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我被偏执暴君娇宠了》 第1章 一家子炮灰 耳边响起尖利的锐响,许落身上传来一阵剧痛。 她想要睁眼,眼皮却异样沉重。 “把她拖下去,扔远点!”一个声音不耐烦地说。 有人朝着许落走过来,一左一右架起她。 下一刻,许落被重重扔了出去,身体仿佛跌散架了般,火辣辣的疼。 似有马匹的嘶鸣声,踢踏着远去。 有片片冰凉落在许落眼睫,这冰凉让她的意识稍稍清明。 许落努力睁开眼,眼前,是一袭银色的白,雪落无声。 古色古香的建筑被白雪覆盖,远处传来吆喝叫卖声。 无数复杂陌生的记忆向她涌来,许落懵了片刻后,确定自己是穿书了。 她穿到一本名为《魏末之争霸天下》的乱世争雄文里,成了原郧州太守许元明的女儿,许落。 她穿越的这个朝代,名为大魏朝。 其父许元明本是郧州太守,一个月前,被庆州太守顾英奇参了一本,指其坐观庆州被叛军包围,却拒绝驰援,暗中与叛军有所勾连。 朝廷为此震怒,传命将许元明押往京都受审,由顾英奇兼任郧州太守,统领原庆州、郧州兵马。 顾英奇接管郧州的当天,就命人将许落母女逐出太守府。 她们未及带得任何行李银两,孤儿寡母无处可去,幸得许夫人头上尚插了几支珠翠,当了些许银钱,这才能在城东寻了个小客栈栖身。 眼看银钱已用完,母亲又受寒病倒,原主情急之下,跪在太守府门口,希望能再进府衙,收拾家中些许故物以救治母亲。 原主冰天雪地跪了许久,晕倒在雪中。恰逢顾家大公子顾晋鹏出门冬猎,嫌她在门口挡道,非但抽了她一鞭子,还让下人将她扔得远远的。 书里许落这个角色的结局,是被活活冻死的;其母许夫人拖着病体出来寻找女儿,发现女儿人已没了,一时承受不住打击,没两天也去世了。 至于许元明,他被押到京都后,恰逢魏朝皇帝驾崩。许元明被羁押在诏狱中无人理会,后来干脆被彻底遗忘,一年多后病死狱中。 许落轻轻叹了口气。 她这个穿越也真是够可以的,许家这一家三口,真乃不折不扣开局即注定要死的炮灰。 许元明现在被羁,许夫人又生病,只能靠她寻求自救之道了。 她没有金手指,原主不过是个十三四岁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 许元明虽然是个前任太守,但也没什么家庭背景,更不曾结交朝中豪贵。 要想让许家三口免于炮灰结局,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许落仔细回想书中的情节,今天,貌似有人会造访太守府。 而这个人,没准就是她炮灰命运的转机。 高大威严的太守府门前挂着大红灯笼,八个士兵分守两侧,好不威风凛凛。 为免再被驱逐,许落没有靠太近,远远选了个靠墙的角落,安静等在一旁。 天空阴暗得紧,大雪纷纷扬扬,没一会儿,地上的雪又厚了一层。 许落额前发上的雪已结成了冰溜,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窖中,几要知觉全无。 —— 开新书啦 本文架空无历史,1v1双洁甜宠 然后,大家千万不要去听大神说的内容哈 那些问题是以前写现言的时候回答的,和本文完全无关~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评论投票支持呀(*^ω^*) ————— 排雷: 本文没有那么多套路,我只想写一个好看的深情的故事,后面有几章大家看到个别情节可能会去猜剧情,但我想跟大家说的是,不会出现大家猜的那种大众梗,毕竟剧情那么好猜这本书也不用写了对不 看过我上一本《穿成暴君的和亲小皇后》的读者,可能会比较了解我的习惯和风格,不会直来直去,会有很多伏笔,有很多可能到几章几十章甚至很后面才会揭开原因。 麻烦喜欢的小可爱多些耐心往后看,帮忙多多点亮五星好评,谢谢大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章 南江太守 就在她冻得心神恍惚感觉即将要魂飞天外之际,街道那头,突然传来快马疾驰之声。 许落精神一振,抬头望去,便见数骑快马踏雪而来,倏忽便到眼前。 为首一人身披黑色大氅,浓眉阔目,生得豪气干云,胯下青骢马嘴角已有白沫,显是奔袭了很远的路。 太守府门前守卫立刻高声喝问:“来者何人?” 那人递过一块令牌,沉声道:“南江太守韩知礼前来拜会。” 士兵微惊,不敢怠慢,一面命人进去通报,一面恭敬道:“韩太守请。” 韩知礼跳下马来,抖了抖黑色大氅上的雪花,将手中缰绳交给士兵。 正要拾阶而入,突听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朗朗道:“韩伯伯。” 韩知礼顿足回头,诧然看向说话之人——一个满头满身落满了雪,便连睫毛上也落了雪花的小女孩儿,正站在三丈开外。 女孩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一张五官姣好的巴掌大脸蛋,冻得发青发白,那一双明澈的眼睛,却亮得出奇。 韩知礼上下打量着许落:“小姑娘,你是?” 许落上前几步,微微躬了躬身,“韩伯伯,家父原郧州太守许元明。” 韩知礼大喜,几步奔到许落身前:“你是落儿?我此来正要找你。” 他快马加鞭一天一夜疾驰八百里从南江赶来郧州,目的之一,就是要寻找许落母女,带她们前往南江,却不意在此遇到许落。 目光落在许落单薄衣衫上,韩知礼大是心疼,二话不说脱下身上大氅,裹在许落身上,“这大雪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冻着?你娘呢?” “娘在城东一家客栈里。” 许落抿了抿唇,“落儿来这里,是为了爹的事想求见顾太守。” “伯伯此来郧州,也是为了你父亲之事。” 韩知礼拉着许落的手,“走,伯伯带你一起去见过顾太守。”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内厅里却温暖如春。 新任郧州太守顾英奇本来正在喝茶,听闻韩知礼到访,哈哈笑着迎出来:“韩兄,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来之前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也好去城外接你!” 韩知礼拱手:“此行实在仓促,考虑不周,顾兄多多包涵。” 顾英奇挥了挥手,“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他拉着韩知礼进了里间暖阁寒暄,不曾注意到门口的许落。 好在厅里也搁了炭火,许落站在这里,已足够温暖。 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温度,许落轻轻吁了口气,望着院中飘扬的大雪,陷入沉思。 初时她不过是报着试试看的心态,在太守府门外等韩知礼,没想到,韩知礼还真来了。 如此看来,她倒是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了。 书里每一个人物的命运走向,每一个节点的进展变化,她基本还算清楚。 凭着这一点,她要是做个相士,不说可以在这个世界呼风唤雨,但至少,自保应该没有问题。 简而言之,先苟住这条命,再看看以后,是否还有穿回原来世界的可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章 少年暴君在罚跪 正思忖着待会见了顾英奇如何说才好,一阵叱骂呼喝之声传入耳来。 许落抬眸,看向院中,顿觉身上那道鞭痕,又隐隐作痛起来。 院中,一个身形彪悍,身穿狐裘大氅的少年,正带了两三个下人,在投掷雪球玩闹。 那少年正是顾家大公子顾晋鹏。 白天一鞭抽在许落身上,命人将她扔远点的,就是此人。 顾晋鹏投掷的雪球有准又狠,每一个都重重砸在了不远处梅花树下的……“靶子”上。 那“靶子”,是一个穿着单衣,垂头跪在雪地上的少年。 少年跪的时间显然不短,他的发上、身上,已落满厚厚一层白雪。 “你们给我砸啊!都愣着做什么?” 顾晋鹏不满地瞪着身边的下人,“砸中了,小爷我重重有赏。” “可是三公子,三公子他……” 下人抓着雪球迟疑,三公子到底是三公子,他们不敢太造次。 “他算什么三公子?他不过是我们顾家的一条狗,一个下贱坯子生出来的野种而已。” 顾晋鹏冷笑,眼里满是鄙夷和不屑,甚至夹杂着几许恨意。 他一脚踹在了下人身上,“小爷让你们砸,你们就给小爷狠狠砸!” 下人被踹得一个趔趄,哆嗦着将手里的雪球掷向跪着的少年。 一时之间,雪球乱飞,一个接一个砸在少年的身上脸上,雪花飞溅,簌簌落下。 少年仿佛一尊冰冻的雕塑,一动不动跪在那里。 就好像被砸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顾晋鹏却还不解恨,脱下身上的大氅扔给下人,附耳说了句什么。 下人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却不敢违逆,瑟缩着走到跪着的少年身前,颤抖着手拉开大氅围起少年,形成一个临时的遮蔽。 许落几乎有些不忍看下去。 她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 顾晋鹏走进去,没一会儿便出来,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带着下人扬长而去。 少年的身上,白雪融化了一大片,水渍淋漓,兀自冒着热气。 他沉默地跪着,终于缓缓抬头,举袖拭了拭脸上的水渍。 少年五官生得极俊美,脸色看起来苍白如雪,神情却甚是漠然。 那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漆黑无比,冰冷无比,黑得仿佛不见底的深潭,带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幽暗沉冷,难测深浅,不辨喜怒。 似乎感知到了许落的目光,少年那道漆黑冰冷的视线,朝着许落的方向望过来。 明明距离隔得很远,许落却只觉后背蜿蜒上森森寒意。 许落僵在那里,神经有些紧绷。 未来暴君的气场果然不同凡响,饶是被人这样折辱之后,那随随便便的一眼,也隐然带着凛冽阴森的寒意,令人不敢直视。 好在少年只是看了许落一眼,便漠然收回视线,依旧垂下头去,一动不动地继续跪着。 许落抚了抚心口,吁出一口长气。 她稍稍往里站了些,隔绝了门外风雪中少年的身影。 在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她就已猜出了这少年的身份:顾英奇的第三个儿子,未来一统天下登临帝位的大暴君顾骁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章 天煞孤星 顾家三公子顾骁野,幼年丧母,少时又被相士说成是天煞孤星,命带孤辰绝气,冲克父母。 其父顾英奇甚是不喜,本欲将他送到寺庙,因了继母侯氏一番骚操作,顾骁野得以留在府内,却生生从顾家三公子变成了府中的杂役,这些年来受尽大哥顾晋鹏和继母侯氏的虐待。 也正是因此,顾骁野性情极其隐忍暗黑,他日一朝出人头地,所受的欺辱和痛苦全都会一点点讨要回来,且手段极其残忍,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日后,这位顾大公子死得也是非常之惨…… 想到顾大公子日后的遭遇,许落心里一阵发寒。 暖阁内,顾英奇的笑声正一阵阵传来: “你来得正好,明天是我生辰,咱们正好聚聚,一醉方休。” “南江那边事务冗多,只怕我今夜便要赶回去,不敢在顾兄这里久呆。” 韩知礼笑着道,“不过顾兄的寿礼,我却已带过来了。” 他回头招了招手,属下立即捧着一个长形木盒,恭敬呈上前来。 盒盖打开,只见盒中乃是宝剑一把,长约三尺,紫金剑鞘上镌有花纹,饰珠玉;剑柄处有两个大篆字体,铭曰“紫霄”。 顾英奇拔剑出鞘,只见厅中寒光一闪,剑刃周身冷气森森,流光若霜雪。 果然是一把好剑! 顾英奇甚是激动:“此剑韩兄从何得来?” 紫霄剑乃是前朝开国皇帝所用之剑,乃是与干将莫邪齐名的传世名剑。 只可惜前朝一朝覆亡,此剑不知下落。 韩知礼笑道:“此剑乃是一老丈赠予元明兄,元明兄又转赠于我。” 顾英奇摩挲宝剑,慨叹不已,嘴里却客气着:“此剑乃他人所赠,韩兄岂能转赠于我?这礼物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宝剑要送英雄。当今天下,要说英雄,顾兄才是当之无愧。” 韩知礼拱手道:“何况我还有事相求于顾兄,这把剑,还请顾兄务必收下。” 顾英奇哈哈大笑:“如此,顾某恭敬不如从命。却不知韩兄有何事要求我?” 韩知礼转身,招呼暖阁外乖乖站着的许落进来:“顾兄可知她是谁?她是元明兄的女儿。落儿,还不见过顾伯伯?” 许落乖巧行礼,“落儿见过顾伯伯。” 顾英奇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韩兄,你这是何意?” 韩知礼深深行了一礼:“元明兄对韩某有救命之恩,而今他有难,韩某此来,是特意为元明兄求情。” “我深知元明兄为人,他绝不会勾连叛军。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可以,还请顾兄能上书朝廷,为元明兄解释一二……” “通敌与否,他尽可以向朝廷解释。我要说的,奏报里已经说得很清楚。” 顾英奇打断韩知礼的话,“许元明被押入京都受审,论理妻女也该羁押,我只是命人将其逐出太守府,已算网开一面。” 韩知礼恳求道:“顾兄,元明兄诚然有错,但罪不至死……” “仓啷”一声,紫霄剑已入鞘。 顾英奇扔剑于盒中,冷声道:“韩兄所求之事未免太过强人所难,此剑我不敢受,还请韩兄收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章 山陵崩,国将有丧 气氛好像一下子僵了起来,暖阁内一时安静至极,只有炭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之声。 许落看了眼面色尴尬的韩知礼,抿了抿唇。 看得出来,韩知礼是真的想救许元明。 只可惜,顾英奇向朝廷秘奏许元明通敌,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真实原因,只因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对郧州这块地盘觊觎已久。 顾英奇此前曾刻意交好拉拢许元明,只可惜许元明书生气太重,对顾英奇的示好很是不给面子,令他大是搓火。 此次借着庆州之围除去许元明,一能出心中怨气,二能将郧州据为己有,何乐而不为。 韩知礼久居南江,又是武将出身,心思简单,自然不可能猜中顾英奇真正的意图。 眼见得韩知礼遭了顾英奇冷脸,却还不打算放弃,仍要再说什么。 许落抢在他前面开了口:“顾伯伯能对我和母亲网开一面,落儿已心存感激。” 她看向顾英奇,道:“只是方才听顾伯伯说,明日要办寿宴?落儿想提醒顾伯伯,若寿宴不能在午时三刻前办完,只怕宾主不能尽欢。” 此言一出,顾英奇脸色顿黑。 韩知礼也吓了一跳,连忙道:“落儿,不要胡说。” 许落认真道:“韩伯伯,我没有胡说。明日午时三刻后,任凭多大的喜事,都要变丧事了。” 顾英奇眼中怒意顿现。 韩知礼更是脸都白了,连连向顾英奇道歉:“顾兄,小姑娘不懂事,胡言乱语,你万勿放在心上……” 顾英奇眼神阴沉,明显带了杀机:“胡言乱语?我看她分明是出言不逊,恶意诅咒!!” 许落微微一笑,“韩伯伯,顾伯伯,我并非胡说,也非诅咒。我只是根据星象推断,明日山陵崩,国将有丧。” 仿若当头一道雷霆劈下,韩知礼与顾英奇俱都脸色大变,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当今皇上虽正当壮年,但身子的确不好,一年中倒有大半时间缠绵病榻,难以上朝。 也正是因此,阉党才得以把持朝政。 但,山陵崩这种话,岂可轻易说出? 这可是大逆不道,杀头的大罪!! 韩知礼已然反应过来,试图为许落挽回,“落儿方才在外边冻了大半日,怕是冻糊涂了才会说这种胡话,幸好只有我和你顾伯伯听见,否则还不惹出大祸?” 顾英奇却没接他的话,锐利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许落:“你,会看星象?” 许落点头,面不改色道:“落儿有缘跟着那位赠我爹紫霄剑的老丈习得占星相面之法,是以稍能得窥天机。” 韩知礼狐疑:“此事当真?怎从未听你父亲提起过?” 许落道:“只因我父亲也不知此事。落儿拜师老丈,未曾告知任何人,便是爹娘也不例外。” 顾英奇沉声问:“此老丈姓甚名谁?” 许落道:“老丈复姓公孙,单名一个闻字。” 一听许落说出公孙闻这个名字,韩知礼与顾英奇对视一眼,俱都心神大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章 扯虎皮做大旗 公孙闻之名,年少之人可能不知道,但对于韩知礼和顾英奇这等年纪的人,可谓是如雷贯耳。 公孙闻此人乃前朝著名相师,曾先后断言前朝多位股肱重臣的命运,无一不灵验。 当然,公孙闻最为著名、最为民间津津乐道的,是他准确预言了前朝的国运,在留下一首诗后,便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诗云:“庚子秋来终落寞,竹叶无声尽凋零。巍巍青山暮霭沉,无情最是昭阳心。” 看上去只是秋景感怀的四句诗,平平无奇,当年无人知是何意。 直到七年后的庚子年秋,一刘姓武将突然起兵夺权,杀尽皇族“简”姓之人,创立而今的大魏朝,天下人方知公孙闻那首诗是什么意思。 短短四句诗,前三句不仅准确预言了简姓王朝终结的时间,也预言了大魏朝的创立。 而大魏建国不过三十年就皇权衰微,朝政事无大小俱操控在宦官之手,可谓“暮霭沉”矣。 只有最后一句“无情最是昭阳心”,人们至今不解何意。 但民间好事者倒是多有解说。 有说昭阳预指年份,此年必有大事发生;也有说昭阳是讽喻后宫干政,且必手段狠辣无情;更有说昭阳或代指圣人,圣人一出,便将以雷霆手段廓清宇内…… 总之众言纷纭,莫衷一是。 公孙闻自前朝覆亡后便无人知其影踪,大魏建国后也有意打压控制此诗的流传,但在民间,公孙闻的声望可谓是传得神乎其神。 许落不过十三四岁女娃儿,竟自言师从公孙闻习占星相面之法,岂不令人震惊! 然若那人不是公孙闻,这把紫霄剑,又该作何解释? 顾英奇沉吟片刻,问许落:“那老丈现在何处?” 许落镇定地说:“他在府中呆了约莫半年,将所学尽皆授予落儿后,便离开了。此后落儿再未见过公孙先生。” 顾英奇如鹰隼般的目光锁住许落,探究衡量着这句话的真假。 眼前的少女肌肤白皙,五官清美脱俗,神情平静自若,一双翦水秋瞳明澈至极,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显无半点心虚之意。 ——许落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 虽然老丈赠剑许元明是真,但拜师纯粹是她信口胡诌。 她敢扯虎皮做大旗,是断定顾英奇吃这套而已。 顾英奇这个人有野心有能力,有谋略有武功。 但他也有一个极大的弱点,那便是对于占卜之术盲目狂热和迷信。 前朝公孙闻向来是顾英奇奉若神明的人物,此番听说许落师从公孙闻,又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许落这边泰然自若,气定神闲,韩知礼那边却是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虽是武将出身,但也知道利害所在。 韩知礼不大相信许落真的师从公孙先生,但山陵崩这种话应验与否,只怕都将为她招来麻烦。 当务之急,他只有尽快带着许落母女前往南江,到了他自己的地盘,才能真正护得她们周全。 韩知礼心意已定,正要开口,厅外却忽然传来脚步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章 还在跪 须臾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锦袍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生得温雅俊秀,润朗如玉。 少年似是没想到暖阁中有外人,目光掠过许落和韩知礼,微微一怔,连忙躬身行礼:“孩儿见过爹,见过韩伯伯。孩儿冒昧,不知韩伯伯来了,打扰爹和韩伯伯叙旧了。” “这是驰渊吧?一年不见,愈发丰神俊秀了。” 韩知礼笑着道:“该叙的也差不多叙完,韩伯伯正准备告辞呢。” “韩兄急什么,既然来了,就吃了寿酒再走。” 顾英奇说着,看向少年:“我正要找你,把明晚的寿宴取消了,改到中午,午时三刻前办完。” 此语一出,韩知礼愕然不已,没想到顾英奇竟真的会信了许落的话。 少年也吃了一惊:“爹,这是为何?” 少年正是顾英奇的二儿子顾驰渊,现任妻子侯氏所生,年方十六。 他年纪虽轻,性子却温和沉稳,做事很靠得住,是以顾英奇这次特意将寿宴交给顾驰渊筹备。 寿宴原定一天,由旦至夕,白日来的是文官,晚宴请的可都是武将。 庆州之围将士们牺牲不小,顾英奇着重交代,晚宴要当成庆功宴来举办。 “寿宴向来是一天,若只举办半日,于礼不合。” 顾驰渊试图劝说父亲改变主意,“再者庆功宴的消息已经传出去,若临时取消晚宴,怕是会让将士们失望……” 顾英奇打断他的话,“眼下叛军尚未全定,寿宴不宜大肆操办。记住,明日午时三刻前,寿宴必须结束。” 顾驰渊见父亲语气坚决,不敢多言,“是,孩儿这就去安排。” 为让韩知礼和许落安心,顾英奇遣了下人,去城东客栈照顾许落的母亲许夫人。 “明日午时三刻,若果真如这位小姑娘所说,此事便罢了。” “若她只是信口开河,妄发惊人之语,便休怪顾某人不讲情面。” “就算看在韩兄面上,不将其移送官府,也须得给她一个教训,好教她得知,哪些话说得,哪些话,是万万说不得的。到时,还望韩兄勿要阻拦。” 这是顾英奇的原话。 韩知礼不知顾英奇要给许落什么教训,未免忧心忡忡,迟疑不肯应答。 倒是许落含笑道:“便如顾伯伯所言。” 有侍女进来通报前厅已备好酒席。 三人从暖阁出来时,雪小了不少,但依旧未停。 穿过被大雪覆盖的小径,隐隐有暗香浮动,萦绕鼻端。 循香望去,院中几株红梅,竟在这风雪严寒中,悄然盛开了。 看见梅花树下被雪覆盖的身影,许落微微一愣。 都这会儿了,顾骁野竟然还跪在那里? 少年身上的雪较之先前更厚,头垂得很低,身躯却笔直,乍然看去,俨然似一座冰雕雪塑的雕像。 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跪在这样冷的雪地里,仍能数个时辰而不倒,便连身子都不曾弯一点,心性简直坚韧顽强到可怕。 许落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儿,颇有些同情。 这么冷的天,也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章 决定抱男主他爹大腿 韩知礼也注意到了这少年,“这么大雪,怎么还跪了个人?” 顾英奇皱眉问侍女:“怎么回事?” 侍女有些惶恐:“回老爷,三……三公子今天不小心碰坏了夫人给老爷准备的贺礼,夫人罚三公子跪来着。” 顾英奇眉头皱得更厉害,默了片刻,道:“去叫他起来。” 侍女连忙去了。 那少年踉跄着站起来时,许是跪得太久膝盖失了知觉,竟差点一头栽倒,还好被侍女扶了扶,这才勉强站住。 他朝着顾英奇所在的方向冷冷看了一眼,也没过来请安,步伐僵硬地踩着雪,转身慢慢走了。 韩知礼忍不住道:“这孩子还在府里做杂役呢?” 顾英奇点了点头。 韩知礼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到底觉得这是人家家事,不便多嘴,愣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顾英奇看出韩知礼所想,道:“让韩兄见笑了。韩兄是不是想说,我不该这么对他?” 韩知礼不是一个能憋得住话的人,“恕弟直言,这孩子,到底是你的亲骨肉。相士的话,不听也罢。” 顾英奇笑了笑,未置可否。 许落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少年。 说起来,她要想在这乱世之中保得一家人安全,就必须投靠依仗最强的势力。 顾骁野毫无疑问是最有潜力的黑马,也是书中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 只可惜,他平生最恨的,便是相士。 顾骁野日后能独当一面时,但凡有相士敢在他面前哔哔,直接就是个死字。 哪怕不哔哔,顾骁野也不会放过。 他一统天下登基为帝后,几乎杀尽了天下相士。 所以许落抱谁大腿,也不能抱他的,除非她想自寻死路。 至于韩知礼…… 韩知礼是唯一真心想要帮许家的人,他想要带她和许夫人去南江,也是一番好意。 但许落却绝对不能跟他一起走。 因为就在这次赶回南江的路上,他被九江太守邓充带兵伏击,身受重伤,力战而死。 倒是顾英奇,不失为一个选择。 实事求是地说,顾英奇也算是一代枭雄。 此人在乱世之中,凭一己之力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一路做到朝廷兵马大将军、大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 虽然去世时也没能一统天下,诸侯战乱仍旧频仍,最终是在他儿子顾骁野手里终结的。 但,一来,顾英奇对星象占卜狂热痴迷,而许落对这个世界未来走向可谓门清,他势必会将许落奉为座上宾; 二则,顾英奇以后将率兵入驻京都,就任兵马大将军之职,可谓正合许落之意。 她如今既成了许落,总不能置许元明不理。 只有跟着顾英奇去了京都,才可能救许元明脱险。 何况,她还想找到神算公孙闻。 据说此人精于长生之术,擅星象之学、相面之术,书中称其有通天彻地之能。 没准找到这个人,许落就能再度穿回去。 而许元明,是唯一知道公孙闻下落的人。 所以毫无疑问,顾英奇,就是许落以后要抱的大腿。 ———— 麻烦大家看到这里不要指责女主不救韩知礼什么的~请耐心一点尽量往后看哈,后面如果有什么疑惑或不满,也请往后多看几章再下断语,很快会有答案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章 好大威风 用过晚膳后,顾英奇与韩知礼仍把酒畅谈,太守府管家奉命先行带许落前往寝处歇息。 给许落安排的地方,是太守府后院的女眷住所。 许落洗漱完,看看时日还早,院中梅花开得正盛,便站在窗前看了会儿梅,一时有些唏嘘。 原主最是喜爱梅花。 许元明心疼女儿,在太守府中种满了各色梅树。他还特地为许落造了个小小梅园,名曰“梅苑”。 到冬日雪落梅开之时,许元明便携妻女踏雪赏梅,一家子其乐融融。 而今许元明被羁,许夫人抱病,原来的许落一朝身殒,也不知身归何处。 她虽站在上帝视角,清楚历史走向,但要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立稳脚跟,也须得好好费一番心思才行。 许落正想得出神,窗外传来一阵喝骂声。 她连忙隐在窗边,透过窗缝悄悄向外看去。 只听一个绿衣侍女跪在一位中年妇人跟前,那妇人约莫三四十岁年纪,服饰华贵,珠翠满头,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风致,只是脸上充满怒气,令人望而生畏。 “我一时忘了这事也就罢了,你们是眼瞎了,还是耳聋了,明知南江太守来访,还让那东西跪在雪里丢人现眼??” 那妇人语气尖锐地开口:“南江太守随口问那么一句,你随便糊弄过去也就罢了,谁让你扯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成心想跌我面子不成??” 那绿衣侍女怯怯回道:“当时老爷也在,奴婢不敢撒谎……” 妇人怒道:“不敢撒谎?你怕就是看那东西长得一副妖孽样,见不得我折磨他,才故意在客人面前嚼舌根!” 那绿衣侍女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你倒敢跟南江太守说,是夫人罚三公子跪的!你是唯恐南江太守不知他是那个贱婢之子,还要特意强调他三公子的身份是吧?!” 那妇人一边骂,一边厉声道:“你们都给我上去打她耳光,重重地打。看她下次还多不多嘴!!” 十来个侍女战战兢兢上前,轮番抽打绿衣侍女耳光,排在第一个的侍女似是不忍,打得很轻。 妇人斥道:“你这是挠痒痒呢?给我用力打!” 那侍女无奈,闭着眼狠狠打了一巴掌。 众人害怕妇人怪罪,不敢不用力,一时“啪啪”之声不绝,绿衣侍女的脸颊很快肿胀起来。 她哀哀哭得凄惨,连声讨饶:“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妇人却冷哼一声,“不是同情那贱种,想要帮他说话吗?把她拖下去,跟那贱婢之子关在一起,我倒要看看,她能撑多久!” 很快有人将绿衣侍女拖了下去。 许落暗自啧啧了两声,顾英奇这位夫人侯氏,真是耍得好大的威风。 书里这位侯氏可算是害得顾骁野落入而今境地的直接推手。 那个说顾骁野是“天煞孤星”的相士,就是侯氏重金请来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章 雪夜送温暖 偏偏侯氏当着顾英奇的面,却还会假惺惺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甚至偶尔还帮顾骁野说几句好话。 自然,她的好话向来是不可能起到正面作用的。 每次她说过顾骁野的好话之后,顾骁野的遭遇只会从十八层地狱再往下跌一层,终至跌无可跌。 从小便有这样一个手段狠辣心机深沉的女人在身边搞事,耳濡目染,也就不怪顾骁野最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城府之深,手段之狠,心机之暗黑,比起侯氏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 有侍女进来送姜汤:“这是韩太守让府里为姑娘特意准备的。韩太守说姑娘白天受了寒,喝点姜汤会好些。” 许落点了点头:“替我谢谢韩伯伯。” 坐在桌边,许落望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脑海里却想起雪地里,那个脸色异样苍白的少年。 