住惊喜。 刚旋过身,一个娇俏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晃了晃手中抱的还有些微微发抖的小家伙,“师父,你看这是白狐刚生的小狐狸,有趣吧?” “嗯。”他有些漫不经心地答道,忽地瞥见她脸上仅是污泥和细碎的草屑。 他拧了拧眉,伸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污垢,“怎么弄得如此脏?” 她不甚在意地伸手胡乱在脸上一抹,倾华立即按住她的手,“你手上更脏,去用清水洗净吧。” “嗯。”她抬眸冲倾华一笑,颇为小心翼翼得把怀中小狐狸递给他,就朝水池边跑去。 十万年已经足够一个小小稚童长成一位身姿玲珑的妙龄女子,倾华望着她清丽的背影微微有些怔忪。 她的心思太过单纯,如果离开檀云山能习惯么? “师父,你怎么了?”她净完手走出来,笑着伸出两只素白的手在他面前晃呀晃。 他倏地回过神来,神色淡然道:“没事。” “喔。”她笑着抱回小狐狸,逗了一会儿,就拉着他往坐榻处走去。 刚坐下,她就自发地倾华的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靠去,倾华这次不似往常一样由着她的性子,沉郁着脸地推开了她。 瑶心有些无措地望着他冷清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我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 “那师父为何不理我?”她的声音有些困惑,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蓦地抬眸望向她,漂亮的眼睛有些意味不明的幽深在流转,“我教过你男女有别,你如今已经长大,自然是该避讳的。” 她听罢,好似松了口气,“这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呆在师父身边。” 他脸色突然一沉,“胡闹,我们是师徒。” “师徒又如何?”她的脸色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他目光瞥向一边,心中微微有些疼痛,沉默片刻后,终究吐出:“瑶心,你走吧。” 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只能怔怔地望着他,神色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茫然失措,“师父,你怎么了?” “你忘了以前答应过我的吗?若是我让你离开,就必须离开。” 她的脸色骤然一片煞白,以前她是答应过,但只是随口答应而已,她从来没想过离开这里,离开师父…… 她两手突然攥紧他的衣角,“师父……我没有地方去,你不要让我走好不好?” 倾华见她委屈的脸上全是泪,生生忍下心底的不忍,撇过眸去淡声说:“天地这么大,总有适合你的地方。” 瑶心这回真的急了,立即跪在地上,哭道:“我不要离开师父,我不要走。师父,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改好吗?”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不肯起来,只是嘤嘤地哭,听得倾华心中一痛,脸色也转白。 他的目光瞥向一边,怎么都不肯看她,任她哭闹也不哄她。 瑶心心知这次师父是来真的,她擦干眼泪,紧紧盯着倾华,“师父,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师父平素对她虽然偶尔严厉,但却是极好的,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师父绝对不会非要她离开……到底是为何? 倾华紧抿着嘴唇没有言语,许久才说:“没有为什么,该教你的我已经全交给你了,我也早就说过该走之时你必须离开。” 她盯着他的眼,虽不信,但神色渐渐变得平静,“师父不想说也行,反正我是不会走的。你若是硬要送我走,那我还是会象以前一样,你送我走一次,我就再回来一次,不管怎样,反正我是绝不会离开师父的。” 他清淡的脸有些恍惚,早知道会如此,第一次见到她时怎么也不该把她留下。 思绪骤然飘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第一次遇到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8章 初见 彼时,朗朗苍穹如同一条被洗涤过的白练,一直延绵到尽头。 苍穹之下,是延绵不断的山脉,有的高耸入云霄,有的略略低一些,起伏错落,终年仙气环绕。檀云之巅是这九荒之上的最高峰,陡峭笔挺地直直插入云中,四周萦绕的薄雾看似寻常,实则极寒冻骨,若是凡人恐怕不消半个时辰就会被冻成硬邦邦的冰人。 山巅上坐着一人,一件素白的袍熨帖在他笔挺的身躯之上,脚踝虽被粗重的镣铐栓住,纵使五万年过去,依然无损他出尘脱俗的容颜。 他曾是三丘九荒上众生仰望的神,世神倾华。 四周寂静得无一丝声响,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独立于这檀云之巅上,陪伴他的只有手下这把古琴。随着他指尖的拂动,一曲清灵之音在他修长的指尖下徐徐荡漾开,回荡在空旷的山顶之上。 “弹得真好听,难怪我听了五万年都听不腻……不过整日被困在这里,这时日过得委实太慢了些,唉,要什么时候才到头呢?真想出去。”孩童般的清脆声音颇带着些苦恼,自顾自地说起来。 倾华的眸光微抬,扫了四周一圈,最后定在面前樱花树上,淡淡道:“你是何人?” “咦?你是在跟我说话么?你能听到我的声音?”柔软香甜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 “嗯。”他微微颔首,他竟到今日才知晓这樱花树中困着一个人,想必是她之前的元神太弱,完全无法被察觉出。 “你真的能听见我的声音!甚好甚好!对了,那你能放我出来么?” 他的淡眸瞥向樱花树干,绯唇微启:“你是神族?” “神族?”稚嫩的声音仿佛带着些许困惑一般,自顾自地说下去,“何为神族?是象你一般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总之自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颗樱花树里,我第一眼睁开眼睛看到就是你,我每日都和你说话,可惜你都听不见,如今你总算能听到我说话了,你可否放我出来?”她的声音带着些欢喜。 “你想出来?” “嗯,我呆在这里整日除了困觉还是困觉,混混沌沌得足足困了五万年。” 他沉吟片刻后道,“我可以放你出来,不过你要答应我,我放你出来后,你要立即离开。” “为什么?”她倏地一顿,小脸皱成一团,“你不想我陪你么?” “我不需要人陪。”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她偏了偏头,定定地凝望着他。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脸廓,身影,还有眉心那颗小褐字,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算闭上眼睛,他的任何神情都能清晰地呈现在她脑海中,但她虽看了他五万年,却从来没有见他笑过。 她每日观察他,想了许多种可能,最终觉得许是他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太久,又无人陪他说话,才整日无甚表情。于是老早就打定主意,要是她有朝一日能从这倒霉的树里爬出来,定要好好陪着他,他也不会那么寂寞了。 “可是我很想……”他倏地住了嘴,若她说想留下来陪他,他定然不会放她出来的,还是先答应再说。她笑眯眯地点头说:“嗯,我答应你。” 他眼眸闪过淡淡柔光,右手指尖向那樱花树倏地一点,一个粉嫩的孩童瞬间出现在他面前,身着月牙色衣袍,额上挂着一个月牙形状的宝石,眼似新月,鼻子秀挺,淡唇微翘,粉粉嫩嫩,倒也很是可爱。 她望了望自己的身子,拍了拍脸蛋,嗯,有感觉。又蹦了几下,心下顿时一阵惊喜,咦,果真出来了! 她抬眸定定地望着他,灿烂的笑容在唇边倏地绽放开,她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注视良久后,白嫩小巧的手缓缓抚向他的脸庞,温温热热的,真好。 他也静静地凝视着在他面前出现的人儿,神色虽淡,却并未制止她的冒犯。 她放下手,安静地坐在他旁边,手支在膝盖上笑着问他:“你教我弹琴好么?你弹的琴好好听。”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立即离开么?” “嗯,我真的说话算话的,那我走了,你保重。”她应声后就立即站起身,默默地朝山下走去。 他定定地瞧着她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淡光中一点一点地变小,直至消失,许久后,他才收回眸光,又开始抚琴。 两日以后,一抹粉嫩的身影倏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自发地坐到他旁边,一边在气喘吁吁,一边又叽叽喳喳地说:“以前在这檀云之巅,不知道这座山竟然如此之大!你看我从山上跑到山下就足足用了大半日时辰,到了山下,我又不眠不休地跑上来,着实是辛苦得很。我在想要是我会法术就好了,这一趟来回想必最多不过一溜烟的功夫,所以有法术真好。” “你不是答应会离开吗?” 她甚是诚恳地点点头,笑得也十分纯良,“我说过会离开,就一定会离开的,这是说话算话,可是……我没答应你离开了就不再上来,所以我也不算违背诺言吧?” 他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后道:“你为何要回来?” “多一个人说话不好么?我以前被困在树中,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她疑惑道,“为什么你一定要我离开这里?” 他敛了敛眸,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你能呆,为什么我不能呆?若要说起来,说不定我还比你先到此地,只不过我混混沌沌地睡了五万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何时到的此地……”她的目光忽地瞥向他脚上的沉重镣铐,“为什么你的脚上会有这副镣铐,打不开吗?我能帮你么?” “没有人能打开,”他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不应该回来,若是留在这里,这和之前被困在樱花树里有和区别?” “自然是不一样的,起码我出来可以和你说话。”她想了想又道,“我在檀云之巅呆了五万年,如果真要离开,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而且你弹得琴很好听,会法术,我想跟你学。” 他瞥向她,问:“你想做我徒弟?” 她望着他清冷的侧颜,有刹那的晃神,他长得如此好看,为何不常笑呢?忽然回过神来,连忙胡乱地点点头。“嗯,嗯,做你的徒弟甚好。” “我从来不收徒弟。” “这是为何?有徒弟不好么?”她心底约莫着他兴许是不知道有徒弟的好处,于是煞费苦心地劝说,“你看,如果你收了我做你的徒弟,我定然就会尊师重道,凡事听师父的话,凡事为师父着想……” 她见他不言语,眼睛忽地咕噜一转,又说:“其实你非坚持不收徒弟原本也是可以的,我倒是很想做师父,让你做徒弟,不过我实实没有什么可教给你的,这五万年来我合共就只学会了困觉这么一件事,而且啊困觉这事也委实不用学就会,这么一来,我更没有什么东西可教给你了……” 她越讲越滔滔不绝,到最后约莫真有些说累了,才停下来下结论说:“所以只能你当师父,我当徒弟。” 倾华静默地望着她,神色依然淡漠,“若是我不应许呢?” 她笑眯眯地说:“这也不碍事的,我应许就行了,师父。” 他默不作声,不再理睬她。之后的几日,她一步不离他身边,总是师父师父地叫,他虽冷着脸不应声,但她倒自得其乐,丝毫不以为意。 最后倾华见她实在不死心,便用法术把她拂到了山下,她却笑眯眯地自己走了回来。 可是他的法术仅被限在了檀云山之内,就只能一次次地把她拂下山,不过她却很是锲而不舍,每次都爬了上来。 十余次下来,她原本月牙白的衣袍染了许多尘土和泥浆,许多处还被荆棘或是凸出来的利石划破,脸上、手掌上还有衣裳破洞口处的皮肉都清晰可见上面的添了许多深深浅浅的红痕,有的仅是一点点破皮,有些血肉翻起,连看起来都颇为狰狞。 倾华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冷,一次比一次淡,即便见她受伤也从来不闻不问,视若不见,她却并不气恼,每次出现都笑脸盈盈地唤他师父,帮他取水,给他讲山下的某种某种草是如何如何好看,某个小动物又是长得什么样子,却再也不提让倾华留她下来。 总之不管多少次,她自己一定会再跑回他身边。 其实她也沮丧过,心想师父若是实在不肯认她做徒弟就离开,可是每次只要这么一想,心中就会觉得空空的,然后又忍不住跑了上来。 这一次终于爬上来了,却看到了除了他们两个以外的“人”。 一个手持道道的莽汉鄙夷地扫向他,讥诮道:“哈哈哈哈……你们知道吗?如今被着缚神链锁住的曾是整个三丘九荒之上法力最高的神,天神的第七子倾华,如今却如此卑微落魄,你们说他惨不惨?” 另一个满脸尘土的大汉接口说:“呸!这不是自讨的么?谁让他为夺天神之位,一夕之间竟心狠手辣地连诛我们凡间数万生灵,连灭数千神族兵将,被锁在这里是罪有应得!哈哈哈哈……” “哼!只把他困在这里是便宜他了,应该将他千刀万剐!” “对!为这三丘九荒除害!”那个七尺莽汉手中的大刀马上就要向他砍去。 “住手!”她立即冲到了他面前,月牙似的星眸不再是一贯的晶亮带笑,取而代之是一脸冷寒之色,“你们不准伤我师父!” “你师父?”大汉愣了愣,随即口中阴狠狠地说,“你竟然认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神族败类为师父?看来你也不是好东西,不如你也一块去死吧!” 话还没说完,大刀就生生地断成了两截,几个大汉瞬间被弹到几尺以外。 几个人脸上瞬间闪过惊骇之色。“你、你身上还有法力?” 倾华淡淡地凝睇了他们一眼,“要对付你们易如反掌,还不走?” 几个人连忙爬起来落荒而逃。 倾华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伤口,把手覆在上面,伤口竟然瞬间愈合,无一丝痕迹。 她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倾华,蹙眉问:“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以前在树里时就见过许多人来找师父麻烦,可师父为何每次都放他们走?” “为什么说他们不是好人?” 咦,师父终于愿意和她说话了吗?她心下颇有几分欢喜,想了想,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师父是好人,其他和师父作对的自然就不是好人了。” 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盯了她许久,才道:“做我徒弟,便什么都要听我的,你做得到么?” 这算是答应了么?她高兴得立即点头。“好,我都听师父的。” “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当我让你走时,你必须要立即离开。但若到时你不听我的话,我此生就再不会理会你了,就当从未收过你这个徒弟。” 那如果她没犯什么错,师父便不会让她离开吧……她想了想后,还是觉得眼下比较重要,便立即点头应承下来。 “你唤什么名字?” 倾华淡淡一笑,她看得微微发愣,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师父笑起来的样子,只觉得什么夕阳彩霞、云絮飞花都比不上丝毫。她也跟着笑起来,“师父,我第一次瞧见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常笑。” 随即又蹙起了秀眉道,“你问我名字么?我也不知道呢。” 倾华思量片刻,“那我唤你瑶心如何?” 瑶心?她轻声垂首念着这两个字,忽地抬眸浅笑道:“师父取的这个名字甚是好听。” 倾华自此便每日教她弹琴、修炼法术,可惜她的元气太弱,能习得的法术也是有限的,大多是一些调理内息,巩固元神的心法。 瑶心对练习法术之事不甚上心,但对其他却是好学得很。 檀云之巅有一面浮生镜,上面经常掠过三丘九荒之上有些凡人一生的缩影。 瑶心常常看得津津有味,因着她觉得自己白白困睡了五万年,脑袋空了许多,对许多事情都不甚了解,自然需要多看。 不过她有些看得明白,有些却看不甚明白,是以倾华常常听到她问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问题。 “师父,为何有个农夫明明自家有斧头,还要偷了隔壁家的斧头却死不承认?” “为何那个人很善良,却要被绞死?” “师父,为何凡人不能如我们活得那么长?” “为何有个凡人的夫人被神族之人抢了去?” ……如此种种。 倾华亦不能每个问题都回答她,最后只能禁止她看浮生镜,再慢慢给她讲解世间万物的道理、世事及因果循环。 久而久之,瑶心倒已明了了许多世事,不再那么喜欢问问题,不过偶尔仍是语出惊人。 她平日最大的嗜好就在山中这里逗逗飞禽,那里追追走兽,檀云山并不大,可她每日都能找到新鲜的玩意儿,常常乐此不疲,连竹子也能被她拿来慢慢捣鼓,最后做成漂亮的竹哨儿。 有一次在山底见到一块玉石,就喜滋滋地带回来非要把它雕琢成玉佩,见她每日打磨,做得甚是辛苦连小手都磨出了血泡,却不肯让他帮忙,直到有一日她拿着两颗晶莹剔透的玉佩要他刻字才明白,她是想亲手做样东西送给他。 更是经常在浮生镜中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一听到她叫“师父”、“师父”,就知道她又找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其他大多时候则十分喜欢呆在他身边,听他弹琴,看他写字,她本性虽然活泼好动,但是一旦在他身边之时就极其乖巧听话,有时静静地呆在他身旁陪他看云海,一呆就是整日,他以前从来没留意过云海也有那么多变化,那么多形状,她却总是能时时告诉你她眼中的云、霞、夕阳、日出和昨日的有何区别。她知道他不能离开檀云之巅,就把自己偶尔到山下看到的花草鸟兽,或是在古书或浮生镜上看到的有趣故事都讲于他听,看到他脸上浮现起淡淡的笑意,整张小脸都刹那生动起来。 他有时候想若是能一直陪着她,能随时听到耳边响起“师父”“师父”的声音,也是好的。并非没察觉到自己的元神越来越虚弱,可下意识里却总是想能多陪她就多陪她一段时日,等到他要神魂寂灭之前,一定让她离开。 总是这样想着,越是想着,日子越是一日一日的过去,若不是今日蛊妍的到来,或许他依然狠不下心来,抵不过自己的心。 如今……再由不得他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59章 扈桑 倾华心里清楚得很,蛊妍所言也并非危言耸听。这檀云之巅上有震神塔,下有缚神链,十万年已是他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而再过不久,他的元神也将被侵噬殆尽,最后消失在三丘九荒之内。 瑶心完全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想她知道,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她离开。 但瑶心对于自己真正认定之事向来执拗,如果他真的象以前一样用法术把她拂下山,她依然会一步一步地再爬上来。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清冷着脸色默然不语,想着日子一久,她总会受不住的。 可是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只是以前她还时常会跑出去逗逗那些小动物,有时候也去溪边淘些漂亮的石头,捉捉小鱼,如今则完全哪里都不去,寸步不离得守在他身边。 他不和她说话,她就自顾自地说她的,专挑有趣的故事说给他听。他的表情冷淡,她就当做没看到一样,依然笑脸盈盈得象没发生过任何事,整日里师父师父地叫。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一定要叫她离开,但她知道师父一向对她极好,只要她乖巧听话,师父早晚会心软,不再赶她走。 总之他们就这么耗着,他在等着她熬不住离开,而她也坚持等师父总有一日会心软。 而缚神链非一般神器,十万年来将他的大部分元神侵噬掉,如今开始愈加厉害得噬咬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精魂。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目力日见不清,耳力也有时有,有时无,但又怕瑶心察觉到,就强行以法力压制住缚神链的侵噬,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与平素无甚区别,但这样反而更虚耗了元神,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 檀云之巅,终年雾霭不散,湿气潮重,早晚都是极寒的。 不知是何缘由,瑶心自她在樱花树里之时元气就一直十分虚弱,虽有神体,但是身体却极差,尤其受不得寒。天气一寒,气色便苍白得吓人,所以一直以来,她每夜都是倾华怀中睡去。 如今师父对她完全置若罔闻,她也不敢再象以前一样赖在师父怀中,只得自己找个角落,双手环抱着膝盖,瑟缩成一团,蹲坐着睡。但哪里抵得过檀云之巅的寒气,她单薄的身体常常被冻得瑟瑟发抖,又怕师父知道她如此没用更不要她,只得咬着牙忍着。 常常想着再忍一下,再忍一下师父就会回心转意,不再让她走。每夜几乎都是这样想着想着,然后渐渐沉入梦中。 檀云之巅每一丝寒气都寒彻骨髓,以前她在他怀中睡,有他的法力护体自然无碍,但如今象她再这样熬下去,迟早会极寒入体,元神日渐衰竭。 倾华只能等她每日睡沉后,再缓缓给她体内输入灵力御寒。 此夜月色如洗,洒在两抹素白的身影上,静谧而柔和。 瑶心靠在石壁的小小身体已经蜷缩成一团睡沉,倾华曜黑的眼突然睁开,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手刚要碰到她的背上却顿了下来,恍然间,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低垂着头,好像不相信自己真的出来了,但一抬眸,却从晶亮的眼到弯弯的眉梢都带着笑,一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他眼前,如此真实的触碰,连他都微微一怔。 他还来不及反应,那双温软的手便拂到他的脸上,他原本以为此生再不会触碰到的体温,那一刻居然连拒接的念头都没有。 想想,他已经拥有这样的温暖太久了,必须该放下了吧? 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凝在半空中,渐渐变得冰凉,他敛下眸,专注地瞧着身下的单薄身体,唇中轻溢出一声叹息,手掌轻轻覆在了她的背上,为她输入灵气御寒。 片刻后,淡淡的薄光包围住她,他移开掌起身。身下的长袍突然被攥住,他顿住不动,半晌后才敛眉低看,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开。”她缓缓抬起眸,眼光中带着蒙蒙水雾,仿佛稍微一眨就会掉下来,却不说话也不做声,只安静地注视着他,手攥住衣袂的一角怎么也不肯放。 许久后,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仰着头问他:“师父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一定要徒儿走?” 带着哀伤的声音在没有丝毫声响的寂静夜色中飘荡开,就象在沉寂很久的古井中投下一颗石子,沉郁的声响回荡在他的耳边,却一直沉到他心里的最深处。 痛,蔓延开。倾华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除了寂然还是寂然。 他想只要转过身,就能走开。只是没想到要挪开一步,哪怕只是一步,心都萧瑟得痛。 僵硬着身子,沉默着,许久后他重复着同样的话:“放开。” 她默默地垂下头,手松了一下,却又好像怕他马上就消失一样,就立即攥住,紧紧地攥住,眼神里有哀求,有无措,有茫然,最后艰难地吐出:“师父,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一阵剧痛突然袭向他的全身,四肢百骸突然象被扯裂了一样痛入骨髓。 忍着缚神链带来的剧痛,他冷冷地撇开她的手,“我做的任何事都要向你解释么?我在收你为徒时就说过,我让你离开时,你就必须乖乖离开。早知道你如此不听话,我当时就不该心软收你为徒。”月华的清辉照在他流泻在他脸上,衬得他的脸色越发的清寒,就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般。 她觉得自己突然间没了力气,连看师父的力气也没有了,缓缓地垂下头去,两人都沉默不语。 “好,我听师父的,明日一早我就离开檀云,师父好好保重。”许久后,她涩涩地开口。 他瞥了她一眼,完全不带感情地冷冷说:“记住,如果你以后真的想再回来,也要等到三千年后,否则我再也不会认你是我徒弟,我们从此再无瓜葛。” 瑶心努力吸了口气,但胸口仍然闷得发疼,觉得再也忍不住了,眼角的泪水如断了线一样扑哧扑哧地径直掉下来。 她伸手拂去脸上的泪,抬起眸再望着倾华,脸上扯出一个笑来,“好,我听师父的话,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日一早我就会走,师父千万保重!” 瑶心转过身,蹲坐在一旁的角落里,娇小的身体蜷缩着,头埋进膝盖中,却没有再出声。 倾华努力让自己不多看她一眼,但背脊僵硬着地转过身的瞬间,却控制不了心如刀绞的痛。 这一刻他才知道数十万年不曾有过的感觉,原来可以在一夕之间全部尝遍。 他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那么迫切得想拥有更多的时日,陪在她身边,哪怕多一日也是好的,可惜他已经没有了,所以只能放她离开。他不想让她一日日看着自己失明、聋哑、直至最后元神寂灭,如果这样,她一定会比此刻更难承受千万倍。 生冷的风刮在他的脸上,他却丝毫没有知觉。摩挲着岩壁静静地坐下来,目光定定地望着远方,只觉得天地间是无边无际的黑,所有的光亮都没有了,连模糊的影子都最终消失。 他的眼下意识地投向瑶心的方向,眼中已无丝毫神采。 一路上,瑶心一直恍恍惚惚的,脑中乱糟糟的闪过许多画面,只是每一副都是师父。 该去哪里呢?她怔怔地站在山脚的岔路口上,突然觉得眼前水蒙蒙的一片,一抹眼角才发觉全是泪水。 她觉得自己倏得再没力气往前走,蹲在地上,埋着头。忽地手背上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她抬起雾气氤氲的水眸,骤然瞥见一直毛茸茸的小狐狸正在眼带悲悯地望着她。 “白狐,怎么办?师父不要我了……”她一把勾住小狐狸的脖子,抱着它失声痛哭,小狐狸顿时发出类似于哭泣的呜呜声。 “你抓得它太紧了,它快喘不过气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徐徐传来。 瑶心抬眸,看到一个身穿浅灰色衣袍男子正站在他面前,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你是谁?”瑶心擦干眼泪,望着他问。 她打量了他片刻,觉得整张脸并无甚特别。其实她十万年来统共也没见过几个人,不过既然师父在她眼中是好看,那么其他的自然就变成了寻常。 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问:“你为什么一个人蹲在这里哭?” “我师父不要我了,我不哭,还要笑么?” “所以你很伤心?” “你说呢?”不伤心,那干嘛要哭?瑶心继续蹲在地上小声啜泣。 他思忖了半晌后也跟着蹲坐在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他问:“那你如果想不伤心,可以吃下这瓶中的丹药,吃了以后,就永远不会再难过了。” 瑶心终于止住哭声,怀疑地望向他。在浮生镜里,她看到过太多心肠歹毒之人,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眼前之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男子见她不接,便收回瓶,笑道:“我并非坏人,但是吃不吃由你决定。不过吃下以后你就会忘了所有的人事物,包括你师父,但是你可以回到原本就属于你的地方去。如果不吃,你的命运轨迹就会完全偏离你原本的轨道,按照如今的……” 他还没说完,瑶心就坚决地摇头,“我不想忘了师父,我不吃。”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后,叹了口气:“你真的不吃么?也许你以后会后悔的,此劫一开,你恐怕永生都回不到……”他倏地住了口,不再说下去,“我能说得就这么多了,你再想想吧。” 瑶心看了他半晌,说:“你的意思我隐约明白。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是我一直在檀云山,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师父,他对我来说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是不会明白的。虽然他如今不要我了,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有缘由的,我不能忘了他,也不会离开这里。” 她虽然答应师父要离开,不过只是权宜之计,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真正离开。 他望着她执拗认真的脸,眼中透着悲悯之色,喃喃自语道:“也罢,如今什么都晚了,也许这就是你们两人的宿命……不过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如果有个地方只有欢乐,没有痛苦,没有凡尘俗世的一切爱恨嗔痴,你愿意去吗?” 她想都没想地摇头:“我不会去的,我要回到师父身边。” “好吧,”他微笑着凝望着她:“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不多加强求。” 他从怀中拿出一片小小的树叶放在她的掌中,“你如果还想回去,这片树叶可以帮你掩藏身上的气息,所有人都看不到你。” 瑶心接过叶子,惊喜地跳了起来,“咦?这世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法术?这样甚好,如此一来师父也不知道我回去了。” “你知道你师父为什么让你离开吗?” “我不知道,可能他在生我的气,也可能……”她的眼神倏地黯淡下来,其实她真的不明白师父为何一定要她离开。 “那你知道他的来历吗?” 她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天神的第七子,以前有很高的法力,不过这都是听别人说的,师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那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的始末,”他微微一笑,拉着她在地上坐下,“在很久以前,天神元神将寂,欲把他的位子传给七皇子,也就是你的师父倾华。可是三皇子封霍野心勃勃,对这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一直都虎视眈眈,可惜你的师父在三丘九荒都很受众人的爱戴和尊崇,所以封霍虽然急于得到,却无从下手。于是他和神族的一个叫蛊妍的巫女联手,筹划了一个惊天的阴谋,先是使计诛灭了天神,把罪责嫁祸到你师父身上,然后蛊妍使咒召唤出了天地间唯一可以制住你师父的法器缚神链。缚神链虽是盘古圣物,但以你师父的修为要挣脱也并非难事,只是它的威力太过强大,若你师父强行震开,三丘九荒就将会有一场浩劫。于是你师父便决定什么都不做,任他们把他囚禁在檀云之巅。” 他们怎么那么坏!虽然知道师父被锁在檀云之巅必有缘故,但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在她书万年的生命中,连在浮生镜上都尚未瞧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委实是无耻之极,令人发指!瑶心压抑住心中的怒火,移目望向他,“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缚神链么?”她以前没觉得师父被一条链子锁住真有什么不好,反正师父就是师父,她永远都会陪在他身边,可此刻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约莫这链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尽快把它弄开为好。 他轻轻摇头:“缚神链乃是盘古创世时遗留之物,拥有禁锢诸神元神的威力,这条神链之前一直被神族每一代的祭祀巫女保管,到了这一代就是大巫女蛊妍,若想打开神链,或许只有她才知道,不过她为人心狠手辣,法力高强,并不好对付。” 瑶心沉思了片刻后问:“你的意思是我若是想要打开缚神链,必须要找到她?那她在哪里?莫非……师父让我离开和这条缚神链有关?但是为什么……” 他打断她,“该见之时自然会见到的,其他的我便不能再说了,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瑶心明白他已经告诉她许多事情了,如今他不能说,她也不强求。她冲他一笑:“你是个好人,我们以后还会见到吗?”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很久很久之后,你还会再遇到我。”其实他并不希望再看到她,因为每一次遇到,都意味着她将步入一个他能看到但却无能为力的劫数。 “嗯,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瑶心。” “扈桑。” “扈桑?”瑶心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隐约有些耳熟,却不想深想下去,她抬眸拱了拱手说,“那后会有期,我先回檀云之巅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眼中全是悲悯之色,如果你没出一心谷,如果……如今不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他敛了敛眸,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声深重的叹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0章 决定 瑶心一路跋涉,眼看着还有一小段路程就快到檀云之巅,却在路旁的大树下停了下来,踌躇不前。 她蹙着眉头,两手托着下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突然又想起扈桑给她的那片树叶,于是拿在手上左瞧右看,没看出什么特别,又用指尖轻轻捻起上看下瞧,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不知道这片树叶是不是真如扈桑说得那么管用?若是不管用,师父知道她回来了怎么办? 这两日她想了许多,师父明明对她那么好,也明明也舍不得她离开,可是他却突然连瞧都不愿多瞧她一眼,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陌生,这到底是为什么? 瑶心抱拢双膝,呆坐在巨石上望着天空,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一个人看云海,是可以流出眼泪来。 寂静无声的,又这样呆呆地坐了很久,她突然跳下大石,顺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抬眸望了望山顶的方向,眼中倏地生出了许多勇敢来。 如果真的被师父发现,大不了再下山,总之她绝不会离开檀云山的。拿定主意后,瑶心终于决定不再难过,继续向山顶走去。 又这样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她终于瞥见那抹熟悉的素白身影,但是却不敢靠近,定定地站定在那里大半晌,确定他果真看不到她后,才敢慢慢走近。 他独坐在古琴后面的石凳上,身后是沉郁连绵的万丈山峦,寂静得没有丝毫声响,越发衬得他冠绝出众的容颜清冷淡绝,似玉雕的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才两日,师父却好似憔悴了许多,瑶心心中的酸涩一点点泛开,一点一点的往下沉,越扩越大,最后连带着整颗心都胀满了沉甸甸的痛,和化不开的苦涩。 就这样在离着他几尺的距离处坐下,他一分未动,她也一分未挪,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感觉就像回到了她以前在樱花树里的日子,静寂的岁月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她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心中莫名得宽慰。有时其实只是望着,有时仅仅是发呆,脑中掠过无数的剪影,却分不清哪副是哪副,总之全都充斥着师父的影子。 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连坐了好几日。 直到有一日,他终于转过眸,目光好像定在下山的那条小道上,刚要起身,脸色却突然变得苍白无比,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发白地紧抿着,身体也抖动得厉害。 瑶心急忙奔过去,刚要碰到他,又想起不能碰到他,又倏地缩回了手。看着师父无比痛苦的样子,她脑子全是乱哄哄的一片,心急如焚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急得脸也跟着越来越发白。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时,倾华扣住胸口的手放了下来,脸色虽仍是惨白的一片,眼中也无丝毫神采,但紧蹙的眉头松了些许,他抬袖拭去额间的细密汗珠,支着手肘,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迈,步子很慢,好像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面前本有一颗很大的石头,他却好像没看见一样,直直地走了过去,倏地被绊倒在了地上。 师父竟已经看不见了!她没想到师父让她离开的理由竟是这样!瑶心紧紧地咬着唇,一动不动地蹲坐在地上,大脑里面空白得一片,只反复地重复着刚才那一幕。 眼中的水雾渐渐迷了她的双眼,她只是静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人,泪水滑在唇上,混合着被她咬破唇的血一起渗入口中里,喉咙中充斥的全是咸涩的血腥味。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连瑶心也不知道是多久,总之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每隔一段时日的疼痛发作,一次比一次间隔更短,却一次比一次发作的时辰更长。 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么静默地望着他,望着他疼痛无比,却不敢靠近他,怕他一旦察觉到她的存在一定会更难过,更痛苦,所以她总是隔着一段距离守在他旁边,等夜晚他睡着以后,再借着月辉一点一点地把地上的石头搬走。 她隐约知道师父目前的元神受损如此严重,一定和这条缚神链有关,心想着如果能找到那个名唤蛊妍的巫女,让她帮师父打开缚神链,师父就一定会没事的。可是一转念,刚刚升起些期望又重重地落空下去。 因为天丘乃是神族居住的地方,神族可以自由地往来于三丘九荒之中,但除了神族中人却无人知道如何进入,这样一来,不要说找到蛊妍,即便到天丘之境都是到达不了的。 看着师父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她心中的焦虑越来越盛,有时候觉得胸口闷得生痛,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放声大哭,哭完以后,抹干眼泪,脸上还是挂着笑,虽然师父看不见,但她想着要是哪日师父如果能恢复,肯定不想看到她哭的样子。 檀云之巅除了浮生镜以外,他们居住的洞穴里还有一间密室,是她以前无意之中发现的,里面有许多古籍,有些文字连她都看不懂,有些则记载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连盘古创世之前的事都有,还包括一些生僻的法术。 瑶心每日除了照料师父外,大多时辰都在日以继夜不停地翻阅这些典籍,她一直觉得或许能在里面找到打开缚神链的方法,可惜在她看得懂的文字里面,完全没有关于缚神链的记载。 每次的满怀希望,到最后的愿望落空,她的心越来越痛。 看到最后一本时,整篇都是关于十二禁术的记载,瑶心一直专注地看着,眼神在掠过“修羲神族”几个字时,猛然一怔,脑海中倏地闪过无数的画面。 虽然仍有些凌乱模糊,却足够她明白所有,为什么会出现在檀云之巅?为什么会被困在樱花树中?又为什么她的元神弱到不能修炼任何利害的法术…… 她苦涩一笑,合上书本,静静地坐在地上望向师父,他的神情是一贯的淡然寂静,她却贪恋地想再汲取一遍他所有的容颜,想把他的容颜牢牢地记在心中,就算再不会有下一世,到这一世已经足够了。 翌日,晨光普照,天气格外的好。 倾华的脸色有些苍白,瑶心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望着他,出神地听着他的琴声。 “倾华,到如今你还有心思抚琴?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好兴致。”蛊妍又一次诡谲地现身,望着他娇笑。 倾华依旧不看她,继续抚琴。 她恼羞成怒,瞬间震碎了古琴,怒道:“你听不见我在和你说话么?” 她打量了他片刻后,又掩嘴轻笑,神色鄙夷地望着他:“也是,你如今确实听不到了,不过即便是以你剩余的法力,也能读懂我的心语,不是么?” 她的蛇尾一扫,瞬间靠近他的身旁,蛇身盘坐在地上,手抚过他的脸,说:“怎么?想通了么?你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而你……” 她贪恋而又痴迷地望着他的绝色姿容,继续说,“而你如今应该也尝到缚神链的厉害了吧?我早就说过,你法力强大才能抵挡缚神链至今时今日,不过你的元神已经耗到了尽头,如今连视觉和听觉都已经丧失,你应该很清楚再下去是什么下场,你这又是何苦呢?” 瑶心看到她的手伸向师父,心中突然生出无比的厌恶感,可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冷冷地望着她。 倾华终于开口:“蛊妍,我说过答案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你执着了数万年,不过是在希翼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而已。当年你们使计我并非毫无知觉,我只是不能为了和你们斗法而伤了三丘九荒这么多无辜的生命,至于后果,我早就清楚无比,你觉得我如今会突然改变主意吗?” 她就是扈桑说的蛊妍巫女?瑶心有些震惊,心下迅速思量片刻,又觉得她出现得正是时候。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宁愿选择神魂寂灭都不愿选择我?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仿佛这个听到这个答案并不例外,却还是不甘心地想知道答案。 “你不觉得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么?至高无上的位子你已经得到手,何必还要对我紧攥着不放?我自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你。”他冷静地说出。 “可是我爱你,我爱了你这么久,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为什么?” “你走吧。”倾华淡淡地说。 她恨恨地凝视着他,瞬间语气变得无比阴森,“是因为她吗?你的徒弟瑶心?” 倾华微微一僵,“你怎么知道她?”他明明隐匿了她的气息。 虽然只是极细微的表情,但蛊妍却一丝不漏地全部收进眼里,她阴狠一笑,“果然是因为她,我道是你这十万年过得颇为舒心,原来是收了个小徒弟。这三丘九荒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不过查出她还很费了我一些功夫,不然我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个小贱人存在,我会容忍她到今时今日?”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走到他前面直直地注视着他道:“你告诉我,你为了她心动了么?” “她只是我的徒弟,你不要牵连无辜之人。” “徒弟?”她嗤之以鼻,“依你的淡泊心性,会收徒弟么?你对她有多好,只有你自己知道,如今更是为了不想让她看到你元神寂灭的样子,甚至把她赶走,你还想告诉我你们只是普通的师徒?” “你想怎么样?”他终于转眸正视她,清冷的容颜覆上一层冰霜。 她见他居然为了她到这般!蛊妍心中的怒火倏地窜起,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她抿了抿唇,轻轻一笑,“我能怎么样?你把她藏得如此之好,甚至把原神石都给了她,让我即便是派出追魂犬都搜不到她的下落,我不得不说你对她还真是用心良苦。”她盘踞着又粗又长的蛇尾,瞥向他。 瑶心低头摸了摸脖子上温润的玉坠,微微出神。 他默不作声,最后只极淡地说了一句:“你是找不到她的,不用白费力气了,你走吧。” 她紧紧地盯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突然软下身段说:“倾华,我以后真的不会再来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宁愿元神寂灭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他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你会怎么解开缚神链?” 她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以为他终于要改变主意,连忙说:“我自然是有办法的,你愿意让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她,“如果我不硬冲破它,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你的巫术让缚神链噬掉神族之人十万人的元神,以此为魂祭,来交换我,否则缚神链永远打不开。这样一来,三丘九荒就算没有全部生灵涂炭,却有十万神族的元神因我而寂灭。” “你……”蛊妍惊诧地望着他,神色有些捉摸不透,“你……你怎么知道?” 他淡淡地睇了她一眼,“蛊妍,我们从来都不是一类的,缚神链我是不会打开的,你走吧。” 蛊妍面无表情脸地望了他,目光中有贪恋,有绝望,有阴沉,有悲伤,有愤恨……最后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撇过脸,声音却无丝毫情绪起伏,“我得不到的东西就一定会毁了它,再喜欢、再不舍的也一样,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就怨不得我了。” 说罢,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檀云之巅。 瑶心望了倾华最后一眼,那一眼很长很久,长久到往事骤然闪过脑海,她仿佛记下了师父所有的样子。 她一定要让师父平安无碍,她默默地转过身后,便立即尾随蛊妍而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1章 前奏 瑶心一路跟着蛊妍到天丘之上。 她仔细查探后,已基本弄清楚这里的格局和地位职设。知道了蛊妍的寝宫位于天神殿的右侧,也知道她是神族中的大祭司,拥有仅次于天神的地位,平素除了要办各种祭祀,还有许多政务和机要之事需她定夺,所以在天丘神族中极受尊崇。 瑶心却十分不屑,觉得象她这样一个视万千性命如草芥的心狠手辣之人,根本不配受万众尊崇。 但这无关紧要,她到此地只是为了救师父,而据典籍记载,这天地间唯一可以冲破缚神链的神器便是天丘之上的聚魂鼎。 聚魂鼎早在蛮荒时期就存在于世,若以十万神族元神为祭,滋养此鼎,再施以禁咒,就可转阴阳,逆乾坤。瑶心本十分沮丧,因为师父根本不可能为了自身性命,以牺牲无辜之人为代价,但是当“修羲神族”几个字跃入眼帘之时,瑶心仿佛被重重一击,前尘往事都浮现在了脑海中。 典籍中也提到除了以天丘神族十万性命为祭外,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修羲神族中一人的神魂为祭,再辅之已经失传的十二禁术,同样也可倒乾坤,斩断缚神链。 原来她才是这世间唯一可以救师父的人。那一刻,瑶心虽然在流泪,但是嘴角却挂着笑,因为她可以救师父,无论如何,她都会让师父活下去。 可惜这几日她几乎探遍了整座大殿,也没有找出聚魂鼎到底被存放在了何处。又跟了蛊妍好几日,发现她极少走出寝殿,大多时候都是别人进来询问她一些事务和祭司事宜,要从她身上探出聚魂鼎的下落也并非易事。 瑶心坐在离蛊妍几丈之外坐椅上,环着双臂冷冷地盯着她,思索着怎么才能引她拿出聚魂鼎。也因着有那片树叶,所有人都看不到她,所以她的来去才能如此自如。 正在此时,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走进来,见蛊妍正半侧在卧榻上养神,面上闪过一丝不安,许久后才颤着声音说:“师姐……我……我有一事……要禀报。” “什么事?我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她的声音不重不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女子立即惊恐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说:“师妹办事不利,还没有找到她,请师姐责罚。” 她依旧闭着眼睛,却并不说话,让人猜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跪在地上的女子也连头都不敢抬,吓得额上冷汗直冒,师姐一向喜怒无常,前几日才将一个犯了戒条的师妹关进了淬青殿,昨日被抬出来时已经面目全非,连看都不能看……她不想也是这个下场…… 她正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时,蛊妍突然坐起身子,扫了她一眼,“起来吧,不管你的事,是那个小贱人太会躲,再加上有倾华的原神石护着,难怪最近派出的人都查不到她下落。” 随即眼中闪过一道阴蛰之光,“不过不要紧,我有的是时日可以和她耗,就算倾尽我毕生心力,我都定要找到她,打散她的元神,让她永不入轮回,哈哈哈哈……” “师姐说得极是,若不是她,倾华世神也不会……” “嗯?也不会什么?”她眼中的毒辣乍现。 “师妹……师妹说……错话了,请师姐不要……放在心上……”女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前面已经有几个同门因为提到名字被施以疾刑了,她连忙匍匐在地上,抖着身子不停磕头。 蛊妍冷冷地盯了她半晌后,倏地收回目光,“什么话都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连这点都不知道?你青芸师姐这个前车之鉴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师姐见谅,师妹,师妹是一时糊涂……”她还是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半晌后,蛊妍终于开口:“起来吧。” “谢师姐,谢师姐宽宏大量。” “记住,加紧找!一定要找到那个小贱人,我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女子闻言,连忙应声答应。 “说吧,你来禀报何事?” 女子敛下心神,恭敬地答道:“下月初五是万年一次的神祭大典,长老们说差不多是时候将聚魂鼎开启了,仪式完毕后让我们尽快拿到神寺去供奉。” 聚魂鼎!瑶心心下一喜,如此甚好,她不必再为它的下落发愁了。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淡淡颔首。 “是。”女子连忙走了出去。 瑶心望了她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眼,随即望向坐在卧榻上的蛊妍,眼中掠过一抹沉思之色,在心中暗自忖道,想必这几日她们便会拿出聚魂鼎,届时一定要跟紧她。 果不出所料,两日之后,瑶心尾随蛊妍和一个巫女走进一间密室,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除了有张石桌外,空无一物,她正奇怪为何没见到聚魂鼎在何处时,蛊妍开始施法,片刻后,石桌上倏地出现了一个方鼎。 接着,蛊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向鼎中倒入了一滴,却立即消融得无影无踪,瑶心看着,心想着估计是开启聚魂鼎的某种仪式,还好这次恰逢他们族中大典,不然要寻得这开鼎之法都非易事。 蛊妍收起瓶,转眸对旁边的巫女交代:“聚魂鼎已用圣水开启,你们记住之后每日辰时需往里面倒一滴圣水进去,到下月初五之时,我会亲自来取到祭祀神殿供奉。” 一旁的巫女连忙恭敬地答道:“是,我们定会遵照师姐的指示办,绝不会出丝毫纰漏,请师姐放心。” “嗯。” 瑶心见蛊妍已和那位巫女走远,便走到聚魂鼎旁,按照在十二禁术上看到的方法,默念着禁咒割破手腕,第一滴鲜血滴入青铜鼎后,聚魂鼎忽然好似忽然复活一般,贪恋地吸食着鲜血。虽然手腕上的血不断涌出,但一碰到鼎壁就瞬间消失殆尽。 同时撕心裂肺地痛骤然袭来,就像被某种尖利的獠牙在一点一点地撕咬着她的血肉,耳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类似于被野兽撕咬吞咽的声音,只是被咬噬的并非真正的血肉,而是她的元神精魄,这就是十二禁咒之首的回天锁。 这种痛比锥心刺骨还入木三分,瑶心实在熬不住,食指在干硬的石地上挖出一道道狰狞的血痕,却还是敌不过,最后渐渐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瑶心才醒过来,脸上是死灰一样的苍白。 疼痛的感觉虽不如之前强烈,但身体却好似被抽干了一样,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气,垂眸望了望早已经血肉模糊的指甲,想起典籍上记载的“十二禁术,乃吾所创之秘术,皆属背天逆德之行,且施法者将承体内生不如死之痛楚,直至神寂,终俱伤矣,慎之。”,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瑶心此刻全身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动也不动地躺在阴湿的地上,不知不觉又昏睡了过去,模模糊糊间她好像还在檀云之巅,正在听师父弹曲子……醒来过后又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片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琴声,没有师父,瑶心却越发地想师父,但是越想心更疼痛难熬。 此后数日,瑶心每日辰时在她们滴入圣水后,再以鲜血浇灌聚魂鼎,聚魂鼎对她身体的反噬一日比一日强烈,疼痛也一日比一日厉害,好似魂魄都渐渐脱离她的身躯。再到最后,瑶心但凡是醒着,便要忍受如千刀万剐的疼痛发作,然后便是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昏睡的时辰也一日比一日长。 她隐约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略略算了算时日,两日之后待聚魂鼎放入祭祀神殿之时,她再念出回天锁的最后一咒,师父就能解开缚神链了。 瑶心一直咬牙强撑着,就是在等待这一日的到来。 一大清早,蛊妍再次进入密室,亲自举起聚魂鼎走出密室,瑶心也尾随着她而去。 神殿之上,长老们和品阶较高的神族之人早已恭敬地站立在大殿两侧,大殿最里面的石台前站着一位身着金色长袍,神色冷沉的男子,正望着蛊妍高举着聚魂鼎缓缓走来。 周围一片肃穆,殿上的全部人都低垂着头,纷纷虔诚地跪在地上,顶礼膜拜。 蛊妍走到男子跟前,跪在地上,恭敬地敬上聚魂鼎,“请我主以聚魂鼎祭盘古始神,护佑三丘九荒永远苍盛,与日月齐晖,与天地同寿。” 众人洪亮的声音顿时响彻大殿,齐声和道:“护佑三丘九荒永远苍盛,与日月齐晖,与天地同寿。” 封霍接过聚魂鼎放在神龛上,跪在地上念诵着祭文。 望着近在咫尺的聚魂鼎,瑶心的脸色虽然脸色仍是很难看,但思绪却比之前清明了许多,心中隐约知道了些什么,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默默地念着回天锁的最后一卷咒。 聚魂鼎也跟着渐渐有了反应,仿佛里面有股强大的力量蠢蠢欲动,靠鼎最近的封霍明显得觉察到这股诡谲的气息。 他四目一扫,突然向着左后侧就是一掌,沉声大喝道:“谁?出来!” 瑶心瞬间被击出三丈之外,重重地摔落到地上,口吐鲜血。 殿上众人霎时看到地上多出个女子,脸上皆是震惊之色,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是谁?”男子阴沉着脸,问道。 蛊妍忽地瞥见她脖子上挂的神石坠,是她!她费尽心思要找的贱人! 她扫了眼聚魂鼎,又盯向瑶心,霎时明白过来,眼中射出阴狠的毒光,语气之中又怒又恨:“你竟然用十二禁术!” 瑶心捂着疼痛欲裂的胸,不说话。 “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十二禁术明明是说要以十万神族之人的元神血祭,为何只有你一人为祭,就能释放他?”蛊妍的眼全是怨恨之色,紧紧地盯着瑶心不放。 他?众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莫非…… 刚想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就响彻整个大殿,紧接着侍卫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报:“不好了,封霍天神……如今镇神塔被世神镇碎了……连……连缚神链也被……被倾华,被倾华打开了……” 什么?众人纷纷瞪大眼睛惊恐不已,要震碎镇神塔并不难,可是缚神链可是盘古始神的圣物,这……这怎么打得开? 众人惊恐的目光又扫向地上这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莫非就是她以十二禁咒解开的缚神链?她到底是何身份?一时间,大殿之上,纷纷慌乱地议论开。 听到缚神链被打开的消息,瑶心的心终于松了,满是鲜血的嘴角竟往上扬开。 蛊妍一动不动地死盯着她,“莫非你是修羲神族的后裔?”其实修羲神族才是真正的盘古之后,天地间最古老的神族,可是数万年前突然离奇消失,无人知道他们是存在于这世上,还是全部陨灭。传说只需一个修羲神族之人的元神为祭,就可以代替十万天丘神族,打开无坚不摧缚神链。 蛊妍的神色一时间愤恨无比,原来修羲神族仍还存在于这世上,而这个小贱人居然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2章 绝杀 大殿之上。 封霍猛然一震,心底更是怒火中烧,想不到居然连隐而不出的修羲神族中人都出来帮他!他到底凭什么!他无比阴蛰的眼神射向瑶心,既然她活腻了,就让他成全她。 一道青色的光飞出,瑶心的脖颈猛然被他吸握在掌中,刚要拧断她的脖子时,蛊妍忽然出手,他急忙闪避开,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封霍此刻眼中全是暴怒之色,盯着蛊妍吼道:“你阻止我?疯了么?” “急什么?先放开她,我们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看好戏?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缚神链一除,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他马上就会杀上门来!”虽心有不甘,他还是猛然将瑶心震到好几丈外。因为使的力道太大,瑶心本就孱弱不堪的身子被撞在了巨大的石柱上,五脏六腑一阵翻滚,血从她的喉咙中不断往外涌。 蛊妍冷笑:“你紧张有何用?你应该知道整个三丘九荒之上没人比他法力更高,当初要不是他无心你的位子,又不想徒增杀戮,即便是我们有缚神链在手,也困不住他!” 封霍沉声问:“你这是何意?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 蛊妍望着他讥讽一笑:“莫非你有法子可以对付他?我倒是想听听。”她对封霍向来不屑,当年要不是她帮他,凭他一己之力就想登上天神之位,根本是痴人说梦! 封霍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心中怒海翻腾,却无从发作。 蛊妍瞟了他一眼,又安抚道:“你放心,我们手中不是还有她么?” 封霍顺着蛊妍如蛇般阴毒的目光望向地上的人,只见她突然蹲下身子,尖细的手指狠狠地蹂躏着瑶心的下巴,仿佛想要把她揉碎一样。蛊妍紧紧地盯着她,“就算我们都逃不过这一劫,我蛊妍发誓,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不好了……倾华……倾华已经到九重宫门外了,神将们正在奋力抵抗,不过我恐怕……恐怕……”来报的侍卫抖着发紫的唇,不再说下去,脑子中一直回荡的是倾华世神他手持神剑,一身血染的袍矗立在众兵将之中的画面,光是看着都令人心生畏惧,他一路向大殿驰来,遇到阻挡,便毫不留情地挥动手中的神剑,周围的兵将一个接一个地在他旁边倒下,触目所及全是一片血红。对这一切他却完全面无表情,只是猩红的眼至始至终一直望着神殿的方向,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闻报后,大殿之上,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慌乱之中。 这时有人立即谏言道:“天神,我们还是暂时回避,等平息后再进行祭祀大典不迟!” 马上有人紧跟着附议说:“是呀,是呀……以目前的形势看,他此番杀上天丘,定然是向我们寻当日以缚神链把他困在檀云之巅的大仇,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我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好。” “所言甚是,以他的法力,兵将也抵挡不住他多久的……不如……” “不如什么?”封霍一声暴喝,阴沉着一扫众人,“这天丘还有他去不了的地方吗?我们可以躲到哪里去?说呀!都是一群废物!” 底下立即禁了声,众人都低垂着头,有的已经吓得虚汗直冒,有的则直打哆嗦,偌大的神殿一片死寂。 蛊妍对众人的惊恐之色视若无睹,此刻在她眼中就只有一个刺目的身影。她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就这么个小丫头居然能得到他数万年尘封不动的心!她一度以为他不过是无心,是以才对她数万年不变的痴心弃如敝履,可是他居然有心!而且是对一个小丫头,一个自己亲自带大的小丫头!这叫她怎么能甘心! 她等了千千万万年,居然是这个结局,他宁愿选择每日忍受锥心刺骨的疼痛,宁愿神魂寂灭都不愿多看她一眼,连和她说一句话都觉得厌恶之极,却可以为了这个贱人做到这般田地! 她一步一步向瑶心走去,瞳孔中燃着炽烈的火,恨不得拔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好!他竟然愿意为了你遇神杀神,那我绝不能让他失望是么!我要你永永远远都承受碎魂之痛,要他生生世世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无能为力,痛不欲生!我绝不会让你们好过……哈哈哈哈……”蛊妍割破自己的食指,再抓起她,将自己手上的鲜血滴在她的眉心上,默念了几句咒后又倏地放开手,将瑶心狠狠地摔倒了地上,眼中瞬间放出狰狞的光。 封霍瞧见蛊妍的动作,心下也倏地一震,她……居然用碎魂咒!她果然是疯了! 鲜血的腥味越来越刺鼻,呐喊声亦越来越近,众人纷纷转过头向大殿外面望去,不远处,只见一个全身浴血的男子越过重重人影向大殿上奔来,每移一寸,他身后的人影就倒下一片。 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啊!倾华后面……后面跟的是二皇子龙轩的兵将,他、他要造反么?” 底下议论声顿时小声传开:“二皇子龙轩早就不满封霍天神,造反是迟早的事……” 有人趁乱表示不满:“其实封霍天神在位期间,地丘之上常常颗粒无收,年年民不聊生,早已民怨沸腾,就算二皇子出兵,也是师出有名……” “可是他为何在世神倾华报仇之时再来?莫非也是相中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谁知道呢……冤有头,债有主,世神能放过我们就不错了,毕竟当年之事我们不过是……”突然,说话之人的头颅就‘咔嚓’一声被折断,一具破败的无头躯体直直倒在地上,众人惊恐地张着嘴,瞪大眼睛,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完全来不及反应。 封霍将血淋淋的头颅提在手上,移到鼻下嗅了嗅,面色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诡谲,沉声道:“你们还想说什么,继续说!” 众人都诚惶诚恐地哆嗦着身子,低垂着头,生怕落得刚才那般下场,大殿之上骤然再无别的声音。 封霍一扫众人,眼中闪过鄙夷之色,都是一群无用的废物!他的眼神又瞟向一旁的侍者,侍从收到指示后,立即悄无声息地走向一旁的神祭台。 见侍从会意,他的目光又转向神色已经完全疯狂的蛊妍,唇边露出讥诮之色,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的蠢女人,我苦心部署了这么久,决不能这么轻易就交出这个位置!绝不!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浓重的幽深诡异。 碎魂咒此刻已发作,瑶心蜷缩着身子抽搐着,口中不断溢出无比痛苦的嘶吼,此刻她的三魂七魄好似都被碾碎了一般,连带着每一块骨肉好似都要脱离开她的身体,这个世间任何一种语言都形容不了这种痛楚! 蛊妍缓缓走到她旁边,欣赏着她无比痛苦的模样,脸上竟露出笑容,“这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宁愿元神寂灭也不愿忍受这种痛楚?嗯?” “你……你杀了……我……吧……”瑶心痛到不停得再地上翻滚,只能哆嗦着抖出这几个字。 “想死?”她尖利的指尖重重地划过她的脸,留下一条深深的狰狞血痕,笑得狰狞,“你本就该死!不过就这样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蛊妍眼神一转,突然一把提起她,望着越来越靠近大殿的血红身影,目光中是无限的眷念,“你看!他为了你居然也有这么疯狂的表情!真是没想到啊,这还是三丘九荒最悲天悯人、最慈悲无私的那个世神倾华么?哈哈哈哈……” 转瞬间,众兵将血红色的身影围困在大殿正中央,却谁都不敢靠前一步,只能紧握着兵器,心惊胆寒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被围在正中之人手中提着滴血的剑,脸色不复一贯的清冷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暴戾之色,大朵大朵的血在他素白的衣袍上绽开,空气中酝侵染着刺鼻的血腥味,他动了一下,四周立即草木皆兵,都紧紧地盯着他。 “让开,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他的剑上的血继续在滴落,众兵将困难地咽了下口水,有的面色已经开始举棋不定,又看到二皇子的军队已经攻到了大殿外,心中立即决定不再做无谓的牺牲,陆续有兵将已经开始丢盔弃甲。剩下的人虽不至于马上倒戈,但心中也清楚的知道,就算倾华随便动一下手中的神器,他们都能立即就元神寂灭,所以最后都握着剑,让开道去。 “你们这些废物……不准跑!杀了他!快杀了他!”封霍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怒到了极点,吼道。但是完全没有人理会他,倾华置若罔闻,直接飞掠到蛊妍面前,目光却落在瑶心身上,拿剑指着蛊妍寒声说:“放开她。” 痛已经将瑶心折磨地快要没了知觉,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有些吃力地抬眸,想叫师父,但是喉咙却是火烧一样的痛,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放开她?”蛊妍一手提着瑶心,另一只手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地划过瑶心的脸庞,抬眸望着面前之人冷笑,“倾华,你觉得你救得了她吗?” “放开她,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的神色闪过一丝游移不定,喃喃道:“什么都答应我?” “说吧。”他虽然在和蛊妍说话,但是眼神始终不曾离开过瑶心,只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蛊妍好似惊醒了一般,忽地站起身来,疯狂地凝睇着他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我已经对她下了碎魂咒,你知道碎魂咒么?片刻后,她的三魂七魄就会变成碎片散落在三丘九荒之上,元神虽永不将聚复,但碎落的元神碎片却要生生世世承受着这种疼痛的折磨,哈哈哈哈……” 倾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暴戾,突然手向着她的方向猛然一吸,刚要捏碎她的元神,她突然开口:“倾华,不要忘了我是神族的大祭司,元神永远不可能真正散灭在这世上,你想捏碎我的元神根本不可能。” 倾华手下的动作一滞,嘴角突然溢出一抹笑,无比森冷:“谁说我要捏碎你的元神?既然你能用碎魂咒,我就能用魄碾咒,你好好尝尝它的滋味吧!” 随着他收拢掌心,用力一握,一阵凄厉的声音自她口中溢出,回荡的大殿内,她的元神被碾成了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他倏地移到了瑶心身边,一手轻轻抱起她,一手按在她胸口上为她输入内力。 诺大的大殿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瑶心乖,师父在你身边,马上就不疼了。” 站在几尺之外的封霍眼中闪过狠辣之色,手中倏地移过从侍者手里接来的聚魂鼎,那你们师徒就一起元神寂灭吧! 鼎还没靠近倾华,他就被一道光缚住,身上的皮肉瞬间炸开,数百道如刀割开一般的伤口不断往外涌出鲜红的血液,聚魂鼎好似感召到鲜血的气味似的,贪婪地吸食着他身上的血,倏地狰狞地惨叫声响彻大殿! 可是殿下哪里还有人?那些神族中胆小之辈早在倾华进殿之时就已经吓得四下逃窜开,聪慧之人早就站在二皇子龙轩的身侧旁边,个别顽固死守之人早就被杀,大殿之上剩下的基本都是二皇子之人。 “三弟,聚魂鼎的滋味不好受吧?”夜神龙轩走近封霍身边,手中却紧握住缚住他的神之光刃,笑道。 “快放了我,二哥,求求你!我把天神的位子让给你!我让给你……”忍不住噬骨的疼痛,封霍七孔流血着哀求道。 “放了你!你弑君杀父之时,怎么没想过放过他?你用缚神链缚住七弟之时,怎么没想过放过他?如今我策划数载的计谋终于实现,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夜神眼神锐利地一扫底下的兵将,问道,“你们说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人我该放过他吗?” “诛!诛!诛!诛!……”底下震耳欲聋的呐喊声顿时连成一片,直上干云。 夜神猛地握住他的脖子,笑道:“三弟,整个神族之意,我怎能违背,你安息吧!”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封霍的元神便永远消失在三丘九荒之内。 龙轩大手一挥:“全部下去吧!”片刻后,大殿之上只余下他们三人。 龙轩向倾华走去,半晌后叹息道:“七弟,碎魂咒无方可解,你就算散尽了全部法力,也不过是延缓她寂灭的时辰,救不回她的。” 倾华置若罔闻,目光紧紧地锁在怀中之人的身上,一动不动地继续为她输入内力。 龙轩从来没有看过这般模样的倾华,在他眼中,他一直冷冷清清,好似无欲无求,无心无念。即便当日所有人误解他弑君夺位之时,他依旧不做任何解释。当日缚神链一出,他甚至为了不伤别人性命,连抵抗都不愿做,就束手就擒,今日却为了她血染全身,可惜还是救不回她。 龙轩敛下眸,深重地叹了口气后,也退出大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3章 别离 檀云之巅上,今日的雾气比往日淡了许多,樱花树浓郁地盛开如常。 淡粉的樱花瓣如絮般缓缓地飘落下来,落在树下紧紧相偎的两个人身上。 瑶心有倾华为她输入的灵气支撑,已不如之前那般痛得她几乎象被扯裂开一样,只是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连呼吸觉得都特别吃力。她好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是又怕闭上后,就永远都看不到师父了,所以只能强打起精神,苍白的脸上吃力地扯出一丝笑来,声音轻柔道:“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倾华一动不动地把她抱在怀里,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但却比她的手更冰,更凉,“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去天丘?” 瑶心的手抚过他清冷得完全看不出情绪的脸,说:“师父不要再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师父答应瑶心好么?” 倾华全身僵硬着不动,抱着她就象一个石雕,被夕阳的余晖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许久后,才伸手抚上她的发,动作轻轻缓缓,就象生怕一不小心将她碰痛了一般,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嗯,师父这次答应你,以后不许再胡闹了。” 瑶心望着他木然的表情,心很痛很痛,但是嘴角还是硬咧开一个笑,“好,我也答应师父。” 夕阳一点点落下来,紫红的霞光照得整个天边澄亮无比,云彩也被染成了深深浅浅的颜色,再折射在他们两人的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夕阳、云彩、青松……她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她都无比专注地望着,因为这是她和师父呆过千千万万个岁月的地方,她想将它记在心中,永远都记着。 “师父,你见过雪么?为什么檀云之巅从来没有下过雪?”瑶心突然问。 “你想看雪么?”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簌簌的雪花就漫天飘散下来,一点一点雪白的,落在他们身上,慢慢融化。 瑶心望着簌簌落下的雪花,唇边浮起一丝淡笑,“真好看,以前我在一心谷时经常可以看到雪,白白的,象棉絮一样……嗯,就象师父,因为师父也总是一身素白,但是师父比雪更好看……师父你知道么,其实一心谷也是极有趣的,和檀云之巅不一样,那里有……” 她的声音很轻很慢,其实她想说的东西很多,想把她觉得有趣的所有东西都说给师父听,但是她觉得时辰不够了,所以只能拣她想到的说。 慢慢地,瑶心越说越觉得眼皮沉重,倦色也越来越深,“师父,怎么办?我要说的有好多好多,说不完了,我下次再告诉师父好么?” “嗯,下次再说,下次把你知道的所有有趣的事都告诉师父,好么?”他的脸色淡得在夕阳的薄光中几近透明一般,声音轻柔得象是喃喃自语一般,看似在对她说,但是更象在对自己说。 “好,”瑶心笑着点头,“师父,你知道凡人的一生有多长么?” 倾华木然地望着她,眼中染上一层空茫,好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默了好半晌后,嘴唇才终于动了动:“大约几十载。” 她好似有些心安了一般,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抹淡笑,“原来他们的一生只有那么短,可是我却陪了师父那么久,那么长,真好。可是……师父,我以后再也不能陪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瑶心,是师父不好。”倾华低垂着头,双眸中是再也掩藏不住的哀伤。 瑶心缓缓摇头:“不,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如果有以后,有下一世,下下世,下下下世……我还想你做我的师父。” “师父,你知道吗?以前我在樱花树里看到你时,就觉得你就好似从画里面走出来的人,那么的好看,却那么冰凉,那么孤寂。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能陪在你的身边就好了,能看着你笑,能看着你的脸上出现许多的表情,后来有一日我终于可以陪在你身边时,却又觉得一万年、十万年原来也就那么短,我很贪心对不对?师父,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她很贪玩,有一日就背着族人,偷跑出他们隐世之地,来到了凡人居住的地丘,可是她碰巧历劫,身上的法术全部消失了,连容貌也渐渐发生了变化,眼睛变成了绿色,长出了长长的耳朵,大家都当她是怪物,把她绑在柴堆之上要烧死她,这时一个路过的男子不仅救了他,还用法术助她找到回家的路。