书里顾骁野被罚跪碰见韩知礼后,虽然顾英奇让他起来回去了,但侯氏却因为此事被韩知礼知道,觉得跌了份儿,愈发恼恨顾骁野,因此又派人将顾骁野拖到柴房关了起来。 那个被体罚掌掴的绿衣侍女,虽也被关进柴房,但她是侯氏的贴身侍女,当晚就寝时,侯氏嫌别的人侍奉不好,又让人将她放出来了。 而顾骁野,却在四面漏风的柴房里度过了郧州城最冷的一个冬夜。 第二天顾骁野被人发现时,高烧昏迷,奄奄一息。 虽被勉强救活,却也受了大罪,在鬼门关估计都转了好几圈。 出于自身安全考虑,许落是不希望跟顾骁野走太近的。 可若是在暴君落魄的时候施以援手,让顾骁野欠她点人情,总是好的。 搞不好这点人情,就是她以后活命的筹码。 再者,顾骁野未来虽是说一不二的暴君,可现在却只是个任人欺侮的战五渣。 许落没有犹豫太久,立刻就下了决心。 她找侍女要了个酒袋子,把驱寒姜汤倒进去,又把桌上那包点心用锦帕包了起来,趁人不注意,就溜出了住处。 外面天色很是昏暗,北风吹得紧,刺骨地冷。 许落好不容易找到柴房,却发现柴房被一把沉重的铁锁锁住,没钥匙根本进不去。 她绕到一扇垮塌了半边的窗户旁,探头往里看去。 只见那绿衣侍女嘴唇被冻得发乌,闭着眼瑟缩着缩在柴堆旁,似已被冻得失去知觉。而顾骁野—— 他一动不动侧身歪靠在墙角,双眸紧闭,满脸通红,嘴唇还有道道干裂血迹。 很显然顾骁野已经在发烧了,烧得应该还不轻。 借着雪光,许落四下望了望,找到一块不算小的石头。她吭哧吭哧搬了那石头放在窗下,踩着石头笨拙地从那扇破窗里爬了进去。 许落第一次干这种翻墙越户的营生,甚是没经验,再加以衣服穿得也多,翻窗翻得这叫一个艰难。 总算好不容易安全落地,又被几根散落的木柴绊了一下,不留神摔了个大马趴。 许落揉着身上摔疼的地方,轻手轻脚来到顾骁野身旁,才一探手去试他的额温,整个人顿时都惊了惊。 好家伙,就这烫手程度,没有四十度,也绝对超过三十九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章 身世 “喂,醒醒。” 许落摇了摇顾骁野,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许落只好扶着他起来,亲自给他喂姜汤。 他牙关咬得太紧,喂到嘴里的姜汤好些都流了出来,许落只好一手捏着顾骁野的下巴,一手慢慢地给他喂。 总算将所有姜汤都灌进了顾骁野的嘴里,许落吁了一口气,正要起身,昏迷不醒的顾骁野,突然拉住了许落的手腕。 许落吃还以为顾骁野醒了,岂知少年双眸仍是紧闭,攥住她的手,呢喃道:“娘……” 许落:“……” 这都是什么事啊。 本想着以救命恩人的姿态,好好在顾骁野面前表现一番,好让顾骁野记着她的情。 岂料他不但不醒,还张嘴叫她娘…… 许落叹了口气,想到顾骁野的身世,没来由地心里软了软。 顾骁野的母亲梅凤云本是江南大户人家闺秀,因家境败落被卖至顾府为婢。 彼时尚是贵家风流公子的顾英奇对凤云一见倾心,纳其为妾。但顾英奇的正妻孙氏却动辄寻衅辱骂凤云,有一次甚至将凤云鞭笞至半死。 顾英奇得知后,对孙氏大发脾气。彼时孙氏已有身孕,一时心绪激动,竟提前早产,生下孩子当天因大出血不治身亡。 顾英奇虽有意扶持凤云为正妻,但耐不住双亲反对,也到底对孙氏有愧,是以后来,又娶了第二任妻子侯氏。 孙氏虽妒,坏心思摆在明面的,侯氏却口蜜腹剑,城府极深,竟暗里买通凤云的婢女,污蔑凤云与侍卫私通。 顾英奇怒极,下令将凤云禁足数月不得出。凤云试图解释都无门,性情倔强的她悬梁自尽,留下一纸遗书自证清白。 然而在侯氏指黑为白的枕头风下,顾英奇竟认为凤云是因羞愧而自尽,对顾骁野这个儿子也淡了许多。 再加上他因愧疚之情,对大儿子顾晋鹏纵容有加,也就养成了顾晋鹏嚣张傲慢张扬跋扈的性子。 顾晋鹏年岁渐长,从侯氏处知道生母的死因后,将一腔怨恨都发泄在了顾骁野身上,变着花样欺负这个弟弟,以至于顾骁野小小年纪,便受尽苦楚和折磨。 …… 许落想了想,解下身上的织锦披风,盖在了顾骁野的身上。 又把那包用锦帕包着的点心从袖里取出,塞在了顾骁野怀里。 至于那绿衣侍女,算算时辰,一会儿侯氏就会派人来放她出去,倒也不用太担心。 顾骁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仿佛坠入无尽黑暗,时而似被架在火上烧,时而又似坠入极寒冰川。 他咬着牙,努力撑着想要走出这黑暗,然那黑漆漆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 耳边似有人在奔跑,在哭泣,在尖叫,在恶狠狠地咒骂,乱哄哄吵作一团。 明明没有半点光亮,明明身边是深渊般的黑,可是他却看见了一袭纤弱的身影,正攀上几案,将一袭白绫挂在房梁上。 一个小男孩推开门,小脸冻得通红,衣上沾着雪,手里却拿着一枝梅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章 梦境 那女子闻声回头,一张极为美丽的脸上,满是泪痕。 “阿野。” 她俯身,温柔喊他的名字,柔软的纤手抚上他的脸蛋,“娘要走了。” 小男孩疑惑地问,“娘,你要去哪里?我也去。” 女子含泪笑了,“娘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小男孩很懂事地说:“那我等着娘回来。” “娘的阿野最乖了。”女子欠身在他额上亲了亲,几滴湿湿的眼泪落在他颊上。 “娘不哭。” 小男孩胖乎乎的小手抚上女子眼角,递上手里的那枝梅花:“花花给娘,娘不哭。” “谢谢阿野,娘很喜欢。” 女子从小男孩手里接过那枝梅花,声音温柔:“阿野再去多摘一些来好不好?” …… 那年冬天好冷。 两岁多的顾骁野脸蛋冻得通红,手也冻得通红。 他踩着厚厚的雪,攀在石头上,踮起脚去折那梅枝,好几次摔跌在地。 手背被石头尖锐的棱角擦破,流出血来。 可是想到娘还在等着他回去,他又爬起来,继续去攀那梅枝。 他终于摘到了足够多的梅花,捧在怀里,兴冲冲回去。 推开门,却见娘的身子悬着,在半空飘来荡去。 他喊娘,可是娘再也不答应他了…… ……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娘又算个什么东西?” “真以为能骑在我头上呼来喝去?哼,不自量力!” “别怪我对你狠,谁让你娘太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小妾而已,也敢跟我比。不过比我早进门两年,我叫她一声姐姐,她竟然也敢答应!!” “她不过是个最下贱的女人,却处处摆出一副女主人的范儿,由着我伏低做小。哼,而今谁才是这顾家的女主人?” …… 女人的声音恶毒而尖锐,刺得顾骁野的脑袋针扎般疼痛。 他想要逃走,耳边却又响起另一个人的冷笑。 “大哥?你也配叫我大哥?” “你不过是下贱坯子生出来的野种而已,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真不经折腾,这才打折了十根柳条就晕过去了?我还没打够呢。” “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呵呵,你不如问问你娘,当年她对我娘做了什么?” “我倒是忘了,你娘已经死了。她死了,你就慢慢替她还那笔债。” ……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少年趴在地上,牙关紧咬,嘴角淌着血。 他漆黑的眼里,是滔天的恨意。 那恨意在顾骁野的胸膛里翻滚撞击,如同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恶魔,狂怒着要冲破所有的压制和桎梏,将那些可恨可恶可憎的人,全都踩在脚底,撕咬成一片片。 那恨意在身体内游走肆虐,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撕裂。 身上的冰寒之意渐消,身体越来越热,到最后整个人仿佛着了火,忽而又冷成冰。 他终于倒下来,意识迷离,灵魂仿佛在一寸寸抽离这身体。 他要死了么。顾骁野想。 可惜,他还没能让那些人,付出该付的代价。 …… 顾骁野不受控制地坠入那无尽的黑暗。 有清浅的梅花香隐隐飘来。 柔软的手掌轻抚他的额头,带着冰雪的凉意和梅花的幽香。 仿佛那年冬天,染着冰雪拂过他脸颊的梅花瓣,有种冰凉舒适的触感。 梅花的香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后来却突然近了,身边都似氤氲着一片暗香。 那清浅的暗香温柔地包裹着他。 他听到有人柔声叫他的名字,像极了娘当年的温言软语。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章 京都来使 顾骁野睁开眼,身上盖着厚厚的织锦披风,鼻端仍萦绕着温柔缥缈的梅香。 香气是从披风里发出来的,淡而清浅,却是梅香无疑。 怀里有一包点心,用锦帕包着,便连锦帕,也带了淡淡的梅花香气。 雪夜静寂,柴房漆黑,黄昏时与他一起被关在柴房里的那个侍女,已然不见了。 他认得那个侍女,叫迎香。 关她进来的下人说,她是因为帮他说话,才得罪了侯氏。 这披风与点心,是……那个侍女送来的吗? 冷风裹挟着寒意扑进来,顾骁野却并未觉得冷。 身上的披风柔软而温暖,梅香浅淡。 丝绢里的点心,也带着甜香。 雪光照进来,映入顾骁野漆黑沉冷的瞳孔深处。 仿佛一点极浅的光亮落入深潭,隐隐绰绰又不动声色地融入那一片幽深的黑暗中,很快,消弭于无形。 雪后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阳光下,白雪折射着刺眼的光。暖阁内烟雾缭绕,许落坐在案旁,等候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前厅的祝寿喧哗之声渐消,香炉里计时的最后一根香已燃尽。 午时三刻已经到了。 顾英奇沉着脸走了进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许落慢慢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按理说,午时三刻,朝廷的信使就会赶到郧州城,通报皇帝驾崩之事。 现在午时三刻已过,却无任何消息,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许落也猜不出。 “把她拉下去,重杖八十!” 顾英奇一挥手,两名侍卫上前,便要一左一右架住许落。 “顾兄,万万不可!!” 就在两个侍从准备架住许落时,韩知礼从外面急奔而入,护在了许落身前。 他在前院被一个相熟的宾客拉着多说了几句,一回头发现顾英奇不见了,拔脚就往暖阁这里跑,生怕顾英奇对许落不利。 一路跑得快了些,心里又急,这么冷的天,他额上竟有汗水涔涔。 韩知礼抬手擦了把汗,道:“顾兄,这八十大棍莫说是个壮年男子都受不了,落儿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怎生禁得住?” 顾英奇沉下脸来:“韩兄,我不是没给她机会。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是公孙闻的高足,不过是危言耸听,不知天高地厚欺诳你我的骗子而已!” “落儿是有错,可她父亲到底于我有救命之恩。” 韩知礼恳求:“顾兄,就请你将她交给我带回南江,我定好生责骂教导,令她改过自新。” 顾英奇不为所动,绷着脸道:“看在韩兄面上,便减去三十棍。韩兄若再为她求情,我只能将她妄言之事禀告朝廷,请圣上亲自裁决!” 韩知礼脸色白了白,果然闭了嘴。 许落妄言“山陵崩”这事若被朝廷知道,必死无疑。 顾英奇罚她五十棍重是重了些,但只要救治得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韩知礼神色黯然,正要陪着许落出去,侍卫领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人匆匆进来: “主公,此人自称朝中信使,有急信传给主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章 奇货可居 顾英奇和韩知礼俱都一愣。 顾英奇蹙眉道:“既有急信,为何现在才带他过来?” 侍卫躬身道:“方才正赶上主公送宾客出府,属下便让他在偏厅等了一会儿。” 顾英奇摆了摆手,示意侍卫退下,上下打量那信使:“阁下从京都来?” 那信使神色肃然地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封诏书,沉声道:“属下奉命来传宫中谕旨:大行皇帝昨日卯时已殡天,即日起国中暂停一切宴乐婚丧嫁娶战事,百官及民服国丧一月!!” 一时之间,屋内静寂无声。 韩知礼和顾英奇脸上的表情,简直跟被接连的炸雷劈过一样,无法用语言形容。 许落,竟然真的算到了皇帝的驾崩,且准确预言了信使到来的时间! 半晌,顾英奇才回过神来,定了定心神,跟信使打探朝中情况。 待信使下去休息,韩知礼面色甚是沉重地开口:“看来,朝中的形势,不容乐观。” 先帝驾崩得仓促,朝中目前还未定下由哪位皇子继承帝位,帝位仍空悬,暂由丞相杨贤与中常侍郑义共同主持国政。 先帝生前宠信中常侍太监郑义,丞相杨贤却是皇后生父,乃皇家国戚,且深得百官倚重。 郑义与杨贤两人向来面和心不和,先帝在时朝中两股势力尚能平衡,先帝一去,二者之间势必会有一场恶斗。 如今叛军未平,变故又生,怕是这大魏天下,真的大乱将生了。 顾英奇倒不似韩知礼这般忧虑,反而颇有些踟蹰满志:“若天下真乱了,对我们兄弟二人,倒不一定是坏事。” 他有意无意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的许落,心道这个小姑娘,可谓奇货可居。 就算天下大乱,有公孙闻的神算高徒在手,未必不可以创建一番事业。 是日,韩知礼告别许落,返回南江。 他本想带许落母女同行,但一来许夫人病体未愈,二来顾英奇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许落母女,而许落也愿意留下。 先时韩知礼还担心许落安全,但转念一想,小姑娘能成为公孙先生的徒儿,心智绝非常人可比,又有顾兄作保,他倒是不必杞人忧天了。 府衙门外,数匹快马已备好,韩知礼的下属正在等候。 韩知礼拉着许落的手温声叮嘱:“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跟顾伯伯说。等你娘病好,伯伯就派人来接你们去南江。” 他说着,疼爱地摸了摸许落的脑袋,“只是下次再见到落儿,可要变胖一点,不要再这么瘦了。” 许落心头泛起一阵温热。 书里韩知礼对许落,那真是如父亲般呵护与疼爱。 许落虽是穿越者,但也希望这样一个好人,这一去,不会是永别。 韩知礼此行,须穿过密林丛生的江陵山,过江陵道,再一路往南,方可抵达南江。 这是回南江最近的路,但也是最危险的路。 九江太守邓充的伏兵就埋伏在江陵道,等着韩知礼。 但愿她给韩知礼的建议,能够救下韩知礼一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章 欺负 送走韩知礼,顾英奇意态甚恭地让人备了马车,派了人陪许落同去客栈接许夫人。 得知她们要搬往太守府,许夫人愣住,“落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落只能把先前胡诌的那番拜师公孙先生的话,又说了一遍。 许夫人甚是狐疑,当年老丈在府中养病之事倒是不假,但女儿拜师之事,她闻所未闻。 然听得许落说,她成功预言了皇帝之死,这才能得到顾英奇的信任,许夫人又不能不信女儿的奇遇。 一时之间,许夫人也不知是福是祸,心情很是复杂。 半晌,方迟疑着问了一句:“落儿既能卜测皇帝生死,可知你父亲是吉是凶?” “娘放心,爹爹不会有事的,虽然会受点苦,但性命无虞。” 许落安慰道:“我会想办法救出爹爹的。” 许元明在诏狱中被关押了一年多后才因病死于狱中,只要许落能在他生病前救他出来,想必便可无事。 许夫人闻言稍喜,心中又隐隐担忧。 看看四下无人,她附在许落耳边,小声道:“我总觉得顾太守留下咱们不安好心。等我病一好,咱们就去南江找你韩伯伯吧。” 许落颔首:“好。” 许夫人尚在生病,她没敢对许夫人说,她根本没打算去投奔韩知礼。 顾英奇这棵大树对她们母女来说,是个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她已打定主意“投靠”顾英奇,以后她还会跟着顾英奇去京都,直到救出许元明,才会离开。 马车回到太守府,府内老管家亲自来迎,将她和许夫人的住处安排在了梅苑。 他陪在许落身边,态度恭敬客气:“老爷知道许姑娘以前就住这梅苑,特意让人把这里腾出来了,屋里的陈设布置也都尽量恢复成姑娘以前住的样子。姑娘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老奴便是。” 许落本以为顾英奇很快就会来找她,不意赶上国丧,顾英奇忙着安排郧州、庆州两地百姓服国丧事宜,竟一连数日未见人来。 许落闲来无事,便在府内瞎逛。 这日她信步出了梅苑,才走没多会儿,就见前面不远处,有几人拦住了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 看清那几个人是谁,许落吃了一惊,连忙退到假山后。 竟然又被她撞见顾晋鹏在为难顾骁野。 是该说太巧合,还是该说顾晋鹏欺负顾骁野的频率有点太高了? 此刻,顾骁野搬着一筐竹炭,沉默地站在雪地里。 顾晋鹏突然伸手,猛地推了顾骁野一把。 顾骁野趔趄着后退几步,手中竹筐低落,木炭摔出一地,白雪沾染上黑色,狼藉一片。 “这披风,是下人在你屋里发现的。” 顾晋鹏很不客气地将一袭织锦披风兜头扔到他脸上,“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偷的?” 顾骁野慢慢扯下蒙住他头的披风,露出一张苍白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许是大病初愈,眼尾微微泛着红,犹自带着几分恹恹病态。 少年狭长的黑眸抬起,一言不发地盯着顾晋鹏。 半晌,方冷冷道:“我没有偷东西。” “这披风是江南的云纹织锦,一件差不多要五十两银子。” 顾晋鹏讥诮道,“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你那个死去的娘托梦送给你的?可你娘不过是个贱婢,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配穿这种衣服。” 顾骁野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显苍白,抓着披风的手背,有青筋爆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章 解围 假山后的许落皱了皱眉。 顾晋鹏未免也太过刻薄阴损了,竟然拿逝者开这样的玩笑。 那夜她也是好意,才给顾骁野留下披风御寒,却不意反而给他带来麻烦,倒是她始料未及。 那头顾晋鹏已然有些不耐烦:“我再问你一遍,这披风哪儿来的?” 顾骁野黑眸淡漠,抿紧了唇。 顾晋鹏彻底没了耐心,沉下脸来,“把他给我绑起来。” 下人很快将顾骁野绑在了一棵树上,有人给顾晋鹏递上了一条马鞭。 顾晋鹏一抖长鞭,鞭声呼啸着卷起地上风雪,声音尖锐。 许落心都紧了紧,看向被五花大绑的少年。 他似乎对此早已见惯不惊,依旧是一副平静淡漠的样子,瞳眸漆黑,黑不见底。 长鞭厉啸着抽在他身上,他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单薄的衣衫被抽散,一个月白色绣花帕子裹着的什么东西,从顾骁野的怀里跌落在地。 凌厉的鞭打都未能让顾骁野神色变化,可是,这个跌落的帕子,却让顾骁野的脸色变了变。 顾晋鹏也看到了这个东西,弯腰捡起。 三两下扯掉外面的粗布,露出一个丝绢裹,一层又一层裹得严实。 好不容易打开来,里面是一块小小的雕凤白玉,泛着莹润柔和的光泽,一看就是上等好玉。 “呵,原来你不仅偷披风,还偷——” 顾晋鹏话没说完,目光落在玉佩上面两个细小的字上,脸色顿时阴沉,抬手狠狠将玉佩摔了出去。 玉佩砸在一块寿山石上,发出“叮”的脆响,裂成数片,落入雪中。 顾骁野脸颊上仿佛有血气上涌,一瞬间蹿上异样的红晕,下一瞬,又已变得无比苍白。 “竟然是那个贱人的东西,真是晦气。” 顾晋鹏眼里生出几分阴戾,手腕一抖,鞭子劈头盖脑打了下来。 顾晋鹏力道凶猛,每一鞭抽下来,都仿佛带着刻骨的恨意。 少年单薄的衣衫很快破碎,露出苍白肌肤上触目惊心的一道道血红。 “住手。” 许落再也忍不住,大步从假山后走出。 顾晋鹏抖着鞭子转过身来,眉宇间萦绕着戾气。 下人们或吃惊或同情地望着许落。 满身血迹,看起来甚是狼狈虚弱的顾骁野,也勉强抬眸,看向身前的少女。 少女容颜娇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明若星辰,甚是清透,如玉般白皙的脸蛋上,唇色嫣然,仿若这冬日枝头绽放的梅花,清丽绝美。 “这披风是我的。前几日不慎遗落在园中。” 许落的目光落在顾骁野身上,语气从容道:“原来是被他拾了去。” 她到底是顾家的客人,又刚住进来没两天。 若是说这披风是她给顾骁野送到柴房的,未免会让人平添误解,说不定反而还会给顾骁野带来麻烦。 顾晋鹏上下打量着她,皱眉道:“我认得你。前郧州太守的女儿,那日我不是让人把你扔得远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这位动辄喜欢甩鞭子揍人的顾大公子,许落没有半点好感。 她轻笑一声:“我怎么会在这里,不如你猜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章 打脸 顾晋鹏神色狐疑,似是想起了什么:“前些天,搬进梅苑的所谓贵客,就是你??你就是那个什么神算公孙闻的高徒??” 数日前顾英奇特意吩咐府里将梅苑腾出来,说梅苑要住进来一位贵客,任何人不得打扰,否则必定重罚。 得知这位贵客是公孙闻的高徒,侯氏不敢怠慢,不但拨了好几个丫头去照顾许落,还再三叮嘱顾晋鹏和顾驰渊,千万不要冲撞了梅苑贵客。 “高徒不敢当,不过跟着公孙先生略学了点皮毛。” 许落顿了顿,拉回话题:“这披风是我不慎遗失,并非他所偷,你们可以放了他了。” 顾晋鹏饶有兴致地盯着许落,满是不怀好意:“你真懂得占卜?” 许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略知一二。” 顾晋鹏慢慢扬起手里的鞭子,语气阴森道,“那不如你算一算,我这一鞭子,会落到你身上,还是他身上?” 许落小脸都变了变。 顾晋鹏这人,真是个疯子。 他最后貌似,也真的变成了疯子。当然,拜顾骁野所赐。 “快算啊?这一鞭子,到底落在谁身上?”顾晋鹏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了。 许落抬眼看着他,目光不经意掠过远处雪径,慢悠悠道:“我只知道,这一鞭子无论落在谁身上,今天你轻则挨骂,重则挨罚。” 顾晋鹏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都听到没?她说什么?” 下人们也都觉得好笑,看许落的眼神都有些幸灾乐祸。 一个下人大着胆子回答:“她说大公子轻则挨骂,重则挨罚。” 顾晋鹏笑得更开心了,突然脸色一沉,“那我就先抽你,看看会不会挨罚!” 他手腕一抖,长鞭如毒蛇般蜿蜒而上,带起凌厉的风。 只是这鞭子尚未落到许落身上,顾晋鹏的身后就传来一声暴喝:“你做什么!!!” 顾晋鹏吓得手一软,慌忙回身。 就见顾英奇震怒至极地站在不远处,侯氏正陪在他身边。 “爹,我,我……” 顾晋鹏嚣张的气焰不见,有些慌张。 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顾英奇。 顾英奇虽然平日里对他纵容有加,但顾晋鹏还是很怕他爹的,一旦他爹真正动怒,顾晋鹏绝对没好果子吃,不但罚跪,还会被打得很厉害。 一次挨打就足以铭记终生那种。 顾晋鹏勉强笑着道:“我在跟这位姑娘开玩笑。” “我还没有瞎!” 顾英奇狠狠瞪了他一眼,沉着脸大步走过来,厉声道:“怎么回事??” 顾晋鹏神色变幻,突然抬手指着顾骁野,“是他,他偷了这位姑娘的披风,还不承认,孩儿按府里的规矩,在惩罚他。” 顾英奇目光扫过少年胸前残破的衣衫和道道血痕,眉头微皱。 这些年顾晋鹏如何欺负这个弟弟,顾英奇自然有所耳闻。 但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这么冷的天,把人绑在树上打成这样,别说顾骁野到底是他的儿子,就是一个真正的仆役,也未免太狠了些。 若是真的偷了许姑娘的披风,那倒也罢了,若是没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章 栽赃 顾英奇盯着少年,沉声道:“披风,是不是你偷的?”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眸子朝着顾英奇看过来,眼角微微泛着红,俊美苍白的脸颊上有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乍然看见这少年的容貌,顾英奇微微一惊。 虽然顾骁野一直以杂役的身份生活在府里,但顾骁野严守相士规定,不曾与这个儿子有过任何照面。便是远远见过一眼,也未曾瞧清容貌。 算起来,他已五年不曾见过这个儿子。 却不意,这个三儿子竟是生得如此像他亡母,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与他的母亲凤云如出一辙。 顾英奇的心情很有些复杂,盯着少年的脸竟是出了神。 顾骁野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觉的讥讽与凉薄。 他一字一顿道:“回老爷,我不曾偷任何东西。” 老爷这两个字,让顾英奇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几分尴尬。 他咳了几声,看向顾晋鹏,“既如此,这披风到底怎么回事?” 顾晋鹏懵了一下,这个问题,难道不该问顾骁野?? 但他向来惧怕顾英奇,只好道:“这披风,是母亲的侍女在顾骁野的房里发现的。我正好碰见,所以来问他情况。” 顾晋鹏自小由侯氏抚养长大,是以向来称呼侯氏为母亲。 “那侍女无意中路过他的房间,隔着窗户看到了这件披风,想着这是女子披风,不该出现在阿野的房里,就给我送过来了。” 侯氏款款走到顾英奇面前,“我还没来得及找阿野问呢,晋鹏就来了,他也是好心,想帮我问问阿野房里怎么会有女子披风。” 侯氏回身看着顾骁野,笑得温和,“一件披风而已,阿野若是想要,跟我说便是。你就是不肯要我让人为你准备的衣物,也不能随意去偷别人的东西,尤其,是许姑娘的。” 顾骁野黑黢黢的眸直勾勾盯着她,目光冰冷至极。 侯氏有些心惊肉跳,生怕顾骁野当着顾英奇的面,揭穿自己的谎话。 这几年她何曾为顾骁野准备过什么衣物。 就是顾骁野以前还是府中的三公子时,每次也都是穿顾驰渊穿得不要的旧衣服。 小时候顾骁野不懂事,会跟顾英奇多嘴,随之等待他的,便是黑屋中的禁闭与毒打。 后来这孩子学乖了,再不会在顾英奇面前说什么,小小年纪,倒也懂得在顾英奇面前配合她,扮演母子情深的谎言。 可这孩子到底是大了,这五年被她和顾晋鹏明里暗里的折磨摧残得不像样,谁知道他是不是还会跟当初一样识时务? 侯氏有些紧张,面上却依旧装出慈爱的样子:“阿野,你虽然从来也不肯像晋鹏驰渊一样,叫我一声母亲,可我心里对你们三个,都是一般无差的。奈何你命不好,是天生的孤煞克父母之命,你已经没了娘,不能再没有爹。” “我让你做了府里的杂役,也是不得已,相士如此吩咐,我也只能这么做。阿野,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怨我,可我也是没法子。你要怪我,我也是没法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章 出气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圆滑万分,滴水不漏。 不着痕迹提到顾骁野的孤煞之命,戳到了顾英奇最在意的痛处,也轻易就为她自己摘清了一切过失。 她不是没将顾骁野当做儿子,是顾骁野不肯认她做母亲。 她安排顾骁野做杂役,是为了这个家,为了顾英奇,是为了儿子不能没有爹,为了她不能没有丈夫。 顾骁野此刻若是当着顾英奇的面,说侯氏的不好,那么侯氏自然可以推说是顾骁野对自己有偏见,恨她怨她,故意冤枉她。 这心机,厉害,简直是厉害至极。 就听顾骁野轻描淡写道:“我怎么会怪你呢。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 顾英奇表情有些不自在。 虽然顾骁野并没怪任何人,可这话听在顾英奇耳里,却甚是刺耳。 顾骁野到底是他的亲儿子,他落到这个地步,说起来,和他这个做爹的也不无关系。 他转头看向许落,语气和缓不少:“许姑娘,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落微微欠身:“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这披风,是我不慎遗失在园中的,并非是如大公子以为的那样,是被三公子偷走。” 顿了顿,又道:“三公子应是无意间拾到,想来不知是谁的,也就只能暂时放在房中了。” 顾英奇稍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从他看到顾骁野的脸开始,心里竟隐隐然,并不希望他做出偷窃这种下三滥的事来。 “松绑。”顾英奇说。 下人赶紧走过去,为顾骁野松了绑。 “事情都没有调查清楚,就胡乱打人,成何体统!” 顾英奇回头呵斥顾晋鹏:“你还想对许姑娘动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许姑娘是我的贵客,若冲撞了贵客,我定不轻饶!” 顾晋鹏脸色阵青阵白。 这是顾英奇第一次因为一个外人,如此不留情面地呵斥他。 “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怎么可能真的懂占卜之术?” 顾晋鹏有些恼羞成怒,狠狠瞪了许落一眼,“说不定只是会些招摇撞骗的把戏,爹爹你莫要被她骗了。” “混账!!许姑娘占卜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顾英奇勃然大怒,“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纵容太过,如今你倒是敢教我怎么做事了!!” 一见顾英奇是真怒了,顾晋鹏有些畏惧,赶紧跪下:“孩儿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敢得很。” 顾英奇冷笑,“喜欢打人鞭子是吧?不如你也去尝尝,被鞭打的滋味!!” 顾晋鹏脸色大变。 他长这么大,总共被顾英奇打过两次。 一次是多年前,他将八岁的顾骁野推进了莲花池中,害得顾骁野差点没命。 另一次,是前年在庆州城,他在长街上纵马狂奔,马蹄踏伤了十余名摊贩路人,引得百姓不满,顾英奇大怒,当众抽了他五十鞭。 说起来,这两次惩罚他倒也能接受,毕竟顾骁野八岁那年还是父亲的儿子,他名义上的三弟。而庆州城马踏伤人,无形中会影响到父亲的声望。 可是今日,父亲为了这个小姑娘,为了一个外人,只是因为他挥了挥鞭,连她的头发丝儿都没挨着,竟然就要罚他鞭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章 相助 顾晋鹏不敢置信道:“爹,你怎能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外人??许姑娘是我的贵客,何来外人??” 顾英奇气不打一处来:“来人,把他拖下去,打到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为止!” 下人自然不敢拖顾晋鹏,只能卑躬屈膝谨小慎微地请他下去领罚。 那头顾骁野刚被松了绑,就冲进不远处的雪地里,疯了一般跪在地上扒拉着积雪,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顾英奇皱了皱眉。 这两个儿子,一个不知分寸,一个状若疯癫,没一个像样的。 顾晋鹏正走到顾骁野身旁,顿住脚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在找那个贱人的玉佩?别找了,早被我摔得稀巴烂了。” 他的声音很低,恰好够顾骁野听见,远处的顾英奇却无法得知他说了什么。 顾骁野的眼神在刹那间突然变得冷酷阴鸷。 他缓缓站起身,黑黢黢的眸子仿佛失了光泽,看上去森冷又木然。 他的声音嘶哑至极:“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唯一的念想。最后的念想。 却被顾晋鹏这样轻易就摔碎了,化为齑粉。 顾晋鹏被顾骁野隐忍暴戾的眼神惊了惊,却仍是轻蔑道:“那又——” “如何”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顾骁野已如一头浑身上下都泛着冷冷怒意的孤狼,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他狠狠一拳,砸在了顾晋鹏脸上。 顾晋鹏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嘴里吐出血来。 顾骁野脸色沉冷,猩红着眼扑上去揪住顾晋鹏,抡起拳头没头没脑地打下来。 顾晋鹏毕竟岁数大几岁,力气也大,刚开始几拳被打蒙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扯住顾骁野的衣领子开始回击。 所有人都傻了。 等到两人被拉开时,顾晋鹏已然满脸都是血,顾骁野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顾英奇脸色铁青:“都给我拖下去,重责三十鞭!!” “老爷……” 侯氏刚想要说话,顾英奇已厉声道:“你也给我下去!!” 侯氏已很多年不曾见过顾英奇暴怒的模样,只能福了福,讪讪地走了。 顾英奇勉强对许落笑了笑,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家门不幸,三个儿子,两个都不成器。”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顾伯伯。” 许落装作不知情,道:”三公子明明是顾伯伯的儿子,为何,却在府中做杂役?“ 顾英奇叹了叹,“相士说他是天煞孤命,克父克母,不宜和我以父子相称。” “恕我直言,这名相士根本不懂何为趋吉避凶。” 许落正色道:“血肉之亲,不会因任何形式的分隔而改变,将三公子置于最卑贱的位置,从此不叫顾伯伯做父亲,这就能真正断绝掉顾伯伯与三公子的骨血关系吗?此乃治标不治本之策,根本不能真正规避厉害。” 未来的暴君现在混得着实有些惨。 再这么下去,他能不能活到以后一统天下,都尚未可知。 能帮就帮一把吧。 果然,听到她这番话,顾英奇神色肃然:“那依许姑娘之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章 改命 “见煞不一定为凶,逆天终不可改命,不如顺势而为,引其向正路而行。” 许落笑了笑,道:“我看三公子容貌非常,他日必是人中英杰,定可助顾伯伯一臂之力。” 顾骁野,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顾英奇眸光闪了闪:“助我一臂之力?此话怎讲?” 许落微微一笑:“如果我没猜错,顾伯伯定有很多话要问我吧。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不如,换个地方?” 顾英奇也哈哈笑了:“许姑娘慧眼,顾某的确有事,要请教姑娘。” 片刻后,正厅内。 顾英奇屏退了众人,亲自为许落斟上茶:“许姑娘是公孙先生高足,想必已猜到我找你来,所为何事。” 许落颔首:“顾伯伯但说无妨。落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姑娘年岁虽小,却是如此爽快,顾某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顾英奇神色微敛,“既如此,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顾某的确想向许姑娘请教朝中局势。” “朝中局势,岁旦之前便会有定论,届时顾伯伯自然知晓帝王之位,花落谁家。” 许落坦然相告,话说得极为直白。其实她就是不说,顾英奇也早晚会走上书中剧情为他安排的路。 所以她现在不如干脆借着先机,营造好自己这个“神算高徒”的人设。 顾英奇瞳眸微缩,看来这天,果然是要变了。 岁旦之前,那离着现在,也不过就是两个来月了。 顾英奇压低了声音,“顾某还有一事请教,不知在姑娘看来,这天下大势,今后将归于何处?” 许落喝了口茶,慢慢道:“我师公孙先生当年那首诗已然说得很清楚,暮霭沉沉之日,便是昭阳换天之时。” 顾英奇的声音放得更低,“却不知许姑娘所谓的换天之时,何日可期?” 许落笑了笑,“不会超过八年。” 顾英奇有些震惊。 八年。八年内,大魏就将不复存在,新的朝廷将建立。 他有预感天下将乱,但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快得多。 顾英奇虽忠于大魏,但更信天命。 天命所归,既然不在大魏,那么任谁都无法强求。 良禽择木而栖,顺天应时,方是智者选择。 “诚如姑娘所言,顾某这太守只怕也当不了多久了。” 顾英奇斟酌着,问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姑娘慧眼,能识得天机,可否为顾某指点一二,这乱世末年,顾某该往何处去,方可算是一条明路,能保得一家人平安无虞?” “顾伯伯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许落放下茶杯,轻而清晰地开口,“自救者,天救之,自助者,天助之。” 顾英奇正在倒茶的动作猛地一僵,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激动,声音都有点变了调:“许姑娘认为,顾某有这种能力?” 许落不慌不忙道:“顾伯伯坐拥庆州、郧州近十万人马,兵精粮足。当日庆州绝地突围,与叛军袁让一战,天下皆知,无人不敬顾伯伯之胆色,更佩服顾伯伯治军有道,用兵如神。天下英雄,又有几人能出顾伯伯其右者?” “何况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强者为尊,能者居之,不失为天之道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章 恢复身份 离开暖阁时,顾英奇亲自送许落出门,态度异常恭敬。 他神色还算平静,但许落知道,此番谈话之后,逐鹿天下的雄心,已在顾英奇心中蠢蠢欲动了。 顾英奇回到房中时,侯氏连忙迎过来,将沏好的热茶送到顾英奇面前,瞧着他脸色还好,有些自责道: “说起来,都是我不好。我若是不多嘴跟晋鹏说起披风,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顾英奇坐在桌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没有应声。 “当初要是听相士的,把阿野这孩子送去寺庙就好了。我也是怕孩子受苦,想着让他留在家里毕竟安稳些,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让他以杂役的身份继续留在府里。相士当时也说,这法子是可以的呀。” 侯氏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阿野他不理解。这孩子在府里做了这么些年杂役,难免心里会不平衡。我看他今天打晋鹏那狠劲,像是要将晋鹏杀了似的,只怕,只怕他对我和渊儿,也是恨之入骨了。” 顾英奇终于抬头,神色有些不耐烦,“行了,别再说了。” 侯氏怔了一下,眼眶已有些泛红:“你,你也在怪我??当初你不是也同意我这个办法?” 顾英奇皱眉,“我没有怪你,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 若非他的默许,顾骁野又怎能以顾家三公子的身份,在府里做了五年杂役。 侯氏那点小心思,他不是不清楚。 可是今日,看到那孩子与凤云如出一辙的眼眸,他竟多少生出些许不忍。 顾英奇脸色有些许沉重,缓缓道:“过完年,他和渊儿就十六了。渊儿都能帮着主持庆州百姓的国丧事宜了。虽说有徐修帮忙,但他做起事来从容有序,轻重缓急处理得当。便连徐修,都夸他聪慧。” 徐修是顾英奇麾下的长史。 顾英奇身兼庆州、郧州两地太守之职,庆州的事务,他交给了顾驰渊和徐修去处理。 侯氏笑道:“渊儿是你的儿子嘛,不争气一点怎么行。” “他也是我的儿子。”顾英奇叹息:“他终归是我的儿子。” 他与凤云,与这个儿子,较劲了许多年,或许,是时候放下了。 当年府中传言传得沸沸扬扬,说凤云和侍卫私通,甚至说顾骁野是凤云和那个侍卫私通怀的孩子。 他初时的确怒不可遏,但后来冷静下来,也意识到传言太过火了。 他对凤云和侍卫之间的关系,始终心存芥蒂。 但顾骁野是他的儿子,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这一点。 何况这孩子而今长大后的模样,五分像凤云,还有五分,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那孩子是他的骨血。 “这些年阿野也受了不少苦,是时候让他恢复身份了,” 顾英奇似是下了决定,“他不能一直是杂役,他毕竟是顾家的三公子。” 侯氏脸色都变了。 “老爷,相士的话,难道你忘了?” 侯氏压下心头的慌乱,劝道:“他是天煞孤命,克父克母,不能和老爷父子相称,若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章 玉佩 “许姑娘都说了,见煞不一定为凶,逆天终不可改命,顺势而为,引其向正路而行,才是规避之道。” 顾英奇打断侯氏的话,“明儿你把梅苑对面那间小院收拾收拾,给阿野住。里面一应布置,都按晋鹏和渊儿的来。” 他顿了顿,又道:“过两天等渊儿回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以前你们怎么对阿野,我不管,以后,他就是我顾英奇的儿子,顾家的三公子。” “可是……” 侯氏还要说什么,顾英奇脸色微沉,“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顾英奇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侯氏跟在他身边多年,对这一点很清楚。 她正要下去,顾英奇又叫住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白玉瓷瓶,“这是军中用的上好伤药,你让人给阿野送过去。” 三十道鞭子抽下去,那不是闹着玩的。 顾晋鹏受了伤,有最好的大夫给他看伤,可顾骁野不会有。 侯氏接过白玉瓷瓶,再抬眼时,脸上又已挂了笑容:“我这就让人把药给阿野送过去。老爷放心,阿野住的地方,我待会儿就去安排。” 退出去的时候,侯氏还贴心地拉上了房门。 只是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已不见,只剩令人望而生畏的阴冷。 门外等候的侍女看到侯氏的脸色,低垂着头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迎香。”侯氏吩咐其中一个侍女,冷冷道:“把这瓶药,给顾骁野送过去。” 顾英奇吩咐的事,侯氏从来都会很好地执行。 这些小事,她没有必要违逆他的意思。 只是在其他顾英奇看不到的地方,那就另说了。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 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格照进来,照着这个狭窄简陋的房间。 木头桌子看上去年深日久,有些发黑,桌上摆着一个粗陶茶壶和一个粗陶碗。 陶碗里有一点剩余的水,早已凝成了冰。 这样冷的天气,躺在床上衣衫单薄的少年,却只搭了一层不算太厚的破烂棉絮。 顾骁野掀开那床破棉絮,咬着牙从坚硬的木板床上坐起。 他脸色苍白,眼眸暗黑,满身血痕道道,被惨白的月光一照,竟生出几分森冷的可怖。 方才咬着牙受完那三十鞭,他就晕了过去,被人抬回来扔在了床上,竟是此刻才醒来。 顾骁野踉跄着下了床,拉开房门,跌跌撞撞闯入那一片淡白的月光里,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奔到了白日他被顾晋鹏拦住的地方。 寿山石前洒落的木炭已被清理干净,石径上厚厚的积雪也被清扫堆在路边。 少年跪在那些积雪边,一点一点地仔细摸索着那些积雪。 玉佩纵然已碎裂成片,他也要一片片找回来。 那是娘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他不能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章 玉佩2 烛火摇曳,许落看着绢帕里努力拼凑起来的玉佩,微微叹气。 这本是一块上好的白玉,正反两面各雕镂着两只腾云的凤凰,非常精致,玉佩一角,还刻着两个字:“凤云”。 然而却因为顾晋鹏那一摔,碎成了七八块,彻底报废了。 方才许落回梅苑时,担心这些碎玉被下人当做垃圾清扫掉,便仔细将这些残片寻了出来。 她自然知道,这块玉佩对于顾骁野的意义。 这是顾骁野的娘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顾骁野视它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书里曾说过,有一次在战场上,顾骁野浴血奋战中遗失了玉佩,不顾部下阻拦,只身杀回敌营,愣是冒着生命危险,重新将这枚玉佩寻了回来。 而今这块玉佩却因为今日的披风“风波”,碎了。 这下祸事真的惹大了。 以顾骁野的性子和他对这块玉佩的珍视程度,若是顾骁野知道今日这场无妄之灾是因她而起,会不会将她大卸八块? “落儿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许夫人放下手里的女红,关切道:“怎么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 许落将手里的碎玉递给许夫人看:“娘,我为这块玉佩发愁呢。” “怎么碎成这样了。” 许夫人仔细看了看,“修补估计要费一番功夫。” 许落眼睛一亮:“这玉佩还能修补吗?” “若是一般工匠自然不能,可要是百里玉坊的百里师傅,肯定是可以。” 许夫人笑着道:“前几年,娘不是有个手镯也摔碎过?当时还是你陪娘一起去的玉坊呢,请百里师傅给补好的。” 许落欣喜不已,这玉佩若是能修补好,那可真是善莫大焉了。 不过百里这个姓,倒是让许落想起原书中一个人。 但那人当初可是在南江初露锋芒的,不大可能出现在郧州,应该只是同姓而已。 许落当即叫了侍女碧云进来,嘱她明早出府一事。 碧云去厨房那边取炭火刚回来,此刻有些惊魂未定,仿佛受了很大惊吓。 许落讶然,“出什么事了?” “刚才我去厨房,看见三公子他,他......” 碧云满脸惊恐,哆哆嗦嗦地把见到的一幕告诉了许落。 原来顾骁野方才突然冲到厨房,揪住今日当值、负责打扫院子的下人忠旺,问他有没有看见一块玉佩的碎片。 少年眼里满是血丝,身上受过的鞭伤也未处理,满是道道干涸的血迹。他的手比冰还冷上几分,神色极其可怕。 忠旺吓得魂不附体,连声说没有。 顾骁野又问他,洒在雪地上的那些木炭屑去了哪里。忠旺结结巴巴说已经烧了。 “当时三公子的眼神好像要杀人,他问忠旺木炭屑在哪儿烧的。忠旺害怕得话也不敢说,颤抖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炭盆。” “那炭盆里还有火星子,可是三公子也不管,就那么伸手进去翻找那些炭灰,两只手都被烫起血泡,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后来他没找到他要的东西,又回头去雪地里继续找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章 替他上药 许落的心情这个复杂。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块玉佩对顾骁野的重要性。 本打算等玉佩修好再跟顾骁野说的,现在看来,还是早点告诉他为好,而且,一点也耽搁不得了。 许落都打算睡了,此刻只能匆匆换了衣服。许夫人见她这么晚要出去,坚持让侍女碧云跟着她一起。 远远地,就见到月光下,少年跪在雪地里,正低头翻找着什么。 许落连忙走过去,却发现有人比她先一步到了顾骁野身前,看身形容貌,似是那日与顾骁野一同关在柴房的那个侍女。 “三公子。”侍女站在少年的身前,轻声唤道。 阴影遮住了月光,双眼猩红的少年皱眉,厉声道:“让开!” 那侍女往旁边让了让,怯怯地说:“三公子是在找什么吗?用奴婢帮你一起找吗?” 少年抬头,在看清侍女的脸时,眼中的那抹凌厉微收:“是你?” 原来是那日,和他一起被关在拆房的绿衣侍女,名唤迎香的那个。 他面无表情地说:“不必。” 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在雪地里翻找。 迎香小声说:“夫人让奴婢给公子送药,方才奴婢去找公子,公子没在,药放在公子房里了。” 不提夫人还好,一提夫人,顾骁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愈发冷沉。 迎香有些害怕,不敢再说什么,行了个礼就匆匆走了。 隐在暗处的许落这才出来,人还没到顾骁野身前,就发现顾骁野的身形摇摇晃晃,随即,一头栽倒在了雪地里。 许落:“!!!” 她是该说她倒霉呢,还是该说她倒霉呢? 第一次去找顾骁野他高烧不醒,第二次来找他又晕倒了。 明明方才顾骁野还没啥事,跟那侍女还说了好几句话,怎么轮到她一出现,就晕过去了? 无奈之下,许落只好和碧云一起,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顾骁野拖到了他所住的小屋内。 好不容易将人扶上床,许落目光落在顾骁野的身上。 只见少年衣衫撕裂,身上道道狰狞的血痕交错,裂开的伤口翻出血红的皮肉,触目惊心。 许落犹豫了一下,干脆好人做到底,将迎香送来搁在桌上的伤药也一并给顾骁野涂在了伤口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离开。 玉佩的事,只能等顾骁野醒来再说了。 百里玉坊位于郧州城东安街上,这是城里非常繁华的一条街道。 临近岁旦,街上好生热闹,各家店铺前都有伙计在吆喝叫卖。 唯独玉坊门口冷冷清清,牌匾上的积雪也未清扫,要仔细分辨,才能认得出雪下用古朴篆书写着的“百里玉坊”四个字。 许落带着侍女碧云走进店里时,里面静悄悄的,柜台一角烧了盆炭,旁边的长椅上有个人,侧身朝里躺着,正在睡觉。 “打扰了。请问,百里老师傅在吗?” 许落问了好几声,那人也没动,只含糊应了一声:“什么事?” 听声音还挺年轻,岁数应该不大。 许落客气道,“我是来找百里老师傅补玉的。” 那人说:“他不在。” 语气极为敷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章 补玉 许落怔了怔,“那请问老师傅什么时候在?” 那人背朝着许落挥了挥手,似有不耐:“什么时候都不在。” 许落略无语。开着店门却不愿做生意,也是少见。 碧云忍不住了:“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我家姑娘来这里是补玉的,给你送银子的。你怎么还把人往外推呢?” “小爷我不稀罕行不行?”那人更不耐烦了,“赶紧走赶紧走,别吵着小爷睡——”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舀水的木瓢就从后堂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了这人头上,“咚”地一下,许落看着都觉得疼。 那人“哎哟”一声,翻身坐起,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眼生得俊朗英挺,一对漆黑的眼珠乱转,很是机灵。 他揉着头上被砸中的地方,苦哈哈道:“爷爷,我做错什么了,你又打我??” “让你帮我看下店,你就是这么看的?” 一位须发花白精神却甚矍铄的老翁气呼呼从后堂走出,“客人来了不好好招待,还把客人往外赶,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那少年笑嘻嘻道:“反正过完年这店就关门了,还做什么生意?天气这么冷,不如趁这功夫好好歇歇呢。” 老翁板着脸道:“你也知道是过完年才关门!我这店一天开着,一天就不能坏了百里玉坊的名声!” “行行,我听爷爷的。” 那少年从善如流,起身向着许落和碧云一揖到地,拖长了声调语气夸张道:“欢迎二位姑娘光临百里玉坊,在下这厢有礼了——” 碧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许落也不由莞尔。 “行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老翁瞪了少年人一眼,转头和善地看向许落:“我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姑娘是要补玉?” 许落点头,将丝绢包着的玉佩递过去:“碎得有点厉害,劳您费心了。” 老翁细细打量着这块玉,半晌方道:“玉是好玉,只是这玉佩碎成这样,便是修补好,这价值也会大打折扣。补玉的钱,也够姑娘再去买一个新玉佩了,成色纵然比不上原来这玉佩,可也不会太差。” “此玉佩是先人遗物,意义重大。” 许落连忙道:“只要您能修补好,多少钱都行。” 先前那少年不知从何处扯了根干稻草咬在嘴里,两手抱臂斜倚在柜台边,懒洋洋看着这边。 听许落说是先人遗物意义重大,他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嚯,都碎成这样了,这修补起来,少说也得要一百两银子。” 许落说:“没问题。若真能补好,我照付就是。” 顾英奇给她送了许多珠宝首饰还有银子,用那些钱来修好凤云的玉佩,也算是用得其所。 那少年看了许落一眼,似笑非笑:“这么大方?早知道我说三百两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章 鸿鹄之志 老翁抬手对着少年的脑袋就是一巴掌:“胡说什么?” 少年揉着脑袋,讪讪退下了。 老翁这才郑重对许落道:“这玉佩碎裂厉害,需用上等黄金镶嵌缀补,没有三十两银子断难补好,且工序极为繁琐。十两乃是补玉钱,其余的,均是补玉所需黄金的费用。” 老师傅真是个实诚人。许落自然一口答应,提前先付了五十两银票,“多退少补。” “行,五日后,姑娘过来取便是。”老翁小心翼翼收好玉佩,“我若不在,姑娘可到后堂找我。” 许落点头,想起方才少年所说,这店过完年就不开了,不免好奇问了一句:“都说您补玉的手艺是郧州一绝,这店过完年真不开了么?” 老翁叹气:“人老了,精力不行啦。我那儿子死的早,这门手艺终是后继无人。” 似是看出许落眼中的疑惑。 老翁瞥了眼那少年,道:“我这孙子吧,又不争气,死活不愿意学我这门手艺,成天浪荡街头,无所事事。” 少年撇嘴,“爷爷,我那不是浪荡,是在等待时机。大丈夫当成就一番功名大业,岂能困于这小小玉坊?哎,跟您说了您也不懂。” 他摇头晃脑地吟:“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老翁抄起桌上一个小木锤,毫不手软地就砸了过去:“你爷爷、你老子都是燕雀,生不出鸿鹄!少做你那白日梦了!!” 那少年动作敏捷地闪开,顺手接住木锤,嘴里还说个不停: “话不能这么说呀爷爷,这时机到了,鲤鱼也能跃龙门呢!您和我爹是燕雀,保不齐风云一起,我就变成鸿鹄,一飞冲天了!” 老翁气得吹胡子瞪眼,干脆转过身来,不理会他,对许落道:“我这孙子顽劣不堪,整日胡言乱语,姑娘莫怪。” 许落笑着摇头,安慰老翁道:“他虽年少,却甚有抱负,是好事。假以时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那少年闻言,倒是又多看了许落一眼。 从小到大别人听到他说鸿鹄之志,要么一笑了之,要么嘲弄有加。 想不到这女孩看着比他还小,竟能有如此一番与众不同的见识。倒是有趣得紧。 老翁倒是不以为意:“多承姑娘吉言,老朽倒也不希望他做出什么功业,只盼着他以后回了老家,踏踏实实找个营生,娶妻生子,一生平安顺遂,也就放心了。” 听老翁说要回老家,许落微讶:“您这是,要离开郧州?” 老翁点头:“算起来,我来这郧州城有四十八年了。这百里玉坊,也开了小三十年了。” 提起旧事,老翁很是感怀,“我是南江人,人老了,总想着叶落归根。我们年后就要回南江了。” 南江??许落心思微动,抬眸看了眼那少年:“敢问您孙儿怎么称呼?” 老翁还没说话,那少年已笑嘻嘻道:“问我名字干嘛?难不成姑娘看上我了?” 老翁气得作势又要打,少年兔子一样蹿了出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章 战神少年时 许落忍笑:“我有个伯伯在南江官府做事,您孙儿若真想做一番事业,我可以写封信,介绍他去我伯伯那里找个差事。” 老翁顿时喜不自胜:“我这孙儿名百里长安,姑娘若是肯从中牵线,那是再好不过。就怕我这孙儿顽劣,不中大用。” 百里长安,果然是百里长安。 他日顾骁野手下威名赫赫的第一骁将,不败战神百里长安。 之前许落看书时,便非常喜欢这个人物。 书里百里长安在顾英奇南征时投军,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后入了顾骁野麾下,对顾骁野忠心耿耿,助其登上帝位,廓清宇内。 他一生大小百余来战,未曾有一处败绩,实乃书中不世出的名将。 百里长安初露锋芒便是在南江。书里也没交代他过去的经历,许落一直以为他是南江人,不成想他在郧州城也生活多年。 许落忍不住再次看向那少年,眼里都闪着光。 原来不败战神少年时是这个样子啊。 好欢脱,好可爱。 “喂,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作甚?” 百里长安摸了摸下巴,“我现在还是燕雀,不是鸿鹄,姑娘这么看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很快就会成为鸿鹄。” 许落莞尔笑道,“五日后,我来取玉佩时,一并交给你那封介绍信。” 前两天,许落已然收到韩知礼的亲笔来信,他已然平安回到南江。 他听了许落的话,没有走江陵道那条路,而是从另外一条小路间行往南。 “去江陵道暗中查访的人回来说,那里果然埋伏有伏兵。落儿不愧是公孙先生的高徒,料事如神,韩伯伯这条命,都是落儿救回来的。” 九江太守设伏兵截杀韩知礼没成功,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最重要的是,按照书里的剧情,韩知礼的死亡,推动了顾英奇的南征,但现在韩知礼还活着,触发顾英奇南征的因素是什么,何时南征,就不定了。 但剧情是绝对不可逆的,南征一定会发生。 只是什么时候发生,却再不是许落能预知的。 百里长安若是能在顾英奇南征前,为韩知礼所用,不啻于是给韩知礼的安全加了一层重要保险。 