她很想报答他,可是她知道他不需要,因为他是天丘神族之人,无所不能,根本不需要她的报答。她想也无大碍,只要他好就行,可有日竟得知他被囚禁的消息,于是她不顾族人的阻挠,想去救他,可是他们族是不能管界外之事的,否则一旦出了他们隐世之地,身上的法力就会被折去大半,她虽不顾一切想冲进镇神塔救他出来,但是镇神塔和缚神链的神力太过强大,不但将她的法力统统侵噬,还被禁锢在了樱花树里,连记忆都消失了……” 她略微艰难地抬了抬眸,师父只是静静地听着,不说话,没有丝毫表情,可是手却颤抖得厉害,冰凉的一片,没有一丝温热。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眼前的景物渐渐有些晃动,她顿了一下,有些吃力的说:“后来……有一日她终于恢复了记忆,她想有更多的时日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已经不可能了。其实十万年真的已经很久很久,她只是难过,剩下的日子她不能再陪在他身边,看他抚琴,陪他一起看落霞、朝阳、云海,看这天地间的一切……” 他低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去。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虚弱的声音已经有些抖动,“师父……不要难过好么?否则我会更难过,我想看到师父笑,就像我认你做师父的时候……”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好想闭上眼睛,可是她还想再记住师父的样子,还想再记住……几乎是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了抬手,轻轻缓缓地扶过他的的眉毛、眼睛、鼻子再到嘴唇,“师父,可以答应徒儿最后一个愿望么?我想再听……听你弹一首曲子……” “好,师父弹给你听。” 古琴瞬间在他手下落定,拨动,每一声都透着深不见底的哀戚。听在瑶心耳中,却觉得琴声越来越远,眼前的景物也慢慢变黑,她想再看师父一眼,可是他却渐渐在她眼中消散,渐渐坠入无边的黑暗……一颗晶亮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身体瞬间化为点点碎片,倾华双目瞬间变得猩红无比,就好像发了狂,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法力去抓握她的元神碎片,但依然抵不住碎魂咒的威力,能被他捡拾的碎片仅得少许,其他的则随着无边无际的不舍和眷念,散落到了三丘九荒之中。 如有来世,何引忘川! 倾华在檀云之巅上呆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不知道是多少个时日,就这么呆坐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远方出神。 “你就这么坐着,她也不会回来。”檀云之巅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一个身着浅灰色衣袍的男子说。 倾华并未回过头去看他,依旧不发一语,盯着远方不动。 “她的元神虽被蛊妍施了碎魂咒散落在世间各处,但也是幸事,起码还保留着一丝元气,你不想帮她入轮回吗?” 他终于有些反应,转首静默地望着他。 “我是修羲神族中人扈桑,我有办法可以帮你们。”扈桑的语气很平静,却也透着无可奈何的忧伤。 倾华盯着他许久,才沙哑着嗓子问:“什么办法?” “你已经拾得她一些元神的碎片,如果你收集起所有的碎片,再以你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为引,就可以重塑她的元神。”他突然顿住,唇边随之溢出轻叹,“其实我们修羲族有自己的命运轨迹,一旦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就势必注定坎坷。瑶心的路是她自己选的,自然要承受她必须承受的,如今这些苦难并不是终点,而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你若要集齐这些元神的碎片大约要经过数万年,且还要取出你灵魂中的一魄为引,会极大地折损你的元神,而且,待你积齐所有的元神碎片后,即便是她转世,也不会再记得你,你也不会知道她在何处……” 说着,扈桑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交给他:“用这个集满她所有的元神碎片后,你们日后说不定还有相见的一日。” 扈桑拂去脸上的雪,极低地叹了一声后,便转身一步步走下山。 天地间,雪花还在簌簌地落,白茫茫的一片,檀云山上只留下或深或浅的脚印! 那一年,三丘九荒下了整整一年的雪,除了素白,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颜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4章 人界之行 屋内众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白狐仙子讲这个故事,讲完之后,隐约可见屋内的各位狐仙们都在抹眼泪,小狐哭得最是伤心。“都怪那个坏心肠的巫女蛊妍,否则他们就能在一起了。” 拂瑶递过锦帕给她,虽然她听得也是极其难过,不过却没有眼泪可流,心底颇为酸涩。 白狐仙子望了众人一眼,轻叹了一声:“一切命中自有定数,强求不来的,你们如今见他们这般,心中颇为同情,不过若是这故事中的人是你们,十之八九也是这个下场,需引以为戒啊。” 小狐大大的眼睛还闪着泪花,“白狐仙子,这个故事是真的么?自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最早的神族不是上古神族么?真的有三丘九荒存在过么?” “这怎么做得准?但凡是远古之事,不可考证得为多。不过真要细究起来,或许全部是真的,也或许全部是假的,再或者这个故事不过是沧海一粟,更悲戚之事也多如繁星。”白狐仙子叹了一声。 拂瑶也安慰小狐说:“白狐仙子说得对,已是不可考证之事,你若真觉得伤心,可以仅把它当做一个杜撰的故事来听。若还是伤心,便可以想成最后那个男子找到了她徒儿全部的灵魂碎片,最后终让她得以轮回,来生他们又可相见,这样不也很好吗?” 白狐仙子饱含智慧的双眸扫向拂瑶,仿佛透过她在看一位故人,眼神中有悲悯,也有怀念。“小丫头,你真的觉得他们会再相见吗?” 拂瑶并未细想,就脱口而出说:“自是会的。” 白狐仙子的眼神闪过一丝了然,笑道:“那你觉得他们值得吗?” 拂瑶想了想,蹙眉道:“虽然情爱之事我并非很懂,但我觉得并没有值不值得之说的。” 白狐略微沉吟了下,笑道:“小丫头,你还真是数年如一日。” 拂瑶有些疑惑,片刻后突然想到白狐仙子约莫又把她当做师姐了,微微一笑后倒也不再多做计较了。 一路上樱花纷飞,如绵绵细雨似的飘洒下来。 拂瑶想起那个故事,心中难免有些怅然,但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 远远地,看到茅屋在夕阳的光辉下镀上一层淡金色,宁静而温暖,耳旁隐约能听见悠远绵长的弦音传来,拂瑶忽然觉得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也心安了许多,不如之前那么闷得难受。 她放缓步子,慢慢走到樱花树下正在抚琴的身影旁边。 他远远地看到她,指下的琴声倏地止住,目光定在她的一头青丝上。 没有用任何朱钗或是发带绑住,就这样直直地流泻下来,黑色的头发与白色的一身交织在一起,越发衬得一张清丽的面容出尘脱俗,看得他微微一怔,声音也比平素低了一些:“头发怎么散开了?” 拂瑶愣了一下,摸了摸头发,这才想起:“喔,那只玉钗适才我送给三姐妹做礼物了。” 夜渊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拂瑶记起手里还拿着东西,于是从背后拿出一个食盒,笑道:“这是小狐娘亲请我捎回来带给师父的,真是非常好吃,师父尝尝。”她取出糕点和素菜放在夜渊面前,又去厨房取了碗筷来。 夜渊尝了一口,随即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对拂瑶说,“确实不错,坐下吧。” 拂瑶坐下看着师父一口一口地吃下,心中的担忧少了许多,“师父你好些了么?还有哪里不适吗?” 夜渊淡淡地点头,“我没事了。” “那就好,”拂瑶笑,忽然想起,“对了师父,我今日听到了一个故事。” “喔,是何故事?” “一个很悲凉的故事……”拂瑶娓娓道来,不过又想起这个故事是说一对师徒,终是有些不便说,于是改成了兄妹。 夜渊一直静默地听着,拂瑶讲完问道:“师父,你觉得这个故事是真的么?”虽然她觉得真假并无关紧要,可她却隐隐想听师父的答案。 夜渊微微怔忪了片刻没有说话,许久后才又抬起筷动了一下,说,“世间流传的故事多如沙砾,未必全是真的,也未必全假。” 拂瑶望着神色依然淡然出尘的夜渊,说不上是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失落,但还是微微一笑道:“也是,不过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如果……不只是一个故事呢?夜渊注视着拂瑶,却最终没有开口,只说:“瑶儿,你如今伤已好了些许,你想到人界去走走吗?” 拂瑶一听‘人界’顿时眼睛放亮,“师父,我们可以去么?” 他淡淡颔首一笑,“自然,我以前就答应过你。” 拂瑶立即点头,笑靥如花道:“那我们何时去?” 夜渊想了一下询问道:“再过两日就是人界的元宵节,你想看灯会么?” 拂瑶从来没听过元宵节,但想着都觉得是颇为有趣之事,于是立即就点头答应,还不忘问:“什么是元宵节?” 夜渊微微一笑,解释道:“元宵节就是人界的一个颇为盛大的节日,到那一日处处都会悬挂上各式各样的彩灯,让人们可以随意赏灯猜谜。” 拂瑶一听,更觉得有趣了,忙应承下来:“好呀,那我们今日就去么?” 夜渊微微沉思了片刻后询问道,“我今日还有要事需与琉鸢相商,我们明日起程可好?” 拂瑶点头笑道:“嗯,自然是正事重要,那我们明日再去。” 夜渊也笑,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瑶儿,或许你马上就能见到禹滕和火凤了。” 这边刚说完,就隐约听到禹滕的声音传来,瑶心循声望去,只见火凰和禹滕正向他们飞来。 禹滕的样貌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并不如她预想得那样长得更粗犷骇人,拂瑶心中顿时宽慰了许多。而火凤则比之前更加好看了,身上的羽毛光鲜而亮澄,阳光洒在上面,仿佛镀上了一层鎏金,优雅而不失贵气。 要说光是火凤的这身气质,就非一般神兽学得来的,所以拂瑶推断火凤以前的主人离墨上神定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不过为何火凤会选她当主人,这倒真是个千古谜团。莫非真如众仙猜想的那样,它是受离墨上神魂寂的打击太大,以至于造成了如此独特的眼光?嗯,改日定要好好问问火凤。 刚想着它们就跃然眼前,拂瑶立即笑盈盈地一把抱住了火凤,看得一旁的禹滕郁卒不已,连忙抗议道:“主人,你为什么只抱火凤,你都不想我么?” 拂瑶终于放开快被她勒断气的火凤,整了整脸色,一本正经地说:“你已经长大了嘛,男女有别,我们自然要需顾及些的。” “主人,我顶多算是公的而已。”禹滕颇有几分委屈,它们上古神兽和主人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的吧?“不行,我也要抱主人。” 禹滕专和拂瑶唱反调,猛地就要扎进拂瑶的怀中,她连忙避闪开。 “不是说了男女有别嘛,喂……你别过来呀,你的犄角撞到我了……” “你不要跑呀,主人……” “你不追我,我自然不会跑……” “你别跑,我就不追你……” “那我们数三二一,你先停……” 结果禹滕愤愤的声音传来,“主人你居然耍赖……” 于是茅屋前一人一兽继续你追我逐,顿时鸡飞狗跳,尖叫声不断。 火凤看着眼前这一幕,眼角倏地有些湿润,向一旁的夜渊感慨道:“主人,我觉得好似又回到了以前。” 夜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眼前那道身影,眼神不自觉得柔和许多,随即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瞬间黯淡下来。 他清朗的声音依然和煦,但却多了些许深沉:“火凤,你说瑶儿会好么?” 火凤怔忪了片刻后,重重的点点头道:“主人放心,拂瑶绝不会有事的。” 久久,他才道:“但愿吧。” 翌日大早,拂瑶坐在凳子上,双手支着头,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禹滕瞧,看得它有些毛骨悚然:“主人,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拂瑶开口,“禹滕,我们今日要去人界,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还是换个模样为好。” 禹滕顿时反应回来,一副作势欲哭的模样:“主人,你又嫌弃我的长相……” 拂瑶见它反应如此大,连忙解释道:“我以我的良心起誓,我绝对没有此意,但是你知道,人界之人没见到你……这么特别的兽类,所以难免会惊恐。要是你能换成别的模样,他们自然容易接受一些,你也不想他们把你当做怪物看吧?嗯?” “主人真这么想的?”禹滕怀疑地望向她。 拂瑶用力点头,“当然,主人什么时候骗过你?” 禹滕思量了片刻,虽觉得主人经常骗它,但这次总算还有几分道理,于是一个旋身,就立即变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模样儿,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很是讨喜。 它走到拂瑶跟前,转了一圈后道:“主人,你看这样好么?” 拂瑶微微眯眼,又上下打量了它一番,中肯地下结论道:“嗯,好看,其实……我觉得你以后都不用变回来了。” 禹滕欲哭无泪,哪里有这么嫌弃自己坐前神兽样貌的主人啊?再说,不是它自夸,它的样貌就算在上古神兽中也是佼佼者呀,想当年,也是迷煞一帮母神兽,只是它眼光太高没答应而已,为什么到了主人这里就变得长相难看了呢?说到底,还是火凤太显眼了,吸去了主人的全部注意力,它哀怨地瞅向火风。 火凤见禹滕变身了,自己也立即变成了个小女孩的模样,不过看起来却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丝毫不象人界七八岁的孩童。 拂瑶瞧着她笑,“火凤,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变成人界的老婆婆。” 火凤微微蹙眉,扫了一眼自己的装扮说:“是吗?可是我们不能随意挑选化成人后的容貌的,我变成人类后就是这个模样儿。” 拂瑶又瞧了它们两人一眼,看起来倒也觉得十分顺眼,遂满意地点点头。 夜渊这时恰巧走进来,拂瑶立即笑脸盈盈地迎上去说:“师父,我们可以走了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5章 仙魔圣节 邵阳城与人界的京城毗邻,横贯南北商道,商贸尤其发达,百姓安居乐业,看起来颇为热闹繁华。街道上熙熙攘攘,小贩们都摆出各式各样的饰物玩意儿,拂瑶好久没到人界,以前就是来,也多是有任务在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哪有功夫象此刻这般悠闲地东转转,西瞧瞧,所以一切都颇为新鲜。 一路走来,只见她极其灵活地穿梭在各个小商小贩的摊前,没一会功夫,手里已拿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拂瑶忽地在一个摊前瞥见一把玉扇,扇骨都是上等白玉制成,锦缎铺面,上前画的是一幅山水画。虽只是寥寥几笔的墨色晕染,看起来却颇为清雅,意境悠远,和师父看起来倒是颇为相称。 “禹滕,快掏银子。” 禹滕忍不住问,“主人,你还要买么?”越买越多,他很怀疑这些玩意儿要怎么拿? 拂瑶理所当然地点头道,“嗯,好不容易下来人界一趟,怎么能不带些新鲜玩意儿回去?” 拂瑶手上虽拿了不少东西,但多是给灵霄宫的师兄妹们带的,想到他们鲜少有功夫来人界,看到想必也是极其稀奇的。 拂瑶看到禹滕一脸哀怨地抱着那些小玩意儿,掐了他的脸一把,“乖啊,你喜欢什么尽管挑。咦,你看这个铃铛手环和这个面具倒是挺配你的,要不要试试?”她拿起就在它身上比划。 禹滕瞥了她一眼,很有翻白眼的冲动,真把它当三岁孩童了。 “火凤,你喜欢什么?要不你看看……” 还没说完,火凤就连连摆手,“我不需要,你慢慢选。” 目光无意间扫过前方,拂瑶瞥见一个素白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她知道其实师父此番来人界,最要紧的事是修补护界法印,便问:“师父,护界法印已修补好了么?” “嗯,已无大碍了,走吧。” “主人,我和火凤去附近逛逛,一会儿灯会结束,你再唤我们回来就行。”它们才历劫不久,如果变成人类的模样太久,会折损元神,必须得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变回原来的模样才成。 “好,你们小心。”拂瑶叮嘱完后,与夜渊继续并肩而行,忽然想起灯会,“师父,元宵灯会何时开始?” “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吧。”他略略顿了一下,瞥见她手里拿的东西,很自然地接过到手上,想到她也许也累了,询问道:“你饿了吗?我们找个酒楼休息片刻如何?” 拂瑶这才觉得肚子真有些饿了,“好。” 他们刚走没几步,拂瑶就瞥见左边的拐角上站着个身穿藏青色衣袍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望她,眼神看起来颇有几分熟悉,不过容貌实在太过普通,她拧着眉,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在哪里见过他。 脚下的步子微微迟缓了些,夜渊瞥见她的异样,凝视着她:“怎么了?” 拂瑶微微回神,再抬眸时,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我没事。”兴许是眼花了吧,拂瑶心想。 满祥酒楼里,拂瑶望着面前的一大桌菜,有些讪讪道:“其实师父,我如今食量小了许多,这菜会不会点多了?” 夜渊微微一笑,“不碍事。这些菜色都是你平素爱吃的,尝尝也不错,不一定要吃完。” 拂瑶颇有几分惊讶,红烧狮子头,糖醋里脊,芙蓉鸡,翡翠兔丝……确实都是她爱吃的,师父如何知道的? 夜渊夹了几筷到她碗里:“前两日和琉鸢议事时他说的。” “喔。”琉鸢果然义气,不枉费她适才还精挑细选地为他淘宝物。拂瑶埋头品尝起美食来,耳边忽然传来邻桌的窃窃私语声。 “喂,你们听说了么?附近张家村又有十五个小孩无故失踪了……”一个声音故意压低了说。 “听说了,这都是第十六起小孩失踪案了,这还算好的呢,之前的李家村一夜之间全部的稚童都失踪了,搞得人心惶惶,都说是妖魔作怪呢,唉,这年生不好啊,最近这类的事层出不穷,我都不敢让家里那三个孩子出来了……” 另一个男人粗噶的声音响起:“你以为不出来就没事了吗?妖魔的手段可多着呢,防不胜防啊,如今就我们村还好些,只有两个孩子不见了,可是听说狗子他爹已经寻到尸体了,不过……唉……”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只有身体,但心脏却没有了,听说呀,那死状还很凄惨呢,哭得狗子他娘呀死去活来的,昏都昏过去了好几次,听说到现如今都还神志不清,整天疯疯颠颠的……” 旁边穿麻布衣袍的干瘦男子惋惜地开口道:“谁说不是呢?狗子家五代单传,合共就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家是穷了点,可是一直也是当个宝似的带着,不要说他娘,就是他奶奶眼睛也是哭瞎了的,唉……” 拂瑶听到这里,心已经闷到了胸口,目光转向夜渊道:“师父,看来诚然是妖魔所为,不过依你看,这幕后之人是谁?” 此事除了妖魔,绝对没人会如此大范围的抓走稚童,再者人界童男童女的骨血对妖魔来说是极好的滋补圣品,如果再配合特定的时辰服用,还有事半功倍的效用。 如今魔帝急于恢复功力,好尽快重振旗鼓打开狱界封印,若是他真的派邪莫来搜罗童男童男也不是没有可能。 另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魇月那张绝色倾城的容颜浮现在拂瑶的脑海中,她皱了皱眉头,他到目前还找不到她,会不会就出此下策,想逼她出来?如果真是如此,那她就万死不辞其咎了。 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忧虑之色,紧握筷子的关节处有些泛白。 夜渊瞧见她的神色有些异常,便问:“怎么了?” 拂瑶摇头:“没事。” “目前尚无定论,不过是紫魄所为的可能性相对大些。” 拂瑶闻言,心头的大石头终是落下了些,思索了片刻后又问,“师父,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我身体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回灵霄宫帮忙,如今魔帝大兴杀戮在即,宫主和玄夙都在闭关,我恐怕……” “嗯,你无需担忧。今日之后我们就去东海,届时会举行仙魔两界的比试大会,琉鸢和你的同门师兄妹都会去,待大会结束后,我们再做定夺。” 拂瑶略微沉思片刻后道:“你是说三万年一次的仙魔圣节?” 自盘古开天辟地,天地经过无数的演变之后分为六界,自神族陨灭后,就以妖魔仙三界最为昌盛,而妖魔两界早就连成一气,仙界自成一家。天地间自然有它本身的秩序,如果邪道一直昌盛,那仙界和人界早就覆灭不在,若是正道日盛,那妖魔界也早就衰落。 所以为了维持均衡,每三万年便会举行一次仙魔圣节,两界之人都会齐聚东海,派出各自人马比试功力,输的一方就必须答应赢出方的一个条件。 但凡这类比试,仙界之人若是赢了,自然是希望妖魔不去杀戮人界百姓。当然也不排除个别妖魔仍不顾及仙魔圣节定下的契约,到人界大加杀戮,但是有仙魔大会的最终结果制约,大多数妖魔倒也会收敛许多,否则人界早就化为炼狱,岂还能等到今日? 而自有这条规则以来,妖魔界尚还未赢过一次,这也是他们对仙界恨之入骨的缘由之一。 其实妖魔界一直沉寂,并非是说他们就没人有能耐能打得过仙界之人,主要是魔帝沉睡,而那些远古时期就存在的大妖魔大多对这类比试兴味索然。这一次,魔帝已苏醒,想必许多大妖魔都会跟着出现,输赢如何,就是未知之数了。 夜渊微微点头。 拂瑶皱了皱眉:“即使我们赢了,要魔帝放弃打开狱界封印也是不可能之事。” “嗯,但是数万年传下来的规矩也不能不守。” 拂瑶点了点头,忽然又忧心忡忡地说:“那这次师父和魔帝要比试么?师父……有把握赢魔帝么?” 夜渊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却一笔带过地说:“尽力而为。” 拂瑶隐约知道,如果不能赢,那很有可能会两败俱伤。 “嗯,不过师父若与魔帝交手,也不必使出全力。破尧之石至今都无人知晓是何物,聚魂珠也在师父手中,要打开狱界封印没那么容易,我们胜算依旧要大许多。” 夜渊颔首,眉间却掠过一丝微蹙,狱界封印倒无关紧要,她身上的劫数才是他真正忧虑之事。 夜幕渐渐沉下来,他们用完膳坐在酒楼里品茶,要说这个酒楼的景致实实是不错的。他们坐的是窗边,眼下就是繁华的街道,街上到处是正悠闲漫步着等着赏灯的男女老少,街道的另一边是一条狭长的河。只见些许妙龄女子三五成群得拿着灯笼说说笑笑地向河边走去,待到了河边,都把自己手中灯笼放进河里,任它们飘走。 灯笼里的烛光闪闪,在这日渐黑沉的夜中显得尤为亮堂,远远地无数盏灯飘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缓缓划开,在河中连成一道迷人的风景,看起来颇为诗情画意。 拂瑶瞧得有些出神,问夜渊说:“师父,这是何意?为何都是年轻女子在河里放灯?男子就不可以么?” 夜渊笑道:“这是民间风俗,多是待字闺中的少女传达对情郎的爱慕之意。” 拂瑶点头:“原来如此。”人界的风俗果真有趣,仙界和妖魔界就没听闻过如此风俗,真想去瞧瞧。 “吃饱了么?吃饱了我们就下去瞧瞧吧。” “甚好。”拂瑶欣然同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6章 母尸鬼 街道上已是灯火通明,灯火璀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如此热闹本是很好,可是拂瑶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夜渊止住脚步,转眸问:“你也感觉到了?” 拂瑶双目扫过拥挤的人群,神色凝重地点头道:“这里阴气很重,而且……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压抑,阴冷的气息让人周身都极不舒服。 她扫视的目光忽然定在远处的一个森冷的女子侧影上,拂瑶虽感觉到她周围的阴气比其他地方重了些,但却看不出什么别的异常。心中正疑惑之际,那个侧影又缓缓转过些身来,她的头微微低垂着,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庞,一手抱着男童,另一只手轻轻哄拍着,就象少妇正哄着怀中的孩子入睡。 正在拂瑶觉得约莫是自己多疑之时,那个女子忽然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诡谲美丽的脸庞却好象死人一样,望着他们阴颤颤地冷笑,鲜血倏地从她眼里迸流出来。 是母尸鬼!拂瑶心下重重一沉,这种鬼一般是在大凶之时难产而死,死后阴气汇集不散,留恋人界,尤其是看到活蹦乱跳的弱稚孩童,就会瞬间集聚怨念,到处找这类孩童下手,然后吸走他们的三魂七魄来帮自己腹中的孩子借阳气投胎转世。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重阴气?拂瑶眼神一扫,发现周围的孤魂野鬼渐渐多起来。 拂瑶骤然反应过来,大惊道:“莫非是有人在破坏护界法印,致使部分鬼魂跑来了人界?” 夜渊轻轻颔首,刚欲施法将他们攫住,妙谷就通过玄天镜传声过来:“夜渊殿下,阎妖罗阎和堕仙之主正欲打开鬼界的护界封印,我师父虽极力阻止,但护界封印还是被打开了一个缝隙,刺客正在和他们斗法,请殿下尽快过来,不然……” “我马上过去,”夜渊立即应承,随即转眸对拂瑶说,“邵阳城是人界和鬼界交汇之地,鬼界封印耗损后,阴气会从此地涌出,你先用法术把这里的孤魂野鬼困住,一会儿再来与我们会和,瑶儿,要小心,有任何状况不可硬撑,定要通过玄天镜告知我知道么?” 拂瑶连忙点头,“嗯,师父放心,我知道分寸的。”于是和夜渊分头而去。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拂瑶已施法缚住了集市上的所有鬼魂,但那只母尸鬼法力则在他们之上,趁乱抱着小孩往西南方逃去。 星夜当空,拂瑶一路追到城郊停住,脚步渐渐放慢,双目则谨慎地将四下扫了个遍,随即眉头微微蹙起,这荒郊野外的,除了无数个坟头外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刚才明明追踪她身上的阴气才到了此地,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原本还想尽快收拾完她后,好去和师父会合呢。 拂瑶环臂站立,声音微冷道:“母尸鬼,还不快出来?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座保证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否则本座可没有这么多功夫和你慢慢耗。” 拂瑶其实可以用驱鬼咒逼她出来,不过驱鬼咒一出,势必就会用到离散咒。离散咒的法力太过强大,一定会散了那个母尸鬼的三魂七魄的,如此一来,就真的永远入不了轮回了。 拂瑶虽然至懂事起就斩妖除魔,但是除了对罪大恶极的妖魔,或者非确实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否则她也实实不愿轻易灭了他们的元神。元神一散,就是真正的寂灭,永远消失在天地之中,连一丝精魂都没有了。 拂瑶此话一出,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正前方的坟头之上。她怀中紧紧抱着那个早已经晕厥过去的稚童,披散着长及腰际的枯发,无比诡谲地站在那里咯咯地笑。 “放下那个孩童,我就立即送你回冥界。”拂瑶见她没有反抗之意,收起手中长剑,望着她道。 她倏地转过流着黑血的眼瞳,阴阴地盯着拂瑶道:“我不过是想让我的孩儿可以投胎转世,我有什么错?你为何一定要死追着我不放?” “你有这样的想法本是没有错的,不过你却以牺牲别的孩童来达成自己的愿望,这就大错特错了。别的孩子也有娘亲,你就没想过别人的娘亲若是见到自己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一夕之间就阴阳相隔了,会是怎样的痛彻心扉么?”拂瑶凝视着她,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劝诫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母尸鬼嗤笑道:“别人管我何事?我只要我自己的孩儿可以投胎转世为人就行,为何要管其他人?” 拂瑶这才觉得要和鬼讲道理实实是有难度的。“你非要逆天而行?” “哼!你说呢?”她忽然仰面朝天,一道凄厉的叫声瞬间划破长空,各个坟头上瞬间冒出无数个颗流着脓血的头颅,纷纷蠕动着向外面爬出来。 拂瑶拧了拧眉头,原来她是母尸鬼之首,看来法力不弱,竟能召唤出这么多的魂魄。 拂瑶轻笑了下,“这阵仗是想吓人么?本座可不吃这一套。” 说着,她右手一伸,掌中瞬间多出一把光剑,她凌空飞起,剑光所到之处,鬼魂纷纷被万道剑光丝线捆绑住,面色狰狞地挣扎着。那母尸鬼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忽然抛开小孩,拂瑶顾不得那么多,连忙飞身去接,不料底下趁机击出一道强力,她本是可以避开的,但是为了接住那孩童,硬是生生承下了肩上那重重地一记。 “这就是和你多管闲事的下场!哈哈哈哈哈哈……”母尸鬼得意地仰天长笑。 拂瑶忍住肩上传来的疼痛,抱着小孩落到了地面,抬头望着不断狞笑的母尸鬼,神色渐渐变冷,“本座给你留活路,你却硬是不停,非要置我于死地,那就怪不得本座了!” 拂瑶默念着咒语,指尖在额头上微微一点,一束暗光倏地攫住母尸鬼,她顿时倒在地上扭曲地打滚,凄厉的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山头。 正在此时,一道绿影飞至,瞬时劈开罩在母尸鬼身上的那道暗光,目光森冷地定在拂瑶身上。 “你是何人?竟敢动我姐姐?” 拂瑶转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唇红齿白,风姿妩媚,身上却散发着浓重的阴气,莫不是鬼姬?在鬼界,容貌颇为出众的女子称为鬼姬,她们大多颜色出众,擅长以色媚人,法力却并不见得有多强大。 拂瑶适才见她对那母尸鬼很是关切,想必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鬼魂,于是说:“你们若是肯回鬼界,不四处作乱,本座就放了你们。” “哼!你伤了我姐姐,还敢说放了我们?简直大言不惭,我要让你尝尝我的厉害!”她眼中倏地一道厉光划过,鲜红的指甲瞬间变长,向拂瑶猛然袭去。 拂瑶旋身一挡,避开了她的攻势,但她却不死心,招招直向她要害抓去。拂瑶实实不想灭她的元神,只得不断躲闪,她手下的招式却越来越狠。 拂瑶手下越来越吃力,最后思及之下,刚欲出手定住她再作打算,忽然又被飞至的一道另一道人影拂开数尺之外。 鬼姬一望眼前的男子,心中大喜,连忙跑过去边撒娇边恶人先告状。“左使,你要为人家做主,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仙界之人,欲杀了我和我姐姐。” 拂瑶望着来人,心中叹了一声,今日是什么日子?追一个母尸鬼,居然勾来了一个美艳鬼姬,刚快解决她时,又引来了一个,且看起来法力还不弱。 “仙界之人?”男子在鬼姬旁边定住,沉着脸打量着拂瑶,脑中一个念头忽地闪过,看着装扮,莫非她是……还是决定问清楚为妙,“敢问阁下是何人?” 拂瑶见他没有立即就要打要杀,倒也颇为客气道:“本座是灵霄宫的拂瑶。” 话刚一说完,男子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拱手道:“不知鬼后驾到,多有得罪,请鬼后见谅。” 拂瑶微微一愣,鬼后?片刻后忽然如被闪电劈中,脸色骤然僵住,“你是魇月的人?” “回禀鬼后,我是鬼界左使伏乾,确实是鬼王的部下。” 说罢,瞪了旁边女子一眼,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扇到她脸上,她顿时跌坐到地上。 “简直是胆大包天!还不向鬼后道歉?”伏乾不带任何感情地厉声说。 鬼姬立即惨白了脸,跪地求饶道:“我不知道你是鬼后,之前多有得罪,望鬼后见谅……请鬼后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我和我姐姐……”她立即拉过母尸鬼,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拂瑶连忙让她起身,“你们起来,我可受不起,几位恐怕有些误会,我不是什么鬼后,我……” 拂瑶讲着讲着,忽然心底一惊,莫非……他也在这儿附近?还没等她问出口,就听到伏乾颇为欣慰地说:“鬼王到处在找鬼后,如今总算有幸被我寻到了。鬼王就在这附近,我立即通知他……” 拂瑶大惊失色,连忙阻止他,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说:“不用客气,那个……我和他心有灵犀,他知道我在此地,适才我已经和他约好在前面三十里处相见,不曾想居然先遇到你们,不得不说我们委实是有缘得很,有缘得很呀。” 伏乾一听,更是欣慰非常,顿时了悟地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也恰好要去和鬼王会合,如今正好可以与鬼后一同前去。” 拂瑶佯装略略沉思后,脸色颇为为难地说:“可是我如今却忙碌得很,适才刚要把这些他们送回鬼界,不如你们代我去办?” “可是……”鬼王说见到鬼后要立即通报的,伏乾面色有些为难。 拂瑶心一横,咬着牙说:“多日不见你们鬼王,本座委实是思念得紧啊,迫不及待想尽快见到他,不如我先走一步?” 男子此刻已完全表示理解了,郑重拱手道,“鬼后放心,我定幸不辱命。” 刚转身欲走,就听到一个带着浓浓笑意的低磁嗓音传来,“没想到夫人如此思念本王,果然与本王甚是心有灵犀啊!” 一张妖媚横生的脸倏地在眼前放大,拂瑶顿时僵住。 此刻她无比悔恨,为什么不早点灭了那母尸鬼的元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7章 客栈 虽然拂瑶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脸色,但她知道定然是非比寻常得难看,要在这张非比寻常难看的脸色上再摆出个更为难看的笑容,这就实实是有难度了,不过她却做到了。 她边缓缓后移步子,边讪讪道:“魇月兄,好久不见,不知近来可好?” “你说呢?”魇月转瞬已到她面前,还来不及反应,她的手就被他牢牢地反身扣在身后,腰际则被他的右手紧紧箍着,整个人完全落进他怀里动弹不得。 这万年大魅妖速度可真快啊,拂瑶眼睁睁地看着他不断逼近的薄唇,倏地急中生智地哀嚎了一声:“哎呀,我的手……好疼……” 魇月漂亮的唇形扬起一抹弧度,直勾勾地望着她,好像在看她耍什么把戏。 都忘了这厮会听心了。拂瑶眼神极不自在瞟了瞟自己的肩膀,说:“喏,你看,本座不是开玩笑的,我是真的受伤了。” 魇月顺着她的目光移到她的肩膀,原本戏谑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幽深,微微松开了她的手,布满戾气的双眸向底下三人扫去,问:“谁做的?” 鬼姬连忙拉着一旁的母尸鬼连连磕头,颤抖着说:“鬼王饶命,鬼王饶命……我姐姐不……不知道她是鬼后……请鬼王饶命……” 伏乾也连忙跪下来:“是属下管教不力,属下回去自当……” 魇月不带任何感情地打断他,沉声问:“是你的人?” “是。”伏乾答了一句,便不再敢吭声。 他眸色冷郁,“你是活腻了么?” 魇月此话一出,跟随他而来的几人连忙跪倒在地,齐声求情道:“请鬼王饶过左使。” 拂瑶微微一愣,她不过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并不曾想居然会是眼前这幅场景,连忙说:“小伤而已,并无无碍,你不必为难他们。” 魇月瞥了她肩上的伤一眼,脸色不甚好看,“这叫并无大碍?”随即转过头对地上的三人说,“本王的人都敢动,你们既然活腻了,那本王还留你们在世上有何用处?” “鬼王饶命,鬼王饶命啊……鬼王若实在难解心头之恨,就灭了我的元神,请你放了我姐姐……”鬼姬连连在地上磕头,哭泣着哀求道。 “不,鬼王杀了我吧,不关我妹妹的事……是我……” “不,我姐姐神志不清……她不是故意的,是我伤的鬼后……” 伏乾则低垂着头,咬紧牙关,不发一语。他知道鬼王向来最厌恶别人在他面前玩这类戏码,若是干脆点,还死得痛快些,更何况他的命本就是鬼王给的,如今就算还给他,他也无甚怨言。 “我有说会放了你们其中一个么?”他冷冷一笑,“我懒得动手,你们三人自毁元神吧。” “我说过不要紧,不管他们的事,我千辛万苦不下重手,就是不想灭了她们的元神,你却一下就要他们的命,那我不是白白挨了一掌?” 魇月转过冷眸,紧紧地盯着她,拂瑶倒也不回避,也直直地回视着他。 半晌后,魇月忽然笑了:“我倒忘了夫人素来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恨不得天下太平,全部修道成仙。” 拂瑶眼眸中划过一道欣喜的光,笑盈盈地连连点头道:“你终于明白我们之间的不同了,我心甚慰啊。” 他看向她的眸光眨眼间又变得幽深难测,声音冷沉道,“你硬闯出我的结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划过她的耳垂,搁在她腰际的力量倏地加强,目光中带着些许深不可测的怒意。 拂瑶顿感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这大魅妖不悦,不如什么都不说得好,她忍住腰际上传来的疼痛感,默然不语。 他见她老实不答话,也渐渐放轻力道说:“既然夫人不想他们死,那我饶他们一命又何妨?” 随即,他淡淡地扫过下面跪着的三人,“伏乾,既然夫人为你们求情,那我这次就放过你们,但是你们所有人都给我记住,本王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敢伤她一毫,否则下一次,我有千种办法让你们在经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楚后再让你们元神寂灭,听明白了么?” 低下齐声答道:“是。”众人都站起,跟在魇月和拂瑶的后面,往前走。 魇月凝视着拂瑶,笑道:“夫人如今可满意?” 是说放了他们三个我是否满意?还是说昭告天下我是你的人,我是否满意?拂瑶边走边郁卒地想,最近果真是犯太岁,就这短短数日,倒是比她过往六千载还惊心动魄,今日不过是想到人界玩一遭而已,竟又让她遇到大克星,这次再想要借机逃跑恐怕更难上加难了……唉,古语有云,乐极生悲大概就此意吧。 魇月忽然压近,指尖倏地收紧在她腰际,眼神中闪过一丝暴怒之色,“你最好不要又和我玩逃跑的把戏,因为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记住了么?” 拂瑶嘴上虽不说话,心中却完全不受控制地腹诽道,万年大魅妖,居然又用听心!实实是比她还卑鄙,比她还无耻,比她还会出尔反尔! 他底下的脚步倏地一顿,一个侧身,拂瑶一时没留神,一个踉跄又被狠狠地撞进他怀里。 他极自然地环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揶揄道:“夫人就这么喜欢投怀送抱?” 拂瑶白了他一眼,真是阴晴不定的妖孽! 她整了整脸色,笑容瞬间填满脸上:“如果阁下想转身时先告知一声,我想是不会发生这类误会的。况且如果我没记错,适才明明是搁在我腰际的这只手暗暗使力,让我非常‘不凑巧’地跌倒在阁下的怀里。” 魇月蓦地笑开,“一段时候不见夫人,倒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是有肆无恐么?嗯?”他完全无视身后的众人,嘴唇蓦地移到了她的耳垂上,轻轻舔咬了一口。 拂瑶扫了一眼身后假装若无其事的众人,脸色瞬间绯红,咬牙切齿道,“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 “原来夫人这么迫不及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的薄唇又欲欺上来,连忙被拂瑶用手隔开,平复再平复后,嘴角努力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来,“阁下……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他眼中的炽热没退,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附在她耳边好整以暇道:“你若是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用听心,不过你若是非要和我唱反调,这次我一定会让你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卑鄙无耻,出尔反尔。” 拂瑶瞪了他一眼,无比想直接就灭了他的元神,不过敌我力量悬殊委实是太大,只得忍住,平声道:“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夫人不是想看灯会么?” 灯会?说不定一会儿师父见她没到,会再折回灯市找她。 拂瑶连忙欣喜地点头,“我们马上就去灯会吗?” 魇月脸色未变,只是高深莫测地地打量着她,看得拂瑶头皮发麻,这才想起他会听心,“那个……你实在不想去,那就不去吧。” 魇月忽地淡淡一笑,“为什么不去?你想去,我就带你去,不过你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我早就在此地布下了几层结界,他法力再高,也是寻不到你的。” 拂瑶沉思了片刻后,瞥向他问:“你早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魇月气定神闲地摇摇头:“为夫又不是你们神仙,怎么知道你何时到人界来。” “那你怎么如此凑巧,知道我的行踪?” “这倒也算不得凑巧,说来可是煞费苦心,我几乎把六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你,要不是略施小计,想必还没这么快见到夫人。” 拂瑶骤然明白了事情始末,“鬼界的护界封印是你和阎妖罗阎、堕仙之主联合打开的?” 他倒是大方承认,“最多只能说破坏而已,打开就谈不上,否则鬼界的孤魂野鬼早就全部涌到人界了,哪会有如今这么太平?” “阁下还真是谦虚。”拂瑶瞥了他一眼,实则等于厚颜无耻。 “夫人这么喜欢在心里暗暗骂我?”魇月笑着问道。 拂瑶很是无奈地摇头:“虽然我言行能控制,不过内心深处的想法就实实由不得我控制了,你如果不喜欢听,就不要用听心吧。” “那就看你是不是要放弃逃跑这个念头了。” “你觉得有可能吗?”拂瑶直视着他说,“你非要用我也无法阻止,不过你觉得有意思么?若是我的任何想法你靠听心都能知道,那又何必听我说话?” 魇月也笑着望着她:“夫人生气了?” 拂瑶不答腔。 他的手捧住她的脸,细细地端详了半晌后道:“好,我不用听心,你想逃离我的身边也可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拂瑶盯着他的眼睛,好似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良久后才半信半疑道:“真的么?” “当真。”他笑道。 拂瑶看他说得不象假话,终于放下心来,“那此刻去看灯会么?” “太晚了,灯会也已经结束了,我明晚陪你去看。” “那我们到何处去?” 魇月望了她一眼,笑道:“三更半夜,夫人难道都不用困觉么?” 困觉?拂瑶背脊顿时僵住,恶寒窜上心头。 于是乎,他们出现在邵阳邻城的一个客栈里。 此刻已是夜半三更,店小二睡眼朦胧抬头,见有客人来,连忙拭了拭眼睛,笑盈盈地说:“几位客官是住店吧?” 人界之人能看到和正常人无异的鬼并非难事,只要鬼界之人的法力足够强,依然可以如妖魔一样,幻化成人的实体,也能遮掩住自己身上的阴气,且可以在烈日下自由行走,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 象在魇月旁边这些鬼魅,他们的法力在整个鬼界都是首屈一指的,自然拥有人形了。不过他们所有人都用了障眼法,包括夜渊和拂瑶,他们的容貌在人界之人眼里看来,都是极其普通的长相,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引起注意。 魇月漫不经心地颔首。 “那客官要几间房呢?” 伏乾和鬼姬护送鬼魂回鬼界去了,所以加上她和他的属下,他们合共有六人。 拂瑶立即说:“六间房。” 魇月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挑眉道:“夫人难道不打算和为夫一起困觉么?” 拂瑶倏地和他拉开些距离,笑得很是和善:“魇月兄客气,我和别人一起困不着觉。” 魇月脸庞移近,语带暧昧地说,“是么?那正好,我们可以做点别的事,例如……” 拂瑶骤然打断他,目光移向店小二:“六间上房,烦劳带我们过去。” 店小二这才从住宿薄上移开目光,颇为为难地说:“几位客官,实实是不好意思,如今只剩下两间房了。要不几位凑合一下?” 拂瑶皱眉,两间房怎么睡这么多人?心想着还是换间客栈住。 小二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忙说:“客官,这方圆十里也就我们一家客栈而已,况且这外面更深露重的,一不留神……” 小儿故作神秘地凑近拂瑶,压低声音说:“据说这段时日阴气颇重,一不留神啊,就会碰到……鬼。” 此话一出,瞬间鸦雀无声。 拂瑶顿时觉得这是她六千年来听过最有趣的笑话,再偷瞄了一眼众人,他们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拂瑶扫向魇月,捉弄之意顿上心头,转眸向店小二压低声音说:“不瞒你说,其实我今日还遇到鬼来着。” 店小二顿时瞪大了眼睛,又惊恐又兴奋道:“客官说得是真的么?那鬼长什么样子?” 虽居于下势,但这口恶气不吐委实不快,拂瑶有意无意地瞥向魇月,半晌,才笑盈盈地缓缓吐出:“其实外表也……人模人样的,不过绝非善类,一肚子坏水。” 店小二来了兴致,“怎么个坏法?是吸你的阳气了么?我以前听的故事大多关于艳鬼狐妖的,据说她们都喜欢吸食男子精气,不过你一个姑娘家,她们找你做什么?” 魇月目不转睛得盯着拂瑶,薄唇上扬,慢悠悠地插了一句:“此言差矣,这世间并非只有狐妖艳鬼,其实喜好劫女色之鬼多不胜数。夫人既然遇到鬼,这种事通常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夫人今晚要小心了,不要一不留神就被劫了美色去,嗯?” 拂瑶顿时觉得这声“嗯”当真是销魂了,她全身好比坠入了冰窖之中,背脊怎一个凉飕飕了得?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这妖孽果真不是一般的段数!拂瑶干笑了两声,“嗯,有道理,有道理,魇月兄真知灼见啊……” 魇月见她脸色微熏,心情一时大好,便转眸对店小二说:“那带我们过去吧。”低磁的声音透着浓浓笑意。 最后在魇月的理所当然下,他的四个部署一间房,他和拂瑶一间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8章 妖孽 拂瑶坐在桌边整整喝了五壶水,正在寻思着要不要小二再添一壶时,魇月躺在卧榻之上,支着手笑问:“夫人要不要再添一壶?” 拂瑶连忙摆手说:“魇月兄无需为我费心,你睡就是,切莫管我。突然发现今晚凉风习习,夜色醉人,连窗外的月亮也别样的讨喜啊,讨喜。” 拂瑶刚欲起身推窗,身体就被倏地压倒在他身下,低沉的声音传来,“今晚没有月亮。” 拂瑶瞪着她,他也目色沉沉地回视她,四周一片静默。 拂瑶觉得他们此刻就像两个孩童在发生口角时,都不服输地瞪着彼此,达到以眼神威慑对方的目的。老实说,她以前一向在这项绝技上是堪称翘楚的,玄夙每每看到她的“眼杀”绝技一出,常常被气得四肢僵硬,嘴角抽搐。 但是自从碰上了魇月这妖孽后,她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就如同她此刻眼睛都瞪酸了,这妖孽居然还能在眨都不眨一下的情况下,保持十分的杀伤力。 拂瑶眼珠转了转,半晌才讪讪地笑说:“没月亮,那赏赏夜色也不错,另外……” 拂瑶用手挡在胸前,笑得十分和颜悦色:“我是说……魇月兄可不可以不要靠我这么近,压到我伤口会疼。” “你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心没肺呢。” “怎么会?我们仙界中人心肝脾肺肾绝对一应俱全,倒是……象魇月兄你这种融合了妖魔与鬼魅特质的奇葩,就不知道是否……”拂瑶拖长了声音,有意无意地瞟向魇月讽刺道。 魇月直勾勾地注视了她片刻后,突然很妖孽地笑了,只不过这笑得拂瑶背脊倏地一阵凉飕飕的,这万年大魅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果不其然,他突然将拂瑶挡在胸前的手抓起,扣在自己的胸口上,凑近她耳旁戏谑道:“既然夫人怀疑,不妨亲自来检查一下?嗯?” 拂瑶立即缩回手,讪笑道:“魇月兄客气,客气,虽然我略有困惑,不过我绝对相信魇月兄的鬼品和妖品,委实不必多此一举了。” 魇月完全不为所动,手指却在她的襟扣上流连,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虽然夫人不想亲自验证在下,但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的心肺到底在哪里,免得你觉得我在信口雌黄,你说是么?” 早知道道行不够,就不和这妖孽斗了,拂瑶决定忍辱负重,“其实吧,你说的诚然不错,我偶尔确实没心没肺,所以阁下的手可以移开了吧?” 魇月这才移开目光,手转到她垂在卧榻上的墨发上,放在手心把玩着开口问,“说,当日在荒野之穹,你是如何破开我布下的结界?外面有人帮你” 拂瑶眨了眨眼睛,连忙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总之我一觉醒来就在外面了。” “还不打算说实话么?那我们来做点别的。”他好看的指尖又游移在她的颈项上。 拂瑶忙说:“大概是月圆之夜,旧疾发作,是以法力突然增强,才会冲开你布下的结界。”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有这么奇怪的旧疾吗?你确定不是在糊弄我?” “你可以用听心,就知道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他的墨瞳仿佛若有所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大抵是很久了,我也记不得了。” 他微微沉默了片刻后,说:“那你这段时日都和夜渊在一起?” 拂瑶点头。 “他做了你师父?”他的眸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沉。 “嗯。”拂瑶有些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倏地感觉到覆在她身上的身体有些变化,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脸倏地染上一层绯红,她尴尬地笑道:“魇月兄,我就说我们还是不要隔这么近为妙,天干物燥,有时候容易上火,再或者你可以把我当做……男子,我完全不介意。” 他邪肆一笑,手指掠过她的颈项,挑开第一颗扣子,再往下,声音倏地变得低沉粗嘎:“如此不同的身体,如何当成是男子?不如夫人教教我如何?” 拂瑶猛地扣住他继续向下的手,道:“若是我不愿意,你打算如何?” 他的眼底深处射出幽深的冷光:“你想我如何?” 拂瑶直直地盯了他片刻后,放下手不做挣扎,眼神瞥向别处平静地说,“你还是灭了我的元神吧。” 他掰过她的脸细细地凝视着,如此清丽的容颜,却无一丝一毫表情,叫人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思。 他沉声道:“你就这么不愿意?” “我说过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除了此话,你没别的可说的了吗?” “我不爱你。”拂瑶平静地说,“早在荒野之穹时,我就告诉过你。” 他定定地望着她,眸光越来越深沉,仿佛那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除了荒凉再无其他。他忽地极低地笑了一声,“夫人,你做到了。” 拂瑶不解地望着他,他骤然翻过身子,房内的灯瞬间熄灭,窗际边只有淡淡的一点暗影。 他侧身把她拥入怀里,“睡吧。” 拂瑶怔怔地睁着眼睛,身子僵着丝毫不敢动,生怕他有再进一步的举动,后来终是抵不过睡意,沉沉地睡去。 黑暗中,一双眼眸低垂着扫过怀中之人,心中掠过丝丝冰冷,若有似无,却比鬼界的冷风更加刺骨。 如此殚精竭虑地防着他,莫非……又是因为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上一世她绝然无畏的容颜,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纤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在她的腰际。 既然如此,那我绝对不允许你们再相见。 翌日清晨,晨曦的阳光透过窗纸流泻进来,屋内已依稀可见。 他一边看着怀中的睡颜,一边颇为闲适地把玩着手中的秀发。 迷迷糊糊中,鼻尖仿佛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她眉间微微蹙了一下,几不可闻的细碎声音传到他耳边:“师父……” 他转动着发丝的手指略略一顿,眼中涌起一股深沉的戾气。 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秀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睁开眼睛,映入一张绝美精致的俊颜。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瞬间面色又恢复如常,慵懒地望着她笑。 她眨了眨眼睛,倏地反应过来,“甚好,甚好。” 又感觉桎梏在她腰上的大手,无奈得说:“你可以放手了么?你放心,在你结界范围内我是跑不掉了。” 他凝视着她,笑得极为魅惑:“我抱着你,不是我怕你跑掉,而是我喜欢抱着你。” 拂瑶斜了他一眼,三句话不离调戏,若换了别人,想必不是沉溺其中就是羞愤欲死,幸亏她定力好。 “你之前说梦话了。” “喔?”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还有说梦话的习惯。 “你唤了一声师父。” “是吗?”拂瑶心头微微一震,莫非昨夜梦到师父了?唉,不知道师父如今可好?应该无碍吧? 他的手指突然划过她的绯唇,面上的表情却极淡:“我很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其他男子的名字,不要再有下一次。” 拂瑶诧异地望着他,她唤师父有何不妥之处么?再说睡觉时无意说的话能作得准么?她再次觉得要理解这妖孽的心思是一件颇难之事。 他见她没答话,面上表情缓和了许多,放开横在她腰际的手。 拂瑶走下卧榻,刚站直身体,就听到一声极其细碎的声响。她低眸,看到手腕上多出了一道手环,上面缀着点点小宝石,虽极其好看,却看得拂瑶拧起了眉,眼底隐约浮起一股怒气:“你在手环上施了法术?” 他晃了晃自己的左手,上面有个相似的手环,不过看起来更为粗犷些,望着她笑道:“不是法术,这是连心环,不然你若是一不小心被坏人捉去或是遇到危险,为夫岂不是干着急么?” 拂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种专干杀人掳掠之事的坏人除了他还有别人么?分明是想困住她。她低头扫了一眼手环,不用说也知道这不是轻易能取下来的。 拂瑶倏地摸向空无一物的颈项,抬眸问:“我的玉坠呢?” “夫人身上有我的东西就好,别人的拿来何用?” “不问自取谓之窃,你怎么能随便拿我的东西?”拂瑶又突然想起师父送她的玉佩,莫非也被他拿去了? 拂瑶顿时急起来,周身搜了一下,这才忽地想起之前怕弄丢,拿给禹谷代为保管了,终于松了口气。 魇月望着她,倏地冷笑了一声:“莫非夫人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刚才急得额上都渗出汗了,要为夫帮你找找么?” “没有,”拂瑶随手拭了一下额上的细汗,“玉坠还给我。” 他走到她面前,掰过她的脸,盯得拂瑶都头皮发麻,才终于听到他如恩赦般开口,“你亲我一下,我就还给你。” 拂瑶面容抖动了两下,恶狠狠地说:“不用了,阁下还是收好吧。” 今日,魇月倒是很悠闲地陪她逛了一整天,拂瑶一直在琢磨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几经思索之后,才发现这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且不论魇月寸步不离地在她身旁,就是连心环这关都过不了。 越想越沮丧,一张清冷渺远的绝世容颜倏地闪现在脑海中,拂瑶微微一顿,心底骤然涌起些许担忧,整日没有消息,暂时又无法用玄天镜,也不知道师父如今怎么样了。 “夫人觉得味道如何?” “嗯?”拂瑶回过神来,才发现碗中的食物已经堆积如山,“尚好。” 拂瑶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碗中的食物,有些食不知味。 明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恐怕她连吃下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吧?魇月笑得有些冷寒,“喔?只是尚好吗?” 莫非想听她说很好吃么?拂瑶又夹起一筷尝了尝,这烤鸡的味道委实是一半,和师父做的尚还有些差距。 魇月脸色更冷,‘啪’的一下扔掉筷子,“原来夫人觉得难吃,那正好,反正是一群废物,干脆把他们全部杀掉。” 拂瑶在心中轻叹了口气,他在发脾气?早知道就说很好吃就好。 “我没觉得不好吃,”她立即夹了一块芙蓉鸡到他碗里,“这个不错,尝尝吧。” 他定定地盯着碗中的食物片刻,阴郁暴戾的脸色又渐渐缓和下来。 刚刚还要杀人泄愤,如今一块芙蓉鸡就摆平了么?其余四人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这鬼后的影响力也太大了吧? “那我们今日看完灯会去何处?”拂瑶问。 “东海。” 拂瑶心中有些惊诧,面上却仍不动声色,“东海?去仙魔圣节么?” “嗯,”魇月点头,眼睛直直凝视着她,“夫人想去么?” 得来全不费功夫,如此一来,她倒不必着急逃走,不过……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已多年不参合荒野之穹以外之事,如今又仙魔妖三界云集,难道不怕她趁势溜走?“你应该知道我们灵霄宫之人都会去吧?” “这是自然,”他慢条斯理地茗了一口茶,抬眸兴味道,“你觉得你就溜得走么?” “这可说不准,”拂瑶瞥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不悦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取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拂瑶蹙起眉。 他沉默良久:“聚魂珠。” 聚魂珠?拂瑶微微眯眼,“你也想打开狱界封印?” 他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拂瑶心下一沉,如果连魇月都想打开狱界封印,那么再加上魔帝紫魄、妖皇芒绛、阎妖罗阎、堕仙之主和别的牛鬼蛇神,光是魔界都要争得你死我活了,届时六界…… “你想要继承狱界封印里的巨大力量?为什么?”拂瑶有些不解,他明明数万年不管六界之事,怎么会突然会这个感兴趣了? 魇月淡淡一笑:“如果狱界封印早晚要打开,若是给了别人,倒还不如便宜我自己,为何不能要?” 拂瑶打量了他半晌,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不过他做事向来单凭喜好,这倒也不足为奇了。如今聚魂珠大部分在师父手中,要拿到未必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倒不需她担忧,况且如果能到东海,对她来说再好不过。届时大护法和师父都会到,她就不信这样还想不到办法逃走…… 魇月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不过……他既然敢带她去,自然就有法子不被任何人发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慧黠之笑被他尽收眼底,他的眸中也染了些笑容,随手捋过她的头发,“夫人此刻的表情煞是可爱,就象是只狡猾的小狐狸,真是很是让人又爱又恨,我真不知道该拿你如何是好?” 拂瑶闻言微微有些晃神,并非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语气,却是头一次觉得心中愧疚。 最开始之时,她一直认为他只是一时新鲜罢了,待到有一日终是会觉得厌倦,是以惊惧的同时一直提防着他,后来待她渐渐明白后,却宁愿他是一时新鲜。 拂瑶再抬眸之时,心中已恢复平静:“那我们一会去看灯会么?” 要说灯会,如今师父不在,她倒已没那么大的兴致了……这样一想又觉得怪异,这和师父有何关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69章 花灯 夜幕渐渐沉下来,水面随风微微荡漾,半弯新月倒映在护城河中,与无数河灯遥相呼应,就仿佛是璀璨的星河。此刻已是万家灯火,到处星光熠熠,热闹非凡。 两人信步走在热闹非凡的街市上,魇月笑问:“喜欢么?” “嗯,委实是不错。”四处都是漂亮的灯笼,确实比仙界热闹许多。 “夫人若是喜欢,我们倒是可以经常来人界来。” 经常?拂瑶望向他:“你不是很少出荒野之穹吗?” “你若喜欢,来又何妨?”魇月神色放松,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拂瑶眸光闪了闪,又移开,随口问:“你以前来过人界么?”问完后又觉得这个问题煞是多余。 “来过。”魇月见她不答话,又慵懒带笑地斜瞥向她,“夫人怎么不问我为何而来?” “如果说堂堂鬼王来人界赏花弄月,说出来也没人信,我觉得杀人吸血比较适合你的作风,是么?”一身素白衣袂随着她脚下的步伐微漾开,脚下像是湖心的一层层涟漪泛开,煞是好看。 远处是热闹喧嚣的欢笑声,到处有孩童灵巧地穿梭在人群中,嬉笑着,玩闹着。两人并肩而行,拂瑶的面孔在半明半暗的灯火掩映下格外清雅,一头墨发以两支小巧雅致的白玉蝴蝶簪固定住,发后则垂着两条长长的素白发缎,眼神纯净得象只乖巧的兔子,然后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带着狐狸式的狡黠笑意。 魇月嘴唇微翕了一下,但最终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说:“知我者,夫人也。” 他身边的四个随从突然出现,其中一人拱手道:“禀告鬼王,据探听到的消息说这次的仙魔圣节,魔帝紫魄、阎妖罗阎、堕仙之主重倾、还有妖皇芒绛都会出现,仙界这次来的人也颇多,夜渊上仙和凌霄宫之人已经到达,不过……” 那人有些为难地瞄了拂瑶一眼后,又结结巴巴道:“不过……他们好似正在派人大加搜索鬼后,就连……魔帝和妖皇也在暗加……搜索。” 魇月并未有意料中的任何不悦之色,只是横在她腰际的力道骤然加强,瞥向她道:“没想到夫人如此重要,如今三界都快为你翻过来了,就不知夫人和他们是否有什么为夫不便知道的关系” 拂瑶身体连忙往后倾,心虚地一笑:“魇月兄过奖,过奖,这实乃是误会。魔帝许是因着他初醒之时,受了些许刺激,神智不太清楚,所以把我当做了故人;而妖皇嘛,在荒野之穹有过一面之缘,聊过几句,还颇为投机,想必是想找我叙叙旧,喝喝茶而已。” “喔?是吗?”他言语极淡,目色却透着几许深不可测的深沉,看起来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拂瑶顿时郁卒了,想她堂堂拂瑶阁主,如今沦落到需向人解释自己是否和别人有不为人知之关系的地步,实实是颜面丢尽,颜面丢尽啊,要是这世间真有克星一说,那么她此生除了魇月这妖孽外,决计不作第二人想……拂瑶渐渐静下心来,也罢,还是不要惹怒他为妙,如今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刀俎随时可以翻脸,而鱼肉自然就只有待宰割的份儿,这点厉害关系还是要紧的。 她隐忍再隐忍,嘴角硬是挤出一抹笑来:“诚然如此,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做仙的也极不容易的,这魔帝我根本不认识且先不说,至于这妖皇芒绛嘛,因为与我暂无利害关系,所以上次在荒野之宆有幸遇见,就稍微熟识了一下,仅此而已。” 魇月并不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了她,半晌后又忽然大笑出声。 这是这是演得哪出?拂瑶有些摸不透他,试探着问道,“魇月兄,你、你没事吧?” 他渐渐收起笑意,眼神温柔似水,“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主动澄清,我难道不该高兴么?” 那是因为如果不主动,谁知道你这个妖孽要兴出什么幺蛾子来。拂瑶低垂着头,决定沉默是金,唉,她是在不是此妖孽的对手,若长此相处下去,想必她的仙寿都要生生折了一万年去。 不行,还是要想办法逃走为妙,虽然她自小熟知玄夙的各段情史,青楼亦不是没去过,不过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孰轻孰重还是极有分寸的。这妖孽昨夜想必是心情好,倒也没对她怎么样,不过再呆下来,如若他夜夜都要与她同寝,那便委实是难说了。 再者仙界人多口杂,即便他们真的没有什么,也难免不会以讹传讹,到时候若是知道她和妖魔界之人已经熟识到可以一同就寝的地步,这着实就麻烦了一些,她如今虽已无任何声誉可言了,可是灵霄宫的颜面还是要顾虑的。 如此一想,拂瑶越发觉得想法子逃跑之事迫在眉睫,不过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冲破他的结界和连心锁呢……拂瑶锁着眉边走边想,身子突然被撞了一下,魇月顺势将她拉进了怀中。 “没事吧?”魇月皱着眉环视了她一周。 “无碍。”她霎时回过神来,站稳后,看到几个孩童嘻嘻闹闹地跑开,一叠宣纸散落到了她面前。 “姑娘,实实是抱歉,刚才旁边的稚童忽然冲出来,撞翻了我的摊子,没砸到姑娘吧?”面前是一个身穿藏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有几分书生气,容貌却极平常,唯一好看些的是他有一双纯净无暇的眼瞳。 眉目并无甚特别,拂瑶却觉得瞧着有几分熟悉,脑海中一张面孔骤然划过,莫非是…… 拂瑶将地上的宣纸拾起,放在他案几上,看到架起的匾幅上写着‘铁齿神算’四个大字,“我无碍,你是算命的?” 男子冲她一笑,“嗯,姑娘要不要我帮你算一卦,不收银子,算是聊表我的歉意?” 拂瑶眼神忽然晃过他脖子上的玉坠,心中更为确定了,微微一顿后笑说:“好,算准了我会付你银子。” “这能做得准么?”魇月走过来,“我们走吧。” 男子瞥了一眼魇月,目光颇有几分透澈,笑道:“公子似乎对算命之事不甚相信?可否坐下让在下一观?” “听听又何妨,反正我们也闲来无事。”拂瑶坐下笑道,“你算我就可以了。” 男子点头:“姑娘是要测字还是看面相?” 拂瑶微微凝思后便取过笔墨,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封”字,搁下笔墨,把纸摆到男子面前:“阁下看看此字何解?” 男子看了片刻后,抬首道:“姑娘写的是个‘封’字,封,两寸之地也,谓之困,看来姑娘似有烦心事。” 魇月的眼神倏地阴沉地射向算命的男子,他却好似视若无睹一般,继续说道:“困字通木,木无心,可是任意加一笔,都可气象万千,姑娘命中若遇贵人,自会相助。若不得遇,在下就奉劝姑娘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得好,免得徒增烦恼。姑娘是聪慧之人,应该明白在下的意思。” “最后两句倒是可取。”魇月瞥向拂瑶,笑道。 不就是暗示她不要打歪主意么?拂瑶瞥了他一眼后,从袖中取出银两递给男子:“准不准还真难说,不过谢谢阁下的解惑,我定谨记。”说罢,就和魇月转身离开。 “两位慢走!”男子望着两人的背影沉思,连他都出来了?还真是热闹了! 他复又低下头,望着与绕在银子上一根发丝,想,瑶瑶还真是聪明,这都被她想到了。 此时夜色已浓,河边的姑娘们大多已经放完河灯到集市上赏灯猜灯谜去了,仅得寥寥几人还留恋在岸边。 集市尘世喧嚣,岸下灯火璀璨,天地忽然静了下来,所有的喧嚣和灯火都被无边的夜色包裹,浓缩成一副流光溢彩的夜色剪影。墨色浓重,竟可以是这般的! 拂瑶站定在河边,心思却倏地飘得很远。 “这位公子,你瞧我这花灯多漂亮啊,称你这如花似玉的夫人再合适不过了,买个送给你娘子吧。”小道旁的一位老婆婆提着几个花灯过来。 “喔?你觉得我们象夫妻么?”河心的灯光映在他的侧颜之上,他桃花似的凤目微微挑起,眼眸里闪烁着浓浓笑意。 拂瑶郁卒地想,这老婆婆什么眼神啊?委实是昏花到一定境界了。 老婆婆又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眼,笑得慈蔼,“两位看起来确实般配,若不是,那确实是我这个老太婆看错了,给公子姑娘道歉。但是这花灯啊,也有许多未出阁的姑娘放,以期能得一心人相携到白首,姑娘要不要也也放个花灯许个愿?别的不说,能讨个好彩头也是好的。” 此话自是甚合魇月的意,给了她一大锭银子,老婆婆受宠若惊,连连称谢,把整个摊子的花灯都送给了他们。 拂瑶望着眼前一大堆花灯怔住了,这么多,拿来卖都可以了。 “其他的不要也罢,你挑个最喜欢的。”魇月笑着瞥向拂瑶,拿起案几上的墨笔,递给拂瑶,“刚才这摊主说要题完字才放,你也写一个。” 拂瑶觉得题字麻烦,说:“我觉得直接放就成了,委实不必如此……” “麻烦?”魇月轻轻呢喃了一句,定定地望着她。 拂瑶见他隐约有变脸的前兆,立即随手拿起一个,笑得那叫一个纯良:“哪里的话,题一个还好,算不得麻烦。” 拂瑶微弓着身子,望着淡黄的宣纸苦思,但半晌过去,也想不出来写什么,最后只得对魇月说:“魇月兄,可否回避一下?据说这类题字写祝词之类,最好别让人看见为好,否则便不灵光了。” 拂瑶一直盯着他,想确定他是真正转身,而不是耍诈糊弄她的,于是一直看着他缓缓转过身,笔挺颀长的背影徐徐向岸边走去,花灯的余晖渐渐泄在他浓墨的衣袍上,本应该更加明亮才对,但拂瑶却突然觉得有些瞧不真切,分不清哪里是夜色,哪里是他。 拂瑶收回目光,又望着宣纸半晌,终于落笔,再把纸叠好,放进一个小瓷瓶,装进花灯里。“好了,可以放了。” 他望了她手上的花灯一眼,皱眉道:“你什么也没写?” 拂瑶晃了晃手上的花灯,得意一笑,“写了,不过我放进花灯里了,这才叫许愿嘛,都题在了灯罩上那多无趣?” 淡淡的月色下,墨色的两道身影倒影在河面上,清风过,水中桃花面随水波轻轻摆动。拂瑶把花灯放入水中,望着花灯随着水波慢慢荡走,轻轻徐徐的,越飘越远,最后湮没在众多花灯中,再也分不清哪盏是她放的。 有些话不说,拂瑶觉得兴许以后再无机会说了。 对他,她觉得歉然。 抛开众生六界,他对她是着实很好,可她却不能、也不想去看是他一时兴致或是千秋万代,有些尘缘浅薄许是命中定数的,人,逃不开,妖,逃不开,神和仙,也逃不开。虽然愧疚,却不得不继续愧疚下去,就象师父曾经对她说的,这世上有许多事无关乎对错,她有她的道,他有他的魔,终究殊途不同归。 拂瑶望着河面缓缓流动的花灯,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想了许久,才睨向魇月,轻声问:“魇月,你觉得我挑的那盏花灯漂亮么?” 他回视着她,淡淡一笑:“嗯,漂亮。” “可是放在众多的花灯中,它也不过仅是其中的一盏罢了。” “你想说什么?”他转过眸,眸底深处是她不曾见过的平淡,手上,却是生生地疼。 拂瑶知道他明白,嘴唇翕了翕,抽回手,站起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没什么,我们回去吧。”其实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么一句罢了,其他的,她说了,他也未必肯听。 他沉默良久后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试过有一日委实是极度想把一件东西握在手中,数万年来我没如此过,今儿对你却是一再破例,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拂瑶,众生六界我向来来去自如,数万年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但既然你挑起了,我就不会放过你。我再告诉你最后一次,休想离开我身边。” 拂瑶站着,他则一直坐在那里,背脊挺直,灼亮的眼瞳暗光流转。 “今日很高兴,谢谢你,魇月。”也很抱歉,我必须离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0章 再遇苍陌 他们一路沉默着走回客栈,拂瑶说要沐浴,魇月叫来小二,帮她倒好水,便扣上门出去了。 拂瑶扯下一根发丝,将咒语附在头发上,“芒绛,你听得见吗?” 不消片刻,芒绛的声音传来,“瑶瑶,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今日在集市上见到你,我还着实是吃了一惊了。” 显然,之前集市上的那位算命先生就是芒绛。“说来话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忘了那个玉坠了么?之前听说你无故失踪,我便派人四处打探你的行踪,结果当我到这集市时,玉坠好像有些感应,我料想你就在这附近,果不其然,今日在集市上遇到了你。” 拂瑶突然想起前两日和师父初到人界之时,在街上就看着一个人,感觉很熟悉,他应该就是芒绛了,但是为何他说说知道她失踪后,才打探消息的? 算了,还是先出去再说。拂瑶颔首,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可有方法助我离开这里?魇月的结界我冲不出去,况且……我手上还戴有连心环,就算我真的硬闯出去了,他也很快就能找到我的。” 芒绛略微沉吟片刻后道:“连心环我倒是有办法,若要冲破结界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不过需要你自己想办法让他为你输灵气,因为他只有那时法力才最弱,否则就很难了。” 拂瑶沉思片刻后道:“那事不宜迟,就今晚吧。一会儿亥时你助我冲破结界,然后我会在护城河边等你。” “你……”芒绛本想再问,但最终还是没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拂瑶褪下衣裳,跨进木桶,在心底悄悄盘算着逃跑之策。 其实世上再厉害的法术亦敌不过攻心。 魇月推门进来,看到拂瑶规整地坐在桌边,走过去也坐下,见她头发还有些湿,说:“怎么不擦干头发?” 说着手就抚在她上面,一头墨发瞬间干了。 “法术还可以这样用么?” “为何不可?”他笑道,“其实还可以有其他许多用法,我以后教你。” 以后?她略略点了点头:“我们从小学的大多是斩妖除魔的法术。” 魇月思量片刻后,眸底有些她捉摸不透的深沉,“你觉得世上的妖魔都该杀吗?” 拂瑶微微一怔后道,“自然不是,我杀的大多是罪大恶极的妖魔。” “我算是罪大恶极么?” 拂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半晌后老实说:“我杀不了你。” “如果你杀得了我呢?” 拂瑶抬眸,正好对上他的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她认真的想了半晌后,轻叹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的凤目微微挑起,手轻轻贴着她的脸颊,神情是难得的认真:“拂瑶,呆在我的身边不好么?” 拂瑶默默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一丝轻叹自他薄唇中溢出,“我答应你,以后不随便杀人,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好么?” 拂瑶从来没有听他如此低声下气过,心中蓦地有些沉甸甸的。 他见她不说话,又说:“今日逛累了么?” “我……”拂瑶捂住胸口。 魇月扶住她,脸色骤然一变,“怎么呢?” “我……不知……道,好痛……”拂瑶倏地脸色苍白,脸上尽是痛苦之色。 魇月立即为她输灵气,轻声安抚道:“无碍,一会儿就会好。” 半个时辰后,已入亥时。魇月已倒在地上,浑身动弹不得,双目全是暴戾之色:“你居然趁此时破开结界……你……”他刚欲动,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拂瑶连忙说:“你别挣扎,越是挣扎越耗损灵力,我只是冲破结界,顺便以水定咒定住你,只要你不妄动灵力,对你的身体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他的眼中瞬间猩红,沉声道,“你……为什么?” 拂瑶见他又欲动内力,忙止住他:“唉,我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唉,我说再多也没用,记住千万不要动灵力,半个时辰内自然后解开,不然你也只是白白损耗,却丝毫无济于事。我必须走了,你还是忘了我吧,我们还是……后会无期吧……” “不准走……你若是乖乖听话,解开水定咒,我就不与你计较,不然若是等我下次抓到你,我……””他急欲去拉她,又咳出一口鲜血。 “我说了你不要乱动灵力。”拂瑶把他之前输给她的灵力反输进他体内,再自他怀中取过玉坠,叹了口气望着他道:“对不起,魇月,你委实不该遇到我的。” 说罢自动忽略掉他眼中的猩红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徒剩下一脸双目暴戾的魇月。 月牙儿沉入云中,苍穹已是茫茫的一片黑,一颗星子都没有。仅得些花灯的余光照在护城河上,依稀可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岸边。 “瑶瑶?”芒绛惊喜道,“你可来了,好久不见啊!” “嗯,”拂瑶敷衍地连连点头,走到他面前劈头就问,“只有不到半个时辰魇月便会寻来,快告诉我连心环要怎么打开?” “瑶瑶,你让我好生伤心啊,你怎么也不关心关心我?”芒绛瞪着澄净的眼睛,很是委屈的样子。 拂瑶叹了口气:“你不是好好地站在我面前么?” “可是……你好歹要……”芒绛又开始扮猪吃老虎,一脸委屈之色。 