许落告别百里祖孙,回到太守府时,才知今日太守府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侯氏竟让人将梅苑对面的一间小院收拾出来,准备给三公子顾骁野做住处。 据说顾英奇已经发话,恢复顾骁野三公子的身份,以后一切待遇等同大公子和二公子。 许落也是没想到顾英奇的行动力这么迅速,那天刚跟他提了一句“见煞不一定为凶”,今儿竟然就认回这个儿子了。 看来她的那番话还是很管用的,书里顾骁野恢复身份可没有这么顺利,他是在顾英奇率兵南征前去求顾英奇,希望能跟随军队一起南征的。 顾英奇起初不肯答应,但顾骁野愣是在暖阁外跪了三天,顾英奇在最后一刻心软,命顾骁野入伍做了个小兵。 也就是这个小兵,在南征的战场上,立下大功,深得顾英奇赏识。 顾英奇重新认回了顾骁野,从此之后,顾骁野算是彻底摆脱了自己杂役的命运,在军中一点点成长,拥有了一大批拥趸他的骁勇干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章 顾府家宴 许落本想现在就去找顾骁野,告知他玉佩的事。 可这会儿那边人来人往,她身份又特殊,别到时候又给顾骁野惹出什么麻烦。 想了想,许落决定还是晚上再说。 她回梅苑才喝了口茶,歇了会儿,就听得府里又喧闹起来。 原来是去庆州料理军民服国丧事宜的二公子顾驰渊回来了。 傍晚时,府里张罗了一场接风晚宴,顾英奇也不知怎么想的,派老管家将许落也请了过去。 许落欲待不去,却又想着自己终究寄人篱下,她若是拒绝,未免显得过于不近人情了。 国丧虽已结束,但终究不便大肆宴乐,是以这场宴会并没有邀请外人,只有顾家的家人。 如果没有许落,这场宴会应该算得上一场家宴。 暖阁中,顾英奇端坐主坐,一边坐着侯氏,一边坐着顾晋鹏。 侯氏身边是二公子顾驰渊,顾晋鹏旁边,则是顾骁野。 顾晋鹏的脸色却很有些难看,但碍于顾英奇在,也不敢发作。 许落的位子恰好被安排在顾骁野身边。 少年不再是往日的杂役装扮,穿一身簇新的藏蓝衣袍,安静坐在那里,脸颊上鞭痕尚未消退,眼眸微垂,神色平静到近乎漠然。 从杂役的身份转换到顾家三公子,似乎并没与给他带来多么剧烈的心理冲击。 顾英奇望向许落,露出笑容:“许姑娘在顾府可住得还好?若有怠慢之处,只管告诉我。” 许落连忙道谢:“很好,多谢顾伯伯关心。” 顾英奇这才点头,示意下人给许落倒茶。 “许姑娘才来咱们顾府,就帮了咱们大忙。说起来,这都要多亏了许姑娘,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被那无良相士骗到什么时候。” 侯氏笑着道,“是许姑娘劝老爷,说阿野虽是天煞孤命,但见煞不一定为凶,不让阿野和老爷相认,反而不是好事。” 这话一出,在座几人都下意识看向许落。 顾骁野眉梢微动,目光淡淡掠过许落,便即收回。 二公子顾驰渊微微讶然:“许姑娘懂相面之术?” 侯氏笑着解释:“渊儿去庆州呆了那么些时日,怕是还不知道,许姑娘她可是前朝神算公孙闻的高徒,深谙占卜之术呢!” 顾驰渊神情微震,公孙闻是何人,他自然清楚。 他万万料不到,这般小小的一个女孩,竟会是公孙神算的高徒。 “是驰渊眼拙,不识姑娘身份。” 顾驰渊含笑拱手道:“多谢许姑娘,帮三弟恢复身份。” 许落回了他一个微笑:“举手之劳而已。” 作为顾家最受宠的二公子,顾驰渊自小饱读诗书,才思敏捷,虽只比顾骁野大几个月,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俊雅风流,甚是惹人注目。 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平常人家,定能成就一番功名,光耀门楣。 只可惜,他是顾骁野的二哥,又是侯氏的亲儿子,注定了以后的路,不会平坦。 那头侯氏看了眼顾骁野:“阿野,你怎么坐着不动,尽让你二哥道谢呢?快给许姑娘斟酒道谢,要不是许姑娘,你现在还被那相士所害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章 自请入军营 顾骁野抬起漆黑的眸,无声无息地看了侯氏一眼。 那眼底的凉意,让侯氏神色僵了僵。 下一刻,顾骁野已然又恢复了往日的寡言顺从。 他真就起身,拎了酒壶,要给许落倒酒。 许落哪儿敢让未来暴君给自己倒酒,连忙拦了拦:“不必客气,再说我也不喝酒。” “许姑娘不喝酒,就别倒了。” 顾英奇开口,语气肃然,“许姑娘是公孙神算徒儿的身份,今日咱们在家宴上说说也就罢了,切记慎勿外传,免得给许姑娘招来麻烦。” 许落是公孙闻的弟子,这事一旦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觊觎这个小姑娘。 侯氏连忙道:“老爷放心,我早已吩咐过他们,不得泄露许姑娘的身份。便是府里的下人,我也都交待了。” 顾英奇点头,目光环顾扫过几个儿子,落在顾骁野身上。 “阿野这几年受了不少苦,你们是哥哥,要好生待他。渊儿,以后徐修教课时,你记得把阿野也叫上,他有不懂的,你多帮他。” 长史徐修学识渊博,非但精通兵法,谋略出众,且上晓天文下知地理,深得顾英奇信任。 当日庆州被围,便是徐修为顾英奇出奇计,雨夜突袭叛军,绝地翻盘反败为胜。 早在两年前,顾英奇让顾驰渊以师礼相待徐修,每月徐修会来府中数次,为顾驰渊授课,顾驰渊以师礼待之。 此刻对顾英奇的吩咐,顾驰渊忙拱手应了。 侯氏脸色却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徐修虽然才华横溢,骨子里却有文人的轻傲,并不随意教学生。 当日顾驰渊能得以成为徐修的学生,时常跟随徐修左右,聆听教诲,乃是侯氏明里暗里多方努力的结果。 没想到,今日顾骁野竟如此轻易就得到了这个机会。 二公子顾驰渊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举杯对顾骁野道:“三弟,二哥敬你一杯,欢迎归来。” “谢谢。” 顾骁野平静回应,放下酒杯时,垂眸掩去眼底的轻嘲。 他从未离开,何谈归来。 顾英奇道:“晋鹏,你也跟阿野喝杯酒。以前你们之间如何,我不管,但以后,你要记住,你们都是我顾英奇的儿子,你是他的大哥,他,是你的三弟。” 顾晋鹏瞪了顾骁野一眼,却也只能不情不愿举杯。他看都没看顾骁野一眼,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骁野淡然自若地喝了酒,站起身来,朝着顾英奇行了一礼,轻声道:“爹,孩儿今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顾英奇看了顾骁野一眼,“你说。” “孩儿想去军营,学习弓马骑射之术。” 顾骁野缓声道,“先前庆州被围,孩儿昼夜难眠,也思为国出力,为父解忧。奈何孩儿身体虚弱,手无寸铁之力,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以孩儿斗胆,想请父亲准孩儿前往军中历练,哪怕只是伙夫杂役,孩儿也绝无怨言。” 顾英奇深沉的目光盯着眼前容颜俊美至极的少年。 少年脸色很是苍白,右颊边犹自带着一道暗红的鞭印,身形略显单薄瘦弱,漆黑的瞳眸却坚定,显是经过一番思虑才说出这番话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章 幽香 当今天下不太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战乱大起。 身为顾家儿郎,将来少不得要在战场上浴血厮杀。 许落曾亲口对顾英奇说过,顾骁野以后能助他一臂之力。 就算顾骁野今日不提,顾英奇也是有意想让这个儿子去军中历练的,但顾骁野主动请求,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有此心为爹分忧,爹当然没意见。” 顾英奇颇有欣慰之色,“明日我便带你去军中,让崔烈教你骑射之术。” 在场之人诸都愣住。 崔烈精通兵法,武艺超群,骁勇善战,一柄青虹剑在战场上更是如入无人之地,是顾英奇麾下战力值排名第一的武将。 文有徐修为师,武有崔烈教骑射,这是真打算好好培养顾骁野了。 许落也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帮顾骁野的那番话,对顾英奇还真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在场之人,似乎唯有顾驰渊脸上,露出了由衷为顾骁野感到高兴的笑容。 顾晋鹏却不乐意了,“啪”地放下手中酒杯,愤然道:“爹,他都能进军营得崔将军教导,我为什么不能?爹为什么不愿给孩儿机会??孩儿难道比他差了?孩儿不服!!” 顾英奇脸色沉了下来:“不服?三年前你刚入军中,还不到一个月就干出马踏伤民的事,闹得庆州城沸沸扬扬。老百姓在府衙门口集结抗议,你今天还有脸跟我说机会?” 顾晋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跪下了:“当年的事,孩儿已经知错,请父亲让孩儿重回军营......” 顾英奇脸色微冷:“你这是在命令我?” 顾晋鹏:“孩儿不敢,只求父亲再给孩儿一个机会……” 顾英奇冷冷道:“此事容后再议。” 顾驰渊连忙过去扶起顾晋鹏,“大哥,先吃饭。” 菜肴一道道端上,可是桌上的气氛显然没法恢复到之前。 顾英奇问起顾驰渊庆州的公务,顾驰渊一一回答了。 顾晋鹏似乎心情很不爽,一杯接一杯喝酒,没一会儿脸就涨红了。 顾骁野却始终神色淡淡,对其他人恍若未见。 许落乐得自在,干脆低着头吃东西。 虽然来参加顾家的家宴略有些尴尬,但不得不说,这饭桌上的东西还是超级好吃的。 许落正吃得开心,突然感受到一道不善目光落在她身上。 抬头时,便对上顾晋鹏恶狠狠的眼神。 许落心中纳闷,这位顾大公子又发什么神经了? 干嘛用这种怨恨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借着旁边顾骁野的身形,挡住了那令人极其不适的目光。 随着身旁少女身子微动,顾骁野鼻端传来一缕幽香。 这幽香在许落刚坐在他身边时,他就闻到了。 极浅极淡,此刻随着少女身形的动作,微微加深了一点,唤起顾骁野异样的熟悉感。 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顾骁野微微侧眸,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少女。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少女的鼻尖小巧挺直,侧脸肌肤如雪似玉,眼睫却鸦黑,嫣红的唇瓣微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章 异样的声音 察觉少年看她,少女侧头冲他露出个浅笑,一双晶亮的眸子仿若有月华流散,顾盼生辉。 顾骁野眸光微动,偏头移开视线。 一顿饭总算吃完。 顾英奇还有事要和顾驰渊商议,先行离去。 前脚顾英奇刚出门,后脚顾晋鹏就带着怨气,重重将酒杯摔在了桌上。 酒水溅起,有几滴溅到了顾骁野的脸上。 “哟,这是做什么呢?” 侯氏故作惊讶道:“你三弟而今恢复身份,又能得徐长史和崔将军教导,你该为他高兴才是,怎能当着阿野的面这般发脾气?” 顾晋鹏脸色很是难看,狠狠瞪了旁边的顾骁野一眼,没说话。 侯氏又和蔼道:“娘知道你为不能回军营心里不痛快,不过你爹有他的考虑。” 她说着,笑吟吟看了眼许落,许落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侯氏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可以问问许姑娘可有办法让你爹回心转意。许姑娘一句话就能让阿野得到你父亲的欢心,没准也会有办法帮你呢。” 顾晋鹏果然看向许落:“你可有办法?” 许落抿了抿唇:“大公子的情况和三公子的不一样,恕我无能为力。” 顾晋鹏当初抽原主那一鞭,害得原主失去性命,她没为原主报复顾晋鹏就是好的,怎还可能帮他? 顾晋鹏有些失望,侯氏却道:“许姑娘是不能帮,还是不愿帮呀?许姑娘是公孙先生的高足,这点小事难不倒许姑娘吧?晋鹏是阿野的大哥,许姑娘可不能偏心呀。阿野,你说是也不是?” 许落:“......” 侯氏还真是个搅屎棍没错了。 无风都要掀起三层浪那种。 她下意识看向顾骁野,顾骁野正不紧不慢地抬手擦去脸上的水滴,然后神色淡漠地起身,理也没理侯氏,直接走了。 侯氏僵了僵,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阿野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我这个做长辈的不会跟他计较,没得让旁人见了,以为他不知礼数......” “夫人,我娘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许落实在不想理侯氏,抓起披风就跑了。 等她追出去时,隐约在长廊一角发现顾骁野的身影一闪。 他走得好快。 许落一路小跑着追了过去,想把玉佩之事告诉顾骁野。 夜色已深,天上没有月,只有几颗冷星挂在深黑夜空。 许落深一脚浅一脚追得气喘吁吁,本想开口喊顾骁野一声,可是突然意识到,顾骁野走的这条路,并不是回梅苑旁边那间小院的路。 他去的是马厩的方向。也即他原来居住的地方。 他今日已经搬了新地方,还回那里做什么? 许落心中疑惑,没留神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等她爬起来时,顾骁野已然不见了。 犹豫了好一会儿,许落还是往顾骁野原先住的小屋走了过去。 小屋离着马厩没多远,房门虚掩,里面并没有人。 许落这个纳闷,顾骁野没来这里,人去哪儿了? 她退出小屋,绕着周边转了一圈,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顾骁野,却突然听到一阵怪异又奇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清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章 残忍 声音是从马厩旁的草料棚里传出来的。 马厩白天有专门的人照管,但大晚上这里是绝对没有人的,也不会有人住在草料棚里。 可是里面的确传出了人的声音,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许落隐在一棵树干后,仔细听了一会儿。 猛然间,意识到自己撞见了什么场面时,许落不由面红耳赤,仓促转身。 转身的同时,她隐约似乎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许落悄悄探出头去。 夜色中,少年的身影如一袭鬼魅,缓缓走到草料棚前,冷淡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嘲讽和厌恶:“真是好兴致。” 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之后,草料棚里钻出两个神色狼狈至极的年轻男女来。 一见顾骁野,两人吓得脸色都变了:“三,三公子!” 许落隐约觉得这两人有些面熟。 男的似乎是顾晋鹏身边的侍从。 至于女的,她也见过,那日侯氏身边的侍女迎香被轮流抽耳光,这个侍女就在其中。 顾晋鹏的近身侍从和侯氏的贴身侍女,大半夜衣衫不整地躲在草料棚里…… 所以顾骁野这是急匆匆来……抓.奸? 许落正心中疑惑,就听顾骁野冷冷道:“府里的规矩,你们不知道?” 顾府规矩,但凡奴仆私通者,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对年轻男女在府中已久,怎能不知。 两人吓得面如土色,双膝一软跪下了,“咚咚”直磕头:“三公子饶命,三公子饶命!!!” 地面已然被冻住,坚硬无比。 两人的额头没一会儿就红了一大片。 顾骁野注视着他们,目光冷酷又残忍。 那两人见顾骁野不说话,拼命磕头不敢停,额头很快磕破,流出血来。 侍女已然受不住,哀声道:“三公子,我们知错了,求三公子饶了我们吧……” 顾骁野盯着她,冷冷道:“那披风,是你从我房中取走,交给侯氏的?” 侍女脸色微变,结结巴巴道:“是,是夫人让奴婢去搜公子的房里……奴婢也知道这样做不好,可,可奴婢也不敢违抗……” 侯氏诚然可恶,但侍女此言却是扯谎了。 顾骁野所住的小屋破旧不堪,里面什么都没有,根本不值一搜。 实际情况是那夜侍女与这侍从苟合后离开时,路过顾骁野的小屋,无意中从窗户里望见床头有一袭云锦披风,遂趁着顾骁野没在,悄悄拿了披风交给侯氏邀功讨好。 侯氏身边的侍女都知道,侯氏以发现顾骁野的错处、折磨顾骁野为乐。 虽然有侍女对顾骁野心生同情,但也有人,甘愿做侯氏虐待顾骁野的帮凶。 顾骁野笑了笑,对侍女的话不置可否。 却转向那瑟瑟发抖的侍从,道:“你想活,还是想死?” 那侍从一愣,连声道:“回三公子,小人自然想活……” 顾骁野漆黑幽冷的瞳眸掠过那侍女,带着几分残忍冷意:“杀了她,我就让你活。” 侍女吓得浑身哆嗦,脸色都变了。 侍从嗫嚅道:“三公子,可是,可是我和她……” 顾骁野冷淡地说:“不杀她,你们就一起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章 报复 侍从面色纠结,突然似下定了决心,目露凶光看向侍女。 侍女颤声道:“赵同,你忘了,你刚才是怎么跟我发誓的?你发誓爱我一辈子,要和我同生死……” 赵同面色痛苦地看向侍女:“春香,对不起。” 他说完这句话,就猛地扑过去压在春香身上,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 春香拼命挣扎,指甲在坚硬的地上都抓出血来。 目睹这一杀人现场的许落,紧紧捂着嘴退了两步,只觉手脚冰凉。 她咬了咬牙,正犹豫要不要冲出去制止这一惨剧时,就听顾骁野淡淡道:“可以了。” 赵同浑身一软,松开了手。近乎窒息的春香趴在地上,剧烈喘息着。 “所谓的誓言,也不过如此。” 顾骁野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你们拿什么谢我?” “三公子若有需要奴婢的,奴婢一定竭尽全力。” 春香赶紧开口,恨恨瞪了赵同一眼,“奴婢还要多谢三公子,今日帮奴婢认清了此人的真面目。” 赵同面色羞愧,不敢抬头:“小人但听三公子吩咐。” 顾骁野招了招手,示意赵同上前,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赵同愣了下,随即躬身道:“是。小人这就去。” 赵同很快走了。 顾骁野微微侧眸,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许落藏身的位置,女孩桃粉色的披风露出小小的一角。 少年唇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这么喜欢跟着他,这么喜欢偷看,那就好好看着好了。 顾骁野收回目光,落在春香身上。 春香有些惊惶不安:“三公子,不知要奴婢......做什么?” 顾骁野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他把玩着匕首,淡淡道:“要你的命,可以吗。”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调,可却带着森然可怖之意。 春香脸色都变了,“扑通”跪在地上,“三公子是我错了,对不起,求你饶了我吧.......” 她战战兢兢哭着拼命磕头,已经语无伦次了:“都怪奴婢,是奴婢无意中看到三公子房里有件披风,鬼迷心窍偷偷拿了,告诉了夫人想要请赏......” 顾骁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缓缓朝着春香一步步走近,黑眸森冷带着杀意。 他冷声道:“你不该,动那披风的。” 就因为这侍女愚蠢的请赏想法,他失去了娘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春香哆嗦着,突然豁出去了般,猛地爬起转身想要逃走。 顾骁野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春香逃跑的背影。 许落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正疑惑顾骁野为何会这么轻易放春香走。 眼前蓦地寒光一闪,顾骁野手中的匕首已闪电般飞出,正中春香的后心,春香趔趄了几步,扑跌在地。 他握住匕首,毫不留情地拔出来,光芒闪过处,血四处喷溅。 顾骁野竟是划破了侍女的喉咙。 许落的瞳孔急剧收缩,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捂住了嘴巴,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叫出声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章 对上他阴鸷冰冷的眼神 顾骁野出手太快,她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迫亲眼目睹了这一杀人现场。 许落只觉浑身冷汗直冒,两腿发软,站都快站不住。 她想离开,可是腿却不听使唤,也怕自己稍稍一动,就会引来顾骁野的注意。 她犹自惊魂未定时,眼前有人影快速晃过,一团阴影罩了过来。 下一刻,少年骨节分明带了薄茧的手指,如铁钳般掐住了许落纤细的脖颈,将她抵在了树上。 许落惊恐睁大眼睛,便对上了顾骁野阴鸷冰冷的眼神。 少年冰冷低沉的声音如鬼魅般,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别以为帮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他盯着许落,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冷冷道:“坏了我的事,我一样会杀了你。” 许落呜咽着说不出话,想要将他的手扯开,却无异于蚍蜉撼树。 她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眸渐渐变得茫然滞涩,失去了焦点。 因为生理性的窒息,泪水无意识地盈满眼眶,一颗颗滚落的泪珠,打在顾骁野的手背上。 顾骁野微微皱眉,手上力道微微松了松。 夜风吹过,那股熟悉的清浅梅香从她身上传来。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她的披风上,眸光微微暗了暗。 终于,他松开了钳制她脖颈的手,似乎很是嫌弃地一把将她推开。 冰冷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许落剧烈喘着气,感觉自己终于又重新活了过来。 “今夜暂且放过你一次,方才的事,你最好当做没看见。” 顾骁野冷声说,“若再敢跟着我,你不会有今天的运气。” 许落气息还有些不稳,勉力站好身形,“三公子......” 淡淡的梅香随着女孩的动作,再次袭入他的鼻端。 顾骁野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他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说:“快滚。” 许落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转身跑了。 她只不过是想要跟他说一声玉佩的事。 既然他不想听,那便罢了。 顾骁野冷漠注视着女孩一路小跑着离开,在经过那侍女的尸体边时,脚步还猛地踉跄了一下。 便看在她帮他恢复身份的面上,饶她一命。 下次若她再敢跟着他,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许落终于回到梅苑时,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水湿透。 刚才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顾骁野竟然放了她。 然而这并不足以让许落对他的印象改观,反而只觉阵阵后怕。 如果说以前她对于顾骁野的印象只是来源于书中,暴君,残忍,阴戾,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都只是一个个书面的词语,可是今夜,她终于明白,这些词语意味着什么。 暴君就是暴君,与年龄无关。 而她竟然还同情他,主动帮了他好几次,甚至妄图让他感恩自己,简直是异想天开。 看顾骁野杀人的残忍与熟练,他根本无需任何人同情,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她帮他恢复了身份,又如何? 他还不是差点杀了她。 要不是因为顾英奇看重她,杀了她只会弄巧成拙,她敢打赌,今夜顾骁野一定会杀了她灭口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章 嫁祸 许落捧着热茶坐了好半晌,心绪才算稍稍平静一点。 躺在床上时,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骁野杀人的一幕,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他应该是早就知道那对侍女侍从在马厩草料棚里偷情,却隐而不发。 只因为那侍女拿了他的披风去侯氏那里告密,他就杀了侍女,又拿此事当做把柄,要那侍从为他所用。 许落有点想不明白,顾骁野那么明目张胆地杀了侍女,就算不怕她去举报,就不怕顾府的人发现,查到他头上吗? 许落很快就知道,顾骁野是怎么为自己“善后”的了。 翌日一早,死在马厩附近的侍女,被喂马的下人发现. 死状之凄惨,就连顾英奇都为之侧目。顾英奇大怒,下令彻查侍女的死因。 查来查去,竟查到了顾晋鹏的头上。 据顾晋鹏的侍从赵同说,大公子昨夜从府里家宴回来时,发了一通脾气,砸了许多东西,独自自斟自饮喝了许多酒。 “以往公子心情不好,都是去……去折磨三公子。所以,所以小人就建议,我去把三公子叫来,让大公子揍一顿出气。” 赵同跪在暖阁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大公子说他先去马厩那边等着,让我想个法子把三公子引过来。等我带着三公子过来时,突然,突然看见大公子慌慌张张的,说是有个侍女死了……” 顾英奇坐在椅子上,满脸怒意隐现,厉声道:“你们为难阿野,为何要去马厩?” 赵同结结巴巴地说:“因为马厩那边一入了夜,就……就没什么人……” 马厩地处偏僻,味道又大,府里人轻易不会过去。 喂马的下人傍晚喂完最后一顿饲料,也乐得偷闲,不会再去了。 所以那里,是府里最隐蔽的所在。 “胡闹!” 顾英奇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颤起来,指着顾晋鹏的手都在哆嗦:“在府里草菅人命,你还有没有王法!” “人不是我杀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死了!” 顾晋鹏情绪激动,大嚷大叫,死活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可是,那将侍女手腕钉在地上的匕首,却由不得他抵赖。 因为那匕首是顾晋鹏高价买来的,唯恐别人不知道是他的,他还让人在匕首手柄处刻了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晋鹏。” 鉴于以往顾晋鹏动辄欺辱顾骁野、毒打侍女侍从的恶劣行径,顾英奇认定此次也是顾晋鹏酒醉杀人,他怒不可遏,让人军法伺候,重打顾晋鹏五十军棍。 顾晋鹏疯了一样挣脱侍从,非说他的匕首在前几天刚丢了,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而他只跟顾骁野有仇,陷害他的人,必定是顾骁野。 顾英奇更怒了,“孽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栽赃阿野!” 于是顾英奇一怒之下,给顾晋鹏又加了三十军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章 不掺和 八十军棍打下去,不是玩的。 许落身在梅苑,都听到了顾晋鹏的惨呼声。 听侍女说,便是侯氏和二公子顾驰渊去求情,顾英奇都没允。 数日后。 顾英奇派人来请许落,说是有要事相商。 许落来到暖阁时,便恰见顾骁野和顾驰渊从暖阁出来。 看见许落,两人顿住脚步。 顾驰渊朝许落露出个微笑:“许姑娘。” 饶是许落故意低着头假装没看见这二位,此刻也只好停下打招呼:“二公子,三公子。” “许姑娘脸色怎么不太好?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 顾驰渊注意到许落眼下的淡青色,关心道:“府里有府医,姑娘若是不舒服,可随时宣府医去看看。” 许落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 她顿了顿,“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没怎么睡好。谢谢二公子关心。” 亲眼目睹凶杀案现场,可不是个恐怖的噩梦。 她连着这几天,都没睡好 顾骁野目光淡漠地看她一眼,神色竟是平静至极。 浑然好像人不是他杀的,他也没有掐着她脖颈将她抵在树上威胁她。 这心理素质可真是刚刚的。 “府里前两日发生了不太平的事,希望没有搅扰到许姑娘。” 顾驰渊叹气,“我大哥也是糊涂。” 顾家的家事,许落不好置评,便随口附和一句,借口顾英奇还等着她,欠了欠身,快步离开。 顾骁野的事,她还是不掺和好了。 她一穿书的,犯不上得罪这位未来大暴君。 何况若说出真相,顾骁野最多也只会挨顿揍,可她以后在顾府、在这个世界的日子,就艰难了。 她还想保住这条小命。 许落进入暖阁时,犹能感受到室内的低气压。 