拂瑶立即露出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打断他道:“芒绛兄,不知近来可好?睡眠还香甜否?最近心情如何?心情好时,杀了多少人庆贺?心情不好时,又杀了多少人泄愤?这个问候词儿,不知妖皇阁下是否满意?”这厮怎么这么爱听废话? 芒绛长长地输了口气,露出个满意的笑容:“甚好甚好,这就对了嘛,我们可是生死之交,这个问候是必要的,不过瑶瑶……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苍陌,叫我苍陌吧,另外我杀了多少人嘛……这个你让我好好想想啊……好像是……”他真的掰着手指开始算起来。 拂瑶彻底郁卒了,“我说芒……苍陌,那个人数我们以后再慢慢算啊,如今最迫在眉睫之事是如何打开连心环,你也知道魇月法力不可小觑,若是等他追来,你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我们极有可能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得有道理,”苍陌终于正色道,“我立即就能帮你打开连心环,不过这个连心环取下后也是扔不掉的,会转移到我手上来。” 拂瑶沉思片刻后道:“那你岂不是会一路被魇月追着去?” “所以呀,瑶瑶,我为了你可是牺牲很大呢。”苍陌笑眯眯道。 “确实,大恩不言谢,”拂瑶自是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不过各种缘由却没那么多功夫去慢慢推敲,直接说,“那打开连心环之后,我们分道扬镳吧。” “你是到东海去么?” “嗯。” “好,那我们东海再会。” 还要“会”么?其实她一个都不想“会”,光是魇月这一个妖孽,就已经让她应接不暇了。“嗯,快打开连心环。” 苍陌手掌覆在拂瑶的手腕上,手镯发出淡淡的暗光,片刻后,就转移到了苍陌的手腕上。 苍陌晃了晃手腕上镯子,笑道:“瑶瑶,你要怎么谢我呢?” “谢你啊?这个……”说罢,拂瑶就开始埋头翻衣兜。 苍陌奇怪地望着她道:“瑶瑶,你这是做什么?” 拂瑶犯了半天,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委实是抱歉,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不如改日我再挑个宝贝去好好报答阁下?” “瑶瑶,你可真会顾左右而言他。总之,这次我是诚心帮你的,没什么别的目的,你就算是欠我一回,改日我若是需要,你再还我如何?” 拂瑶想了想后,点了点头:“嗯,甚好,以后若是你需要,我必定还你这个恩情。” 苍陌眼睛闪过一道晶亮:“瑶瑶说话要算数!” “这是自然。”看来自己确实无甚信用可言,所有人对她的话都颇为怀疑啊。 “那你快走吧,对了,忘了告诉你,因为转移连心环的缘故,你身上的法力这几日会几乎全部消失,但也无需忧心,只要过了这几日,自是会恢复的。” “嗯。”拂瑶点头,“你自己小心。” 苍茫的夜色,两道身影迅速湮没在黑色中。 拂瑶显然低估苍陌所说的法力会几乎全部消失件事,她委实没想到她居然会连御剑飞行的法力都没有了,根本就和凡人无异。 走了整整两日,她才走到人界的另一个镇子。 如果真象这样步行,她深信就算走八辈子都走不到东海。 她坐在街的边沿上休憩,听着隔壁两个稚童的对话传来。 “你刚才为什么不给那个老乞丐饼子吃?不给就算了,你干嘛还要踹他一脚?你这样会遭报应的,我娘说要多做善事下辈子才能做神仙……”约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她前面不远处,义正言辞地对旁边那个胖胖的小男孩说。 胖男孩依旧大口大口地吃着烧饼,满不在乎地说,“哼,我为什么要给他吃?我还没吃饱呢,他一个臭乞丐早点饿死算了,免得看着碍眼。再做仙人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做仙人,又不能吃肉,整日念经,日子过得可没趣了,我下辈子还要做人!” 小女孩一副厌弃的表情:“你这么坏,下辈子别说做人了,我看最多只能做猪。我娘说了,象你这种坏人,下辈子见阎王只能沦为畜生道,饱受轮回之苦。你要是再坏些,下辈子可能连猪都做不了,只能被油锅煎,被碾子压,然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你……”小男孩一时词穷,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很快就引来了一个胖妇。 “大宝啊,你怎么哭了?告诉娘谁欺负你,娘帮你出头!”胖妇一副火大的表情,瞥向一旁的小女孩,恶狠狠的指着她说:“是不是你这个野种,欺负我们家大宝?” 说着就一巴掌扇过去,小女孩的脸颊顿时红了,却倔强地不肯掉眼泪,紧咬着唇不做声。 胖妇更火大了,满脸的横肉直抖,一把抓过小女孩,动作太大以至于满头的金钗银饰直晃。 “放开她,你这么个大人欺负小孩不觉得丢脸么?”拂瑶实在看不下去。 “你……是谁?她欺负我们家大宝,你、你凭什么管我教导……小孩?”许是有些震惊于拂瑶的气势,虽然嘴上还恶狠狠的,手却早已经松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她欺负他了?她打他了么?”拂瑶斜眼瞥向她。 这时周围已经涌上了一大群人看热闹。 胖妇面子上过不去,“大宝,你说你为什么哭?放心,娘给你做主,这个野种打你了吗?” 拂瑶眯起眼睛:“你刚才说什么,野种?” 胖妇声音微微颤抖:“她、她本来就是野种,这街里街坊的,谁不知道她娘跟哪个野男人生下她啊。” 拂瑶冷哼一声,“她是谁生的,管你何事?你一个大人,口出诳语,你不知道她听后会很难过么?再说要是因为听进了你的这些话,让她从此心情抑郁,一蹶不振,长久下来,变得和你家孩子一样扭曲,你说怎么办?” 胖妇气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指着拂瑶连声说:“你、你、你这个恶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夫人,有什么吩咐?”四、五个壮丁霎时出现。 “你们快给我教训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山野丫头!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拂瑶望了他们一眼,笑道:“怎么?要打架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1章 凤彧 要说和人界之人打架,她还是头一遭,颇有几分新鲜。 下一刻,又微微皱起眉头,要是被仙界中人知道她和凡人打架,她的脸面要往哪里放?“你们走吧,我不想打伤你们。” 此话一出,周围立即一片哄堂大笑。她一个弱女子面对四五个大汉,居然还说不想伤了他们,谁听了也不相信啊。 胖妇哈哈一笑,“哼!知道怕了吧?你们快上啊,我倒想看看她能怎么对付你们!” 说罢,几个大汉就围了上来,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动作,底下就哀号声一片。 拂瑶环臂望着躺在地上的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叫了你们走的喔,这不能怪我了吧。”虽然法力没有了,不过对付几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胖妇大惊,连忙吓得腿直哆嗦,“你、你是妖怪么?”居然两下就搁倒了四、五个大汉! 拂瑶瞟向胖妇,淡淡一笑:“我不是妖怪,我是神仙。你走吧,不过象你这样教育小孩,下一世说不定真会进入畜生道,你好自为之。” 拂瑶刚要牵着小女孩走,就感觉到了一阵仙气,目光在人群中溜了一圈,倏地定在了一个男子身上!是他! 算是冤家路窄么?他正是当日在天宫和她斗过法的凤彧。他怎么在此处?拂瑶正想着,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倏地消失得不见踪迹了。 “你真的是仙人么?”小女孩睁着大眼睛问拂瑶。 人群渐渐散去,拂瑶蹲下身子,笑道:“你相信么?” 小女孩想了一下,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是神仙姐姐。” 拂瑶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快回家吧,你娘该着急了。” 小女孩的眼神倏地黯淡下来,眼眶渐渐红了:“我娘、我娘……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我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我娘了……” 拂瑶微微一怔,惊讶道:“那怎么不去请大夫?” “我刚才就是来请大夫的,可是我没有银子,大夫们都不理我。神仙姐姐,你救救我娘好不好?”小女孩一脸可怜地望着她,哀求道。 拂瑶倒是有些为难了,见死不救绝对不是她的作风,但是如今她没有法术,身上也无银两,吃饭都成问题,这可怎么是好? 偷或是抢自然是不行的,要是被妖魔仙界的人看到,那她岂不是为灵霄宫丢脸么? 拂瑶眼珠转了转,干脆就……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碧霄。” “嗯,碧霄,如今姐姐在你们凡界不能用法术,象钱财银两这些……俗物也是没有的,可是要救你娘,一定要有银两,才能请得起大夫,”拂瑶顿了顿,笑眯眯地说,“所以……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赌坊?” 于是乎,她们两人就出现在一家名叫“富贵赌坊”的地方,里面是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到处是骰子摇动的声音,以及因为兴奋满脸泛着红光的人们。 拂瑶想了想,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对碧霄说:“碧霄,其实仙人是不喜赌博的,可是呢,我们要救你娘,是以只能以此办法来取得银两,不过实实不值得提倡,知道么?” 碧霄乖巧地点点头。 拂瑶放心了,笑:“嗯,那你身上有钱么?一文都行。” 碧霄从兜里摸出两枚铜钱,“神仙姐姐,我合共就只有这么多了。” 拂瑶笑笑:“足够了。” 约半个时辰后,拂瑶拽着半个钱袋银子,和碧霄从富贵赌坊走了出来。“这下够给你娘看病了吧?” 碧霄崇拜地望着她道:“神仙姐姐,你好厉害啊。” “过奖过奖。”想她小时候和玄夙打赌,他从来就没赢过她。 她们请来城中最好的大夫为碧霄她娘诊断,大夫开了药,嘱咐她要按着药方准时煎药。 拂瑶把所有的银子留给了碧霄,最后想起她说成仙之事,便问:“碧霄想成仙么?” “嗯。”碧霄用力点点头。 拂瑶看她资质颇佳,对她说:“其实成仙不是光做善事这么简单的,凡界中人若是想登仙界,需要清修,你日后若是真想修道,便去武灵山找清方道长吧。若是你真有仙缘,迟早都可以得道,不过仙界和你想得并不一样,你日后就知道了。”说罢,拿出一个锦帕,用指尖在上面划了几个字,递给碧霄,“日后你要是见到清方道长,把这个交给他,他就明白了。” 碧霄收起手帕,笑道:“谢谢神仙姐姐,我以后如果修仙,还能遇到神仙姐姐么?” “自然能遇到。” 拂瑶从碧霄家出来,打算继续上路,边走边等法力恢复。脑海中却突然浮出师父的容颜来,自从离开魇月后,这两日便时常想起师父,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会不会很担心她的下落……刚想着,就瞧见一个小偷神不知鬼不觉得从一个路人身上摸走一个钱袋,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待到那人反应过来之时,便一把抓住一旁路过的凤彧,非说他是小偷,要他交出钱袋。 仙人被人界之人误认为是小偷,这倒是挺稀奇的。 凤彧惯常阴沉着的冷颜倏地红了,狼狈的很,看得拂瑶一乐。 他此刻自然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施法术脱身,只能干站着,从头到尾就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说了不是我偷的。” 显然他也看见了在一旁看热闹的拂瑶,连忙撇过脸,脸色更红了,还隐隐有些恼怒之色。 拂瑶本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毕竟他之前为了他那个刁钻跋扈的妹妹还曾与她有些过节,她自然没必要帮他。但是看他此刻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拂瑶又觉得已经报仇雪恨了。 于是好戏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慢悠悠地走过去为他解围,问死拽着凤彧不放的中年男子:“不知阁下可有看到我这位友人行窃?” 那被偷的中年男子脸红脖子粗地回击道:“他从我旁边过,我的钱袋立即就不见了,肯定是他偷的。” “那阁下可有亲眼看到?” “这倒是……没有。” 拂瑶又扫了一圈围观之人:“那不知道众位有没有看到我这位友人行窃?” 围观之人连连摇头,表示没有看见。 拂瑶淡淡一笑:“你刚才在他身上搜过了,可曾见到你的钱袋?” “虽然……没有,但是可能是被他同伙先带走了。”中年男子有些词穷地辩解道。 “这就是了,你既然没有看到他行窃,周围也没有人看到,在他身上也搜不出你的银两,你凭什么说是他偷了你的钱袋?莫非只是因为他很不幸地从你旁边路过么?这样说来,岂不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有嫌疑?即便是到了官府,你也是毫无道理的。再者,但从衣着佩饰上看,这位公子明显比阁下的衣着要光鲜许多,要说他偷你的银两,倒不如说你想讹上他,趁机敲他一笔。”拂瑶觉得自己在人界呆了些时日,倒对这里的风俗人情懂了许多。确实比以前玄夙不是带着她逛青楼,就是去赌坊要受用得多。 周围众人一听,个个都交头接耳,不断点头,连说有道理。 那被偷的中年男子脸色顿时炸成了猪肝色,甩开凤彧的手后,大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算了,我懒得和你们计较,不就是区区一袋银子么?我府上多得是!还给我,我还嫌脏不要了呢。”说罢,就拂袖而去。 人群也随之散去。 凤彧面色已恢复如常,沉默半晌后道:“谢谢拂瑶阁主出手解围。” 拂瑶见他还颇讲礼数,也就不再与他计较。“不必客气,我们同属仙道中人,互相扶助是应该的。” 凤彧的脸又有些羞红阴沉,想必是面子上挂不住,“既然这样,我有要事,便先走一步,他日再遇拂瑶阁主,定将报答。” 拂瑶连忙拉住他,他诧异地转过身望着她。 拂瑶松开他的衣袖,脸上霎时浮现了一朵大大的笑容:“择日不如撞日,也不必他日报答,就今日报答如何?”其实这才是她打的如意算盘。 当地镇上的一个颇有些名气的酒楼里。 凤彧看着面前的饭菜一盘盘被她扫光,皱了皱眉头道:“拂瑶阁主是几日没有进食了么?” 拂瑶终于从一堆食物中抬起头来,还不忘拭了拭嘴唇,笑道:“凤彧兄好眼力啊,我确实有些时日没用过膳了,见笑了!” 凤彧看她姿态颇为大方,完全不见尴尬,恐怕丝毫不觉得见笑了吧!“那不知拂瑶阁主何以至此地步?我之前还看到你进了赌坊?” 拂瑶叹了口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若说细说此事恐怕要追溯到……” 凤彧脸色僵硬:“我仅是随便问问而已,拂瑶阁主大致说一下便可。” 拂瑶一副了然的表情:“喔,简单说来,就是我因为一些比较复杂的缘由,如今法力全失,恐怕要几日后才能恢复。至于进赌坊,是为了帮一个孩子筹些钱财来为她娘请大夫看病。” “原来如此。” “嗯,是的,说来我就要麻烦凤彧兄了,因为我这几日法力全无,是以不能御剑而行,而仙魔圣节快至,想必你也要到东海,不知可否载我一程?” “自是可以的,不过你们灵霄宫由于最近太过繁忙,所以你们长老托我查一件案子,是以要在人界多耽误些时日,你若是急,我可用法术想送你过去。”凤彧其实也不算完全蛮横无理的人,之前是护妹心切,和她有些过节,但她今日却不计前嫌帮他解围,心中终究还是感激的。 拂瑶连连点头:“麻烦麻烦……他们要你查什么案子?” 凤彧脸色倏地凝重起来:“最近人界时有孩童失踪,不知你可有听说?” “确有耳闻,我们推想是魔帝紫魄所为。” 凤彧微微颔首,“确实,依据我查到的线索看来,他目前急欲恢复法力,所以需在人界采集孩童之骨血,前两日,我在东边茂西村发现邪莫的踪迹。” 拂瑶幽幽一叹:“就算知道是他又能如何?光是邪莫的法力就不可小觑。” “嗯,所以我尽快要去你们灵霄宫一趟,禀告给长老们。” “嗯,有劳凤彧兄了。”拂瑶对他也颇有些改观,觉得他和他那个头脑简单却蛮横毒辣的妹妹还是不同的。 “这是应该的,你们灵霄宫对仙界确实是鞠躬尽瘁,我若能帮上些小忙,谈何辛劳?说来之前和拂瑶阁主在天宫有些误会,请阁主莫要放在心上。” 拂瑶见他比想象中随和,也就笑说:“凤彧兄哪里的话,自然当如此。不过嘛……要是说到令妹,那委实是有些骄横跋扈些。” 凤彧没想到她如此直接,笑说:“令妹乃家中独女,我们难免娇惯了些,其实她心肠不坏,还望拂瑶阁主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这样都不算坏?当日她把紫薇打下堕仙迷林的时候可是眼睛眨都没眨一下。既然他如是说,她便无话可说了,微微一笑道:“谢谢凤彧兄今日的款待,那我们后会有期。” 凤彧自袖中取出一片羽毛,递给拂瑶:“此羽毛上有我的法力,你只需要在心中默念要去之地,它自会带你前去。” “嗯,”拂瑶接过羽毛,想了想道:“不知凤彧兄可否为我施隐身法?” 凤彧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倒是没有多问,从袖中又取出一道符咒。 “实实感谢至极。”拂瑶笑着拱手道,“凤彧兄,东海再见吧。” 凤彧也拱手,目送着她远去,眼神若有所思。 传言魔帝之所以出席此次的仙魔圣节,就是为了要带走她,她和魔帝到底是什么关系?况且,此次她失踪,整个销魂宫都紧张之极,连夜渊上仙都亲自寻她,她到底是…… 算了,事不关己。凤彧敛了敛眉,啜了一口茶后也转身离开。 拂瑶在层层云雾之中疾行,不消一日便达东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2章 幻颜术 拂瑶俯身而下,正好飞落在东海之畔。 而她眼前,有三帮人正各峙一方,面容肃杀,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诡谲。 一方乃是他们灵霄宫的人,玄夙、南放、北麟、天旋、妙谷和紫薇都在其中,一方是之前在荒野之穹见过的九尾猫妖韦婳一帮人,剩下的则是跟在魇月身边的人,以伏乾为首。 拂瑶皱眉,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莫非是因为她? 片刻后,九尾猫妖韦婳首先不耐烦地冲着伏乾人等说:“我说你们听得懂人话么?我说过多少次了,他们灵霄宫的人和我们妖皇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失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找也应该找灵霄宫要人啊。” 她身后的枯厉也不屑道:“我们妖皇没事把她掳来做什么?没事做了么?你们自个儿不管好自己的人,如今人弄丢了,反倒来找我们撒泼,真是给我们妖魔界丢脸!” 伏乾沉下脸,冷哼道:“若不是你们妖皇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劫走了我们鬼后,我用得着和你们这帮废物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么?” 一道尖厉的声音从烈心口中传出:“你说谁是废物?你们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本魔和你们说话才觉得丢了身份呢。你们这群鬼捞子,滚回你们冥界去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你说什么?你个死废物!想打架是吧?本使奉陪到底!”伏乾一声暴喝后,身影就如闪电般一动,两道身影迅速纠缠到一起。 “住手!”一道白色的身影,生生劈开两人后,飞落到地上,此人正是玄夙。他嘴角勾起一抹笑,瞥向两人的目光却有几分深沉,“按理说你们要打架本来与我们无关,可你们打架就打架,却要无缘无故扯上我师妹,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我不管到底是你们哪边抓了我师妹,反正今日定要把人给我交出来!” 南放也沉不住气了,怒道:“你们是得了失心疯么?我师妹诚然是清雅出众,花容月貌,不过那也是我们仙界之人,和你们妖魔界有什么关系!你们把她藏起来做什么?” 天旋扫了两边人马一眼,冷笑道:“虽然你们妖魔行事向来不按理出牌,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们灵霄宫来,何苦与我师妹为难?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就不怕别人笑话么?” 妙谷也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其实吧,你们妖魔界美人亦是很多的,喏,就象眼前这位九尾猫妖也是明艳不可方物,你们何苦非要抢我师姐呢?需知仙魔两界道不同不相为谋。” 韦婳闻言,立即恼怒地撇清关系:“我说了和我们妖皇没关系,他尚有宏图大志需他完成,没事捉那个小丫头做什么?至于他们鬼王嘛……”拖长了语调,鄙夷道,“他是什么眼光……我就不得而知了!” 伏乾大怒道:“你这个骚娘们,你敢说我们鬼王眼光不好!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多好看么?不过是以色魅人,哪里及我们鬼后的十分之一!” “说得是!我们鬼后可是我们鬼王亲选的,万中无一懂么?就你这姿色,就是狐妖里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强上百倍!什么货色!” “我师姐的美貌哪里是你们这些庸姿俗粉能比的!不要以为我妙谷师姐给你几分薄面,你就目中无人了!”紫薇心中十分不屑,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还真以为自己好看来着么?一群妖魔鬼怪! 北麟也大为光火:“他娘的,拿我们师妹和你们妖魔界之人比,实实是折了我们仙界的面子,你们差远了!” “什么啊?你以为你们仙界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呀,谁怕谁啊……” “这次比试定要你们输的一败涂地!” “嗯,定要打开狱界封印,让你们这些自诩的仙界通通沦为我们妖魔!哈哈哈哈……” “哼!那也要你们有本事打开才行……” “我呸!甭跟他们废话,比就比啊,一群妖魔鬼怪……” 个个争得面红耳赤,双目血红,随时都有再度动手的趋势。 拂瑶惊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幸好用了隐身咒,不然就恐怕难脱身了……不过他们也着实是厉害,从争论她的去处到争论她的容貌,最后再引申到正邪之争,这跨度委实是大了些! 正在此时,一袭黑色的身姿倏地从天而降,一个漂亮的旋身,站定后一扫众人:“各位真好兴致啊,声音大到东海底都能听得见,委实是精力充沛啊。” 拂瑶打量了他片刻后,看到他左眼角边稍稍勾起的龙图腾,才忽然想起他就是东海太子凤麒,也是即将继任的四海族长。 比试前夕不能斗法,是仙魔圣节历来的规矩!玄夙见此事惊动了东海太子凤麒,便略作解释说:“实实是抱歉,适才追问我师妹的下落,便有了些争执,请凤麒兄见谅!” 凤麒客气道:“原来如此!不知目前是否有令师妹的下落?” “尚还没有。” 凤麒略略沉吟片刻后道:“如此的话,你们就算是争吵亦是无济于事的,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待到仙魔圣节结束后,再继续寻找如何?” 各方冷静下来后,都不再做声。其实若不是今日恰巧碰上,亦不会有此刻的水火不容,毕竟比试之日益近,狱界之钥和聚魂珠才是众人真正虎视眈眈之物,各自都想留存实力。 凤麒是极为通透之人,见大家不吭声立即说:“既然各位不说话,想必是想到一处去了。这倒是正好,那就请诸位各自回龙宫的寝房中稍作休息,养足精神后,方能在七日后的圣节上拔得头筹。” 伏乾也明白就算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到好,不如先回去禀告鬼王,再从长计议。他冷沉地扫了妖皇的人一眼后,冷沉着说:“这笔账,我们早晚会讨回来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哼,谁怕谁呀!以为我们是被唬大的么?”妖皇的一行人阁下狠话后也扬长而去。 凤麒见他们已走远,便收回目光,望向玄夙道:“拂瑶阁主失踪之事,我们也略有耳闻,如今一点下落都没有么?” “嗯,其实我师妹向来主意多,极少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再者,从那帮妖魔的谈话上看,我师妹之前应是被那个阴险扭曲的大魅妖给掳取了,如今则却失了踪迹,不知是又被那妖皇给劫走了,还是逃脱了……”说着说着,玄夙的神情越发的悲痛,声音哽咽道,“唉,说起来真要怪我小时候把什么珍馐佳肴都给了她吃了,是以才越长越水灵动人,连妖魔都起了歹心,非要抢去做娘子……早知道就我全部自己吃了,我师妹也不会遭此一难啊,是师兄害了你呀,我那可怜的师妹啊……” 拂瑶嘴角抽搐,连凤麒面容也跟着抖了两抖,努力平声说:“玄夙兄也莫要太过悲伤,拂瑶阁主吉人自有天相,依我看,想必是她已逃脱,说不定就这几日便会来东海。” 周围也从呆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纷纷开始劝说玄夙,“是啊是啊,拂瑶鬼主意可多了,要甩掉那个大魅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嗯,师姐向来聪慧过人,定是逃脱了……” “说不定正在往东海赶过来……” 玄夙微微敛起悲痛之色,怀疑地扫了众人一眼,道:“是么?” 众人齐齐用力地点点头,能不是么?玄夙终于宽慰了些,轻轻颔了颔首,片刻后又猛地抬头,愤恨之情溢于言表:“说来就怪那个万年大魅妖居然眼光竟如此之高,一来就相中我师妹,实实是不要脸之极!绝对是蓄谋已久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仙妖能结合么……” “玄夙师兄啊,事已至此,我们在这里再分开也无济于事,还是去找大护法问问找到拂瑶师姐的下落没有。”紫薇看他越讲越激愤,赶紧谏言道。 “嗯,嗯,说得有理……”众人附和。 凤麒颔首,“大护法适才已到宫内,你们随我去吧。” 玄夙想想后说,“也好,先找出我师妹要紧。” 众人跟在凤麒身后,他用手指微微一划,他们面前的海水立即向一旁移开,海中央立即出现了一道淡光,倏地就被带到了海底宫殿。 妙谷走在最后,一副沉思状,刚才下来的时候明明好似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刚想着,就听到拂瑶传来的心音:妙谷,是我! 妙谷倏地一震:拂瑶师姐! 嗯,是我,我就在你旁边。 师姐,你为什么不现身?你知不知道大伙儿都急坏了! 嗯,我知道,不过说来话长,你先不要出声,我们立即到你的寝房,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嗯,甚好。 妙谷借故回到房内,关起门立即说:“师姐快现身吧!” 拂瑶一个旋身,出现在妙谷面前。 妙谷劈头就问:“拂瑶师姐,这是怎么回事?” 拂瑶大致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妙谷听完,微微蹙眉道:“所以你是不想鬼王和魔帝知道你在这里?” 拂瑶颔首:“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隐藏身份对我们更便利些,而且……我想顺便暗中打探一下其余几颗聚魂珠的下落,再想办法看能不能夺回狱界之钥。” “师姐已有主意了么?听说狱界之钥在魔帝手中,而聚魂珠就下落不明,要夺回来并非容易之事。” “这倒没有。”拂瑶茗了一口茶,又说,“不过还有些时日,我需再好好斟酌一下。” 妙谷踱步沉思片刻后,点头道:“嗯,师姐说得也并无道理,你要是此刻出现,少不了会因为你和妖魔两界起冲突,倒不如隐藏身份来得更好。玄夙和宫中众人对你颇为担忧,干脆我就告诉他们你已经平安回到灵霄宫,正在帮长老们加强结界,不过……连夜渊上仙和我师父也不告诉么?” 拂瑶怕师父知道后,恐怕就不会再让她去拿回狱界之钥了,摇头道:“先不要告诉,等寻到合适的机会,我自然会告诉他们。” “既然师姐已然决定,我就不便再多说什么,但是一切需小心谨慎为妙!对了,刚才听你之言,鬼王找你我倒是明白几分,但是魔帝也在找你,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师姐在荒野之宆见过他?” 拂瑶蹙眉,“见过,但是我也不甚清楚,他好像……其实……有些事我也十分困惑,一直想找大长老问清楚,他们这次会来么?” 妙谷摇头:“应该不会来,灵霄宫也需要长老们坐镇,以防魔界之人的偷袭。” 那不是要等到仙魔圣节结束才能……算了,暂且搁置一边吧,等回去再问也不迟。“对了,禹滕和火凤呢?” “它们已经回灵霄宫,帮长老们加强结界的力量。” “喔。”那她就安心了。 妙谷突然想起,“对了,那师姐要扮成什么身份?隐身咒用不了多长时辰的,况且如果在法力高强的人身边,很快便会被察觉。” 拂瑶想了一下,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慧黠:“那我变成令姐的样貌如何?” 妙谷闻言,沉思片刻后笑道:“师姐好主意!我们风羽一族本就隶属仙性,与师姐的气息倒是相似。” 拂瑶笑:“最关键的是你的幻颜术天六届无人能及。”说来拂瑶和妙谷的姐姐墨川也颇为相熟,她性格豪迈大方,爽快至极,要扮成她并不困难。 这话听得妙谷很是受用,笑道:“她此次本还想来凑凑热闹,那我告诉她不用来了。” “嗯,不过这样令姐不会失望么?” 妙谷不以为然,“她有什么好失望的,她最近被明虚仙族的茗香公子、九尾狐族的夷凤公子、白狐一族的天香公子缠地东躲西藏,只是说说而已,哪敢真正现身?”墨川说来也是仙界的一朵奇葩,四处欠下桃花债,算得是仙界女子版的玄夙。 拂瑶终于放下心来,半个时候后,一个明眸皓齿,眉间英气十足的妙龄女子瞬间出现。她转了个身,挑眉问道:“像么?不会被发现吧?” 妙谷点了点头,紧接着蹙了蹙眉,又摇头:“样貌可说是一模一样,任是法力再高的人都分辨不出来的,不过总觉得哪里……” 拂瑶立即心领神会,一把玉骨折扇倏地被她握在手上,眉间自有一股风流在,晃晃悠悠得佻笑着勾起妙谷的下巴,轻佻道:“啧啧,公子长得委实是玉面芙蓉交相映,风华绝世胜潘安,恍然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在哪里呢……前世呢还是再梦中呢?今夜夜色如此醉人,切莫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公子可愿与在下畅饮一番呢?” “对对,就是这样,”妙谷猛地一拍手,“师姐你这说话的语气,这神情,简直与我姐姐不分伯仲!连这词儿都惟妙惟肖,堪称一绝啊!” 拂瑶慢悠悠地收回扇子,摇呀摇地笑,“那是因为你姐姐和玄夙委实乃一丘之貉,他们遇到良家妇女(男)时的词儿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连我都听腻了,他们仍还用得津津有味。而更为让我思之不通的是,奔他们而去的人仍是前仆后继,如过江之鲫般多不胜数。老实说,我实实是不明白是我真的眼拙了,还是那些前赴后继的人眼光过于独到。” 妙谷淡定地望了她一眼,“不用怀疑,绝对是他们的眼光非同寻常,绝非一般丹药可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3章 怅然 说来妙谷的幻颜术委实是厉害,虽这两日有一半时辰都跟着她,但是灵霄宫的人都没觉察出她有何异样之处。玄夙和墨川本就相熟,所以经常跑来与她说话谈心。反倒是自从她来后,就一直未见到师父和琉鸢的踪影,连妙谷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于是每次瞥见旁边有素白的身影掠过,拂瑶都会忍不住抬眸,每每满心欢喜望去,没见到心中所想又有些难以言语的寥落。说不出所以然,但隐约之间,她觉得近日以来,尤其是在人界和师父分开之后,他占据自己思绪的时辰越来越长…… 细想之下,她不禁心惊胆寒,冷汗直冒,莫非……她真的喜欢上了师父?可是刚一想,她又立即觉得这也委实太惊悚了些,并无可能才对,于是拂瑶前所未有的困惑茫然了。 房内,妙谷见拂瑶双手杵着下巴坐着,眉头是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此反反复复,瞧得她的心肝儿都跟着打了一个结。“师姐呀,我瞧你这两日颇有些心绪不宁,难道是有何难解之事?” 拂瑶怔了怔后,倏地回过神来,连忙心虚地掩饰说:“没事啊,师妹何出此言?” 妙谷又打量了她一番,明显不信,“师姐明明一副神不守舍的神情,仿佛极为困扰一样,怎么可能没事呢?师姐不妨说出来,师妹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拂瑶又摇了摇头,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轻叹道:“你也未必知道。” 妙谷放下手中刚从凤麒太子那里搜罗来的硕大夜明珠,正经道:“师姐不说,怎知道我不知道呢?” 拂瑶叹了口气后,决定委婉地说出心中的困惑,便道: “是这样的,日前我梦到在东海纸之畔看到一只兔子,这只兔子颇为奇怪,整日目光呆滞地望着苍穹。 我觉得很奇怪,便走上前去问,你为何整日坐在这里呢? 它说,我在等一只鹰。 我说,你们之间有云泥之分,它高高在上,你却永远飞不上天空,你就算等到它也无甚用处。 它回过头来望着我说,我若不在此处等着,怎知道无甚用处? 我低头沉思后,觉得它说得也并非毫无道理。 它见我不答话,便幽幽一叹道,其实我五百年前也是一只鹰的,且与那只鹰还非常熟识,怎么用翅膀飞起来便是它教我的,倒也不能说全然无关系,虽然如今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是……” 拂瑶见妙谷也是眉头蹙了又松,松了又蹙,便停下来问道:“整个故事大致便是这样的,你……可懂?” 妙谷目色极其复杂地望了拂瑶一眼,表示难度委实有些大。 拂瑶亦轻叹,眉间有些惆怅道:“我就说嘛,这是个无人能解的难题,连我都不懂,你怎么能懂呢?” 妙谷突然无比震惊地抬眸望着拂瑶,手指颤了两颤道:“莫非……莫非师姐你是想影射你和鬼王魇月之间既想在一起,中间又横着太多障碍的那种复杂处境?” “我……” “师姐不要怪我多事,此事可是非同一般的严重,你怎么能对他动感情呢?需知我们仙妖两道正邪不相容,怎能结合?” “你……” “师姐呀,你的心情我诚然可以理解,情到深处无怨尤,纵然你们再情比金坚,这距离始终是无法逾越的,况且仙魔两道势必会为了狱界封印斗得你死我活,你们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呢?师姐你切不能为了一个情字,烙上万世骂名啊!” “我们……” 妙谷一听‘我们’,更激愤了,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师姐,你怎么能如此之快就进展到了我们,须知仙妖有别……”说着她突然捂住嘴巴,指着她的手指抖动得更厉害了,连声音都跟着颤动起来,“莫非、莫非……你们、你们……已有夫妻之实?” 拂瑶此刻无比悔恨自己打了一个并不太恰当的比喻,且还把这个比喻说给想象力丰富得令人发指的妙谷听,只得幽幽地抛下一句:“师妹,你姑且当我没说过吧。”说完便消失无踪了。 “咦……师姐,你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是‘有’还是‘没有’呢。”最后徒留下妙谷一人独坐桌旁,紧蹙着眉头,在‘有’与‘没有’中苦思冥想,无比挣扎。 东海龙宫委实是美轮美奂,亭台楼阁,水榭歌台不计其数。 楼阁下回廊弯转,珊瑚石铺的地面光洁闪烁,抬头仰望处处都是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本是无日无月的海底宫殿亮如白昼。 之前的问题不得解,拂瑶始终觉得心中郁郁,颇有些烦乱苦忧。 不知是哪位先知说过,若是心情欠佳时,一仰脖子痛快喝下去,便会忘光所有的烦愁。 亦不知另外哪位圣贤又说过,若是心情郁卒时,流流泪,自然能把心中的愁绪也给倾了出来,从此一仰脖子,世道又是一片繁花似锦。 于是古往今来,这两种法子广为流传,受用得很。可惜,此两种法子放在拂瑶身上却是明显的行不通,很显然这两位先贤在做出此论断之时,尚且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既不能饮酒抒忧,又不能流泪解愁。是以她断定,这两位先人在说此话时明显的经验不足。 不过她大胆地臆想,若说喝酒与流泪后,再仰脖子便会心中畅快许多,那么若是省略前面一步,直接晋级到第二步的话,效用起码应该有一半。 本来仰颈望天若是搁在人界中,那也算得是风花雪月之事,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伤悲春秋,呜呼唉哉之时也是极喜这个姿态的。 可是搁在拂瑶身上这一仰本是不打紧,初略估计就算没有风花雪月也起码该是令人怜惜的,可是脑海中倏的一道素白玉影闪过,惊得她猛然跌下了石凳,摔倒的姿势还委实是不雅……拂瑶终于相信,人界那套放诸仙界之人身上诚然是不可取的,原本是风花雪月之事也极有可能一不留神就酿成千古奇悲的。 原本她是想淡定地爬起来,便当此事没发生过。却没想到玄夙倏地如鬼魅般窜出来,抱着肚子笑得比花儿还绚烂:“哈哈哈哈哈……墨川,你摔得也太难看了吧!笑死我了!哈哈……” 拂瑶干咳了一声后,便十分豪气干云地挥了挥手,笑得无比潇洒写意,“玄夙兄哪里话?我们仙界中人向来不拘小节,不就是他娘的摔了一跤嘛,委实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啊……哈哈哈哈……”装嘛就要装象了,拂瑶模仿墨川也算是其中翘楚了,连她那个彪悍的笑声都学得惟妙惟肖的。 玄夙扶她起来,顺便也很豪迈地拍了拍她的肩道,“那倒是,反正你身子骨硬朗。适才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都能从凳上想到地上去了?” 再硬朗也经不住你这么拍啊!拂瑶抖了抖生疼的肩,正了正略显扭曲的面容,没想到一段时候不见,玄夙这小子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呀! 拂瑶坐定后,顷刻又恢复一贯的豪迈模样:“哪里有什么好想的?不过在想何时才能甩掉那几个无趣的家伙啊。你说我们不过喝了喝茶,赏了赏月,摸了摸他们的小脸儿,连他们的玉指老娘都没碰过,又没真对他们怎么样,他们犯得着一副好似我污了他们清白的委屈模样么?你说至于么?还说什么此生非我不娶!真他娘的,还以为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也好聚好散,哪知道他们这么不谙世事啊?唉,早知道就不招惹这帮公子哥了!”拂瑶佯装颇为心烦地摇头叹息道。 玄夙闻言,完全表示感同身受,“说得是呀,原本以为都是可人儿,结果每每一到缘尽之时,便哭哭啼啼,不肯善罢甘休了,这不是为难我们么?早告诉她们了,万物有生有灭,大家好聚好散岂不是很好?” 拂瑶笑得豪迈:“还是玄夙兄深得我心啊,哈哈哈哈……”心里却十足鄙视,要是被抛弃的是师弟你,恐怕就未必这么潇洒了。 唉,要说情之一事,果真是半点不由人,拂瑶心中有些怅然的想。 “唉,说来另一件令我颇为担忧的事便是我那苦命的师妹。” “喔?玄夙兄是说拂瑶么?听妙谷说她已经返回灵霄宫,并未受伤,你何需忧心呢?” “我担忧的不是这个。”玄夙目光幽深,字字铿锵,“我只是在忧虑等到我回灵霄宫之后要如何宽慰她,唉,这两日我辗转反侧,日日茶饭不思,正是在思索这个难题啊。” 拂瑶自动地忽视他今日中午用膳时,足足吃了一只烤鸡,还加了两碗米饭的事实,佯装惊讶道,“宽慰她?何事需要宽慰她?” “自然是我师妹的‘清白不在’这件大事了,唉,说来我亦是该负很大的责任啊,想当年啊……咦,你怎么又摔到地上去了……” 拂瑶微颤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抖了两抖,“没事,想必是这凳子太滑了些,再加上适才有些震惊,是以便不稳当了些……无碍,无碍……” “喔,所以要当心些嘛,咦,我适才说到哪里了……”玄夙一拍掌后,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对,对,说到我师妹清白不在这件事……唉,我师妹自小就聪明乖巧,加上我对她向来疼爱有加,什么好就给她什么,当然大多数是我从琉鸢那里顺道拿的,要知道琉鸢吃穿用度大多是极其讲究的,那些个珍馐佳肴除了极其美味之外还十分美容养颜,所以啊我师妹便长得越发地水灵了,然后……” 拂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面容亦控制不住地抖了三抖:“玄夙兄啊,其实我倒觉得令师妹之所以长得明艳动人,倒不见得是全是吃出来的,许是先天底子本就还不差,不过……话说这和令师妹的清白到底有何关系?” “唉,这便是我伤心的缘由了……”玄夙叹了口气,看起来颇有些伤怀,“就因为我师妹长得是越发的貌美如花,是以妖魔界那帮邪魔歪道便起了歹心,于是那个鬼王魇月便趁着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我那师妹掳了去,然后我师妹便被那贼人给……给……” 若说玄夙之前的脸色上算是伤怀,那此刻便定然是悲痛欲绝。可惜拂瑶却没有丝毫被感动的征兆,反而非常有掐死他的冲动! 静默半晌后,拂瑶开口:“玄夙兄,我倒觉得令师妹不一定就……” 玄夙以无限感伤的语气果断地打断她说,“你不必安慰我了,虽然我也希望我师妹……唉,不过事情发生便发生了……再怎么说也都发生了,发生过的事怎么能说没发生呢……咦,墨川你怎么走了?喂……墨川,我还没说完呢……你到哪里去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4章 原来 经过玄夙一番搅合之后,拂瑶倒也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六千年来她一直心如止水,从未动过念,生过情,她也一直觉得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明白情为何物。上次和魇月在河边放花灯之时,他曾问过她有没有试过有一日极想把一件东西握在手中,她当时没有回答他,脑海中却分明有一张清冷出尘的容颜一闪而逝,只是那时她不曾深想下去,而如今,却由不得她再逃避了…… 拂瑶本就不是扭捏之人,一旦想明白的事便不会畏畏缩缩,只是……师父也喜欢她吗?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师父对她虽极好,但极有可能仅是把她当做徒弟而已,从未想过儿女私情……于是,她刚刚转好的心绪又徒然急转直下,不由有些怅然地想,看来情之一字,果然棘手。 要说适才真应该好好请教下玄夙,不过……那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以他完全异于常人的理解力,明明是件其为黯淡之事,听在他耳中都会变得异常喜庆了…… 拂瑶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一个渺无人烟的角落里了。 这里是何处?拂瑶蹙着眉环顾了一下四周,仅能看到面前有一簇巨大的珊瑚石,旁边只得一些小碎石和藻类,与宫殿别处比,这里算是贫瘠了许多。 拂瑶刚想顺着来时的路离开,珊瑚石里面忽然隐约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侧耳贴在珊瑚石上,细细一听,竟是阎妖罗阎和堕仙之主! 这石头里怎么会有他们的声音?拂瑶敛下心神,仔细听着。 “你……你居然对我用阴招?”这个是阎妖罗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还夹杂些许急促的咳嗽声。 光从咳嗽声判断,都知道伤得很重。拂瑶微微蹙眉,莫非两人起内讧了?心下一思量,继续听下去。 “呵呵,我想怎么样,不是很明白了吗?要是你早日交出聚魂珠,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唉……要说这三颗聚魂珠还真是费了我不少心思呢,现在你就算死也瞑目了吧?”重倾的声音透着些许得意。 阎妖罗阎又咳了好半晌,怨毒的声音缓缓传来:“哼,没想到我阎妖罗阎千算万算,居然会有这么一日,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不过我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是同盟,要是继续联合下去,要夺得狱界之钥和聚魂珠亦不是没有可能之事?你为何要……”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莫非你是魔帝紫魄的人?你果真是他的走狗?” 那边嗤笑了一声,“还不算太笨,不过嘛……走狗这个词我可不太喜欢听,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你也说了,我们联手不过仅是有希望夺得狱界之钥和聚魂珠,可是我若和他联手,那机会岂不是更大些?毕竟……他曾经开启过狱界封印!” “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你们早就联成一气了?” 他大方承认道:“是,我一早就已经和魔帝紫魄达成协定。和你假意联手,目的只是为了从你身上取得那三颗聚魂珠,不过说来……我还得感谢你如此信任我,再加上魔帝紫魄亲手配置的伏魔散,你怎么可能察觉得出来有什么异样?要知道此药无色无味,服食的时日越长,对元神的损伤就越大,而服食者本人却浑然不知,可是等到毒发之时,便是你的三魂七魄快要散尽之时,哈哈哈哈……” “你……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多少么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孽障……”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重倾的声音瞬间阴冷。 “哈哈哈哈……踩到你的死穴了吧?六界众所周知的事,你当真天真地以为只要你不说,就可以抹杀掉吗?重倾,这个恐怕是你最不愿意承认的名字吧?谁不知道你这个孽障不过是个连天帝都不承认的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已,怎么样?眼睁睁地看着夜渊被众星拱月着活着,而你却永远都只能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这滋味很不好受吧?” 重倾阴冷一笑,“是又怎么样?否则我这么急于拿到聚魂珠和狱界之钥做什么?不就是为了得到里面的力量么他们欠我的,我要他们一一还回来!” “还回来?你到底是想他们还回来,还是想得到他的注意,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住嘴!你给我住嘴!”重倾一声暴喝。 “怎么,恼羞成怒了么?哈哈哈哈……怕别人知道其实你喜欢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么?” “看来你真该魂飞魄散了!”声音中已露杀机。 “你见不得人的丑事我懒得说,不过,总有一日你会后悔和紫魄联盟,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不过嘛,你们两个倒确实有共同之处,届时你一定会比我死得更惨……哈哈哈哈……” 重倾的声音已不复激动,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是么?可惜呀,我的下场你已经看不到了。比起我卑微的身世,我倒觉得作为从远古留存下来的阎妖一族的你,好不容易熬到今时今日,却等不到狱界封印打开之时,这不是更可悲可叹么?哈哈哈哈……” 阎妖罗阎冷笑,“就算得到狱界之钥和我的这三颗聚魂珠又如何?你们凭什么觉得可以从夜渊身上夺回来其余的聚魂珠?况且……他把聚魂珠可是看得比性命还重,就算再加上紫魄,你们也不一定能……”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重倾冷冷地打断他,“一个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世间的人没必要知道太多。” 声音渐渐消失,拂瑶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后,自衣袖中取出之前妙谷送给她的珊瑚玉,看了半晌,果然微微发出些淡蓝色的暗光。之前妙谷告诉过她,这块珊瑚玉是珊瑚中的精粹提炼而成的,能唤醒所有珊瑚石的石灵。 所谓石灵就是珊瑚石最近的时辰之内记录的声音,当珊瑚玉靠近,珊瑚石便会自动发出最近记录的声音。想必之前堕仙之主和阎妖罗阎来过此地,而她不经意间又听到了石灵,只是没想到……阎妖罗阎已经死在重倾手中! 对于重倾此人,拂瑶后来离开堕仙迷林后倒是听琉鸢说过,确有传闻说他是天帝之子,不过天帝却从未承认过他,而他的生母是谁更是仙界的禁忌之一。不过关于他喜欢……师父,倒着实是令她有些震惊。 拂瑶一路往回走,刚过一个回廊,便看到一抹熟悉的素白身影。师父回来了?拂瑶刚惊喜地想着,又瞥见另一个杵着龙头拐杖的白发老妇迎上去与师父交谈,便立即闪到柱子后面。 “不知夜渊上仙进来可好?老身已有很长一段时日没瞧见上仙了,听说进来妖魔很是猖獗,想必上仙是在忙着部署防御妖魔的事宜吧?” 夜渊淡声道:“西海圣母客气,近来确实在忙此事,不知您身体最近可还好?” “唉,老身一把老骨头了,有什么好不好的,还是老样子啊……”她笑道,眼角的条条细纹也跟着显现出来,精神却很是矍铄。 夜渊淡淡一笑。 “上仙,老身年事已高,对这些正邪之事是操不了心了,不过老身的侄女凤卿前些日子跑到我的住处不吃不喝,连哭了几天几夜,看得我很有些心疼。”西海圣母见夜渊面色不动,便直接开门见山,“是以老身不得不厚着脸皮再问问上仙,即便是娶她做个妾室,上仙都不愿么?” “西海圣母美意,在下感激,不过此事我已经与凤卿姑娘说明白了,相信过段时日她自会慢慢忘记。” 西海圣母看他神色虽淡,却有种浑然天成的威严,心知此事并无转圜的余地,便叹了一口气道:“唉,其实上仙的意思老身多年前便知晓,只是我那侄女是个执拗性子,自她小时见过上仙之后,便一门心思到底。其实我这侄女打小就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其实真真是个不错的姑娘……” 拂瑶挑了挑眉,这西海圣母对她这个侄女倒委实是不错,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是以老身冒昧问一句,莫非上仙已经有意中人了么?” 拂瑶背脊微微一僵,心不自觉得漏跳了半拍。 夜渊沉默半晌后,微微一笑道:“没有,西海圣母多虑了。” 虽说也料想过如此,拂瑶有些无力地靠在柱子背后,还是免不了一阵酸涩慢慢在心底泛开。 “原来如此,那老身也不便强求,之前还以为上仙许是中意灵霄宫的拂瑶阁主。虽然听说她三番两次冒犯上仙,但你都并不在意,且还对她诸多照拂。前不久,老身还听说上仙收了她做徒弟是么?” “收她为徒是确有其事,不过其他传闻都是以讹传讹,事实并非如此,瑶儿她心性纯良,也好学得很,与我甚是有缘,不过仅仅是我徒弟而已,西海圣母不必多虑。”声音依旧和缓,但是听在拂瑶耳中却象是严冬腊月的迎面刮来的风,无比冷寒。 传说沧海之畔有种花叫做无生,从花开到花落不过须臾。拂瑶虽没见过这种花,不过此刻突然想起,倒也觉得应景。 她轻轻敛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排淡淡的阴影。 原来,仅仅是徒弟而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5章 过节 拂瑶刚走过回廊不久,就遇到紫薇非要拉着她到玄夙那里去,她此刻委实没有心情,但又推脱不得,一同刚走到拐角处,便是一阵巨石碎裂的巨响传来。 “我再说一遍,交出我夫人!” “你干嘛老缠着我啊?你夫人在哪里管我何事?” “你还要跟我绕么?若不是你掳了她去,连心环怎么会在你手中?”说罢魇月一个发力,巨大的光晕瞬间击出,苍陌飞身一躲,旁边的白玉桌瞬间灰飞烟灭。 见他躲闪开,魇月怒意更盛,只见青绯剑身几道流光飞闪,不要说是白玉桌,连假山石雕都瞬间消失殆尽,整个庭院差点就夷为平地。 紫薇叹为观止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不禁连连说:“墨川墨川,你看这就是传说中的青绯神剑吧?啧啧,不愧是鬼王魇月,法力委实是强大!咦,不过这妖皇为何不出招?依你看他们到底谁更厉害?” “这我哪里知道?我看我们绕道而行吧。”魇月显然还在追问她的下落,拂瑶连忙拉着紫薇刚要走开,一道紫色的身影就窜到她身后,传心音嗔道:“瑶瑶,你好无情啊,我在这里为你拼死拼活,你却不顾我的死活,真是翻脸无情啊!亏我对你这么好!” 有这玉坠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还没靠近,就被他感应到了。拂瑶讪讪地停下来,干咳了一声后,开口说:“两位有事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呢?你们应该知道仙魔圣节比试前不能比武吧?” 魇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滚开!” 拂瑶倒甚是想滚开,不过苍陌要是见她当真不顾他的死活,非拉她下水不可。几经挣扎后,只得耐着性子劝解道:“我倒觉得两位与其有功夫在此地斗法,不如把精力放在两日后的比试上。” 苍陌从拂瑶背后畏首畏尾地探出头:“说得有理,我说过很多次了,她给我连心环之后,就独自一人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你缠了我这么久,到底我藏或者没藏起她,你还不清楚么?” 魇月面上寒冷似冰,却很苍白,想必是那日妄动灵力还没恢复所致。他瞥向苍陌的双眸全是冰冷暴戾,“你敢不承认你一直在找她么?若是没有你相助,她怎么可能冲破我的结界取下连心环?” 苍陌连连摇头,“冤枉呀!本皇找她是因为我们在荒野之穹便是旧识,后来听说她无故消失,于情于理都应该打探一下她的下落。再说这六界除了我,整个灵霄宫和魔帝都在找她,你怎么知道不是他们帮她冲破了结界,打开连心环?而我不过是在河边碰巧遇到了她而已,她把手环塞进我手中,要我代为保管便跑得不见人影了,谁知道随后你就追来了?要是早知道,本皇一定不接。” 魇月嗤笑:“你以为我是三岁稚童么?三言两语就想哄骗本王?” “你缠了我这么久,不是连她的半点影子都没看到吗?我何苦骗你?况且我若是你,还不如把注意力放在灵霄宫身上,说不定嘛……”说罢似笑非笑地望了拂瑶一眼,拖长了声音说,“两位说是吧?” 魇月倏地转眸,盯得拂瑶的心直打颤,这苍陌委实是卑鄙,想不惹火烧身也不用这么不讲道义吧?狠狠地剜了苍陌一眼后,随即心虚地移向别处。 紫薇则连忙撇手澄清道:“你不要看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我师姐如今在何处,我们还以为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呢。” 魇月的眼神扫过紫薇,阴晴不定地在拂瑶脸上停留了片刻后,便倏地一溜烟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就不追究了么?拂瑶有些诧异,再次深深地觉得魇月的思维果真不是寻常人能够理解的。 苍陌终于从拂瑶背后窜了出来,唇际勾起一丝笑,彬彬有礼地拱手道:“谢谢两位姑娘出手相救。” 紫薇奇怪地打量着他,妖魔界居然有这么斯文有礼的妖魔,还是荒野之穹人人闻之色变的妖皇芒绛,这委实太诡异了吧,便忍不住问:“你真的是妖皇芒绛?” 苍陌这才正色打量了紫薇片刻,突然轻笑出声,“如假包换,姑娘要验身么?” “那你怎么如此怕他?”居然要躲到墨川身后!莫非堂堂荒野之穹令人闻之色变的妖皇芒绛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他慢条斯理地低首顺了顺衣裳,然后拿出他惯常装无辜的表情道:“姑娘此言差矣,本皇并非怕他,只是在下委实不喜欢打架,弄得到处血肉模糊,碎肉横飞的,十分有碍观瞻我丰神俊朗、倾国倾城的美貌。”随即笑盈盈地瞟向拂瑶,“这位姑娘,你说是吧?” “你……”紫薇眼睛瞪得大大的,这是妖皇说得话么?简直和和大护法一个德行嘛! 拂瑶斜了他一眼,然后对紫薇说:“紫薇啊,你要记住,这世上有一种人外表看起来就好似小白兔一般无害,其实比老虎还凶狠,最后老虎连怎么被吃掉的都不知道,要是遇到这种人,定不能放松警惕知道吗?” 苍陌神情哀怨地看向她,“唉,你这话实实是伤了我的心,我对你如此之好,你竟觉得我是别有用心,早知道我就告诉他你是……” 拂瑶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巴,然后对紫薇道:“紫薇,我和他有些私事未了,你先走吧,我一会就来。” 紫薇疑狐地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大惊失色道:“墨川……你们……” 拂瑶故作潇洒地撩了一下头发,轻叹道:“唉,最近姐姐的桃花债委实是多,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解决,此事万万不可传扬出去,嗯?紫薇妹妹?姐姐下次到人界逛时给你买糖吃如何?” 紫薇在发挥自己非同寻常的领悟力后,已然完全恢复平静,很是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后,神秘地附耳在她旁边轻声说:“要解决得干净利落知道么要是风族长老知道你和妖魔扯上关系,不拔了你的皮才怪!” “放心,姐姐有分寸。”看着紫薇已远离去,拂瑶环臂斜瞥向他,“苍陌你想我怎么报答你上次的大恩大德?说吧。” 苍陌的表情十分委屈,“瑶瑶,你……” “在我面前就不用演戏了,我们不是一向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么?” 苍陌怔了怔,也恢复一贯的神色,轻笑道:“知我者,瑶瑶也,不过这次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拂瑶开门见山道,“所以呢?” “我要借你脖子上的玉坠一用。” “你要这个做什么?有什么特别的妙用吗?”拂瑶打量了他半晌,也没瞧出什么端倪来,便扯下脖子上的玉坠递给他,“不管你拿来做什么,只要不去害人就好。” 苍陌把玩着玉坠,轻轻一笑:“那是自然,一个小小的玉坠怎么害得了人?我不过是觉得瞧着挺入眼的,先拿着玩玩。” “你好自为之吧。” “瑶瑶,等等。” 拂瑶挑眉,“你还有事?” 他眉间点点浅笑,眼神澄净如初,“瑶瑶你说风过会留痕么?” “怎么这么问?” “我怕有朝一日我会如风一般消失,连痕迹都寻不到。”他静静地望着她,眼神中似有无限寂寥。 拂瑶怔怔地望着他,有些不明所以,刚在思索是不是要说点什么安慰之词,他突然掩嘴轻笑看向她,目光之中尽是戏谑之色。“瑶瑶,你如今怎么如此好骗?哈哈哈哈……” 拂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也笑得甚是和蔼可亲,“苍陌兄误会了,其实我想说的是那你就如风般来,如风般去吧,走好不送!” 苍陌握紧手中的玉,望着她的月牙色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喃喃自语道:“如风般去么?” 拂瑶一路紧蹙着眉头,心中不断在琢磨着苍陌要玉坠何用。虽然她一直对苍陌颇为戒备,但内心深处却也并不觉得他真的会对她或者六界不利,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我说得不对吗?你师姐本来就是仙界的耻辱,一开始厚着脸皮调戏夜渊上仙,意图未遂,又和魔帝暧昧不已,如今更是和那鬼王和妖皇牵扯不清,要说这本事,就算是惯常魅惑世人的狐妖都比不上!”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拂瑶循目望去,果然是那位和她绝对八字相克的西海凤卿姑娘,正对面站着的是一脸怒气的紫薇,看来两人又杠上了。拂瑶挑眉笑了笑,一段时日不见,这如花似玉的凤卿美人依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紫薇颇为光火地插着腰道:“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师姐说三道四?” “既然敢做,还怕别人说么?”凤卿环着胸,冷冷地嘲讽道。 紫薇笑笑:“我师姐聪慧灵动,容貌出众,也难怪连妖魔界之人都倾心于她,确实没什么不可说的。说来还真是比某些死活非要缠着人家娶她的人好了不知千万倍,唉,有些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癞□□想吃天鹅肉,唉,这种勇气连我师姐都自叹弗如了!” 凤卿眸下冷光一敛,“你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还要我重复么?我说……”紫薇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一把利剑倏地窜出,直直向她胸口袭来。 融心剑!拂瑶眸中冷光迅速闪过,可惜已经来不及挡开,只得以手握住长剑,鲜血顺着她的指间缝隙往下流。 “墨川……”紫薇大惊失色。 凤卿脸色也变了一变,随即又镇定道:“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何干?你冲出来非要替她出头,这可怨不得我。” 拂瑶甩开手中长剑,“即便是你们有什么争执,犯得着用融心剑么?”融心剑是龙族至宝之一,威力强大,若是法力不济之人被此剑砍伤,极有可能会散了三魂七魄。 凤卿许是有些慑于她的气势,辩解道:“我不过是顺手这么一出剑,我哪知道她躲不不开?再说是她先出言不逊的,我难道不应该给她一点教训么?她自己技不如人这怨得了谁?” 拂瑶的眸光越来越冷,仿若结了一层冰:“你就是这么想的?技不如人,就活该死么?还是六界众人的性命在你眼中都如此贱如蝼蚁,不值一提?” 凤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恨恨地盯着拂瑶道:“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和那个下贱胚子拂瑶还不是一路货色?谁不知道你墨川……” 拂瑶听到她如此出言不逊,还没等她说完就一巴掌打在她的左脸上,冷声说:“我们是什么人轮得到你来做评价么?” “你敢打我?”凤卿刚欲发作就瞥见远处一行人朝这边走来,她连连后退了几步,霎时如变脸似得挤出两行清泪,捂着脸说,“我是不小心的,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你已经打了我一巴掌了,还想怎么样?” “你这是玩的什么鬼把戏?”拂瑶望着她,都快退到池塘边了,莫非是想……果然“噗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拂瑶唇边浮起一抹笑来,身在东海里再掉进水里,也亏了她想得出来,着实是奇才来着! 不过显然这招也不是当真毫无用处的,起码西海龙王就大惊失色地跑了过来,连忙从水中扶起她。看到她哭得是雨带梨花,脸上还有两巴掌红印,更是怒从中来:“怎么回事?” 凤卿并不做声,只是嘤嘤地哭,看起来倒是娇弱至极。拂瑶闲闲地瞥了她一眼,这演戏还成瘾了么?这四海出了这么个人物委实是家门不幸。 紫薇有些沉不住气地嚷嚷道:“还在演戏!你伤了墨川居然还一副恶人先告状的嘴脸,委实是让人恶心!” 众人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拂瑶身上,见她手上全是血,妙谷连忙迎上前就问:“不要紧吧?怎么伤口这么深?” “都怪这泼妇,刚才辱骂我拂瑶师姐在先,我忍不住回了两句,她居然恼羞成怒就要用融心剑杀我,要不是墨川帮我挡了一剑,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啊……”众人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凤卿这么狠。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适才偶然提到了拂瑶阁主,才说了这么两句,她们不仅甩了我一巴掌,还合力攻击我,我不过是出于本能不小心抽出了融心剑要抵挡,哪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说罢又一副含泪欲滴的模样,看起来委实有几分楚楚动人,颇有些引人怜惜。 “你根本是睁眼说瞎话嘛,到底是谁先出手想置我于死地的?居然还说不小心的?那我要不要也用你的融心剑不小心看看……” 紫薇还欲继续争辩,却被西海龙王打断:“紫薇姑娘,我不清楚小女和你们有什么争端,不过她已经说了是不小心才伤着你们,你们却还要把她推下水!你们灵霄宫是不是欺人太甚!” “西海龙王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把您令女推下水的?”拂瑶瞥向他,果真是一家人都不分青红皂白。 西海龙王沉声道:“不是你们推她下去,那她是自己没事跳下去的么?” “这就说不准了,令女热衷于此道也说不定,不过您倒是可以问问令女为什么他娘的在东海还要玩跳水的戏码,莫非当真是太爱水了,想在此练习一下如何浮水么?要说我们就他娘的想不出这样的桥段来,委实是有趣得很,哈哈哈哈……”拂瑶学墨川的语气,笑得极为彪悍。 玄夙“噗嗤”一声大笑出来,“墨川说得极是,以我们灵霄宫人的智慧,实实是想不出如此匪夷所思的桥段来,去推一个自小在水中长大的人下水。唉,说来就怪我那人见人爱的拂瑶师妹一不留神就招来些桃花债,却老是被有心人妒忌,如今不仅落人口实,还要被殃及池鱼,所以我就说嘛,还是师哥我害了她啊……紫薇师妹,你也无需在意,清者自清,我们行得正坐得直,还怕别人说么?放心,师哥站在你这边!” 南放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冲紫薇斥道:“平素要你好好练法术你不听,给你说过这世上多得是居心叵测之人,上次要拂瑶才救得你一命,这次又要墨川帮你收拾烂摊子,你看你……” “你、你们……”西海龙王听他们这样说,气得连连发抖,瞥见远处,连忙迎了上去,“夜渊上仙,大护法,你们来得正好,你看你们灵霄宫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小女不过是……” 夜渊的目光定在拂瑶身上,问:“怎么回事?” 拂瑶抬眸正好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心中一阵慌乱,连忙撇开眼缩回手,清了清喉咙道:“这个是……” 琉鸢笑着打断道:“西海龙王,我们灵霄宫是得罪你们西海了么?上次吧,她硬要‘一不留神’就把我们紫薇打下堕仙迷林,这次又要‘一不小心’就想将她捅得魂飞魄散,如今令女又十分不凑巧的‘一个晃神’就跌进了池塘,倒赖在我们灵霄宫身上了,我们委实是无辜的很啊!” 西海龙王沉着脸说:“大护法,一事归一事,上次我们凤卿已经和你们道歉了,况且,就算是她有万般不对,你们也不至于记恨至此,如今更是……” 夜渊握着拂瑶的手,缓缓传送灵力,眼神却慢慢瞥向西海龙王,问道,“若是此剑真的刺中紫薇,那当如何?” “这……”西海龙王一时词穷。 “若是刺中,紫薇便会魂飞魄散,西海龙王觉得是一巴掌抵一条命还不划算么?或者让墨川也‘不小心’一回,刺回去倒也两销了,西海龙王觉得呢?” 此话一出,连灵霄宫的人都有些惊讶。夜渊上仙在他们众人眼中向来是从容淡定的,比九重天外的仙人还不食人间烟火,更是甚少有事情可以让他情绪为之起伏,没想到他竟然为墨川受伤之事,说出如此重的话。 听得西海龙王心底也是一阵怵然,刚想再说什么,凤彧突然走了过来道:“父王无需再说了,适才我看得清清楚楚,是妹妹的不是。” “幸亏贵海还有一个明事理的。”拂瑶瞧了凤彧一眼后,瞥向西海龙王笑道,“您老人家可看好了,绝对不是我们没事生些事端出来,这次我就看在凤彧曾经帮过我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西海龙王理亏,一时面上难看,便拂袖而去。 “多谢墨川姑娘,”凤彧虽疑惑他什么时候帮过她,但此刻也无暇细究。转过头,便对凤卿皱眉说:“还不走么整日四处闯祸,丢人现眼,还不回去好好反省?” 凤卿不可置信地望着从小到大最疼她的哥哥半晌后,再环视了一圈众人不屑的眼光,心中虽然愤恨不已,却只得一跺脚,便哭着跑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6章 长生 房内,一盏香炉里熏着拂瑶熟悉的檀香味,水色的轻纱吊帘轻轻摆动着,一室静谧。 拂瑶合上门,隔着帘子凝视着卧榻上的素白身影,心中却有些七上八下,见他缓缓走来,忽然没由来觉得惊慌,退了两步,笑说:“那个……不知夜渊上仙找我何事?” 他身子微微一怔,复又浅笑道:“伤口好些了么?” “我没事,只是小伤而已,就不劳上仙费心了。”刚要解释,受伤的左手就被他握在掌中。拂瑶本能要缩回来,却动不了分毫,一双如碧波般黑眸正直直注视着她,好像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她垂下眸,轻轻地咳了一下,“那个夜渊上仙,在下实实很感谢你的关心,不过这男女有别,我们不甚相熟,还是……” “瑶儿。”夜渊轻溢出声。 拂瑶猛地抬眸,心中有些惊愕,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夜渊上仙刚才是不是唤错……” 还没说完,夜渊就有些无奈道:“瑶儿,那日在我与西海圣母谈话时,便闻到你的气息了。” 拂瑶有些惊诧,这个也闻得出来么?气息倒是能分辨是仙还是妖魔,但还能分辨出是谁么? 夜渊自是知道她的心思,淡淡一笑:“容貌可以改变,但属于一个人的气息却是不会改变的,就象……”过了千万年,你依然还记得我的气息一样。夜渊顿了顿,后面一句终是没有说出来。 拂瑶微微一怔,心情却免不了更加黯然,原来那日师父知道她就在旁边。委实是说得明明白白了,就算再想不懂,也不行。收起涩然的的心绪,拂瑶淡淡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 她的神色尽收于夜渊眼里,些许心疼慢慢泛开,虽然近在咫尺,他却还是不能给她现世安稳,宿命么?既然注定给不了,那便不要有希望也好。喉咙上倏地涌上的一阵腥味,硬是被他压了下去。 拂瑶收敛好心绪,抬眸正好撞见他有些苍白的面容,连忙问:“师父你没事吧?” 他微微摇头:“我无大碍,不过这些日子有些乏了。” “那师父定要多休息,后日便是仙魔圣节,若是师父有什么大碍,恐怕……”她忧虑的是他身体,但话到唇边却仅能以仙魔圣节为由。 “我明白,你放心,这两日再好好休息一下便会好的。” 拂瑶点头,突然想起那日在珊瑚石中听到的对话,便把此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夜渊听,只是省略了罗阎说师父的那段。 夜渊微微思索片刻后说:“如此说来狱界之钥便是他拿给紫魄的,剩下的三颗聚魂珠如今也在他手上。” “嗯,如今阎妖罗阎已元神寂灭,狱界之钥和三颗聚魂珠都在他们手中,虽然目前还不知道破尧之石的下落,不过还是要尽快夺回狱界之钥和聚魂珠,以免他们以后真的找到,威胁到整个六界的安危。” 夜渊轻轻咳嗽了一声,眸光之中仿佛有继续幽深,喃喃道:“是该尽快拿回聚魂珠了,我……们时日不多了。” “既然师父不舒服,就先休息吧。”拂瑶起身。 “瑶儿……”拂瑶顿住,回过头,定定地望着夜渊。 夜渊嘴唇翕了翕,好像想说什么,随即眼眸又转淡,如玉的容颜略微垂低了些,长长的睫毛在夜明珠的柔光下透着淡淡的光泽。一室的璀璨,拂瑶却看不见他的表情,“没事了,你也多加休息。” 难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她这段时日在哪里?和谁在一起?过得怎么样么?拂瑶心中骤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原来六千年不曾动情也未必是好事,这头一遭,好不容易生出一朵桃花小苞来,还没来得及开盛,就硬生生地被掐断了。 “另外,你的手有些凉,多加一件衣裳。”声音依旧温和如故。 拂瑶有些怔,无意识地收了收手指,果然,冰凉。 东海宫殿中有一处叫做“玉重阁”的阁楼,因为地处偏僻,平素倒也甚少有人来。拂瑶双肘撑着膝盖,手中挂着一壶酒,托着下巴坐在屋顶上,脸上还氤氲着一层淡粉的红晕。 适才她问东海龙王讨来了一种据说最不会醉人的酒,便悄然跑到这个偏僻的角落来。要说这酒的味道确实很淡,一口喝下去也仅是有些桂花的余香留在贝齿之间,完全喝不出酒的味道,果真不醉人,委实是个好东西。 拂瑶眼色迷离地望着远方,思绪却东游西荡,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 “呵呵……拂瑶阁主,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拂瑶从屋顶上往下望,骤然发现多了一条身影。雪衣飘飘,仙姿俏容,除了每次都挑她心情最差之时出现的凤卿,还真不作第二人想。 拂瑶刚欲出声打发她,便察觉身体有些异样,是定身咒!“你跟踪我?”拂瑶微微眯眼,以这凤卿向来阴险毒辣的做派,此番定然是来寻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出丑之仇的。 拂瑶的心思虽明了,此刻身上却完全动弹不得,说来她不过是来悼念下心中那朵刚被折段的桃花苞子而已,却又躺着都会中刀,委实是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凤卿微一挑目,右手一勾,拂瑶倏地狼狈得从屋顶上跌落到她面前。 “可不是吗?堂堂拂瑶阁主没想到也会有今日吧?你不是一向仗着法力高强,处处和我做对么?此刻为何不动了呢?”说罢她轻笑着倾下身,狠狠地掰过她的脸,得意洋洋地问道。 拂瑶挑了挑唇角,“好像处处和我作对的,是阁下你吧?” 凤卿剜了她一眼,倏地放开她:“我就说除了你,这世间怎么又突然多出张一见就令我厌恶至极的面容,呵呵……若是不跟着你,还不知道原来你就是拂瑶。莫不是连自己都觉得丢人,才顶着别人的脸面过活,不敢见人了么?” “凤卿姑娘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么?再者我敢不敢见人和你有什么相干?”拂瑶瞥向她,淡淡一笑。 “你、你这个贱人……”凤卿怒瞪着她,“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也难怪,反正你一直就这么令人讨厌,你不回答我也没关系,不过适才你和夜渊的谈话倒是让我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你喜欢他,你如今的师父,你果真是个不要脸东西!” 拂瑶好笑地睇了她一眼,难得搭理她。 哪知凤卿突然两巴掌打在她脸上,脸色阴晴不定道:“这两巴掌是报前两次之仇,我倒想看看你的嘴有多硬。”她自幼便是在西海众人的宠溺下长大的,尤其是爹爹,完全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她。可是自从这个拂瑶出现后便三番两次地踩到她的痛处,明明只是身份不明的下贱之人,她凭什么得到仙界众人的喜欢!凭什么那么多人为她出头!凭什么连夜渊都收她做徒弟! 拂瑶平静地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迹,说得云淡风轻:“这样就恼羞成怒了么?” 凤卿见她如此平静模样,心中更为恼怒,冷笑了一声说:“你真以为他收你做徒弟就是喜欢你么?仅仅是徒弟而已。” “那你为何如此忌惮我?不就是怕我对你造成威胁么?老实说,你心思太过歹毒,偏偏人又太过蠢笨,我师父心如明镜,要想他娶你,恐怕此生恕难如愿。” 凤卿这次却没急着反驳,“他娶不娶我,这是后话。我承认你确实对我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只要你一死,我的机会就大许多不是吗?而你,喜欢自己的师父,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得做得出来,就算我杀了你,也不过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可?”说罢,凤卿尖利的指甲瞬间伸出,刚要扣住拂瑶的脖颈,她的身体就如纸片般倏地一下被甩出几丈远的珊瑚石上,昏了过去。 拂瑶望过去,目光落在几尺外的芳华绝世的墨色身影上,魇月! 他鬼魅般的身影突然掠到拂瑶面前,抱起她,望着一脸怔然的拂瑶,眉头紧紧拧起,不悦道:“在想什么?连这么个废物都打不过。” “你不该来的。”拂瑶望着他狭长的眸子,轻轻地喟叹了一声,似有无限落寞和着微微凉风慢慢渗透进他心里。 他定住不动,眼中却无一丝情绪,半晌后如冰雪裂开般的沉音才化开:“你真的这么不想看到我?”他从来没想过,即使原本就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的心,原来也是会痛的。 拂瑶沉默不语,他此刻这种心境约莫就象她对师父,如今她总算能体会了,原来果真如此难熬,所以更不想欠他更多。 他缓缓低眸直直望进她的眸底深处,有着同样熟悉的痛,他有些自嘲的想,原来,还是晚了。漫长的沉默后,他终是看向她,半晌后嘴角扯出一抹笑,“好,我答应你,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你面前,不过陪我说说话,好么?” 他的眼睛里带着淡笑,却很空很远,拂瑶许久才道:“好。” 他抱着她向阁内走去,突然脚步一顿,好似忽然想起,问道:“夫人不喜欢我杀人吧?” 拂瑶知道他说什么,便微微颔了颔首。 一道光摄在珊瑚石上的凤卿身上,她缓缓转醒了过来。魇月拂过她微微红肿的脸颊,沉声说:“我可以不杀她,但决不能让你被人白白欺负了去。” 凤卿无比惊恐地连连后退,“你……”一阵剧痛袭来,她脸上瞬间多了几道掌痕,比之拂瑶脸上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打她两掌,我还你四掌,也算公平。快滚吧,不然等本王我心情欠佳之时,就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了。”他的声音透着隐忍的怒意,若不是她不喜欢他杀人,这个女子就算死一百次都难辞其咎! 凤卿虽怒不可遏,但却惧于魇月强大的法力,只得恨恨地丢下一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便消失在他们面前。 魇月低头问:“夫人心情有没有好些?” 拂瑶顿了一下后轻轻一笑:“大快人心。” 最后拂瑶和魇月并排坐在屋顶上,前方是一望无垠的深邃天空,地面上形状千奇百怪的珊瑚礁和遍地散落的贝壳,时常还有各种漂亮鱼类从他们面前游过,就仿佛他们都不存在一般,自由自在地穿梭在他们周围。良辰美景,风景如画,却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坐着。 魇月忽地打破沉默,“还记得我第一次在荒野之穹遇见你么?我们也曾是这般坐着。”他的嗓音和师父的温润如玉略有不同,虽然依然十分好听,但是多了几分绵长,几分妖娆,听起来总觉有些渺渺的回音。 拂瑶心中有些难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半晌才觉得自己只能说,“魇月,对不起。” 魇月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又爱怜地拂过她的长发,语气轻缓,却仿佛包含了许多情绪:“夫人知道吗?你委实是我的劫!” 只是轻轻浅浅得似呢喃似无奈似叹息般的一句话,却让拂瑶没由来地心口一疼,越发地难过起来,只能低垂着眸又说:“对不起……” 他笑:“不用觉得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不爱我而已。我原本以为只要一直把你困在我身边,千千万万年也好,总有一日你会真正属于我,总有一日你的心不会再是空寂的。那时我就隐约知道,不能放你离开荒野之穹,一旦有一日你离开了,或许我就再也寻不回你了,没想到果真如我所料,那个能让你识得的情爱的人……最终不是我。”他脸上的笑容一如以前般妖媚至极,但眸光之间隐隐有些许落寞,些许哀伤。 拂瑶不是不懂,却只是撇过眼,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委实不是个好人,活该如今有此报应。 他继续说:“夫人,如果没有他,如果你一直和我在呆在荒野之穹,千千万万年后,你会爱上我么?” 他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眸光中隐隐有些期盼,见她久久不答话,眼中的光彩又渐渐暗淡下去,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半晌之后,还是扯出一抹笑出来:“这委实是个蠢问题,不必回答了。” 答案或许早在千万年前就知晓了,如果那时他……他忽然自嘲地想,他们一开始就晚了。 “魇月,你知道传说沧海之畔有种花叫做无生么?”拂瑶继续说,“听说此话从花开到花落不过须臾,因为它开得时辰短,所以便如同无生一般。我们虽然有比他们更长的生命,但就是因为更长,所以经历的更多,也许也更容易忘却。慢慢的,忘却在我们身上发生过的事,曾经记得的人。总有一日,你也会忘了我,如同无生一样,花开花落总有尽时。魇月,我希望你忘了我。” 她转过头望向他,目光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话其实也是对她自己说的,她也会慢慢忘记师父,慢慢变回以前那个只知道斩妖除魔,只爱天下奇珍美味的拂瑶阁主。 魇月怔了片刻,只淡淡地一句:“好。” 这样就好。拂瑶脸上泛着淡淡的光,终于笑得释然了。 彼时,拂瑶尚且还不知道,在靡音河畔还生长着另一种花,花开单蒂,寿命万年,从花开直至花落依然一如最初的花颜,绝美异常,名唤长生。 长生长生,永不凋敝,长生不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7章 前缘(上) 不一会儿,空中开始飘起了细细的雪。其实在东海宫殿里,也会有风雨雷电的,就如同在人界或是天宫一样,只是多了些游来游去的鱼儿。但也不是在哪里都能看到它们,因为东海的其它宫殿都布有结界,也就只有这座偏僻到快要废弃的阁楼还能瞧见它们的影子,却是无意之中多了一道漂亮的景致。 拂瑶怔怔地望了雪花半晌,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落在她手心上躺着,却并不融化,绒绒的几片,看起来很是纯净。 拂瑶摇了摇他的袖子说:“魇月,我想喝酒,我是说痛快喝的那种。” “好。” 她想了一下,又惦记起自己本是不能喝酒的,“待我一会儿喝完,你点我的睡穴好么?” “嗯。” 拂瑶终于放宽了心,笑得璀璨,拎起酒壶便是一饮而尽。这大约是她此生喝得最畅快,最无后顾之忧的一次了吧。 雪花扬扬洒洒地下,由最初的零星小雪渐渐变成鹅毛大雪,屋顶上始终相依而偎的两人身上却是滴雪不沾,被挡在了结界之外。她纯净的睡颜靠在他的肩膀上,纤长翘密的睫毛象是一排整齐的扇子,点缀在她粉腮细润的脸上,越发地衬托得她的肌肤剔透白皙。 他身子微侧,垂眸注视着她仿若婴孩般的睡颜,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想着他们之前的对话。 “魇月,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并非真正的墨川?” “在你替芒绛说话之时。” “那时?你用了听心?” 他默了半晌:“我不会对一个陌生人用听心。” “那你怎么知道是我?” “气息。” “气息……为什么你们都说是气息?什么样的气息……”她眼神迷蒙地注视着他的侧颜,有些喝完酒后的憨态,声音则渐渐变小,最后倒在他怀中睡去。 他抬起手,在她柔软的唇瓣处停住,鼻尖萦绕这属于她特有的气息,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低声喃喃道:“你已经不记得很早以前我们就遇见过吧……”只是那时他尚不知道,多年以后还能再遇到她。 只是,从一开始,便太晚了。从此,注定了永生永世的,只能是错过而已! 数万年前的荒野之穹,还是荒无人烟的连妖魔都甚少出现之地。 一直以来妖魔和鬼魅结合产子,便乃是天理不容之事,所以此子一旦出生便要历经火野,风雷,重天三大天劫。活不下来,是宿命天定,本该如此。若是有幸能度过劫数活了下来,就称之魅妖,法力异常强大。 彼时魇月在荒野之穹整整一万年,火野和风雷两个天劫已经被他度过,而真正最后也是最大的劫数重天,却让他有些回天无力。 因为火野和风雷劫数发作之时,尚可凭自己的修为抵御,而当重天劫数应验之时,不仅会被废了之前辛辛苦苦修炼来的所有修为,且还会被打回本源,还要在九九八十一天之内历经金木水火土的五重劫难。如若在这八十一天之内安然度过此劫数,不仅会恢复之前的法力,还会较之以前增强数倍。 前面四重已过,只剩下重天中的最后一重考验——木劫。木劫意味着他要在林间躲避漫天劈下的天雷,但这并不是一片普通的树林,而是素来以囚禁魂魄闻名的魂昭林,一不留神便会三魂七魄被囚禁在魂昭树下。 魇月的本源是一只通体银白的雪狼,因为接连在这片魂昭林中连奔了四日,雪白的毛皮早已经染成血红的一片,幽绿的眼瞳也布满腥红,是全然的筋疲力尽,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了。 他心知在劫难逃,过往一幕幕倏地一下窜进脑海中,那个被称之为他娘亲的人往他身上鞭打时的扭曲面容,别的妖魔对他的肆意欺辱、凌虐,火野和风雷天劫的种种酷刑……一个不留神,他的腿被天雷生生劈中,一沽沽的鲜血不停往外冒,奔跑的步伐也只得跟着放慢,天雷却似催命符一样紧跟在他身后,接连劈下来,身后已是无数片焦土。 没想到撑到今时今日依旧挣不开天命,他停住,缓缓闭上眼睛,天意当真如此,倒也落得个清静了! “但凡是活着,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连蝼蚁都尚且偷生,你委实不该有轻生的念头。” 他抬眸,微微有些愣住,只见一个全身是血的女子,唇角微微勾起笑坐在他对面,而他们周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水月色结界,把天雷挡在了结界之外。 她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自己,素白的衣袍上是大片大片的血污,手上,身上全是或深或浅的血痕,于是拿出锦帕清理着自己脸上的血迹,渐渐露出一张清雅素净的面容。“我的样子也很狼狈吧?我们倒还真是同病相连,对了,你是何妖魔?为何天雷追着你打?” 魇月静静地盯着她,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 咦,他不能说话么?她沉吟着点点头,做出判断,“如此说来,你此刻定然是法力全失,正在历劫。”要说历劫本就是件辛苦事,想当年她历劫之时,一直有师父和爹爹帮她,可这只雪狼却独自一只,再加上连话都不会说了,委实是凄惨了些,越是深想便越发地同情他,拍了拍他的头道:“你且放宽心,虽我此刻模样甚是狼狈,但一时半会倒也无碍,有我在,定会护你。” 他微微扬着头瞥向她,同情么?目色中却是全然的不屑。 “你待我调息片刻元神,就带你离开这里。” 魇月还是不说话,斜着眼打量起她。从她身上散发的气息看,明显并非妖魔。看她的法力也明明很强,但为何会一身伤痕?她独自一人跑到荒野之穹来做什么? “我倒是忘了,”她突然睁开眼睛,从袖中翻出一瓶丹药:“你如今仅是普通的兽身,这个可以帮你疗伤止血。” 魇月虽是受了她的丹药,但对于她所说的“普通的兽身”这个称谓很是鄙夷,优雅地坐直身体,绿幽幽的眼睛瞥向一旁,看起来倒有几分尊贵不可侵犯的王者风范。 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又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实实是可爱至极,你唤什么名字?哎呀,忘了你不能说话,不过我们能在荒野之穹这样的鬼地方遇见,也实实算是有缘,我叫瑶素,说不定我们下次……” 她微微一顿,苦涩地想,……恐怕再没有下次了吧,等她收集完这五种药引给师父疗伤后,她也许就…… 瑶素?魇月扭过头,诧异地瞥向她。她就是传闻中上神离墨的徒弟?哼,果然是神族之人!于是又扭过头。 瑶素倒是没在意他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询问道,“你此刻可有觉得好些?” 他本不想搭理她,但又想到她好歹救过他一次,踌躇半晌后,终于点了点他高贵的头颅。 瑶素颇为满意地点头,“看来我制的丹药效用不错。”刚说着,就剧烈咳嗽起来,一截干枯的树根顺着她微微抖动的袖口滑落下来。 这截树枝……魇月蹙着眉,盯着那截树枝半晌后,倏地震住,这是……魂昭之根!又抬眸睇向她,莫非……她就是为了采到这些魂昭之根,才弄得满身伤痕的? 要知道平素即便是不小心碰到它的根系,都会瞬间被取三魂七魄,更不要说割下它的根脉。即使是神魔一族之人,遇见魂昭这样的囚魂树妖,都避之唯恐不及,而她竟然敢单枪匹马来采魂昭之根,还能活着出来,法力果然不可小觑!魇月瞬间对她另眼相看。 不过……看她身上到处是狰狞的血痕,想必也是一场恶战,才能成功脱身,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不要命?那么弱小的身子,居然能承受住如此剧痛,他突然觉得此事颇有几分意思。 她闭目调息,魇月也蹲坐在地上养精蓄锐。既然上苍都不让他死,那么他定然不能辜负了苍天的美意,不然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么? 他在心中冷笑,随即瞥向面前的女子,既然她要发挥她纯良的天性,那他何不顺水推舟呢?他青绿的眼在渐渐漆黑的林中显得越发的明亮。 待到瑶素打坐调息后,已是三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一到夜里,魂昭的法力就愈加强大,那些难看而狰狞的根也开始蠢蠢欲动,渐渐向地面爬出来,向着他们的结界靠近。 瑶素睁开眼睛,感觉到四周越来越阴森的妖气,眉头微微拧起,早知道就先走出这片魂昭林再说。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望向魇月道:“雪狼小弟,你识得路吗?” 雪狼小弟?魇月懒懒地凝向她,绿幽幽的瞳孔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阴森的冷意。 瑶素自然看得懂这个眼神,面色纯良道:“你看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岁数定比我小,我不叫你雪狼小弟,要叫什么?再说我觉得这个名字甚是可爱,配你委实正好。” 魇月阴冷地望了她,不过显然不起作用,她依然笑颜如花道:“我说雪狼小弟呀,我神兽的样貌可比你狰狞多了,所以你犀利的眼神还恫吓不了我的,你不如节约点力气,一会儿好走出这片魂昭林。况且,我好歹算是你救命恩人,虽然不需要你感恩戴德,但是起码要对我客气点吧?嗯?” 魇月终于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瞥向别处。 “这就乖嘛。”她揉了揉他头上的绒毛,完全不理会他阴郁的眼神。 “你也不知道怎么走出去么?”她又问。 他被困在木劫之中才四日而已,不等足五日,结界根本不会打开,又怎么走得出去? 她了然道:“明白,那我们边走边找吧。” 虽然她对这片魂昭林不熟,不过以她目前的法力,若只是避开魂昭,倒还不在话下。 她看了看他的腿,虽然已不再流血,但是伤口却是狰狞得很。于是扯下自己的衣裳上的碎布,帮他上了药后,草草地包扎一下。 一路兼程,天际边已经隐约泛出白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8章 前缘(下) 瑶素望了望面前越来越稀少的魂昭树,心里约莫着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出口了。 因着之前加强结界的力量应付天雷,在加上身上的伤口未愈,瑶素体内的灵力耗损严重,不得不坐下来再次调理内息。于是他们一人一兽坐在空旷的地上,一个闭着眼睛调息,一个颇为闲适地蹲在地上注视着面前之人。 三个时辰后,略带慵懒的声音传来,“感觉如何?好些了么?” 瑶素睁开眼睛,惊奇地望向面前的魇月,“雪狼小弟,你居然会说话?” 他瞟了她一眼,隐隐带着不屑的倨傲:“我有说过自己不会说话么?”只不过之前太虚弱,而说话又太耗费元神而已。 瑶素微微眯起眼,瞪了他半晌,他也直直地回视她,幽绿的眼中透着几分似笑非笑。瑶素眉目一转,站起身子叹道:“既然雪狼小弟能说能跑,十分神清气爽,委实是在下多管闲事,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吧,后会有期。” “慢着。”魇月站起身子,瞥向她。 瑶素十分和蔼地回头一笑:“雪狼小弟莫不是要报恩么?” 倒是个伶牙利齿的女子,魇月盯着她,缓和了下语气:“在下确实在历劫,既然姑娘要仗义出手,莫不该做完么?” 瑶素望向他,停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如此说来我倒委实该好人做到底。可是我消耗了这么多灵力为你挡天雷,但雪狼小弟你居然连一句话都吝啬开口,仿佛并非很情愿受我情。” 魇月眯了眯眼,眼中的幽绿越发得森然,“那你莫不是要我为你结草衔环,做牛做马?” 完全无惧于他眼底的冰冷,她面容颇为肃然道:“结草衔环、做牛做马太过言重,我本不是为了得到如此恩报才出手相助的,这委实有违我做神的道义。不过雪狼小弟你之前毫不理睬在下,让在下实实有些怅然寥落,不如你逗我开心一下如何?不然约莫这结界的力量也会随着在下的心绪阴晴不定,起伏万千,万一这天雷一个不留神劈了进来,在下倒是并无大碍,但要是一不小心恰好劈到雪狼小弟你如今这副娇弱的身子骨,在下便是甚为忧虑,甚为忧虑了啊。” 魇月眸底深处划过一道幽光,敛了敛道:“那你说说想我怎么做?” 瑶素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他,银白的皮毛中还夹杂着罕见的金丝,神情十足的倨傲不屑,这么说并非一个简单的妖魔啰?那么……一个念头划过心坎儿上,她嘴角忽然咧开一个笑,突然凑近摸了摸他的头,“我还没听过雪狼的叫声呢,来,叫两声来听听。” 魇月绿幽幽的眼睛眯了眯,居然真把他当做一般的野兽! 瑶素见他定着眸怒瞪着她,才恍然觉得自己可能玩笑过分了些,忙说:“我只是说说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魇月又睇了她一眼后,转开目光,那眼神仿佛在说还好你识相。想他魇月活了一万年,还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这个小丫头倒还真敢。 瑶素有些悻悻然,真是无趣,平素都是她欺负人的,今日竟然被一只雪狼咽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倒不是怕他,他如今只是一个法力全无,被打回道本源的妖魔。可是下意识里却总是忘不掉之前在魂昭林刚遇到他时的那个心如死灰的表情,所以当时想都没想就救下他。 或许他们是真正的通病相连,同样想凭一己之力逆天而行,却也同样的无力回天。其实,他们只是想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而她,只是想永远陪在师父身边而已。 她转过眸,又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你的劫应该是走出这片魂昭林,便算度过了吧?” 魇月嗯了一声,算是应承。 “甚好,”她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笑说,“我们走出这片魂昭林,你便算安全无恙了。” 魇月跟着她走,“你为什么来采魂昭之根?” 约莫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关心她之事,她微怔了一下,然后微微垂下头,“我是为我师父采的,他受了很重的伤,必须以魂昭之根和其他药为引。” 他确实听闻过上神离墨为封住狱界封印,损耗了颇多修为,莫非还受伤不轻?“其他药引是什么?” “龙吟香、幂川水、蛇馥花、还有陀罗草。” 魇月猛地抬眸,神情复杂地望向她:“你说的这些只有五禁之地才有,你知道就算你法力再强,等你真正聚齐这五种药引时,可能连你的命都没有了么?” 瑶素淡淡颔了颔首,“我自然知道。”就是再清楚,她也必须如此,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世上再找不到比你更蠢的人了。”魇月声音很淡,听不出一丝情绪。 瑶素并不甚在意,风掠起,一头墨发微微飞扬,笑得很浅道:“这世间之事在做与不做间,端是看你愿不愿意,无关乎值不值得。或许有一日,你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到那时,蠢与不蠢就在一念之间。” 魇月默然不言,心中却十足的不以为然。 “呦,魇月大人历劫之时都能找到如花美眷从旁协助,当真是艳福不浅啊。”魇月和瑶素面前骤然多出四道人影,朝着他们阴狠地冷笑。 “连这里都找得来,看来你们为了报仇倒是煞费苦心。”魇月眼神轻蔑地瞟向他们。 “可不是么?若是我们早知道你正在历劫,还会等到今日才找上门?不过看你此刻这副狼狈模样,倒也不晚,啧啧,真没想到魇月你也有今日,历劫的滋味不好受吧?委实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三弟,我们总算可以为你报仇雪恨了,哈哈哈哈……” 瑶素瞥向他们,笑了一下:“诸位莫不是一时兴奋过度,都当我是死的么?就算你们想杀他,也要问问在下是否同意吧?” 魇月怔怔地望向她,她亦回眸冲他笑,一副颇有兴致的表情道:“雪狼小弟,你和他们有什么仇?说来听听。” 魇月凝视了她片刻后,转过眸,仿若漫不经心地说:“倒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他那什么三弟没本事拴住自己的女人,我自然就代为调教一下,哪知他不但不感激,反而找上门来要寻仇。象这种没用的废物活在世上也无甚用处,我就顺道让他提前元神寂灭了而已。” 瑶素古怪地盯着他,女人……调教……面上突然一红,微微咳了一声:“没想到白狼小弟甚得女子欢喜,委实是不错,不错。” 她想了半天,也就只想出这么个词出来,又在心里琢磨了半晌,目光倏地转向那四人道:“我雪狼小弟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吧?我私以为讨女子欢喜本也个技术活儿。虽然白狼小弟的做法太过激烈了些,委实不值得提倡,但总归是你们三弟自己技不如人。既然你们三弟已经元神寂灭了,即使你们找他报了仇,他也不能活过来,还白白多造了一条杀孽。这样吧,我帮你们训斥一下他,导他回头是岸,走向正道。至于你们,干脆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如何?” 魇月噗嗤一下笑出声,真亏她想的出来,她师父平素就是这么教导她的么?实实是有趣得很。 “你是什么东西!”带头男子气得倏地喝住她。看她全身是血迹,衣裳也破破烂烂的,还在硬撑着帮这妖孽挡天雷,哼,肯定是他的相好。想他们空手而归,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既然救了他,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动他一丝一毫,不然我岂不是白白耗了这么多修为么?” 为首的男子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么?我是看你身为女子,且和你无冤无仇,这才懒得为难你。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赶快走,别挡着我们兄弟的道,不然可别怪我们不讲道义。”他虽看她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约莫法力也流失了不少,不过口气倒是挺大,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就是,你看你一副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你真的要帮这个快要死的魅妖么?呵呵,看你小模样倒是长得不错,是个小妖吧?不如跟了我们兄弟几个……”其中一个男子猥琐地盯着瑶素说,另几人立即发出心领神会的淫笑声。 瑶素眼中一道厉光闪过,他们瞬间被弹出几尺之外。“我的法术虽不高,但好歹是师父的徒弟,要是连你们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妖魔都打不过,岂不是太不学无术了。”说罢,右手一伸,怀抱中立即多出了一把古琴,几个音符下来,一圈圈音波向着那三个妖魔的方向射去! 他们连忙聚集全身内力抵挡,无奈音律的节奏越来越快,音波击出的灵力随之越来越强,那三个妖魔分身乏术,虽苦苦抵挡,身上依然多出了许多狰狞的血痕来,剧痛阵阵袭来。 怎么会这样?那带头的妖魔惊恐地抬眸,突然大叫了一声:沥素之琴!神族之人!莫非她就是传闻中上神离墨的徒弟瑶素!“月神饶命,月神饶命啊……”几人连忙边惨叫边跪地求饶。 瑶素见他们快抵挡不住,便收住琴声,抬眸叹道:“非要弄得满身是伤才肯收手,这又是何苦呢?你们快走,不过记住,不要找我雪狼小弟的麻烦了,有本神罩着,你们甭想动他一根毛发,知道了么?” “是是是……”几人闻言,赶紧逃命似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刚消失,瑶素口中的鲜血便猛然喷了出来,身体倏地滑落下来,魇月连忙接住她,只见一张苍白无比的脸。 “你怎么样?”魇月沉声问。 “无碍,不过是刚才抚琴不小心动了体内灵力。”她委实没想到魂昭的妖力如此强大,连沥素都抚不了,但如果不借助沥素之力,恐怕连刚才那几个小妖魔都对付不了。 等她真正收集完剩下的两种药引,恐怕元神虚耗便到了尽头……瑶素定了定神,吃下几颗丹药,又调理了许久内息,脸色终于渐渐恢复,望向一旁的魇月说:“我们快快出去吧。” “你确定自己行么?”魇月瞥向她,虽然脸色比之前好许多,不过仍是十分虚弱。 “嗯,我无碍。” 一个时辰后,四周终于不再见魂昭,瑶素四下一望,确信他们已经走出了魂昭林,脸上露出笑,望向魇月说:“终于出来了,想必不久你的法力就会恢复,我也该离开了,雪狼小弟,我们就此别过吧。” “你刚才有听到我的名字吧?” “嗯?”瑶素听到他们之前唤他魇月,骤然反应过来,“好吧,魇月,我也该离开荒野之穹了,我们……”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是妖魔,你们上古神族不是一向自恃血统高贵么?”魇月看向她,打断道。 这个问题问得瑶素一时有些怔。 魇月继续说:“同情抑或者是怜悯?你不觉得把你的慈悲之心惠泽到了荒野之穹来,太过荒谬了么?” 瑶素盯着他,许久才说:“救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同命相连。” 魇月愣住。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哀伤,绝望,而这些正好是我如今的心境。或许理由不同,但我们都想要好好活下去,可惜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是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她琉璃色的眸子注视着他,“魇月,你会么?” 一瓶丹药忽然浮现在瑶素面前,“这是龙吟香,我不喜欠别人的恩情,这是我还给你的,算是抵你对我的救命之恩。”魇月淡淡道。 瑶素抬起手,接住浮在半空中的瓶子,笑:“魇月,谢谢你。” 天地间昏黄的一片,四周一片荒芜,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有些荒凉,有些孤独。 他忽然回过头来:“我们以后还会见到吗?”虽然知道不可能,可是还是想问。 瑶素心中答案分明,却不想如此感伤,只道:“也许会,也或者永远都不会了。” 魇月沉默了片刻,终是问出:“为了救他,你真的宁愿元神寂灭?”他委实不懂何以至于为了另一个人不惜以性命相换?而这个蠢得不能再蠢之人尚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瑶素微微转身,天际边已有一抹霞光初现,犹如九重天外长明璀璨的奇天幻境,“或许以后你会遇到那么一个人,到时你便知道我的心境了。魇月,保重。”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声音轻轻浅浅,柔和如水,却似一株桃花在清风中缓缓绽放,长生不灭。 彼时,在昏黄渐褪,朝霞将升的天地间,让魇月记住了一道浑身带血却异常清晰的身影。 以前的瑶素,如今的拂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79章 神秘女子 幽冥山颠,薄雾缭绕。天际边渐渐有霞光璀璨若明,绿的树,青的山,寒潭如碧。 一抹墨色的身影长立许久,在广阔的天地间,寂静,而傲然。 “查出来了吗?”绵长的声音有几分慵懒,几分深沉,几分漫不经心的妖娆。 一个小妖骤然出现,拱手道:“魇月大人,已经查出,只是……”小妖的声音中有些吞吐。 “说。”声音中越发的冷沉,吓得小妖一抖。 连忙说:“是,阎妖一族与神族一战中,虽是何方法尚且不知,但确实有人开启了狱界封印,据说上神离墨为封住狱界元神损耗极重,但前些时日,狱界封印又被开启,整个上古神族无比震惊,几经查探之下将离墨上神的徒弟瑶素姑娘捉了去,说是她与魔帝紫魄里应外合打开了狱界封印,才让天地遭此巨劫,罪不可恕。彼时她师父离墨上神也在,知晓此事后勃然大怒,便要罚她,瑶素姑娘虽极力辩驳,无奈上神怎么也不肯再信她,瑶素姑娘一时心念俱灰,便以身封了那狱界,如今约莫……约莫是魂飞魄散了。”小妖一口气说完,却久久不见魇月有所反应,便心虚地偷瞄了一眼,竟看到他从不曾在魇月大人脸上瞧见的表情,一时间惶恐得很,身子哆哆嗦嗦抖得象那秋日里的落叶。 久久后,小妖听到一句淡淡的一句“滚”,立即如获大赦,撒腿便撤得不见踪影。 那日,魇月在山顶从晨曦,一直坐到日落,夜幕沉下。 或许是刻意的遗忘,再或者是无尽岁月的消磨,此后许久,他不曾再记起她。 直到数万年后,在荒野之宆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就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一道月牙色的身影慢慢吞吞得从树后走出来,彼时她尚不知道他会听心,每一个小心思都九曲十八弯地盘算着如何脱身溜走,心中虽然随时都挂记着她那条小命,面上却装作淡定自若,十分无惧。 以为都几乎遗忘了的人,竟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光凭气息就知道是她。能再见到她,心中竟升起些许久久不曾有过的欣喜。 她不再记得他,未必见得是坏事,这样起码她也同样不记得另一个人。 这次他便当真不愿放她走了,只是不愿,真要细究为何不愿,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也许真如她说的,约莫是觉得她有趣,久而久之,未必还见得看得入眼。所以他想那就把她留在身边,直到有朝一日,厌倦为止。他也甚想知道,他的耐心可以到何时。 只是渐渐的,他发现无论她做何事,无论是千方百计想逃之夭夭,还是在地牢里怒极甩他一巴掌,他竟都可以不计较,顺着她的意,宠着她,纵容她。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或许他以后会遇到那么一个人,无关乎值不值得,端看愿不愿意。 从前的嗤之以鼻,却终是应验了。只是没想过,这个人,是她。 就在他以为他们还有千千万万个岁月之时,就在他以为一切将重新开始之时,她竟然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那一日,他几乎找遍了荒野之穹的所有角落,却始终不见她的踪迹。 那一日,他双目猩红,见人就杀,荒野之穹数百个妖魔,一夕之间,元神寂灭。 那一日,他决意踏遍众生六界,不找到她,他绝不干休。 只是如今,寻到了,却还是晚了。 漫天的大雪飘扬,他独自一人,侧拥着她寂静地坐在屋顶,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时辰。 千千万万年,连他自己都厌烦了的无终无止的岁月,在这一刻,却觉得奢侈。 他垂下眸,一排浓密的阴影遮住他的眼。他最后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进了她的袖中。 东海之畔。 凤卿边哭边一路狂奔,只是觉得心中好恨好恨,胸口要爆裂了一般。为什么他们都护着她!为什么!她到底是凭什么!她的眼中闪着嫉恨的火光,恨不得马上就将她挫骨扬灰! 回想刚才彧哥哥看到她,本还大惊失色她脸上的伤,但听她讲完事情的原委,不仅没有丝毫心疼之色,还沉着脸喝斥了她一番!从小对她宠爱有加的哥哥居然为了拂瑶那贱人三番两次地训斥她,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她的眼中的怒气翻腾,握紧拳头,心中仿佛有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忽然,头顶上的天空瞬间转黑,风云倏地变色,一道压抑森冷的阴风向她袭来。 凤卿顿时害怕起来,四下一看,才发现自己竟不知跑到何处来了。 周围密布着杂乱荒凉的野草和黑压压的树,偶尔还有乌鸦嘶哑诡异的叫声传来,而周围的魔气越来越重,甚至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尸体的焦味。 凤卿害怕得发抖起来,虽然她的法力不弱,但是自小在龙宫长大,再加上众人对她的宠溺,根本极少见到妖魔。见到如此情景,心知不妙,她急欲离开,可是刚跑出没几步,四周就响起一阵诡异森冷的笑声。 “既然来了,为何急着走呢?”女子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却异常的诡谲凄厉。 “你是谁?为何要跟着我?” 女声突然鬼魅般地笑开了,“哈哈哈哈……你这个问题问得真好,我都要不记得我是谁了!” “藏头露尾算是什么?你给我出来!”凤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眼神害怕得四处张望,却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女子幽冷的声音继续回荡在她耳际,“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告诉我,你此刻是不是很恨一个人?甚至恨不得想把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你、你怎么知道?”凤卿愈加的害怕。 “哈哈哈哈……”女子笑得张狂,“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的嫉妒之火,到如今都还唤不醒我的元神,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凤卿抖着身子缩在树角,眼神中全是惊骇之色。 女子渐渐止住笑声,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恨意:“我是一个能帮你报仇雪恨的人!你不是极想把销魂宫的拂瑶挫骨扬灰么?我可以帮你办到!因为,她也是日日夜夜都煎熬着我的心,让我恨不得喝她的血,拔她的皮,吃她的肉之不共戴天的仇人!” 凤卿被她语气中的森冷恨意震住!“你、你真的能帮我?” “当然。”她语气一转,“不过这世上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代价就是我需要——”她缓缓一顿,声音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献出你的元神,我要你的肉身。” 凤卿连忙惊恐地摇头,“不!我不要!” “不要?呵呵……”女子似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不要?我可以帮你报仇雪恨,一雪前耻,难道这还不好么?” “就算要报仇,我自己会报,我不需要你……你走开……不要跟着我……”凤卿立即默念咒语唤出神龙,哪知不消片刻,它便被定在空中动弹不得,只得发出呜呜的叫声。 “呵呵,你还要试试么?” 凤卿脸色发白,“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去找别人吧,不要找我。” “呵呵,我也想找别人,毕竟很少见到如此合我心意的人,不过……只有吞噬了你的元神,我才能再出现在这世上!你说我该不该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嗯?”她诡谲的声音瞬间娇柔至极!“我一定会帮你报仇雪恨的!你放心去吧。” “啊……”一道黑风倏地包裹住了她,咔吱咔吱地好似野兽吞咽骨血的声音响起,凤卿的脸瞬间被扭曲地变形,发出痛苦凄厉的惨叫。 顷刻后,惨叫声戛然而止。 凤卿缓缓地睁开眼睛,嘴角浮现一个诡谲无比的笑! 这三世,你们欠我的,我要一一向你们讨回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0章 初醒 “你要救你师父,不是没办法,不过……”一位容貌虽是极艳的女子轻启朱唇,眼神中透始终透着一股森冷的光。 “有什么方法你尽管说出来,无需说一句留一句。”瑶素的声音很淡。 “呵呵,”艳丽女子倒也不继续卖关子,“你知道你师父是因为封印狱界,乃至耗损心脉,如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你要救他,只有一个办法,便是找到五味药引。” “哪五味?” 艳丽女子倏地转眸,直直地盯着她妖媚一笑,一字一顿道:“五禁之地的魂昭根、龙吟香、幂川水、蛇馥花、还有陀罗草。” 瑶素沉默不语,忽地抬眸平静地问:“我能相信你么?”即便她再喜欢师父,也是阎妖一族的人。而如今整个阎妖一族的人都莫不在暗中期盼着师父重伤不治,好趁机一举夺得三界的掌控权。 “你可以怀疑我,不过,你如今走投无路了不是么?”女子从她旁边经过,随手采起一朵白花,冷冷一笑,神情中尽是轻蔑之色,“除了我,就算是整个神族的人都束手无策,你难道也想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他元神寂灭?” 瑶素心中蓦地一痛,沉默片刻后道:“我就相信你一回。” 她冷笑一声,“你必须在一月之内找齐这五种药引,否则以你师父的身体,即使是我也回天乏术。” 瑶素闻言后,转身离开,在心中默默道,师父你等我! 拂瑶蓦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拭了拭头上的汗,是梦!只是这一次,她居然能清晰得记得。莫非梦境中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就是她的前世?可是那个女子是谁?师父又是谁? 上古神族……冥妖一族……莫非她真的是……她四下一看,原来自己在玉重阁内。糟了,今日是仙魔圣节!她眉头紧蹙着走下卧榻,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袖里沉沉的,她抬袖一看,是个瓷瓶,里面的居然是三颗聚魂珠! 脑海中关于魇月的画面依稀掠过,原来他……拂瑶黯然地收起瓷瓶,刚刚欲开门,就看到凤卿出现在门外。她此刻心绪混乱,看到凤卿就更为厌烦:“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了么?之前暗算我不成,又想出什么新花招了么?本座此刻没有空闲应付你,走开。” 凤卿微微垂着头嗤嗤一笑,再望向她时,眼波里已是鬼魅流转的一片。 拂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总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便挑眉道:“你笑什么?” 凤卿渐渐收住笑,定定道:“我在笑,我们终于又相见了,这世间之事委实很奇妙,你不觉得么” 拂瑶怪异地瞥了她一眼,她有这么喜欢见到她么?莫非是因为杀她不成,是以受打击过大,有些神志不清了么?拂瑶当即无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那凤卿姑娘慢慢庆贺我们再次相逢吧,本座尚且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刚欲走,就被凤卿拉住,“慢着。” 拂瑶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如若不是不想在这多事之秋与你们四海结怨,昨日之事我本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但是你若执意要继续与我作对,那就休要怪本座不客气了!” “莫急,”凤卿不疾不徐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和你作对的呢?或许,我是来帮你的也说不定呢。” “那不劳烦你了,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你不想恢复记忆么?” 拂瑶终于转眸,惊诧地看向她,她怎么会…… “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相信你会感激我的。”凤卿身形一动,眸中妖光闪过,拂瑶的目光刚接触到她,就瞬间倒在地上。 她蹲下身子,食指在她眉心一点,一个月牙型印记立即出现在拂瑶的额心正中,闪着淡光,片刻后逐渐暗了下去。 她唇边浮现出一个阴狠的诡笑:“我这次不会急着让你死的,筹划了千千万万年的复仇如果这么快就结束,那我会很失望的,呵呵……做个好梦吧,梦中有你想知道的一切。”随即转身离去,剩下的她仅需看着便可!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拂瑶醒来后,怔怔地望着屋顶,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竟然是泪。又呆呆地盯着手上泪水看了半晌,忽地笑出声来。原来不是天生无泪,只是以前哭干了,后来就流不出来了。 拂瑶缓缓站起身,向东海大殿走去。 大殿之内,妖魔界和仙界两帮人马气氛诡异地对峙着。 琉鸢扫了一眼正在空中斗法的两人,率先开口说,“之前已经说好这次的比试一局定输赢,结果各位也看到了。” “那这个结果怎么算?”其中一个红色眼瞳的妖魔发话。夜渊和紫魄打了1000多个回合也未见输赢,脸上看起来虽都神色如常,不过法力高强之人过招,灵力损耗极大,说不定两人都已经身负重伤。再打下去,也毫无意义可言,莫非要算是平手么? “不算平手算什么?“玄夙挑眉一笑,“莫非你想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么?啧啧,心思真歹毒!要是你们魔帝知道你们这样置他的生死于不顾,那得多寒心啊。” “你!休得胡说!”红眼妖眸气得大声吼去。 “少在那里挑拨离间!你们才会存如此歹毒的心思,我看你们是怕打不过我们魔帝吧……” “是啊,娘的,我们妖魔界这次要一雪前耻,打得你们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一时间妖魔众人连连附和,虽然鬼王魇月和妖皇芒绛不知何故突然失踪,让众人原本雀跃的心有些兴致缺缺,不过能看到魔帝和夜渊拼个你死我活,倒也了无遗憾!再说如果魔帝受伤,对他们众妖魔来讲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或许可以趁机抢走狱界之钥也说不定,再等聚齐聚魂珠,找到破尧之石,到时候狱界封印中力量岂不是唾手可得么?虽然机会渺茫,不过妖魔界中谁人不想有朝一日可以拼出头?凭什么什么好处永远都是法力高强的人得了去?只是这心思只能各自藏着,被捅破难免恼羞成怒。 玄夙用颇为遗憾的语调说:“唉,虽不指望你们文韬武略,样样兼顾,好歹也是三界盛会,用词真是粗鄙不堪,完全就象没见过世面,实实是折了你们整个妖魔界的水准。” 在场不乏仙界众世家中顽固守旧的长老们,他们平素大多一板一眼,以奉行礼义廉耻,三纲五常为尊,玄夙此话自是深得他们之心,听得他们很是受用,纷纷交头接耳,对玄夙大加赞赏。 “玄夙你别和他们废话,这帮子妖魔鬼唠子存心找茬,他娘的居然说要打得我们哭爹喊娘!你们谁他娘的知道自己娘是谁啊!你们都他娘的找不到自己的娘了,还他娘的叫我们哭爹找娘,你这不是存心想找我们干架么!谁怕谁啊!来呀!”北麟很是火大的开始嚷嚷。此话一出,世家长老们的脸立即耷拉下来,刚才觉得玄夙为仙界争了口气,如今北麟便放出此等话来,脸立即黑了一半。 玄夙却立即笑逐颜开地拍拍北麟的肩:“北麟师兄无需与他们一般计较。要说我们仙界中人皆是出尘脱俗,仙风道骨之人,就算你们妖魔界万分侥幸地小胜我们,我是说假如、万一发生这种人界中才会发生的事,也就是俗称的活见鬼,以我们的豁达心胸,那也是从容应对,何必如你所说的那般不雅?什么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啧啧,委实是不堪入耳。” 妙谷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说:“师兄,我倒是这不能怪他们,许是他们在人界呆久了,便把自己当人了,需知人总归是人,妖总归是妖,人妖殊途,这是万万不可逾越的,委实是不该。” “你们这群假仁假义的东西说什么……” “一群自诩正道的伪君子,我呸……” “你们这群废物尽管逞口舌之能,狱界一开,我看你们还凭什么嚣张……” 对面的妖魔已经气得个个眼瞳猩红,仿佛恨不得将仙界众人吞入腹中一般,眼看着就是一场欲马上开打的架势。 正在此时,一阵带着强劲内力的疾风掠过,拂瑶瞬间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 “咦,师姐!你怎么从灵霄宫来了?”紫薇先语带惊喜地叫出声,众人也纷纷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师妹,要来怎么不通知师哥一声?师哥好歹给你捉几只你最喜欢的山鸡给你解解馋。”玄夙看到拂瑶自然是高兴得很,刚欲揽她过来,无意之中碰到她的手,惊诧道,“师妹啊,你是从雪山中来的么?怎么凉得和冰块似的。” 拂瑶骤然甩开玄夙的手,不顾众人惊诧的神色,倏地向空中施法,一道银色的光束霎时发出刺目的光芒,瞬间分开正在斗法的两条身影。 夜渊和紫魄倏地被弹落到地面上,胸口皆是麻麻的一震,喉咙立即涌上一口腥血。压抑住上涌的血腥味,紫魄转眸望向拂瑶,眼中虽有惊诧,但片刻后又笑了:“素儿,这些日子爹爹寻不到你,这次便来带你离开。” 众人闻言,皆心中一震,都瞪大眼睛望向拂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1章 情为何物 紫魄手握长剑,一身浓紫鎏金花纹长袍衬得一双紫眸愈发的妖魅流转,定定的注视着拂瑶,向她一步步走来。 “不要过来。”拂瑶面无表情地望向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透着渗人的寒意。 紫魄当真站定在那里不动,只宠溺地笑了笑:“素儿,还在生爹爹的气么?” 众人望着两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拂瑶真的是魔帝之女么?竟对她这般纵容!只是为何这六界之内闻所未闻?而灵霄宫一干众人除了琉鸢面色淡定外,其余人也都无比惊诧地瞪大眼睛,拂瑶怎么会和紫魄扯上关系?且还是如此的…… “当日我的聚魂珠是爹爹设计拿走的吧?” “素儿……” 拂瑶唇角缓缓浮起一抹笑:“其实爹爹明知道没有聚魂珠,我的元神就会渐虚,最后许是会元神寂灭,是么?” “素儿,你听我说……” 拂瑶冷漠地打断他:“爹爹还与妍锦联手打开狱界封印是么?而你把我自小送到师父身边,也仅是想利用我帮你得到狱界之钥和聚魂珠,是不是?” 紫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想辩解却无从说起,脚下的步伐刚动,就看到拂瑶此刻看他的眼神就象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心中重重一沉,脚下的步子再也抬不起。 拂瑶继续问:“第二次爹爹打开狱界封印,也十分清楚我会因此成为整个神族众矢之的,却依然决意做了,我说的对不对?”她说得一句比一句轻缓平静,一句比一句波澜不惊,听在紫魄的耳中却是一直冷到四肢百骸的寒。 “爹爹,你对我养育之恩,上一世我已经一并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紫魄的心重重得一颤,微张着唇,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拂瑶面色平静地移开眸,落在前方的一抹纯白的身影上。身影修长伫立,衣袍白衣胜雪。眉间淡然幽远,仿若画上神仙。 这是当年她初见他时,第一眼的感觉,从此就心心念念,满心的欢喜与哀痛全部因为这一个人。 可是她错了,终归是错了。但即使错了,她也想有个了断。 就算斩断三千红尘丝,她也想明明白白,干干净净。 拂瑶面色苍白得骇人,看在灵霄宫众人眼里只觉得异常心酸,委实没想到拂瑶竟是上古神族瑶素的转世,更未想到当年的狱界之劫她竟承受了如此之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拂瑶越过紫魄,直直走到夜渊面前,“上一世我在诛神台以身封印时,便起誓说永不会再叫你一声师父,却不知世事无常,这一世我还是对不住自己起的誓,此刻,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天地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没有一丝声响。 “你究竟爱过我么?” 夜渊仿佛有些怔,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却只是寂然地望着她。 原来,是这样。虽一字未启,却已是再分明不过。 拂瑶觉得自己有些站立不稳,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虽仍定在夜渊的脸上,却空寂荒凉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一潭死水,再泛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然后她缓缓地扬起嘴角,盯着他的眼,字字逼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救我?既然你可以逼得我退无可退,为何又要救我?” 她空寂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偌大宫殿内,字字清晰而苍凉,如沉郁的古琴声飘散到大殿的每个角落,紧跟着大殿四周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就好像整个东海都在翻腾悲鸣。众人还没回过神来,整座宫殿便开始剧烈的震颤,殿内的所有摆设全被震得在空中四处撞击,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各种珊瑚玉石碎片。 众人全都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一时间慌了神,忙着布下结界飞躲开,原本寂静无声的大殿顿时炸开了锅,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众人纷纷回过神来时,循声望去,却全部都惊呆了! 拂瑶分毫不动地木然立在大殿正中,一头墨发竟于顷刻间全部变白,两鬓眼角处渐渐生出一朵妖异的蓝色合翅蝴蝶印记! 众人见状恍如被雷劈中,目瞪口呆,随即又心生巨骇,传说中,只有继承了狱界封印力量的人才会眼角出现蝴蝶印记!她竟然……底下妖魔惊骇过后,眼中又全都闪着贪婪的光!因为传说若是吸了继承过狱界封印力量之人的元神,不但能继承她本身体内狱界封印的力量,还能够以她的血代替破尧之石为引,仅用狱界之钥和聚魂珠便能打开狱界,这怎么不让众妖魔兴奋不已?但想归想,毕竟不仅她身上继承了多少狱界之力尚未可知,且就冲着夜渊、紫魄与她的关系,都足以让人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她眼角的蝴蝶标志,众妖魔的反应,同样也都尽收于各仙界世家长老眼底,皆在心中盘算着如果真到万不得已之时,只能杀了她才能保证六界的安宁,可是这样一来,夜渊上仙和魔帝紫魄恐怕会…… “瑶儿,不要妄动真气,会伤身的。”夜渊心底猛然一震,想要抓住她,但却被她周身散发的强大的法力猛地弹开。 “伤身?”拂瑶好似失了魂魄般喃喃自语,倏地抬眸轻声问,“你会在乎吗?” 你会在乎吗……轻柔和缓的几个字,就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地捅进他的心,痛得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浓稠如墨的沉寂霎时弥漫了夜渊的眼,再分不清哪里是明,哪里是暗。 拂瑶注视着他,半晌后扯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容却无比凄凉:“既然当日你能眼睁睁逼我至此,又为何要救我?你为何不让我就此灰飞烟灭,落得干净?为何永远都让我心底还存着那一丝奢求?如今,我就合了你的意,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瑶儿……”夜渊不顾胸口突然袭来的剧痛,急欲抓住她,却被一道慑人的光震到几丈外。 紫魄立即施法,却也被拂瑶震开,躺在地上。夜渊和紫魄之前斗法本已受伤,再加上拂瑶突然出手,让两人泄了大部分真气,此刻都已是受伤极重。没有了两人的阻止,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拂瑶就如一道疾风般消失在大殿内,宫殿终于不再震颤。 紫魄忍住胸口翻滚的血气,缓缓站起身,转过眸凌厉地扫向夜渊,“你知道我当年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不应该把素儿交给你,因为你每次出现,只会把她推向更万劫不复的深渊。离墨,你给我记住,我绝不会就此罢手的!” 东海大殿之上,妖魔界之人瞬间消失,只剩下仙界之人面面相觑,大殿之上一片沉默。 夜渊素白的身影靠在背后的宫柱上,神色满是寂然和哀伤,看得众人也是一阵心酸。 实实没想到这个出尘脱俗得几近画中之人,竟也勘不破情劫! 萦绕的他脑海中的身影不散,脑海中全是她如瀑青丝顷刻白头的画面,耳边回荡的全是她绝决哀伤的话语。夜渊胸口气血翻滚,再也剧痛难忍,一口鲜血倏地喷了出来。 “夜渊上仙……” “夜渊殿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2章 计谋 “尊上,你怎么样?”邪莫大惊道。 紫魄刚回洞中,便再也忍不住五脏六腑的翻腾,咳出一口鲜血。他扶着墙,顿了一顿后,便走到石床上坐下,“想必是之前急于恢复功力,急功近利了些,再加上适才和离墨大战一场,免不了损了元神。” 邪莫心知适才那丫头突如其来的那一掌才是根源,却终究忍住没说,“那当如何是好?” “倒也无碍,与离墨一战我本也料到我们都讨不到好,只是素儿此番冲破离墨下的封印恢复记忆,绝非事出巧合,只是……”紫魄的眸光瞬间有些高深莫测,莫非是……他却不再继续说下去,只道,“这段时日我会闭关,你去寻素儿下落,她此刻自然不会回离墨身边,应该也不会回灵霄宫。你要找她需往僻静无人之处寻,如她有事,定要护她周全知道么?” 邪莫立即恭敬地垂首:“是。” 邪魔顿了顿,又说:“听说鬼王魇月从堕仙之主重倾身上将那三颗聚魂珠夺走了,而堕仙之主目前下落不明,这鬼王魇月也不知所踪,我们的计划恐怕……” 紫魄打断他,“你是说重倾下落不明?” “是,完全毫无踪迹可寻,就象从六界中消失了一样,我担心……” 紫魄眸色暗了暗,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也许……她已经出现了!这次她也不会如此轻易罢手吧?紫魄沉默良久后,只说了一句:“我心中自有主张。” “是。”邪莫见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隐约有些倦色,说,“那尊上请先休息,属下先退下了。” 紫魄斜靠在卧榻之上闭着眸,并未应答。邪莫以为是他太过疲倦,便转身要退下去,紫魄就叫住了他。“尊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紫魄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中仿佛蕴藏了许多情绪……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有,邪莫只觉得自己眼花了。 紫魄沉默良久后,才突然出声:“邪莫,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是么?”他的目光明明凝聚在前方的轻纱帐幔上,却是好似透过摇曳的薄薄轻纱定在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如果说之前只是觉得是他眼花了,那么此刻他话中的无止尽的寥落真实地令他也觉得心底重重一震,但想了半晌,只能轻叹道:“尊上,请以大局为重。” “大局?”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忽然抬眸问,“邪莫,你知道这世间何事何物对我最重要?” 邪莫一时怔住,久久才低声说:“以前是继承狱界之力对尊上来说最重要,可是如今……我怕尊上已经忘了你的宏图大志了。” 紫魄盯着他良久,突然叹了一声:“邪魔,我原本以为你够了解我的。” 邪莫本想再说什么,但终归闭口不再言语。 紫魄闭上眼睛,神色疲惫地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邪莫默默转身,离开的瞬间徒然一个人影窜进他的脑海,瑶素。 他眼中划过一丝幽远。 很久很久以前…… 苍穹之下,湖心波光潋滟,满池碧色的荷叶之上点缀这朵朵淡雅的荷花。一个孩童坐在亭下的池边,双手撑在身侧,一双小巧白润的赤足在清澈的水中晃呀晃的,细润剔透的脸上挂着几分浅浅的笑,一个人倒也自得其乐。 “素儿,还习惯么?”她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一张妖魅绝世的容颜,紫色的眸子尤其璀璨。 瑶素点头道,“我之前在山谷中每日就只能见到一些山虫鸟兽,这里却有些不同,喏,你看,竟还有在水中长的花,委实有趣得很。” 紫魄笑道:“此乃荷花,十分普通之物,只不过你呆的那座山中许是没有,你若是喜欢,以后多种一些。” 瑶素连连点头,刚要说话,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却颇有些犹豫,许久之后才问出声:“花神婆婆到何处去了?我会在此处呆多久?她何时会回来接我离开?” 紫魄妖魅的紫眸直直地望着她,随即微微敛了敛,“她已经神寂了。” 瑶素有些怔,重复道:“神寂?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紫魄望着她哀伤的容颜,紫瞳露出几许打量之色。离墨,你数万年一直在暗中查访的孩童真乃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么?你应该没想到她此刻在我手上吧。 他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抱起她坐在他的膝上:“花神婆婆给你讲过世间轮回么?这世间万物本有定数,如同你以前在山间看过的花,有花开之时,自然有凋谢之日。再者她擅长占卜,定向你讲过她的定数将至吧?” 瑶素垂着头,默然不语,其实她心中早已有数,只是不肯相信。花神婆婆不久前就告诉她,说她的定数近日将至,需她先有个准备,莫要到时觉得事出突然,伤悲一场。 虽是如此,瑶素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来。花神婆婆虽鹤发苍苍,但却是个十分欢天喜地之人,平素最见不得人哭哭啼啼,一再叮嘱她若是有朝一日定数到来,平常心即可,万物皆有生灭,莫要做她生平最不喜见之事。要是此番她在天有灵知道自己还是伤心了一场,约莫又要大叹她委实不争气。 许久后,瑶素才平复了心境,问:“花神婆婆真的让你照顾我么?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紫魄笑了笑,“嗯,既然她托我照顾你,那你以后就叫我爹爹吧。况且就算没有花神婆婆,如今也有爹爹在你身边不是么?” 瑶素沉默了片刻后说:“她真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 “嗯,所以你只能学着去接受,伤心委实是无甚用处的。”紫魄狭长的紫眸望着她。 瑶素终究还是为着此事整整伤悲了数日,后有一日偶然瞧见池塘里花有些凋谢了,有些又开了,心中才终究释怀了些。 一晃数月过去,瑶素来此处已久,已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此日石亭之中,瑶素刚打坐完毕,便见紫魄走来,笑道:“素儿今日如此奋进,倒是令爹爹十分惊喜。” 瑶素立即站起来,“爹爹,我今日尚有要事要做,是以先修行今日法术。” “喔,何事如此紧要?” “捉山鸡。” “捉山鸡?”紫魄诧异地挑眉问:“捉山鸡做何?” 瑶素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拿来烹调,爹爹没食过么?” 紫魄轻笑出声:“我们神族和那些低等妖魔不一样,素来无需以任何食物果腹,虽然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你周身散发的确实是神族之气,何需吃食此物?” “爹爹此言差矣,此物十分味美,我私以为即便不是为了饱腹,时不时食用一次也十分神清气爽,爹爹莫不是没试过不然一会儿我去捉两只来,你试试便知。” 紫薇哑然失笑,对一旁的邪莫吩咐:“一会儿捉两只山鸡来。” “尊上,这……”邪莫万年不变的冰川之容前所未有地抖了一抖。 紫魄瞟了他一眼:“你不会告诉我你法力退化到连山鸡都捉不到吧?” 邪莫连忙垂头:“不是的,我稍后就去办。” 瑶素瞧着邪莫脸色十分不爽快,心里约莫着他许是觉得自己费神出力,却不得食,难免有些忿忿,便十分体谅道:“捉三只吧,我们一人一只,你也莫要如此郁卒了。” 邪莫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青的,倒是紫魄大笑出声。许久后,收敛起笑意对瑶素说,“素儿,你先回房换件衣裳,你看你这一身衣裳何时溅湿的都不知道。” “甚好。”说罢便踏着步子出去了。 邪莫望着她晃晃悠悠的背影,蹙起眉头说:“尊上,你是不是对她太过纵容了?” 紫魄眼中闪过一道妖异的光:“若不对她好,她怎么会完全信任于我我们又该如何进行接下来之事呢?” “尊上英明,不过……她真的是离墨要找的人么?我觉得她……” 紫魄打断他,“是不是到时候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那尊上的意思是?” “过段时日,等她完全信任我后,我会想办法把她送到离墨身边,等到时机成熟后,再骗她帮我得到聚魂珠和狱界之钥。” “那她如果不是呢?” 紫魄纯紫妖异的眼眸渐渐转冷,“你知道我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庭外满池碧色随风荡漾,露珠在荷叶上滚动欲滴,好一派夏意正浓。紫魄的低沉醇厚的声音散落在微风中,彼时是委实不知世事并非总如人料,心若动过,便再也回不到原处。 只是待到他走到那一步时,全然是身不由己了。 素儿,不要怪我。洞内,火光随着他拂袖的动作,全部灭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3章 心念成灰 卧榻之上的人儿眼睛虽紧闭着,但好像睡得并不甚安稳,眉头一直紧蹙着,额上全是密密的汗,仿佛正被噩梦困住着。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周围全是野兽的吼叫,她想用法术离开那里,却连一丝一毫的法术都使不出来,只能拼命跑,拼命跑,但怎么也看不到尽头,就在她筋疲力尽之时,画面突然一转,取而代之的是血红色的天空下,妖异赤红的曼珠沙华齐齐绽放,爹爹冷漠讥讽的面容赫然出现眼前,他正神色鄙夷地嘲笑着她的愚昧无知,她刚急急地转过身,师父又突然出现,他拿起剑直直地刺进了她的胸口……鲜红的血瞬间变成了暗黑色,无边无际地蔓延,几乎把她淹没……她惊恐地伸出手,急着想要抓住什么,哪知师父倏地甩开她的手,望着她冷冷一笑,淡声说了句瑶儿,不要怪师父,她瞬间跌进了万丈深渊……拂瑶惊恐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趴在卧榻边的小狐听到动静,揉了揉眼睛后惊喜道:“拂瑶姐姐,你总算醒了!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饿不饿?想不想喝水?我去给你倒杯水来,你等我。”小狐问完,又飞快地跑到桌旁倒水,端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拂瑶动了动嘴唇,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狐立即将水递到她面前,“拂瑶姐姐你别急着说话,你已经昏迷了五天五夜滴水未进,此刻肯定难受得紧,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小狐大略也猜到她想问什么,便说:“拂瑶姐姐是想问为何你会在这里吧?是我和辰婉、闵月她们俩人在林子中发现你的,那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了,所以我们就把你带了回来。拂瑶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 闻言,拂瑶心又重重一揪,此刻嗓子虽仍疼得难受,但终于能发出声音来:“小狐,谢谢你,我该走了。” 小狐急急地阻止她:“拂瑶姐姐,你要到哪里去?你身体这么虚弱,你就留下来吧。” “我不想别人寻到这里来,所以小狐,我必须离开。”拂瑶咬一咬牙刚站起身,就是一阵头晕目眩,跌倒在地上,脸色惨白不已。 “拂瑶姐姐,你看你这样如何能走呢?”小狐连忙把她扶到卧榻上躺下,“你放心在这里休息,娘亲说这里是六界的封冻虚界,我们族中的圣地,绝不会有人找得到此处的,你尽管放心。”说完又端来一碗清粥,喂拂瑶喝下。 小狐见拂瑶如今的模样完全和以前判若两人,心中又是一阵心酸,本想再问,又想起娘亲的叮嘱,咬了咬唇后,终是忍住了,只道,“拂瑶姐姐你不要走好么?娘亲说你此刻元神虚耗极重,约莫是被你体内忽然觉醒的力量反噬了身体,你要是此刻离开,不但一丝法力都没有,还随时可能……” 小狐虽不再说下去,但拂瑶却是清楚的,顿了一下后对小狐说:“谢谢你,小狐,我留下来。” 小狐立即面露惊喜之色,连声说:“太好了,拂瑶姐姐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端碗清粥来,片刻就回。” 拂瑶看着小狐无比欢快的背影,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和她这般相似。 拂瑶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心里想着虽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约莫这笑也是无比难看,倒不如不笑得好。 敛起唇角,过往画面却由不得她控制,一幅幅如疾风般驰过,痕迹如此明显。 爹爹对她好,原来只是为了利用她,她不过是一颗任人鱼肉的棋子。师父对她好,可当日在诛神台上他极端厌恶的眼神,他冷得不能再冷的讽笑,却一步步将她逼到无路可退……前世今生,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以前不懂,便索性将一切当了真,最后落得今日这般下场。 小狐刚端来粥,就急急道:“拂瑶姐姐,你为何哭了?是身子不适么?” 拂瑶浑然不知,摸了摸脸,这才察觉到自己真的流泪了。 拂瑶擦干眼泪,望着小狐笑:“姐姐有很久没哭过,想必是它们都不痛快了,非要流出来才甘心,你不必担心,姐姐无碍。” 小狐心中隐约也知道拂瑶姐姐此番如此伤心,约莫也和“情”字有关,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宽慰她,委实有些沮丧。 对了,小狐突然想到,娘亲兴许知道如何劝解拂瑶姐姐,立即喜滋滋地对拂瑶说:“拂瑶姐姐,你先喝粥,我再去叫娘亲做点你喜欢的糕点,你等我。” 转瞬小狐就消失在房内,拂瑶身上委实没有一丝力气,躺在卧榻上,慢慢又困着了。 待小狐请来援兵,已是一炷香后。 环姒刚进房内,就看到一张苍白的容颜已沉沉地睡去。 她转过身对身后三个小人儿做了一个“嘘”的姿势,放柔声音说:“拂瑶姐姐已经睡着,我们先出去吧。” 辰婉明显失望的表情:“啊?我还想和拂瑶姐姐说说话呢。” 闵月也撇着嘴说:“是啊。”虽然心中如是想,但肯定不能打扰拂瑶姐姐休寝,于是跟着娘亲乖乖地往回走。 回到房中,辰婉终于忍不住发问:“娘亲,拂瑶姐姐为什么头发会白?” 闵月手托着下巴,坐在桌边叹气:“莫非拂瑶姐姐遇到如白狐仙子故事里说到的那种负心汉?拂瑶姐姐委实是太可怜了,要是她当初留在灵观山,便不会这样了。” 小狐忙拉着环姒问:“娘亲,你可有法子让拂瑶姐姐不伤心么?” 环姒轻轻笑了笑,怜惜地摸了摸小狐的头道:“你们还小,不懂此事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我们是帮不了什么的。” 小狐蹙着眉说:“可惜此刻白狐仙子正在闭关修炼,不然她定然有法子帮拂瑶姐姐。” 环姒莞尔一笑。她知道这几个孩子和拂瑶极为投缘,都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到她如今这般模样,心中也着实跟着难过,总想着让她回复如昔,殊不知情之一事哪是说放下便能放下的?一夕白头,象她如今这般心念成灰,许是一生都难以释怀吧? 环姒宽慰道:“嗯,等到白狐仙子出关,能开导她些心结也说不定。” 小狐叹了口气,白狐仙子若要出关,许是也要些时日的。 灵霄殿内,众弟子坐在大殿之上一筹莫展。 看到长老们和大护法鱼贯而入,妙谷连忙站起来,神色凝重地迎上去问:“夜渊上仙怎么样?” 自从夜渊上仙在东海呕出鲜血后,整个仙界都震惊了!毕竟夜渊在仙界就是如神祗一般的存在,如今居然倒下后便没有清醒过来,怎能不让仙界众人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玄夙挑了挑眉,冷笑道:“反正死不了,却害得我师妹一夕白头,到如今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他就算真有什么又怎样?” “不得胡说。”大长老厉声呵斥道。 玄夙悻悻然地闭上嘴,不再言语。 南放沉默片刻后说:“玄夙,大局为重。”然后又暗自传心音给他,“虽然我也如你这般想,不过夜渊是整个仙界的夜渊,若是他一倒,恐怕届时整个妖魔界都有肆无恐了。” 几位长老个个脸色凝重,琉鸢扫了一眼众人,说:“他之前与紫魄斗法本就损了内力,再加上一时气血攻心,虽暂时无法清醒,但并无大碍。” 妙谷却没有忽略掉琉鸢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之色,难道并非如师父说的那么简单?她心中骤然一惊。 天旋问道:“那我们如今当如何?若是妖魔界之人攻上来,那我们……” “虽然夜渊殿下身受重伤,但魔帝紫魄之前急于恢复法力,急功近利,定然自损甚深,再加上这次比试,受的伤应该并不比夜渊殿下轻,此刻也应该在闭关疗伤才对。如今群龙无首,相信众妖魔目前尚还不敢随意轻举妄动。” 众人闻言,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大长老说:“但是夜渊上仙受伤的消息定不能泄露出去,不然定然会引来妖魔界的人,到时就不好对付了。” 二长老接着说:“你们还是各司其职,不可怠慢知道么?” 众人齐声答是。 “那拂瑶师妹怎么办?”玄夙扫了众人一眼,终究问出。 大厅瞬间一片沉默,连空气都好像停滞了一般,都默不作声。 玄夙忽然站起身来,双目暴红地厉声问,“莫非你们也和那些什么狗屁仙界世家们想得一样么?口口声声说要以大局为重,然后找到她,交给他们,任他们要杀要剐就天下太平了是么?” 紫薇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师哥,你先切莫激动,我们怎么会如此?不管师姐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们灵霄宫的人,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妙谷声音也有些哽咽,冷静道:“紫薇说得对,我们灵霄宫历来行得正,坐得直,拂瑶师姐对灵霄宫更是鞠躬尽瘁,就如我们的家人一般,我们怎么可能把拂瑶师姐交给他们!” “娘的,谁要是敢动我拂瑶师妹,老子就跟他拼了,”北麟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吼道,“玄夙师弟,你放心,我们灵霄宫的人可不是那些平日里躲在乌龟壳里,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穷嚷嚷的狗屁仙家可以随便动的!他们算个屁!” 此话一出,其他五圣使和十二神将纷纷附和。 琉鸢扫了一眼众人,颇为欣慰地笑了:“我和长老们也是此意,这些个酒囊饭袋平素只知道修身养性,一到大难当前,就寻思着找个替罪羊羔来一劳永逸,本护法绝对不会让他们逞心如意。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拂瑶,只有把她带回灵霄宫才是最安全的,毕竟外面妖魔界和仙界的那些老迂腐们都欲对她除之而后快!” 听到琉鸢的话,玄夙的眼眶有些湿润,没想到他和师妹平素偷吃了他那么多宝贝,可关键时刻,他居然没有发挥他睚眦必报的本性,这怎么不让人感动? 琉鸢瞟了玄夙一眼,慢条斯理道:“收起你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吧,本护法一向普度众生,此刻怎么会和你们两个后辈小生一般计较!” 妙谷掩嘴轻笑,其实她知道师父一直最疼的并不是她这个徒弟,而是拂瑶。据说拂瑶师姐刚到灵霄宫之时,师父对她可谓是细心照顾,亲力教导。两人虽看似整日鸡飞狗跳,但一旦有事,且不要说师姐没错,就算师姐再错,师父都绝对偏袒相护。如今师姐发生这么大的事,师父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其实有时连她都有些嫉妒,不过师姐在她心中也是极其重要的,便随它去吧。 玄夙终于释然,正了正脸色道:“可是如今怎么都联络不到她,连玄天镜都没有丝毫反应,莫不是……”玄夙越说越担忧,这几日他一直忧心忡忡,就怕她被其他哪个法力高强的妖魔捉住,那……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琉鸢微微一沉思,妖娆的容颜之上是浓浓的担忧之色:“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她身上的狱界之力在那日觉醒以后,之后会有相当长一段时日身体异常虚弱,再加上她的天劫的倒数第二重即将发作,如果没有聚魂珠我担心……” 天旋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忽然说:“聚魂珠除了被堕仙之主重倾从阎妖罗阎那里抢到手的三颗外,其余的应该都在夜渊上仙身上吧?日前又有传言说鬼王魇月从重倾手中把那三颗夺走了,而重倾则去向不明,就象凭空消失在六界之中一样。要说鬼王魇月向来对六界之事兴致缺缺,此次却为了三颗聚魂珠和重倾大打出手,我想以她对拂瑶师妹的执着,是为她抢的也说不定。如果是这样,那极有可能那三颗聚魂珠就在拂瑶师妹手中。” 琉鸢沉思片刻后,点点头,“说得极是,近日要加紧寻找拂瑶的下落,找到她后,先以聚魂珠为她度此一劫。” “那如果没有聚魂珠,拂瑶师姐会怎么样?”紫薇还是担忧万一那三颗没在师姐手中,那岂不是…… 琉鸢瞥向她,暗色在眼中流转,“神魂俱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4章 浮生若梦 雪洋洋洒洒地飘落,青翠松绿的树木渐渐覆上一层薄白,连空气中都氤氲着冻人的寒。 亭内冷风呼呼地刮,脸上冰冰凉凉的,妙谷拢了拢身上的雪裘披肩,想起以前每年的此时,若是没有任务,拂瑶师姐大多已经和玄夙师哥在屋内生好火,一帮子人开始煮酒畅谈,说着自己在人界看到的有趣之事。而如今,师姐下落不明,夜渊上仙昏迷不醒,妖魔界气焰嚣张,仙界则一片忧心忡忡……心头百般滋味掠过,妙谷只觉得心中似有千斤重,刚在心中暗自一叹,欲转身离开,就瞧见一抹绛红的身影出现在雪中,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然。 “师父,等等。”妙谷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 琉鸢停住,这才看到她,“妙谷,你有事?” 妙谷略微迟疑了下,点了点头道:“师父,有一件事,你可否如实告知?” “喔?何事你说便是。”琉鸢很少看到妙谷如此慎重的神情。 “夜渊上仙他……是不是很快就会元神俱灭了?” 琉鸢微微僵住,半晌才说:“你怎知道?” 妙谷明显得一震,立即如实告相告,“紫薇上次在门外听到你们的谈话,她最初告诉我时,我本是不相信的,没想到竟是真的。师父,若是夜渊上仙真有什么不测,那整个六界会变成……”妙谷沉重地叹了一声,不再说下去,琉鸢也沉默了。 仙界夜渊,魔界紫魄。一个站在九重天外悲悯众生;一个站在混世浮沉中睥睨群魔。世人皆仰望的仙,独此一人;妖魔皆怕的仙也就独此一人。若是整个六界没了他的威慑,那些妖魔只怕会更肆无忌惮了吧!而仙界,又该以谁为尊? 琉鸢垂手而立,目光注视着远方,久久才道:“这是定数,非人力可改。” “师父,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再大的天劫,总有可法子可解吧?”无论如何,夜渊上仙都不能死,否则六界就真将生灵涂炭了。 琉鸢唇边溢出一丝叹息,神情有些渺然:“或许是有的。” “什么办法?”妙谷转念一想,神色惊诧道,“莫非是聚魂珠!” 琉鸢沉默不语。 “可否将聚魂珠分与师姐和夜渊上仙两人用?再或者如果聚齐聚魂珠,可分两次……” 妙谷还没说完,琉鸢就叹道:“如果是以前尚还可以,但是如今你师姐和夜渊的劫数都快至最后一重,如果不将聚魂珠化入体内,根本无法助他们撑过这一劫。” 妙谷垂首,眼眶渐渐变红。 此夜无星,只是依稀可见荒无人烟的山坡上站立着两道暗影,两人诡谲的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最后左边那道身影先出声:“你心上人的性命就握在你手中,我可没有这么多耐心来和两只垂死挣扎的蝼蚁慢慢耗,你可懂我之意?”她缓缓转过头目色阴冷地盯着旁边之人,露出一张妖媚流转的容颜。 她就是凤卿。“快说!你知道在这世上要元神寂灭很容易,而最难的,是在经历了种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后,再慢慢地如蝼蚁一般地死去,而我绝对有能力办到,你难道真想眼睁睁看着他忍受这种折磨?”她不耐烦道。 “你真是恶魔!六界之中最残忍嗜血的妖魔都不及你分毫!”右边蒙面的女子因为过度愤怒,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出声。 凤卿不怒反笑道:“对于一个每日在生不如死的折磨中和无法磨灭的仇恨火焰下留存下来的怨魂,你还指望她多慈悲么?你此刻没有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你想要救他,就必须把我想知道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否则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蒙面女子沉默良久后,终于撇过脸,生硬地开口:“夜渊上仙至今昏迷未醒,除了拂瑶身上的那三颗聚魂珠外,其余都在夜渊上仙手中,和你推测得分毫不差。” “喔?看来果不出我所料。”凤卿嘤嘤地笑了,“接下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聚魂珠全部给我拿到手。” 蒙面女子惊诧道:“我怎么拿得到?聚魂珠一直由夜渊上仙保管,我们至今无人看到过。” 凤卿娥眉微挑,讥讽一笑道:“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若是拿不到,相信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回去吧,免得惹人猜疑,我等你的好消息。” “等等,”蒙面女子急急地出声叫住她,“如果我帮你拿到聚魂珠,你真的会放了他?” “当然,那时候我再留下你们也无甚用处,何不成人之美呢?” “希望你言而有信。”蒙面女子咬了咬唇后,恨恨地说,然后一溜烟便消失得毫无踪迹,山坡上徒留下凤卿一人。 蠢货!她鄙夷地收回目光,脸上泛开一朵蛇蝎的冷笑,等她能完全吸收了封神灵之力时,就是我会你们之时了。 瑶心,倾华,你们等着吧!好戏才刚刚开场而已。 灵观山内,小狐、辰婉、闵月在拂瑶的卧房内外,来回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一会儿小狐端来一大盘糕点:“拂瑶姐姐,这是我娘亲刚刚做的,你尝尝看。” 片刻后,辰婉也拿着一个瓷瓶兴冲冲地跑来:“拂瑶姐姐,娘亲说这个丹药对治疗内伤有奇效,你快服下。” 闵月拿着一个瓷瓶,里面插满了野花放到桌上,“拂瑶姐姐,娘亲说多观赏观赏花草,心情自会变好。” 拂瑶眼角有些酸涩,这几日小狐、辰婉和闵月为了她,跑进跑出,绞尽脑汁地想法子哄她开心,是真的把她当做亲人一般。不忍拂了她们的意,也总是配合着说说笑笑,但她的心早已经如枯井一样,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拂瑶捻起糕点尝了一下,笑着说:“好吃。” 