顾英奇端着杯茶坐在榻边,脸上余怒未消,见到许落,神色才稍稍和缓。 他摆摆手,示意下人全都退下了。 许落知道,这又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她咨询了。 “许姑娘上次说岁旦之前,朝中局势便会明朗,姑娘果真料事如神。” 顾英奇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杨丞相被下狱了,阉党上位,扶持荣嫔之子为帝。” 先帝膝下遗有两子,大皇子乃荣嫔所生,年七岁,二皇子为皇后所生,年仅四岁多一点。 荣嫔家世普通,皇后却不一样,她是当朝丞相杨贤的女儿。 以中常侍郑义为首的阉党欲立荣嫔之子,便于控制;以杨贤为首的百官一党,坚持立嫡子。 这一个多月来,两方势力明争暗斗,朝中风起云涌。 而今总算分出胜负,丞相与百官一党败了,相权军权,而今都落在了阉党手中。 阉党一上位就开始官员大清洗,不少官员被杀,京都人心惶惶。 许落知道,若仅仅只是因为这些事,顾英奇不会这般郑重地请她过来。 必定还有其他的事,让顾英奇难以决定。 许落看门见山地说:“顾伯伯若有什么疑难之处,但说无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章 烫手山芋 果然,就听到顾英奇神色甚是凝重,“顾某的确有不能决断之事,想要请姑娘帮顾某出出主意。” 顾英奇从怀中摸出一封密信递过来:“许姑娘看看这个。” 许落展开那信扫了一眼,心下了然。 给顾英奇寄信的,是从京都大换血的屠杀中死里逃生的一名武将。 此人自称奉天子密令,召集天下义士诛杀阉党,要还大魏朝廷一个朗朗乾坤。 对方给驻扎在各地的带兵将领都寄了信,邀大家前去仓城一晤,共商诛杀阉党事宜。 顾英奇犹豫不决的,便是此事。 他待不去,可对方自称有天子密令。 他若去,万一有人将造反之名,盖在他头上,那就洗也洗不清了。 “姑娘觉得,我是当去不当去?”顾英奇问。 许落不答反问:“顾伯伯是想偏安一隅,还是真想成就一番霸业?” 顾英奇微一迟疑,但想到在许落面前,也不必隐瞒什么,便干脆实话实说:“自然是后者。” “那就好办了。”许落说,“顾伯伯此番不但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 顾英奇怔住:“大张旗鼓?” “不错。”许落点头,“顾伯伯甚至要带上兵马,以示诚意,从郧州到仓城,这一路顾伯伯还可以招募有志之士,共同诛除阉党,这声势,要越大越好。如此,顾伯伯他日行事,也算是师出有名。” 顾英奇略一思忖,便明白了许落的意思。 “听落儿一席话,顾伯伯真是受益不小。” 顾英奇当机立断下了决定,“便听落儿的,我亲自带人,前往仓城!” 顾英奇行事可谓雷厉风行,不过两日便整顿好一万人马,亲自带军往仓城进发了。 至于郧州、庆州两地事务,则一并交给了二儿子顾驰渊与长史徐修负责。 顾驰渊甚是忙碌,干脆住在了军中,平日难得回府。 顾晋鹏受了八十棍,闭门不出养伤,而顾骁野,白日里去军中随崔烈学骑射,晚上才回来。 一时之间,这偌大的太守府,竟变得异样安静起来。 许落拜托百里老爷子修补的玉佩,如今已经拿回来了。 老爷子手艺的确高超,玉佩数道裂缝处,被老爷子用细细的金丝打造成金色凤羽,金镶玉的造型别致又精美,丝毫不逊色于原来的整块玉佩。 许落去时没见到百里长安,便将那封给韩知礼的引荐信,交给了百里老爷子。 老爷子小心翼翼将信放进贴身衣兜,再三向许落道谢。 “长安去打点行装,雇马车了。” 老爷子说,“姑娘愿意给他引荐个事做,老朽就想着,不如早点回南江,不用等到明年开春了。” 告别百里老爷子,许落回到府中。 袖中玉佩如同烫手山芋。 她不知该如何还给顾骁野。 本来她是想将玉佩当面交给顾骁野的。 可一想到那晚,她意外撞见顾骁野杀人,还差点被他给杀了,她就莫名犯怵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章 认错人了 许落实在是不想再重温那种被掐着脖子近乎窒息的恐怖感了。 再说未来暴君心思诡谲,喜怒无常。 万一顾骁野生气许落捡走了玉佩,怪她擅自改变了玉佩的模样,那许落的小命就可以Gameover了。 再者,经历了那夜的杀人事件,许落已然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她要依仗的人,以后只有顾骁野他爹而已。 至于顾骁野,还是少招惹对方为妙。 许落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打算悄悄将玉佩送回去。 可,顾骁野的小院,不是那么好进的。 找个什么由头能神不知鬼不觉把玉佩还了,又不会招顾骁野怀疑呢? 这天傍晚,许落正在花苑信步而行,苦思冥想归还玉佩的方法时,恰好碰到顾骁野从军营回来了。 少年一身干练黑衣,从苑外的梅花林中穿过,带着几分肃冷的寒意。 不远处,一个绿衣侍女正扶着树干,踮起脚去折枝头绽放得最盛的一枝梅花。 花枝被冰雪冻住,很是坚硬,她怎么用力都折不下来。 许落的目光一直落在顾骁野身上,倒没怎么注意那侍女。 然而,顾骁野看了那侍女一眼后,竟然……顿住了脚步。 许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躲在门后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骁野。 只见顾骁野走到侍女身后,手臂越过侍女头顶,很是轻松地就帮她折下了那花枝,递给那侍女。 也不知是不是许落的错觉,竟觉得顾骁野那双黑眸注视着这绿衣侍女时,竟没有平日的冰冷淡漠,反而,带了一点说不出的浅浅的温和之意。 那侍女转过身来时,分明被吓了一跳。 她受宠若惊地行礼道谢,少年却抬手又帮她折了好些枝梅花:“够了吗?” 那侍女愣了愣,意识到三公子是在问她,连忙接了那梅花,忙不迭行礼道谢:“够了,够了。谢谢三公子。” 顾骁野点点头,进了小院。 迎香怔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三公子从来都是冷淡疏离,连眼神都不曾轻易落在谁的身上。 她来服侍三公子也有好些天了,三公子虽然对她态度还算温和,但除了日常服侍外,便连话也不曾跟她说过几句。 可这会儿,三公子怎的会突然主动帮她折梅花呢? 躲在门后的许落,一时也看傻了。这侍女,许落认识。 正是侯氏身边的贴身侍女迎香。 顾骁野恢复身份后,侯氏派了迎香来服侍顾骁野。 明里服侍,暗里自然是监视顾骁野的一举一动,好随时向侯氏汇报。 书里侯氏派去顾骁野身边做“卧底”的是侍女春香,但春香那夜被杀,所以侯氏便选了迎香。 侯氏的用意,顾骁野应该也很清楚。 可他为何会对这个侍女另眼相看? 许落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归因于或许这侍女当初因为帮顾骁野说过话,又和顾骁野一起关在柴房里,算是共过患难的人,所以才让顾骁野对她与对顾府其他人都不一样。 不过,她倒是知道,该怎么把这块玉佩,不动声色还回顾骁野身边了。 —— 这个侍女的存在,只是要推动一下情节,工具人而已,不是什么大家想象的那种梗哈。男主很快就会发现真相的,非常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章 归还玉佩 几日后。 在迎香再次去折梅花时,许落的侍女碧云正好路过。 二人以前都服侍侯氏,本就相熟,如今各自服侍不同的主子,又住对过,便不免聊了好一会儿。 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三公子曾丢失的那块玉佩。 “听说那块玉佩,是三公子的娘亲二夫人留下的。那玉佩背面还刻着二夫人的名讳‘凤云’呢。” 碧云压低声音说,“我听忠旺说,那夜他打扫积雪和散落的木炭时,压根就没见到玉佩的碎片,那玉佩的碎片应是被府里的人捡了去,私自藏了也说不定。” 碧云摇着头说,“我就不懂,这捡到玉佩的人,为什么不还给三公子。那玉碎成那样,便是修好了,也值不了多少银子。” “反倒是还给三公子,赏钱定是少不了的。要是我捡到,我肯定给三公子,没准三公子一高兴,我这为奴为婢的苦日子就到头了呢......” 和碧云之间的聊天,迎香听了也就过了,并没太往心里去。 但没料到,数日后,她去厨房取了早膳回来时,竟在路边捡到了一块金镶玉的玉佩。 玉佩背面,赫然印着两个字:“凤云”。 “许姑娘你就放心吧,我躲在暗处,亲眼看着迎香把玉佩捡走,回小院了。” 碧云兴冲冲地回来跟许落汇报,“我借着给三公子送新鲜果子,也跟着进去了,结果正碰见迎香在厅里跟三公子说话,三公子手里握着那枚玉佩,似惊似喜。我没敢多看,放下果子就赶紧回了。” 玉佩终于完璧归赵,许落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许姑娘,我不明白,这玉佩明明是你修好的,为何你不亲自还给三公子,却要故意让迎香还给三公子啊?” 碧云虽然遵照许落的嘱咐很好地完成了任务,但对她的做法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许落叹气:“个中原因,不说也罢。” 碧云愣愣地“哦”了一声,看着许落的眼神,竟露出几分崇拜。 是哦,许姑娘是公孙神算的高徒,行事自然有她的道理,断不是她这等凡人能够理解的。 许姑娘吩咐的,她只管去做就好了。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 许落收到了顾英奇从仓城的来信。 “这次仓城会盟,你韩伯伯没有来。” 顾英奇在信中说,“九江太守邓充起兵造反,率大军突袭南江,你韩伯伯被困城中,给我发来求援信。我有意去援你韩伯伯,不过,还想问问落儿意见。” 这个问题许落想都不用想,给出的答案当然是去。 顾英奇的枭雄霸业就是起于南江,去了南江,才可能救下韩知礼,下一步,才可能去京都。 去了京都,离着许落的目标,也就更近了一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章 花灯夜同游 转眼便是新年。 这可能是顾府过得最冷清的一个新年夜。 顾英奇去仓城未归,二公子顾驰渊临时赶去庆州处理事务,未能及时归来。 侯氏因了儿子和丈夫都不在,也就没了张罗的心情。 直到元宵花灯节那日,顾驰渊从庆州回来,府里才热闹起来。 侯氏早早就派侍女来请许落母女,说是已在城里最好的酒楼星月阁定了位置,晚间务必要赏光去看灯。 许夫人忧心丈夫许元明,哪儿有看花灯的心情。 许落本来也待不去,顾驰渊却亲自来请:“我爹专门写信来,让我不得怠慢了许姑娘。今夜花灯节,怎么说,都要陪姑娘去看看郧州城的花灯。” 盛情难却,许落只能带着碧云去了。 酒宴设在星月阁二楼临窗雅座,许落一进屋,不由愣了愣。 今晚来的人,好齐整。 窝在房里养了一个多月伤的顾晋鹏,连日在军营学习骑射功夫,早出晚归难得见到人的顾骁野,竟都来了。 席上,虽然顾晋鹏的脸色仍不太好,顾骁野照例神情冷漠,一言不发。 但因了顾驰渊居中调和,侯氏又刻意笑语,氛围还算不错。 顾驰渊说起南江被围一事,看向顾骁野,温声道:“爹来信说,他已带兵前往南江平叛,助韩伯伯一臂之力。不日崔烈将军也将领兵去南江与爹会合。爹的意思,你可随崔将军一起,去见见世面。” 顾骁野淡淡道:“好。” 顾晋鹏立刻问:“那我呢?” 顾驰渊语气很是温和:“爹在信里问起大哥的伤,让大哥好好养伤。” 顾晋鹏死死捏紧了手里的酒杯,脸色甚是难看。 侯氏接口道:“晋鹏的伤早就养好了。你爹也是,让阿野去南江见世面,怎的不让晋鹏也去?” 顾驰渊看了眼侯氏:“娘——” “娘不说了,不说了。” 侯氏笑着道,“今天元宵节,娘让酒楼准备了好些酒菜,大家多吃点,多吃点。” 一顿饭吃完,顾晋鹏阴沉着脸走了,侯氏说有些累,也先回府了。 顾骁野起身准备离开时,却被顾驰渊叫住了: “阿野,你先别急着回。南江那边的战况,爹要我跟你详细说说,你也好有个准备。” 他微微笑着解释:“本来也不必这么急,实是明天一早,我又要赶往庆州整军,五日内,须得给崔将军准备五万人马。” 既是涉及军务,顾骁野自然不能拒绝。 长街两边彩灯绚烂,如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许落第一次见这等场面,颇觉新奇。 她和碧云在前,顾驰渊与顾骁野在后,说着什么。 二人长身玉立,容颜俊美,端的是一副贵家公子出游的养眼画面,引得不少女子侧目而视。 没一会儿,顾驰渊大概是与顾骁野说完了正事,遂开始给许落介绍两旁花灯制作的典故和由来。 他学识渊博,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说得又甚是生动,许落听得津津有味。 只可惜他们才逛了没多会儿,便有军士焦急寻来,说军中有紧急军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章 是顾骁野救了她? 顾驰渊匆匆离去,临走时还不忘嘱咐顾骁野:“阿野,你带许姑娘再逛逛,许姑娘若喜欢什么灯,只管给许姑娘买了便是。” 顾骁野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许落:“......” 让顾骁野陪她逛花灯? 她还没有活腻歪。 等顾驰渊一走,许落便只觉浑身不自在,原本热闹的长街,也仿佛瞬间失了兴味。 偏偏碧云这姑娘什么都没觉察出来,兴致勃勃地给许落指点着各家店铺的花灯。 “小姐,这几个灯,你觉得哪个漂亮?” 许落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随口道:“绣球灯。” 她悄悄瞥了眼身侧一言不发的顾骁野,心里正想着该怎么找个借口回府去,前面突然传来鼓乐之声。 “花灯舞开始喽!花灯舞开始喽!”有人大声喊。 郧州花灯最有特色处,便是花灯舞。 花灯舞开始时,会有光彩夺目的巨型花灯,由许多人擎着走街过市,队伍前还配有鼓乐队,煞是热闹。 许落还没反应过来,街上的人群已然迅速涌动,一窝蜂地往前挤去。 许落和碧云被挤散,整个人被裹挟在人群中,身不由己。 她眼疾手快抱住了旁边一家店铺的门柱,这才能勉强停住脚步。 几步开外有个四五岁的孩子摔倒了,发出哭喊声。 孩子的母亲试图拉起孩子,但却没成功,有人竟从孩子的腿上踩了过去。 孩子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呼喊,但喊声很快淹没在越来越近的鼓乐声中。 许落看得心惊肉跳,这分明是要发生踩踏事故的节奏。 “你把手给我。”许落大声朝那妇人喊,“我拉你们过来。” 她一手抱着柱子,另一手努力地前伸,终于拽住了那女子的手。 借着她的力道,那女子终于拉着孩子站起,慢慢朝着许落这边挪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波人群浪头一般打过来。 许落非但没能将那队母子从人群中拉出,反而自己被卷进了浪头里,趔趄着摔倒在地。 好在那对母子稳住了身形,年轻的母亲焦急地喊:“姑娘!” 她想要过来拉许落,人群却不由她回身,簇拥着她和孩子向前。 好几个人从许落的身上踩了过去,许落顾不得痛,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又再次被人踩得扑跌在地。 眼看着她就要成为有史以来最奇葩最悲惨,活生生被踩踏而死的穿越者。 人群突然被强有力的分开,有人逆着光俯身攥住了许落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拽了起来。 那人将许落护在怀里,身形一个纵跃腾空而起,揽着她落在了店铺廊檐下安全的地方,随即,松开了许落。 许落惊魂未定地抬眸,想要看看冒险救她的人是谁。 这一看,顿时愣住。 竟然,是顾骁野救了她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章 无情,被气哭 顾骁野本来没打算出手救许落的。 起初他只是漠然地远远瞧着。 瞧着她努力想要将那对母子拉出危险之地,自己却摔跌在人群中,成为被踩踏的对象。 瞧着她费力地在人群中挣扎,想要爬起来,却一次次又跌倒在地。 后来她似乎认命般,不再动了,静静趴在地上,任由那些人从她身上踩过去。 她身上那袭总染了梅香的织锦披风,被踩脏了,朵朵在枝头绽放的白梅,染上尘埃。 顾骁野冷冷地望着她好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还是救了她。 她是个相士,是顾骁野最讨厌最深恶痛绝的那类人。 然,她也是顾英奇最看重的人。 若是她跟着他时出了事,难免,顾英奇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到时南江之行,可能就不会那么顺利。 倒不如,暂且让她活着,也省了许多麻烦。 “谢谢三公子。” 脸上衣裙上都是脚印和尘土的女孩,正感激地向他道谢。 抿了抿唇,她似乎又很疑惑,小心翼翼地问:“三公子……为何会救我?” 明明上次还恨不得杀了她。 顾骁野冷冷看她一眼:“因为你蠢。” 蠢得不自量力。 明明没有能力去救别人,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置于险境中。 他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 许落:“……” 莫名委屈极了。 可她偏偏还不敢跟这个无情又毒舌的暴君对骂。 她本想问问顾骁野看到侍女碧云没,可他冷漠的神色,又让她望而生畏,不敢多说。 许落默默站在廊檐下,只觉身子骨跟被踩散架了似的,哪哪儿都疼。 她轻轻揉了揉胳膊,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无声地啪嗒啪嗒掉下来。 顾骁野一动不动站在她身边,恍若未见。 街上的人群渐渐如潮水般退去,花灯舞的鼓乐声也远了。 碧云终于找了回来,估计一路是跑的,气喘吁吁,脸也发红。 “刚那些人太可怕了,奴婢愣是被推着往前走,想停都停不了……” 她发现许落眼睛发红,不由呆了呆:“许姑娘,你怎么啦?怎么哭了?” 许落不自在地说:“没事。碧云,我想回去。” 碧云下意识望了眼旁边神色冷淡的顾骁野,是三公子欺负许姑娘了吗? 可她到底一个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扶着许落柔声安慰:“奴婢这就陪许姑娘回去。” 马车就停在星月阁附近。 她们总算走到车旁,正要上车。 顾骁野递过来一盏花灯,脸上没什么表情:“拿着。” 许落微怔,竟是先前碧云问她喜欢什么花灯,她随口说的那盏绣球灯。 她竟不知顾骁野是什么时候买的。 许落默默接过来:“谢谢。” “不必谢。我不过是听从二哥的吩咐。” 顾骁野冷淡地回,转身从侍从手里拉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许落提着花灯,心里原本升起的一点感动顷刻间消散。 是了。 书里顾骁野虽然对顾家人没什么感情,但顾驰渊却是个例外。 便是后来顾骁野弑父杀兄,残忍杀死侯氏,却也终究留了顾驰渊一命,只将他软禁至死。 顾驰渊性情和煦温雅,幼年时,对失去母亲的顾骁野甚是照顾。 而顾骁野最喜欢的,也是这个二哥。 当初侯氏执意让顾骁野为奴,顾驰渊还为此与侯氏吵了一架,却终究因为年纪太小,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作罢。 这些年顾驰渊没少在顾英奇和侯氏面前帮着顾骁野说情,只可惜两人都是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去。 渐渐地,顾驰渊也有些心灰意冷。 再加上他被顾英奇委了许多军政要务,平日忙得很,府里的事也便渐渐管得少了。 但,顾骁野恢复身份入了军营,对他毫不吝啬表露善意,在军中对他照顾有加的,仍是顾驰渊。 所以顾驰渊先前吩咐“许姑娘若喜欢什么灯,只管给许姑娘买了便是”,顾骁野便不折不扣地执行了。 许落心道,她要谢的人,还真应该是顾驰渊。 要不是顾驰渊,顾骁野今天很可能都不会救她。 回了梅苑时,许落没敢让许夫人知道自己被踩踏的事,只偷偷让碧云给上了些伤药。 至于那盏绣球灯,她随手扔给了碧云。 顾晋鹏发怒或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喜欢用鞭子抽人。 此刻,他正疯了一般,狠狠地抽着捂着头跪在地上,哀哀哭告求饶的侍女。 也是这侍女运气不好,他回来时,恰在府里和这个侍女撞个正着。 他认得这个侍女,是侯氏派去服侍顾骁野的人。 顾骁野要去南江,本就让顾晋鹏心里不平衡,积了一肚子气。 偏这侍女没长眼,竟差点撞到他。 他干脆将这侍女拖到了院里,拿了鞭子恶狠狠地抽。 “晋鹏,你这是做什么?快停下。” 闻讯赶来的侯氏大步进来,拉住了顾晋鹏。 顾晋鹏脸色难看,“娘,您别管我。” “我知道你爹没让你去南江,你心里有气。” 侯氏慢悠悠坐下,“可你抽迎香一顿,又能管什么用?” 顾晋鹏恨恨丢了鞭子,闷声道:“他现在今非昔比,爹又偏心他,我还能怎样?” “说起来,还不是住在梅苑的那位,跟你爹说什么他以后能助你爹一臂之力,你爹才这么看重他。” 侯氏冷笑,“自从梅苑那位一来,这府里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她说什么,你爹就听什么。我都不知道,这府里如今到底是谁做主了。” 侯氏酸酸地说,“偏你爹还让渊儿供菩萨似的供着她,非让我今儿在星月阁定了位子。渊儿这么多天没回来,我这个做娘的他都没时间陪,却偏要亲自陪着那位去逛花灯!” 顾晋鹏猛地抬头,面色凶狠地掣剑在手:“干脆一剑把她杀了,便什么事都没了!” 侯氏很不赞成地看他一眼,“娘就说你这性子,太冲动。你要真杀了她,你爹还能善罢甘休?” 顾英奇走的时候可是特意嘱咐她,许家母女若有闪失,唯她是问。 顾晋鹏恼恨地说:“那也不能由着她在这里兴风作浪!” “你放心,娘倒是有个一石三鸟的计划。” 侯氏微微一笑,“既可以让梅苑那位受教训,又能让那贱婢的儿子去不了南江,还能彻底让他失了你爹的信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章 同被囚 许落本来准备睡了,听碧云说迎香突然来找她,有事要求她帮忙。 许落愣了愣,这么晚了,顾骁野的侍女,怎会有事找她帮忙? 心下诧异之余,连忙穿好衣服出来。 迎香两眼通红,一见她就跪下了:“许姑娘,求求你,救救三公子……” 许落愣住,“你家公子怎么了?” 方才回府时顾骁野不是还好好的么? “三公子他……被大公子带走了……”迎香刚开口说话,眼泪就落下来。 听见顾骁野和大公子顾晋鹏在一起,许落反而放下心来:“放心吧。你家公子,不会有事的。” 自从撞见顾骁野杀人后,她就知道,他表面上的逆来顺受,不过是装出来的而已。 以前顾晋鹏欺负顾骁野,顾骁野不反抗,是因为身份差距摆在那儿,顾英奇又不站在他这边。 他若是反抗,只会招来更惨烈的报复。 所以他只能忍辱负重,等待合适的时机。 可而今顾骁野已恢复了身份,顾晋鹏若是为难顾骁野,绝不可能讨得到好处。 “可是姑娘……” 迎香还要说什么,许落摆了摆手,“你就安安心心回去等着吧,他会没事的。” “三公子是真的有危险......求求姑娘,救救三公子......” 见许落转身要走,迎香竟“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拽着她的裙角,眼里满是泪水。 “都是奴婢不好,都怪奴婢……” 迎香哭得很厉害,“大公子让奴婢端了元宵来给三公子,奴婢不知道那里面下了药,三公子吃完,就昏迷不醒……大公子带走了三公子,把人关进了地窖里......” 她泣不成声,“现下老爷和二公子不在,府里能救三公子的,只有许姑娘了,求求姑娘,救救三公子......” 许落有些震惊。 既震惊于顾晋鹏疯狂的行事,也惊讶于迎香的举动和恸哭。 迎香不是侯氏派到顾骁野身边监视他一举一动的人吗? 这姑娘这么快就倒戈了,站到了顾骁野那一边? “我记得,你是顾夫人身边的侍女,来三公子身边服侍的时间应该也不长吧?” 许落问,“你就不怕,你来求我救你家三公子,惹得你家夫人和大公子不高兴?” “三公子他......他对奴婢好......” 迎香哽咽着说,“他从来不打骂奴婢,便是做错了事,也不罚奴婢,奴婢在府里做侍女这么久,只有三公子对奴婢最好.......” “.......” 许落下意识就想起那日,顾骁野帮迎香折梅枝的一幕。 顾骁野对这侍女,的确是挺与众不同的。 向来冷漠的人,偶尔显露罕见的温情一面,那种杀伤力可想而知。 许落好一会儿没说话,陷入沉思。 书里,顾骁野也被顾晋鹏关进过地窖。 彼时他在南江立了大功,顾英奇器重顾骁野,这让顾晋鹏很是不忿。 他头脑简单,脾气又暴躁,又加以有侯氏煽风点火。 某日,顾晋鹏竟暗里在顾骁野的饮食中下了软筋散。 狠狠折磨顾骁野一番后,他竟将顾骁野锁进了地窖里,任其自生自灭。 彼时顾英奇领兵在外,全然不知府中变故。 军中之人数日不见顾骁野,便连崔烈都亲自来府上问情况,却都被顾晋鹏找借口挡回。 好在,南江一战时,顾骁野与百里长安已然相交甚深。 百里长安不顾禁令,私下悄悄潜入府中。 也是他胆大心细,机敏非常,竟真查到了顾骁野的下落,冒险救出了奄奄一息的顾骁野。 …… 而今顾骁野尚未去南江,百里长安压根不可能来救他。 太守府不能擅入,便是此刻去请崔烈来,顾晋鹏随便找个理由,崔烈也不能硬闯。 迎香说得对,这府里,如果有谁还能救顾骁野,那只能是她了。 要是她真的不管...... 顾骁野可能真的会挂。 顾骁野这个能一统天下的气运之子要是挂了,这个本就不太平的世界该乱套了。 许落想要安然退隐的计划,也估计会成泡影。 许落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窗前那盏绣球灯上。 她虽然随手将灯扔给了碧云,可这姑娘非说三公子送的礼物难得,愣是给挂在了窗前。 许落叹了口气。 罢了,看在今夜顾骁野救了她的份上,她便,再帮他一回。 许落带了迎香来到地窖时,远远便见到地窖的门缝里透出黯淡的光。 她们藏在暗处等了一会儿,门“吱呀”响了一声,顾晋鹏竟从里面推门出来。 他用一把铁锁将地窖门牢牢锁住,这才离开。 许落没有地窖的钥匙,想了想,她吩咐迎香去叫老管家来。 “你就说,我爹以前在地窖里存了几坛好酒,今夜元宵节,我和我娘睡不着,想取一坛出来,遥敬我爹。” 迎香很快去了。 圆月在空,今晚月色很亮。 许落隐在廊柱后,等着迎香和老管家。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她刚要回头,却突觉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许落醒来时,有种自己被扔进了冰窖的错觉,周身都萦绕着极冷的寒气,冻得她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她忍着后脑勺的疼痛,甫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双漆黑幽冷的暗沉眼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5章 别碰我 许落吓了一大跳,看清那人是谁,顿时心中微松:“三公子?” 顾骁野垂眸坐在墙角,没有回答。 许落也不以为意,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果然在地窖里。 看来那个打晕她,还把她扔进来和顾骁野关在一起的人,应该就是顾晋鹏无疑了。 她想起迎香说的,顾晋鹏在那汤圆里放了药,下意识又看了眼顾骁野。 书里顾晋鹏给顾骁野下的是软筋散,现实中估计那药也一样。 吃了软筋散身体会不能动弹,没力气,不过这种药总有时效,过一两个时辰就能恢复了。 “三公子,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许落问。 顾骁野终于抬眸看向她,眼底暗沉得让人心里发憷。 他的眼尾微微泛红,便连颊上也带了一抹异样的绯色。 许落吃了一惊,“你发烧了吗?” 顾骁野却又不理会她了。 许落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手,想要去探顾骁野额头的温度。 岂料手指才刚触碰到顾骁野的肌肤,他仿佛触电般,猛地攥紧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好烫,温度高得惊人。 跟那夜他被关在柴房,高烧昏迷不醒时差不多。 没等许落说什么,顾骁野已然动作粗鲁地甩开了她的手。 “别碰我。”他说,语气带了几分冷厉,嗓音异样低哑。 许落不由扁了扁嘴。 她是好心想要帮他,可他是什么态度。 他既然不要她碰,那她就不碰好了。 许落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这地窖。 地窖中有两排长木架,架上放了好些酒坛,角落里还堆着几大口木箱子。 一道幽暗的石阶朝上通往地窖入口,石阶旁边的石壁上,点着一盏昏黄的,随时都似乎可能熄灭的微弱油灯。 说起来,这个地窖还是原主她爹许元明几年前让人修的,专门为了藏冰藏酒之用。不过后来,也做了藏石之处。 许元明是个文人,颇有些文人的痴劲。 平生两大爱好,一爱饮酒读诗,二爱收藏各类石头,常说这些石虽拳拳一掌、盈盈一尺,但其中却有“大宇宙”。 他戴罪被押往京都前一天,金银细软全没管,却连夜将他那些珍贵的石头藏在了这地窖中,希望这些石头能躲过一劫。 那几口木箱子里,装的就是许元明的“宝贝”。 许落叹了口气。 眼下石头蒙尘,许元明被羁,也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就连她自己,也被关在了这小小地窖里。 迎香和老管家这半晌没动静,想必是被顾晋鹏阻住。 这里太冷了,又没有食物,根本撑不了几天的。 她必须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许落走到台阶处,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轻轻推了推门,没推开,显然,是从外面锁住了。 也不知道顾晋鹏要将他们关到什么时候? 要是跟书中一样,他打算让顾骁野自生自灭,那他们就真的惨了。 许落的目光落在那几口大箱子上。 