小狐看着拂瑶只浅浅地尝了一口就放下了,脸色依然苍白得厉害,心中更难过:“拂瑶姐姐,你这几日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虽然我们是仙人,但是也会损伤身子的。” “是啊,拂瑶姐姐,难道娘亲的这些丹药一点效用都没有么?不然你多吃一些,兴许就管用了。”辰婉说。 拂瑶不忍见她们担心,伸手捻了一块放在嘴边,刚吃了一口就咳嗽起来,胸口一阵触痛又袭来,她不想她们看到,便以灵力使劲压下。其实这几日每到夜晚,她的身体就会象被千刀万剐一般,痛得她肝胆欲裂,生不如死。几乎每日都是痛晕过去,第二日醒过来时,只觉得身体内的灵力在慢慢流失,如今她不过是徒有一副身子,许是撑不了多少日子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你们都先出去吧,娘亲有话对拂瑶姐姐说。”环姒出现在房中。 小狐、辰婉、闵月应了一声,便合上门出去了。 环姒坐到卧榻边上:“有好些了么?” 拂瑶点点头,笑道:“我无大碍,谢谢你们都如此照顾我。” “哪里的话!若不是你,辰婉也活不到今日,你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要说也是我们谢你才是。其实我这三个孩子都把你当做自家人一般,你要是不嫌弃,倒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拂瑶立即笑了笑:“姐姐说笑,我怎么会嫌弃呢?要是我的师兄妹们知道我突然有个这么什么都会做的姐姐,肯定会羡慕不已的。”在灵霄宫的日子许是她最值得回忆的,当一切都如黄粱一梦时,仿佛也只剩下他们是真真实实存在过。 环姒望着她异常苍白的脸,大约也明了些许事,纵是她这般看遍世间沧桑之人,也觉得不忍,“那妹妹你喜欢吃什么,我去为你做。” 拂瑶摇摇头,笑道,“姐姐做的糕点很好吃,我向来爱吃,不过是近日身体虚乏了些,是以胃口不如以前好,待过段时日我身子好些,定会吃个痛快。” 环姒也知道她此刻身子极虚,是吃不下这些东西的,便把从瓷瓶中倒出来的丹药放在她手心中,“那你吃点这些丹药,是我从医书上看到些方子配的,虽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好歹试一试,能缓解疼痛也说不定。” 拂瑶顿时明白过来,“姐姐看到我发作时的样子了么?” 环姒这才察觉说漏嘴,点点头,叹了口气问:“妹妹身上的劫是灭魂劫么?我只在很久以前听白狐仙子说过此劫。”昨夜看到她双目猩红,指甲在墙壁上抓出一道道血痕都止不住身体的痛楚,才知道此劫非一般厉害,大约是承不过的。 拂瑶知道瞒不过,便说:“是的,不过姐姐千万不要告诉小狐和辰婉她们,她们心性单纯,从来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又把我当做自家姐姐一般,我不想她们徒生难过。” “好,我不说,不过妹妹也好生保重身体。世间唯情之一字,但凡是沾上,无人能全身而退,到最后有得,就必然有舍。妹妹且先休寝一会儿,姐姐明日再来看你。”环姒见她神色越见哀伤,不忍心再说下去。 拂瑶淡淡一笑:“谢谢姐姐的一番话。” 环姒也回之一笑:“其实妹妹笑起来很好看,以前瞧着就觉得颇有灵气,妹妹应该多笑才是。” 拂瑶微微有些晃神,脑海中一道白衣身影倏地划过,脸色愈加苍白。 环姒见她这般神色,在心底叹了口气,“那妹妹休息,我先出去了。” 拂瑶倏地抬眸,留住她,“姐姐可否把梳妆台上的铜镜递给我?” “妹妹这是?”若是看到一头的白发,岂不是更伤心么? 拂瑶笑道:“姐姐不必担忧,我向来不在乎容貌,如今不过是全白而已,又非全掉,我自是不会介怀。”环姒见她都会打趣了,想必并不紧要,把铜镜递给她后,就轻轻合上门出去了。 拂瑶手握着铜镜半晌,却并未照面,只是低垂着头,望着手中的发丝出神。 片刻后,她慢慢放下发丝,拿起铜镜。 手缓缓摸到脸上,怔了怔,一模一样的脸,却陌生得很。 瑶素拂瑶,前世今生。如今看来,却象是今生前世。 她轻轻放下镜子,望向窗外,山间雾气萦绕在开得正盛的樱花树间,心中只缓缓拂过“浮生若梦”四个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5章 封神灵 六界近日惶惶不可终日。 原因是西海凤卿一夕之间杀了数百个红眼妖魔,并一举灭了昆仑八大仙人座下数千弟子和明虚仙族全族,震惊六界。而更令人震惊的是,传说中封神灵竟然在她手中。 封神灵,据说是继盘古开天辟地后力量最强大的灵石,仅次于狱界封印下,如果吸收了里面的力量,法力会增长数倍不止。按理说如此神物,若是真正存在,六界之人早就觊觎不已。可惜此神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无人见过,也没任何记载的开启之法。 所以在漫长的岁月中,众人只记住了狱界封印,而逐渐遗忘了它,没想到它突然现世,怎叫众人不惊惧不已? 如果说这个凤卿真的拥有这块灵石,那么她的目的昭然若见。 于是妖魔界惶恐了,仙界慌张了!仙界众人纷纷齐聚灵霄宫,望灵霄宫能想出对策以解燃眉之急。 灵霄宫外,一片萧瑟,冷风一吹,卷起遍地落叶狂舞,宫内,也是一片死气沉沉。 大厅内亦是一片肃杀的沉默。九尾狐族族长先沉不住气,向西海龙王发难道:“都是你教出的好女儿!竟然越过堕仙,直接坠入修罗仙一流,与我们整个仙界为敌!”只有法力极端高强,杀仙人无数的堕仙才能称之为修罗仙。至仙道存世,至今就凤卿一人! 紫薇有些幸灾乐祸对妙谷小声说:“妙谷师姐,我就说这个凤卿早晚沦入妖魔道吧,你看,果真应验了。” 妙谷责怪地瞥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严肃点!”虽然她也如是想的。 这边西海龙王恼怒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不是凤卿!你休要胡言!” “她确实不是家妹凤卿。”凤彧沉着脸开口道。 九尾狐族长老不屑地瞟了他们一眼,冷哼道:“真本事!你们西海如今出了这么个人物,你们倒是脱得干干净净!” “你这是何意?是说我连自己女儿都不认了么?小女平素虽然骄纵了些,但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委实是太荒谬了!” “荒谬?你是说六界之人都是瞎子么?不认识那个仙界的耻辱正是你们四海龙族中人么?天大的笑话!” “润清长老请息怒,我们并非此意,”凤彧说,“她确实拥有家妹的身体,但是她一定不是家妹本人。” “喔?此话何解?”琉鸢挑眉问。 “如我爹爹所说,家妹虽骄纵任性,但生平素无大志,怎么可能想着一统六界?再者她法力低微,怎么可能驾驭封神灵?” “你言下之意是?” 凤彧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她自仙魔圣节前夕就不知所踪,行踪成谜,我和父亲一致认为她应该是被妖魔附身了,而家妹的元神恐怕……” 众人闻言更惶恐,顷刻间底下纷纷窃窃私语起来,都在猜测着到底何方妖魔竟如此神通广大。 琉鸢望向大长老,“大长老有何高见?” 大长老点头说:“适才凤彧的一番话,我倒是颇为赞同。封神灵乃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就存在的神物,若只是以凤卿的法力修为,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如果是被妖魔吞下元神,附在其身倒是可能。但是,一般妖魔根本不可能有吞灭仙身元神的修为,即便是放眼整个妖魔界,也顶多是象魔帝紫魄或是鬼王魇月这样品阶的妖魔才具备这样修为,但是他们显然没必要如此。所以还剩下的最后一个可能就是,这应该是远古就存在的厉魂所为,并且能够驾驭吞灭元神附身的巫术。” “啊?”众人心底重重一震,皆大惊失色。 琉鸢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幽色,难道是她? “那当如何是好啊……” “对呀,还请灵霄宫想想办法才是啊……” “她一举就灭了昆仑八大仙人座下数千弟子和明虚仙族全族人,之后还会不会继续诛杀我们各大仙界世家呀……” “是啊,不知夜渊上仙是否还在闭关修炼,可否请夜渊上仙出来指点一二啊……” 众仙家明显已完全慌了神,都将希望寄托在夜渊上仙身上。 琉鸢说:“稍安勿躁,诸位之意我会转达给夜渊上仙,到时候务必给众位一个答复。不过在我看来,各位目前倒是安全无虞的。凤卿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地诛杀妖魔界和仙界中人,无非是想杀鸡儆猴。如今效果已达到,她委实没必要再大肆杀戮。” “而且,接下来她就算要找麻烦,那也是找我们灵霄宫,诸位不必惶恐不安,来,诸位先喝喝茶,压压惊。”玄夙懒洋洋地扫了一眼众人,举起茶杯,似笑非笑地说。 “哪里哪里……”被玄夙这么一说,各位仙家顿时尴尬不已,不是垂下头,就是假装在喝茶。 琉鸢笑得明艳,接口说:“对付此妖孽我们灵霄宫责无旁贷,诸位还是先回自己属地吧,待我们想到对付此妖孽之法,还要劳烦诸位相助才是。” “大护法言重,言重……”各仙家顿时放下心来,又客套一番,才欣然离去。 他们前脚一走,北麟立即发起牢骚起来:“娘的,一窝蜂都跑到我们灵霄宫来,怎么平时没见他们如此上进?” 南放慢条斯理地说:“性命攸关之时,不上进都不可,要理解他们。” 紫薇插了一句:“可是我见他们听到玄夙师兄说就算凤卿下一个要找也是找我们灵霄宫,他们明显松了一口气,这也委实有些不厚道了吧?” 玄夙望向紫薇,笑道:“小师妹,你终究是阅历太浅啊,要指望他们厚道,大抵上就只有良辰美景,天下太平之时。” 妙谷沉思片刻后,说:“那我们如今当如何是好?”以前实实没想到除了狱界封印这个棘手问题外,忽然会冒出个封神灵。而背后操控凤卿的妖魔到底是谁?竟有如此通天本领?若是再让她打开狱界,岂不是……众人闻言,皆神色凝重得低眸沉思起来。 玄夙首先说:“当前其他五圣使和十二星将们都并未回报他们镇守的属地有何异常之处,看来此妖魔暂还不打算对我们灵霄宫动手,反而倒是象……” 琉鸢挑眉:“示威?” 玄夙点头:“或者她只是想告诉所有六界中人,到底谁才是如今六界之中力量最强大之人,让所有人都唯她马首是瞻。” 北麟嗤笑了一声:“他娘的,又多出一个疯子。” 天旋忽然开口:“夜渊上仙醒过来了么?” 琉鸢说:“嗯,不过尚在修养之中。如今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苍穹下,弦月微露。天地间沉静的一片,连月辉都格外清冷。 房内的纱帘被月色染上一层银辉,门并未关,在冷风中沙沙作响。窗棂前,一袭素白身影仰首望月,一动不动,冷寂无声。 “你知道了么?”淡淡的月光洒在来人身上,依稀可见一张妖娆艳绝的脸。 床前的人影久久不动,良久后,才轻轻拢了拢身上的薄衫,手捂着嘴唇微微咳嗽了两声。 回转过身,望着来人轻溢出声:“蛊妍。” 琉鸢清亮的黑眸闪了闪,低低地说了一声:“果真是她!真是阴魂不散。”想了想,随即又说,“那你打算如何做?” 夜渊说:“找到瑶儿了么?” 琉鸢低低地叹了口气,“没有。” 话音还没散,夜渊又开始捂着唇咳起来。 琉鸢走到烛台旁,拿出火折子掌上灯,屋子瞬间亮堂起来。他移目望去,只见夜渊一张苍白的容颜如透明的白瓷一般毫无一丝生气。 夜渊咳了半晌,咳嗽声终于渐渐停下来了,他移开唇边的锦帕,上面竟是大团大团刺目的鲜红血迹。 病入膏肓的苍白容颜上,一张绯唇血红欲滴,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太美太美,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琉鸢看得有些不忍心,目光移向窗外,“我会尽快找到那丫头的。” 夜渊默然不语。屋外湖心映冷月,屋内冷风浸白纱。他微微抬眸,望着那一弯萧瑟的月弦在薄云中穿梭,点点疼痛在心上蔓延生长,直至整整爬满全身各处,不剩一丝空隙。总归,是一场凄凉。 “琉鸢,你知道在没有她的无数个孤寂的岁月里面,我是如何一点一点地熬下来的么?”他的声音似忘川河中的水,看似平静但冻彻心扉。 烛台的火光被风吹得摇曳得厉害,连眼睛都被闪得有些刺疼,满屋的寂静无声。夜渊的神色有些恍然,只微微扬起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月光,整个身子好似被染上了一层清华:“以前在檀云之巅时,她每次偷懒跑到山下去玩,回来后又怕我责罚,就保证下一次再不会乱跑。我每每沉着脸训她,问她要是还有下一次当如何?她每次都耍赖说就算还有下一次,太阳落山前也一定会乖乖回来,因为她知道我在等她。” “两世的岁月,连我自己都记不得等了多少个日落,才得以重聚她的元神。”他忽然转过眸,眼中全是满满的无奈和哀伤,“如今,我已经没有足够多的时日可以等到她,琉鸢,我知道你亦有许多身不由己,但是如果她有事,我不会安心的。” 琉鸢沉默良久,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怅然的叹息,然后微微颔了颔首。 夜渊淡淡一笑,知道他是答应了他,又说:“找到她,然后尽快让她服下聚魂珠,不要告诉她我的情形。”随即想了想,刚欲说话,胸口又忽然涌起一阵猝痛,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也不要帮她恢复全部的记忆,如果可以,请帮她封印之前所有的记忆,让她只做灵霄宫里拂瑶就好……” 胸口越来越痛,就好像马上要裂开一样,他说话越来越吃力,语速也逐渐慢下来:“不要让她记住我,以后都不要。另外关于蛊妍,她有封神灵在手,以我此刻的法力也制不住她,只有当我到元神快要散尽之时,用最后的灵力封住她的元神。” 琉鸢垂目,边为他输入灵力,边笑着调侃说:“说得象你马上就要神魂寂灭一样,以我看,撑几千年也并非没有可能,三魂七魄,你缺两魄,不是一样撑到今时今日?有什么做不到的……” 夜渊捂着唇又咳了起来,半晌后抬起殷红的唇,淡笑了一声:“嗯,若能如此,甚好……” 若能如此,甚好……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想有比他更多的时辰,因为,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微凉的雾气沁上他的眼,沉墨如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6章 诛神台 接下来的日子,拂瑶有时清醒,有时一昏迷就是数个时辰。小狐、辰婉和闵月刚察觉时,吓得连忙叫来环姒。 后来她们常常见到,也就渐渐习惯了,每每见到她睡去,便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但不管拂瑶何时醒过来,看到床榻边的糕点都始终是热的,而枕边的丹药日渐增加。 拂瑶委实很感激她们一家对她的好,但一想到以后恐怕再没机会报答她们,心底终究还是有些黯然。 这一日,拂瑶觉得身子比平素好了许多,小狐便兴致盎然地讲起故事来。 但那些故事多是讲的狐妖和人界男子历经万般折难后,仍不容于世。或者是一对痴男怨女虽相见时犹如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但最后男子仍然始乱终弃。再或者两人虽相爱甚深,到最后依然天各一方。总之到最后一定是起码得有一个魂断离世,另一个落得个凄凄惨惨,苟且偷生。 而其中最圆满的,莫过于两两都殉情而亡。 拂瑶想若是以前听到这些故事,许是多少会哀伤惆怅一下,但如今听来心中只觉平静。 有时候她想,倘若在很早以前,她就懂得“情”之一字原来是可以这样的镜花水月一场空,或许也不会有今日的满头白发,也不会有今日的痛彻心扉,心如死灰。 可惜,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遇到了师父,想来这本就是注定的。 “拂瑶姐姐,其实世间情爱无非就是生离死别,多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你且放宽心,许多事情不必多想。” 拂瑶看着小狐颇为正经的表情,想必她说这么多故事亦是为了点出这句话,也难为她了,便点点头道:“嗯,小狐你说得甚对,我也如是想。” “真的?”小狐以为自己的劝解奏效了,颇为高兴地想,难为她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想到这个法子,不过能让拂瑶姐姐宽心一下倒也十分值得。 “嗯,自然是。”拂瑶浅浅一笑后,转眸望向窗外,最近几日,樱花树竟日渐凋零了,远远望去没有一丝生气。 小狐见拂瑶神色有些倦,便说:“那拂瑶姐姐你先休息,我听说白狐仙子今日会出关,我先去看看,她一定有办法助你恢复耗损的元神。” “嗯。”小狐和辰婉,闵月走后,拂瑶便一直盯着窗外的樱花树出神,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寂然,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想,又或者什么都在想,总之,仿佛其他任何事都无法打扰到她。 她最近常常在想,原来她也可以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这在以前委实是从未想过,但这些日子做起来倒也自然,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都是,抑或都不是?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拂瑶从枕边拿出小狐送来的药酒,打开,香醇的桂花和着各类草药的味道瞬间飘散开,有一丝甘甜,但更多的是浓烈的草药味。她并没有喝,只是轻轻地晃动着瓶身,放在鼻尖下闻着,这个动作一直维持到她的手有些僵,才缓缓地拿起瓷瓶一饮而尽,一阵辛辣倏地在舌尖、喉咙口泛开。 很久没有尝过如此浓烈的酒,眼前一阵模模糊糊的,室内太过寂静,以衬得水滴落在手背上的声音如此清晰。恍然之间,拂瑶明了先前委实不该责怪先贤,喝酒与流泪一起果然是要畅快些许。 许久以后,瓷瓶从她手上滑落到地上。 最终,成全她的一场醉生梦死…… 彼时冷风萧瑟,片地彼岸花开。 待采到最后的药引陀罗草时,瑶素全身上下的皮肉除了面容以外,已无一处完好。“你要五味药引已经找到,你快给师父疗伤。”她将五味药递到妍锦面前。 “没想到这么难找的五味药引都被你找到了,你的毅力还真让人叹服。”妍锦冷冷一笑,据她所知要取得魂昭根,必须忍受三魂七魄被撕裂的痛楚;要取得龙吟香,必须杀了龙吟香面前的守护神龙;要取幂川水,必须在冰火池里浸泡一日一夜,若是抵得住圣冰火的侵蚀,才能打开幂川洞取得洞中之水。而蛇馥花和陀罗草有剧毒,只要是生灵,一旦碰到它们皆会万毒攻心。 而她,居然不仅没死,还能全部聚齐! 妍锦瞥了她一眼,心中对她的厌恶和仇恨更胜,转眸说:“我自然会帮他疗伤,不过狱界封印的力量可非一般,就算你采到药,也需要一段时日调理。” “那要何时才能完全恢复?” “这我如何知道?”她瞟向瑶素,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冷笑道,“你如今这副德行,且先顾好你自己吧。” 妍锦神色鄙夷地瞟向她,看她的元神虚弱至此,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吧?不过就算她这样死去,虽遂了她的愿,但也委实是便宜了她,不如……她在心中迅速思量,一条恶毒的计谋渐渐在她脑海中生成。 妍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忽然将无比虚弱的她扶起,从水袖中掏出两粒丹药递到她面前,“这可是耗费了我万年心血研制而成的心丹,你且先服下,对恢复你的元神或许有用。” “你会这么好心?”她伸手拂开妍锦,淡声说:“拿开。” 妍锦浅然一笑:“你当真不要?我可是好心,说来我们并无仇怨,如今你带回药引,也算是遂了我的愿,全当是我谢你罢了。” 她定定地望着妍锦,笑了笑:“谢我?我救我师父,与你何干?不过我们确实素无仇怨,但是以你的为人,如此热心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素无仇怨?妍锦冷冷地盯着她,这才想起这贱人早忘了自己是上一世让她饱受魄碾咒之苦的罪魁祸首,害得她煎熬了无数个岁月才得以用禁术重新转世。哼!这贱人倒是忘得干干净净,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瑶素知道她向来看自己极不顺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后,便要转身离开。 妍锦嗤笑了一声,“我委实没想到你都快到油尽灯枯之时,还能如此倔强。老实说我虽极讨厌你,就象你素来看不惯我一样,但也不至于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真有害过你么?我不过是不想你师父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还以为我们阎妖一族对你做过什么,我对你师父的心思你素来明白,我可不想他误会我什么。” 瑶素看了她一眼,接过丹药,便径直离去。 妍锦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黑瞳尽是晦暗幽深。倾华能对我施魄碾咒,你自然有办法让你尝尝被心爱之人逼到无路可退,跌进万丈深渊是何感觉! 妍锦嘴角挑起一抹若有似无之笑,诛神台会是你毕生难忘之地! 妍锦的丹药果真十分有效,修养了一段时日后,瑶素的身体竟真的转好。 她走在去师父寝殿的路上思绪一路飘散,先是想到了妍锦并非想象中坏,改日定要登门道谢才是,说不定她们还能握手言和……然后又想到师父,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之前他大多时候都是昏迷的,她只在临走前说,要到昆仑去采几只灵芝和雪莲回来给他补身,回来后又怕他察觉她一身的伤,只敢在最远的偏殿休寝,算算已有两月未见师父……越是想心中就越发的想念,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瑶素姑娘。”她走着,突然一个男子叫住了她。 她盯着他瞧了半晌,防备地问:“你是谁?”师父不许她四处乱跑,所以便在寝宫四周设下了结界,这里除了她和师父之外根本不会有别人,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那男子恭敬地拱手道:“我是神族中人,瑶素姑娘甚少在族中走动,所以不认识在下也很平常。只是……瑶素姑娘此刻是否去找上神?他此刻不在殿中,我便是奉他之命特意来请你与我一同过去,到时候瑶素姑娘自会见到上神。” “咦,那师父此刻在何处?”难怪此人可以越过师父布下的结界,瑶素此刻已经完全信任于他。 那男子笑了笑,道:“上神正在族中圣地与长老们商议狱界又被打开之事,上神虽暂且封住,但顶不住多时,瑶素姑娘与我去便知详情。” “又被打开?怎么会?”瑶素心一惊,接着是透骨的凉意,莫非爹爹又…… “这在下便不知晓了,只是上神吩咐我带瑶素姑娘过去。”男子垂首说。 她凝神思索了下,快速说:“甚好,那你带路吧。”她太想见到师父了。 腾云而去,约莫大半日时辰,他们终于在一处大殿门口停住。 远远望去,甚是气派,这便是神族大殿么?走进些许,她依稀可见一袭纯白的背影,在空阔的大殿上显得越发的清逸绝尘。皎皎玉华,容绝天下,她曾经曾听小妖们如是形容他,可她一直觉得这世间的词没一个能配得上师父。 瑶素心中一喜,刚欲出口唤他,手突然被那男子以法术捆住。她惊诧道:“你做什么?” 那男子先前恭敬温和的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狠厉之色,冷笑一声道:“妖女,你以为我真会带你去我们族中圣地?凭你也配么?我是带你来诛神台罪谢天下的!” 刚说完,渺渺云雾间,原本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赫然一变,四周突然伸出了九条巨大的雕龙石柱直插入云霄,两排威严气派的镶金玉石椅凌空而出,从她身旁两侧一直延伸到尽头。坐在上面的人神色冰冷而肃然,他们都齐齐地盯向她,看她的眼神有怒目圆瞠的,有极端厌恶的,有轻蔑嘲讽的,更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他们身后更是站着无数的神族中人,都怒目望向她,仿佛恨不得剜了她的心,吃了她的肉! 望着眼前这一切,她心中顿时升起些许恐惧,脑海中只想到师父,目光急急地循着正中央的那抹白色背影而去,叫了一声:“师父……”。 他缓缓地转过身,狭长的双眸直直地注视着她,却是全然的冰冷,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妖女,还不跪下!”那男子猛然向她双膝踹去。 “啊……”腿踝处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她双膝软倒在地,那男子趁势又踹了两脚,才住手。 “师父……”瑶素跪在地上,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望着眼前之人,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他望着她,终于冷冷地开口:“将她绑到焚神柱上。” “是。” 顷刻间,她便被绑到了巨大的焚神柱。 所谓焚神柱,其实乃是诛神台的一种刑具,被绑在柱上之人一接触到石柱,通体就好象被烈火焚烧一样,只不过被焚的是五脏六腑,而皮肤则无丝毫被灼烧的痕迹。这在神族都是最为严厉的刑罚之一,除非犯下弥天大错,否则绝不会被施以此邢。 为取魂昭根、幂川水、蛇馥花和陀罗草这四种药引,瑶素受的痛楚岂止是如今的数倍,而这痛楚远远抵不上她心口的痛,一颗心就好像被利刀剜得七零八落,此刻只觉得那里空得什么都没有了。脸色惨白得不似活人,她注视着大殿正中央那一抹白色身影,气若游丝地问:“师父,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他沉默许久,才对旁边的人交代说:“放她下来。” 她坐在地上,手撑在石阶上,喉咙涌上来的血将嘴唇染得殷虹无比,她却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身体一直在颤抖。 “你走吧,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师父。” 隐约间瑶素大约猜到了师父为何会如此,但是她想听师父说,只固执地重复着:“师父,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冷,“你告诉我紫魄是谁!” “不是的……师父,爹爹他只是……”望着他冷漠得几近厌恶的眼神,她突然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就这样远远望着站在大殿正中央的人,只觉得自己就好像突然从万丈深渊跌落下来,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什么都不剩。 以前他曾说过,不管她犯下多大的错,都会为她遮挡,如果这个错大到他都无法弥补时,他会一直陪着她……可是转眼间,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就一切全都变了,在他还没确定这个错是不是她犯下之时,就已经判定了她的罪!连一丝一毫的相信都不愿给她! 众人听到“爹爹”两个字后愈加激愤,怪不得狱界会如此轻易被他打开!原来是这妖女和他里应外合!无数嘈杂而激愤的声音顿时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这边压来。“上神!不能放她走……” “我就说她是妖女,根本不能进我们族中……” “上神明鉴!不杀了她,我们族还会招来更大的灭顶之灾……杀了她……” 他扫了一眼众人,面无表情地说:“我意已决,立即放她离开,我不想在成亲之前,徒增杀戮。” 成亲?她猛然抬眸,日前在五禁之地取药引之时曾听过一些小妖说上神离墨为了联合阎妖一族之力将狱界彻底封住,意欲和阎妖族长之女妍锦结亲,但她不信师父会这么做,从来不相信。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眼,每发一个音都艰难无比,“师父,当真要娶她?” “有何不可?” “为什么?” “我做每件事都要向你解释么?我说过,从今日开始我便不再是你的师父,你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 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许久之后,她颤抖着站起身,“师父,你真的不相信我么?” “你还狡辩!”无比冷漠的声音渺渺传来,“封印一开,我们族人便在劫难逃,你居然犯下如此大错!我还留得你么?” 原来心如死灰不过须臾!她注视着他的眼,平静地问:“师父,我再问一次,你真的不肯相信我?” 他连看都不愿再多看她一眼,默然无语。 “既然你们都说封印是我打开的,那我就以我的元神封印狱界,就当是我欠你们上古神族的。”她轻笑着转过眸望着他,只是那笑容中有太多的苍凉和悲楚,“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唤你,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不相欠!” 诛神台上鲜血慢慢渗进泥土里,四周密布的白色曼珠沙华瞬间齐齐绽放成妖异的暗红,天地间只剩下猩红的一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7章 真相 窗外雾气氤氲,一点一点湿气浸透进来,显得满屋越发的冷清。 拂瑶醒过来,头仍是有些疼。 “拂瑶姐姐,你怎么把那药酒全喝了?娘亲说每日只能取五滴服食。”小狐端着一碗清粥进来,看到拂瑶转醒,才放心些许。 拂瑶这才知道她这一昏睡,又是整整五日。 “丫头,何事需借酒消愁啊?说与我听听。”拂瑶抬眸,正好望见白狐仙子笑着拄着龙头拐杖进来。 “白狐仙子,你总算出来了,太好了!你快给拂瑶姐姐瞧瞧,娘亲说她元神折损不轻,你定有法子的,对不对?”小狐大喜,忙跑上去。 白狐仙子摸了摸她的头,说:“嗯,你且先出去,一会定交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拂瑶姐姐。” “如此甚好,那我先出去了。”小狐立即欢天喜地掩上门。 拂瑶望着满脸沟壑的白狐仙子,突然记起幼时在灵观山时,常到狐仙洞和众狐仙们玩耍,那时白狐仙子也常常讲故事,只不过多是讲的一些世间的奇闻异事,众生六界,无奇不有。 白狐仙子叹了口气,“其实上次我见到你时,就隐约知晓你有今日一劫,可惜我虽素来疼你,但也不能拂了天意。” 拂瑶笑了笑:“不过是记起了些前尘往事,白狐仙子莫要放在心上。” “丫头,这世上真真假假本就难以分辨,尤其是身在其中,更容易误入迷障。”白狐仙子抬起手腕上的玉镯拂瑶的眉心轻轻一点,玉镯倏地发出淡紫色的光。“你此刻的恢复的记忆不过仅是沧海一粟,而原本属于你的记忆本该有三世,如今我把它们原原本本地通通还给你。” 玉镯的紫光穿透重重迷雾,拂瑶的脑海中倏地浮现出很久很久以前…… 第一世。 天神殿外,他为她一身雪衣,遍染猩红。 为聚她的元神,三魂七魄,以一魄为引,魂体不全,再非世神。 在无数个岁月里踏遍三丘九荒,只为拾她的元神碎片。 第二世。 他被紫魄打开的狱界缠住,妍锦以巫术扮成他的模样,约见她于诛神台。 最后她心念成灰,生生以元神封了狱界。 他赶回来后以天劫为祭,与琉鸢合力才得以留得她的最后一丝魂魄,。 第三世, 东海龙宫,她一瞬白发,一直以为是他负了她,到最后却是惘然一场! 前尘往事通通浮现眼前,拂瑶神色却是默然,久久无语。 白狐仙子知道她此刻许是更想独处,拍了拍她的肩道:“丫头,我这把老骨头坐了这么会儿也累了,过两日再来看你。” 从天明到夜幕沉落,再从昏暗的天际一直到天际边微微泛着白,拂瑶一直呆坐在卧榻上,目色并未离开过窗,有时候好像想起了许多事,有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久久后,醒过神来,只觉得呆坐一事,她已经熟络到完全可以融会贯通了。 而从前尘往事到如今这般,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出了一心谷便活该应了这场三生三世的劫!更不知道她当初出谷究竟是对还是错,一牵扯到“情”字便真是折煞了她所有的聪慧之处,牵扯了自己是她心甘情愿,却生生连累了师父到如今这步田地,师父会怪她如此愚蠢么? 说来她倒委实是愚昧至极,白狐仙子走进来:“丫头,你莫要责怪自己,她的法力在天丘神族中仅次于你师父之下,巫术更是世间无人能及,加上一贯心狠手辣,对你师父执念甚深,你中了她的道并不奇怪。” 拂瑶抬眸,笑了笑:“白狐仙子,你也会听心么?” 白狐仙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丫头,心结终于解了么?” “谢谢白狐仙子,我该离开了,我要去见师父。” “丫头,不要这么急着离开,以你的身子恐怕还没走到他身边,就已经撑不住了。” 刚说完,拂瑶就感到有一股灵力在全身游走,她连忙阻止说:“不要,白狐仙子……”她知道以白狐奶奶的年纪渡修为给她,就是在折损自己的寿元,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的。 可惜她挣了半晌,白狐仙子的手还是未移分毫,“丫头,别费力气了。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早就寿元将尽,若不是惦记着你还会回来,你许是根本就见不到我了。我渡给你的灵力仅仅是够你多撑一段时日,解不了你身上的劫数,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去走。” 拂瑶声音有些哽咽:“白狐仙子……”想到白狐仙子寿元将尽,越发觉得难过,她们都对她如此好,她却无以为报。 白狐仙子看出她心中的内疚和歉意,抚了抚她的头道:“丫头,这是我们的缘,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必觉得歉然,即便不渡给你,依旧改变不了我寿元将尽的事实。我只是想在离开前,让这些灵力能物尽其用。但是,虽然我渡了灵力给你,短时日内你的法力依然无法恢复,这几日你先且在这里好好休养,我会每日渡些给你,等你身子好些,你再离开,不过记住万万不要妄动内力,不然反而会反噬你的身体。” “嗯,谢谢白狐仙子。”接了白狐仙子的内力,拂瑶的脸总算恢复了些血色。 三姐妹看见拂瑶重新有了生气,都高兴得不得了,整日都唧唧咋咋围着她转个不停。慢慢地,拂瑶也可以下床到外面走走。这几日里,她教她们弹琴,捕鸟,煮茶,画画……虽然知道能待在这里的时日不多,但是她总是想尽可能教会她们一些新鲜的玩意儿,让她们在闲暇时候也能自得其乐,永远都快快乐乐地生活在灵观山,没有世俗的纷扰,没有爱恨的纠织,只要简简单单的快乐,一如从前她在师父身边时一样。 清晨醒来,望着窗外的几棵樱花树渐渐枯萎,心中总想着和师父居住的樱花林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了?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这里。 果然,樱花林中的花也全都一夕枯萎了,连绵十里,徒剩满目萧瑟。 推开师父的寝房,屋内纤尘不染,熟悉的檀木香迅速盈满她小巧的鼻尖。 拂瑶坐在凳上,脑海中全部都是他的身影。站着的,坐着的,抚琴的,说话的,蹙眉的,淡然的,浅笑着的……每一个他都那么清晰,也都那么遥远。 收回思绪,刚要起身,忽地传来妙谷的声音。 拂瑶打开玄天镜,妙谷担忧的容颜即刻跃然眼前。“师姐,总算可以联络到你了,你还好吗?” 拂瑶沉默些许,笑了笑道:“无需担忧,我无大碍,灵霄宫的弟子好吗?” “我们甚好,”妙谷掂量着,绝不能告诉师姐夜渊上仙的事,否则她绝不会用聚魂珠的,“倒是你,师姐,你必须要用聚魂珠才能帮你渡劫,对了,有三颗聚魂珠是不是在你手中?” 拂瑶点头。 妙谷喜出望外,“如此甚好,加上夜渊上仙手中的几颗刚好聚齐,师姐你如今在何处?我马上把聚魂珠送来。” “我在灵观山,两日后就回来。”约莫到那时,就不需要白狐仙子再渡给她灵力,而她也想尽快见到师父。 “不要再等了,你身子等不得的,你等我,我用光驭术,很快就到。”妙谷的脸逐渐消失在玄天镜中。 置身樱花林中,妙谷远远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一身素白,连头发都是银白得无一丝杂色。 曾经那么潇洒肆意的师姐,如今站在她面前,却仿佛离了她很远很远。只是瞧见背影,就已经心酸得很。 “妙谷,你来了。”拂瑶回转过身,笑着唤她。 “师姐,”妙谷微怔片刻后,终还是扯出一抹笑,打趣说,“师姐怎么找到这么个好地方,真如世外桃园一般,可惜不是桃树,不然倒能长出几颗果子来给师姐解解馋。” 拂瑶瞥过眼睛,微微一笑:“可不是吗?若是桃树,说不定这里的桃子都被我吃光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很有默契地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就当前尘往事是一场梦吧。所有的一切在今日分割,拂瑶始终只是拂瑶,不是瑶心,也不是瑶素。 她只是灵霄宫里拂瑶阁主,有灵霄宫里亲如一家的师兄妹,有自己的潇洒肆意的行事作风。她依然爱吃山鸡野兔,依然爱和玄夙一起为非作歹,依然爱憎分明,依然偶尔贪玩好耍,一切依然什么都没变。 记忆中的一切,只属于她和师父而已。 “我师父一直都在找你,可是为何他怎么也查不到你的下落?莫非灵观山也有封冻虚界?” 拂瑶点头:“我一直在狐族的圣地之中。” “原来如此,”妙谷从袖中掏出瓷瓶,“本来我师父要亲自给你拿来,但是你知道最近六界很不太平,师父怕他一走就有妖魔到灵霄宫捣乱,于是就让我送过来,本来紫薇也争着要来的,但是就她那半调子光驭术,我怕她走到明日都走不到这里,于是索性自个来了。喏,师姐,这是聚魂珠,师父教给我过心法,我此刻就帮你运功疗伤。” 妙谷刚伸出手,还来不及反应,瓷瓶被一道强劲的内力卷走。 定眸望着来人,妙谷震惊地失声叫出来:“天旋师姐!” 刚想动,才发现已经被施了定身咒,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再看拂瑶师姐也一样,妙谷再不明白也明白了,咬着牙愤然问:“天玄师姐,你为什么要抢聚魂珠?你为何要这样做?” 拂瑶则默然无语,许是这一路经历了太多事,已经再无事情能让她大惊失色了。 天旋拿着瓷瓶的手不断地颤抖,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声音更是泣不成声:“对不起……拂瑶师妹……你原谅我,我不想的……我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元神寂灭……我……” 拂瑶望着她绝望的眼神,心中倏地透彻了,只轻声问:“那个他是谁?” 天旋低声啜泣了半晌,终是颤抖着说出:“重倾。我没有办法了,拂瑶……我宁愿自己去死,只要能救他出来……真的……凤卿抓了他,她如今又有封神灵,根本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我没有办法和她抗衡……如果没有聚魂珠,她会立即就让重倾元神俱灭的……” 妙谷瞅向她,厉声质问道:“所以你宁愿选择要拂瑶师姐元神寂灭,也要救你的情郎是么?天旋师姐,你怎么这么糊涂?他是什么人,是你能沾染的么?你居然为了一个堕入魔道的堕仙便置我们多年的师姐妹情谊于不顾?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么?” 天旋倏地跪在拂瑶面前,眼中全是绝望和愧疚之色:“拂瑶师妹,是师姐对不起你……师姐真的没有办法……你放心,等我救出他后,我一定自刎向你谢罪……”她颤抖着站起身,从拂瑶的袖中摸出另外三颗聚魂珠。 “天旋师姐,你不能拿走聚魂珠……你、你一定会后悔的……”妙谷急道。 “师姐,你觉得值得吗?”拂瑶沉默半晌后,忽然问。 天旋停住脚步,却没有转头,“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因为我从来没有去想过。我知道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灵霄宫!甚至对不起众生六界!可是我没有办法……拂瑶,我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再无办法抽身,我甚至知道他只是利用我帮他盗狱界之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错下去,到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她带着淡淡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枯萎萧瑟的樱花林,听起来只觉得凄凉。 良久之后,拂瑶才轻轻溢出一丝叹息:“天旋师姐,我不怪你。”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而已。 一句简单的话语,却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天旋的心上。她苦笑了一声,眼泪不住地往下落,是师姐对不起你。 天旋的身影渐渐远去,妙谷眼眶一红:“师姐,你怎么可以原谅她?你明知道若是没有聚魂珠,你就……” “妙谷,你还没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若是到了那么一日,有许多事便是身不由己的了。”拂瑶语气平静。 妙谷一时情急,“这怎么可以?给她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却害得你和夜渊上仙他……”说到这里,妙谷连忙止住,“我是说夜渊上仙为了聚齐聚魂珠煞费苦心,而师姐你也没有时辰可以耗……” 拂瑶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说:“妙谷,不要拐弯抹角,师父到底怎么了?” 妙谷眼神有些躲闪,“夜渊上仙无碍啊,不过是之前和紫魄比试时受了些伤,不过无大碍的,修养些时日便会好。” 拂瑶静静地盯了她片刻,然后神色平静地说:“妙谷,你觉得我会分不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么?” 妙谷咬了咬唇,终于抬眸直视拂瑶的眼睛道:“夜渊上仙受伤极重,应是和他的天劫有关。” 拂瑶的心重重一震,脸色骤白,师父后来为了留住她的元神,以天劫为祭。他们之间,永远是阴差阳错,到最后都遍体鳞伤! 拂瑶默然,不再言语,调息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冲破了定身咒,帮妙谷快速解开,只说了一句:“我们先回灵霄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8章 节外生枝 拂瑶向小狐一家和白狐仙子辞行,小狐三姐妹自是万分不舍,环姒也亲自做了糕点非要她们带在身上。 白狐仙子临行前对拂瑶说:“丫头,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了,你自己需小心谨慎,以后遇到万般事情,不要怪责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的。” 路上拂瑶依然和妙谷谈笑风生,一切都好似没有改变。 但仔细一看,却都变了。在妙谷看来,经历如此多事,拂瑶师姐眉宇间坚韧和果敢更增了许多,师姐她自己也许并不知晓,但她却看得透彻,一时间心中忽地生出颇多感慨。 千般思绪汇成一句便是,情之一字,犹如把两面刀。往好了看,种种不言而喻的小心思百转千回,确实曼妙得很;往坏了看,无异于十分慷慨激昂地跳着面前的万丈悬崖,其中的悲壮只有自己知道。这样一想,妙谷越发地觉得,以策安全定不能轻易动了凡心去。 拂瑶身子还未恢复,不能用光驭术,只能腾云御剑而行。走了半日,妙谷问:“师姐,我们还是停下来稍事休息吧,你的身子未恢复,如果过度消耗灵力,恐怕会适得其反。”到灵霄宫起码还有两日路程,若是太过急功近利,体内的灵力反而会侵噬元神。 “也好。”两人一个俯身,落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之巅。 拂瑶拿出环姒临行前给她们做的糕点,递给妙谷:“来尝尝看,环姒姐姐手艺不错。” 妙谷拿起尝了一口,连连点头笑道:“果真美味,她怎么做得出来这么好吃的糕点?”其实妙谷平素也很爱钻研厨艺,不过实实没有此等慧根,做出来的食物向来和紫薇作的画一样,令人避而远之。 妙谷边尝边说:“里面有茴香,雪莲,灵虚草,莲子,百合,绿豆,南藤果……好多中药材,想必环姒姐姐是为你调理身子做的,难为她把这么多中药材放在一种糕点中,还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味道,若她肯收徒弟,日后我定要向她拜师学艺。” 拂瑶浅浅一笑,点头道:“环姒姐姐人很好,你若真想学,她定会教你的,而且……”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来。 妙谷立即神色戒备地站起身,转眸问:“师姐也感觉出来了么?” “嗯。妙谷,应该是红眼妖魔,从气息上辨,大概有五、六个,我们还是……”拂瑶神色凝重。 妙谷屏气凝神地等着师姐的高见,哪知手被用力一扯,身体立即被拽着狂奔出去,她控制不住惊呼出来,“啊……” 拂瑶边跑边解释道,“师妹,你记住打不过一定要跑……”她拉着妙谷用灵霄宫独门凌仙步在林间飞快地穿梭。 妙谷边跑边大口喘气说:“师姐,这不好吧?师父平素经常说要捍卫灵霄宫的尊严……” “千万别听他胡说,若是碰到一个法力比他高的,他定然跑得比谁都快,你信么?” 妙谷慎重地点头道:“其实师姐,我也……深以为然。” 原本有凌虚步的辅助,两人要躲过几人的追踪并非难事。可拂瑶毕竟身子虚弱,跑得久了难免泻出些许灵气,而红眼妖魔的法力本就高强,很快就循着气息找到她们。 “哈哈哈哈……早知道就别跑了,白白浪费力气!还不是被我们哥儿几个抓到了?”为首的红眼妖魔说。 “今日运气真好,刚才偶然路过这华陵山巅,居然遇到了凤卿魔主四处寻找的拂瑶阁主,真是连天都要帮我们……” “这次在凤卿魔主的面前立了功,日后她得了狱界封印的力量,一统六界后,还不提携提携我们,哈哈哈哈……” 拂瑶瞥了一眼笑得无比嚣张的几人,状似遗憾地摇摇头说,“几位要说这容貌尚还算见得人的,不过这气质就实实是猥琐了些。” 妙谷早看这几个妖魔不顺眼了,既然逃不掉了,还不图一吐为快,“你们虽然法力看起来不弱,但脑子确实不大好使,那个凤卿可是连四海龙族都六亲不认的人,你们还指望跟着她好吃好混?委实是异想天开!” 拂瑶无比诧异,“凤卿如今成了魔界的霸主么?那……紫魄呢?” “凤卿练成了封神灵,逼魔帝交出了狱界之钥,整个妖魔界如今都以她为尊,魔帝则生死未明。”妙谷把外面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拂瑶。 拂瑶默然不语,眼神有些怔。 妙谷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师姐果然是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的。 拂瑶半晌才问,“她如今这么厉害了么?” “不是,我们都觉得如今的这个凤卿并不是真正的她,真正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应该是附身在她身上的妖魔……” 拂瑶自然知道凤卿哪里有如此能力,除了那个蛇蝎一样的巫女蛊妍外不作第二人想!沉声道:“痴缠了我三生三世,她还委实是阴魂不散!” 为首的红眼妖魔见她们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怒道:“废话少说,你们如果不乖乖跟我走,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话音刚落,一道刺目的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来,拂瑶拉着妙谷刚一避开,漫天的剑影就如黑压压的大山般纷纷压下来,狠狠地砍在妙谷布下的结界之上。 最开始,妙谷还勉强能撑住,可是越到后面,她越感到法力不支,身体也开始被结界反噬,连连呕出几口鲜血。 眼看着结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拂瑶连忙布下阵法,一个闪身拉妙谷入了阵中,剑光瞬间被挡在了阵法之外。 那几个红眼妖魔收住攻势,道:“哼!没想到你还会布八卦迷魂阵,好,我们兄弟就陪你好好玩玩!三弟、六弟吹魔霆曲,既然她们这么喜欢阵法,就让她们困在阵法中出不来!” “遵命,大哥。” “二弟,五弟,你们不是最喜欢捕猎么?你进阵中去会会她们。” “好,哈哈哈哈……” “不过切记要活捉,四弟,我们坐着看好戏就行了,哈哈哈哈……”阵中传来几人阴森毒辣的笑声,随后耳边断断续续的飘来魔霆曲的箫声。 拂瑶运了下力,果然提不起丝毫力气,没想到那两人驭音控声的能力仅如此强! 若是等另外两人进阵找到她们,她们岂不是只能任人鱼肉,连丝毫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拂瑶侧目沉思片刻后问:“妙谷,你会抚琴吧?” 妙谷愣了一下,点了下头,“师姐是想?” 拂瑶默念咒语,掌心中瞬间出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古琴,她拉着妙谷倾身坐下,手掌微微一翻动,双膝上立即出现一把正常大小的古琴。 妙谷惊讶道:“沥素古琴?” “嗯,”拂瑶把古琴放置在她的双膝上,“我想到一个办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妙谷点点头,“嗯,或可一试,师姐请说。” “我此时的身子根本无法弹沥素,我想借你之手抚琴,我把心法和灵力传给你,你蕴在琴音里面发出,如果有它的强大法力辅助,我们或许能逃出去。” “可是……如果不行,或者稍微一个不慎,我们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性命垂危?” “我们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不过是坐以待毙,不如试试,说不定能逃走。” 妙谷银牙一咬,“好吧,那我尽力一试。” 拂瑶把音律告诉了妙谷,伏魔曲的音符瞬间在妙谷灵动的指尖下倾斜出来。 拂瑶见她已经掌握住整个曲子的旋律,立即把心法和灵力通过掌心传送给她,琴声顷刻间被注入了强大的内力,立即向四周发散开,攻向阵内的妖魔。 “这是什么音?啊……停下来,快停下来……”阵中顿时传来痛苦的哀号声。 妙谷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敢怠慢,伏魔曲的旋律越到后面越快,渐渐地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但想到当前的情形已是刻不容缓,一阵强忍着,直到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鲜血骤然洒在沥素之上。 “妙谷……”拂瑶赶紧停止,急忙扶起她,“怎么样?” “我……我驾驭不了它……身体被它的法力反噬……”妙谷只觉得四肢倏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痛感,胸口处好似有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剧痛难忍。 “不要抚了,妙谷,快停下来。”拂瑶把她扶到一旁的大树下靠着。 “我为你施了隐身咒,我去引开他们,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自己回灵霄宫。” “不要,师姐……”妙谷忙拉住她。 “你放心,即使被他们捉住,也不过是带我去见凤卿,路上我再想办法逃走。你一定要尽快回灵霄宫,但是除了琉鸢,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天旋师姐抢走了聚魂珠一事,就说我一切安好,只是暂时还在休养中,记住了么?” “可是师姐……”妙谷还是担心她的安危。 拂瑶抚了抚她的肩,淡笑道:“你还不放心师姐么?师姐逃跑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我自有办法回来,不要惊动任何人知道了么?” 妙谷终是放下手,定定的望着拂瑶:“好,我答应师姐谁都不告诉,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平安回来。” “嗯。”拂瑶迅速消失在树林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89章 故人 拂瑶布下的是一个八卦迷魂阵,阵法威力的强弱,则视施法者自身法力大小而定。 拂瑶此刻的法力自然不足以支撑这个阵法发挥强大的威力,眼看着那两个红眼妖魔的气息越来越近。既然躲不掉,她也懒得白费力气,一跃就跳到一棵大树上安安稳稳地坐着,等着他们追过来。 两股黑色的气流渐渐凝聚成人形,两人望着拂瑶笑得颇有几分狰狞。“怎么?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退路了么?我们兄弟俩还想多陪你玩一会儿呢,哈哈哈哈……” 这不是人界的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时的必说桥段么?这些妖魔还真会学以致用。拂瑶瞥了他们一眼,跳下树,“可惜本阁主不想和你们玩了,我跟你们走。” 拂瑶打开阵法,渺渺雾气渐渐散去,四周又恢复成最初时的模样,但之前那四个红眼妖魔却不知所踪,箫声也已然不再,林间顿时多处几分诡异的气氛。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顿时慌了神,莫非附近有更厉害的妖魔,连他们四个兄弟都打不过? 越想越觉得心惊,两人神色惊恐地环顾四周,却没有丝毫发现,那四个人就好似蒸发了一般。 “二哥,莫非大哥他们已经……” 黑衣妖魔神色悲戚地点点头:“可能已经被其他法力更高的妖魔灭了元神,事不宜迟,我们要尽快带她离开,现今六界觊觎她的人甚多,一会儿要是被那妖魔察觉到,我恐怕……” “嗯,二哥说得有理。”两人合计片刻后,就迅速带着拂瑶下了山。 日已西沉,一轮弯月渐渐露出云端。再往前走一座山,就是甚多妖魔栖息的魂阎山。 在经历了白日之事后,两人对其他法力高强的妖魔始终还是颇为忌惮的,稍微合计了一下,决定在眼前的破庙处先歇歇脚,明日再做打算。 拂瑶一直在等身上的灵力慢慢恢复,一路上倒也配合,在破庙坐定后,就开始闭眼养神,不再言语。 反倒是那两个妖魔有些生疑,黑衣男子走到她跟前,冷沉着脸问:“你一点都不想逃跑么?” 拂瑶缓缓睁开眼睛,心中颇为好笑,道:“你就这么想我逃跑?那你干嘛费力捉我?阁下委实是有趣。” 男子不吭声,只阴测测地等着她,目露凶光:“识时务自是最好,你若是耍什么鬼主意,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拂瑶浅然一笑,挑眉望向他:“阁下的意思是若是我不安分,你就打算杀了我?” “未尝不可。”男子瞟了她一眼。 “说的也是,”拂瑶脸色顿时黯淡下来,“谁不想得到我身上狱界封印的力量?就是凤卿不也是作此打算么?” 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随即又慢慢沉了下去,转身走到一旁闭眼调息。 拂瑶瞥了一眼旁边一脸若有所思的青衣男子,嘴角浮现了个若有似无的笑意。 今夜好戏开场了! 弯月慢慢爬到了最高,银色的月辉洒进庙中,隐约可见一个黑影在慢慢向她靠近。 拂瑶睫毛微颤动,终于等到他动手了! “二哥!你做什么!”黑衣男子刚欲动手之际,被别一旁的青衣男子倏地反手截住,厉声喝住。 淡淡的月色下,青衣男子的愤怒表情如此明显,怒喝道:“怎么?二哥是想独自继承她身上狱界封印的力量么?” 黑衣男子见已被拆穿,直接开门见山道:“是又如何?谁不想继承狱界封印的力量?如今大哥他们也元神寂灭,我如果不增强法力,想要在这六界之中立足,哪里是这么容易之事?五弟,你也不要怪二哥心狠,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话音刚落,青衣男子就被震飞到一旁的石柱上,口吐鲜血。 “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青衣男子擦干嘴角的血渍后站起身来,“好得很!那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我倒是想看看我们最后鹿死谁手!” 青衣男子顿时如鬼魅般迅速倾身过来,和黑衣男子斗起法来。 拂瑶望着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眼中闪着淡淡笑意。 意料之中。 她坐到角落盘算着时辰,再瞥向他们时,黑衣男子已被青衣男子打得现出了原形。 拂瑶望着地上有无数个脚的丑陋躯体,原来是一只蜈蚣! 青衣男子缓缓走近,望着他不断流着黑血的身体唇边勾起一抹阴狠的冷笑:“二哥,你先下手的,如今技不如人,就怪不得我了。”他使出全力击出一掌,蜈蚣在垂死挣扎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青衣男子忽地转过眸,阴测测地盯着拂瑶。 拂瑶倒是气定神闲地继续打坐,连眼都懒得抬。 青衣男子见状,微微眯起眼睛说:“你竟不怕?” 拂瑶睁开眼睛,笑道:“我倒是觉得阁下高兴得太早。” 青衣男子不明所以,刚要举步过去,突然觉得身子一阵发软,踉跄着晃了两步,就倏地跪倒在地上。 拂瑶睁开眼,走到他面前:“不是有句话说麻雀捕蝉,螳螂在后么?我也很是赞同适才阁下之言,鹿死谁手,委实是不一定的。” 青衣男子满眼的血红道:“你竟然故意分散我们注意,然后趁我们拼得你死我活之时下驱魔散!你、你好阴险……” “承蒙夸奖,如要说,倒是有许多妖魔也如你这般慧眼识珠的,”拂瑶弯下身,手掌轻轻按在他的天灵盖上,“看在你如此赏识我的份儿上,灭你元神我是决计不会的,不过你下辈子可是要好好反省了,阴险并非你们妖魔专会的,譬如说象我这般聪慧的仙也可适当借鉴用用。”五指稍稍用力,青衣男子瞬间断气。 拂瑶收回手,四下淡淡一扫,说:“跟着我这么久,还不想现身么?邪莫。” 庙中依旧鸦雀无声,忽然眼前一道黑影掠过,站立在她面前。 “之前那四个妖魔是你杀的?”拂瑶直接问。 邪莫没有搭腔,只冷冷地站立在一隅,黑色的暗影在月色中反而愈加清晰。 拂瑶并不在意,继续问:“你若是要帮我,就应该把他们都解决掉,你这般杀一半,留一半的,我倒是真不了解了。” 邪莫终于有点反应,转过身直直地盯着拂瑶:“你如果连两个这种等级的妖魔都解决不掉,那还不如趁早消失在六界中。” “是么?那如果我真的对付不了他们,你依然打算冷眼旁观?” 邪莫移开他冰冷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边的月。 拂瑶微微挑眉,忽地笑了出来:“邪莫,看来这数万年来,你委实是对我又爱又恨,既想让我元神寂灭,却常常在该下狠手的瞬间又游移不定。唉,你这般挣扎,实实是连我都为你感到辛苦。” 月色朦胧,邪莫清冷的轮廓蓦地染上些幽深莫测:“若不是尊上,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生死么?” 拂瑶微微沉默:“那谢过了,他日如你有需要,我自当感谢你今日的照拂。” 转过身,一身雪衣在月光下清淡而素雅,却看得邪莫眸色越来越冷,终是抑制不住出声说:“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尊上如今怎么样了么?他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屑一顾么?你知道他……”说到这里,邪莫倏地住了口。 脚下的步子倏地顿住,她微微侧了侧身定住,忽然问:“邪莫,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你知道什么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么?” 邪莫心底微微怔住。 拂瑶叹了口气,似叹息般溢出:“当年花神婆婆之死定然和你们有关系吧?” 邪莫不作声。 拂瑶继续说:“你们知道花神婆婆是一手带大我的么?爹爹之所以找到我,就是为了把我安插在师父身边为他拿到聚魂珠和狱界之钥,后来他和妍锦联手打开狱界之时,甚至连我会有什么样的结局,爹爹都是一清二楚的,我说的对么?” 其实当时拂瑶并不知道,她一直戴在脖颈上的项链就是聚魂珠,因为师父虽拾得她元神的所有碎片,并重聚了她的元神,但是魂体依然虚弱,而聚魂珠则可以为她凝元续命。没想到后来偶然一日被爹爹看到,变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戴在她的脖子上,而真正的那条却被他偷梁换柱。 “后来封印被师父封住之后,妍锦将聚魂珠再次双手奉上时,交换的筹码便是要爹爹不要插手我、她与师父之间的事吧,我说的对么?”拂瑶转过身,月辉流泻在她剔透的脸庞上,恍然一看,只是寂静,细观之下,眸底深处却是藏不住的哀伤。 邪莫没有辩解,因为她说的一言不虚。 当年离墨封印狱界之后,尊上无法继承狱界之力,只得与妍锦联手,再次打开狱界。那一日,满池的莲花盛开。 尊上一人独坐在莲花池旁,脸色是他前所未见的深沉和疲惫。 “尊上可有烦心事?”他问。 紫魄只抬眸望了他一眼,“邪莫,你跟了我多久了?” 邪莫微微一怔,随后恭敬地答到:“我自尊上年幼就一直在你身边,至于时日……我也不记得了。” 紫魄好似并不在意,紫眸忽地扫向那池荷花,波光微微一转,一朵盛放的荷花就跃然掌中。 淡粉色的花瓣上还盛着清晨的雨露,随着他指尖的轻轻摇曳,圆滚滚的露珠也随之滚动。 紫魄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着,忽地,纤长的玉指倏地顿住,抬眸望向邪莫:“有何事?说吧。” 邪莫有些惊讶于尊上的敏锐洞察力,但凡是他所想的,尊上都能轻而易举看穿,但是尊上所想的,他从来猜不透。 邪莫敛回心思,踌躇片刻后,终是问出:“尊上,妍锦此番来,让你趁离墨不在神族神殿之时打开狱界,你会答应么?” 紫魄默然不语,只是脸色愈加深沉。 邪莫接着说下去:“她这次竟如此大方的把聚魂珠送到尊上手中,我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之前好不容易从瑶素那里得到狱界之钥和聚魂珠,眼看着要得逞之时,却被离墨封住了狱界,聚魂珠也被妍锦趁机夺走,最后只得功亏一篑。如今离墨已深受重伤,要是能重新得到聚魂珠,再加上他们手中本就有的破尧之石和狱界之钥,那么打开狱界并继承里面的神力将会再无阻碍。 紫魄微微低垂着头,指尖抚弄着手中的荷花瓣,动作轻柔,眼中却是一片意味不明的幽深。 “但是尊上,妍锦此番动作,也许会对瑶素……” 妍锦乃阎族族长之女,且是下一任族长的继任者,在阎族拥有仅次于族长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数万年来,独独对上神离墨格外钟情,也因此向来视瑶素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处之而后快。此番主动交出之前夺走的聚魂珠,意图再明显不过,她不会插手他们打开狱界封印,也不希望他们插手她与瑶素、离墨之间。 紫魄徐徐收拢掌中的莲花,抬眸望向邪莫,“邪莫,你觉得我会如何决定?” 邪莫回答:“属下愚昧,不敢妄自揣测尊上之意,但是……”微微一顿后,终是说出,“希望尊上以大局为重,三思而后行。” 紫色的眼眸尽是高深莫测,他忽地五指收拢,盛放的荷花倏地被揉成花浆,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他站起身轻轻一吹,掌中顿时连渣屑都消失无踪,空气中只余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好似有,又好似无。“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极想要得到的东西,重要到其他任何人都比不过,你明白么?” 一念起时,常常尘缘注定。 庙中。 拂瑶平静地说:“邪莫,其实许多事情我并非毫无察觉的,但是我却固执地不愿深究。只是当时我在赌他是否会念及我和他之间的情分,可惜第一次他就让我死了心,第二次更让我彻底绝了念。我始终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且也只能是颗棋子,否则一切便不会是今日这般了,你可明白?” 邪莫冷清的脸色难得露出些许愕然,没想到她…… “其实当爹爹拿走我身上的聚魂珠之时,我欠他的已经还清,后来当他再次打开狱界之时,便委实是把我们之间的最后一丝维系都生生折断了。” 他冰冷的语调似有几分恼怒:“尊上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况且在他得知离墨救了你后,吩咐我在你转世后尽力护你周全,让我在荒野之穹遍种彼岸,这次也……” 拂瑶忽地笑出声,眼神却是冰冷异常:“杀了我曾经最亲的花神婆婆!把我带到他身边只是为了利用我!为了他自己的大业曾两度置我于死地!邪莫,如果你是我,你会冲着这句他也有他的苦衷,就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么?” 邪莫冰冷的瞳孔多了些许幽深,最后终是沉了下去。 拂瑶叹了口气:“我做不到,兴许永远都做不到。而你,也永远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邪莫紧抿着唇不作声。 夜色如绸,月正当空,再抬眸时,素白的身影已越来越远,渐渐湮没在沉沉夜色中。 庙中鸦雀无声,徒留下一脸晦暗不明的邪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0章 何解 一路疾行,灵霄宫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拂瑶怔怔地望着正殿的牌匾,眼前顿时如浮光掠影,三生三世,跃然眼前,真真是恍然如一梦中。只是这梦委实是太真切了些,连带着眼都涩得发酸,心都痛得发麻。 远处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拂瑶一下跃上了屋顶,看到几个守夜弟子缓缓向这边走来。此时,密密麻麻的星子点缀在漆黑的天幕上,夜已深沉。 “唉,你们说此次大劫,六界能否逃过啊?” “谁知道呢?如今连我们灵霄宫对那女魔头束手无策,不要说六界,我看连我们灵霄宫都自身难保,之前那么多弟子……唉!” “是啊,你们知道夜渊上仙至今还在休养中吧?他可是仙界的支柱,如今他都伤重,还有谁能对付那个女魔头?要知道,她可是拥有封神灵!听说连魔帝手中的狱界之钥都被她夺走了,要是真被她打开了狱界,那么我们……” “胡说八道!”忽地传来一阵呵斥声,一个身着青色衣袍的年长弟子训斥道,“邪不胜正!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能嚣张到几时?倒是你们,整日不寻思着怎么好好练习法术,四处胡说八道,简直不成体统!是想挨罚么?”端看年纪,他倒并不见得多大,但完全不苟言笑的模样,却让他看起来颇为古板,不易亲近。 拂瑶细细一想,才记起他是专门负责带灵霄宫新弟子的言溯师弟。 “师兄教训的是!我们定不会再胡说了!”底下的三个弟子互相递了个眼色后,就匆匆地溜了,言溯定在原地半晌,摇了摇头后,也转身离去。 拂瑶见他们都已走远,便轻点了下脚尖,消无声息地向偏殿飞去,最后在一个屋顶上停了下来。 她倾下身,怔怔地盯着那扇半合的窗一动不动地坐着,一轮清月透过薄云若隐若现,更衬得她脸苍白如纸,瓦砾上倒映着她萧瑟的影子。 那扇半合的窗内,月华浸染,偌大的房内静谧一片,只有素白纱帘随风凌乱地摆动,一室清冷。 从前,不管她多晚归来,银月之下都有一抹素白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不归,他便一直在那里,一直到等到她归来。想到这里,拂瑶倏地蜷住身体,双肩抑制不住轻颤,额上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熟悉的剧痛再次袭来。她咬紧早已惨白的唇,努力不发出一丝声响,否则难免不惊动他人。一炷香后,疼痛感缓缓减弱下来,她的手无力地撑在瓦砾上,吃力地渐渐直起原本痛弯了的背脊,细细地喘着气儿。 倏地,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她侧了侧身,隐在了屋瓴之后。 淡月下,窗边那半面剪影如画,柔和的月辉流泻在他身上,更显得颀长玉立。 夜色朦胧,他微微仰首,唇边好似动了一下,轻柔几欲听不清,拂瑶的心却突然发狠地疼,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 拂瑶默然抬手抹去满脸的泪,转过身,一袭红衣赫然眼前,绚烂地摄目。一贯的妖娆绝艳的脸庞,今时今日,看起来却与往时不同了。 拂瑶望着他,久久才道:“琉鸢……你还恼我么?” 他微微一愣,随即叹息着揽过她在怀里:“傻丫头,亏你还想得起我。” “琉鸢,我累了。”拂瑶闷闷地说。 琉鸢轻叹了口气:“我以前就说过,你若是出了一心谷,往后日子自不比你在里面时畅快无忧,你非一意孤行,如今落得如此,倒是怨不得别人。” 一心谷,仿佛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拂瑶怔忪,眼神中尽是怅然,“你觉得我傻么?” 琉鸢直直地凝视着她,撇过脸轻哼了声,“你一贯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算重选一次,你还是会选择出一心谷,莫非你还觉得自己聪慧么?” 拂瑶默然不语,半晌才说:“琉鸢,你委实要如此一针见血么?” 修羲族人向来知天命,洞悉乾坤。但是只要不离开修羲境的一心谷,便可世世永存,永无愁苦,算得是世间唯一的极乐之境。早在她决意离开修羲境之时,就知道她的命从此再也由不得自己。 “你要是想听含蓄委婉点的说法,我倒是可以配合。”琉鸢扶她坐下。 “琉鸢,我只是与你说说而已,我做的事,又怎会后悔。”拂瑶靠在他的肩上,“算来我其实并不亏。在一心谷时,我端是傻愣着过得畅快,出了一心谷,倒是爱恨情仇都尝了个遍。你说这世间之事,十有八九我都周遭过这一回,许多人倒是想也未必有。” 琉鸢听着,却颇有些心酸,狭眸一转,哼道:“你这丫头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越发地懂得自我宽慰了。” 说罢又一叹:“可惜我们修羲族人一旦出了一心谷,法力便折损了大半,连洞悉乾坤之术也用不得了,不然……” “琉鸢,我又怎会怨你?就算你当真不再理睬我都是我该受的,况且你终究是舍不得见我不快活的,不然又怎么会出一心谷?” 修羲神族原本算得是真正最始的神族,比当时三丘九荒上的神族存在的时日更为久远,但不知何故,他们后来突然隐世于修羲境之内,不再与外界接触。这个中缘由兴许也是有一番故事的,但她并不太知晓,只知道族中祖训第一条便是:族中之人永不能出一心谷。 当年她贪玩,偷跑出修羲境,又逢天劫,幸得师父相救。后来偶然从凤墨镜上看到师父被囚于檀云之巅,便不顾众人的劝导,一门心思地想去救师父出来,执意要出谷。琉鸢一怒之下,曾说任她胡作非为,也再不愿管她死活了。 不曾想琉鸢后来终究是出了谷,还生生折了自己大半修为,说到底是她罪过深重,总是牵连许多关心她的人。 “我本是真真决意不再管你,”琉鸢哼了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撇过脸说,“他不过是顺手救过你一回,虽是个皮相稍好的男子,但你也不至于寻死觅活要奔着去吧?你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什么?我管你死活做什么?怪只怪你走后日子困乏得紧,凤墨镜又离我的住处太近了些,是以渐渐养成了闲来无事就去镜前观赏观赏众生百态的消遣,还特地每次都避过有你的那么一段。谁知道凤墨镜就和天宫的三生镜似的,久不久就要年久失修一回。有一日我甚是无聊,便不知不觉溜达到了那里,不经意就这么一瞄,就十分不凑巧地瞄到你在诛神台上被那个妖女妍锦骗得肝肠寸断,非要以身封狱界。你说我没看到也就罢了,哪知画面如此清晰,我能完全置身事外么?” 琉鸢一顿,突然邀功说:“你这丫头,上一世若不是我与他合力救了你的元神,你此刻能好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么?” 拂瑶眼中氤氲着雾气,久久后才抬眸盯着琉鸢说:“琉鸢叔公,你对我委实是好。” 叔公!琉鸢瞬间呆住,绝对的嘴角明显地抽搐了两下,肩膀抖了三抖,“丫头……” “嗯?”拂瑶擦了两把脸,坚决地摇头道,“直至适才,我才惊觉我以前太过没大没小了些,以我们的血亲关系,这声称谓你实实是受得起的。”其实若真要说,他确实乃她爹爹的叔父的堂弟的三叔的七叔公的八堂哥的二叔公的堂弟,算得是她的叔公。可惜族中他们一姓人才就凋敝了些,从他们记事起,整个修羲一族琉姓子孙合共就他们两位而已,拂瑶原本名唤琉璃。 “其实你可以直唤我名字的。”琉鸢咬牙切齿地深吸两口气,告诫自己要淡然,淡然,不然就着了这丫头的道,这眼角纹便爬得越发的欢快了。 拂瑶见好就收,敛起玩笑,道:“好吧,那你以后你委实不能再说我不分尊卑了。” 琉鸢横了她一眼,“总之你一日不与我作对,便难受得紧。” 拂瑶淡淡一笑,目光定在他的眼角细细的纹路上,脸色亦渐渐黯淡下来。“琉鸢,是我拖累了你,若是你不出一心谷,断是不会老的。”若修羲族人始终不踏出一心谷,那待到修为足够高时,千秋万代都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洞乾坤而知天命,可谓是真正的神。 琉鸢轻叹了一声,道:“你不要以为我只单单是为了你才出谷,其实最重要的是我在谷中呆的时日太长,连我自己都觉得实实是了无生趣,才出来走一遭的,你不必挂心,况且……你风姐姐既已不在,我呆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风姐姐……”拂瑶喃喃地低语,心中酸涩缓缓划开,那个不小心掉落在修羲境的奇特女子,终究是…… 她永远记得当时风姐姐消失时,琉鸢死死地攥着风姐姐的锦帕,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嘴角在笑,眼睛却蕴上一层化不开的薄雾般,剥开那层迷雾,只剩下是深不见底的井,已然死寂得再不能泛起一丝涟漪。 后来琉鸢就象换了个人,笑得越发的明艳妖娆,但始终再不碰情之一字。 再抬眸时,他已恢复平素一贯的绝艳,“不提也罢,都是久远到要去忘却的事了。” 他又瞥了一眼那抹月华下的清影,问道:“你当真不去看他么?” 拂瑶眼神黯了黯,摇了摇头,只是问:“不管我做何决定,你都会与我站在一边是么?” “这次未必会。” 拂瑶知道他已完全明白她的意图,定定地凝视着他:“我意已决,琉鸢,你可否老实告诉我,师父此次的劫数是否必须要聚魂珠才可解?” 琉鸢不说话。 拂瑶默了片刻后,摇了摇头,盯着他的眼道:“不对,他魂体不全,又逢天劫,单是聚魂珠也回天无力吧?是否还需要别物辅助?是何物?” 琉鸢骤然转过身。 拂瑶急忙拉住他,转到他面前,哀求道:“琉鸢,再帮我一次好么?告诉我,就当我求你。” 琉鸢眼神倏地冷淡下来,厉声道:“你会真正的元神寂灭你知道么?这次不再象以前有他的修为和精魄再帮你塑魂,而你体内修羲族的灵力也快枯竭了,你若是救了他,便是把自己置于死地,彻底地消失于天地间!你知道么?” 拂瑶骤然放开手,望着那扇空荡荡的窗户,忽地说:“如果是风姐姐,你会怎么做?” 琉鸢垂眸不语,许久以后才叹了口气,抬眸直直地凝视着她:“既然你真的决定了,我就不再拦你,不过这一次,就算你死在我的面前,我也决计不会眨一下眼睛。你说得没错,聚魂珠确实可以重聚他的元神,但还需封神灵为辅。” 拂瑶闻言,怔忪片刻后说:“琉鸢,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琉鸢撇过眼,不再看她。拂瑶浅浅一笑,明白他已知道她想说什么。 让他以为她已经用了聚魂珠,让他心安无挂,她如今唯一能做的。辗转三世,她心底唯一的一点期盼,就仅此而已,可惜即便如此简单,也从来由不得她,哪怕半点都由不得她。 “琉鸢,还有一件事,当年师父把我从灵观山送回到灵霄宫,是为了找聚魂珠是么?” “嗯。十颗聚魂珠在上次紫魄打开狱界封印之后就散落到世间各处,需耗费许多修为才能找到它们所在的位置。而上两世为救得你的元神,他的修为已经折损得差不多了,只能在灵观山一边清修,一边找寻聚魂珠的下落,这就是为何他极少出现在仙界中,后来……” 琉鸢顿了一顿,声音更加轻缓,“你本一直呆在他身边,但是有一日你的灭魂劫突然发作,需知灭魂劫第一次发作之时,痛苦非常人能承受,他几乎是又散了大半的修为来帮你渡劫,那时你的元神又快要苏醒了,若是唤醒前世的记忆,你身上狱界封印的力量就会随之觉醒,灭魂劫会发作得更快,于是他不得不进一步尘封你的记忆,将你送到灵霄宫。” 拂瑶一直默默地听着,泪水就这么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丝毫声响。 风在冷夜中簌簌地吹,雨点一丝丝落下来。 素白的雪衣在风中凌乱,然后被慢慢浸透,身后是无边无际的夜,黑得灼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1章 客栈惊心 拂瑶行了一日,终到达往生城。 往生城是传说中妖魔鬼怪可以自由出没的唯一人界城池。只要他们掩藏好自己的气息,且不违法六界之约肆意地屠杀人界百姓,那么即便是仙界也不得多加干预。但自凤卿来了此地之后,这里就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人界百姓全都变成了活死尸一样,完全由她操控。 拂瑶隐匿起仙气,在一家酒楼里坐下。环视一周后,发现酒楼里坐着的全是妖魔。 店小二双眼呆滞端上菜,就木呆呆地转身走了,一看就知道是被施了法。 拂瑶看了看碗中的食物,全是以内脏烹制,胃里顿时一阵翻滚。她强忍着心中的厌恶,拿起盘中的白面馒头吃起来,同时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从凤卿手中夺得聚魂珠和封神灵。其实以凤卿此刻的法力,她委实是敌不过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潜入她的住处,再伺机而动。 因为她眼角的蝴蝶印记早被琉鸢施法隐去,四周无人注意到她。离开灵霄宫之前,琉鸢曾一再对她交代说:“切不能妄动愤恨痴怨,否则你身上的狱界之力会再次苏醒,那时,便是你入魔之刻!切记!” 她当是笑着打趣道:“莫不是你觉得我此刻还不够愤恨痴怨么?” 琉鸢斜睨了她一眼,“你本是神体,再加上你心性本善,所以才在某种程度上压制住了你体内狱界的力量。这就是为何你虽继承了部分狱界之力,但法力仍旧没有丝毫增长的缘由。” 原来如此,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琉鸢继续说:“只有那种可以毁天灭地的愤恨,才能够冲破你的神体和本性对狱界之力的禁锢。而这股邪力一旦激发,你的法力虽会比之现今强大数倍,但是你的心性也同时会被一点点侵蚀,直至……最后入魔。” “入魔?”拂瑶低低地重复了一声。 琉鸢心中颇有些五味陈杂,面上却故作轻松说:“放心,丫头。你若是多加注意,定不会有这一日。况且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她微微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道:“琉鸢叔公,你委实不是白做的,我心甚慰,甚慰啊……” 琉鸢顿时有如被天雷劈中一般,这丫头!委实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委实是! 她莞尔一笑,忽然轻声说:“琉鸢,我不想伤害任何无辜之人性命,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不必护着我。” 拂瑶回过神,继续咽着口中的馒头,旁坐的几个妖魔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到耳中。 “你们知道魔主和那灵霄宫的拂瑶有何深仇大恨么?为何誓言就算翻遍六界,掘地三尺都非要把她捉到不可?”其中一人颇为探究地问。 另外一个人小声地开口道,“这不明摆着的么?你们没听说过这凤卿魔主之前痴恋夜渊上仙的事么?据说她对夜渊爱慕不已,可惜却被再三拒于千里之外。这事六界之人都知道,凤卿魔主面子上本就搁不住了,哪知夜渊上仙后来偏偏又收了那灵霄宫的拂瑶做了弟子,据说还很是疼爱。要知道夜渊上仙素来冷清自持,连我们妖魔界都有略有耳闻,如此平白无故收了个女弟子,怎不引人遐想?据悉这凤卿魔主本就心气极高,既然因缘际遇之下让她得到了封神灵,哪能咽下这口气?” 另一个人语气中是满满的不信,“你这是听谁说的?上次的仙魔圣节你没有参加吧?” “没有,这和仙魔圣节有何关系?”那人追问说。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你要是去过仙魔圣节就知道此事并非如此了。要说这夜渊、紫魄,拂瑶之间是有一段前尘往事的,你们知道拂瑶的上一世是谁么?” “是谁?”众人瞪大眼睛。 拂瑶收回目光,又啃了一口干馒头后,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果然八卦之事,六界共爱之! 那人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神秘地吐出两个字:“瑶素。” “啊!”其他几个妖魔惊讶无比。 “你们不知道吧?这可是我在仙魔圣节上亲眼所见。”那人颇为得意道:“你们知道这夜渊上仙是上神离墨的转世么?你说这一世两人若是原本就不相识,后来千里姻缘一线牵也就罢了,偏偏从上一世就开始纠葛了!唉!你们说这凤卿魔主既然得到了封神灵,怎能甘心自己是个炮灰命呢?且就算要炮灰,也定不会让他们两人好过。” 众人乍听之下,觉得颇有几分理在。 细一想,其中一人生出些疑虑来:“不是吧?为何我听说的和你这个不一样?据说天帝老儿大寿前夕,那拂瑶就曾趁夜渊酒醉之时将其捆绑,拖回自己修寝的宫殿,对他实施不道德之事长达整整三日三夜,辣手摧花的手段之残忍,真真是骇人听闻!令人发指啊!你们知道后来为何中妖魔围攻灵霄宫,独独不见夜渊身影么?据说是因为事后夜渊上仙卧床不起,形容憔悴啊……” 一口馒头倏地噎在拂瑶喉咙里不上不下,她连忙灌下一壶水,连连咳嗽了许久,才慢慢转好。回过神来,猛然发现整个酒楼都鸦雀无声,适才旁边那桌的妖魔更是凶神恶煞地盯着她看。 拂瑶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对四周摆手:“适才不好意思,扰了诸位的雅兴,在下初来乍到,请多多原谅……唐突了唐突了……各位继续继续……” 众位妖魔这才收回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气氛。 拂瑶又拿起馒头啃起来,不过不如之前大口,只是慢吞吞地咀嚼。她万万没想到,她的人生都已到了如厮境地,竟还能有个“三日三夜”为众妖魔所铭记,委实是欲哭无泪,不过……拂瑶的脸倏地黑下来,这个“三日三夜”到底从哪里考据而来? “啧啧……要说这拂瑶的行为之放荡不羁,实实连我们妖魔界之人都不能及其万分之一。这夜渊素来洁身自好,算得是清淡雅致,谦谦君子一枚,虽被这拂瑶辣手摧花,但终究是初识情滋味,纯粹得很。我笃定他事后恼恨断然是有的,但爱恨本就是纠缠相生的,所以到最后,这夜渊仍是钟情于拂瑶……” 拂瑶抖了抖肩,莫非这妖魔就是传说中的情魔么? 想必是察觉到牵扯远了,那人又绕回来继续说:“总而言之,这拂瑶玷污了夜渊的清白后,夜渊不但没有因此鄙夷她,反倒收了她做徒弟,光冲了这一点,就够凤卿魔主誓言找遍六界,都要找到她了。不过我估计真待她被凤卿魔主找到之后,这下场定然是生不如死!” 另一人压低声音接话道:“是啊,凤卿魔主可不是省油的灯,一举灭了昆仑八大仙人座下数千弟子和明虚仙族全族,手段之狠厉,连我们妖魔都望尘莫及!若是那个拂瑶被她捉住,我看是生吞活剥都不足以平复她的怒意……” 穿黑布麻衣的妖魔不以为意地开口道:“你们瞎操心这个做什么!谁死谁活与我们何干!我们不过途径这往生城罢了,看看热闹也就罢了,你还有闲工夫管他们?” “是啊,我们这些低等妖魔,这封神灵也好,狱界封印也罢,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身上,你们说话最好小心为妙!我听说连夜渊和紫魄如今都重伤昏迷,这六界都已经彻底沦为凤卿魔主一个人的了,对了,你们听说没有?灵霄宫之前无故失踪了数百名新进弟子,几日后在昆仑后山发现了他们的尸骨。除了她的手下,还有谁有能耐敢动到灵霄宫头上?依我看一旦夜渊撑不住,这灵霄宫的下场与明虚仙族差不离的。” 拂瑶手中的馒头瞬间掉落。 另一人插嘴道:“灵霄宫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只要他们一垮,整个仙界马上就随之崩塌,更何况她恨那拂瑶如此之深,怎么会放过灵霄宫一干众人?届时等凤卿魔主打开狱界后,他们自然是难逃一死。不过前日我还听说,凤卿亲自灭了在灵观山上居住的白狐一族,这就委实有些奇怪了,你说那白狐一族常年隐于深山,怎么得罪凤卿魔主的……” 拂瑶脸色早已煞白一片,狂奔出客栈,就一路朝灵观山疾驰而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2章 一场空 云雾深重,拂瑶踏在银墨剑上,脑海中不断闪过白狐仙子、环姒、小狐、闵月、辰婉她们的身影,耳边回荡着她们说过的话: 拂瑶姐姐,你先休息一会,我去让娘亲给你做好吃的。 拂瑶,你要是不嫌弃,倒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丫头,这是我们的缘,你不必觉得歉然,我会每日渡些灵力给你,等你身子好些,你再离开…… 拂瑶脸上的泪珠就象断了线似的,簌簌地直落。不会的!不会的!她们一定不会有事……她擦干泪,一个俯身下去,落在灵观山,四周触目所及,全是枯枝败叶。 拂瑶一步一地靠近,心倏地跳动得越来越厉害……渐渐地,底下的脚步好似被生生地钉上了一样,再也迈不动一步,因为她的鼻尖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她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就这么木呆呆地站着,脸苍白得吓人,耳边不断响起的尽是昔日的回声……拂瑶姐姐……妹妹……丫头…… 那一声声清灵的声音,每响起一次,她的心就好似被剜开一个洞,血流如注……就这么呆滞地站着许久,直到她双腿麻木到无知觉,黑铺天盖地地袭来,再也支撑不住,她的身子缓缓软了下去…… 她隐约听到小狐唤她的声音,她刚要答应,就看到她浑身是血窝在墙角边瑟瑟发抖,面色惊恐地叫她去救她,她使出全身力气向她走过去,她却倏地消失不见…… 天际边已开始泛青,拂瑶猛然惊醒。 是梦! 拂瑶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什么都不想地望了天空许久,才缓缓起身。一路步行至狐仙洞的外面,直到看到那一堆堆残破的狐狸尸体,她骤然停住不动。 许久以后,她转过身,在狐仙洞旁挖了许久,鲜血顺着她的指尖低落进土里,她却置若罔闻,直到把这堆狐狸尸体全部放进这个土坑中。 她一动不动地跪在坟前,从清晨一直到日落。 风呼呼地吹,此地再不复往日,徒剩下阴冷的死寂。 夕阳向晚,青冢凄凄!那一袭单薄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被缩成萧瑟的一道凄凉的剪影。 背后冷风拂过,一道暗影越来越近。 “怎么样,我送给你的这个大礼可还喜欢?”凤卿阴测测的声音先传来,随即她如鬼魅般地出现在拂瑶面前。 拂瑶并没看向她,只是定定地望着前方:“我该唤你蛊妍或是妍锦,亦或是凤卿?” 凤卿冷冷地一笑:“有什么区别么?” 拂瑶缓缓转过眸,目光落在她身上:“蛊妍,为了逼我出来,你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凤卿嗤嗤一笑,手轻撩过额际边的鬓发,现出两鬓边沿浓重妖艳的深红妖印,周身散发的强烈魔气比之紫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然你会这么快现身么?”凤卿望向她,“说来灭掉这些隐匿在此的狐族还真是颇费了我一番功夫,适才你也看到了吧?光是尸骨就堆砌如山,啧啧……” 拂瑶寂静的眼底突然涌上来无穷无尽的恨意,“你连妖魔都不配做!就算你元神被毁千万次都不足以洗清你身上的罪孽!” 凤卿纵声大笑,“要灭了我的元神,也要你有本事才行!否则你怎么能见到我这位故人呢?嗯?” 上两世她的元神被师父亲手捏碎,可她不仅能自己重聚元神,还找到传说中无人见过的封神灵,不得不说她的巫术已经强大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见拂瑶不语,她继续说:“再说我之所以灭了她们一族,还不是因为你么?”凤卿眸中波光流转,身上披的洁白如雪的狐裘披风刺目地蛰疼了她的眼。 拂瑶冷冷地盯着她,十指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中,鲜血顺着本就已经沾满土和鲜血的手缓缓往下滴落。小狐、闵月,辰婉,环姒,还有白狐一族的所有人,我日后定以我的性命和鲜血为祭,还偿还我欠你们的债!而眼前之人欠你们的……火光在拂瑶眸中逐渐聚集,我定会要她分毫不差地还给你们! 拂瑶平整了下心绪,望着她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呢?想杀了我么?” “杀你还不简单?”凤卿忽然笑起来,摇摇头说,“如果我要的仅仅如此,用得着如此费功夫么?我随便施一道法,你就能立即在我面前元神寂灭。而我要的是,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却无能为力!我要的是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拂瑶淡淡地扫了她的脸一眼,勾了下唇角讽刺道:“我很好奇你是靠着什么维持对一个人的恨如此之久?是你的人生太过乏味,还是你除了恨我就找不到继续存在这世上的理由,再或者是……” “住口!”还没说完,凤卿就一巴掌抂在她脸上。 拂瑶盯着她,神色未动,片刻后才抬手拭干唇边的鲜血,冷静道:“说到你心里去了吧?” 凤卿意味不明地忘了她一眼,冷笑出声:“你倒是越发地伶牙俐齿了!不过你倒是猜中了,支撑我重聚元神的信念确实是想看到你们怎么凄凉收场!”她突然凑近,捏起拂瑶的下巴,轻声说,“不过你暂且不用担心,接下来的戏只会越来越有意思!” 拂瑶又被带回了往生城,凤卿把她关在一个有多重结界的阴暗地牢里。这牢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人,这人就是之前夺走聚魂珠的天旋。 天旋初见到她时满脸愕然,随即愧疚地垂下头,眼珠簌簌地往下落:“师妹……对不起……我……” 拂瑶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在另一隅坐下,就好像从不认识她一样。天旋走到她面前,倏地跪了下来。 拂瑶不理她,许久才冷冷问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天旋凄然一笑,却什么都不说,只是跪着。 拂瑶也不再说话,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天旋整整跪了一日一夜,拂瑶才终于张口:“你起来吧。” 天旋黯淡无光的眼一点点亮了起来:“师妹,你原谅我了么?” “原谅?你是不是说错人了?”拂瑶站起身,眼中的愤怒灼灼慑人,“这句话你该对灵观山的所有白狐一族说!该对因着你一句话而惨遭灭族命运的千余条生灵去说!”知道她呆在灵观山并告知蛊妍的人,除了天旋,还会有谁!她凭什么求得她原谅!凭什么求得整个灵观白狐一族的原谅! 拂瑶心痛如绞,她一夕之间毁掉的是数千生灵!她身上的罪孽和她一样,永远都清不除!抹不平!洗不掉! 天旋顿时面如死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许久后嘴中才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之前凤卿逼着说出抢到聚魂珠的地方,她以为她是要去捉拂瑶师妹,怎么会灭了白狐一族…… “你不必求得我的原谅,因为我和你一样,也双手沾满血腥,我们身上的罪孽即便到死,都永远还不清!你跪,是祭拜因你而亡的无辜生灵!我让你起,是从此割断我们之间的同门之谊!以后如再相见,就只当是路人吧。”拂瑶平静地说出。 眼泪顺着天旋的眼角淌下,她知道师妹不怪她抢了聚魂珠,不怪她背弃师门,却永远不会原谅她害死了白狐一族!永远都不会! 天旋跪坐在地上,只是无声地哭。她泯灭了良知,抛弃了所有,置师妹的生死于不顾,置灵霄宫的同门于不顾,置灵观山的无辜生灵于不顾,置天下苍生于不顾……依然救不了她想救的那个人!到头来,居然一场空! 直到他临死的时候,也不过仅仅是躺在她怀中,嘴唇艰难地蠕动了几下,几乎听不见,但是她却懂,什么都懂。 那一日她抱着他的尸体两天两夜,脑海中就反复回荡着他说的那句话。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然后就是撕心裂肺地哭,为了他说过的唯一真话——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一点也没有! “师妹,那日她以重倾性命相挟,非要我说出你的下落,我看你那日也要随妙谷回灵霄宫,心想即便是我说出,她也找不到你,我断不知却因此牵连了……”天旋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许久才继续说:“我知道我已经没有任何脸面求得你的原谅,我只所以苟且偷生到今时今日,只是想应承了那日在灵观山对你许下的话……” 拂瑶的心下重重一颤,刚飞转过身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天旋已经气若游丝地倒在地下。 拂瑶无力地跪在地上扶住她,泪水顺着脸颊滴在天旋惨白的脸上,“你……这是何苦?你自毁元神,以后便是连烟都不剩分毫了。” 天旋攥着拂瑶的衣袖,唇角勾起淡淡笑:“师妹,我心早就空了,再这般行尸走肉地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况且我本就欠你的,欠灵霄宫的,更欠天下苍生的……早该是这个下场了……” 天旋的声音越来越小,周身散发着淡色的光,仿佛随时都要消失一样。 她缓缓地握住拂瑶的手,灵力传到她体内:“这是……我如今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师妹,我……”说到这里,天旋的身体几近透明,“对……对不……起……” 声音小得可怜,但在这寂静得没有丝毫声响的牢中,却字字清晰得直穿拂瑶的耳膜。 她的手缓缓地从拂瑶的手中滑落下来,随即整个身体碎成一点点星光,慢慢消失在冰冷的地牢中,只余下拂瑶独自一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白狐奶奶、环姒姐姐、小狐、闵月、辰婉、天旋师姐……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慢慢的,她的心不会酸,也不会痛,只是冰,只是冷,冰冷地一片,直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啧啧……真是精彩!你们果真是师姐妹情深,看着真让人心疼……”“啪啪”的击掌声随即响起。 拂瑶坐了良久,才缓缓站起身,转眸望向她,眸底的幽暗深不见底,语气却异常平静:“你想看到的不就是这样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3章 冥生境 “你说得没错,不然我留她下来做何用?”阴冷的地牢内,凤卿忽地出现,两鬓边上的妖印越发的妖异。 拂瑶说:“那恭喜你,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过我想,接下来就算再有人死在我面前,那感觉大抵也不过如此。你若当真乐此不彼,那悉听尊便吧。” 凤卿阴毒的目光在拂瑶身上扫了一圈后,忽地边走边笑道:“让别人死在你面前,而你只是白白看戏,你觉得我会一直玩这套把戏?” “所以,你此刻已改变主意,想杀了我是吗?”刚才天旋师姐临死之前,曾用心音传给她聚魂珠和封神灵的存放位置,无论如何,她都要先保住性命,拿到它们。 “很可惜你猜错了,我只是想换个玩法。”凤卿状似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拍了拍手掌,她手下的爪牙立即押上来一个人。她月牙色的衣裳上暗黑色的血污星星点点得溅开,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地遮住大半边脸,大大眼睛没有一丝神采。 小狐!拂瑶怔怔地望着门,只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她双眼呆滞地抬眸,好像失了魂一样,好半晌才好似认出拂瑶,唤了一声:“拂瑶姐姐。” 这四个字就象千把利箭重重地插到拂瑶的心上,拂瑶猛地转眸望向凤卿,厉声说:“你究竟想怎么样?” “你这回真的辜负我的好意了,我知道你和这丫头关系匪浅,才特地为你留下这么一个活口,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拂瑶冷静下来,如果她真的想杀了小狐,定是早就杀了……莫非她想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小狐? 凤卿看出她的心思,说:“你放心,我此刻不会杀了她,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果然了解我,”凤卿轻笑了一声,瞥向了无生气的小狐,说:“她中了我下的蛊毒。” 蛊毒?拂瑶此刻的脸色连一丝血色都全无,蛊妍本就是天丘神族的祭祀巫女,对蛊毒的运用早已炉火纯青,除了她,根本没人知道怎么解! 凤卿妖眸微敛,悠然一笑道:“想知道解药是什么吗?” “你会说?” “当然,只要你能够拿到。”凤卿突然笑了,“解药是冥生境中螭饕神兽额前的独角之血。” 螭饕神兽!拂瑶心底重重一沉,传说螭饕神兽乃是神兽之最,法力极高且桀骜不驯,生来就未跟过一个主人,常年居于六界五禁之地的冥生境。 “你要救她,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不过……”她伸手一吸,铁牢倏地被震开,拂瑶的身子瞬间被吸到她的掌下,一道阴冷的寒流即刻涌进拂瑶的身体,钻心的疼痛倏地席卷全身。 约摸半柱香后,凤卿撤回手,拂瑶霎时被弹到铁牢壁上,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凤卿状似可惜得连叹了两声后说:“本来想吸了你全部灵力,没想到你的体内竟有远古白狐族的封印为你做护!”让她仅能吸走七层。 “吸走我的全部灵力,再将我扔进冥生境是么?这就是你的新玩法?” 冥生境,是拂瑶唯一没去过的六界五禁之地,当年师父需五味药做引,其中一味龙吟香便是生长在那里,但当年幸得魇月赠给她,所以她并没到过此地。只知道冥生境是仅次于荒野之穹的第二大禁地,里面妖魔为少,鬼怪居多。 如果真的一点法力都没有,那她只要踏进冥生境,就会被那些法力高强的鬼怪拆骨入腹了,谈何取得螭饕神兽额前的独角之血? “这确实是个新玩法,你要是真能取到螭饕神兽额前的独角之血,我就不再与这只小狐狸为难,直接灭了你的元神,我们的恩怨便算两清了。我给你留了三层灵力,同时我也会给你三日,我劝你不要费心思逃跑,冥生境进去容易,出口却不是这么容易找到的。” 凤卿念着咒语,拂瑶和小狐面前顿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身体瞬间被吸了进去…… 一滴一滴一滴……水落在眼睑上,拂瑶的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怔了片刻,才想起她和小狐被凤卿推进了冥生境,小狐! 拂瑶倏地坐起,四下一寻,终于在不远处发现昏迷不醒的小狐。 她急忙朝她奔去,往她体内输送灵力,好半晌后,小狐终于睁开了眼睛。 拂瑶心底涌起一阵欣喜,连忙问:“小狐,身子有哪里不适吗?告诉拂瑶姐姐。” 小狐仍是木呆呆的,就像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一碰就会碎。 “小狐,都是姐姐的错……”拂瑶眼泪不知不觉就掉落下来,如果不是她,她们白狐一族向来与世无争,隐居在灵观山数年都相安无事,怎么会一夕之间,惨遭屠族! “拂瑶姐姐,那天……那天好多……血,到处都是……他们杀了长老,杀了姨娘……杀了娘亲……” 小狐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拂瑶心痛得几乎快要承受不住,立即把她紧搂在怀中,抚着她的头说:“小狐,不要想了,什么都不要想……一切都过去了……” 拂瑶握紧小狐的手说:“小狐,听姐姐的话,一起都过去了。我们再怎么哀伤也无济于事,更挽回不了她们的性命,我们只能好好活下去,相信你娘亲也如此希望。”既然一切已经铸成,就算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救不回她们白狐一族的性命,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找到解药救小狐! 小狐渐渐止住了哭声。 拂瑶为她擦干眼泪,说:“小狐,但凡是六界的生灵,从生到灭总是要面对许多事,许多事我们都身不由己,但是你不要害怕,以后姐姐会陪着你,你自己也需学着勇敢。这些你此刻许是不懂,但日后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如今你只需答应姐姐,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你都要坚强地活着,明白么?” 小狐点点头:“拂瑶姐姐,我明白,娘亲也这么对我说。”她的脸色依然苍白,但双眸总算恢复了一丝神采。 拂瑶心中总算宽慰了些,扶起小狐,“嗯,你明白就好,我们当务之急是为你找到解药,你还能走吗?” “嗯。”小狐点头。 拂瑶环视了一眼四周,她们所处的位置是在一片死寂的沙丘之地,放眼望去黄沙滚滚,鸟兽绝迹,难怪自她们进入冥生境后,连一只袭击她们的妖魔鬼怪都没有。 拂瑶心下一思量,拉起小狐的手,边走边叮嘱:“如果遇到危险,我会为你施隐身咒,你只管在一旁呆着,千万不要出声,明白么?” 小狐当下意会,若是自己被发现,只会拖累了拂瑶姐姐而已。“嗯,但是拂瑶姐姐万万要小心,我们此刻往哪里去?” 拂瑶虽没来过冥生境,但知鬼怪喜阴,向来择西而居。而螭饕神兽素来高傲,想必是不愿与之为伍,便指了指东边,说:“我们往东边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4章 缘或者孽? “主人……”拂瑶还没走几步,禹滕就突然出现,朝她飞扑上来。 “禹滕,你怎么来了?”拂瑶有些惊讶。 这一问,禹滕就倒是当真心酸了:“主人,你到这么危险的地方都不唤我,莫非你真的嫌弃我了,不想要我了吗?” 禹滕此刻是孩童扮相,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拂瑶心下一软,连忙抚了抚它的头解释说:“怎么会?你多虑了。上一世你为我帮我抵狱界之力,元神已经折损得很厉害了。此地阴气甚重,不适合你来。” “主人还说不是嫌弃我?若是火凤来,你就不会如此说了吧?你果然喜欢火凤多点!”禹滕越说越觉得委屈,豆大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拂瑶立即安抚它说:“没有!我发誓!绝对没有!你要相信我。” 禹滕这才止住哭,当下就抱紧拂瑶不放,撒起娇来,“主人,你如今都这副模样了,我怎么能放心?让我留下吧,求求你了……主人……” 小狐却看得皱起了眉头,堂堂男儿,竟如此爱撒娇,全然没有了男子气概。 “好吧,”拂瑶知道禹滕既然来了,就绝对不会撇下她离开,留它下来总算多个帮手,否则以她身上仅剩下的三层内力,要对付螭饕神兽难如登天。“对了,禹滕,你如何得知我在冥生境的?” “大护法用圣虚术查探到了你的下落,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其他人不知道吧?” 禹滕点头:“大护法告知灵霄宫其他人你在灵观山修养,并无大碍,连师父大人也不知道。” “师父还好么?” “师父大人暂无大碍,倒是主人你……”想到拂瑶目前的境况,禹滕又开始哽咽起来。 小狐闻言,连忙抓紧拂瑶的手,急问:“拂瑶姐姐,你怎么了?” 拂瑶责怪地望了禹滕一眼,禹滕连忙象做错事一样低下了头。 拂瑶笑了一下,对小狐说:“我并无大碍,不过是之前的旧疾而已,你不必担心。” “拂瑶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当真,绝对不骗你,我说过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拂瑶又握了握她的手,眉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小狐这才放下心来。 拂瑶随即问禹滕:“你可知道螭饕神兽?” 禹滕顿时瞪大眼睛,吃惊道:“主人要找螭饕神兽,才到冥生境来的吗?” “嗯。”拂瑶点头,“小狐中了蛊毒,需要螭饕神兽额前的角血方能解开。” 禹滕倏地气愤不已:“又是那个心如蛇蝎的妍锦干的吧?她为何老是阴魂不散?” “你知道了?” “嗯,大护法告诉我的。”但气愤归气愤,禹滕冷静下来后说:“我只知道螭饕神兽法力一直居住在冥生境东面的冰雪极寒之地,性格孤僻易怒,法力异常强大,恐怕不好对付。况且……虽然越往东面走,妖魔鬼怪极少,但相应法力却越强大,光是对付它们,都会折损我们不少元气。” 其实拂瑶心中也很明白禹滕说的是事实,只是此刻也没有别的法子可寻。 禹滕见拂瑶不说话,连忙宽慰道:“不过主人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们联手要对付他们倒也不是难事。” 小狐见状,垂着头说:“拂瑶姐姐,不然我们不要……” 拂瑶打断她:“小狐,忘了之前答应我的话了么?我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来!不许你放弃!”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拂瑶弯下腰,捧着小狐的脸,放缓了语调说:“小狐,以前再厉害的妖魔,姐姐都碰到过,此刻不是仍然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么?相信姐姐,定不会让你有事。”她欠白狐一族的本就再已还不清,绝对要保住他们族中的最后一滴血脉,否则就算元神寂灭,她也永不能安心。 小狐终于抬眸,终是冲了拂瑶粲然一笑:“我相信拂瑶姐姐。” 禹滕认真打量了小狐半晌后,忽地眼前一亮:“你是狐仙洞的那只小狐狸?” 小狐偏着头打量着禹滕,问:“我见过你么?” “他以前可是看着你出生的。”拂瑶笑道。 小狐很是怀疑,“可是……他明明看起来比我还小。” “比你小!”禹滕显然不服气,瞬间变回神兽的模样,虎躯一震,连地都颤了三颤。 看着小狐惊呆的表情,禹滕得意道:“小丫头,如今信了吧?” 小狐惊讶地张大嘴,半晌后才合上,讪讪道:“果然比我‘大’。” 禹滕蹭了蹭拂瑶,说:“主人,这片沙地一望无际,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去,不如你们两人坐上来吧,我载你们一程。” 拂瑶和小狐坐上禹滕的虎躯,三个时辰后,眼前终于不再是漫漫黄沙,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大山,山上是连绵起伏的树林。但是此地之树,并非惯常见到的绿树,叶子全是黑漆漆的,却茂盛异常,树干粗大如柱,树叶茂密得几乎可蔽日月。 禹滕在树下停住,对拂瑶和小狐:“此山唤恶鬼山,是通往东面的冰雪极寒之地的唯一通道,但是空中有妖魔鬼怪们布下的结界,所以我们想飞过去是不可能的,反倒是走山路更不易被察觉。” 拂瑶边思索边点头说:“那就依你的法子,不过一会儿若是被妖魔发现我们的行踪,你就和小狐立即隐身,由我来对付他们。你要留存力气到时候好对付螭饕神兽,明白么?” 那不是让它袖手旁观?禹滕有些为难:“主人……” 拂瑶解释说:“如果我们都损了灵力,一会儿就算到达螭饕神兽的栖息地,最终也只会功亏一篑。不如让我对付他们,你护住元神,保护好小狐就好。” 禹滕不再争辩,默默地点了点头。 拂瑶料得很准,果然还没走几步,就有一大群牛鬼蛇神突然从天而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迅速瞥了他们一眼,竟有几十个之多! “诸位齐齐出动,就我这身板,不怕分不匀净么?”拂瑶面上虽镇定,但掌心早已经沁出了汗。 拂瑶正紧张地盘算着对敌之策,突然听出他们齐齐发声:“鬼后驾到,有失远迎,望鬼后降罪!” 拂瑶愣愣地望着他们,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问:“魇月也在这里?”怎么忘了这冥生境是他的地盘,当年连这冥生境的龙吟香都是他赠给她的。 “禀鬼后,我们一得到您的行踪就立即通知了鬼王,相信他片刻后就会到。”其中一人恭敬地答道。 “鬼后请随我们回洞中,稍事等候,鬼王自会前来。” “请鬼后请随我们回洞。”声大如雷,直上干云。 起码不是与她为难的人。拂瑶骤然松了口气,淡声说:“既然各位知道我是谁,那就请不要挡我的道,我有要紧之事要办。” 众人面有难色。 看似头目的那人发话道:“鬼王寻鬼后甚久,刚得知你的下落,你就又消失不见,属下不好与鬼王交代,还请鬼后见谅。” 拂瑶的眼神掠过众人,忽地抽出银墨剑置于脖颈之上,看得众人皆一震! 她淡声说:“既是要事,怎么能耽搁?若是今日你们不放行,我便在脖子上划上两刀,这样你们更不好对他交代了。”她将刀锋又往前移了两寸,看得众人一阵心惊胆战! “鬼后……” 拂瑶把剑架在脖子上,脚步不断后移,众人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拂瑶见机不可失,刚打算用光驭术,身子就蓦地一软,倒在了来人的怀中。 拂瑶全身抽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瞪着他:“魇月,你放开我!” 魇月扫了一眼她满头的白发,唇角微微挑起,讥讽道:“放开你?然后容你弄成今日这副德行?” 拂瑶不说话。 他突然凑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地说:“你、休、想!之前是我愚昧至极才让你离开,这次你若是妄图想从我身边离开,就先挖了我的心!取走我的命!” 那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黑一白两道剪影,其余,皆无颜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5章 浅与深 偌大的山洞,一片寂然,拂瑶和魇月相对而坐。 满头银丝倾泻而下,眼角边淡蓝色的蝴蝶标记在两鬓边的几缕银发下若隐若现,衬得拂瑶的脸色更加苍白如瓷。 魇月也兀自沉默着,拂瑶的目光在他脸上兜转了好半晌,也没猜透他的心思。刚想作罢,目光突然定在了他左手上的翡翠扳指上,骤然想起了这枚扳指的来历…… 那次在人界与他逛灯会时,当时她一直在寻思着要如何脱身,所以直直地盯着那枚扳指出了神。 魇月察觉到,便笑问:“你喜欢?” 她收回目光,随意地说了句:“不错,绿绿的,瞧起来很喜庆。” 他从袖里掏出一锭银两,递到她手中:“去买下来。” 她摇头说:“不必,我向来不喜戴这些玩意的。” 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淡淡笑意:“我有说是买给你的么?” “那就是买给自己的啰,你喜欢这个?”她顿时心生感慨,没想到这妖孽和琉鸢有同等嗜好! 魇月突然低下头,薄唇在她额上点了一点,说:“快去,不然我就换个地方亲。” 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从小摊贩那里买来这枚扳指,拿到他面前,笑容可掬道:“魇月兄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魇月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夫人还是这个时候最听话。”随即又摸了摸她的头,再把修长的玉指伸到她面前,“乖,给我戴上。” 她深知此刻发飙是不明智之举,只得恭敬地为他戴上。 魇月瞄了一眼手上的扳指,唇角渐渐勾起一个十分妖孽的笑,看起来甚为满意,此后便再未见他取下来过……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洞中,魇月终于先开口。 拂瑶知道瞒不住他,就直言道:“我来冥生境是为了给小狐寻解药,她中了蛊毒。” 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倏地冷笑出声,深不见底的暗涌霎时弥漫了他的眼:“上次踏进荒野之穹是为救你师兄,这次进入冥生境是为了救一只小狐狸,说说看,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人需要你救?你还真当自己是远古神祗,要四处普度众生吗?你如果真有这功夫,怎么不先救救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 拂瑶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晌后,才抬眸说:“魇月,这是我欠小狐的。” 魇月倏地站起了身,将茶杯摔在地上,眼中是无法抑制的暴戾之气:“你以为我还会由着你?马上跟我回荒野之穹!” 拂瑶也站起身,摇头说:“小狐是因为我才落到今日这般,不然她可以在灵观山快快活活地过完这一生。魇月,这世上有一些人,我视之如命。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会为小狐找到解药,祛除她身上的蛊毒。” “你非不肯听话么?”魇月声音骤冷,眼神凛向她,手中倏地出现了一条紫绫,猛然向拂瑶飞去,欲捆住她。 拂瑶身子一闪,避开紫绫,脚下的步子霎时如翩鸿般灵巧地划来,几下虚影过后,就飞快地窜出洞中,紧接着,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之际,一道黑影就紧随而去。 “拂瑶姐姐……” “主人……” 禹滕和小狐蓦得一阵心急,刚欲追随而去,就被一群眼睛泛着幽幽绿光,表情阴森的鬼怪团团围住。禹滕原本已经运足内力想突破重围,但想起之前主人的交代,再三思量后,终是忍了下来。 一人一兽,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下,只得规整地坐在洞外。 树“咻咻”地从身后闪过,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疾驰而去,眼看着魇月渐渐逼近,她是铁定跑不掉了,于是只得放慢脚步,转身停住。 魇月此刻脸色已是极冷,瞥了她一眼后手腕微微一动,她瞬间被就紫绫困在了他的三尺之内。 “以你如今的法力,要对付螭饕神兽难如登天!” “你在劝我识时务者为俊杰么?” “你说呢?”魇月眸中的戾气深重。 拂瑶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非去不可呢?” 他手下的力道加重,仿佛要把她捏碎一般,“我不介意折了你的手,断了你的腿。” 拂瑶目不转睛地望了他半晌后,忽地敛眸一叹。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树林却是出奇地寂静,连这声极轻极细的叹声,都那么清晰。 “魇月,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事到如今,有些事已成定局。我逆不了天,改不了命,更颠覆不了乾坤!没有了聚魂珠,我早晚逃不开宿命。我只想在我离开前再尽我最后一点力,让我想守护的人好好活下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的走,没有牵挂的离开。”她微正过身,就这么注视着魇月,眸底静谧如夜,“你连我最后的心愿都不能满足我吗?魇月,算我求求你好么?这是最后一次!” 她的声音轻而缓,却牵着他的心,只觉硬生生地痛。她素来很少对他认真说过话,即使是哪次认真对他说一句,依然是想说服他让她离开,以前是,今日还是。 他转过头不看她,只淡淡地扔下一句:“跟我回荒野之宆。” 拂瑶默默不做声,许久后才抬头盯着他的背影,淡淡的嗓音划破夜色,传入他的耳里。“魇月,我会恨你的。” 他脚下的步子骤然顿住,挺直的脊梁微微一僵,半晌后,背脊渐渐松下来,唇际勾起一丝若有似无地笑,“我倒是想你恨我呢。”如果恨了,起码没那么容易忘记。 拂瑶被魇月带回了荒野之宆后,大多数时辰就是一个人独自坐在窗户边发怔,只偶尔有时候和禹滕、小狐说上两句话。 小狐怕她愧疚,每次蛊毒发作之时都偷偷跑回自己房里,决不让她看到。看得连禹滕都心生不忍,但是又苦于无法出去,只能干着急。拂瑶暂时想不出法子出去,只能和禹滕轮番为小狐输灵力,尽量压住她的蛊毒,减少发作的次数。 自回到这里后,拂瑶不曾和魇月说过一句话。魇月却好像也并不在意,除了每日三次必定亲自端来鸡汤,非要见她喝下以外,极少出现。 有前车之鉴,起初拂瑶自然是怎么也不肯喝这鸡汤,魇月只淡淡的撇下了一句:“这鸡汤里又没有妖魔的内丹,你怕什么?你若非不喝,我也不逼你。横竖你剩一口,我就杀一个妖魔,你剩一碗,我就杀一百个妖魔。你日日不吃不喝,我就每日杀一千个妖魔,直到你肯吃肯喝为止!” 拂瑶觉得他没有骗她,这才喝下,只是依旧不与他说话。 这几日来,每日给小狐输灵力,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最近常常昏睡过去,每次醒来后,又觉得精力充沛了许多。她隐约觉得不对,细细一想下,倏地站起就向魇月的房间奔去。 她猛然推开门,魇月和伏乾正说着什么。魇月心中虽有些诧异她的突然到来,但很快就对伏乾吩咐说:“你先下去吧。” “是。”伏乾恭敬的点头,经过拂瑶身旁时,略微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掩门出去了。 “你在鸡汤里加了妖魔的内丹,是吗?”拂瑶开门见山地问。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魇月淡淡笑了一下,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拂瑶并不理会,站在原地继续问:“你只需回答我有或者没有。” “没有。”他神色好似有些倦意,手轻轻揉着额际,背靠在卧榻上淡声问,“我说过不会就不会,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呢?” 拂瑶脸色愈加冷清,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你还不承认吗?那为何我每次醒后都觉得体内灵力有所恢复?” 魇月不说话,笑意渐渐在脸上凝固,许久后才开口道:“所以你怀疑是我以妖魔的元丹助你恢复灵力?” 拂瑶冷笑着反问:“不是么?你不是惯常于滥杀无辜么?” 魇月目色也渐渐加深:“我在你心中就只是这样?” 拂瑶不搭腔,只是转过头,目光定在一侧说:“我不会再吃这里任何东西,你不必再为我费心了,要么你就看着我慢慢衰弱下去,直至有一日元神寂灭;要么你就放我走,我必定感谢你今日的大恩大德。” 魇月倏地掌心一动,将她的脖子收紧掌中,眼中布满血红,厉声道:“不要得寸进尺,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拂瑶一动不动,任由他握着她脖子的手越收越紧。 望着她脖子上的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他猛然放开她,手掌一挥,屋内的桌椅摆设瞬间被震得粉碎。 站在门外的伏乾闻声,立即惊慌地闯进来,望着满屋的破碎和诡异对峙的两人,一时间呆住了。 “鬼王,你……” “滚出去!”魇月沉声说。 “是。”伏乾马上关上门,退了出去。 拂瑶一手抚着胸,一手撑在地面上喘着气儿,脸色惨白无比。 魇月血红的眼一直盯着她,半晌后,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沉声说:“我没有取过任何一直妖魔的元丹,信不信由你!不过你休想离开这里一步,你若是非不肯吃,我就亲自喂你,直到你吃为止!你知道我的法子多得是,我说过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耗!我没说让你死前,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出去!” 拂瑶站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手在抚上门柄的瞬间,异常平静地说:“魇月,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恨你!” 魇月一动不动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门许久,久到他微微一动都觉得酸涩,才淡淡唤了一声:“伏乾。” “属下在。”伏乾立即进来,躬身道。 “稍后叫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 一阵咳嗽声响起,伏乾微微抬眸,看见魇月正捂着唇咳嗽,面色有些苍白。伏乾几经思量后,担忧道:“鬼王,恕属下直言,以您如今的身体恐怕不适合去冥生境,况且那螭饕神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伏乾见魇月向他瞥来,眉间隐有不悦,连忙垂首说:“……属下逾矩了!” 魇月侧躺在卧榻上又咳嗽了几声,才淡声说:“这几日我不在,你每日一定要亲自盯着她喝下汤。她若是不肯喝,就说我回来若是瞧见,保不准一生气就杀了她的神兽和那只小狐狸,让她自己好自为之!” 伏乾面上虽恭敬地答应,心中却在暗自叹息,鬼王这是何苦呢,明明是为了鬼后进冥生境去取螭饕神兽的角血,却非要……唉…… “不要告诉她我去了冥生境。”略微思索了片刻后,魇月又说,“总之你看紧她就是,她若是有什么好歹,你们都不必活了!” 伏乾连忙诚惶诚恐的答应道:“鬼王放心。” 魇月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伏乾连忙去取。 魇月交代说:“每日放一粒在汤里,不要让她瞧见。” 伏乾犹豫半晌,终还是问出:“属下有一疑惑,不知当说不当说?” 魇月以手轻按眉心,闭眼淡声说:“说!” “鬼王在鸡汤里放的明明是以自己的骨血为引,炼成丹药,刚才何以不对鬼后解释呢?” 魇月倏地睁开眼,盯着伏乾看。伏乾立即跪在地上,拱手道:“属下问了不该问的,望鬼王恕罪!” 就在伏乾极度悔恨自己多言之时,魇月忽然开口:“起来吧。” 伏乾站起身,擦了一把额际上的冷汗,抬眸瞥见他眼睛闭着,好似睡着了。伏乾移了移步子,刚想退下去,魇月的声音忽地传来,“如果她知道里面有我骨血为引就更不会喝,她不想欠我的情!” 伏乾身子顿住,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魇月,见他依然神色未动,只是眉间的倦意十分深重。伏乾再不敢打扰他,轻声退了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6章 喂药 拂瑶虽接连七日没有见到魇月,却并未多加询问,每日依旧和以前一样,为小狐输灵力,然后就是自行运气调息。 倒是伏乾终于在第三日主动说起魇月外出,大约要几日后才能回。 拂瑶虽听着,却不多置一语,仿佛事不关己。 伏乾看着她如此态度,不免有些心寒。鬼王为了她先是以骨血喂食,折损了自己修为为她续命不说,如今又独自一人进去冥生境取螭饕额前的角血。虽然整件事她并不知道,但起码不应该是如今这般冷漠吧? 他越想越觉得忿忿然,索性不顾鬼王的叮嘱,每日只是按时将鸡汤送来,至于她喝不喝则不多加过问。 直到有一日,他从她屋外经过,看到她端起鸡汤直接倒在了窗外,才终于忍不住地冲进屋内,毫不客气地冷着脸质问道:“鬼后,敢问你每日都如此处置我此汤么?” “是又如何?”拂瑶神色不变,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伏乾闻言怒气直往上涌,愤愤地盯着拂瑶说:“鬼后若是真不想喝吩咐一声就是,犯得着如此糟蹋我们鬼王的心意吗?” 拂瑶终于抬眸望向伏乾:“既然你今日瞧见了倒也正好,告诉你们鬼王以后不必再送过来了。即便是送过来,我也不会动一口的。” 她的语气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听在伏乾耳中却分外刺耳。 自从他跟随鬼王以来,从未见他对任何人、任何事费过一丝心,甚至对六界之中人人垂涎三尺的狱界封印都全然不放在眼里,但自从她出现后鬼王就好似变了一个人,踏出荒野之宆,参加仙魔圣节,夺聚魂珠……他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心想鬼王若是因为此女子,对狱界封印上了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哪知后来鬼王又突然在仙魔圣节离开,返回荒野之宆,终日不言不语。 前些时日忽然听到一个小妖说起她在仙魔圣节上的际遇,又立即吩咐他们翻遍六界也要找到她的行踪。此番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把他们鬼王当做仇人一般,完全不领情!伏乾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鬼后不喝也罢,不过你不是一直好奇为何自己虽不停地消耗灵力,体内灵力依旧不减么?那我告诉你……” 刚说着,一道快如闪电的青光闪过,伏乾瞬间被重重地弹到墙壁上。伏乾望了望来人,立即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说:“鬼王恕罪,我……”话还没说完,脸上又被狠狠地扇了两巴掌,伏乾只得闭上嘴,不敢再吭声。 魇月坐在桌旁,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幽深难辨:“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当真活腻了?” 伏乾心知自己这次难逃一死,便咬牙说:“鬼王就算要赐我一死,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你此番明明是去……” 魇月厉眸一扫,重重的一个巴掌又扇在伏乾脸上,“滚下去!” 伏乾有些惊愕地看向他,他还以为此次…… “还不滚?在等我改变主意么?”魇月眼中寒光一闪。 “是。”伏乾急忙危颤颤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门边走去。 “站住!” 伏乾背脊倏地一僵,鬼王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他诺诺地回过头道:“鬼王你……” “再去端一碗汤来。” 伏乾又是一愣,回过神来后,逃也似的迅速消失在门外。 屋内,两人对桌而坐。 魇月望向拂瑶,沉声问:“这几日你完全不吃不喝?” 拂瑶终于从书卷上移开目光,落在他身上,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两两对视着,却是无比静谧的静默。 伏乾端上一碗鸡汤后,就连忙退了出去。 魇月的目光终于从她苍白的容颜上移开,端起碗走到她旁边坐下,舀起一勺汤递到她唇边,她却立即撇过脸,他往前挪了一寸,放在她唇边:“喝一点。” 她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后,又移开唇。 魇月掰过她的脸,放缓声音说:“就喝一点。” 她一点点掰开他紧梏着她下颚的手,直直地回望着他布满灼灼火光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拿开。” 她拂开他握着汤勺的手,滚烫的汤汁溅到他的手上。他却视若无睹,只是目光沉沉地望了她半晌后,眼中的火光渐渐褪却,低头又舀了一勺喂到她唇边,低声哄道:“乖!听话。” 她盯着他的眼,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魇月倏地站起身来,把碗往桌上一顿,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拂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站起身来说:“既然你不肯出去,那我出去。” 刚跨出一步,她的手就被魇月狠狠攥住,她抬眸,一张怒气汹涌的容颜近在咫尺! “拂瑶,你非要逼我!”他一手将她的双手反扣在她背后,手臂横在她的腰际上,将她整个人完全嵌入他的颀长的身躯中,另一只手倏地端起碗,仰头喝了一口就强行灌入她的口中。 拂瑶拼命地挣扎,但是她这几日不吃不喝地为小狐连续输灵力,身子早已虚弱不堪,她那点力气对魇月而言,不过是蚍蜉撼树,丝毫不抵用。 她双目怒视着魇月,他眼中亦是冰冷的一片! “魇月你……”她刚能喘气,还没说完,余下的话语就被魇月淹没,不管拂瑶再怎么挣扎他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整碗汤被他灌完,才放开她。 因为之前使力过度的缘故,此刻她已没有丝毫力气站稳,跌坐在凳子上冷冷地瞪着魇月,半晌后开口道:“魇月,你究竟想怎么样?” 魇月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去,淡声道:“我说过,在我没准你死以前,给我好好活着!” 他打开门,放在门柄上的手忽地一顿,他转过头说:“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不介意以今日的方式喂你喝下。”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夜明珠的光柔和异常,静谧得没有丝毫声响,拂瑶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门许久后,从袖中取出锦帕,擦了擦嘴唇,然后继续埋首看着手中的书,心思却飘到了很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7章 约定 侍女端着叠好的衣裳立在门边,一见到魇月阴郁着脸走过来,连忙惊慌地垂着头。 “去叫伏乾过来。” 侍女连忙答应,“是。” 刚一推开门,魇月的脸色就骤然一变。撑在桌上的手肘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额上也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传来的痛楚直通胸口,就仿佛有团烈焰在疯狂地燃烧,全身的骨头都快被焚化了。他吃力地慢慢抬起手,解开衣襟,左肩的肌肤上是一片血肉模糊的黑紫,形状就象是被某种动物撕咬过的痕迹。 他缓慢地走到卧榻边,拿出一瓶药散,洒在伤口上,顿时传来“嗤嗤”的声音,丹药瓶突然滑落到地上,此时,房门轻叩的声音响起。 他包好伤口后,应了一声:“进来。” 伏乾关上门,战战兢兢地垂头问:“鬼王有何吩咐?” 许久后,魇月略显深沉的声音传来:“伏乾,你如今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 伏乾闻言,连忙跪下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替鬼王不平,你如此为鬼后着想,她竟完全不领情,属下实在看不过才……” 阵阵咳嗽声传来,伏乾抬起头,看到魇月脸色煞白,顿时大惊失色道,“鬼王你……” 魇月眸光扫向伏乾,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所以你就罔顾我的命令?” 伏乾深知自己违抗命令在先,说:“我的命本来就是鬼王救的,我曾经就立下重誓,鬼王随时要拿走都可,我绝无怨言。” 魇月盯着他半晌后,微微收敛冷眸说:“本来你必死无疑,但是我身边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所以我暂时饶了你这条命。” “谢谢鬼王不杀之恩。” “但是我要你发誓,今后除了我,要对拂瑶惟命是从,对她要如同对待我一样,”魇月望向他问,“你做得到么?” “这……” 魇月脸色阴郁地盯着他。伏乾犹豫了半晌,终是点头说:“鬼王放心,我日后定然效忠于鬼后。” “当真?”魇月锐利的眼直直地盯着他,好像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是。” 魇月终于从他身上收回目光,怔怔地望着左手上翠绿剔透的翡翠扳指,好久后才回过神来淡声说:“以后不要再叫她鬼后,直接唤她的名字吧,接下来我吩咐你几件事,你务必记住!” 伏乾闻言一震,直觉此话听起来有几分怪异,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得郑重道:“鬼王请说,我定铭记于心。” 魇月轻缓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交给伏乾,交代道:“过几日我会离开一段时日,待我走后,把这个给那小狐狸服下。” 伏乾接过瓷瓶,望了望魇月苍白的脸色,心中已猜到七八分,只不过……伏乾思索了片刻还是问出:“鬼王这次是要去……” 魇月淡淡地敛了下眸,说:“找凤卿。” 伏乾闻言后大惊失色,连忙说:“鬼王万万不可!如今那凤有封神灵在手,目前六界无人能敌。” 鬼王之前为帮拂瑶续命,就已折损了大半修为,后来进冥生境取螭饕神兽角血就更属勉强,如今竟还要与那凤卿……伏乾忽然跪下道:“鬼王请三思而行!” “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伏乾沉思片刻后,神色凝重地道:“敢问鬼王是为了帮鬼后拿回聚魂珠么?如若是,让属下去吧。” 魇月抬眸望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讽笑:“你有把握能拿回聚魂珠?” 伏乾一时语塞,他确实无丝毫把握。 “我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差错。”见他默然无语,魇月自怀中拿出一个铃铛手环递给他,“第二件事,我离开以后,如果这个铃铛响,你就到荒野之宆外的尘禹山来,它自会带你找到聚魂珠,到时候……若是她还在这里你就把聚魂珠给她,若是她不在了,你去寻到她,务必要把聚魂珠交到她手中。” 莫非鬼王已经做好此去不回的准备了?伏乾神色哀恸,默然不语。 魇月的神色却很专注:“你可听明白了?” 伏乾怔了一下,终是应声道:“好。” 魇月略微放下心来,倏地剧痛发作,猛地一口鲜血往喉咙上涌。 伏乾脸色骤然一变,“鬼王,你中了螭饕神兽的冰毒?” 魇月拿出锦帕拭干唇角的血,淡淡地说:“区区小毒而已。” 伏乾心情沉重,垂眸,声音也跟着略带一丝沙哑,“那鬼王打算何时离开?” “等此毒稍微缓解,”他又咳嗽了几声,继续道,“你去把宝库里黑色木盒里的瓷瓶拿 来。” 伏乾一惊,脱口而出:“鬼王万万不可!那瓷瓶里装的琼榈丹虽可短时间内抑制你体内 的毒性增强内力,但是对身体那根本就是催命符……” 魇月眼色一凛,沉声命令道:“拿来。” 伏乾嘴唇艰难地动了一下,那几个字终究都卡在喉咙里,最后应了一声“是”,就退出门去了。 魇月盯着门看了半晌后收回目光,低垂着头专注地盯着右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手指轻轻摩挲着,灼亮的黑眸瞬间黯淡下来。他缓慢起身,向一旁的白玉雕台走去,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红木匣子,取下扳指,摊在掌心上又看了好半晌,最后才将它装了进去。 背部突然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他手支着头又咳嗽了几声,不象之前,而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他忙掏出锦帕,但是可能是咳得太剧烈,连带着手都抖得厉害,锦帕就这么飘落在地上。 他本想去捡,可惜连抬抬手都觉得吃力,指尖抖动地厉害,在碰到那锦帕的瞬间,眼前突然一暗,身子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窗台之上,白色的花朵,嫩绿的叶子,怎么看都觉得生机盎然,但看在拂瑶眼里,却只觉得沉重。 小狐的毒,师父的劫,这两件事时时提醒着她时辰不多了,可她却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冲不开魇月的结界,每日却被迫喝下无数妖魔元丹凝成的汤药,她的心一日比一日急迫烦躁。 已经几日不曾见到魇月,只是伏乾每日按时把汤端过来,虽然还是冷颜相对,但是说话倒是客气了许多。 拂瑶一开始并不理会他,他也十分聪慧,只冷漠地说一句:“拂瑶阁主若是不肯喝,我也劝诫不了你,只有请鬼王亲自来了。” 拂瑶再不理会,也不可能对他最后一句话无动于衷,每每冷冷地盯他一眼后便喝下去。有时她也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她一身罪孽,就算最后元神寂灭,也是罪有应得罢了。 门轻轻被打开,拂瑶抬眸,正好对上一双妖魅中略带深沉的眸子。他一身淡青素色锦缎长袍,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黑纱,脸色却苍白得惊人。拂瑶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拂瑶坐的卧榻旁边有一个藤椅,魇月右边背脊侧靠在藤椅上,静静地凝视着她。她不说话,他也不作声,只是这么看着她。 一炷香后,拂瑶终于沉不住气,放下书,抬眸回视他道:“你有何贵干?” 魇月淡淡敛下眸,微微拢了拢衣袖,然后抬眸,冲她一笑说:“没有贵干就不能来么?” 拂瑶移目望向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他,这才发觉他好像比之前更消瘦了许多,连带着衣衫都有些不合身了,可是眉梢还是带着笑意,笑得有几分妖孽,有几分狂傲,有几分漫不经心,也有几分戏谑不羁。 拂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但却终归是不同的,那时全然的肆无忌惮已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眉目之间的淡淡黯然之色。 到最后,她终归是欠了他许多。 她敛下眸,又埋首专注在书上,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你出去吧。” 魇月忽地轻笑了两声,说:“还在生气?以前倒没发现,你这么倔强。” 她抬头望向他,正好对上他一贯的妖魅流转的双眸,璀璨升辉。 见他忽地低头,捂着唇咳嗽了几声,一声轻叹自拂瑶口中溢出,望着他道:“你怎么了?” 也许是没料想到她会如此问,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后淡淡的笑意在他如墨的眸子里蔓延开:“瑶儿,你总算愿意和我说话了。” 拂瑶闻言又垂下头去,淡声道:“那你肯放我出去么?”房间内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又多此一问了吗?拂瑶有些自嘲地想。 魇月突然说:“瑶儿,再等十日我会放你离开,从此我再不会阻挡你做任何你想做的时候,这几日你乖乖陪陪我好么?”他的声音丝毫无平素的不容置疑和独断专横,轻柔得好似在询问一般,连惯常的妖魅放肆的眼神也收敛得宁静平和。 拂瑶怔了片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问:“你说的是真的么?” 他淡淡颔首。 思索片刻后,她问:“为什么?” 他忽地一笑:“你是要问为什么我忽然要放你离开?还是说为何一定要在十日以后?” “两者都是。” 他的眼神倏地有些渺远,好似在想什么,怔怔地盯着窗台那几株曼珠沙华许久才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么?” 拂瑶的思绪被扯回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正在历劫,全身染满鲜血。“我记得。” “当日你救我一命,我虽赠你龙延香,但总归是不忍心见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才强行把你带回荒野之宆。”他顿了顿,定定地望着她说,“不过诚如你所说,既然你的心不在这里,我强留你也是无用的,所以我决定让你走。只是这一次后,我永远不会再见你,自然也不会再帮你。所以此次一别,算是真正的相见无期,我会完完全全把你从我的记忆中抹去,一丝一毫都不剩……”他笑了笑,继续说:“……所以你也要忘了我,我们就当是从未遇见过,真正的两不相欠,好吗?” 拂瑶白皙的脸上仿佛有着淡淡的光华,久久后,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魇月好像得到什么保证一样,原本幽深的双眸瞬间浅了下来,指尖捻过白色的曼珠沙华,目色异常柔和地继续说:“所以我让你留下十日,就当是陪陪我,十日后我们永远都不要再相见了。” 她浅浅地低下头,说:“我答应你。” 白色的曼珠沙华在他指尖绽放,和他白皙异常的手相得益彰,显得越发的惊艳美绝,而他修长的手指素白如葱,原先的那一点翠绿早已不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8章 花叶相错 接下来的五日,拂瑶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他身旁,或者安静地看着书,或者偶尔说说她小时候与玄夙之间的趣事,他大多只是专注地听着,唇边带着一抹笑意,不再那么妖魅流转,却十分的惊艳芳华。 隔得极近,拂瑶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有颗暗红色的朱砂痣。她记得师父脸上也有颗痣,是褐色的,在眉心偏左一点,较为明显。而魇月的红痣在他左眼角上一点的位置,与他俏密黑长的睫毛交相映衬,却别有一番味道。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他极会吹箫,他宝库里的一把上古留存下来的古箫被他吹奏得十分有神韵。以前在师父身边时,因为师父擅抚琴,所以一直觉得琴声是世上最好听的音律,如今才知道吹箫者若是技艺超群,声音同样十分沉郁悠远,很是动听。 关于离开之事他们两人都不再提起,因为拂瑶明白这次不象以前,他绝对会说话算话。她静静地等待着十日过去,而魇月则希望时日能过得慢一点,或者就此停滞。他有时候有些自嘲地想,以前无数个岁月他向来活得厌倦,每日都期望着一眨眼就是经年已逝。没有特别感兴趣之事,也没有一副值得留恋的容颜,生或者死,他都极度厌倦。活着,好像只是为了活下去。 直到后来遇到她,他才第一次觉得活着也未必是那么无趣的事,只可惜他们之间就象是曼珠沙华,花与叶生生相错,这是一场永远无法改变的宿命。 拂瑶放下碗,看向有些沉思的魇月,问:“你真的没有摄妖魔的元丹?” 魇月回过神,唇瓣点了一口清茶,悠悠开口:“要相信我就这么难吗?虽然妖魔不必时时言而有信,但十句话就算有九句都是假的,总归有一句话是真的吧?” “那我如何得知哪句是真的?我又不会听心术。” 魇月淡淡一笑,然后抬眸望着她:“听心或许是辨识之法,但是最有效的法子始终是以心观心。” 拂瑶低眸,想了一下,问:“所以这鸡汤里不是妖魔的元丹,而是你自己的……” “你觉得是我在渡自己的修为给你?” “否则为何你的脸色如此难看?”拂瑶盯着他。 魇月眼中噙着笑意,放下茶碗道:“我若是要为你渡修为何必瞒着你?只是最近我的劫数发作,身体自然有些不适,并无大碍。” 劫数?拂瑶有些诧异,抬眸问:“要紧吗?”对魅妖而言,最难的劫数莫过于之前的火野、风雷、重天三重天劫,之后的劫数……都应当只是小劫而已,为何…… “你不必多想,我只是在鸡汤里加入了七星丹,你才得以恢复得如此之快。”魇月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拂瑶有些愧疚,她一直以为是……“你为何不解释?” 魇月盖茶碗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一下,随即慢慢放下茶碗,看了她良久后,才淡笑着说:“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会相信么?” 拂瑶默然垂首,她已经先入为主了,怎会相信他的解释? 魇月狭长的眸子微微挑了挑,有些答案已经在心中,不必任何言语。 他起身走到窗边,停在窗前那株曼珠沙华前,指尖轻轻拂过它的花叶,动作缓而轻巧,白瓷一般的指尖骤然一顿,他缓缓回过头道:“传说月神瑶素喜欢曼珠沙华,但都不知道她为何独独喜欢此花。” 为什么喜欢此花?其实这不过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花朵,并不比牡丹、海棠、梅花、百合娇艳,只是这是与师父一起发现的,由师父和她一起亲手种植的。 拂瑶思绪转过来,笑了笑:“因为那时偶然遇到,后来又由我亲手种植,就渐渐上了心,其实并无特别。” 魇月神色不变地低眸沉默着,淡淡迷迭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若有似无……拂瑶有些恍然地想,这个味道……好像是魇月身上惯常有的。 许久以后,魇月淡淡地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说:“我们去人界吧。” 去人界?拂瑶凝视着他:“为何忽然要去人界?” 魇月垂下头,狭长的眼梢微微挑起,掸了掸身上的衣袍后,举步走过来平视她说:“只是想去走走。” “好。”拂瑶望着他,声音很轻亦很淡。 人界此刻恰逢深冬,大雪扑哧扑哧地下,落在地上积了厚厚得一层,踩在上面还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响声。 各个茶楼酒肆的屋顶上都覆上了厚厚的一层雪,街道上却仍是热闹非凡。 后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正好为初八,恰逢人界的赶集之日,道路两旁四处是热闹吆喝起的小商小贩,周围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以前不是没和魇月来过人界,只是事隔万千,连那时的心绪和今日都是千差万别了。 两人走在热闹熙攘的街市上,繁华掠过,人间烟火,都似流光般被沉在他们的心底,一时间静默无声,两人各有所思,却谁都不先说话。 以前的记忆如浮光掠影从脑海中划过,拂瑶忽然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笑。 “在笑什么?”魇月的声音带着惯常的低沉慵懒,但细细一听里面却又暗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酥柔魅惑,入耳别样好听。 拂瑶淡淡抬眸,目视着前方说:“我在笑我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如此心平气和地和妖魔并肩而行。” 魇月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是一贯的慵懒,好似在听在寻常不过的事,并未有丝毫不悦。 拂瑶望着迎面走来地拿着面人谈笑的男女,微微有些发怔,突然问:“魇月,要是有来生,你想作什么?” 许是她衣襟前的披风锦带系得太松,倏地从她身上滑落下去,幸得一双手接住。 他将披风披在她身上,又专注地为她慢慢系好,拂过她头上飘落的雪花后,才抬眸凝视着她,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如果有下一世,不作妖,不作魔,也不想做仙,其它什么都可以。” 他缓缓移目到人群身上,目色有些暖意,指尖指向人群比划了下:“或者就做他们,拥有着六界最短的寿命,过着最平凡的生活,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忽然不再说下去,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幽深和沉寂。 落雪簌簌,冷风疾吹。 拂瑶一直很认真地听着,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听他说话,第一次如此专注地望着他左眼角边的朱砂痣,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到最底下是什么感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魇月忽地唇边扯出笑,转过眸问:“你呢?” “我么?”拂瑶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也只是想简简单单地过一生。”她一直觉得以前和师父在檀云之巅的日子便是最好的,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她不欠任何人,任何人也不欠她,陪在师父身边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傻傻愣愣地活着。 拂瑶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可惜永远都回不去了,活到今时今日不管是不是她愿意,她已经欠了许多人,负了许多人,这个事实永远无法再改变。 魇月说:“好,那我们就过一日最普通简单的日子吧,然后我们从此便两不相欠,你说好么?” 拂瑶微怔着望着他。 “嗯,就是象他们一样。”及地的白色披风包裹住魇月修长的身躯,背后柔软的墨发以一根薄如蝉翼的素白绸缎随意地系着,直垂到腰际,沉悦的嗓音传到拂瑶的耳中。 她突然想起上次她到人界,虽也呆了两日,但那时满心想着的是如何逃跑,倒也真没过得畅快。于是冲他浅浅一笑:“好,我今日会忘了一切,就当是我以前从灵霄宫偷溜出来一样。” 两人脚踩在一层厚厚的雪上,留下无数深深浅浅的脚印,此刻雪已经停了。道路两旁的商贩口中呵出丝丝热气,都不住地吆喝着,三五成群的百姓满脸笑意地围拢在各个摊铺前,四处是讨价还价声,好不热闹。 顺着街市向前走,道路忽然开阔起来,拂瑶举目一望,才发现这里才算得是真正的集市正中央,人潮汹涌得比之外面更有过者而无不及,热闹非凡。各个小摊前清一色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对联和灯笼,有纯粹没有任何图画的红色灯笼,也有彩墨绘的以山水,蝴蝶,肖像为面的彩灯,更有好些颇具诗情画意者,当场在素白的宣纸上题诗作画,引得众人争相围观,连连鼓掌喝彩。 拂瑶拉住旁边的一个妇人,笑问:“这位大婶,请问你可否告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妇人笑盈盈地说:“你们是外地来得吧?难怪你们不知道,今日呀是我们镇上特有的一年一度的彩灯节,可热闹了。” 拂瑶问:“是灯会吗?”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们这个可比灯会有趣得多。”妇人指了指远处拥挤的人群,笑说:“你看那边,每个在题字作画之人身边都围着些待字闺中的姑娘,一会待到他们作完画时,会亲手以他们做的画为面做成一个彩灯,彩灯里面会放上一个写了他心上人名字的纸笺,供放在我们的祠堂之内,之后姑娘们可纷纷依着自己选定的如意郎君人选,把自己的信物投给他制的彩灯,然后等到十五之日,由我们镇德高望重的老辈宣布到底那一对乃是真正的郎情妾意,天作之合。” 拂瑶笑:“还有如此有趣之事,这倒是稀奇。” 妇人打量了两人一眼,笑说:“这本就是热闹事,若是你们是我们镇上之人,本也可以试试的,只是我们祠堂只供奉我们本镇的……” 拂瑶瞧见妇人一副面有难色的模样,立即明白她误会了,连忙摆手解释道:“大婶,你误会了,我们只是碰巧路过贵镇,只是凑凑热闹而已。” 妇人笑着给他们指了指左侧旁边的一棵巍峨的大树,说:“小姑娘看到没有?你若只是凑凑热闹,倒是可以到那边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99章 红缎 拂瑶循目一望,看到那树上系上了无数的红绸缎,树下一大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条红绸缎,有的在使劲往上抛挂,有的人骑在身材更魁梧之人的肩上,然后勾着树枝,将自己红绸缎系在上面。 拂瑶说:“他们是在挂什么祝词之类的吧?” 魇月应道:“我们去看看吧。” 走到树下,看到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拂瑶也顿觉得心头暖了许多。 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佝偻着背走过来,慈爱地问:“小姑娘,要买红缎么?这个可好呢,你只要在上面写上你想写的话,挂在这棵神树上面,保准儿你心想事成。” “神树?真有这么灵?”就连天宫西池瑶台上那株据说三万年才开一次花的海沧玉琼树都没有心想事成的神效,否则……拂瑶目色掠过欢笑的人群,唇角也渐渐绽出一丝笑,活在世上,只要有希望,总是好的。 魇月问拂瑶:“你要么?” 拂瑶想了一下,对老人说:“给我两条。” 魇月付了银子,从老人手中接过红缎递给拂瑶,但拂瑶只接了一条,笑说:“既然我们到了人界,就入乡随俗吧,你也写一条。” 两人在老人的案几前相对而坐,拂瑶从竹筒中拿过两支毛笔,细细地沾了墨,递了一支给魇月,然后支着头对着红缎杵了片刻后,开始提笔。 刚写了两笔就隐约觉得不对,抬眸正好看到魇月盯着她的红缎瞧,拂瑶连忙用手捂住自己写的字,笑说:“非礼勿视,兄台应该懂吧?” 魇月眼底闪烁了笑意,然后收回目光:“好,我不看。” 拂瑶偏着头瞧了他片刻,直到确信他果真目光端正后,这才收回注意力,正准备提笔继续写,却忍不住瞟向他面前的红缎。 哪想到魇月比她还警觉,蓦地抬眸凝向她,拂瑶当场被抓个正着。 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偷窥,目光倏地移向他面前的墨砚,随即晃了晃手中的笔,笑得很是纯良:“那个……没墨了。” 魇月敛回目光,边举笔边似笑非笑着说:“如果不知道,倒觉得你上辈子象是一只狐狸。” 拂瑶略脸皮素来不薄,挑眉问:“这是褒还是贬?” 一不留神眼神又晃向他面前的红缎,分明看到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非礼勿视!拂瑶尴尬地抬眸,正好对上他笑意浓浓的灼亮黑眸。他唤来老人又买了一条红缎子,看向她说:“是褒还是贬,瑶儿你以为呢?” 拂瑶恁是脸皮再厚,也不免汗颜,只得讪讪地抓起红缎子站起身说:“我到那边去写。” 半盏茶后,魇月拿着红缎子走过来,拂瑶这边也收笔。两人一同走到树下,那时树周围聚拢的人群比之前更甚,他们只得搁在几丈之外,最有趣的是有一个矮小但身着富贵、年届中旬的男子抱着无数条红绸缎不断向树上抛,有的有幸被抛上去挂在树枝上,但大多数都掉落在了地上,周围却连连响起喝彩声。 “他们这是做什么?用抛这么多么?”拂瑶有些奇怪他的举动,就算是写愿望,也用不着写这么多吧?莫非他的愿望委实是太多,需要无数条红缎来写。 魇月神色专注地瞧了片刻后,对着那棵老树最正中那条异常粗大的枝干比划了一下:“他应该是要把红缎扔向那上面的竹篮里吧。” “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这位大哥说的不错,他确实想要把红缎抛到最中央的竹篮里。”旁边的一个文弱书生很热情地解释,随即指向那株大树说:“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五十里外旁村住着一户年轻夫妇,那娘子本是大户人家出身,长得是花容月貌,年芳十五就有无数媒人上门提亲,可惜那娘子却恋上了一个穷书生,不管是谁上门提亲都不应许。那娘子的父亲知道后自然是大发雷霆,怎么也不肯把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许配给那穷书生,而且还一意孤行地要把她许给同是当地豪门大户的王姓人家。这娘子自是抵死不从,与那书生连夜私奔至此,从此过上了隐名埋姓的生活。一开始小两口的生活虽是清苦,却也十分和乐,但好景不长,有一日这书生突然染上了怪疾。眼睛也突然失明不说,且还全身发浓溃烂,他们本就身无分文,请大夫看病纷纷摇头,让她及早准备后事。但这娘子却不死心,没日没夜不停的织布来换取为她夫君治病的药钱,后来她邻居实在看不下去,就对她说既然她如此有心,不如求求老天爷。那娘子听后便在每日日出和日落之时,对天跪拜叩首,终于感动了一个神仙。神仙对她说五十里外的此处有株神树,若是每日坚持在这树上系一根红缎,则总有一日她夫君的病会痊愈。这娘子自是十分感激,每日坚持不懈一路三拜九叩到此处,风雨无阻,约莫一年光景之后,她夫君的病竟真的痊愈了。但不幸的是,那娘子却终究是太熬心血,油尽灯枯,她夫君才醒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唉,虽然是个传说,不过也是感人至深啊。” 那书生很是伤怀地抬了抬袖子擦干眼泪,刚抬起头就看到拂瑶和魇月正神情诡异地望着他,他顿时激动地颤了颤手指道:“你们、你们都不觉得感动么?” 拂瑶和魇月对视一眼后,拂瑶随即转眸,对着那书生长长地叹了口气,面带哀伤得说:“兄台刚才讲的传说委实是很感人,不过你乃是性情中人,流几滴男儿泪也属正常,我们则……情绪不喜外露一些。只是……兄台适才那段话讲了半晌,好似漏掉了为什么他要把这个红缎子抛到最中央的那竹篮中?”拂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婉转地提醒他。 “咦,我适才没说么?”书生有些惊讶地摸了摸额,然后有些怅然道:“两位实在是抱歉,最近忙着准备考科举,脑子有时候有些不大好使,还望见谅!” 拂瑶一本正经道:“兄台客气,客气啊,不过这考科举固然重要,但是身子骨也很重要的,兄台最近最好多补补。” 书生无比感激地望着拂瑶:“姑娘心地真善良,在下一定多多注意!”他的神色忽地有些茫然,“呃,刚才说到哪里儿呢?” 拂瑶指了指那棵树,讪讪道:“说到……为什么他们要把这个红缎子抛到最中央的那竹篮中?” “喔,对!对!对!”书生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魇月突然大笑出声,刚要说话,就被拂瑶一把捂住嘴唇。 魇月缓缓止住笑声,凝视着拂瑶,眼底流光灼灼,耀眼非常。 拂瑶顿时尴尬地移开手,转眸望向书生说:“兄台请继续讲!” “关于这个为什么要抛到最中央,是因为传说那时此树还十分幼小,那娘子每日三拜九叩到此,都将红缎系在最中央最顶端的位置,以昭示其心可表日月,于是大家都纷纷认为只有将手中的红缎抛到那树最中央的位置才会真正得到上天的庇佑,而那娘子若是真的在天有灵,也能感应到百姓们的心意,所以每年的今日就是我们镇特定的红缎节,许多别镇的乡亲们都会慕名而来,写下自己的心愿,然后诚心的祈祷来年能够实现愿望。” 