那里面装的,可都是石头。 不如,用这些石头敲打这门,弄出些声响? 没准就能引起人注意了。 管他来的是顾晋鹏还是其他人,只要有人来,出去的指望就多了一半。 许落快步下了台阶,正要去箱子里拿那些石头。 目光不经意落在顾骁野的身上,顿时愣住。 顾骁野依旧是那般垂眸坐着,可眉头却紧紧地蹙在一起,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脸色比刚才更红,呼吸甚是粗重。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这么冷的天,额角的发丝竟被汗水湿透了。 许落没过去,只试探着问了一句:“三公子,你没事吧?” 听到她的声音,顾骁野缓缓抬起眼眸,看向许落。 对上他的目光,许落吓了一跳。 如果说,方才顾骁野的眼神还透着几分清醒,可是此刻,却似乎完全失了神智般,眼神直勾勾地朝着许落看过来。 那双黑黢黢的眸子,似着了火,里面跳动着疯狂肆虐的火焰,让人心惊。 这不像是发了烧,倒像是着了魔…… 难不成,顾晋鹏给他下的药里,还有别的什么毒药? 许落惊疑不定之际,就见顾骁野站起身来,竟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许落不安地后退几步,“三公子,你……”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顾骁野已然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中,低头就吻了下来。 许落脑子里顿时如有烟花炸开,彻底懵了!! 顾骁野吻着她,一手锢住她的腰身,另一手竟去扯她的衣带。 许落受惊不小,再也顾不得什么,狠狠咬了下去,嘴里立刻尝到了血腥味。 顾骁野吃痛,锢住她的力道稍松。 许落猛地将他推开,撒腿就跑。 顾骁野指腹抚过唇边的血迹,沉着脸,大步追了过来。 “顾骁野,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是算命的,是相士,相士你知道吗?是你最厌恶的那种人,见到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那种,你怎能对我做这种事?你清醒一点好吗……” 许落在那几排木架中闪躲狂奔,试图唤醒顾骁野最后的理智。 然而对方一言不发,只是穷追不舍。 许落算是明白了,他此刻根本就没有理智。 顾骁野再次追了过来,一步步将许落逼到了死角。 许落的后背抵到了墙角的木箱,她退无可退,哆嗦着道:“你,你别过来……” 顾骁野怎会听她的,他眼里的火似乎已燃起滔天之势。 而他的冷静与清醒,早已被那火彻底摧毁。 许落真的要吓死了,悄悄掀开箱子,抓了块石头出来。 下一刻。 顾骁野带着无可抵御的强悍力道,将许落压在了木箱上,再次吻了下来。 再下一刻,“咚。” 许落手中的石头,毫不留情敲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顾骁野闷哼一声,许落立刻再补了一下,他终于晕了过去。 许落费劲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立刻解了顾骁野的衣带,将他的手脚全都紧紧绑了起来。 “看你还怎么干坏事。” 许落想到方才那两个吻,气得踢了顾骁野一脚:“流氓!坏蛋!那是我初吻你知不知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6章 不舒服也忍着 顾骁野被她这一踢,竟然悠悠醒转。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两手用劲想要挣脱衣带,吓得许落慌忙将自己的两根发带也扯了下来,三下两下在顾骁野的手脚上饶了七八圈,系了个大大的死结。 这发带颇长,又是锦缎的,轻易扯不断,还挺结实。 顾骁野手脚被缚,可是眼睛却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饶是许落再迟钝,此刻也看出,顾骁野不正常,很不正常。 顾晋鹏那个疯子,应该还给顾骁野吃了其他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让顾骁野变成这个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是谁?”许落问,“又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药太霸道了,顾骁野的眼神太不对劲了。 她简直都要怀疑,这药是否会毁人心智。 顾骁野呼吸粗重,不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的问题。 一双漆黑的眸只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带了毫不掩饰的yu望。 此刻在他眼里,可能她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可以纾解他不适的女子。 许落被顾骁野过于直白的眼神看得浑身不适,费力地将顾骁野拖着转了个边,好让他根本看不见自己。 “顾晋鹏这么低劣的招数,你竟然也着了道。” 许落想起先前看花灯时顾骁野的毒舌,忍不住吐槽,“你好意思骂别人蠢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顾骁野根本没听她说话,只是低着头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许落拍了拍他的脑袋,好言安抚:“我知道你不舒服,那你也得忍着。等你清醒了,我就给你松绑。” 她说着,远远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边注视着顾骁野的动静,一边梳理今晚发生的事情。 她算是知道,顾晋鹏将她和顾骁野关在这里,是想做什么了。 他想让顾骁野对她不轨。 如此,她势必会恨死了顾骁野,势必会设法报复,而顾英奇也定会怪罪顾骁野冒犯了她,绝对不会轻饶他。 没准,顾骁野的这次南江之行,也就此夭折了。 这一石数鸟之计,可真够恶毒的。 以顾晋鹏那种冲动暴躁的性子,断难想出这种诡谲深沉的计谋,很可能,是出自于侯氏的手笔。 不过,顾晋鹏和侯氏存了这样的心思,她倒也不必费劲去拿石头敲门引起外面的人注意了。 估计明天一早,这门就会打开。 毕竟,顾晋鹏和侯氏,还要检查他们这场密谋的成果呢。 半夜寒冷,许落缩在墙角,冻得瑟瑟发抖。 原本一直在挣扎的顾骁野,也渐渐没了动静,平静下来。 她轻轻走过去,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顾骁野,他脸上的红已然退去,脸色变得很是苍白。 这一次,他的额头不再滚烫,竟是如寒冰般渗人的冷,身体也在打着哆嗦。 许落叹了口气,没办法,总不能见死不救。 顾骁野要真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许落将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顾骁野的身上。 昏迷不醒的少年一动不动,任她摆弄。 她这披风很厚实,外面是织锦绣梅,里层却有一层浅浅的兔毛,脖领上缀着一圈狐白裘,披在身上很是暖和。 她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了,这才重新靠坐在墙边。 没了披风的护持,许落立刻打了几个寒噤。 没多会儿,只觉整个人仿佛置身冰川之中,连骨头都仿佛泡在了冰寒之气里。 很快她就冻得嘴唇发青,上下牙齿咯咯发颤。 顾骁野那家伙睡得倒是安稳。 许落有些酸酸地想,这披风跟顾骁野还真是有缘呢,一次救他于水火,二次又救他于水火。 其实她也想裹进披风里,可又怕这位性情捉摸不定的少年醒来后觉得她冒犯玷污了他,一怒之下杀了她,那可就不划算了。 许落抱膝坐着,冻得瑟缩成一团。 天快亮时,终究扛不住困意和寒冷的双重侵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因为太冷,她睡得并不沉,几乎是在地窖门被推开,脚步声传来的同时,许落就醒了过来。 她抬头朝着地窖入口处望过去时,正好看见顾晋鹏些许错愕中,夹杂了失望的表情。 地窖内的场景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 顾骁野裹着许落的披风昏睡不醒,许落的衣衫完整,并没有半分遭凌辱的痕迹。 相反,她的脸上,还带了一丝笑意:“顾大公子,你可终于来了。” 顾晋鹏的神色变幻不定,在确认昨晚并没有发生他所期待发生的事情,脸色开始一点点阴沉。 怎么可能。 他明明在那药里加了量,顾骁野为什么还能忍得住!! 许落语气轻松,“怎么,大公子没看到你想看到的,很失望?” 顾晋鹏扯开顾骁野的披风,扫了一眼他被缚住的手脚,转身瞪着许落,眼神不善。 “你倒是有点本事。” 他转过身去,吩咐跟他一起进地窖的侍从:“赵同,去拿我的鞭子!” 赵同不敢耽搁,慌忙去了,很快便拿了鞭子进来,递给顾晋鹏。 顾晋鹏阴森森地看着许落,“上次你跪在府门外,我那一鞭子没抽死你,实在太遗憾了。不过今天,我不会再失手。” 仿佛是为了试试手劲,他抬手就抽了许落一鞭子。 许落痛得脸色发白,咬着牙道:“顾晋鹏,你疯了?你爹上次罚你的三十鞭,你这就忘了?” “你还敢提这事?” 顾晋鹏恶狠狠瞪着许落,“要不是因为你,我爹怎会罚我?要不是因为你,那个贱人生出来的野种,怎能堂而皇之和我坐在一桌吃饭,还比我先进了军营??!!他何德何能,能让崔烈教他骑射功夫??” “你要是因为这个不满,那你该去找你父亲理论。把气撒在旁人身上,是懦夫之举。” 许落最讨厌顾晋鹏张嘴贱人闭嘴贱人,尤其他骂的还是一个逝者,“何况他是你顾家名正言顺的三公子,不是什么贱人生出来的野种。” 靠坐在墙角,裹着披风一动不动昏睡的顾骁野,不知何时已然醒来。 听闻许落说出这句话,顾骁野抬起漆黑的眸,看了她一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7章 莫名解气 “若不是因为你那几句胡言乱语,我爹岂能认他??” 顾晋鹏眼神有些狰狞,“我母亲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怪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许落心道,果然是侯氏这个女人从中挑拨。 “你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没有我那几句话,三公子也不会一直是仆役之身。” 许落顿了顿,故意道:“对了大公子,你所说的母亲,是指侯氏吗?她好像根本不是你母亲吧?” 顾晋鹏怒道:“你瞎说什么?她就算不是我生母,可也对我有养育之恩。” 许落笑了笑:“是吗?我怎么觉得,她只是把你当做一个棋子,利用你来对付三公子而已。” “不然你好好想想,她对你和对二公子,各是什么态度?譬如,她就绝对不会让二公子给三公子下药,还将我和三公子关在这里。” “因为她知道,这种行为,只会让你在顾伯伯跟前失宠。但凡昨夜我和三公子发生点什么事,你觉得,顾伯伯会怎么看你?” 顾晋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异样难看。 许落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顾晋鹏这个人,也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出生时生母就去世,由侯氏抚养长大,但侯氏只是做些表面功夫,从来不曾真心待他,不过是将他当做打压顾骁野的工具和棋子而已。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侯氏有意操控引导,将生母死亡的责任都归罪于顾骁野的娘亲梅凤云,将一腔怨恨都投在顾骁野身上。 他被仇恨牢牢控制,终其一生都没能逃脱这种桎梏。 书里他受了侯氏的挑拨,将顾骁野关在地窖,后来他自己也没落着什么好。 挨了一顿揍去了半条命不说,也让顾英奇从此对他失望至极。 所以许落的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 其实顾晋鹏最大的心愿是企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像他父亲顾英奇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他本来是有这种能力也有这种机会的,只可惜侯氏的刻意引导,经年的仇恨,早已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到最后,身败名裂,被顾骁野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折磨至死,死的时候,已然疯癫不成人样…… “你这是什么眼神?” 顾晋鹏被许落的眼神彻底激怒了。 一个将死之人,竟然用这种带着同情悲悯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才是将死之人!! 他扬起鞭子,厉声道:“别他妈这么看着老子!” 鞭子挟着呼啸的风,狠狠抽在许落肩头,她浑身顿时一颤。 顾晋鹏毫不留情,第二鞭裹挟着劲风再次抽过来。 许落痛得轻哼一声,小脸苍白,死死咬紧了唇。 顾晋鹏还要再打,墙角的顾骁野轻飘飘开口:“你就这点本事?专对手无寸铁的女子动手?也不怪,父亲不要你去南江。” 顾骁野的神情带了几分嘲讽,嗓音很有些冷:“毕竟战场上,可没有任你欺凌也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 许落:“......” 好毒舌。不过也莫名解气。 顾晋鹏死死盯着顾骁野,神情阴森至极,“你以为你还能去南江?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踏出地窖?”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贱婢之子,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顾晋鹏一甩手中长鞭,下一秒,鞭子如骤雨般落在顾骁野身上。 顾骁野咬着牙,一声不吭。 “顾晋鹏,快住手!” 许落忍不住出声阻止:“他若有个好歹,顾伯伯不会放过你的。” 顾晋鹏手上不停:“那又如何?我是我爹的亲儿子,杀了你们,他顶多也就狠狠罚我,总也不至于杀了我!” 许落一字字道:“那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顾伯伯的重用,从此算是与战场无缘了!” 顾晋鹏阴戾一笑,表情都有些扭曲: “反正我现在也没机会得到我爹的重用,不如杀了你们,我也不亏!!!” 许落道,“那你就错了,日后你非但会得到顾伯伯的重用,还有机会上战场,成为顾伯伯的得力干将。” 虽然这个时间够短,只持续了三个月。 “你也知道,我是公孙先生的弟子,我最擅长的,就是占卜相面,否则顾伯伯也不会拿我当贵客,容我住进太守府。” 趁着顾晋鹏愣神,许落继续道:“你不是一心想要入军营杀敌建功?我有办法,可以让顾伯伯改变主意。可前提是,你得放了我们。” 顾晋鹏狐疑看向她:“你果真有办法?” “不错,你放我们出去,我们就当昨夜的事没有发生过。” 许落说,“等见到你父亲,我担保会让你回归军营。” 顾晋鹏冷笑:“你逗我玩呢?我父亲远赴南江平叛,若是一年半载才回来,那我也得等一年半载?” 许落说:“那大公子要怎样,才能信我?” 顾晋鹏考虑片刻,“除非,你说服驰渊,让你与我同去南江,你当面去与我父亲说。” 许落略无语,“大公子,你这个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 顾晋鹏嗤了一声:“你不是公孙闻的徒弟?但凡你编个理由,驰渊定不会拒绝,我爹也不会怪罪。” 他睨了眼旁边的顾骁野,“你几句话就能让他恢复身份,这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 顾骁野冷冷道:“她是女子,怎能上战场?别说二哥不可能同意,父亲也绝不会允许。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 顾晋鹏扬手就是一鞭,狠狠抽在了顾骁野的身上,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只能死!” 见他还要再打,许落急忙道,“我答应你就是。你拿纸笔来,我这就给二公子写信。” 而今军中事务都由顾驰渊裁决,没有顾驰渊的允许,崔烈是绝不可能带上她和顾晋鹏的。 当务之急,只有先征求顾驰渊的同意。 好在郧州城与庆州城相距不过六百里,信使疾驰一日一夜便可往返来回。 笔墨纸砚很快拿来。许落写好信,看向顾晋鹏:“现在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 “驰渊若是同意,我自会放你们出去。” 顾晋鹏将信折好,森然一笑:“不过,在他的回信送来之前,我看你们,还是安心在这地窖里再呆上一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8章 大人物 顾晋鹏和那些侍从就这么走了。 也不知顾晋鹏抽的什么风,路过那盏昏黄的油灯时,竟抬手一鞭子,将那灯抽灭了。 脚步声远去,木门被锁上,地窖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许落的心简直拔凉拔凉的。 这地窖里半点光都投不进来,真正是啥也看不见的乌漆嘛黑。 顾晋鹏真是个疯子。 这么冷的天,她和顾骁野都已经被冻了一整夜了,他竟然还要将他们关在这地窖里一天一夜。 特么的关就关好了,还故意把灯给灭了,摆明就是不让他们好过。 不过,可能是觉得许落根本翻腾不起什么浪花,顾晋鹏走的时候,竟没有绑着她。 所以她现在是可以活动的。 许落看不见顾骁野,也不能去查看他的伤势。 只能对着顾骁野所在的方向,问:“三公子,你没事吧?”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多余。 刚顾晋鹏手劲那么狠,打得顾骁野的衣衫都道道碎裂,能没事吗? 黑暗中,顾骁野低沉清冷的声音缓缓道:“无碍。” 其实顾骁野的情况不算太好。 刚被顾晋鹏疯了般一顿猛抽,身上添了许多皮开肉绽的新伤不说,原来尚未愈合的旧伤也都裂开了,此刻火辣辣的疼。 但这些告诉许落也没什么用。 再说这点鞭伤也不算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伤他都受过,他早已习惯了。 许落想起他的手脚还被缚住,颇有点心虚。 “那个,对不起啊。” 她小声说,“昨晚上你吃了那种药……有点吓人,我没办法,只能把你绑起来……” 顾骁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昨夜他虽然失了神智,但依稀能想起大致的情景。 何况此刻,他的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唇角被咬破的伤口也疼得明显,无不提醒着昨晚他做了什么。 说起来,该是他冒犯了许落才是。 “我给你解开绳子。” 许落摸索着站起来,想要走到顾骁野身边。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许落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扑跌在一具坚实的躯体上。 许落慌乱起身,唇瓣擦到了什么微凉的东西。 意识到那可能是顾骁野的下巴或脸颊,她的耳尖都有些发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这就帮你把绳索解开。” 此刻她真感谢这里漆黑一片,不然,她简直无法直视顾骁野。 然而,也正因为漆黑一片,她压根不知道顾骁野被缚住的手在哪里,只能轻轻摸索。 然而好死不死,手指好像摸到了顾骁野腹部的位置? 只感觉顾骁野身体僵硬了一瞬,许落慌忙将手挪开,“抱歉。” 没有灯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看不见,太尴尬了。 她放轻了动作,几乎是用指尖那一点点在触碰,生怕触到了顾骁野的禁忌。 总算,她找到了顾骁野被缚的手。 少年的手腕处,衣带和发带来回绑了好几道,弯弯绕绕的,系的还都是死结。 许落只能凭感觉去解,可试了好一会儿,却只是徒劳。 先前她担心顾骁野挣脱束缚,是以缠得很紧,打了好些死结,以至于这会儿根本解不开。 她有些气馁,却不肯放弃,干脆微微弯腰,靠着那绳结更近一点,想要仔细感知那绳结的走向。 随着少女的俯身靠近,那缕熟悉的冷香,又一次袭入顾骁野的鼻端。 是她身上轻而浅的梅香。 她解了好一会儿,依旧是解不开,竟干脆埋头,用牙去咬那绳索。 她只顾着解绳索,全然没注意她此刻的姿势几乎是埋在了顾骁野的怀里。 随着她的动作,女孩微凉的指尖,莹润的唇瓣,时不时掠过他手腕的肌肤,像是羽毛掠过的触感,痒痒的。 顾骁野忍了一会儿,道:“解不开就算了。” 许落动作顿了顿,“弄疼你了吗?不好意思,我再轻一点。” 她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可是那种触感,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更分明。 顾骁野的身体愈发僵硬,终于忍无可忍,“不必解了。” 许落:“快啦。别着急,再有一会儿就好了。” 顾骁野抿紧了唇,沉默着。 或许是体内残余的药效还未完全退去,这种忍耐对顾骁野来说不啻于一种折磨。 他不得不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就这么确定,顾晋鹏会成为我父亲的得力干将?” 黑暗中,顾骁野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许落点了点头,意识到顾骁野看不见,又开口:“对。”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他再厉害,也比不过你,你以后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人物……” “最厉害的大人物?”顾骁野淡淡道,“有多大。” “很大。” 许落斟酌了一下措辞,“就,大概是全天下人都要听你话的那种大。” 黑暗中,传来一声讥诮的轻嗤。 顾骁野道:“年纪不大,却敢信口雌黄到这份上,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瞎话张嘴就来。” 许落:“……” 她怎么忘了,顾骁野对相士一向嗤之以鼻,从来都不信相士之言的。 许落闭了嘴,再不说话了。 地窖中寂静无比,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女孩身上的淡香萦绕在鼻端,挥之不去,在顾骁野体内燃起一股躁意。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再次开口:“为何要帮我?” 许落头也没抬,边努力解着绳结边道:“我不是说了么,你以后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人物,我现在帮了你,以后……呀。” 她语气轻快,“解开了!” 顾骁野默了片刻,见她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不由沉声道:“以后怎样?” “啊?” 许落正试图将缠绕在一起的发带和衣带分开,闻言怔了下,才意识到顾骁野是接着她之前的话在问。 她不由认真道:“以后,好求三公子念在今日情分上,放我和我爹娘一条生路。” 顾骁野:“……” 她就这么信他以后会是个大人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9章 小姑娘蜷在了他怀里 许落帮顾骁野解开绳索后,便自动自觉地退得远了些,靠着墙角乖乖坐下了。 冰窖中不知时间。 她抱膝坐在角落里等了许久,一心期盼着顾晋鹏能早点过来,然地窖入口处却始终一点动静都没有。 寒冬腊月,这冰窖里寒意逼人,不是一般的冷。 顾骁野一直再没说过话。 先前她给他解绳结时,他皮肤的温度很烫,显然还在发烧。 后来他似乎是睡过去了,呼吸平稳。 许落被冻得直哆嗦,干脆转着圈小跑了一会儿,好让自己暖和点。 她昨夜就被冻了一夜,这会儿竟实在撑不住,又加上还没吃东西,只觉头昏眼花的,鼻子流涕不止,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喷嚏声太大,竟吵醒了顾骁野,黑暗中,有衣料窸窣的声音传来。 许落连忙顿住脚步,“三公子,你醒啦?” 顾骁野低低地“嗯”了一声,鼻音很重。 “是不是吵醒你啦?”许落说,“对……对不……阿嚏!” 顾骁野嘶哑着嗓子开口,“这披风,你拿过去。” 许落吸着鼻子,连连摆手,“我没事,我比你能抗冻。你在发烧呢。” 顾骁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哑声说:“可否将架上那酒递我一坛?” “没问题。” 许落摸索着走到木架,抱起一小坛酒,慢慢地挪到了顾骁野附近。 顾骁野伸手,准确地接过酒坛。 他顺手攥住许落的手腕,将披风塞在了她手里,不由分说道:“拿着。” 许落:“……” 明明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烧还没退好吗。 这脱了披风,一会儿又该烧得更厉害了。 可顾骁野坚持不要,她也没辙,只好将那披风拿着了。 转身要走,顾骁野淡淡道,“你不必离我那么远。” 许落:“……” 她也不是多古板的人,纯粹只是怕离顾骁野近他不喜欢而已。 既然他这么说了,许落也就挨着顾骁野旁边坐下了,但还是隔了些许距离。 顾骁野拍开了那酒坛的泥封。 一片沉寂的漆黑里,顾骁野将那坛酒递过来,沉声说:“喝一点。” 许落下意识道:“我不喝酒。” “可以御寒。” 顾骁野的语气虽然没什么情绪,但难得有几分耐心,“不然撑不住。”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就着坛口抿了两口。 这酒辛辣无比,入喉便呛得许落直咳嗽。 然而,也是奇怪,那酒入了肠中,却似燃了火,身体都有些暖暖的。 顾骁野也喝了几口,将那酒坛放在了一边。 地窖里顿时又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也不知是不是顾骁野就在她身边的缘故,许落竟比先前多了几分安心,再加上身上也暖和了不少,她靠着墙,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她敏感地发现,顾骁野的呼吸好像有些不对劲,很是急促,粗重。 许落不放心,试了试他额头,烫得她都有些害怕。 她想了想,从袖中取出块绢帕,摸索着找到那酒坛,倒了点酒出来,将绢帕打湿拧干了,搭在了顾骁野的额头。 如此反复好些次,顾骁野额头的温度,总算降下去一些。 许落心里对她那个还未见面的爹许元明,颇有点愧疚。 要是许元明知道她拿他视若珍宝的石头打人,还用他精心窖存的好酒蘸帕子,估计得跺足痛呼,当场气晕过去。 但眼下情势危急,不得不如此了。 顾骁野似乎很冷的样子,身子都在发颤。 许落犹豫了一下,往顾骁野身边挪了挪,将披风的一半也盖在了他身上。 这样能更暖和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两口酒的缘故,没一会儿,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顾骁野似乎又一次坠入冰火两重天的噩梦里。 黑暗中,有清浅的梅花香萦绕着他。 还有一团暖烘烘温温软软的小东西,似乎不停往他怀里钻。 他下意识地抱住了那温软,只觉先前折磨着他的恶寒与灼热,竟慢慢消散了不少,身体不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 顾骁野睁开眼,怔了几秒钟,意识到怀里那柔软温暖的触感,并非是做梦。 而是……许落。 小姑娘不知何时蜷到了他怀里,侧头趴在他胸膛上,睡得正香。 顾骁野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为何,脑海里竟突然浮现昨夜那一幕。 他抱着她,低头吻住她唇的那一幕。 她的唇很软很甜,似蜜般,引人想要深深攫取。 …… 顾骁野闭了闭眼,强自将那些画面从脑海里摒弃出去。 想来该是那残留的药效作祟,竟让他对一个身为相士、本该厌恶至极的女子,生出那等心思。 他轻轻将许落从怀中移开,这才起身。 也许是他幼年时就经常被侯氏关黑屋,黑夜中他的视力,比起常人要更敏锐。 在这样的黑暗中,隔着不算远的距离,他仍然能清楚望见,从地窖木门缝中透出的一缕淡淡月光。 又是夜晚了。 再过几个时辰,想来,去庆州送信的信使,也该回来了。 顾骁野倒是很想知道,许落是否真的能说服顾驰渊,让她和顾晋鹏同去南江。 他本来没想着过早与顾晋鹏清算过去的种种。 然而顾晋鹏却非要上赶着作死。 这次地窖之困,是顾晋鹏最后一次置他于死地的机会。 此后,他绝不会再给顾晋鹏这种机会。 南江之行,若是顾晋鹏不去也就罢了。 若是去了,他定会要他后悔走这一遭。 信使如愿带回了顾晋鹏所需要的消息。 顾晋鹏倒也讲信用,真就将许落和顾骁野放了出来。 她两夜一天不见人影,许夫人焦急不已,四下寻找她的下落,一时心忧,又受了风寒,又开始咳嗽。 许落本想带着许夫人同往南江,无奈只得作罢。