拂瑶了然地颔首道:“原来是此意啊。” “嗯,但如果是按照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谁想将自己的红缎挂到最中央的位置,就只能站在三尺之外向那竹篮中抛,而不能爬上去系或者放上去,否则就不会灵验。但是如果真的抛中,那就真的是件大喜事,因为多年来但凡是能将红缎抛中者,几乎都能达成心中所愿。” 拂瑶远远望着那个汗流满面,还在继续向上抛洒的中旬男子,笑着对书生说:“那兄台你怎么不去试试?万一能抛上去,说不定可以高中状元呢。”不过绸缎本就轻巧,这树又如此之高,枝桠繁多,一不留神就挂到别处去了,要是他们仙界之人倒是不再话下,不过搁在凡人身上就着实是有些难度。 书生望着那棵树摇了摇头,“这做学问之事严肃得很,来不得半点马虎,怎能投机取巧!再说……这个篮子已有几十载未被投中过了,我哪里有这个运气啊!” 拂瑶转眸望向魇月,兴趣盎然地小声问:“你说我们要是不用法力,能投进去吗?” 魇月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慢慢浮现一抹笑,恢复了惯常的妖媚横生,道:“你说呢?” 拂瑶郑重地思索片刻后,望着那棵大树叹道:“那我们还是用法力吧。” 魇月敲了下她的额头,笑:“但凡是这类小把戏,你倒是上心得很。”然后接过她手上的红缎,将两条缎子打了个结,向空中一抛。那红缎立即象有了感应,缓缓向那棵树的方向飘去,然后稳稳当当得落在了竹篮里。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惊叹声,纷纷向魇月和拂瑶望去,有的满脸羡慕,有的窃窃私语,最后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句“好!”,其他人纷纷鼓掌喝彩! 魇月淡淡地转眸望向那还处于呆滞中书生,说:“呆子,若是你想讨个好彩头,我可以帮你,把你的红缎给我。” 那书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脑海中全是魇月把红缎抛进去的那一幕,呆呆地望着他们片刻,才突然张大了嘴道:“你们、你们……”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拂瑶偏了偏头,伸出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从他手中攥过红缎递给魇月,然后对他说:“兄台,我们相遇一场委实有缘得很,所以帮你讨个好彩头。不过如你所说,做学问一事十分正经,你还需自己多多专研才是。” 说完,这边魇月又已经将它抛进竹篮里了,这次众人都张大嘴巴,静默无声地齐齐注视着他们。 魇月视若无睹地拉过拂瑶说:“热闹看过了,我们走吧。” “嗯。”拂瑶点头,然后和魇月消失在人群之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0章 捉山雉 一路走来,拂瑶与魇月把集市逛了个遍,新奇的玩意儿都瞧得差不多,时辰也接近未时,这时天际边竟难得出现了一轮日,点点余辉洒在雪地上隐隐生出些暖意。 魇月的目光定在前面不远处的酒楼招牌上,问拂瑶:“饿么?” “此刻还不饿,”拂瑶想了想,忽地眼中流转着晶亮,“这里我们已经逛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好玩之处了,我们不如去郊外,今日正好有雪,我倒是想起一个好玩的事。” “走吧。”魇月颔首。 拂瑶见他答应得爽快,笑说:“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跟我走?你不知道人界有种人俗称人贩子么?” 魇月挑眉问:“人贩子?做什么的?” 拂瑶略微有些惊讶,堂堂鬼王竟不知道人贩子,约莫是上人界来的次数太少,还不如她这个半调子。于是……她笑盈盈地说:“人贩子就是……喏,你瞧见那里没有?” 魇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的望去,只见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倚在二楼的阑干上,不住地向挥舞着手中的轻纱,嬉笑吆喝着。 魇月睨向她,眼梢微微飞扬,仿佛在等她解释。 拂瑶顿时来了兴致,说:“她们不是人贩子,只是有些是被人贩子买到这里来的,所以你若是跟着我走,说不定……” “说不定你就把我卖到那里?”魇月眸光闪了闪。 拂瑶立即讪笑着否认:“自然不会呢,还没人敢动到您头上过来,除非不想活了。” 魇月唇角微微勾起,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然后凤目又扫了过去,“她们在做什么?为何倚在阑干上?” 拂瑶更惊讶了,竟不知魇月这般纯良,连人界的青楼都不知道。略微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让他继续纯良下去吧,于是极其含蓄地说:“她们……在招呼客人,你知道经营酒茶买卖,竞争十分之大,难免需要些……招揽客官的人。” 魇月皱眉:“那家店的掌柜定会亏本。” “为何?” “庸姿俗粉,会倒人胃口。” 拂瑶怪异地瞥了他一眼,很想提醒他以前喜欢的那席美艳狐妖全是如此类型的,不过还是生生忍住了。“那个……萝卜青菜,各有……” 还没说完,魇月脚下的步子忽地顿住,白如玉瓷的脸掠过一丝妖孽的笑,“那些狐妖自是比她们好看些。”随即又补充说,“别问我是不是又用听心之类的傻问题,你的心思太简单,看你的神情便知。” 拂瑶有些发怔地看着他,他浅浅地笑了笑,道:“我们走吧。” 他们一路默然不语走了半个时辰,终于行至郊外,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雪。 魇月问:“你说的是什么有趣的事?” 拂瑶抬眸一笑说:“捉山雉。” 魇月望着她,略略有些失神。其实她极其爱笑的,浅笑,深笑,尴尬地笑,得意的笑……虽每一种笑都透着一股慧黠,但千万般笑,无一相同,他以前常在想有没有可能将她所有的容颜都收集在脑海中,但是每每如是想,又觉得一场徒劳!于是他开始想怎么样才能忘记,将有关她的一切都慢慢忘记。 魇月转过目,望着面前的冰天雪地说:“在这里捉山雉?” 拂瑶点头说:“嗯,就是要在冰天雪地里捉山雉才有趣,而且这样正好,我们捉了山雉就可以烤肉吃,这样就不愁一会儿饥不果腹了。” 魇月说:“那我要怎么帮你?” “你一会儿不出声就行,其实在人界管这个叫狩猎,”拂瑶想了一下,又说,“若是真要过一日人界的生活,我们就不要用法术,你会发现这也有趣得紧。”经过刚才,拂瑶发现她对人界比魇月知晓的要略多一些,所以她想多给告诉他一些她知道的东西,若是他以后到人界来,也起码能有她这个半调子的功力,不至于太了无生趣。 魇月望着她晶亮的眸子,笑着应许。 他们继续往前走,在走到一处低矮灌木处,拂瑶忽地停了下来,对魇月小声说:“就是这里,我们得趴下来!” 魇月有些诧异,“这里?” “嗯。野外的打猎环境自然是很恶劣的,你得凑合一下。”拂瑶解释道。 魇月解下他的披风铺在雪地上,然后趴上去,示意拂瑶也趴下来。 拂瑶见他脸色素白如纸,想起他本在历劫,身子骨本就虚弱,刚要解下身上的披风就被魇月拦住,顺手将她拉下来趴下。 魇月用心音道:“接下来如何做?” 拂瑶思索了片刻,在袖中翻腾了半晌,然后取出适才在集市上买的一包松子,打开倒出一些放在手心上,用心音回说:“我将它们一粒粒扔出,现在冰天雪地的,不好觅食,山雉大多都饿了很久,这些松子约莫也能引出一两只来,我们只管等着就行。” 魇月哦了一声,片刻后问:“这你都是跟谁学的?” 拂瑶忽地轻轻转过首,笑说:“我如果说无师自通,你信么?” 魇月唇边勾起一抹笑。 “因为我以前常常如此漫山遍野地跑,常常会自己找些乐子出来,那时师父……”拂瑶倏地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后来到灵霄宫后,玄夙也常常陪我一起捉,所以这实在算不了什么。” 魇月神色未动,只轻轻应了一声,头略微垂低了点,说:“他……以前都陪你一起捉山雉么?” 拂瑶略微偏了一下头,然后脸上缓缓漾开一抹笑,说:“没有,师父大多在旁边看着我捉。” 魇月略微有些晃神,喃喃低语了一声。 拂瑶没有听清,微微侧了侧目,目光恰巧定在魇月左眼角边的朱砂痣上,复又移过眸问:“你适才说什么?” 魇月略微回过神来说:“没什么。” 他从她掌中拈过几粒松子,一粒一粒由远及近地扔出去,问:“这样对么?” 拂瑶赞赏地轻轻颔了颔首:“嗯,看来你也颇有慧根。” 想了一下,拂瑶又问:“你以前历劫,有遇到过饥不果腹的时候吗?”在人界有饿死一说,在仙界和妖魔界同样如此。如果恰逢历一些特定的天劫,不管是妖魔或是仙,都要承受法力全失,且无法觅食之苦。 魇月目色有些恍惚:“历劫时倒没遇上,不过幼时……好像有过这样一段时光。”幼时的记忆对他而言,就是幽暗发臭的昏暗地牢终年见不到一丝阳光,血迹斑斑的粗大铁锁沉重地背拷在脚踝上,还有那个被称之为母亲的人若是心情恶劣之时,眼中闪着疯狂恶毒的幽光向他靠近,便是一顿冷酷无情的鞭打,若是心情好时,隔十日半月想起他就送一堆妖魔过来,让他成为一群饿得发狂的妖魔口中的猎物或者打败他们,吞了他们的元丹,吸了他们的精魂。 活着,只是为了活下去,或者杀戮!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 拂瑶望着他冷清的侧颜,倏地想起以前看到他胸膛上盘踞的那些交错狰狞的疤痕,心中不禁想他幼时到底受过多少伤,经历过多少痛,才能硬撑着活到今时今日。她受过的所有苦,都是靠着师父这个精神信念一直支撑着她,但是对于一个只希望能活下去的人来说,这一切的痛苦又该如何承受? 拂瑶垂下头,默然不语。 魇月忽地指了指前方,传心音给她:“出现了。” 拂瑶循目望去,果然看到一只山雉从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种钻了出来,它在原地抖了抖身子,又四处张望了下,仿佛确信周围却是没有威胁才跳着移了几步,然后又张望了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刨着地上的雪。吃了地上的一粒松子后,它一动不动地顿了顿,四周依旧静悄悄的一片,它终于放下戒心,往前面又小移了两步,开始放心大胆地啄雪中的松子。 再过了片刻,另外一只山雉也探头探脑地出现,望有松子这边跳过来,开始刨雪啄食。 拂瑶眼中闪烁着晶亮,解释说:“你看它们比之前放松警觉了许多,是逮它们的最好时机,你将手中的松子射向它,我们就大功告成了。” 说吧,魇月手腕微微用力,以飞快的速度连续弹出两颗松子,正中它们的头颅,那两只山雉还来不及哀鸣,就倒在雪地中。 “厉害!”拂瑶夸赞了一声后,挪了挪已经有些僵硬发麻的身子,欲起身去看。 魇月此刻已经站起身,伸出手拉她起来后,然后帮她掸了掸身上和适才从树丛中滴落在她发丝上的雪花,一起向那两只战利品走去。 拂瑶蹲下身子,视察了一下,正中眼睛,倏地抬眸对魇月笑道:“我就说你有慧根。你的技法真是非一般的高超,我才教你一次,你就比我这个师父还厉害。这就是俗语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魇月微微躬了躬身子,拾起那两只山雉,然后搭手拉了一把拂瑶起来,黑亮的眸子也暗含笑意:“也可以说是你这个师父教得好。”这样我也算是亲自陪你一起捉山雉吧,魇月望了望天际,仿佛又要下雪了。 拂瑶摇摇头说:“这是真的需要慧根的,以前我也教妙谷和紫薇她们捉过,可惜她们俩人每次都射不中,更别说象你这样正中头颅。” 拂瑶顿时生出些自豪感来,终于明白以前师父每次见她不用心修炼之时,眉心都会微微皱起。果真是要教出厉害的徒弟,心中才能宽慰许多啊,否则真有些郁结在胸之感。 “那我们怎么把它们弄来吃?” 拂瑶想了一下,说:“不如我们在这附近找一处地方,我烤来给你吃?” 魇月点头。 此处虽算不得是深山,但也不算矮。 拂瑶和魇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后,瞧见一个极其质朴的茅草屋,看起来空置已久,并没有人住。 但是拂瑶还是礼貌性地扣了扣门,见确实无人回应,他们便轻轻推门而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1章 做饭 推开门后他们才发现,这屋子并不如外面见到的那样小,里面有一个简单搭砌的土灶,灶台上放着一小袋粮食和一些肉干,蔬菜。大概是因为此时正值深冬,这里也常有人来居住,野菜都还十分新鲜,锅碗瓢盆之类的器具也一应俱全。灶旁则堆着一些干柴火和一个水缸,墙壁上挂着猎户用的工具,墙壁边上还有一个十分质朴的木柜,打开里面放的是被褥和一些粗布衣物。而屋子正中央有一个老旧的桌子和两把座椅,桌上放置了一张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字条:此处可做短暂休息之用,屋内物品请自取,无需客气。 拂瑶的目光在整个屋内溜了一圈后,点点头说:“这里应该是常到深山里来打猎的猎户盖的,既然锅碗瓢盆都有,我们可以做一顿晚膳。” “你会做?” 拂瑶老实说:“烤肉我虽然素来拿手,但是饭菜就仅仅是能入口而已,你若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做做看。” 魇月淡淡一笑,点头说:“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菜。” 拂瑶回笑:“嗯,那你凑合一顿吧。” 紧接着拂瑶便开始忙绿起来,舀来水,先将米淘净,然后就开始生火煮饭。 魇月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忙碌而又从容的身影,有些涩然地想,哪怕再一日都好。 他的目光渐渐黯下来,直至沉为完全死寂一般的深潭,深深的,全是无边无际的黯黑,他忽地想起以前在那个幽暗冰冷的地牢里,那个人在临死前,眼中闪着疯狂的光,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永远都是孽障,这一生,就算你能活下来,在这无边无际的岁月里,你也会孤寂一生,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这就是宿命,你认命吧,哈哈哈哈……得不到……永远都得不到……” 魇月耳边回荡着她当日的话,指甲渐渐嵌入掌中而不自觉,以前他嗤之以鼻的话,终究变成了他无法逃开的宿命。 “魇月?”拂瑶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试探着问。 魇月这才回过神来,敛了敛眸说:“你适才说什么?” 拂瑶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反常的反应,问:“你怎么了?没有大碍吧?” 魇月摇了摇头:“没事。”想了一下又问,“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说罢,就提起手中两只已被她拔毛后清洗干净的山雉说,“我是说,你觉得这山雉一只拿来烤,一只拿来炖如何?” 魇月笑说:“甚好。”说罢,从灶上取出些野菜,问拂瑶要怎么弄。 拂瑶本想让他坐着就好,但见他一人也是闲着无趣,就说:“你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来,把这野菜上的泥清洗干净就好。” “嗯。”魇月开始神色专注地清洗着手中的野菜,动作十分仔细,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浸在水中,越发的晶莹白皙,十分好看。 拂瑶则把其中一只山雉炖在锅中,然后坐在灶旁的竹凳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不停转动串着山雉的木棍,偌大的房间内仅剩下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啪啪声。 拂瑶倏地轻轻笑开,魇月转眸望向她:“你笑什么?” 拂瑶转眸望向他,止住笑意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我们今日还真象个人。” 魇月淡笑,不置可否。 “魇月,你今日快乐吗?”拂瑶突然问。 魇月怔了一下,随即笑:“嗯,快乐。” 拂瑶静静地凝视了他片刻,然后垂下头,继续转动着掌中的木棍,窗外的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来。 拂瑶许久才又开口说:“魇月,我希望你以后每一日都能象今日这样,每一刻都能象你今日这般笑。” 她顿了顿,思绪飘向了很远,继续说:“魇月,你知道吗?在三丘九荒之时,师父宁愿自己魂寂也不肯祸延苍生,最后却为了我手持长剑,血染天丘;而上一世,他宁愿封了我的记忆,自己应了天劫,也要护住我最后一丝元神。他陪我走过了无数个漫长的岁月,在我最不经世事,最无助,最难过,最寂寞和最快乐的时候,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护着我,所以他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的人,永远是不可取代的,任何人都不能。” 魇月手下的动作微微滞住,脸上神色淡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眼角边的朱砂痣异常的夺目,远远看去就好似一颗沾在肌肤上妖艳欲滴的血珠。 拂瑶抬起头,凝视着魇月:“魇月,我知道你对我极好,但是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所以我只能对你说抱歉。如你所说,我们忘了彼此,再不相见,你依然是以前荒野之宆的鬼王魇月,而我,还是灵霄宫的拂瑶阁主,我想,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窗口不知什么时候被冷冽的寒风吹开,风从窗口处灌进来,吹在站立在窗边的魇月身上,他如瀑披散的墨发顿时在冷风中恣意地飞扬开。 浸在冰水中的手已经完全没有丝毫温度,连冻得发麻的脸也跟着没有了知觉。他好像动了动嘴唇,说了句什么,但一阵强风灌进来,拂瑶最后只听清他淡声说了句:“……好啊,少了个随时气我的人,我的日子倒也乐得轻松了。”他的声音依然带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眸子却漆黑如夜,看不出丝毫情绪。 拂瑶觉得心很沉很沉,但面上依然笑靥灿烂:“说得是,你若是与我一起呆久了,绝对三天两头就想灭了我的元丹,好一了百了,落得清静。” 魇月掸了掸拂瑶的额头,绯唇微微上勾,“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拂瑶将烤好的山雉盛在碗中,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冰冷刺骨的风扑面而来,外面的雪还在簌簌地下。 拂瑶关好窗户后,走过去摸了摸架在柴堆旁烤的披风,然后拿起递到魇月面前:“快披上吧,已经干了。” 魇月伸手去接,不小心碰触到拂瑶的手,她抬眸正好瞧见他纤长的眼睫毛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拂瑶说:“你的手冰冷,快去灶台旁烤烤火吧。” “不碍事。”如果心是冰的,身体自然不会暖和到哪里去吧,魇月淡淡地想。 拂瑶再想说什么,但嘴唇略略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2章 靡音河 半个时辰后,桌上摆好了两碗米饭,一锅冒着腾腾热气的山雉汤,一盘烤好的肉和一碗素菜。 拂瑶盛了一碗汤递给魇月,他敛眸抿了一小口后说:“不错。” 拂瑶又撕下一条山雉腿给魇月,“刚才没留神有些烤糊了,味道可能不怎么样,你尝尝。” 魇月慢条斯理地撕下肉,细细地咀嚼了下,神情很专注,尔后笑了一下,“也不错。” 拂瑶疑惑地望了望他,然后自己掰下另一条腿,吃了一口后,皱起眉头说:“这也叫不错么?”这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大的败笔! 魇月用锦帕擦了擦唇后,望着拂瑶似笑非笑道:“比妖魔的味道好。” 拂瑶面容一抖,讪笑道:“你……真有鉴赏力……” “我该说过奖吗?”魇月斜睨向拂瑶,濯黑而狭长的眸子显得愈发的明亮。 “一般人都想不到如此独到的见解,你实实不用客气。”拂瑶低下头默默喝着汤。 一阵低磁悦耳的笑声自魇月口中溢出,回荡在房内,久久不散。 一顿饭吃完,拂瑶收拾干净桌上,望了望窗外,看雪又停了,对魇月说:“我起初进屋时,好像闻到了一阵梅花的香味,这天气应该开得正盛吧,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两人走出门,风已经不如之前的大,但是梅花的清香味愈加浓郁,拂瑶循目望去,果然在草屋左侧几丈外寻觅到梅花的踪迹,且还不止一棵,足足有两排。 拂瑶折下一枝放在鼻边嗅了嗅,说:“嗯,果然很香,不过被如此整齐地栽种,倒不像是野生的,看来这茅屋的主人是个爱花之人。” 天色渐渐有些沉下来,天地间被染成入暮前的靛蓝一片。 拂瑶遮目向远处望了望,才发觉他们其实是在一处临近悬崖的地方,而对面是高大巍峨的连绵山峦。 拂瑶纵身一跃,跳上屋顶,走了几步后发现这茅屋比想象中结实,于是拿着适才折下的梅花枝扫开一处雪后,对魇月挥了挥手,笑盈盈道:“上来坐会儿吧。” 魇月见她撑着脑袋,笑眯眯地冲他招手,有刹那的失神,随即也一跃上了屋顶。 两人并肩而坐,拂瑶指了指那边的远山,说:“你觉得那边会有人住吗?” 魇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望,唇角微扬:“你是指人,还是仙,还是妖魔?那边地势极高,人界之人很难上去,仙或者妖魔倒极有可能深居于此山中。” 拂瑶笑了笑后,点头说:“那里很象我很久很久以前呆过的檀云山。” “嗯?”微沉的暮色将魇月漂亮狭长的凤目镀上了一层淡褐色,慵懒而沉静。 拂瑶继续说:“在檀云之巅有一面浮生境很神奇,时常会掠过世间众生百态。我觉得很有趣,便经常兴致勃勃地看着,遇到不懂之处,便常常跑去问师父。但不知何故,师父有一日突然不准我再看浮生镜,自己亲自一点一点得给我讲解这世间之事……” “那你都问些什么?” 拂瑶偏着头想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说:“好多好多,都不记得了,不过大抵上都是一些很蠢的问题,不过……” 拂瑶又偏头望向魇月,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我倒是没有问过什么是人贩子,所以……魇月兄还是比在下略胜一筹。” 魇月皮笑肉不笑地睨向她,凤目微微挑起:“你这是明褒暗损么?” 拂瑶收回目光,笑容可掬地说:“怎么会?我是在夸你,我私以为不耻下问乃是一种美德,若是妖魔界人人都有如此美德,早就其乐融融了。” 魇月点了点她的额头,语带笑意,“你瞎掰胡诌的功力倒是见长了。” 拂瑶笑了笑,从袖中掏出松子,递了一些给魇月说:“这个极好吃的,你尝尝。”刚递给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陆陆续续地捣鼓出一大堆物件,象锦帕,面人,香囊还有小糖果之类的,然后通通放到魇月面前,笑眯眯地说:“你看这银子都是你付的,没有理由让我全部拿了去,你挑几件吧,就算作我们到人界逛一圈的纪念吧。” 魇月唇边勾起笑,问:“你当我是你,还稀罕这些玩意儿?” “你真不要?” 魇月低眸扫了一眼,拿过一个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改变主意说:“那我要这个吧。” 拂瑶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后说:“这花绣的果然精致,不过美则美矣,却为什么花开单蒂且并无枝叶?” 魇月有刹那的晃神,复又望向拂瑶问:“你想看此花么?” 拂瑶有些诧异:“这世间真有这种花?” 魇月颔首,“嗯,在鬼界和人界交界处有一条河,名唤靡音,与鬼界的忘川河齐名,但甚少有人知道,在靡音河畔上就开着这种花。” “靡音?”拂瑶喃喃重复了一声。 魇月淡淡一笑:“靡音河畔十分漂亮,我便是在靡音河畔出生的。” “真的么?”拂瑶晶亮的眼珠转了转,然后从房顶上跃下去说,“那我们此刻去靡音河畔,我想见识见识这种花。” 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拂瑶身躯与天地间融为一色,站在下面仰望着魇月,似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魇月从屋顶上跳下来,掌心微转,青绯神剑赫然在他们面前。 魇月跃上去,然后向拂瑶伸出手,她立即飞了上去,一路疾驰而行,不消一炷香,他们就到达靡音河畔。 这里的苍穹是一片深沉的蓝色,很象人界入夜前的天幕。河里的水清澈透明,却一路逆流而上,望不到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奇香。 魇月递给拂瑶一颗丹药,“把这颗药丸吞下,这种花香闻久了会使人产生幻觉。” 拂瑶服下,望着面前一整片的绚烂盛开的淡紫色花朵,叹道:“这就是香囊上的那种花?真真是绝美异常,叫什么名字?” “长生。” “长生?”拂瑶诧异地喃喃道,指尖搭在它细长的花瓣上,有些失神道,“为何……唤长生?” 她只知道沧海之畔有种花叫做无生,从生到灭不过须臾,却不知道这世间竟有花唤作长生! 魇月白皙的指尖落在花蕊上,淡淡道:“因为它花开万年,永不凋谢,所以名唤长生。” 拂瑶和魇月坐在靡音河畔,望着眼前一大片的长生,拂瑶默然无语,心底却划过一道悲凉,长生而花开单蒂,那便是永生无止的寂寞。 以前一直都在师父身边,后来到了灵霄宫也有这么多同门陪着她,她从来不知道何为寂寞。 她抬眸瞥向一眼魇月,他的神色染上几许朦胧,眼睛好似在望着面前的长生花海,又好像只是在注视着前方,却并无焦距。 拂瑶眼眶微微有些痛,她转过眸,望着远方问:“魇月,漫长的岁月,你是如何度过的?” 魇月有瞬间的怔忪,目色掠过些许惊讶,片刻后又恢复如常,嘴唇微动:“我也不知道,我们的寿命比人界之人长很多,可是如今回想起来,我能记住的事却并……不多。” “那有最难忘的事吗?” 魇月目色愈加茫然,想了许久后说:“应该是我小时被关在地牢中,有个年老的鬼姬偷偷为我送来了一瓶疗伤的丹药,后来……她被我母亲亲手捏碎了精魂。” “那有最快乐的事么?” 魇月声音很轻,“……很多。” 这里入夜后异常寒冷,比下雪之时更为渗骨,拂瑶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一直看着天边一点一点的暗下来。 许久之后,魇月突然站起身,披着白裘披风的身影立在夜色中,仿佛天地间仅剩下他一人。“此河横贯东西,你往东边走就会回到之前我们呆过的茅屋,小狐和禹滕在那里等你。从此你东我西,永生不必再见!” 一阵风袭过,长生的香气愈加浓郁地萦绕在鼻尖,拂瑶怔怔地望着他的越来越远的背影半晌,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眼中,才转身离去。 默默地走在小道上,她什么都没有想,也什么都不想去想,可偏偏师父、魇月、小狐、辰婉、闵月、环姒……无数人的容颜窜进她的脑海里,底下的脚步也越来越吃力…… 拂瑶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淡去,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身边,凝视了她半晌后扛起她,消失在靡音河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3章 归 拂瑶觉得这一觉她睡了很久,睁开眼睛,意识也跟着渐渐清晰起来。 小狐一直坐在拂瑶床前,支着头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旁有些动静,睁眼瞥见拂瑶已经醒过来,立即惊喜道:“拂瑶姐姐你醒啦?” 小狐刚出声,那边禹滕立即冲进屋内,跑到拂瑶床前问:“主人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么?” 拂瑶扫了四周一眼,发觉这里是灵观山,她缓缓坐起身子问:“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伏乾说你之前在靡音河畔昏倒了,是他将你送过来的,你已经昏迷三日了。” “伏乾?”拂瑶喃喃地低声重复着。 “嗯,”禹滕点头,“你和魇月离开不久,伏乾就将螭饕神兽的角血拿来给小狐服下,然后吩咐我们在灵观山等你。” “你说什么?”拂瑶脑中嗡嗡作响,倏地浮现起魇月苍白的面容,难道……心骤然沉到最底处,“伏乾此刻已经回荒野之穹了吗?” “嗯……”刚说着,门骤然被推开,只见伏乾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冲进来。 “伏乾!”拂瑶手心冒出冷汗,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下床扶起他,“你怎么呢?出了什么事?魇月呢?” 伏乾猛地推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她,片刻后收回目光,右手微颤颤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她。 “聚魂珠,你服下吧。”他的语气冷得象冰河里的水,冻彻入骨。说完后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站住!不准走!” 伏乾被身后传来的厉声微微震了一下,随即冷笑了一声,置若罔闻得继续往前走。 “我说不准走,你没听到么?”拂瑶如移形换影般倏地挡在他面前,面色苍白得惊人,一颗心已如坠落万丈寒潭深渊中,整片背脊都冷得发麻,身子忍不住发抖,但眼中却突然凝着一股急迫逼人的戾气,死死地盯着他,沉声问,“告诉我,魇月此刻在哪里?说!” 伏乾不发一语地怒瞪着她,眸底深处闪烁着掩盖不住的恨意。 拂瑶见实在逼不出伏乾一言半语,蓦地伸出银墨剑抵在他脖子上,厉声道:“快说!聚魂珠是怎么得来的?” 她的剑虽然抵在伏乾脖子上,握着剑的手却颤抖得厉害,紧盯着伏乾的眼睛再也抑制不住,涌出泪来,声音无比沙哑干涩地说:“他在哪里……” 伏乾看着她,突然仰天笑出声,然后完全不掩饰心中汹涌的怒气,盯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你也会害怕么?” 拂瑶手中的剑又逼近了一分,鲜红的血顺着剑流了下来。 “你说不说!我真的会杀了你。” 伏乾冷笑了一声,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脖子处传来的疼痛,撇过脸,依然不发一语。 拂瑶看了他一眼后,倏地收回剑向自己脖子划去,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印在在她白皙的脖子上。 “主人……” “拂瑶姐姐……” 小狐和禹滕见拂瑶这样,都吓呆了,连忙欲奔过去,却被拂瑶定住在原处不能移动分毫! 伏乾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也极度震惊地望着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不说,我就每隔一刻划一道,直到你说为止!”拂瑶面无表情地拿起剑,又欲向自己身上刺去。 伏乾立即将她的剑弹在地上,望了她一眼后,撇过去,语气异常苦涩,“你这是何苦?” 拂瑶的唇此刻已经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眼中全是血丝,声音愈见沙哑:“聚魂珠他是怎么夺来的?” 伏乾神色嗳气,终究张开干裂的唇说:“是鬼王从凤卿那里夺来的,因为之前他就已经身受重伤,这一次更……” 伏乾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此刻在荒野之宆外的尘禹山,恐怕……” 话还没说完,拂瑶就象离弦的箭一样冲出了门外。 伏乾、小狐和禹滕连忙紧跟上去。 禹滕载着他们三人,很快就飞达尘禹之顶,但是他们仅能看到无数的圆形的巨石在空中凌乱地飞舞,仿佛置身在一个迷幻结界之中。 “鬼王从凤卿手中夺得聚魂珠之时就已经伤入五脏六腑,奈何那凤卿死追着不放,鬼王只得布下襄魄破天阵,一方面可以困住凤卿让我趁机带走聚魂珠,一方面可以……”伏乾沉默了片刻后,声音暗哑得更厉害,“他想在阵中神灭……” “立即打开此阵!”拂瑶好像木偶一样站着,面色看不到悲喜。 伏乾沉默了片刻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边转动手掌施法,边说:“鬼王本不要我告诉你,可是我却不甘心,他如此为你,如果却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那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空中巨石忽然由最初杂乱无章的乱飞整齐地聚拢在一起,发出惊人的白光,随即巨石“咻”地一声巨响,合拢的巨石中心射出一道五色光照在他们身上,几人立即被吸了进去。 阵里,葱郁的大树覆着厚厚的皑皑白雪,这里是冰天雪地的一片,凛冽的寒风在空中无情地肆虐,却独独见不到魇月的身影。 “我们分开找。”拂瑶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袍子,无孔不入的寒风钻进她的单薄的衣衫内,她却毫无知觉,面色至始至终只是煞白,神色却平静中透着些许古怪,好像有些许恍惚。 禹滕见拂瑶这样,心下又忧又怜,怕她身子吃不消,说:“主人,我和你一起吧。” “不用,你和小狐一起往……你们往东,我往西。”拂瑶脑子忽地如被击中,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人已经不见踪影。 一路向西,拂瑶忽然觉得尘禹山就象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怎么走也走不完,她脚下的步伐越行越急,布靴早已被雪浸透,不断落下的雪覆在她素白的发上,连她的外袍也几乎被渗透了,冰冷彻骨的衣袍裹在她的身上。因为她灭魂劫适才发作不久,法力几乎所剩无几,冽风呼啸着吹过,全身就象被千万根冰针齐齐刺入似的剧痛,根本无法抵御。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麻木得往前走,却一直找不到他的身影。就当她绝望地心如被刀一点一点地撕裂之时,眼前越来越模糊之时,一缕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目色之中。 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盈在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得掉落下来,她放缓步子,天地间仿佛霎时静止,只剩下一抹白色的倩影慢慢地向那缕黑色一步一步地走去。 当她快要走到他背后时,他倏地转过头淡淡地凝视着她。“你怎么来了?” 他微微挑起狭长漂亮的眸子,沉郁好听的声音夹杂着一丝轻叹,澄彻而悠扬,就像这世间最好听的箫。“我不是说过你往东我往西,从此再不相见,你忘了吗?” 拂瑶在隔着几尺的距离停住,静静地回望着他。眼眸无比专注地扫过他墨长微扬的眉、他芳华惊艳的目、他笔挺如削的鼻、他薄抿微翘的唇,曾经是一贯的惊艳绝世,芳华流转,此刻都收敛在他一双寂静带笑的眼眸中。 目光再望下移,一团刺目的血就象盛开的曼珠沙华绽放在他的胸口之上,往下全部是大片小片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冰天雪地里,雪不停地往下扑落,时而疾时而又略小一些。 拂瑶移目望向他苍白如纸的脸,看了许久,才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缓缓抬起手,替她擦干眼泪,但抬到一半,倏地滑落下去,身子随即倒了下去。 拂瑶着急地接住他,跪坐在地上,心痛得无发抑制,泪如雨下道:“谁要你以自己的修为骨血为我做引?谁要你去取螭饕神兽的角血?谁要你去取聚魂珠?你就这么自以为是么?我告诉你,魇月,我统统都不要!你不要妄想让我欠你的情,你听到没有……”拂瑶已经泣不成声。 半晌后,怀中传来突然传来一声轻轻浅浅的笑声,他的手终是颤颤抖抖地抚向了她的脸,眼角微微上扬,一贯的风华绝艳地笑着,“什么都瞒不过你,一眼就……明了我的企图……” 说着,他忽地撕心裂肺地一阵咳嗽,薄唇也早已经不复一丝血色,惨白如纸。“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欠我的情……我说……说让你忘记我,从此再也不要记得我,是骗你的……我其实一直都想让你记得我,记得我对你的好,记得……” 他此刻说话已经略显吃力,但是他还是硬撑着胸口传来的如车裂般的剧痛,继续说,“我想让你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对你的好并不比你师父少,想让你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刻……瑶儿,有时候我觉得你异常残忍……你可以陪在你师父身边千千万万个岁月,却一直吝啬给我一个哪怕一点点的时光……” 拂瑶一边落泪,一边阻住他:“魇月,不要说话了,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聚魂珠可以么?” 她慌慌忙忙地掏出聚魂珠,却被魇月握住,手心凉如冰块。 “没有用……”魇月又是一阵猛烈的巨咳,“我的魂体与你们不同……这世间恐怕是……无一件法宝可医治……瑶儿,你与我说说话就好……好么?” 拂瑶心如刀绞,随即含泪点点头。 魇月唇边勾起一抹笑,继续说:“我上次说你往东,我往西,那时候我是下定决心不想再见你,到你来的前一刻,我仍不想再见你……可是,当你真正出现以后,我却很后悔我之前说过的话,瑶儿,我知道我与你坐在靡音河畔之时,心中所想是什么吗?那时候我在疯狂地嫉妒夜渊,他拥有你如此多的岁月,而我却随时都要默默地倒数着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象之前一样一起在人界逛集市,捉山雉,用膳或者静静地只是坐着,我都要随时要想着下一刻是不是该放你离开了,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再等一个时辰,下一个时辰就放你离开,可是我却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反悔……” 拂瑶抱住他手臂已经冻僵得完全不能移动分毫,两个人身上都覆了一层薄雪,看上去就象两个雪雕的冰人,依偎在一起。远处伏乾、禹滕,小狐望着这一幕,无不撇过脸泪流满面,不忍心看下去。 “主人……”禹滕大滴大滴的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刚想飞过去,便被伏乾拉住。 “让她和鬼王再……多带一会儿吧。”伏乾红着满是血色的眼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雪如此大,主人她会吃不消的……”禹滕收住眼泪,哽咽着说。 “拂瑶姐姐……”小狐一边擦眼泪,一边说,“禹滕,你去劝劝拂瑶姐姐……我怕她……” 伏乾默默地运转手掌,拂瑶和魇月的周围倏地被一层淡绿色的结界圈住,漫天飞舞的雪花被阻挡在了结界之外。 “我们走吧,阵法还需再加强。”伏乾转过身,心中却划过一阵酸楚,目光遥遥定在远处冰雪之中相互依偎的两道人影上,里面是无尽的叹息。鬼王,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 拂瑶麻木的身躯终于恢复了些许知觉,但是心却仍旧是空茫的一片,她一边轻轻地帮他顺着气,一边默默地听着魇月说。 “其实我自小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那时候只是想活下去,因为不甘心,总想着要与这天这地搏一回。后来……我赢了,却并不觉得欣喜……日复一日地过,一切依旧如此乏善可陈。但是……遇到你后,与你在一起的时光却一直是我最开心的,我那时候就自私地想把你困在我身边,永远困在我身边,一步都不离开……每次看到你因为害怕我吸了你的元丹而绞尽脑汁讨好我的样子,我就更舍不得放你走,短短的时日竟然是千千万万个岁月都无法比拟的,所以……我想留你下来,以后的岁月都与你一起度过……” 拂瑶的眼泪无声无息地不住望下落,说:“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小狐的毒我自己会想办法去解,聚魂珠我自己会去取,你为什么要为我去做?如果我一早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你这样,我一点都不稀罕领你的情,你能不能聪慧一点?魇月你到底是想让我记住你,还是想让我恨你?你不准死好不好!只要你不死,我就不恨你,真的……”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有的落在她的唇上,有的滴落在他的脸上,口中,咸得发苦的味道。 他唇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眼中也隐隐流淌着艳绝的笑意:“看到你难过,我又舍不得了,你……还是不要觉得欠我,你若是真觉得欠我,我倒不能安心了,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其实我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我也会自私,我也会卑鄙,如果我真的活着,保不准隔三差五就不想见你与夜渊过得快活,非要硬生生把你再抢了去,到时惹得你一见到我就生厌恶……”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拂瑶想说话,声音却卡在喉咙中打转,抖得厉害,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我以前常想着要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是后来我又想其实我想要的,都已经实现过了。就算再多增些时日,我那时又会想要更多,就这么无穷无尽下去,即便是走到天地的尽头,我依然不会知足……所以……我决定到此刻就已经够了。”魇月转眸望向拂瑶,疼痛的感觉渐渐掩去,取而代之的是麻木的感觉,从脸上一直延伸到四肢,他隐约间明白体内的元神在渐渐消散,时辰已经不多了,“瑶儿,你欠我的,到此刻已经全部还给我了,不要再觉得还欠我什么……” 魇月倏地呕出了一口鲜血,拂瑶立即以衣袖为他擦干,他顿了顿,又吃力地说:“我原本想你忘了我,可是我终究是舍不得,所以……我们约定,你不要忘了我,我要你永远都记得我……” 拂瑶哭着点点头,哑着不能再哑的声音说,“我不会忘记你,不会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赠过我龙吟香,告诉我以后两不相欠,却一次又一次的帮我。我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找到我,遍寻六界,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人为了我的身子耗损自己的骨血内丹,我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人不顾自己的生死,只是为了替我拿回螭饕的角血和聚魂珠……” 拂瑶把他的头置于他怀中,轻轻地抓着他已经毫无温度的手,继续哽咽着说:“我也不会忘了曾经有一个人陪我逛集市,抓山雉,生火做饭,坐在靡音河畔……我都不会忘记,你也不要忘记,好么?” 魇月的身子愈加沉重,胸口忽然闷得厉害,他努力抓紧拂瑶的手笑着说:“好……我答应了……” “魇月你不要睡好么?”拂瑶身子有些颤抖,倏地手忙脚乱地从他怀中掏出箫,抖着手放在他的唇边,“你吹一首箫给我听!就吹你平时吹的那首曲子……” 魇月微微抬了抬眸,说:“我不能吹了,你吹给我听吧,上次我教过你的……” 拂瑶颤抖着拿过箫,泪水模糊了双眼,“好,我吹给你听,你不许睡……” “嗯。”魇月淡淡的应了一声,悠扬沉郁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他想再看拂瑶一眼,但却怎么也看不清,她渐渐在他眼中淡去,淹没在黑暗之中。 他的头在她怀中垂了下去,拂瑶略微一顿,又继续吹着箫,置若罔闻。 直到他的身体化为一道流光,在她怀中散去,她才木然地放下箫,静静地呆坐着,望着结界外的漫天大雪。 天地惨白一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4章 悲鸣 拂瑶一动不动地坐在原来的地方,伏乾突然坠落在她面前,全身鲜血浸染。 他捂着胸口,气若游丝地说:“你快走!凤卿破了结界,很快就会过来……快走……” 拂瑶依然一动不动地坐着,面色平静地有些诡异:“禹滕和小狐呢?” “他们……”伏乾吃力地蠕动着嘴唇,鲜血顿时顺着唇角流下,“你不要管我们……你快走……” 拂瑶面无表情地低头凝视着他,声音轻柔到不能再轻柔,“告诉我,禹滕和小狐呢?” 伏乾面色惨白一片,满是血迹的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一下,满是血丝的双眸黯了黯道:“他们……他们……已经被凤卿……” 拂瑶倏地抓起他的胸前的衣襟,眼珠倏地变成的诡异的血红色,脸上闪过狠戾之色:“他们怎么了?快说!” “你……” 伏乾倏地瞪大眼睛,有些惊恐地望着她,倏地一阵嘲讽带笑的女子声音传来,“你觉得你的人我会留吗?” 全身着纯黑衣袍的凤卿骤然出现在拂瑶背身后几尺之外,她眉毛长飞入鬓,头发梳成一个高高耸起的流云发髻,嘴唇比之以前愈加黑紫,眼神直盯盯地望着拂瑶的背影,闪着蛇蝎般恶毒的光。 “没想到连魇月都为你不惜神魂寂灭,看来我真是低估了你!” 漫天雪花飘洒,急急地往下落,拂瑶在她恶毒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转过身,眼角边的两只淡蓝色的蝴蝶印记赫然绽放成血红色。“凤卿!你终于来了!” 凤卿的目光凝在她眼角的蝴蝶处,心头赫然一惊!她!她、居然、释放了体内的狱界封印之力! 素白的发在冷冽的寒风中狂乱的飞舞,拂瑶血红色的眼瞳邪魅无比地望向她,声音透着无边无际的恨,“你可知我此刻恨不得拨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 凤卿冷笑了一声:“你以为释放了狱界之力,就可以与我的封神灵对抗了么?” “封神灵?那你不妨试试看!”拂瑶嗤笑了一声后,缓缓张开手臂,银白的光霎时合拢在她胸前,又倏地放出五色流光直通天际,一时间整个尘禹山地动山摇,无数巨大无比的石头仿佛从天上直直倾斜下来,传来震耳欲聋的轰轰声响。 片刻功夫,尘禹山被生生震裂成两半,拂瑶在一片飞沙走石中缓缓抬起头,冷冷地望着凤卿,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天地为鉴,日月为证,我拂瑶在此立誓言!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定要将你挫骨扬灰,让你万劫不复!” 大地轰鸣不止,天地齐齐变色,漆黑的天幕上忽然出现了五颗闪亮的星子,一时间风起云涌,苍穹浑浊一片,昏暗得好像随时要塌下来一样。 五星异象一出,仙界和妖魔界中人立即感应大事不妙,纷纷往尘禹山赶来。 凤卿遥望着踏在另一半山巅的拂瑶,心中隐隐掠过一丝惊恐,随即又很快平复下来,她有封神灵在手,她不过继承不到一半的狱界之力,难道还怕她么?她将法力运于掌心,倏地推射出一条巨大的黑色火龙,向拂瑶飞噬而去。 拂瑶将灵力全部运在掌中,同时放出一条银色的火龙,一银一黑火龙顷刻间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拂瑶手腕一转,猛地一个发力,从天际边不断滑落的巨石突然一改方向,齐齐向黑龙猛击过去,黑龙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长尾一摇,地震动得越加猛烈,山摇晃得更加厉害。 凤卿见状,立即暗念咒语,加强施在黑龙身上的力道,天地间又是满天的巨石飞扬,浑浑噩噩的一片阴霾。 尘禹山一时间倏地多出了许多妖魔的身影,纷纷摩拳擦掌,双眼绽放出兴奋嗜血的火光。 仙界之人也纷至沓来,看到拂瑶眼角边盛开的鲜红色蝴蝶印记,纷纷大惊失色,光是凤卿就已经让六界惊骇万分,如今又多出了个继承了狱界封印的人彻底坠入魔道,这将如何是好? 各大仙界世家的长老族长们惶恐地几相对视,最终邛崃五丘道长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还是等灵霄宫中人来了再做打算吧。” 话才说完,琉鸢就身着一袭赤红长袍赫然出现,后面跟着焦急万分的玄夙、南放、北麟、妙谷、紫薇。 拂瑶和凤卿完全打得不可开交,几大仙界世家一看到琉鸢出现,顿时如见救星一般围了上来,纷纷发话。 “大护法,你看这可怎么好啊……” “大护法,你看被她们震碎的山石纷纷向人界滚去,这次人界死伤定然惨重非常,真是浩劫,浩劫啊……” “对啊,连四海之水都被她们引来了!如果再不阻止,不要说人界,就是我们四海这次都在劫难逃啊……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琉鸢完全不理会他们,径直向身后五人交代:“赶快用结界封住这里,不能让这里的巨石和四海之水涌到了人界去!” “是。”五人立即开始布下结界。 琉鸢交代完之后,立即如离弦的箭向两人飞身而去,但是两人的结界太过强大,琉鸢完全没有办法靠近,反而被弹了回来,剧痛袭来。 而两人的斗法愈加猛烈,整个大地都在颤动,尘禹山不断有飞石用尽人界入口,整个尘禹山都回荡着人界传来的凄厉哀嚎声,震彻天地。 众妖魔听到如此凄厉的叫声,纷纷兴奋地狂性大发,与这里的仙界之人大打出手起来。 顷刻间,整个尘禹山都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打杀声一片。 就在众人杀红了眼之际,尘禹山突然被一道白光笼罩住,片刻后,大地不再颤动得那么厉害,巨石也不再漫天飞舞。 众人循目望去,翩翩白衣掠过,一袭修长素白的身影霎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夜渊上仙! 只见他突然施法,凌空劈开拂瑶和凤卿的结界,拂瑶和凤卿瞬间各被震退几尺。 拂瑶妖异的眸光朝夜渊狠狠地一凛,仿佛完全不认识他一般,眼底闪过一道浓重的暴戾之色,眼角边的血色蝴蝶愈加妖艳夺目。 夜渊飞身掠到拂瑶身边以双臂梏住他,在她耳边轻柔的叹道:“瑶儿,师父来晚了!” 拂瑶身子倏地僵住,血红色的眼眸急剧的收缩,神智已然不清,好似无意识地喃喃自语道:“师父……” 夜渊抚了抚她耳鬓边的碎发,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天地间再无其他。“嗯,瑶儿,师父带你回家!” 回家?拂瑶暴戾的眼神微微收敛,掠过一丝恍惚之色,好像正在想着什么,然后又猛然回过神来,倏地将他推开到几尺之外。夜渊触不及防,竟被她推倒在地上,胸口撞在地上碎裂的巨石尖角上,痛楚倏地由胸透蔓延开。 拂瑶眸底的赤红更加妖冶,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冷冽道:“我不管你是谁,阻我者死!” 夜渊深深凝视着她,她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着寂静如墨的眼底深处划过的痛楚,她的心亦是没由来的传来一阵剧痛,脑海深处倏地划过一道模糊的身影,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拂瑶蓦得紧紧捂住头,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刺入她的头中,他究竟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她的脑子就象快要炸开一样,眼睛越来越来越红,体内顿时有一股灼烫如刚融化的铁浆的滚烫气流,霎时蔓延到她的五脏六腑,不停地奔腾咆哮,让她恨不得想吞噬了世间所有的一切! “啊……”她骤然抬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惨绝的叫声,刚刚平复的大地又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夜渊在一片乱石飞扬中直直向她走去,将她的头轻轻地按在他的胸前,怜惜地抚过她的发,透过掌心为她输入灵力,缓解疼痛。随即低下头柔声说:“瑶儿,是师父不好,还疼么?” 拂瑶突然似发狂一样剧烈的挣扎,奈何身体疼痛得如被千刀万剐,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怀抱,只得使出全身仅余的力气锤击着他的胸口,夜渊却只由着她发狂地捶打,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一样,边为她输灵力,边继续哄着怀中之人,“瑶儿听话,不要动!一会儿就不疼了,师父带你回灵观山,好么?” 凤卿的目光至始至终胶着在夜渊身上,望着眼前这一幕,眼中倏地闪过疯狂的痴恋,执迷,怨毒,痛苦,种种情绪统统汇拢在一起,最终化为永世不散的无边憎恨,阴冷地盯着他们两人半晌后,突然似发狂一样仰天长笑道:“倾华,她居然不记得你了!你看到了没有?看到没有!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三生三世一手带大的好徒儿!这就是你至始至终视若珍宝护着的人!” 她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因为愤怒和不甘而显得异常的尖利刺耳。夜渊却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安抚着怀中之人,许是他体内灵力的净化之气起了些许作用,拂瑶渐渐没有之前那般挣扎,夜渊见她神色也不如之前那般戒备,趁机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打横抱起她。 少了拂瑶的施法,凤卿也罢手了,山石重重地落在地上,大地终于渐渐平静,苍穹的昏暗之色渐渐散去。尘禹山又恢复了冰天雪地的一片,大雪依旧在不住地往下落。 夜渊抱起拂瑶转身,向山下走去,清冷的嗓音飘荡在空气中,“蛊妍,即便你拥有神族之力和封神灵,也并非无人能及,你最好好自为之!否则,我定会以我最后的灵力彻底封了你的元神,你知道我做得到!” 凤卿盯着他的背影,愤恨地扔下一句“那我们等着瞧!”,随即消失在尘禹山中,众妖魔见没有好戏可看,也鸣金收兵,各自散去。 各大世家的长老见状,对视片刻后,终是由蓬莱白狐族长出口。“夜渊殿下且慢!我们知道这拂瑶是你的徒儿,但是她此刻完全释放了狱界封印之力,已经彻底坠入魔道中,恐怕……” 九尾狐族族长也接口道:“以后她随时有可能狂性大发,伤及天下苍生,为了六界的安危,还请上仙……” 他话还没说完,玄夙立即将手中长剑抛出,剑鞘在空中飞转一圈后,在九尾狐族族长面前一寸的位置,深深没入地下。他冷沉着脸说:“谁要是敢妄想动我师妹,先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南放也冷笑一声说:“我们灵霄宫之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动的,谁要是敢跟我们师妹过不去,就是跟我们整个灵霄宫过不去!尽管放马过来!” 北麟大刀在空中“飕飕”旋转个边,最后回到他手中,大喝一声:“娘的,谁要是再敢多说半句废话,老子直接送他个神魂寂灭,自己看着办吧!” 琉鸢扫了众人一眼,也没了一贯的妖娆妩媚,声音略显低沉地冷笑了一声说:“适才我们灵霄宫中人说的话,想必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琉鸢此话一出,众仙家面色都涨成了猪肝色,他们灵霄宫也太嚣张了吧,完全没把他们仙界世家放在眼里嘛…… “上仙,你看他们灵霄宫欺人太甚……” “是啊是啊,我们就事论事而已,他们、他们也太张扬跋扈了吧……” “简直是目中无人嘛……”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地愤愤说开。 漫天飞雪中,夜渊转过身,众人立即心虚地闭了嘴。 夜渊望了怀中的人一眼,随即抬眸扫向众人,声音是一贯的冷清,“只要我在,谁要是敢动她一分,伤她一毫,我即使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 众人闻言,皆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清雅淡漠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的夜渊上仙么? 他的笔挺如画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如一缕淡烟,消失在这白雪皑皑的山中。 山峰的另一顶上,一前一后伫立着两道静默的人影。 “尊上,你先前忍辱负重将狱界之钥交给凤卿之时,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一切了,是么?”邪莫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身着深紫色窄袖长袍的俊美男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向山下走去的那道素白身影沉默良久后,才道:“邪莫,你不了解我。” “尊上……” 紫魄突然抬起手掌,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语气好似叹息一般道:“这世上真正最了解我的人是素儿,邪莫,我和离墨永远是不同的!” 邪莫默然站着,不再说话,许久后才问:“那尊尚我们接下来当怎么办?” 紫魄怔怔地望着远处已经消失的身影,道:“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那一日,天地变色,大地轰鸣! 那一月,人界连下血雨,天地齐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5章 共醉 山河如墨,草木青染。 灵观山原本凋敝的花草树木渐渐恢复了生机,樱林花开绵延,香铺十里。樱花林下,一红一白,两道长身玉立。 “她还是不记得你吗?”琉鸢望着呆坐在窗前的人儿,眼中是浓浓的怜惜之色,这还是以前那个闪动着慧黠之气的丫头么?原来物是人非不过朝夕而已! “嗯,有时记得,有时不记得。” 琉鸢琉鸢长叹了一声,转过眸,突然瞥见夜渊手上也缠了一层纱布,脖子上也有隐约有些许深重的抓痕,脸上掠过几许深沉之色,“现如今只是她体内狱界之力发作的初期,时而呆傻木愣,时而妖邪诡谲,但暂时还能靠自己镇住一些魔性。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不一定了,她的神智会随着日子的推移越来越不清楚,你有把握能净化完她体内的魔毒吗?” 夜渊掩唇咳嗽了几声,声音依旧清润如玉,却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疲惫,“我不会让她伤害到无辜之人。” 琉鸢抬手折下一束樱花,略略敛了敛一双俊眸,语气有些无可奈何,“恐怕到时候也由不得你吧。”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继承多少狱界封印之力,如果等到她真正魔性大发之时,恐怕不是他能控制的。 夜渊深潭如墨的眸子闪过一丝微波,目光落在远处那抹倩影上:“我会尽其所能在我魂寂前压住她体内的魔性,断不能刚以聚魂珠帮她渡了灭魂劫,就让狱界之力侵蚀了她的魂体。” 琉鸢沉默,要是他知道了拂瑶根本就没有用过聚魂珠重塑精魂,怎么办?该告诉他么? 琉鸢抬首望向眼前那抹素白的身影,又想起那丫头在临走前再三嘱咐他的话,嘴唇翕了翕,却一字未启。 唉,也罢,再帮那丫头一次吧,反正她此刻灭魂劫正好被体内的魔性压制住,他根本觉察不出来她没有服用聚魂珠,况且……即便是知道又如何?聚魂珠在那凤卿手中,倘若真要夺回,便要以夜渊最后的灵力去封印,而拂瑶丫头此刻这个样子,即便是夺回聚魂珠,恐怕用处都不大了,倒不如让他们两个…… 一抹深重的无奈之色从琉鸢眼底深处划过,他幽幽叹道,“那你千万要保重自己身子,若是你有个万一,那丫头该怎么办啊。” “嗯。”夜渊转身从膳房端出一碗汤药,向房内走去,淡淡留下一句,“若是没事,你先回灵霄宫吧。” “嗯。”绛红的身影消失在樱林中。 一头银泽的白发直垂到腰际,宽大的衣袍勾勒出她削瘦弱小的背脊,她一人独坐在窗边,淡褐色的眼眸一直望着窗外的景色,却没有丝毫神采。 “瑶儿,冷么?”夜渊轻轻为她披上披风,将她搂在怀里。 拂瑶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后,才一如既往的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夜渊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问话,将她纤细的柔荑握在手中,淡淡柔声说:“我是师父。” 拂瑶埋下头,好像在想,喃喃自语地说:“师父?师父是谁?” 夜渊的手突然一僵,心猛地抽痛了一下,随即说:“师父就是会永远陪着瑶儿的人。” 她突然抬起头,看了看他,又埋下头,没再说话。 他桌上端起一碗汤药,舀起一勺,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放在她的唇边,“瑶儿乖,张嘴。” 她突然推开他,厌弃地转过脸,“我不要,拿开。” 他不厌其烦得继续哄道:“瑶儿听话,就喝一点,喝完今日就不用再喝了,嗯?” “拿开。”她继续摇头,然后又呆呆地望着窗外。 他轻轻放下勺子,从袖里取出一颗糖果递到她面前:“你若是肯喝几勺,师父就把它给你,你以前去人界玩,不是挺喜欢吃这个的么?” 拂瑶的眼珠微微有些转动,一直盯着他手中的糖果,却不说话也不动,好像在想着什么。 夜渊又拿出几颗糖果,眼中闪过宠溺之色:“瑶儿要是乖乖听话喝药,师父就都给你,好吗?” 拂瑶移目怔怔地望着他,仿佛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半晌之后,好似有些相信他了,刚伸出手想去拿,眼珠又倏地变成血红色,脸色霎时邪魅狰狞无比。 她猛地将桌上的碗扫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啷当声,碗裂成了两半,随即飞速掠过夜渊,就往外奔去。 “瑶儿……”夜渊素白的身影一闪,立即追着她而去。 两条白影飞身掠过,激起一阵劲风刮过,带得一路樱花漫天簌簌飞落。 拂瑶轻点足尖,在林间飞掠而去,夜渊一个飞身追上,紧紧地桎梏住她的身子,拂瑶此刻已完全失去理智,再加上全身痛得有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张口就冲着夜渊的手腕咬了下去,鲜红的血汩汩地冒出,她赤红的眼睛瞬间闪着兴奋的火光。 抬起他的手就开始急切的吮吸起来,那就象是一种原始的本能,她如今一见到血就会从内心深处滋生一种莫名的渴望,一吸下去后便觉得全身的燥热和疼痛否会缓解许多,于是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沉沦。 夜渊也不阻止,只单手抱住她,由着她吸,面色煞白却神色平常。 这几乎是这段时日以来,每日都会重复上演的片段,夜渊已经习惯,只希望他的血能减轻一些她的魔性发作时带给她的痛苦。 许久后,她才抬起殷虹的唇,目光空茫地望着夜渊,眼珠已经恢复惯常的黑色。 夜渊抬手轻轻帮她拭了一下唇边的血迹,轻柔地问道:“瑶儿,好些了么?” 拂瑶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也不做声。 夜渊抬手抚了抚她适才因为剧烈挣扎而弄得十分凌乱的白发,然后打横抱起她,说:“乖,我们回去吃药。” 夜渊半哄半骗,终于让拂瑶将重新煎好的汤药服了下去。望着卧榻上面容宁静的睡颜,夜渊半侧着身子支着手躺下,指腹轻缓地划过她莹白的发丝,停在眼角边上的赤红蝴蝶印记上。 夜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眼角的蝴蝶,神色沉而静谧,“瑶儿,师父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没有回音,只有淡淡轻柔的嗓音回荡在偌大的房内。 屋外樱花凌舞,屋内暗香绵长。 时日如梭,一晃他们到灵观山已有一段时日。 某夜,星子点缀了漫漫夜幕,一缕弯月照在樱花林里。 窗外的暗香扑进房内,烛影晃动,拂瑶倏地从床上起身。 “瑶儿,你要到哪里去?” 这些日子以来,夜渊一直在试图压制住拂瑶体内的魔性,他的血和给拂瑶服下的汤药便有克制魔性的效用,但比起狱界之力终究还是效用甚小,是以拂瑶体内的魔性仍在不停地滋长,使得她在白日和夜晚反差极大。 她白日里常常不记得他,只呆呆傻傻地坐在窗边,就算偶尔发狂,只要吮了他的血便会安静下来。但是一到夜晚,就完全性情大变,比她之前灭魂劫发作时更诡谲异常。 之前夜渊一直不知道,直到有一日夜里从她施的涣咒中豁然清醒来时,才发现她早已不见人影,他心下一沉,立即寻去,终于在樱林几十里外的山谷找到了她。 那时,她身边已经躺了几十具鲜血淋漓的尸体,而不远处更有许多已经有些时日的白骨尸骸,触目惊心。 她坐在一堆尸骨中舔着唇边的鲜血,唇边绽开一朵邪魅诡谲的笑,挑衅地盯着他半晌后,突然轻柔地唤了一声,“师父!” 那一刻,夜渊的心骤然仿佛被重重地一击,痛得发麻。 他不记得那日是怎么把她带回樱林的,总之自从拂瑶的狱界封印释放后,他的结界便形同虚设,是以只得夜夜不睡,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但她总有办法用尽各种手段逃走,回来之时,总是全身鲜血,不是她自己的,全都是妖魔和人界之人的。 门口的脚步倏地顿住,僵立在那里不动,久久之后突然轻笑出声,缓缓转过身,慵懒地靠在门背上,冲着夜渊妖冶一笑:“师父,你在唤徒儿?” 夜渊淡淡颔首,稍稍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衣袍,咳嗽了一声道:“乖,过来!” “过来?”她倏地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眼中闪着邪魅的妖光,“想命令我?你以为我还是你那个乖徒儿么?” 夜渊直直地凝视着她,她也挑衅似地回视他,两人目光激烈碰撞,却各自沉默。 许久之后夜渊才轻轻叹了口气,眸子透着深深的无奈,“瑶儿,你先到师父身边来。” “你知道我此刻想什么吗?”她目光灼灼盯着他,唇边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想杀人喝血,只想捏碎他们所有人的精魂,师父,你休想拦着我!” 她倏地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夜色中。 夜渊见状,素白的身影也立即消失在房内。 夜风习习,山林之中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疾速掠过。 “瑶儿,停下来!” 拂瑶侧目轻瞥了几尺后的身影一眼,继续疾驰,很快就掠到了山林的尽头,但身后的身影还是紧追不舍。 她冷笑了一声后,倏地停下来,夜渊紧跟着停下来,隔着几尺的距离,面容平静地望着她道:“瑶儿,跟师父回去,你若是想喝血,喝师父的就是,切不可乱来。” 拂瑶双手环着胸,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邪肆一笑道:“吸师父的?我可舍不得。” 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双手勾住他的白玉般的脖颈,扬起头深深地注视着他,吐气如兰道,“师父,求你放我走!我只去片刻就回,不会离开你的,嗯,师父?” 她放下一只手掠过他胸前的衣襟上,青葱指尖在上面或轻或重地比划着,声音略微暗哑又带着轻柔的蛊惑。 夜渊双掌拦住她的腰,面色平静地哄道:“听话,跟师父回去。”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暴戾起来,边挣扎边怒吼道:“不,我不回去,你为什么总要与我作对?为什么……” 但是她的挣扎和捶打丝毫不管用,依然挣不开他的怀抱,闹了许久她终归是安静下来,头一动不动地枕在他的胸前,低声啜泣道:“师父,我想喝血,我好难受……” 他缓缓拂过她的额,怜惜道:“那你喝我的,听师父的话,不要出去伤害无辜之人。” “我不要……我不要师父的……我不想要师父的……师父求求你,让我出去……你真的忍心见我难受么?”她抬起双眸,眼中全是泪水,顺着眼角滴落下去,看得夜渊心猛然一痛。 她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之色,倏地推开他,立即疾驰而去。可惜还没走几尺,就被夜渊射出的缚身链给捆住不能动弹。 她恼怒地回眸狠狠地瞪着他,眼中射出嗜血的火光:“你到底想怎么样?” “瑶儿,跟我回去。”他的声音温和而平缓。 有了缚身链的束缚,拂瑶出奇地安静下来,一路不嚷也不闹。 他们回到茅屋,夜渊把她放在床后,也合衣在她旁边躺下。 夜深人静,只听得到屋外偶尔传来的蝉虫和青蛙聒噪的声音。 拂瑶幽幽的声音忽然回荡在屋中,“师父,我难受……” 夜渊心中一紧,苦涩顿时划开,将她搂在怀中,右手覆在她的柔荑上,柔声道:“还记得以前师父教你的灵清咒吗?乾坤本空,驭志以念,宁心以德,万物有法……你若是觉得难受,就在心中默念数遍,自会缓解……” “不抵用的……”拂瑶的声音暗沉而低哑,略微带着浓浓的鼻音,“师父,我真的好难受,心上就好象有一数千只蚂蚁在爬,全身时而灼热难耐,时而如坠入千里冰川,师父……我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只想喝血,□□魂……求求你……放了我好吗……师父……” 拂瑶低声哀求道,突然感觉到一股甘甜粘稠的液体流进她的嘴唇,她瞥目看去,师父的手腕正轻轻横在她的唇上,她的双眸瞬间赤红无比,立即贪婪地舔舐着,只想要多一点,更多一点…… 许久后,她倏地睁开眼睛,眼底一道精光一闪而逝,随即移开唇哽咽着说:“师父,我不要了,你会疼。” 夜渊低头俯视着她,苍白的容颜在烛光中越见清晰,声音轻缓如涧,“师父无碍,你好些了么?” 拂瑶点点头,“师父你可不可以解开我身上的缚身链,捆得我好难受。” 夜渊只是盯着她的眸子,问:“你答应师父不会再乱跑了吗?” 拂瑶点头,嘴唇仍是殷红如血,眸中却氲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很是委屈。 在摇曳不明的烛光中,夜渊瞥见她手腕上适才因挣扎过度而红肿了一圈,心蓦地软了下来。 他刚解下缚身链,突如其来的力道蓦地让他身体一沉,被拂瑶反手扣在身下,拂瑶暗念咒语,缚身链霎时飞起,反绑在夜渊身上。 拂瑶的眼睛瞬间恢复之前的赤红如血,她如若无骨般趴在夜渊的胸前,一手或轻或重地在扫过他的眼、鼻、唇,随即轻轻落下一吻在他的唇上,笑得妖冶:“师父,你这次可是输给徒儿了?” 夜渊努力让声音不带一丝起伏:“乖,瑶儿放开我。” “放开你?”拂瑶轻轻笑了一下,贝齿轻咬了一下他的绯唇,然后温湿的唇舌掠过他的长长的睫毛,朱唇轻启道,“我舍不得。” 夜渊的身子轻轻一颤,心绪越来越不受他控制,声音暗哑道:“起来,瑶儿!” 拂瑶笑得邪魅,直直望向他,“师父当真要我起来?”说罢,柔软的双唇又向他的耳垂移去,或轻或重地辗转轻啃。 “瑶儿……听话……”夜渊觉得自己的自制力已经到了尽头。 拂瑶倏地停住,抬眸凝视着他,目色如魅道:“这可是师父说的,怪不得徒弟不从命了。”说罢她一个腾身,便从卧榻上跃下,站定,神色玩味地望着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夜渊道:“师父你好好休息,徒儿去去便回。”转身消失在淡淡月色中。 夜渊凝神片刻,震断了缚身链后紧追而去。 半注香后,终于在溪涧边寻得那抹月牙色的身影,而她不远处有六个男子背靠着背被捆绑在一起,全部都面色惊骇得望着她边发抖边不停求饶。 拂瑶转动掌心,将其中一人凌空吸到她面前,刚欲下口吸取他们的精魂,便被一道流光拂出到数丈之外。 拂瑶转首黑眸暴戾一扫,骤然瞥见几尺之外的那抹素白身影。“你当真非要坏我好事不可?” 那被重重摔下的几人,倏地睁开眼,身子还抖得厉害,却一个人都不见,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片,立即爬起来边惊叫边不停往山外奔。 “瑶儿,我不会再让你犯同样的错误。”夜渊刚说完,便是一阵咳嗽。之前失了如此多的血,本就令他元神比平时虚弱许多,然后又马上震断缚身链,疾驰数里,引得体内的堕天劫再度发作。 “瑶儿,不要胡来,跟师父回去!” 拂瑶面色阴晴不定地盯了他半晌,突然向他走了过去。 夜渊站在溪涧上的一块光洁的大石之上,背后的半壁巨山一样的岩石,脚下溪水潺潺流淌。柔和的月光下,拂瑶赤着足淌着溪水一步一步向他迈去,唇边还残留着吸过他的殷红血迹,整头素白银发披散在她身后,妖异却美得无与伦比。 她将他按在岩壁上,厉声道,“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她忽地妖娆一笑,指尖绕着他的墨发,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语道:“莫非……师父想要我?” 她忽然放开他,把他瞬间按倒在地,修长的玉腿跪坐在他两侧,一扣一扣解开胸前的衣襟,笑得妖冶:“如师父所愿!” 她温热的唇舌突然窜进他的口腔内,浓烈而炙热,发梢轻轻扫过他的颈项,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延烧至全身。他硬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抓住她的手,暗哑着声音说:“瑶儿,快住手!” 拂瑶坐在他身上,身体微微向前倾,衣袍已褪去大半松松垮垮地落在足踝处,月光在她白皙的肌肤之上,神色魅惑似妖,似怨似诉,“师父就这么不喜欢徒儿吗?连碰我一下都不愿意?” 夜渊的手指温柔地拂过她透明如瓷的脸庞,似在低叹,“师父教过你许多东西,独独没有这一个,到此刻还是个半吊子,瑶儿,你真从来不让师父省心。”清润的声音就像一汪清泉淌过如墨的夜色缓缓流进拂瑶的心里,还来不及反应,她就被反身压下,面前的一双狭长如墨的眸子不再复惯常的平淡无波,连呼吸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都显得异常的急促,再也抑制不住,细碎的吻落在她细白的颈上,肩上,再一路向下…… 以前不碰她,是一直在等她长大。后来则一直怕陪不了她更长更久,怕她独自一个人时会想起他,会难过。那么长的岁月,如果她一直都忘不了他该怎么办,他只要一想到这里便会觉得不舍,觉得放心不下。 可是这一刻,他只想抱紧她,把她搂在怀里,不去管他还剩下多少时日,不去想别的一切。 月牙沉入云后,夜正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6章 醒 白日里,拂瑶又变回到呆愣的模样。 她只要体内魔性不发作时,通常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地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但是一旦狂性大发,便不认识人,非要见血了才肯安静。 夜渊端着药走到她旁边坐着,拿出糖果哄她吃下,然后又舀起一汤勺,递到她唇边,“瑶儿,来喝一口。” 拂瑶口中含着糖果,怔怔地望着他,不说话,神色却不复之前白日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看了好半晌,突然微微张开嘴巴。 夜渊见她今日好像好些了,俊美的容颜微微舒展开,“来,再喝一口。” 拂瑶今日特别听话,从头到尾都是十分配合,喝完了整整一碗药。夜渊心里则宽慰许多,这药虽然对抑制她体内魔性效用不大,却十分有助她恢复身子。他将她抱在身上,倏地瞥见她脖子上的伤痕,他微微拨开她的衣襟,上面有许多深深浅浅的痕迹,看来时日并不十分久,应该是她之前灭魂劫发作时,自己抓伤的。 他的心掠过些许痛楚,从袖中掏出一小瓶药膏,轻轻柔柔地涂在她的伤痕处。他帮她合拢衣襟,“瑶儿,还有没有哪里疼?” 拂瑶依然不搭腔,就好象魂魄不全一般,只是木讷地靠在他的胸前不说话。 夜渊抱起她向屋外走去,“师父弹琴给你听好吗?” 樱花树下,两道素白的身影依偎,拂瑶坐在夜渊的身前,夜渊修长的指尖拨动着琴弦,清雅的乐声随之溢出,隽永沉郁的音符回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绝。 樱花簌簌地飘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发上,两人却完全不觉。一曲清心咒反复响起,因为有助于拂瑶静心凝神,夜渊从白日一直抚到黄昏。 夜渊看拂瑶听得有点累了,脸上虽略微有些倦意却没有任何魔性发作的征兆,心底觉得松了许多。 他抱她起来,笑了笑说:“瑶儿,师父带你去看晚霞。” 其实他早已习惯她白日里的不言不语,却习惯性的要和她说说话,总觉得这样才会稍稍安心一些。 灵观山巅的晚霞十分美,浩瀚无边的苍穹有几许深浅不一的流光,从深蓝到金橙,一点一点变换下来,偶尔能看过一群飞鸟“扑哧”着翅膀从天际边掠过,原本静止的天幕就好像突然有了生气。 夜渊帮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握住她纤细的手,其实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数万年,可是今日做起来心中却觉得分外不同。 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些寂寥,有些落寞,却还有着淡淡的痛和温暖,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日子,心中时常会觉得害怕,但只要一想到她此刻起码还在她身边,就感到安稳。岁月是最可怕的东西,它把许多原本重要的东西慢慢淹没在记忆的洪荒中,也让许多看似平常的人或者物镌刻入骨髓。 她的容颜,是他永生永世都看不腻的,永远都无法磨灭,直到他灰飞烟灭的那一刻,或许脑海中依然是她。 之于她,他一直都放不下。 如果说以前放不下是因为眷念她的容颜,舍不得离开,那么如今放不下,只是因为放心不下她一个人,放心不下她以后不能好好活下去。 望着她沉默怔忪的容颜,他突然很想说给她听,“瑶儿,师父若是此刻不说,或许以后没有机会再告诉你。上一世,我虽聚齐你第一世的元神碎片,但却不再无法探知你会在哪里转世,我找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得到你一丝一毫的音讯。没想到的是,最后是紫魄将你带到了我身边。神族中人知道紫魄一直想打开狱界封印,所以他们都反对你留下,只是师父怎么可能让你离开?我的修为他们都比不过,我心想若是一直与你独居在神殿中,他们也伤害不了你分毫。我一直敦促你勤练修为,也是怕万一哪日我不在你身边之时遇到什么危险,但师父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蛊妍。瑶儿,等你身上的魔毒清干净后,我会让琉鸢封住你的记忆。师父希望你再也不要做瑶心,也不要做瑶素,就快快乐乐地做灵霄宫的拂瑶就好。”夜渊眼中的哀伤渐渐氤氲开,轻轻拂过她的发。 拂瑶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只是一瞬间就黯了下去。再看,又是一贯木然呆滞的神情,只是两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夜渊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擦拭掉她脸颊的泪。“瑶儿你听得见,对吗?师父知道要抑制住体内的魔性很辛苦,但只要撑过了这一劫,就再也不会再疼了。” 接下来几日,拂瑶晚上依然发作,每次软硬兼施想着法子逃出去后,就抓来人就开始喝血吸魂。 有一次不凑巧遇到个刚出炉不久的小道士,非认为她是妖魔追着她跑了许久,奇怪的是拂瑶竟没有吸了他的精气,而是把他扔进了一个蜘蛛精盘踞的洞穴里。 等到夜渊赶来把他救出时,那小道士神色恍惚,等到清醒过来时,立即逃之夭夭。 夜渊每次把她绑回来后,她要么撕心裂肺地发一顿脾气,要么直接就朝他的脖子咬去,使劲吸血,有时又好像怕他消失一样非要与他亲近。 总而言之,她一到夜晚就完全没了常性,连夜渊都完全摸不透她的心思。 可是她白日里的情况却有所好转,每次乖乖坐着听清心曲,按时喝下药汤。 直到某一日,夜渊手上端着一碗药走来,拂瑶看着他突然叫了一声“师父”。夜渊端着药水的手猛地一颤,碗掉在地上,连汤药溅在了他的手上都浑然不觉。 “师父,疼吗?”她急急地抓起他的手,注视着夜渊,眼珠并非赤红如血,而是正常的黑眸。 “瑶儿。”夜渊抚过她的脸,恍若做梦。 拂瑶微微颔首,伸手紧紧环住夜渊的腰,头枕在他的胸前,低低地说了一声:“师父,我好累。” 夜渊抱起她坐到窗边,低眸温柔地凝视着她,却不作声。拂瑶却懂,师父是在等她说下去。每次她开心或是不开心时,都会拉着师父就是噼里啪啦一阵倾诉,师父从来都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他知道她是个话篓子,很多时候都只管听着就好。 可是此刻她却突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想说的所有都好像是一场噩梦,这场噩梦醒来,所有人都不见了!到最后连魇月、禹滕和小狐都不见了! 她窝在夜渊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蜷缩着身子,一室寂静。许久以后,她才缓缓开口,眼神迷茫道:“师父,我欠了许多人,我该怎么办?” 夜渊叹了口气,不说话。 拂瑶红着眼眶继续说:“魇月、禹滕和小狐都不在了,师父知道么?还有环姒、白狐仙子、闵月、辰婉,她们本来都好好的,可以一夕之间全部都消失了。因为我,他们全部都不再了,师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渊拂过她的发,道:“他们可曾说怪你?” 拂瑶眸中浮了一层水雾,“没有,所以我更难过。” 夜渊缓缓开口:“你还记得当年在檀云之巅有一只被你救过的白狐么?那年天丘的神族卜得一卦说狐族不祥,将会祸乱三丘,于是对三丘之上的狐族大肆屠杀。彼时有白狐一族逃到檀云之巅,你曾照顾亲自帮它们疗伤。后来有一只小狐狸贪玩跑出去,被天丘的神族发现,一路追到檀云山后,也是得你相救。你说的白狐一族中人本早就不该存于世,可是由于你的帮助他们存活至今,这次的劫乃是宿命天劫,即便没有你,它们也是承不过的。至于其他人,生与灭都在他们一念之间,他们选择之时就已经注定了后来的路。你若是为他们太过哀伤,反而违背了他们想护着你的初衷,你忍心违背他们的意愿吗?” 拂瑶不答话,眼泪流了下来,却寂然而无声。 脑海中划过魇月、禹滕、小狐,她的脸颊轻轻偎在夜渊的胸前,“师父,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夜渊颔首,低头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睡吧,师父在你旁边。” 拂瑶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魇月坐在靡音河畔对她笑,说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终于见到有人来了,梦到禹滕一脸委屈地帮她吐火烤着野兔,嘴上还不停地发誓以后再不做这等有损体面的事了,梦到小狐笑眯眯地带着一大盒她娘亲做的精致糕点跑到她房内,等着她吃完好和她一起去听白狐仙子讲故事…… 那个梦很长很长,长到她不愿意醒来。 睁开眼睛,看到师父抱着她,就睡在她旁边。 拂瑶定定地盯着已经铭刻进她骨髓的容颜微微发怔,伸手想摸他的脸,却又缩了回去,许是已经有许久没有睡好的缘故吧,他的睡熟的容颜隐约透着几许倦色却睡得深沉。 她这些日子体内魔性发作定把师父折腾坏了吧?她心中酸楚难当。 其实她心中很清楚,她此刻能清醒过来,是因为灭魂劫已经快到最后一重了,是以暂时压抑住体内魔性的发作。拂瑶的思绪掠过千般,想起以前和禹滕、魇月以及小狐在一起的所有相处,想到师父,心中已渐渐平和下来。 她淡色的眸子几许沉浮后,渐渐归于沉寂。有些事,终是需要她亲手去了断。 窗外暗香扑来,氤氲在空气中,有股淡淡甜甜的香味,床前轻纱飘动。 夜渊睁开眼,见身旁已无一人,心中倏地一惊,只觉得心跳得如打鼓一般,无比剧烈,刚急着要起身,就瞥见窗外的淡月色的那抹倩影。 还在。 等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归于平静,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拂瑶隐约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抬起头,唇边挂起一抹浅笑,“师父,你醒啦?适才见你睡得熟,就没唤你。” 她走到他旁边,拉他到石桌旁坐下,从盘中拿起一个野果递到夜渊嘴边,“师父尝尝,我刚才树上摘下来的,新鲜得很。” 夜渊一笑,咬了一小口,俊美的容颜绽放了一抹笑意,随即把她拉到怀中,问:“瑶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拂瑶摇头,“许是师父奏的清心曲和汤药有些效用,再加上师父的血……” 她的手抬起夜渊的两道手腕,上面全部纵横交错着许多深深浅浅的伤痕,夜渊收回手,以衣袖掩住,浅笑说:“无碍。” 拂瑶的手又略微拉开他胸前的衣襟,伤痕比他手腕上的更甚,还有许多或轻或重牙齿咬过的印记。 拂瑶眼神渐渐黯淡下来,道:“师父,对不起……”她知道自己体内魔性发作之时满脑子就只有对精魂和鲜血的渴望,连师父的血都吸。 夜渊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清雅而柔和:“瑶儿不必在意。” 拂瑶知道师父在安慰她,于是努力压下眼眶中的潮湿,唇边扯起一抹笑道:“师父,我适才煮了些粥,做了两道菜,你尝尝看。” 她从桌上端起碗,夜渊从她手中接过碗,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师父不饿,倒是瑶儿你需吃点东西。” 拂瑶想起幼时不小心练功弄伤时,师父虽会责备她几句,但却比平日更温柔,不仅不继续让她练法术,还会细心地为她上药,哄她吃东西。 她体内魔性发作以来的这些日子里,更是常常脾气暴躁的摔碗,摔东西,常常咬他,吸他的血,师父却始终不告诉她一句。拂瑶默默地喝着夜渊喂食的粥,心中想着哪怕有几日这样的时光都好,什么都不想,只要呆在师父身边。 拂瑶这几日最爱做的事就是寸步不离地赖在夜渊身边,想起什么便说什么,全说那些有趣的事,两人都丝毫不提与狱界封印和凤卿有关的任何事。有时候拉着夜渊去山顶采些野果子,有些异常酸涩,却偶尔能碰到几颗又大又甜,顿时觉得天宫的果子确实是世上最好吃的。有时候拂瑶躺在夜渊的腿上读着典籍,遇到不懂的问题问夜渊,他总能给她最准确的解释。有时候两人一起去看朝霞、看晚霞,一日里从早上坐到晚上,她总能说上许多话,完全不知疲倦,而夜渊则默默含笑地听着,就象回到了在檀云之巅的时候。 一到晚上,拂瑶则喜欢静静地窝在夜渊的怀里,借着淡淡的月光盯着他的脸看。 有一日,拂瑶看着看着唇边突然绽开一抹笑,手抚上他的脸颊道:“师父,你知道你最大的罪过是什么吗?” 夜渊挑眉望向她,似有不解。 拂瑶浅笑了一下说:“那便是师父长着一张活色生香,引人遐想的脸。” 夜渊宠溺地掸了一下她的额头,“整日就爱胡思乱想。” 拂瑶一本正经道:“果真如此。我那时没了记忆,第一次在温泉池边见到你时,就在想着世间哪里有这么好看的人,多半是黑髅魔那妖孽所化的,还想着先戏弄你一把,再趁机灭了你的元神!后来没想到龟仙人的三生石居然如此不灵光,不灵光倒也罢了,最可恨地是它还偏捡让我出糗的这一幕现,实实让我颜面丢尽。后来我身上的劫数两次发作,说来也是师父这张脸太过好看。” 夜渊唇角勾起一抹笑道:“越来越会胡掰了。” 拂瑶有些无奈道:“师父,我说的乃是实话,于是整个六界都传言我对你相思成狂,以至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澎湃,公然对你行不道德之事,更有甚者,居然还说什么我对你什么三夜三夜的……” 拂瑶脑海中倏地闪过在溪涧边那一幕,虽然她脸皮向来不薄,但也免不了一时脸上发烫得很,不再说话。 夜渊清润带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似呢喃又似诱惑般道:“三天三夜什么?” 拂瑶直直地凝视着夜渊,眼中闪着灼灼的光:“师父明知故问。” “瑶儿……” “嗯?” 夜渊抓过她在他脸上轻画乱动的手,按在胸前,拂瑶感受到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丝暗哑道:“瑶儿,师父也是人。”她的唇被封住,温软地唇舌一下子窜进她的口中,把她的声音淹没在激烈的纠缠中…… 模模糊糊间,她闻到一阵熟悉的淡淡檀香味,是她一直记得的味道。 岁月之于他们,其实亘古不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7章 丹青 屋外蝉虫青蛙的叫声依然畅快,月亮已经隐没在云后,天际边微微泛着一点白色。 一抹素白的身影蹲在窗前,静静地凝视了那张熟睡的绝色容颜许久,手指慢慢划过他脸上的轮廓,在心中道,对不起,师父! 梦迷咒,没有十日十夜是醒不来的。她眉目微垂,指尖最后一次划过他的轮廓,然后缓缓将手掌合拢胸前,十颗聚魂珠倏地出现在半空中,华光流溢。 拂瑶缓缓闭上眼睛,咒语自她的唇瓣溢出,聚魂珠瞬时没入夜渊体内。 再见,师父! 银墨剑在叠嶂的层云中飞快地穿梭,直朝往生城而去。一道秀丽的身姿岿然站立于剑上。 封神灵,她必须拿到。蛊妍,她也决不会放过。 此刻人界已是傍晚时分,拂瑶突然顿住,脚尖轻轻一点,便俯身直下而去。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拂瑶一个人站在大道中央,周围偶尔有三两成群的人与她擦身而过,平凡的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表情。 如果有来生,你愿意做什么…… 不作妖,不作魔,也不想做仙,其它什么都可以…… 脚下寸步未移,思绪却已掠过千许。每一许,都是生生的痛。 店铺酒肆一如以前,只是那日飘着鹅毛大雪,而如今的空气中已渐渐有些暖意。 她缓慢地向前走着,脑海中掠过魇月的许多画面,回想着他那日在尘禹山说过的每一句话,不知不觉就走到那棵系满红缎的老树下。 如今天气渐暖,这棵老树发了不少新芽,与红色的锦缎相映衬,倒觉得有生气了许多。 拂瑶缓缓走过去,盯着树中央的那个竹篮发怔,思绪不知不觉地飘了很远。 风吹过,数千条红色的锦缎在风中微微荡漾开,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天空变成了入夜前的深蓝色,拂瑶恍惚间想起那日靡音河畔的苍穹也似这般,那时看着觉得好看,今日瞧着,却只觉得是无比无际的冷沉,空寂。 拂瑶蓦地转身,刚走了几步,却被一个老者叫住。 她回过头,张开口,声音却有几分干涩:“老伯,你唤我有事么?” 老者打量了她片刻后道:“姑娘,敢问你是否叫做拂瑶?以前途经过此地?” 拂瑶默然良久,才问:“老伯怎么知晓我的名字?” 老者好像蓦地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般,顺了顺胸口的气后,笑道:“老朽每日在这里等着,真怕你不会来了。” “你是……”拂瑶盯了他半晌后问,“你是……以前在这里卖红缎带的那位老伯?” 老者摸着花白的胡子点点头道:“正是老朽,看来老朽果真没有认错人啊。”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拂瑶:“之前你和一位公子途径此地时,那位公子交给老朽一封信,并给了老朽一大锭金子作为报酬,要老朽在此地等你一年,若是你回来,就将信转交给你,要是你没来,就不必再等了,将信撕毁便是。于是老朽每日一大早就到这里,入夜之后才离开,就怕与姑娘错过了啊……” “辛苦老伯了。”拂瑶声音依然有些干哑,借过信的手也微微有些颤。 老者连忙惊恐地拱手说:“姑娘客气了!老朽举手之劳,却得那位公子以黄金相赠,如今我的儿女全都不为吃喝犯愁,还有点钱财做点小买卖,全家其乐融融,如此大恩老朽就是做牛做马都是应该的,姑娘实在是客气了!不过姑娘如今来了是最好不过,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天天在此刻等候,直到老朽离世的那一日,算是对恩公的报答。” 那老人见拂瑶神色有些木然,心中大概也明了几分,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却也不便多说,只道:“既然姑娘拿到信,老朽就告辞了!” “老伯慢走。”直到老者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拂瑶才打开慢慢打开信封,一个字一个字专注地看着。 许久之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将信装回到信封中,一个人缓缓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又呆呆地盯着树上那个竹篮许久,才对着它微转手心,篮子里的两条打成结的红缎直直飞到她手掌之上。 脑海中倏地浮现出那日魇月在红缎子上写下非礼勿视几个大字时,笑意浓浓地望着她,这一切仿佛在昨日才发生,但是如今却只余下她一人。 拂瑶缓缓拆开手中的红缎子,先瞥见一角,就已经隐约可见一条字迹娟秀清雅,另一条字迹明显苍劲而龙飞凤舞。 拂瑶放下一条,将另一条铺展平放在桌上。 仅仅八个字。 拂瑶怔怔地看着,寂然无声。 “恩人……恩人,果然是你!” 拂瑶恍然间抬眸,看了好半晌,才认出面前之人是那日在这里遇到的那位书生。 书生面色激动,前后左右扫了拂瑶一转后,复又说:“那日和姑娘通行的恩人怎么不在?” 拂瑶眼神骤然一黯,那书生见此,也不敢再问下去,只是有些失望地说:“原本还想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的,不过既然那位恩人不在,谢姑娘也是一样,姑娘若是见到那位恩人,请代为传达一下。” 拂瑶有些恍然地抬首,望了他许久才道:“你为何唤我们恩人?” 那位书生立即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神色肃穆道:“在下称你们一声恩人,姑娘是决计受得起的。要说当日我在红缎上许的心愿便是今载能够高中,没想到恩公将我的红缎带投入竹篮后,在不久的殿试上在下竟真的高中榜首了,这实乃是托了恩公的福分啊,这次回乡探亲,没想到竟能再遇恩人,姑娘请受在下一拜。” 拂瑶默然盯着他,骤然回想起那日后来与魇月说的话。 “你今日为何心血来潮要帮那书生把缎带抛到竹篮里?你并不象是喜欢多管闲事之人。” 他眸色流转,似笑非笑道:“你如今倒是知道我一贯的做派了,不错。” 她想了一下道:“莫非你是想给他添些信心?” 他随意地“嗯”了一声,“那呆子看起来虽然呆了些,不过我们倒也算得有缘,举手之举而已,况且……一个人有愿景倒也未必是坏事。” 她唇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素来对我普渡众生颇有微词,今日却有如此义气之举,令我甚是宽慰啊。” “所以我错了,你普渡众生那套倒也未必都不管用,端是看被你劝导之人愿不愿意听你的劝化而已。”他挑眉笑着睨向她,“你如今起码点化了我这个弟子,开心么?” 拂瑶望着眼前书生一脸的欣喜之色,淡淡地想,要是你还在,会替他高兴吗? 书生又连叫了她几声,拂瑶才回过神,说:“你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你那日也说做学问之事严肃得很,来不得半点马虎,你能高中是你自己下了苦功,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是讨个吉利而已。” 书生摇头:“姑娘所说诚然如是,但如果没有此事激励在下,我倒真没有信心一举夺魁,所以还是托恩公的洪福。” 拂瑶望着他诚挚的脸许久后,才问:“你若真要谢我们,可否为我做件事?” 书生很是义气地拱手道:“但凭恩人吩咐。” 拂瑶交代完之后,书生张大嘴巴,诧异道:“恩人竟……只要我做如此简单之事?” 拂瑶笑了笑,“你以为还能多复杂么?” 书生尴尬地红了红脸,对一旁的侍从交代了两句,那侍宠连忙应声快步跑开了去。 没片刻功夫又疾步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灯笼、一张宣纸、墨砚和一支毛笔。 拂瑶将灯笼点起,此刻夜色已经笼罩下来,借着略微暗淡的光,拂瑶一笔一划地在上面写着字。 写好后,她叠好纸,装进灯笼内壁的一个小小的竹笺内,抬头问书生:“你们这里可有河?” 书生今日看到拂瑶,总觉得和那日并不太一样,心中仿佛多了许多事,料想多是不如意之事,也不好细问,只道:“恩人,跟我来。” 拂瑶把桌上的两条红缎带打了一个结,往空中一抛,又准确无误地落到了树上的竹篮里,看得书生连连称奇。 竟看都不看竹篮在何处,就又抛进去了!莫非这两位恩人当真是……神仙么? 书生在前面带路,拂瑶提着灯笼跟在后面,夜色正浓,渐渐有些寒意,路也有些颠簸不平,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镇外的河畔边上。 拂瑶望着宽阔的湖面,心境突然出奇得宁静,对着书生说:“谢谢你,你回去吧。” 书生想了一下说:“恩人,这里地处偏僻,你一个姑娘家在此,若是遇到歹人当如何是好?恩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理会我,我在另一旁站着,你就当我不存在吧。” 拂瑶不再说话,将灯笼放在一旁后,一动不动地默默望着河面发怔。 许久之后,再拿起灯笼,轻轻放在河面,待它一点一点地随着河面的微波飘远。 拂瑶的目色随着夜暮中的一点微光飘向远处。 魇月,你说过想让我记住你,我答应你。你说让我不要觉得欠你什么,我答应你。你说愿我安好,永远无忧,我也答应你。 我通通答应你,好么? 不知何时,天空中开始飘雨,拂瑶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河畔边。 书生借着侍从手上灯火的微光望着她单薄的身影,心中顿觉无限凄凉,不忍心再看,那位恩公,恐怕已经…… 从侍从那里拿过伞,撑到拂瑶头上,思忖了许久才说:“恩人,夜黑寒重,逝者已去,还请放宽心,不然也只是徒增伤心罢了,让活着的人替你难过,让逝去之人走得不安心,何苦呢?” 拂瑶怔了一会儿,说:“如果有一个人他一直在你记忆中,那他永远不会逝去的。” 她转过头,琉璃色的眼睛染上一层淡淡的光芒,“他一直在。” 书生后来亦娶妻生子,官高显赫,却倒临死的那一刻,都记得那位恩人说得那句话,这世间但凡是活在记忆里人和事,就永远不会逝去,最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8章 真相 拂瑶继续向往生城去,这两日灭魂劫发作得越发频繁,为了能与凤卿对抗,她又施用修羲族的禁咒将体内的狱界之力全部催发,但这样做唯一的坏处便是体内的魔性也愈加滋长。要强行抑制住魔性,只能施用另一个禁咒,这样做会极度消耗元神,依她推算最多两日后,便是她元神寂灭之期。 所以,她必须尽快到达往生城找到封神灵,并在她魂寂前将凤卿封印在狱界之内,永远不入轮回。 往生城里,此刻是一片死寂。上次她来这里时,虽此地的人界百姓都如行尸走肉一般,但好歹都有生命气息。如今这里的人界之人完全不复存在,四处都是她的爪牙,连魔气比之以前都更浓数倍。 看来凤卿的法力比之前又厉害了许多。 拂瑶掩盖主身上的仙气,打算先设法进入她的寝殿,找到天玄师姐曾告诉她封神灵存放的位置。 拂瑶用隐身咒一路飞掠到寝殿外,刚要进去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住,象是很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瑶瑶,你到三里外的树林来,我有要事告知。” 苍陌?他不是已消失了许久了么?此番千里传音,莫非是与狱界封印有关…… 不消片刻,拂瑶便到了三里外的树林,这里树木葱翠,绿色的枝叶犹如一个斗篷般撑在顶上,可蔽日月。 在树林深处,拂瑶瞥见了那一抹紫色的背影。象是感觉到她来了,紫色的背影缓缓转过身。 望着她第一眼的时候,他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震惊和怜惜之色,随即回过神来,冲她一笑,依然如最初见到他时那般清澈澄净。“瑶瑶,好久不见,你可想我?” 拂瑶静静地凝视着他,也回以一笑:“嗯,果真是很久不见,苍陌。” 苍陌走到她面前,指尖拂过她的白发,神色有些哀戚:“瑶瑶,我没想到最后会这样,对不起。” 拂瑶微微一怔,他…… 苍陌仿佛明白她心中困惑,温和地笑了一下后,道:“我知道你有许多不解,比如说为何我知道你在往生城?为何可以对你千里传心音?为何我身上的气息非仙非魔?为何我屡次帮你却看似动机不纯?还有为何我这次又找上你,对么?” 这些确实是她的疑惑之处。拂瑶怔怔地望了他半晌后,轻轻颔了颔首。 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一直觉得他很神秘,但是一直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又隐隐觉得他不会害她,总之他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谜。 他略微叹了口气后,娓娓道来:“你还记得你之前给我的那个玉坠么?它本身就有灵气,识得主人,你以前又佩戴过它许久,所以我可以根据它找到你,对你施传音咒。” 原来如此。 拂瑶沉思了片刻后问:“那你叫我前来,是为了狱界封印么?” 他略微一笑,望着拂瑶道:“瑶瑶果真聪慧过人,确实如此,这便是我接下来将要讲给你听的故事了。” “相信你知道狱界封印里封锁的是盘古创世之后,集天地怨念,邪气而生的最原始的精魂,里面有潜藏着无比巨大的邪恶之力,所以一直被盘古始神给封存住,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后来盘古始神发现狱界之力虽被看似被封存,但是里面的邪气却就象孩童一样,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而不断成长壮大,而最为无奈的是,那时盘古始神虽担心封印不知哪日会被冲破,却已没有法力彻底将其摧毁掉,于是便在元神陨灭前,以最后一丝灵力塑成了一块神石,以镇住狱界封印。” 拂瑶望着他泰然自若的容颜,心底掠过一丝惊诧,“你为何会知道?” 苍陌转眸回望她的眼睛,眼神澄澈而略带笑意:“瑶瑶不是已经猜出来了么?” 拂瑶默然片刻后道:“因为那块神石的原魂就是你,所以你的气息才非仙非魔吗?” 苍陌沉吟了片刻后,神色掠过一抹沉思,“其实只有你闻到我身上的气息才是非仙也非妖魔的,而别人只能识得我身上的妖气。” 拂瑶眼中掠过一丝不解。 “因为你佩戴过那个玉坠许久的缘故,所以你能直接嗅出我的气息。”苍陌解释道。 拂瑶眼底有着惊诧之色:“你是说那个玉坠便是神石的一部分?也就是你的一部分?” 苍陌点点头说:“此事说来话长,当年盘古始神以我封住狱界后,又过了千千万万载,狱界的邪气越来越多,我的原魂越来越虚弱,神石最终裂成四块散落在世间,所以才有后来的上古神族以聚魂珠和狱界之钥继续封印狱界,而我的原魂则留在了狱界里,陷入了沉睡中。” “所以神石就是传说中的破尧之石?” 苍陌颔首。 拂瑶想了一下又问:“那你之前为何要绑了玄夙?是为了拿到他身上的另一块神石吗?倘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不直接从我和他身上抢走,反而要跟我进入荒野之穹?还有,他们为什么要称你为妖皇?” 苍陌眸中掠过一抹幽深,道:“前段时日我的原魂被狱界明显增强的邪力唤醒了,我醒后已明显感知到我的时日不多了,所以想趁元神耗尽前,彻底摧毁狱界。但我无意中又得知狱界之钥已被邪莫窃走,狱界若果再次被打开,要封印住都十分困难,更不要说让它彻底消失在这世上。那时,我恰巧在荒野之穹发现你师弟的踪迹,于是拿走了玉坠并掳走了他,并设计在归云魔山与你相遇,并与你一起进入荒野之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回狱界之钥。” 拂瑶已经会意,但是心中还是有点疑惑,“你想利用我找到虚荒结界,我早已经猜到。但是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能找到虚荒结界?” 苍陌说:“你与紫魄的关系我略知一二,其实我不敢断定你能找到虚荒结界,但是总归比我单独找有胜算些,而且……” 拂瑶接口说:“而且你并非一开始就打算和我一起去找虚荒结界,而是让韦婳、枯厉试探我,若能抓住我,便打算用我来威胁紫魄直接交出狱界之钥,但是后来被我逃走后你又改变了主意,想与我一起去寻虚荒结界,我说的对么?” 苍陌赞赏地点点头,笑道,“我想和瑶瑶你一块去找虚荒结界也未为不可,如果我们找到虚荒之时紫魄还没苏醒,能趁机杀了他便更好,免得总有人惦记着打开狱界封印。而且……解决了魔帝,也是一件为民除害的大好事不是吗?” 拂瑶沉默了下,说:“如此说来真正的妖皇早已经被你灭了元神?” “嗯,如此一来,我才能取而代之。” “但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拂瑶的眼中掠过一抹幽深,“要打开狱界封印必须要破尧之石,既然我和玄夙身上的神石都被你收回,他们暂时也打不开狱界封印,你为何要如此急于找到蛮荒结界,夺回狱界之钥?” 苍陌说:“并非全然如此,聚魂珠和狱界之钥乃是上古神族的圣物,代替我越来越虚弱的原魂继续封住狱界,长久下来,它们反而吸取了我部分灵力,所以如今不需要破尧之石都打开狱界封印!” 拂瑶无比惊诧,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其实打开狱界不需要破尧之石?” 苍陌微微点了点头:“但当时我不确定聚魂珠的下落,我怕狱界之钥和聚魂珠都在紫魄手中,他又万一知道了这个秘密,那我的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了,所以才如此急于找到蛮荒结界。” 拂瑶默然,幸好凤卿和紫魄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否则狱界之钥和聚魂珠在凤卿手上那么久,早就打开狱界了! “那后来……” “后来我在东海确定了聚魂珠大部分在夜渊手中,而你本身也需要聚魂珠渡劫续命,狱界之钥虽在紫魄手中,但是没有聚魂珠也是毫无用处的,所以我便决定不再收回聚魂珠,只拿走了你脖子上的玉坠。”苍陌声音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又道,“那时四块神石都在我手中了,只要我找到盘古洞的封神灵石,并与这四块神石放在一起,以净天咒开启祭祀,再以我的原魂封印狱界,狱界封印就会永远消失在世间,可惜……” “可惜凤卿比你捷足先登,提前拿走了封神灵。”拂瑶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略微沉默了片刻后抬眸望向苍陌,“你想让我帮你拿到封神灵?” 还没待苍陌回答,拂瑶就摇头道:“我不能帮你,师父需要封神灵渡劫,不然他……” 苍陌一叹,“你若是要救他,并非只有封神灵不可,况且你此刻即便是拿到封神灵也无甚用处。” 拂瑶心猛然一沉,蹙着眉道,“此话何意?” 苍陌目视远方,眼中划过一缕幽深,原本澄清的眸子刹那间沉如碧潭,“封神灵之所以拥有无比强大的能量,是因为它乃盘古圣物,吸收天地精华而成,如今它身上的灵力早被凤卿吸去了大半,你就算拿回封神灵也没用。同理,即使封神灵此刻在我手中,我也不能再用它和神石一起彻底让狱界封印消失在世上了。” 拂瑶心一颤,脸色倏地煞白,怔怔道:“那怎么办?” 突然想到适才苍陌说并非只要封神灵不可,蓦地抬眸望向他:“你有其他办法吗?” 苍陌点头,但是语气中是无止境的沉重,“不瞒你说,封神灵此刻已经在我手中,只有将凤卿的元神封在狱界之内,我才能以封神灵吸取她从里面吸取走的力量,最终收回封神灵的全部力量,与神石一起,让狱界封印彻底消失。但是我此刻没有那么强的法力对付凤卿,只有靠瑶瑶你释放出体内的全部狱界之力将凤卿的元神封印住。然后在我随狱界封印消失之时,便会分出我原魂的部分灵力给夜渊,这样与他体内的聚魂珠一起,他便可以安然渡过堕天劫。” 一阵风吹过,拂瑶的白发随风微微漾开,面前绿树清翠欲滴,仿佛有无尽的生命力一般。 许久后,她唇边绽开一抹笑,望向苍陌,“我记得我以前在荒野之穹时对你说过,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时是真的不知道我们有一日会成为共死之交。如今倒也好,反正我要找她了断数万年来恩恩怨怨,若能就此封住狱界是再好不过,我答应你。” 苍陌微微一怔,眼神中有些愧疚之色:“对不起,瑶瑶,我此刻也没有法力可帮你渡过身上的劫数。” 拂瑶摇头,神色平静而无所畏惧:“苍陌,你无需愧疚,我本就活不长久了,你能帮我救师父我已经很感激了能在神寂之前让凤卿随狱界永远消失是我最后的心愿,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只是……我也不敢确定以我如今的法力能不能……” 苍陌望着她眼角边的蝴蝶不复之前的血红,转而变成一抹妖冶的紫黑色,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之色缓缓晕开:“你用了修羲族的禁咒释放了你体内全部的狱界之力了吧?当蝴蝶完全变成紫黑之时就是你体内的狱界之力释放到极致之时,你如今的法力……或许并不在她之下。” 拂瑶脑海中魇月、禹滕、小狐、闵月、辰婉、环姒、白狐仙子的影像一一划过。 太久了,也该有个了结了。 “甚好。”拂瑶如是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09章 决战 未免伤及人界,拂瑶在往生城四周布下了一层结界。 敛起灵力后,拂瑶独坐在最高峰上,静静地算着时辰,等着该来的人来。 “苍陌,你知道吗?其实我的双手也沾满了血腥。”山巅之上,一阵风吹过,她缓缓转过身望向苍陌,长发随风飘扬,白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 苍陌猜想她是想起了当日在尘禹山与凤卿斗法时误伤了人界不少性命,微叹道:“瑶瑶,有些事既然已经过去,就无需再放在心上。” “永远都不会过的,他们也有亲人,有所爱之人,却因为我一时的仇恨被牵连进去,甚至断送了性命。其实如今我恨凤卿,也许正如他们恨我。” 她面前是连绵青山,身后是万丈悬崖,苍陌隔着几尺的距离,静静地凝视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近的距离,苍陌却觉得她仿佛离得很远很远。 苍陌有些恍然,他们只是一段时日不见,还是隔着好几世?他已经分不清楚了。 “苍陌,我活了三世,许多时候都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到最后,我始终殃及了许多无辜之人。” 拂瑶微微仰着头,伸出素白的右手,任由风从指缝间穿过,微微出神道:“有好多次我都希望时光能停驻,不再向前。既不想回望,也不想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总觉得如此一来就不再会有悲伤。但是此时此刻,我却很希望时光能继续向前,一直到结束的那一刻,然后从此以后,我便再也不用担心了。” 苍陌走到拂瑶身旁,背对着她望着对面的万丈陡壁,眼瞳中覆上了一层朦胧:“瑶瑶,即便你赢得了凤卿,你的元神恐怕也逃不过寂灭的命运,你怕么?” 她与他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巍峨青山,静静地问:“你在怕?” 苍陌默然不语。 拂瑶微微叹了一下,突然转过脸,眼神中透着哀伤,“要封住狱界真的要以你的原神体为代价吗?我希望你活下去!” 苍陌微微一笑,手覆在她的掌上,有着淡淡的温暖:“瑶瑶,如果可以,我更愿意你能象我们在归云山第一次相遇那样,开开心心地活着。” 苍陌抽回手,修长的手指慢慢拂上她的脸,静静地说:“千万年来,我的原魂一直被封在狱界封印的第一层,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么?那里终年混沌一片,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见,醒着与沉睡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只有一点我是十分清楚的,就是我的使命。所以,我从来不惧怕元神俱灭,甚至一直在等待这这一日的到来。”拂瑶第一次看到这么毫无伪装的苍陌,他的一双黑眸就象是一对最纯粹澄澈的宝石,徒有光洁的色泽,却独独缺了鲜活的生机。 美好,却如此脆弱。 拂瑶轻声一叹,微微垂下眸。 苍陌转眸望向她,温和地笑了笑,眼神清澈如初:“瑶瑶,有些事我一开始不能告诉你,但是苍陌确实是我真正的名字,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拂瑶颔了颔首,唇角微微扬了扬,“苍陌,我们也许一会儿就会消失在这世上,我送你一件礼物,要么?” 拂瑶偏着头望着他,眼中闪烁着如狐狸般狡黠的笑意,将她眼角边紫黑的蝴蝶衬得愈加明艳,看得苍陌心中酸涩缓缓泛开,强扯出一抹笑来,“瑶瑶送的,我自然要,是什么?” 拂瑶但笑不语,只将双手指尖紧贴聚拢在胸前,顿时出现一个淡月色的弧形光球,里面有无数花瓣在流转飞舞,拂瑶倏地开放手,长袖一拂,天地间尽是漫天飞舞的花瓣,洋洋洒洒地下落,飞转,美得不可思议。 拂瑶想了一下,又凌空划出几个大字,花瓣由最初的紫色瞬间变成五彩缤纷。 苍陌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幕,许久后才转过眸,注视着她说:“谢谢你,瑶瑶。” 拂瑶笑了笑,她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有这个了,给他一个缤纷五彩的尘世,将一切遗憾与寂寥全部覆于这场樱雨中。 两人寂静无声,静静地望着天空中飘洒的五色樱雨。 是真的不再有遗憾了,苍陌喟然一叹,随即将四块连在一起的玉坠戴在拂瑶的脖颈上,神色平静地说:“瑶瑶,神石如今戴在你的身上,待你将凤卿困住之时,我就会召唤出狱界封印。” “好。”拂瑶怔怔地望着远方,前尘往事诸般从眼前一一掠过,化得开的已然散去,化不开的永留于怅然一叹中,随着乾坤物转,渐渐淹没而去。 该来的始终要来,谁也逃不开。 山巅之上,立着两道人影。 一个全身素白,连随风飞扬的发丝都是白的,清雅淡致,皎皎如月,一个全身黑得浓稠,连周身散发的气息都浸着浓浓的阴沉诡谲。 这段恩怨情仇,辗转三世,不可谓不波澜横生,一波数折。 如果没有她,或许就没有今日的拂瑶,也没有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望着眼前这个拥有凤卿身体,实则有着蛊妍魂体的人,千千万万载晃然而过,拂瑶已经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感觉了,从最开始的怨恨,到后来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到如今只想心如止水地一清前仇旧恨。 拂瑶盯着她阴毒的眼睛,缓缓开口,“蛊妍,你恨我一如我恨你,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象你这样,恨一个人就是千千万万载,花尽你所有的岁月,至始至终就只为这一件事活着,你真的就这么爱师父么?” 蛊妍纵声大笑,朗朗笑声中却带着一丝苍凉:“你说呢?” 拂瑶沉默许久后道:“当他是世神倾华之时,你使计以镇神塔和缚神链把他困在檀云之巅,当他转世为上古神族离墨之后,你又不惜与紫魄联合打开狱界封印,看他为阻封印元神被狱界之力侵蚀,这一世仍不肯善罢甘休,你的爱真令人发指!” 蛊妍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暴喝道:“你给我住嘴!你凭什么教训我!若不是你,我早和倾华在一起了,要不是你,他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么?” 拂瑶微微叹息了一声,怜悯地望着她:“当年师父宁愿被困于檀云之巅,也不愿与你有丝毫纠葛,你真的觉得只要没有我,师父就会喜欢你吗?你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因为爱他……” “住口!你给我住口!我不要听……”蛊妍眼睛倏地变成赤红色,“如果没有你,他迟早会回心转意!你根本不懂!你知道我爱了他多少年么!你知道么……在我还没有继承大祭司的位置,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巫女之时就深深爱上了他,只是那时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得象一颗耀眼的星子,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他都看不到我一眼,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有多辛苦才坐到大祭司这个位置的吗?为了成为最出色的巫女,无数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拼命地修炼,只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离他更近一点,终于我成为神族历任巫女中法术最强大的,可是他们却说这任的祭祀巫女是我师姐……是我师姐……哈哈哈哈……” 她的眼中闪着炙热疯狂的光,颤抖着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随即又慢慢垂眸射向拂瑶,似疯狂又好像失神一般继续喃喃道:“于是我只能杀了她……杀了从小将我带大的师姐……”她好象突然回过神来,阴狠的目光再次射向拂瑶,“你居然说我不爱他!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他!我早就说过,一切阻挡我的都该死!” 拂瑶望见她愈见扭曲的面容,顿时明白自己永远都不可能理解她的心思,她除了自私和贪婪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怎样对一个人好,只是一味的贪婪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嫉妒和仇恨,然后毁掉一切她觉得碍眼的人和物。 自私嗜血如她,犯下的滔天罪行,怎么可能突然醒悟? “既然如此,就彻底地了清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吧。”拂瑶咬破右手食指,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今日,她就以她们修羲族人的鲜血起誓,定要以蛊妍的神魂祭奠因她而死的白狐一族、魇月、禹滕以及所有无辜的亡魂,否则就让她拂瑶的魂体受尽修罗炼狱千秋万载的苦刑,永世孤寂,生死皆不入轮回。 拂瑶念完咒语,再缓缓抬起头时,只见一双与她眼角蝴蝶同色的紫黑眼眸赫然呈现在眼前,散发着幽暗的光。 她双掌上下合拢悬于于胸前,背后三千发丝凌乱地飞舞着,一股强大的光之结界顿时被她控于掌中,天地仿佛被感召一般,不消片刻就天地变色,瞬间雷电齐鸣。 随着她手掌的推出,蛊妍猛然跃起,以一道强大黑色光咒将她阻挡在外,“你竟用了修羲族禁术释放全部的狱界之力!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狱界之力厉害,还是我的远古神族摩天禁世咒厉害!” 说罢仰身望天一声怒吼,数以万计的骷髅头从天边向拂瑶倾泻而下,就像是雨点般密密麻麻将拂瑶包围,将她困在中央,随即蛊妍阴毒一笑,顷刻间一把黑骨玉琵琶被她牢牢抱在胸前,随着她手指的拂动,音波霎时发出强劲的力道一圈圈旋开,连地都好像瞬间被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发出轰轰隆隆的轰鸣声,随着她手下拨弦动作越来越快,大地震动得更加厉害,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巨石被震碎卷起在半空中,遮云蔽日,气吞山河。 拂瑶以银墨剑筑起一道强大的剑光结界,密密麻麻的骷髅头本被挡在了剑光结界之外无法再靠近,但随着蛊妍黑骨玉琵琶的音律一出,那些腐朽的骷髅头仿佛有生命一般,纷纷张开黑浊的大口,吐着毒丝向结界撕咬而去,结界被它们腐蚀得越来越薄,眼看着就要被他们冲破,拂瑶倏地暗念咒语,沥素之琴赫然出现,拂瑶立即旋身坐下将琴置于腿上,一曲除魔咒立即随着她手下的抚弄缓缓溢出,音符一出,立即让打头而出的数千骷髅头在空中瞬间爆裂成灰,剩下的虽然前赴后继,但是依然抵不住音符散发的强大灵力,一拨一拨消失在六界中。 蛊妍边飞快波动琴弦,边冷笑说:“倒是比你前两世厉害多了,不过才开始呢,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琵琶和古琴发出的音律在中央猛然对撞,顷刻间,往生山被震裂成了两半。 拂瑶和蛊妍皆被震退数步,两人的目光在山巅空中激烈的交织,都射出万分凌人的阴寒之气。 蛊妍阴狠地望着拂瑶片刻,倏地暗念片刻咒语,万顷水柱铺天盖地向拂瑶奔腾而来。 “这可不是一般的四海之水,冥界靡音河里的噬魂真水听说过吧?好好尝尝吧,哈哈哈哈……” 靡音河水! 拂瑶瞬间凌空而起,手指飞快波动琴弦加强结界,但是还是有些许洒了进来,透过她身上的薄衫附在她的肌肤之上,只剩下钻心的疼,水雾渐渐浸上她的双眸,终于明白,原来是这种感觉。曾经有一个人在靡音河畔对她说这河中之水不能轻易碰,靡音河看似宁静悠远,实则哪怕是一滴浇灼在肌肤之上,都会令肌肤迅速溃烂,痛不欲生,若是超过百滴落在身上,就会魂飞魄散。她当时并不相信,还打趣说世间之事多为谬传,未必可信,他风淡风轻地说,你忘了我是在此地出生的么?我试过。 魇月,我绝对会为你报仇! 拂瑶眼底迅速掠过一道狠戾,手掌猛然一划,滔滔火海立即向蛊妍疾奔而去,她眼边靛蓝的蝴蝶更加妖冶,“那你也尝尝狱界之火的厉害!” 狱界之火乃是应天地邪念而生的天火,被此火烧灼之物会立即燃成灰烬,连尸骨都不剩,蛊妍自然是知道此火的厉害,立即加强结界,但是狱界之火岂是这么容易阻挡的? 火苗一不留神便从结界的缝隙内钻进来,朝蛊妍飞扑过来,她一时避犹不及,左颊被窜起来的火腐蚀殆尽,看起来无比狰狞骇人。 她摸着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后,颤抖着望向拂瑶,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你这个贱人!” 时机成熟了!拂瑶眼底流光一闪,妖媚一笑,侧身而立,“要不要看看你此刻是什么模样?嗯?” 说罢两道手腕一转,一个巨大的银镜倏地向凤卿飞射过去,飞至她面前时骤然顿住,悬空而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度腐烂扭曲的侧颜。 “不……不……那不是我……不是我……”蛊妍有些失神地连退几步,单手颤抖着捂住脸,赤红的双眸中尽是不可置信的疯狂惊骇之色。 拂瑶趁她此刻正失神得厉害,立即凌空飞起,将全身的灵力运在银墨剑上,剑身猛然释放出夺目慑人的银光,如一道闪电般直直向蛊妍的结界劈去。 结界立即应声而碎,银墨剑插入了蛊妍的身体,“啊……”锋利的剑身贯穿了她的身体,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拂瑶。 “快,瑶瑶,我以破尧之石和封神灵石召唤出狱界,你将她封入狱界之中。”拂瑶脖子上的四颗玉坠发出淡淡光晕,倏地一道幽黑色时不时发出凄厉诡谲叫声的窟洞出现在半空中,拂瑶当机立断,立即飞身抓起蛊妍就向那个窟洞飞掠而去。 哪知刚要接近那黑窟之时倏地被一道飞至的长剑射中腹部,突如其来的剧痛袭来,拂瑶手下的力道一松,就如一只被击中的孤雁般,与蛊妍直直坠落而下。 拂瑶惨白着脸躺在地上,张嘴便是一口血猛地喷出。 她艰难地移目凛向来人,心重重地一震,为什么是他 她的眼睛掠过震惊,不解,但更多的是沉重得透不过来的悲伤,一字一顿地盯着他说:“刚才那一剑刺入我身体的瞬间,我就想到是你,但是我却傻得不愿相信是你……” 压住不断往外沽血的伤口,拂瑶惨白的面色浮起了一朵笑,“……紫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10章 往生山 偌大的山巅,巨石纷纷落下,尘土飞扬间,紫魄和邪魔的身影巍然立于天地,而她和蛊妍斗死斗活,竟至落得让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惨景。 血透过她颤抖的指缝迅速蔓延开,整个腹部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红,拂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眼睛酸得发涨,只想大笑。 这就是最后的结果么?真是可怜可悲,可叹亦可笑! 紫魄脸色一白,想走上前去,被拂瑶厉声喝住:“不要过来!” “素儿,爹爹不是想伤你,我只是想……阻止你将她封……”紫魄想解释什么,后面那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冰冷的眸子象看陌生人一样冷静地望着他,一时间五味陈杂,竟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拂瑶抖着手擦干嘴角的血,面上冰冷如死寂地盯着他。“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紫魄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不动,片刻后长叹了一声,“素儿,是爹爹对不住你,但是狱界之力我势在必得。” 拂瑶颤抖着站起身,盯着他的眼睛道,“要是我非要阻止你呢?你当如何?” 其实并非不知道他的答案,只是想亲耳听到他说,听到曾经除了师父之外被她视为最亲的人亲口说出答案。 紫魄垂首沉默,再抬起头时眸中尽是意味不明的幽深,“素儿,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若是在我和你师父之间做选择,你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选他?” 拂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不说话。 不说都明白了。 紫魄眼中倏地划过一道暴戾之色,沉声问:“你还是会选他,对不对,素儿?” “这就是你可以毫不留情地击出这一剑的原因,对么?” 紫魄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其实你可以骗爹爹的,就在爹爹问你之时就在想,这一次就算你是骗爹爹,我都会顺着你的意放弃狱界之力。可惜你连骗都不愿意骗爹爹一次。所以,我别无选择,素儿。” 紫魄眼中闪着暗紫的妖光,伸开双掌向黑洞洞的窟洞方向猛然一吸,窟洞中狱界之力立即有了感应,源源不断地传入他的体内。 拂瑶心不断往下沉,绝对不能……她封住身上几处大穴,捂住不断往外涌血的腹部,拼尽全力掠到蛊妍旁,刚要向狱界飞身而去,一道紫色的光“嗖嗖”从她耳边一寸出呼过,直直射到对面的石壁之上,倏地一声巨响,半面巨石猛然炸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不要逼我,素儿!你知道射向你腹部的那一剑,我并未使足全力!”紫魄继续单掌吸着狱界之力,另一只拿着剑的手指向拂瑶,双眸无比暴戾地望着她,仿佛要喝了她的血。 拂瑶沉重地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缓缓睁开,左眼角一滴血泪溢了出来,她缓缓转过身,对着紫魄说:“上一世你就已经做了决定,不是么?”说罢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以最后的力气将蛊妍猛然抛进了无穷无尽地黑窟洞中,那一瞬间一道紫色的流光也同时射进了她的身体中。 黑洞洞的窟洞渐渐隐没,天地静止了,只剩下一抹染血的身影如一片飘絮般从九重天外坠落而下。 “瑶儿……”一声无法形容的哀戚悲凉的声音响彻整个往生山巅。只见一道素白的身影如离弦的箭,动作极其快地接住了从空中掉落下来的身体,染血的身影与素白的身影顿时重叠在一起,缓缓坠落到地面上。 而远处赶来的仙界众人,无不惊呆了看着眼前这一幕。 灵霄宫的人远远看着拂瑶此刻的模样,无不低垂着眸红着眼眶,妙谷和紫薇早已经泣不成声,玄夙眼角的泪也无声无息地落下来,连南放和北麟这等平素不拘小节的粗犷汉子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 而琉鸢只是呆立地望着他们。 他们身后的众仙也是个个摇头叹息,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这样的。 紫魄望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之色,他怎么会……竟使尽全部灵力亲手将她…… 低沉死寂的黑云散去,大地渐渐恢复了平静。 众人只是远远望着眼前哀伤惨绝的一幕,望着夜渊空洞麻木的表情,都心生哀楚,却个个都默然不语,不忍上前惊扰他们。 拂瑶躺在夜渊怀里,颤抖地按住他的手,气若游丝般开口,“师父……不要再给我灌输灵力了,没……有用……的。” 她小腹晕开的大团大团的鲜红染红了她的整个裙摆,胸口处的伤也不断侵湿开,落入夜渊眼中,全部是铺天盖地的猩红。 他的眼睛瞬间染满血丝,眼珠渐渐充血,周身的巨石瞬间飞起数尺之高,强劲的风力瞬间席卷整个往生山巅,众人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看到夜渊此刻的模样,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不好!夜渊上仙他……他要入魔了……” 众人闻言,心下皆震! 拂瑶望着夜渊极度骇人的神色,眼中血泪顺着眼角不停滑落下来,她吃力地将手抚上他的脸,颤抖道,“师父……不要……不要这样……” 冰凉的纤手抚在他冰冻彻骨的脸上,竟有了一丝温度,他怔怔地望着她,许久后眼中的血红才渐渐褪去,象怕她会立即消失一样收拢双臂,紧紧抱住他,冰凉的唇落在她煞白无比的唇瓣上,失神地喃喃道:“瑶儿,师父听你的话便是,答应师父,不要再离开师父好么?嗯?” 他轻柔带宠的话语就象他惯常的询问语调,清润如玉,质地温和,点滴如小溪般浸入拂瑶心间,听了无数个岁月,却怎么也听不腻,听不倦。 她多想在以后的岁月中还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回荡在耳际,可惜……无尽的遗憾最终化为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从她口中溢出,她含泪艰难地点了点头,满是血污的脸上生生被她扯出一丝笑来:“我……答应你……师父……师父你……接下来答应我……一个请求好么?” 夜渊动作木然地用素白的衣袖拭着她脸上的血,狭长哀戚的双眸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连眨一下眼都不肯,生怕她倏地就消失不见了,他隐隐约约知道,这次若是不见了,就再也寻不回她了,永远都再也寻不回了。 他神色有片刻的恍然,随即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你又开始和师父讲条件了么?” 拂瑶全身冷得发寒,如坠在冻彻刺骨的冰窖中,全身更是疼得如被一块块撕裂一样,但却极力忍着,尽量不流露出丝毫痛苦之色,“嗯……那师父……答应……徒儿好不好……” “嗯,师父答应你。”他此刻已经没有丝毫表情,但声音却轻柔如水,柔和似棉。 “不要……不要和紫魄为难……我本就已经……已经快要到尽头了,只不过少了几个时辰而已……我一直……感谢他……起码让我……在上一世再遇到师父……如今我欠他的,算是真正全部还清了……师父……你答应我好么?” 夜渊不说话,许久后才微微翕了翕唇。 拂瑶实在忍不住身上传来的巨痛,只能化作几声急剧的咳嗽声,随即再抬首时,眼中已染了些许笑意,“师父最好了,还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么?” 夜渊眼中瞬间一片死寂,只是紧紧抱着她,不再说话。 拂瑶太熟悉夜渊每一个表情的含义,同样夜渊也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不说话,只是因为他做不到,他每次答应她的事都做到了,惟独两件没到做到的,就是曾经答应她为她遮挡这天,这地,这世间的一切,还有一件就是此刻她要他答应的,在这世间继续活下去…… 许久后,他才木然地拂过她的眼,她的唇,声音轻得她几乎快要听不见,“瑶儿,师父这次……怕是做不到了。” 被他大手握住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的泪水又滑落下来,几乎是以祈求的语气望着他说:“师父……我发誓……就这最后一次了……” 拂瑶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全身麻得厉害,师父的脸越来越模糊,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她抬起手以最后的力气摸着他的脸,“答应我……” “我答应你……”夜渊一贯清冷的脸愈加朦胧,整个人就象玉雕成的人,仿佛不再属于这个尘世中,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怀抱中的人变成星星点点的流光慢慢在他手中消失,一点一点地消失。 那一刻起,天地失了颜色,只多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纵使数万年后,曾见过那一幕的仙界中人依然记得夜渊上仙当日的模样,那样一个飘渺得如同九重天外神祗的人,在众仙面前竟瞬间三千墨发尽数变白,其划破长空的一声凄厉叫声可令日月同悲,星河变色! 那场与紫魄长达三日三夜的斗法更令当时有幸目睹的仙界之人,到数万年后谈起都神色俱变,只形容那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之战!最后这场旷古烁今的战役以紫魄的左臂被砍断为收场! 再后来,夜渊便满身是血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在场众人无不当场垂泪,悲喜相交。喜的是他们的心头大患狱界封印终于彻底消失在这世间,加上紫魄的左臂被废,妖魔的嚣张气焰起码最近几千年被彻底压了下去,悲的是仙界人人尊崇的夜渊上仙差点一念成魔,受此沉重打击,这日后要见到他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果不出所料,之后大约五千年间,再无人见到过夜渊上仙,他就象一个迷一样,从世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11章 尾声 一晃眼,蝴蝶已过沧海,忘川河畔的人来了去,去了来,五千年便就过去了。 又是一年落叶飘洒的时节。湖边,一人独坐。 单从背影望去,那是一个削瘦的女子,身着白衣,一尘不染,干净,素雅。 一动不动地望着湖面呆坐,直到感觉旁边有人来了,才微微转首,抬眸轻轻一笑:“阿桑。”眼珠煞是清澈,就象是晶莹透亮的琉璃珠子,只是仔细看着,会发现她虽眼里带笑,但是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处看。 因为,她看不见。 很久很久以前的幼时,她一直唤他阿桑,一唤就是数万年。直到她离开一心谷前,他才望着她的眼,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丫头,你此一去,纵使我身为神族之长,也无法替你承了你必须挨的苦难,但你一意孤行,我也勉强不了你。离开前,我想听你叫我一声‘扈桑哥哥’,好么?” 她顺从地唤了他一声,那时她只当是最后一次。 没想到无数个日日夜夜之后,阿桑终究是见不得她受难,逆天而行,硬是让自己承了劫,换回一个为她重聚元神的契机。 扈桑轻轻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今日还疼么?” 她缓缓摇头,疼痛对她来说,早已如同吃饭,困觉般习以为常。 扈桑轻叹了一声:“丫头,你还真是我见过最能遭罪的人。” 她嘴角缓缓扯开,“你记得很久以前么?琉鸢送给我一个玉雕小人,我极其喜爱,可惜后来玩耍时不小心将它掉进了靡谷林中,我背着你们跑进去找了整整十日十夜,终于将它找了回来,却弄得浑身是伤,琉鸢知道后又好气又好笑,说我整日贪玩好耍,不思进取,偏偏真要遇到个自己愿意承的事儿却极能遭罪,没人比得上我。” 她的眼中闪烁着笑,连带着眼梢都微微上扬,衬着一张清雅素净的脸庞,一头长长的白发在风中轻舞。数万年前的小小身影和眼前之人渐渐重合,扈桑摸了摸她的头,不甚唏嘘:“丫头,你真的长大了。” 她本想拍拍他的肩,顺便感慨几句物换星移或是沧海桑田什么的,但是手却微微一抖,无力地滑了下去。 她低着头对扈桑说:“阿桑,你可以离开一会儿么?” “嗯。”太熟悉这句话,因为她已经说了五千年,而接下来,她不愿意他看到,所以扈桑平静地转身离开。 每日必定会发作的撕心裂肺的痛瞬间蔓延开,在最开始的一百年里,她几乎每日都躺在修羲神族的圣物勿凝瓶里,没有实实在在的肉身,只有一缕元神。这一缕元神,每日都能让她无比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破碎的元神无时无刻不在撞击,融合,然后是无休止的痛。 那时,师父还在她身边,每日以自己的鲜血滴入瓶中,以滋养她的元神重聚。他看不到她,但每日给她讲许多话,讲他知道的所有事,就好像她以前在檀云之巅常常给师父讲的那些一样。 而她无法说话,也无法让他看到。 她常常痛晕厥过去便是长长的沉睡,睡醒过后,就可以看到师父还在旁边,所以她常常不知道她一觉到底睡了多久。 有一日,师父对她说:“怎么办?瑶儿,师父知道的所有事都讲给你听了,我们去人界好么?你不是常常想去玩吗?师父带你去看。” 那一日后,他们踏遍了人界的所有角落,飞霞,瀑布,集市,宫殿还有稀奇古怪的所有人事物。 她又不知不觉中陪了师父那么久,其实她已经觉得足够了。她也十分清楚,阿桑逆天,以勿凝瓶吸了她的大半元神,但却未必真的能重聚她所有精魄。是过了一千年、一万年或者十万年后聚拢她的精魄还是连勿凝瓶都无能为力,这根本是未知之数。 甚至她隐约感觉到,后来重聚的元神又一点点地散去,她有心,但是却无力。 其实她想,只要能撑到她再也撑不下去为止,但是她又觉得自己太自私,师父几乎以为只要加以时日,她必定还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在人界的时日里,他常常看到个稀奇之物,便会对她说:“瑶儿,你喜欢这个么?我给你买下来,以后你醒过来时便可以看到。” 有时候去过一个地方,也会对她说:“下次等你好了,我们再亲自来一次,你定会喜欢这里。” 她每次都认真听着,却不能答应他,哪怕是在心里答应,都不敢,因为她怕她做不到。也怕有朝一日,她真的不在了,师父也不愿再冷冷清清地留在这世上。 直到后来有一次扈桑来,她才央求他带她离开,扈桑也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叹了一口气后,便答应了她。 那一日,扈桑只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寥寥草草地写着“过一万载,必见,勿念。” 此后,她便一直在勿凝瓶睡了醒,醒了睡,除了痛便是坠入无止境的黑暗。直到千年前的一日她骤然得到肉身,可惜那时也已经双耳失聪,双目失明,连身子都弱得寸步难行,心绞痛依然不计时辰地每日发作。 扈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法子,帮她医治,到最后仅仅是让她双耳恢复了听力,而双目便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了。 扈桑算是留存到如今最古老的神祗了,法力算是所有还留存的神中最强的,连他都无可奈何,就真的是没有法子了。 迷迷糊糊间,她隐约听到扈桑在唤她,睁开眼,她笑说:“阿桑,我适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师父。” 扈桑也跟着笑,将手里的汤药喂了一口在她嘴中,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说你已经好了,要去找你师父?你就这么想扔掉我这个老人家么?” 她约莫老人家都容易感怀,尤其是还长着年轻人容貌却有一颗无比沧桑的心的老人家尤甚,于是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那你也跟着我去吧。” 扈桑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得孩子气地说:“就上几次为了救你,出了趟一心谷就散了我大半的修为,这次你还拖着我出去,我这把老骨头约莫就一去不回了,你这丫头忍心么?” 她笑眯眯道:“邀你与我一起出去,你又怪我不顾你的死活了。你说要我怎么样,你这老人家才满意呢?” 扈桑此刻着一身青衣,看起来倒也清淡文雅,将最后一口汤药喂进她口中后,站起身,见湖对面的那一片梨花开得正盛,心中倒是真的伤怀了,悠然一叹道:“丫头,记得要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人家,一心谷里你虽再也进不去了,但是这无忧境你却是来取自如的。出去后,不要再整日只知道玩耍,你如今身体依然孱弱,要多修炼……对了,外面不比此地,天寒地冻的,你要多加些衣,莫不要还没找到你师父,自己先倒下去了……” 扈桑本想继续说,见她站起身来,便不打算再絮叨了,但突然想起还有事没交代完,心里终归不放心,又继续絮絮叨叨地念:“平素闲来无事,切莫去沾惹些桃花回来,尤其是你师父,若是再遇到象蛊妍那样的女子,你纵使有十条命也禁不起你耗的,况且我也再没修为法力为你重聚元神了,你要谨记。另外,以我看还是让你师父自行毁容,在脸上划上几条痕或是戳一个洞最好不过,但眼睛最好保得无碍,不然你……” 见他源源不断停不了口,在那一波碧池上的眸子忽然转向扈桑的方向,望着他幽幽叹道:“阿桑,其实你是女扮男装吧?” 于是,扈桑终于沉默了。 灵观山内,香雾浓盛。 闻着鼻尖传来的香气,拂瑶心中已经勾勒出一幅繁花似锦的山水图。脚下的步子缓缓迈着,踩在软绵绵的青草上就象是踏在云上一般,拂瑶恍然觉得这就象是一个梦境。 曾经,她在梦里无数次梦到灵观山,梦到檀云之颠,梦到和师父去过的许多地方……也一次次从梦里面惊醒,感觉还是那么真实,但是却只是一场梦,而更令她恐惧的是,她随时有可能连梦到的机会都没有了,就这样一直睡下去,直到某一日灰飞烟灭为止。 所以每一日醒来,她最想听到的是扈桑唤她一句“丫头”,或者她唤他一声后,他还能够答应她。但是她却最不愿,也最不想听到师父的消息。扈桑知道,所以也不说。每次提及,都只说他如今安好,切莫要挂念。 她每次都默默地点头,虽然知道他说的未必是真的。 有一日,扈桑与琉鸢在梨花林对饮,没留意她其实早在另一株梨花树下睡去,后来醒来,听到他们说话声传来,才知道师父自从她离开后,就再也没回过天宫,也没有回过灵观山,只有一次有个送酒到东海去的小仙在东海畔瞧见过他一次,却惊得瞪大了眼睛。 据传,他那日身着一身宽袖墨袍,一头银白及腰长发以墨色缎带随意系起,在树下一动不动地望着什么地方出神。 那小仙认得他,实实没想到自己竟有如此运气见到早已在世间蒸发的夜渊上仙,自是内心澎湃不已,便立即迎上去,转达了天帝急召他回天宫接掌大位的圣意。 可惜还没待他说完,便消失得无甚踪迹了。 而仅有的一次遇见,被这送酒小仙引为平生最值得骄傲之事,时常炫耀于众仙中。 琉鸢指间挂着一壶清酒,半晌后拎起,慢悠悠倒入口中后,长叹了一声说:“其实我后来倒也见过他一次,是他亲自找的我。那夜,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他,初见到他的头发时还十分惊愕,后面倒是淡定了,我们拂瑶丫头为了他,一朝白发,他如今也同等回报,也算扯平。若是两人若是得以并肩而行,想必还十分般配。” 扈桑的声音略带笑意:“不般配行么?他们两人生是就是来遇到的,不过可惜投错了胎,一人生在了天丘神族,一人生在我们修羲族中,原本该是极好的一段姻缘,生生折出了如此多的波澜,如今……这丫头还不定能度过这一劫……” 琉鸢叹道:“他来找我便是为了此事,当年你留下一张纸条,便将那丫头带走,我一直以为他会立即出现来问我事情的缘由,却一直没等来他,直到五百年前他突然出现。他只问了我一句,说瑶儿会依约出现么?我当时愣了一下,还是点头,他得了我的答案,竟缓缓笑了,低声又说了一句,若是她到时不出现,那他也不算失约吧?我当时不明白,后来细想了一下才知道……” 那时她的眼已经失明,大颗大颗的滑落下来,一摸全是冰凉。 师父这样问,其实心中已然明白她当初为何要留下那张纸条。他不是不知道,却愿意为了遂她这个愿耗上一万年,若期满之时她没有出现,他就算不愿再活下去,也不算违背誓约。 她徐徐放缓脚下的步子又走了一段路,手上的铃铛终于不再响。那是扈桑送给她的铃铛手环,里面有他施的法术,不管她想到哪里去,这个铃铛都会带她往正确的方向走,分外好用。 铃铛声止住,那几间茅草屋便跃然眼前。 拂瑶顿了顿,才推开门。 迎面而来的,不再是外面醉人的花香,而是她异常熟悉的檀香味。 拂瑶数着脚下的步子,走到床沿边坐下,从清晨一直坐到傍晚,直到晚霞慢慢散落下来,她才缓缓站起身,心情有些寥落,原来师父不在这里。 但是她却一直感觉师父会回来的。当然,只是一个感觉,如今她的法力有限,未卜先知自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等。 她也相信,师父总有一日会回来,这些年,师父等了她太久太久,所以如今轮到她去等他来了。 拂瑶缓缓走出门外,在窗前的樱花树下驻足,略微平视着远方,在心中想着白的云,蓝的天,绿的树和透过层层薄雾照射下来的阳光洒在山中开得正盛的片片樱林之中。 立于树下的白衣女子指尖拂过枝叶上粉嫩的花瓣,唇角勾起一抹笑。 天地间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修长的玉指颤抖着缓缓抬起,却在快要碰到她脸颊时,微微顿住。 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她脸上的笑容绽放地更开,就犹如一朵刚刚盛开的长生,美得醉人,却永世不灭。“师父,我知道你会回来。” 他终于微微一笑,手轻轻抚上她微熏的脸颊,一如最初的容颜,漂亮清澈的眼,身后白发飞舞。他想,天地是如此之大,却只有一张他一直等候的容颜,一直是她,也只有她。 将她轻轻拥在怀中,唇在她耳边轻声说:“瑶儿,我一直在等着你。” (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 第112章 番外之小白 (一) 原本我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是我天帝爷爷给我取的,名唤池轩(说明一下,我是女子)。 但是娘亲嫌这个名字太过装模作样,私底下亲切地称呼我为小白,起先我甚是不喜欢这个名字,私以为此名实在太过普通,就算作为乳名也实实折煞了我的非同寻常的气质。 只不过这抱怨一不留神传到了娘亲耳中,把我叫到跟前,一本正经地解释此名号的好处来。拉拉杂杂一通说下来,省去一概华美的言辞,大约就是说她以前听闻人界之人为了使子嗣好养活,通常会取一些雅俗共赏的名字,就比如说狗子,二傻,大宝,小强之类。而她经过深思熟虑后,给我取的乳名无疑是所有里面最好听的,放诸整个仙界至今无人可以超越。 原本我还并不是这么排斥这个名字,听完娘亲的解释后,我深深地愤慨了,死活不肯再用这个名字。 最后娘亲凝视着我(那时候她还看不见),幽幽地吐出一句:“也罢,你要换名字也不是不可以,去问问你师公大人吧。” 我沉默了许久后,低下头说:“娘亲,我决定还是继续用这个名字。” 娘亲说的师公大人,也就是我娘亲的师父大人,同时也是她的夫君,我的亲爹,现今的天帝夜渊上仙,也是整个六界,我唯一怕的人。 娘亲很欣慰,摸了摸我的头说:“乖了,你要相信娘亲的品鉴能力,再者,就算你不相信娘亲,也该相信你玄夙师叔,这个名字可是他和为娘冥思苦想了整整三日三夜的成果,绝对……不过,我突然想起,这个名字严格说起来,是你爹爹取的才对。” 我很惊讶,如果以娘亲和玄夙的恶趣味,取了此名我完全是相信的,但是打死我也不相信师公大人会想出如此俗不可耐的名字。 娘亲看了我一眼,说:“我骗你做什么,当时我和你玄夙师叔想了三个名字,要你爹爹选,他亲自选的这个。” 我问:“哪三个名字?” 娘亲说:“小黑,小白,小黄。” 我:“……” (二) 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因为前些日子师公大人终于找到治娘亲眼睛的方子了,为娘亲上了药以后,就一直在等今日可以拆开眼睛上的纱布。 我看到师公大人的手一直在抖,连额头上都微微渗出些了汗。 娘亲好像感觉到了,握着师公大人的手,轻声说:“师父……” 师公大人的唇在娘亲额上点了点,说:“瑶儿,就算这次不行,我还是会继续找下去……” 娘亲笑了笑说:“看不看得见都没关系,师父就是我的眼睛。” 有如此恩爱的爹娘,我顿时觉得自己太多余了。 但是我还是决意提醒他们:“咳咳……要不我来为娘亲拆吧?” 师公大人点了点头。 我知道娘亲如今对眼睛能不能恢复并不在乎,唯一遗憾的就是她不知道我生得什么模样。 据说师公大人说,娘亲每隔一段时日,就会问问周围的人我长成什么模样了。我听后心里一直酸酸的,心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娘亲看到我。 说来拆纱布真是个技术活儿,一层一层的纱布包裹地非一般的严实,足足半柱香后,这纱布才算拆完,我的小手都沁上了一层汗。 娘亲闭着眼睛,说:“小白,站在我面前别动。” 我听话地站在她面前,娘亲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我好半晌,师公大人终于忍不住了,问:“瑶儿,能看到吗?” 娘亲唇边渐渐勾起一抹笑,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说:“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小白长得像个白面馒头似的。” 我:“……” 竟然说容貌举世无双的我长得象个白面馒头,也只有娘亲才想得出来。 虽然我依然很无语凝噎,但是那一日,所有人都十分高兴,琉鸢,玄夙,妙谷,紫薇和灵霄宫一干人通通跑到天宫来,琉鸢路上太过兴奋,还差点从仙剑上栽了下来。 (三) 娘亲自从眼睛好了后,师公大人就较以前更郁卒了。 原因是娘亲眼睛没好时,整日都呆在师公大人身边,寸步不离,十分乖巧听话。但是自从眼睛好了以后,就经常带着我跑到灵霄宫,找琉鸢,玄夙,妙谷,紫薇他们。 据我分析,就因为如此所以师公大人终于忍无可忍,终于在前日我们回来后,将自己和娘亲关进了渊素殿里。 对此事,其实我琢磨了几日没没琢磨明白,如果师公大人发怒,把娘亲一个人关进渊素殿禁足,那也算合情合理。但是为什么也要把自己关进去呢?莫非是传说中的教不严,师之过吗? 我越想越想不明白,连带着这两日的茶饭也比往常少吃了一些,我身边的侍女卿云问我为何近两日总是愁眉深锁,我将心中的困惑说与她听,却见她面上一红,害羞地说了句:“池轩殿下多虑了,他们这是……这是……是……” 我见她支支吾吾一直说不利索,就沉下脸,端出架子说:“跟本殿下说话切不要吞吞吐吐,不然就罚你今年都不准食肉。”由于娘亲对肉由着非一般的嗜好,并渐渐把这股歪风邪气传到天宫,以至于侍女们都养成了无肉不欢的习惯。 卿云几经权衡之下,一跺脚,红着脸一口气说:“哎呦,他们是为殿下制造弟妹呢……” 我:“……” (四) 因为今日师公大人一直将娘亲锁在身边,整个天宫都无人陪我玩耍,实在无趣,于是我一个人偷溜到了灵霄宫。 我刚到,紫薇就揉了揉我的脸,无比兴奋道:“小白,你来得正好,今日有一大戏要登场,师叔我今日诚邀你一同观看,你可赏脸?” 我来了兴致:“是谁的大戏?” 紫薇两眼放光:“你玄夙师叔的,相信我,绝对值得一看。” 于是,我,紫薇,妙谷和琉鸢四人跑到后山的桃林下,边磕着松子边等待着好戏。 看戏之前,紫薇还不忘叮嘱说:“小白,你如今只是个小不伶仃的一孩子,有些戏只当是取乐子可以,可千万别学了些里面不好的习气,知道吗?” 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娘亲都带我去人界的青楼逛过了,玄夙师叔这点路数我了然于胸,分得出什么好,什么不好。” 紫薇、妙谷:“……” 琉鸢倒是十分淡定,握着手中那柄精致的铜镜边照边叹息说:“小白,难为你了啊……” 我看了琉鸢一眼,很谦和地说:“应该的,人界有句古话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们不必为我感伤。” 于是,紫薇、妙谷、琉鸢真的感伤了,又是一朵奇葩啊! 再然后,玄夙和一美人在我们的殷切期盼下登场了。那美人一跃进我的视线,我就断定了玄夙今日注定会栽。 果不其然,就有了下面一段对话缓缓飘进我的耳中。 美人先开口:玄夙哥哥可喜欢此处的美景? 玄夙:你喜欢,我就喜欢。 美人一笑:玄夙哥哥我们认识多久了,你还记得么? 玄夙:啊…… 美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百二十年零八日零三个时辰。 玄夙怔住:我…… 美人挑眉继续笑:这些时日有我陪伴,玄夙哥哥可高兴? 玄夙:自然是高…… 美人笑得有些高深莫测了:我也觉得幸得有玄夙哥哥陪伴,才不枉费我在仙界走一遭。只可惜世间之物,有生就有灭,有始自然有终,你说是么? 玄夙已经惊呆了,木呆呆地望着眼前之人。 美人最后做陈词总结:唉,那我们还是顺应天意,好聚好散吧。 说完,美人就飘走了,只留下玄夙呆立了半晌才骤然回过神来,咬牙切齿怒吼道,紫霄,我还没说散呢,你凭什么说散就散,你给我滚回来! 最后一溜烟儿直追着美人去了。 (五) 娘亲有个秘密,师公大人未必知道,我却知道。那就是每年的第一场雪时,娘亲都会去一个地方,一心谷外面的梨花林。 我知道扈桑偶尔会在那里小住,这样一来,也算在修羲境的地盘内,于族规无碍。我与他向来投缘,偶尔闲来无事,就会抱着美酒去他的地盘上与他共饮,谈天说地。 扈桑是正儿八经的远古神祗,知道许多我不知道的事,但是平素为人极为正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嘴巴牢靠得很。 唯一不牢靠的时候,就是被陈年老酿熏醉之时。所以我常常在把他灌得七荤八素之时,开始以言语诱之。 比如,今日。 一坛三千年东海陈酿下肚以后,扈桑脸色渐渐染上几分桃绯色,我试探性地拍了拍他的脸,他眼神有几分朦胧地望着我,傻傻笑了一下。 我判断时机正好,便温和地唤了他一声,说:“扈桑,我有个事要问你。” 他亦温和道:“小白,你说。” 我唇角抽了抽,扈桑没醉酒前一般是唤我正名儿的,看来他果真醉了。 我说:“娘亲每年初雪都来此地找你,这是为何?” 扈桑说:“来看望重要之人。” “什么重要之人?”我内心澎湃,看来娘亲背着我那貌美的师公大人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扈桑眼神有些涣散,“重要之人就是无比重要之人。” 我翻了个白眼,镇定了一下,继续问:“可以具体点么?比如说对方的名字?” 扈桑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有些不解地望向我。 我解释道:“我是说这重要之人的名字是什么,就比如说象小黑,小黄之类?”我深深地觉得自己这个比喻俗气了,约莫是和娘亲呆久了的缘故。 扈桑这时倒也不傻了,突然指着我,笑着说:“再或者叫小白?” 我一咬牙,果断点头:“嗯,大概就是象这类的名字,有吗?” 扈桑顿了一下,指了指房内,说:“你看到勿凝瓶旁边的那个琉璃瓶没有?” “嗯,有何玄机吗?”我想了一下,娘亲以前在勿凝瓶里面呆过,莫非这个瓶子也可以装人? “嗯,扈桑?”我从瓶子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发现他已经睡昏过去了。 唉,这扈桑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的。以前和她说的那些所谓的天机也是,每每到关键时刻就一仰脖子,与周公约会去了。 我起身朝房里走去,端起瓶子,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小白,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在这里面琢磨出个人来瞧瞧。”我变换角度,继续研究这瓶子的妙用。 心突然一惊,刚才的声音…… 我缓缓地回过头,冲来人微微一笑:“娘亲,你怎么来了?” 娘亲笑得很纯良,拉着我的小手说:“给为娘说说,里面有什么?” 扈桑摆明是骗我,我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道:“什么都没有。” “有的。”娘亲看向我,脸色是少有的哀伤,“里面有对娘亲很重要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与他们见面。” 我想了想,说:“他们就是救过娘亲性命的人?” 娘亲抱起我走到屋外,看了扈桑一眼,板着脸教训我:“你又把扈桑灌醉了?” 我一直觉得诚实是一种美德,而本殿正好具备这种美德,遂大方承认。 娘亲突然亲了我一口,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错,和为娘一样聪慧过人。” 我:“……” 娘亲后来把琉璃瓶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我听完后,颇有几分伤怀,遂许下重誓,本仙有生之年,定要将他们的元神重聚,以了娘亲夙愿。 不久后,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我亦跟着娘亲到了梨花林。 临行前,我思索良久后,问师公大人:“爹爹,你一直知道梨花林吧?” “自然,你娘亲有何事能瞒过我?” “你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就不怕你情敌复活,抢走你的心上人?” 师公大人抱起我说:“没有他们,就没有你娘亲,更没有你,况且……” 师公大人顿了顿,神色自若道,“你娘亲,从来都是我的。” 于是,我深深地被师公大人的气场折服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9.cc。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