好在大夫说许夫人没有大碍,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临行前,她亲自去找了一趟侯氏,借着顾英奇的名头,有意敲打了侯氏一番,让对方断不敢对许夫人生什么心思。 三日后,许落随着崔烈的大军出发,在庆州城短暂停留。 大军汇合庆州人马后,开始往南江而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0章 坐怀不乱 南征将军崔烈一手把着腰上的剑,皱着眉站在树下,盯着不远处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许落。 平日崔将军脸上难得有表情,但这会儿,却少有地被一个小姑娘,勾出几分不悦之意。 大军临出发前,二公子顾驰渊突然来信,要他带上大公子顾晋鹏和这个小姑娘,同往南江。 二公子还再三交代,路上务必将小姑娘照顾好了,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军中本不该有女人。只可惜军令难违,他别无选择。 偏这小姑娘娇气得很,受不得颠簸,没走几天就病了,又是发烧又是吐的。 军医来回跑了好几天,就连崔烈也不得不来探望了几次,总算病情控制住,这小姑娘渐渐好起来了。 然而,她好了,还不如不好。 这小姑娘精神头恢复些,便不再似先前那样成日躺在马车里,反而喜欢在大军休息时下车透风,绕着马车溜达几圈。 她本就长得一副娇娇美美天仙般模样,容貌打眼得紧。 这一溜达,便跟朵娇花儿似的,在军士们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军士们眼睛珠子都直了。 便如此刻,许落刚一下车,那些原本就地歇息的军士们,顿时就齐刷刷地抬眼,偷偷望过去。 那小姑娘见那么多人望着她,礼貌地朝着众人微微一笑。 这一笑,军士们都跟丢了魂似的,呆呆望着她半天回不了神。 一帮没出息的东西。 崔烈在心里暗骂一句,果然美色最是惑乱军心! 可他还不能阻止这姑娘下马车,更不能阻止别人笑。 崔烈颇郁闷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一旁的顾骁野身上。 只见顾骁野正不紧不慢地喝水,眼都没抬,连看都没看那小姑娘一眼。 崔烈心中稍慰。 也不是人人都会被美色惑住的。 譬如三公子就能置身事外,完全不受影响。 许落刚下车,就发现那些士兵都朝着她望过来。 她很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一转头,就对上了领军将军崔烈暗沉沉的眼神。 崔烈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张开,又缓缓落下,表情冷得好像随时都能拔剑杀了她似的。 许落:“……” 在马车里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想要来找崔烈的勇气,顿时就跟放了气的气球一样,彻底瘪了下去。 她是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将军。 可这位将军看她的眼神,好生不善。 思来想去,应是她生病时,给崔烈添了好些麻烦,被对方嫌弃了。 这样的话,她此刻再去找崔烈,就是往枪口上撞了。 可她这件事,还等不了。 许落在马车旁慢慢地走着,下意识地望了望树下的顾骁野。 整个大军中,她唯一认识的,还稍微熟悉一点的,就是顾骁野了。 大公子顾晋鹏那家伙的品性,她是断不能做什么指望的。 顾骁野虽然是个面冷心更冷的未来暴君吧,可地窖那两日,他俩也算同生共死了一回,多少让许落对他生出几分与旁人不同的亲近感。 许落犹豫着,又看了眼顾骁野。 这会儿他正站起身来,走到了崔烈身旁。 崔烈在一块石头上铺开了一张军用地图,几个将领也围过来,讨论着行军之策。 大军即将抵达江陵道,渡过长江,再行十余日,就可到南江了。 然而,九江太守邓充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这般顺利渡过长江。 在江陵道,注定有一场硬仗要打。 “今晚就在这儿扎营,不往前走了。” 崔烈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若是邓充的军队来偷袭营地,我们正好以逸待劳。” “三公子。” 一个将领突然轻轻碰了碰顾骁野,低声说:“许姑娘总在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找你。” 顾骁野其实早已察觉许落的视线。 但他不认为,在这大军中,她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他并未抬眸,待军情讨论完毕,这才朝着许落看了一眼。 小姑娘的眼里带了几分急切,几分期盼,眼巴巴地望着他,欲言又止。 顾骁野默了片刻,到底还是走了过去:“何事?” 许落说:“三公子,大军待会儿还往前走么?” 顾骁野:“不走,就在这里扎营。” 许落眼睛亮了亮,“那我能不能去一趟附近的小镇?” 刚才他们来的时候,就经过一个小镇子,若是在这里扎营的话,她完全可以去一趟,买到她急需的东西。 顾骁野淡淡道:“行军途中,未经许可,不得擅离营地。” 许落纠结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道:“那三公子能不能帮我跟崔将军说说,让他允我去一趟?”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说:“不能。” 他转身就要走,许落心中一急,手比脑子快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三公子。”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冷。 许落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松开了,焦急道:“三公子,我是想去镇上买点东西。求求你,帮我跟崔将军说说行吗?” 顾骁野漆黑的眸打量着女孩,带了几许审视探究之意:“什么东西,必须要去镇上买?” 许落尴尬得都要哭出来。 可是她还不能不说。 跟顾骁野这个稍微熟悉点的人说,总好过,去跟那个崔将军说。 “我……” 许落小脸通红,眼泪都快掉下来,声音小如蚊呐:“我……来葵水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尴尬过。 真的要尴尬死了。 顾骁野微怔,盯着垂头抹眼泪的小姑娘若有所思了片刻。 “等着。”他丢下两个字,然后就走了。 许落:“……” 所以他这是答应了? 眼见得顾骁野走到崔烈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崔烈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女子果然就是麻烦。 他沉吟片刻:“就劳烦三公子带几个人,陪她走一趟,快去快回。” 顾骁野:“???” 崔烈:“别的人我不放心。” 就那些军士瞧着那小姑娘的眼神,这要单独陪她出去买趟东西,还不知道会被迷得怎样五迷三道的。 唯有三公子,才能面对美色仍可无动于衷,坐怀不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1章 真是缘分呐 许落要去的小镇名为清溪镇。 若是骑马疾驰,一个多时辰也便到了。 只因许落坐马车,速度便慢了许多,到得清溪镇时,天已都黑了。 许落要买的东西,只有一些专门卖女子胭脂水粉的店才有卖,而这些店到了晚间,都已关门了。 顾骁野带着她几乎走遍了小镇,很是费了些功夫,才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找到了一家里头还亮着灯火的脂粉小店。 许落敲门说明来意,店家大姐热情将她迎了进去。 顾骁野静静站在门外,等着她。 小巷静谧,有人沿着小巷疾奔而入,速度极快。 身后,十数个持刀拿棍的人在拼命追赶,骂骂咧咧:“臭小子,有种别跑!” “今天抓到你,看本公子不把你打得跪地求饶!”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小巷是个死胡同,那人跑到头,不跑了。 他转过身来,却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眼见得自己身陷重围,却半点不慌。 他扫了眼领头的那个气急败坏的红衣小公子,讥诮道:“区区一个纨绔无赖,也敢自称太岁?你算哪门子太岁?小爷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太岁。” 那些人气得骂骂咧咧冲了过去,顿时将那少年围住了。 少年竟是身手不凡,辗转腾挪间,便将这些人打得个东倒西歪。 他脚尖一挑,勾起根棍子,很是轻巧地抬手接住了,挨个一人一棍跟敲西瓜似的,敲在那些人头上。 “下次再敢欺凌弱小为非作歹,小爷我见一次打一次。” 少年扔了棍子,拍了拍手,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目光对上廊檐下,注视着他的顾骁野,少年咧嘴一笑,算是打招呼。 倒在地上的那名红衣小公子,抹着嘴角的血爬起来,望着少年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他一抬袖,一枚袖箭倏然而出,直冲少年后心。 那少年反应过来时,已然躲闪不及。 “叮当”。寒光闪过,一声脆响。 那袖箭断成两半,跌落在地,顾骁野神色平静地收剑入鞘。 少年回过神来,意识到是顾骁野救了自己,连忙拱手道谢。 随即,他大步走到那红衣公子身前,三两下从他袖里抢过弓弩。 弓弩小巧得很,杀伤力虽不致死,但一旦伤到人,也得遭些罪。 那红衣小公子早已吓得脸色变了,面上却故作凶狠:“你敢伤了我,我大哥定不会饶你的!” 少年笑了:“都多大的人了,打架打不过还找你大哥?敢问你大哥哪位?” 红衣小公子梗着脖子道:“我大哥乃是郭禹,郭禹你知道吧?他是邓充太守身边的谋士……” “哦,郭禹。” 少年猛然将红衣小公子踹翻在地,接连踹了好几脚,“郭禹他算个鸟啊?就是邓充他弟,老子也照揍不误!揍不死你!” 红衣小公子抱着头涕泪交流,直呼“爷爷饶命”。 那少年被这声爷爷给逗笑了,“看在你年岁尚小,今天就放了你,再敢在清溪镇耀武扬威,叫祖宗都没人能救得了你!滚!” “是是是,我这就滚……” 那红衣小公子狼狈爬起来,带着侍从没命地往巷外跑。 路过顾骁野身前时,顾骁野长剑一横:“你留下。” 红衣小公子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了:“为……为啥?” 顾骁野淡淡道:“因为你哥是郭禹。” 守在巷口的侍卫早已听到动静进来,顾骁野挥手:“带回去。” “救——”红衣小公子挣扎大喊,侍卫一掌敲晕了,拖了下去。 先前那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顾骁野,“兄台抓他何用?” 顾骁野没有回答他的话,“你可有意投军?” 少年摸了摸下巴,笑了:“有是有意的,不过,我早已与人有约,兄台的好意就心领了——” 正说着,许落从那家脂粉店里出来了。 她衣裙弄脏了,是以简单清洗了下,换了身衣服。 一眼看到那少年,许落呆了呆。 那少年也愣住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是你?” 随即,彼此对视一眼,又都乐了。 许落一时之间,竟生出些许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你怎么在这里?没去南江吗?”她问。 “我们还没过江就听到南江被围的消息。” 百里长安说,“因着打仗,江边的渡船都停了。爷爷觉得清溪镇也不错,我们就暂时住下来了。” 他看着许落,眼睛亮亮的:“你呢?你怎么也来了?” 许落悄悄看了眼顾骁野,没敢说实话,只含糊道:“我也要去南江。你……” 她本想问百里长安,是否还回南江,若回,要不要随军一起。 不料顾骁野打断了她的话,冷冷道:“聊完了没?聊完了就走。” 许落:“……” 她分明没聊完好吗。可她不敢再说什么了。 毕竟顾骁野专门陪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来买那啥,又等了那么久,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这会儿他催她,急着回去,也可以理解。 “那.......我先走了,你若来南江,记得来找我和韩伯伯。” 许落说完,连忙小跑着跟上已然往巷外走的顾骁野。 百里长安的目光在顾骁野和许落间来回打量,眼看着许落乖乖上了马车。 他走到顾骁野跟前,“这位兄台,我改主意了。我若想投军,兄台可还愿收?” 顾骁野淡淡看了他一眼:“收。” 此人功夫了得,临危不惧,若能入军营,他日定是一员不可多得的骁将。 百里长安笑了起来:“好,那你们先出发。我回家跟我爷爷交待一番,很快赶上你们。” 顾骁野点点头,吩咐侍卫:“给他留匹马。” 他目送着百里长安打马去了,这才下令出发。 马车中的许落已然听得愣住了。 这俩人怎么三言两语就凑一起了? 书里百里长安和顾骁野是在南江战场上相遇的。 想不到而今百里长安被困在清溪镇,竟还是阴差阳错和顾骁野相遇了。 这对不久后将会横扫天下,所向披靡的暴君与战神,竟然就这么汇合了。 当然,若是许落知道,顾骁野还抓了他未来最一谋臣郭禹的弟弟郭匡。 估计也会忍不住感叹一句,这君臣三人,果然是注定的宿命,神奇的缘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2章 遇袭 冬夜寒寂,天边一弯新月,几点冷星。 马车辚辚走在路上时,遥远的天边,竟隐隐传来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 南边昏暗的夜空,有火光冲天而起。 随行侍卫的脸色也都变了:“三公子,那好像是我们驻军的方向……” 顾骁野神色微凛,崔烈料得没错,果然有敌军来袭。 然,崔烈早已做好应对准备,按理说,军中不该有这样大的火燃起。 只怕,今夜情况异常,有了其他崔烈不曾预料到的变故。 顾骁野掀开车帘,看向车中的女孩:“下来。” 许落不知顾骁野要做什么,但也明白情势危急,立刻下了马车。 顾骁野翻身上马,对许落伸手,“上马。” 许落愣了愣,抬眸看向顾骁野。 夜色里,他棱角分明的俊脸带了几许冷峻之意。 “要尽快赶回军营。”顾骁野说,“骑马更快。” 许落迟疑着伸手的刹那,他一把握住,手上微一用力,便将许落拽上马来。 “抓住了。”顾骁野沉声说。 下一刻,马匹人立长嘶一声,如箭般疾驰奔出。 许落猝不及防地身子后仰,差点没给跌下马去,下意识抓紧了顾骁野的衣袍。 寒风凛冽,从耳边呼啸而过,许落的长发与衣裙俱被风扬起,马匹速度也越来越快。 许落几乎是心惊胆战,时刻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 在这匹马飞一般掠过一道沟坎时,许落再也忍不住,豁出去了般,不管不顾抱住了顾骁野劲瘦的腰身。 她是个惜命的人,生死关头,保住小命最重要。 他们回去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然而还未到军营,远远便望见前方一片火烧连营,厮杀声四起,军中士兵正狼狈四散窜逃。 顾骁野拦住一名逃兵:“怎么回事?” “偏将军何志叛变......” 那士兵一见顾骁野,哭着倒头就拜:“他带人烧了粮草,趁着崔将军去查看,突然行刺崔将军,和敌军里应外合,打得我们措手不及......” 顾骁野神色微变:“崔将军怎样?” “属下不知。” 那士兵哽咽道,“可是我听到有人喊,崔将军已是死了……” 顾骁野沉默片刻,已然有了决断。 眼见得逃兵不断涌来,顾骁野立刻吩咐那几名侍卫横过马来,阻住了路口。 这条路本来就不算宽,几匹马一拦,那些溃逃的士兵过不去,很快就越聚越多。 顾骁野漆黑锐利的眸光扫过那些神色仓惶的士兵,“崔将军生死未卜,都打起精神来,随我回去迎敌!” “大军都散了,崔将军也死了,我们回去也是送死。” 一名士兵颤声说,“不如……” 夜色中寒光闪过,伴随着喷溅的鲜血,那人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就捂着脖子僵直倒在地上。 “但有临阵逃脱涣散军心者,格杀勿论!” 顾骁野的声音冷厉至极,比这冬夜的寒气还要森冷几分。 士兵们面面相觑,终于不敢再有所动作。 平日向来寡言少语神色淡漠的三公子,此刻身上散发着慑人的凌厉杀意。 一人带头跪下来,“属下愿听三公子号令!” 众人也跟着跪下,齐声应和。 顾骁野转过身来,却没看许落,只沉声对那几名侍卫道:“从此处往西入江陵山,有小路可间行前往江边。” “明日子时,若仍未见我与崔烈来,你们带她先行过江,自去南江找我父亲,告知他何志叛变一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3章 等你 一路行来,顾骁野已然将沿途各地的地势都摸了个透,是以此刻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这条少为人知的小路所在。 侍卫忙应了,又指了指被绑在马上、早已被颠得晕过去的红衣小公子问,“人质怎么办?” 顾骁野微一沉吟,“此人大有用处,带着他一并过江,交给我父亲。” 侍卫跪下来,叩头领命。 顾骁野整顿残军便要出发,许落奔出数步:“三公子。” 顾骁野回身,对上许落的目光。 便听女孩轻而坚定地说:“我们等你和崔将军回来,一同过江。” 顾骁野坐在马上,漆黑的眸凝视她两秒。 他说:“好。” 话落音时,顾骁野已拨转马头,带领众士兵疾驰而去。 许落站在夜色里,望着顾骁野带着尚不到千人的残军,义无反顾奔赴凶险重重吉凶难料的战场,心里一时竟有些不知是什么滋味。 崔烈身中数剑,伤得不轻,却并没有死。 顾骁野赶来的时候,他正率领将士与敌军奋力厮杀,血已染红了铠甲。 一路顾骁野又收拢了不少逃亡士兵,与崔烈汇合时,队伍已堪堪聚集了五六千人。 得知敌军来的人数不过万余人,只因有叛徒相助,这才能占了上风。 顾骁野当即改变了先前的救人撤退策略,一面命将士们大喊“援军来了”,以振作士气。 另一面,下了“后退者死”的死命令,分兵三路,对敌人进行合围包抄,与崔烈之军里应外合。 这场战争愣生生打了一夜一天。 顾骁野以临危不惧的勇气与惊人的作战指挥能力,竟生生逆转了战场形势。 将士们一鼓作气,将前来偷袭的敌军打得落花流水,近乎斩杀殆尽。 与顾骁野分别后,许落跟着侍卫们往西而行。 越往山里走,路越是难行,两侧林木森森,昏暗不辨路径。 那些厮杀之声,却是渐渐远了。 因了要走山路,无法骑马,那红衣小公子已被侍卫拍醒。 他一见侍卫要带他进山,不免惊慌不已,连连问侍卫要带他去哪里。 侍卫自然不作理会。 这小公子一会儿喊脚疼,一会儿说害怕,一会儿又说饿了渴了,到最后竟彻底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许落听得无语,“别哭了。你都多大了,一个男孩子,还哭?” “我才十二岁……我从来没有走这么远的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那小公子哭得呜呜的,越发来劲了。 许落:”……” 十二岁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这孩子得是被家里惯成什么样了,才会成这个熊样子。 想起荷包中还剩下几颗先前许夫人给她的桂花糖,她便都拿出来,递给这小公子。 小公子眯缝着泪眼瞧了许落好几眼,最开始还不好意思接。 许落塞在他手里,他才别别扭扭地说了声谢谢姐姐。 一行人从夜晚走到天亮,从天亮走到黄昏,总算听见了江水拍打江岸的声音。 许落脚上磨起了不知多少血泡,两腿都直打颤,可她愣是咬牙撑住了。 那小公子更是脸色惨白,瘫坐在地上直喘气。 侍卫们却似毫不知疲累,一刻不停地砍了树木做了好些木筏子,只等顾骁野和崔烈的人一来,便趁着夜色渡江。 然而到了约定时间,却一直没有等来顾骁野的人影。 他们从子时等到丑时,从丑时等到寅时三刻,仍是不见半点动静。 “许姑娘,我们不能再等了。” 侍卫温平站起身,脸色肃然:“再等就天亮了,万一敌军追过来,我们断难过江不说,还会有性命之危。” 许落点了点头,但愿,顾骁野福大命大,能逢凶化吉。 书里顾骁野是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除了运气好外,领兵作战时绝地反击的天赋与能力也是无与伦比的。 否则他也不会历经无数生死困境,仍能毫发无伤了。 许落随着侍卫下到江边。 竹筏被轻轻推入水中,他们还未来得及上去,便听得岸边遥遥传来马嘶之声。 温平当即变了脸色,立刻带着许落等人隐在了树后。 许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队伍愈发近了,在这寂静的夜里,如奔雷般,快速席卷而来,倏忽便至眼前。 队伍停了下来,为首之人转过头去,似乎吩咐了身边的人几句什么。 将士们立刻有序散开,一根根火把很快亮起,士兵们开始重复先前温平等人做的工作:砍树,做木筏。 “不是敌军,是我们的人!” 借着火把的光亮,一名侍卫终于看清了那队伍的军服,以及夜色中飘扬的旗帜和领军的主将,不由欢呼起来,“是三公子!是三公子!” 顾骁野注意到这边的呼声,跳下马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火光映出他衣袍上的斑斑血迹,可想而知先前经历了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浴血生死。 温平慌忙迎上前去,“三公子。” 顾骁野的目光掠过许落几人,不由微微皱眉:“你们,还没走?” 约定过江的时间是子时,现在寅时都要过了。 “是许姑娘不放心,非要等三公子。” 温平喜不自胜,“总算三公子没辜负许姑娘一番苦等之意,平安回来了!” 许落:“......” 这好好的话经温平的口说出来,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她只是看出温平很想等崔将军和顾骁野,又不好意思说。 所以很贴心地说了一句“不如等他们来了一起走?” 温平当即就答应了,接连等了快两个时辰。 怎么这会儿经温平一说,就成了她一个人苦等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4章 道个别 温平的话,让许落微微有些不自在。 好在,顾骁野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许落想起百里长安,也不知他是否无恙。 微微踟蹰,她还是问道:“三公子可见到百里长安?” 顾骁野:“见到了。” 许落欣然四望,却没能找到百里长安的人影。 顾骁野似是看出她在找什么,淡淡道:“他不在军中,另有任务。” 许落:“……” 百里长安这么快就得到顾骁野的信任了吗? 她自是不知道,百里长安今夜在军营,表现有多么生猛突出。 百里长安半路没能追上顾骁野,反见到了许落的马车,知道是出事了,当即马不停蹄直奔军营,于万军冲杀中几进几出,准确找到了顾骁野。 他不仅奉命将受伤的崔烈救出重围,还配合顾骁野带领一队人马围剿敌军,凭着一把银枪,狼奔豸突般如入无人之地,杀得敌军心惊胆战。 …… 有将领快步过来请示渡河之事,顾骁野匆匆跟着那将领走了。 崔烈眼下重伤,这支军队的指挥权理所当然就落在了顾骁野身上。 许落远远望着数名将领们围在顾骁野身边,讨论着行军方案。 她能看出来,将士们看着顾骁野的眼神,明显变了。 如果说,以前他们只是基于顾骁野是顾家三公子的身份,而对他态度尊敬。 可是此战之后,他们对顾骁野除了尊敬,还有掩不住的敬佩敬畏之色和发自内心的恭顺与服从。 这一战,已然奠定了顾骁野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以后,这种地位还将继续加深加强。 且,无可撼动,无可替代。 “三公子的意思是,过江后我们不去南江?而是去九江?” 听顾骁野说完新的行军计划,众将领诧然。 九江城,可是九江太守邓充的大本营啊! “邓充带领人马攻袭南江,城内必然空虚。我们出其不意攻打九江城,对方势必措手不及。” 此番决定,顾骁野早已深思熟虑过。 攻下九江,是最好的结果,攻不下,也可让邓充虚惊一场。 何况九江是邓充的根基所在。 九江危,邓充必会领兵回援,如此,顾骁野与顾英奇的兵,正好瓮中捉鳖,给邓充一个两面夹击。 顾骁野虽然对此计划深思熟虑,但众将领却心下忐忑。 不过,想起方才那场战争中,顾骁野有如神助的逆天表现,一个个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我不同意!爹说了,要我们先去南江的。” 始终沉着脸站在一边的顾晋鹏突然大声道,“九江城是邓充的大本营,你觉得他会带走城里的主力,不留足够的人手守城吗?你真以为,九江城就那么好打?” 顾骁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可以不去。” 顾晋鹏被噎得哽了一下,气急败坏道:“崔将军才是领军将军,你算什么东西?临时改变行军路线,出了问题,你担待得起吗?” “但有问题,本将军来担待。”崔烈虚弱的声音响起。 他伤得不轻,不得不躺在担架上,脸色很是苍白。 崔烈算是军中老人了,几年前顾晋鹏刚进军营时,入的就是他的军下。 这位大公子傲慢跋扈也就罢了,没几天在城中干出马踏伤人的事,连累着他也被罚。 从那时起,崔烈就对顾晋鹏没什么好感。 此刻听得顾晋鹏对顾骁野出言不逊,不免很有些不悦。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三公子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因为受伤,崔烈说得很慢,但语气不容置喙,“我会亲自向主公写信解释。你们谁有异议,只管找我来说。” 顾晋鹏脸色黑如锅底,但崔烈的态度摆在这里,他还能说什么? 木筏很快做好,第一批人马开始渡江。 或许是九江太守邓充对自己这次偷袭计划很是满意,自以为万无一失,竟没有在江边安排伏击的队伍。 这也使得渡江过程很是顺利。 过了江,顾骁野命队伍稍作休整后再出发。 那红衣小公子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远,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许落先前在江边时偷偷问过温平,已知道小公子的名字和身份。 联想到顾骁野改道南江,许落大致猜出了顾骁野抓这孩子来的用意何在。 她好言劝慰着小公子,要他别害怕,没准很快就能见到家人诸如此类。 顾晋鹏不知从何处出来,沉着脸说,“咱们现在就走。” 许落愕然:“去哪儿?” 顾晋鹏说:“去南江。” “可我听说队伍要往九江方向走?” “他们要送死,由得他们。我不去。” 顾晋鹏不耐烦地看了眼许落,“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去找我爹。” 顾晋鹏是一刻也不愿等了。 他一直记着当日许落在地窖里说的话,日后他会成为他爹的得力干将。 等见到他爹,等他进了军营有个一官半职,等他也立下战功,到时定要好好煞一煞顾骁野的威风! 许落想去南江,可她不想单独跟着顾晋鹏走。 她无奈道,“好歹也得跟三公子说一声吧?” 顾晋鹏没好气道:“有什么必要跟他说?他又不是不知道!” 许落左右望了望,想找温平和那几个侍卫。 可是他们都关心崔烈将军的伤,一过了江,就都跑过去探望崔烈了。 至于顾骁野,许落从渡江后就没见到他。 许落真的很不想和顾晋鹏同行。 这个人是个脾气冲动完全被仇恨蒙蔽的疯子。 就他那夜给顾骁野下了那种药,将她和顾骁野关在地窖里的疯狂举动,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可能会做出什么事。 许落并不奢望顾骁野会留她在军中,但,能否请他派几个人,比如温平或谁,陪着她到南江去。 她不会让顾骁野白白帮她,她有很重要的信息,可以作为交换。 “快点!”顾晋鹏见许落只是不动,不由出声催促。 许落想了想,坚持道:“我还是想跟三公子道个别。” 顾晋鹏狐疑地盯着她,“你不会是不想去南江了吧?” 他一瞬间沉下脸,“别忘了你娘还在太守府,也别忘了,我不能奈顾骁野何,可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许落:“......” 真是怕了这种人了。 “那不然你跟我一起去。”许落说,“我就几句话跟三公子说,说完就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5章 追她回来 许落无视顾晋鹏难看的脸色,拉住旁边一个路过的将领,让他带她去找顾骁野。 将领没有拒绝,很快就领着她到了一座临时搭起的营帐旁。 得知她要找顾骁野,门口的守卫进去通报了一声,很快出来,“三公子现在没空。” 许落:“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守卫回说,“告诉了。三公子说多重要的事都晚些时候再说。” 许落很有些失望。晚些时候,怕是她已经走了。 “人家现在可是统军的将领,要处理紧急军务,根本没时间理会你。” 跟着过来的顾晋鹏阴阳怪气地开口,“除了我爹,你以为人人都会当你做座上宾?” 许落抿了抿唇,“不是要走?大公子现在又不急了?” 顾晋鹏嗤了一声,冲着不远处招了招手,立刻过来十几个牵马的人。 这些人都是他从顾家带出来的侍从,他去哪儿,这些人自然也跟着去哪儿。 军中将士们看见他走,竟没一个人阻拦。 想来,他方才在江边和顾骁野嚷了那么一通,众人都已知道他要往南江去找顾英奇。 许落默默跟在顾晋鹏身后,往军营外走。 红衣小公子本来边哭边悄悄偷眼去看许落。 眼见得许落此刻真的要走,他连哭也不哭了,慌忙就追过来拉住了许落:“姐姐,你要去哪儿?” 许落露出个笑容,柔声道:“姐姐要去南江。” 红衣小公子急切地说:“那我也跟着姐姐一起去!” 抓他来的那个三公子看起来凶得很,看守他的侍卫拿他当人质,对他冷言冷语,爱答不理。 只有这个姐姐,不但在他哭的时候安慰他,还给他糖吃。 红衣小公子不想和许落分开。 许落失笑,“不可以。三公子不会允许的。” 红衣小公子又要哭了:“可是他们会杀了我的……” “不会的。你只是个孩子。何况你哥哥是郭禹。三公子定不会伤害你的。” 许落微微弯腰,手指温柔抚过他眼角的泪,“你是个小男子汉,遇到事情要勇敢一点,镇定一点,不要慌,不要哭,好不好?” 小公子使劲憋住了想要流出的眼泪。 “乖。” 许落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道:“可惜姐姐身上没有糖了。下次再见,姐姐再给你买糖吃。” 她语气如此轻松,小公子紧张害怕的心情,也不自觉地稍稍缓解了些许。 “姐姐,我们还会再见吗?”他仰着小脸,望着许落。 许落其实也不知道会不会,但她还是点头,“会的。” 小公子很是郑重地说:“那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姓郭,名匡,字济生。” 许落乐了,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好,我记住了,你姓郭名匡,字济生。” 心里一时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别的什么滋味。 想不到南行一场,偌大军营,最后只有一个被当做人质的孩子,为她送别。 她希望这孩子能够好好活着,前提是,顾骁野的军队,不能败。 罢了,便是顾骁野不曾见她,她也将那信息告知顾骁野便是了。 也算是,他陪着她去一趟清溪镇的谢礼。 如此,顾骁野心里也有个数,知道此去九江,该怎么更周全地应对。 许落从袖中摸出盒胭脂,拿指尖蘸了,匆匆在绢帕上写了几个字,塞在郭匡手里: “这东西很重要,待会你见到温平,就把这个交给他,说是姐姐留下的,让他务必交给三公子。” 郭匡接了,认真点头:“姐姐放心,我一定交给温平。” 许落抱了抱他,“那,济生再见。” 她走出好远,回头时,还见小公子站在原地,翘首以望。 崔烈的伤情总算稳定住,顾骁野从营帐中出来时,温平上前行礼。 “大公子带着许姑娘往南江去了。” 温平递过来一条绢帕,“许姑娘留下来这个,说让务必交给三公子。” 顾骁野接过绢帕,不由微微怔了怔。 白色绣樱粉落梅的绢帕,竟是如此眼熟。 那个大雪之夜,塞在他怀里的点心,便是用同样的绢帕裹着的。 就连绢帕上带着的梅香,也似曾相识。 顾骁野展开那绢帕,看清其上用胭脂写就的那行字,神色一点点变得凝重。 温平小心翼翼道:“三公子?” 顾骁野说:“她什么时候走的?带人去追她回来。” 温平愣了愣:“谁?大公子吗?他刚走没多久,大概也就半个多时辰……” 他意识到顾骁野后半句话的意思:“属下立刻带人去追。” “罢了。” 顾骁野一瞬间却又改变了主意,“我亲自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6章 被坑死了 许落无语地坐在林边,看着顾晋鹏翻来覆去地研究地图。 她是真没想到顾晋鹏竟然是个路痴。 书里看他后来多少在战场上还算英勇,也立下了一些战功,她以为顾晋鹏暴躁跋扈了些,但能力或总还过得去。 岂料这位大少爷竟弱到了这步田地。 不辨路径,还听不进去意见。 他们从军营出来时,顾晋鹏就自信满满地拐上了一条小路:“从这里去南江最近。” 走了没多久,道越来越窄,越来越陡,连马都骑不了,只能下马走。 侍从战战兢兢提醒:“大公子,这里好像不对劲,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顾晋鹏眼一瞪,“你敢怀疑我?” 侍从立马不敢说什么了。 然后,他们一行人就走啊走,走了两个多时辰,结果被山间的一片山林拦住了去路。 这里罕无人迹,压根就不像有路的样子。 顾晋鹏却仍坚持肯定有路,穿过树林就能直奔去往南江的那条近路。 据他说,这条近路能至少节省三天时间,且这地图是他花重金买来的,绝对不会有错。 “就是这条路没错。” 顾晋鹏看了好半天地图,吩咐那些侍从,“再去找!肯定有出去的路!” 那些侍从慌忙散开了。 许落揉着已然痛得近乎麻木的脚,微微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娇弱得很,以前又从来没怎么出过远门。 她能走那么远的路,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从前夜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合过眼,又饿又累又困。 可摊上顾晋鹏这种明明那么普通却偏偏莫名自信、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非要自以为是走小路的人。 她只能自认倒霉。 太阳渐渐升起来,去找路的侍从,神色惊惶地从山林里跑回来。 “大,大公子。” 跑得最快那个侍从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惊恐:“我们往前走了很远,发现了一个水潭,水潭旁边是个山洞,那山洞特别长特别深,里面有很多血蝙蝠……” 顾晋鹏暴躁地一脚踹在那侍从身上,“我他妈问你有没有找到路!” 那侍从被踹得摔倒在地,都快哭了,“路,应该是有的……” “什么叫应该?”顾晋鹏不耐烦地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另一名侍从赶紧道:“山洞里有猎人歇脚的痕迹,还有条暗河,没准沿着暗河应该就能出去了……” 顾晋鹏“啪”地合上地图,“走!” 侍从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那血蝙蝠吸血,还咬人……” 顾晋鹏斜了侍从一眼,“小小蝙蝠算什么,来多少,便杀多少。” 许落没来由地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就凭顾晋鹏看地图都找不到北的本事,她真有些担心,他们能否顺利穿过那山洞。 此时已然是二月底的天气,这山林中的寒潭里,仍结了厚厚一层冰。 从那黑黝黝的山洞里,吹出来呜呜作响阴森森的风,底下不像是山洞,倒像是封冻了千年的极地寒川。 “大公子,万一这山洞走不出去怎么办?” 许落忍不住提醒,“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再寻其他的路吧?” “你懂什么?”顾晋鹏眉一挑,“我说了这里能出去,就是能出去。” 许落闭了嘴。 要不是顾晋鹏作死会影响到她,她连提醒都不愿提醒的。 想到回去还得再走两个多时辰,许落惟愿顾晋鹏真能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能走出去。 顾晋鹏让侍从弄了些松枝来点燃了,率先举着火把,走进了山洞。 山洞里黑森森的,能听到暗河的水哗啦啦地流着,洞内满是奇形怪状的石头,甚是可怖。 一行人无声地往前走着。 “前面,前面就是血蝙蝠的所在。” 先前那个被血蝙蝠咬过的侍从,指了指山洞突然拐弯的地方,声音都在发颤。 顾晋鹏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有什么好怕的,看小爷我……”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在这山洞里想起嗡嗡的回声。 说到“我”字时,顾晋鹏已然拐了过去。 火光照亮了那一侧的可怖景象,山洞石壁上,密密麻麻竟全都是黑压压带着暗红色的血蝙蝠!!! 顾晋鹏的话戛然而止,他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然而已经迟了。 那些蝙蝠被声音震动,又被火光刺激,呼啦啦如黑云般朝着顾晋鹏飞了过来。 顾晋鹏竟也没逃,拔剑就砍。 然而那些蝙蝠越砍越多,近乎疯狂地攻击他。 有几只扑到了顾晋鹏的脸上吸血,他疼得大叫一声,手里的火把也掉在了地上。 顾晋鹏使劲扯下那几只蝙蝠扔了出去,再也顾不得什么,转身夺路而逃。 那些侍从们在他砍杀蝙蝠时,就已经跑得没影了。 许落自然不会傻傻地陪着顾晋鹏,只是她跑得慢,落在了后面。 黑暗里,不提防顾晋鹏从身后猛窜过来,狠狠将她撞到一边,自己逃了出去。 许落脑袋在石头上磕了一下,疼得眼前金星直冒。 耳边有尖锐的叫声,还有无数翅膀扇动飞过的声音。 意识到此刻洞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一种极度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浑身的神经好像被悬在了一根线上,那根线紧绷至极,随时都可能断掉。 有毛茸茸的蝙蝠不断撞到她的身上,许落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 顾晋鹏这个坑爹的货,我滏你祖宗! 顾骁野踏入山洞,在一个角落里找到许落时。 女孩长发散乱,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里,瑟缩成一团,颤抖得厉害。 顾骁野放慢脚步,走到她身前,蹲下来。 她没有反应。 顾骁野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 女孩身子猛地一颤,似乎才从惊魂的噩梦中回过神来般,慢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 她的眼神有些发空,好半晌才似重新聚了焦,借着火光,认出了身前的人。 是他,是顾骁野。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已扑进了顾骁野的怀里,呜咽出声。 她太害怕了。 而眼前这个人,是她唯一熟识的人。 顾骁野被许落的这个动作,弄得怔了怔。 迟疑片刻。 顾骁野伸手,将女孩拦腰抱起来,转身朝山洞外走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7章 怕,你也没得选择 山洞外光线耀眼,刺得许落下意识往顾骁野怀里避了避。 她在黑暗的洞里呆了那么久,眼睛很是不适应这样的光亮。 二月底的阳光照在身上,带了几许暖意。 许落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许,小声说:“三公子,你......放我下来吧。” 顾骁野依言,将她轻轻放下。 许落定了定心神,正想问顾骁野为何会来,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呆住。 石洞外,跪了十来个人,竟都是顾晋鹏的侍从。 而那个结冰的寒潭,此刻开了一个口,里头泡着一个冻得面色惨白的人——顾晋鹏。 顾骁野缓缓道:“把他拖出来。” 那些本来跪着的侍从慌忙起来,很是费劲地将顾晋鹏从冰潭里拖了上来。 顾晋鹏浑身湿漉漉,脸色跟个死人一样白,上下牙关咯咯打着寒颤。 顾骁野神色冷漠地看着他,“滋味如何?” 顾晋鹏死死地盯着顾骁野,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因为牙齿颤得厉害,含糊而不成声。 半晌,他终于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爹……爹不会……放过你的……” 顾骁野唇角微勾:“是吗。” 他揪着顾晋鹏的衣领,扯着他站起来,顺便还帮他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一片枯叶。 这才淡淡道:“听说,你想穿过这山洞,走一条回南江的近路。不如,我送你一程。” 他挟着顾晋鹏往山洞里走,顾晋鹏欲待不去,却只是挣扎不得。 “你们也进来。陪大公子一起回南江。” 顾骁野冲那些侍从也招了招手。 这些人以前没少为虎作伥,帮着顾晋鹏欺负凌辱过顾骁野。 方才顾骁野让他们砸开冰面,将顾晋鹏扔进去时,侍从们吓得心胆俱裂,以为今天必不能活。 没想到,顾骁野竟然说要他们陪着大公子回南江,还说要送大公子一程。 侍从们面面相觑,略一迟疑,到底不敢违逆顾骁野的话,也相继踏入了山洞。 唯有那个叫赵同的侍从,在洞外犹豫了好一会儿,磨蹭半晌,才进去。 许落一个人等在洞外。 她不知道顾骁野在里面做什么。 可是洞内隐隐有不似人发出来的凄厉叫声,听得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她心下不安之际,山洞内突然踉踉跄跄奔出来一个人。 是那个叫赵同的侍从。 他神色骇然至极,扶着石壁,剧烈呕吐起来。 洞内的惨叫声愈发惨厉,许落头皮一阵发麻。 她试探着问:“里面……怎么了?” “三公子,三公子不是人……” 赵同仿佛见了鬼似的,眼底满是恐怖,语无伦次地说,“他……他杀了我们所有人,还,还让血蝙蝠……吸大公子的血……” 赵同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他不是很相信,三公子会真的放了他们。 他曾和侍女在府里做那种事,被三公子抓到过。 当时三公子说放了他们,然而最后却杀了那侍女,还栽赃给大公子。 所以他磨磨蹭蹭最后才进去。 结果,却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恐怖的画面。 顾晋鹏衣服被剥光,身上被划了数道血口子,黑压压的血蝙蝠落满了他一身…… 而那些侍从,全都倒在地上。 剑剑封喉,顾骁野一个活口都没留。 ……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同猛地回头,嗓子顿时好像被掐住一样,骤然失了声。 他用一种看地狱煞神的恐怖眼神看着顾骁野,连连后退,竟不慎跌落在那寒潭的洞口里。 顾骁野冷冷站在潭边,看着赵同挣扎着沉入了潭底。 他转过身来,神色竟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许落浑身发冷,寒意从脚底升起,似乎冻结了血液。 杀人对顾骁野而言,似乎不过是吃饭喝水呼吸那般简单。 方才那个抱着她出来的,给了她些许温暖和安全感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而此时站在她面前的,才是真正的顾骁野。 残忍,暴戾,冷酷,嗜杀,报复起伤害过他的人,毫不留情。 顾骁野缓步朝着她走过来。 许落身体僵硬,下意识蹬蹬后退数步。 她知道顾晋鹏曾经用各种残忍至极的手段虐待顾骁野,顾骁野如今以其人之道还回去,是顾晋鹏罪有应得。 可是,真正面对这一幕,却还是让她,没来由地生出恐惧之心。 顾骁野的脚步顿住,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她在怕他。 顾晋鹏将她一个人扔在石洞,他救了她,给了顾晋鹏应得的教训。 然而此刻她却用那般不安戒备的目光,恐惧地看着他。 顾骁野漆黑的眼底变得冷漠。 本来想要问她那块绢帕的事,却突然觉得没什么意义。 大雪之夜她帮他一次,如今他救她一次,算是扯平了。 顾骁野淡淡道:“邓充投靠叛军首领袁让的消息,你是从何知道的?” 许落呆了呆,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自然是从书里知道的。 邓充敢带兵袭击南江,就是因为叛军首领袁让暗里给他提供了兵马粮草支持。 顾骁野想要攻打九江,就一定要留意袁让的动作。 否则,很可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见她只是不语,顾骁野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见的讥讽:“又是你算出来的?” 许落抿了抿唇,“三公子可以派人暗中查一查,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真假与否,我自会去查。” 顾骁野冷淡道,“作为谢礼,出了这山林,我会派温平,送你去南江。” 他说完,径自从许落身边走过,往山林外而去。 许落才不想一个人留在这死了那么多人的山洞外,慌忙追过去。 顾骁野走得很快,许落一路小跑,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可饶是这样,还是没能追上顾骁野。 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拐弯处,许落心中一急,竟是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出老远,一只绣鞋都脱落了。 脚踝处疼得厉害,应是扭到了。 而她本是粉白色的罗袜,竟是被脚底血泡磨破后的血迹染得斑斑驳驳。 许落低头揉着脚,鼻子微酸,突然有些心灰意冷的沮丧。 要穿出这片山林,至少要走一盏茶时间。 她的脚成了这个样子,怕是走不出去了。 余光突然瞥到一袭黑色绣云纹衣袍的边角,许落慌忙抬头,就对上了顾骁野淡漠漆黑的眼。 “你,你没走?”许落说不出是惊是喜。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捡起那只绣鞋,走到她面前,递给她。 随后,他转过身去,背朝着她蹲下来,嗓音不带半点情绪:“不怕的话,就上来。” 许落微怔,顾骁野这是要背她吗? 她还没说话,就听到他冷冷地说出下半句: “怕,你也没得选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8章 忠告 许落的确别无选择。 她只能乖乖爬上了顾骁野的背,任由他背着自己,一步步往外走去。 山林静寂无声,只有顾骁野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偶尔有一只雀鸟飞过,叫声清脆。 如果没有发生方才那些事,此刻这一幕或许还会让许落感到温馨。 然而想起留在山洞里的顾晋鹏和那些侍从,她只觉一阵后怕。 还有些许庆幸。 庆幸自己主动给顾骁野留下了重要的情报,否则,她今日很可能会被顾骁野杀人灭口。 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撞见顾骁野杀人了。 现在他在她面前杀起人来,简直是有恃无恐。 上一次当着她的面杀了那侍女,好歹还威胁她要她最好当做没看见。 这次,倒是连威胁都不威胁了。 似是笃定了,她不敢说出去。 书里顾晋鹏倒是没这么早死,好歹还活到他父亲顾英奇入了京都,做了兵马大将军、大丞相后。 顾骁野怕是压根就没打算让顾晋鹏去南江。 估计一得知他走了的消息,立刻就亲自追了过来。 连大军都不管了,也要赶来报复。 这是怎样的一种复仇精神。 以后,她可万万不能得罪这位报复心极强的暴君。 否则,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被这人追到,而且必定会死得很惨很惨。 她以后不但不能得罪顾骁野,还要尽可能地对他表达自己的善意。 无论如何,也要等苟到京都,救出许元明再说。 许落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 她浑身都疼,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又两夜没睡过觉。 此刻阳光穿过树林,照在身上,暖暖的,愈发滋生了困意。 先前她在顾骁野的背上还紧紧地绷着神经,半点不敢放松。 可是后来,眼皮越来越沉。 她强迫自己不要睡过去,努力睁大眼睛,却到底还是没能抵挡住沉重的困意,竟是趴在顾骁野睡着了。 顾骁野能明显感到,背上的人,起初身体很是紧绷。 后来,便慢慢地柔软些许,脑袋一点一点的。 发丝无意间擦过他的颈项,带着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猛然间,她又会端正姿势,身子绷得直直的,然而过一会儿,便又会重复先前的一幕。 如此折腾数次,后来,她终于侧头趴在他背上,不再动了。 顾骁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他本不该管她的。 她的死活,原本与他无关。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还是返回去,背起了她。 顾骁野将自己这种匪夷所思的举动,归因于怀中那两方绢帕。 他自小承受的恶意太多,所以来自他人的点滴恩惠,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他向来恩怨分明,不喜欠人情。 她助他恢复身份,他便在花灯夜救了她。 她在雪夜给他送去点心,或许,她自称失落在园中的披风,也是她一并送来的。 那他今日,便再次救她。 许落被顾骁野放下来时,还有些迷糊。 她四下望了望,发现他们仍在林中,不过离着出口已经很近了。 顾骁野站在数步开外,负手而立,漆黑的眸底难辨情绪。 许落很有些紧张,“三公子?” 顾骁野缓缓道:“大雪之夜,披风和点心,是你送去的?” 许落微怔,不意顾骁野突然问起这个。 她捉摸不透对方的心思,不知道他是想为此感谢她,还是想要找她算账—— 毕竟他曾因为那披风,挨了顾晋鹏一顿鞭子,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玉佩,也在那场风波中摔碎了。 有风拂过,头顶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几点落雪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缕冰凉之意。 许落在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是我。” 顾骁野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甚至有些预料之中。 “原因,就是你当日在地窖里,所说的那个?” 顾骁野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讥讽,“算出我未来会是个大人物,想要我饶过你一家三口?” 许落对他的讥讽不以为然,认真点头:“是。” 顾骁野定定地瞧着她片刻,突然笑了笑:“给你个忠告。” 他顿了顿,嗓音清冷如林中未化的积雪,不带半点温度: “我平生最恨相士。此等人只知装神弄鬼,信口雌黄,可恶至极。” “若我不成你口中所说的大人物,便罢了,若果真如此,这天下相士,我必先行屠戮净尽。” 许落:“……” 她知道顾骁野这话不是说说,书里顾骁野登基为帝后,确实这么做了。 可她做相士也是不得已啊。如果可以,她也不想...... “你的东西,还你。” 顾骁野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摸出两方绢帕,不等许落去接,轻飘飘地就松了手。 绢帕随风飘摇着,坠落在地,很快浸染了雪水的污渍。 “你助我两次,我救你两次。你我之间,已经两清了。” 顾骁野的语气很是平静,听来甚至带了几分和缓。 然而漆黑眸底的冷意,令人望而生畏。 他一字字道:“想要我他日放过你,不如趁早,别做相士。” 不做相士,这就是他给她的忠告。 望着顾骁野消失在林外的背影,许落到底没忍住,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做相士,她一介罪臣之女,身上分文没有,在这乱世之中,怎么立足?怎么自保? 怎么照顾许夫人,怎么救回许元明? 又怎么回她原来的世界? 顾骁野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目光落那两方被泥水染湿的绢帕上,许落慢慢走过去,将那两方帕子捡了起来。 这锦帕,是许夫人亲自教导着原主,一针一线辛苦绣出来的。 好好还给她不行吗? 非要这么随手乱扔。 什么人,真是。 许落在心里吐槽着顾骁野,不由再次自嘲曾经可笑的想法。 施与小小恩惠,就想要感动这个暴君。 简直是天方夜谭。 还好她选择去抱顾骁野他爹的大腿,简直太明智了。 哼,等你顾骁野登临九五至尊,她早就跑路了好吗。 没准,那会儿她都找到公孙闻,穿回她原来的世界了都说不定。 到时他就是杀尽天下相士,也跟她不会有任何关系。 她正打算忍着脚疼往外走,就见温平领着数十侍卫,牵着马进来。 “许姑娘。” 温平迎过来,恭敬行礼:“三公子吩咐,让我等护送姑娘去南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59章 南江之行 许落随着温平下了山,找了家客栈歇息,顺便也将脚上的伤处理了下。 身边没了顾骁野,也没了顾晋鹏,她只觉天宽地阔,心情都好了起来。 深思熟虑一番,许落倒是对顾骁野那日在山林中对她说的话,另有一番计较。 顾骁野从小被继母和大哥长期虐待,以至于他对于来自外人的温情,敏感而又排斥,她也可以理解。 书里他恩怨分明,不喜欢与他人有过多的牵扯,更不喜让所谓的恩情,成为自己的负担。 他若是觉得欠了谁的情,定会还回去。 然这之后,对方若碍了他的事,抑或是触碰了他的底线,顾骁野眼都不眨一下,仍会照杀不误。 说起来,她帮了顾骁野两次,顾骁野就主动救了她两次。 怎么算,这笔买卖都不亏。 以后有机会,她还得让顾骁野欠她人情。 对她而言,送个人情不过举手之劳,关键时候,这人情是真能保命,她何乐而不为? 许落原计划是等到顾英奇平定叛军,大定南方,被朝廷封为大将军大丞相、前往京都任职时,再随着顾英奇一道同往京都。 按照书中故事情节发展,她可能需要一年多的时间。 不过顾骁野那句所谓的忠告,倒是让她重新有了打算。 一年时间太长了。 她必须加快速度,尽早让顾英奇接到朝廷的征召,尽快前往京都。 这对于了解剧情走向的她来说,并非不可为。 只是,于她个人而言,需要冒一点险。 许落抵达南江时,是个傍晚。 顾英奇得知她来了南江,简直喜不自胜,亲自出来迎接许落。 南江的局势,眼下不容乐观。 韩知礼困于南江城中不得出,九江太守邓充围城于西南隅,顾英奇带兵对峙于东南隅。 城内粮草近乎断绝,已然快要支撑不住。顾英奇与邓充已然打过数仗,都没能讨到半点便宜,这才紧急去信让崔烈带了军队,赶来支援。 岂料崔烈军中出了叛徒,在江陵道遭遇伏击,若非顾骁野力挽狂澜,只怕军队早已溃散如砂。 虽说顾骁野采取了一招围魏救赵的方式,带兵前往攻打九江城。 但邓充与叛军首领袁让有所勾结,顾骁野攻打九江,袁让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书里南江之围虽然没多久就解除了,但平叛战争却足足打了一年多。 许落想要提早让战争结束,就不得不另寻蹊径。 “这么做未免太过冒险。” 听完她的计划,顾英奇神色凝重,“我不能置你与危险中。” “但这是唯一能快速结束战争的法子。” 许落看着顾英奇,神色笃定地说,“南江战事一旦结束,顾伯伯就可能被宣召入京都,对于顾伯伯而言,有利无弊。” 顾英奇当然知道许落话里隐藏的深意。 大魏朝廷行将就木,边将得以入京都任职,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然而……让许落一个女孩深入敌营,未免太过冒险。 且,许落对他还有大用处,他并不希望许落在此时出事。 顾英奇思虑再三:“此计划,还是慎行……” 许落微微一笑,“顾伯伯放心,我保证,我会平安回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0章 演技 顾英奇亲自送许落上马车,态度近乎恭敬。 温平立在远处,眼底疑惑。 他不明白,顾太守为何会对许落这般礼敬有加,更想不通,许落为何才到南江,又要离开。 且,离开的路线,不是回郧州,而是去往战争形势一触即发的历城、九江一线。 然而,他作为下属,服从是唯一天职。 马车昼夜兼行,在历城城外,许落与温平道别。 历城是叛军首领袁让的根据地。 目送许落的身影融入了城外排队等着进城的人流中,温平心中疑惑更深。 许落一进城,便用碎银从一个逃难妇女那里买了对方的衣裙,找了个隐蔽地方换上了,又在脸上抹了些泥巴,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倒是像足了因战乱逃奔历城的难民。 历城郡守府而今为叛军首领袁让所据,早已改成了军营临时驻地。 袁让本是历城一都尉,因蒙受不白之冤,愤而杀了郡守,打着“诛阉党清君侧”的旗号起兵造反,一时之间竟拥之者甚众。 几个月前,袁让从历城一路往北,竟接连攻下数郡,势不可挡,直到遭遇庆州太守顾英奇,对方力战之下,大败袁让,袁让退守历城至今。 而今九江、南江一带战线四起,袁让正密切关注,以便随时派兵支援。 此刻袁让正在查看来自前方的战报,守卫突然进来禀报: “府外来了个小姑娘,说有紧急军情,禀告袁都尉。” 袁让皱眉,小姑娘?小姑娘懂什么军情。 守卫连忙道:“属下最开始也觉得她是骗人的,可她言之凿凿,说自己是原郧州太守许元明之女,刚从顾家军队中逃出,有要事禀告都尉。” 许元明。 听到这个名字,袁让缓缓放下手中信件,“带她进来。” 许落进来时,入眼就见到一个着天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案后。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岁,五官轮廓甚是坚毅,一双眼眸如潭,深邃又凛冽。 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对方身形挺拔,别有一种军旅之人的刚硬之气。 许落望着眼前的人,在心里酝酿着情绪,眼一眨,便已落下泪来:“袁大哥。” 这一声袁大哥,让袁让眼底的凛冽之意顿时收敛几分,染上一抹微不可见的温和。 十年前,许元明尚只是历城下辖郡县的一个小小私塾先生,曾对出身贫寒的袁让照顾有加,非但不收他的学费,反而隔三差五带他去家里吃饭。 彼时,许元明的女儿许落不过三四岁。 小姑娘扎着两个圆乎乎的垂髫小髻,穿一身鹅黄的衣裙,发上系着鹅黄的丝带,仿佛春天枝头新绽的柳芽儿,摇摇摆摆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喊着他“袁大哥”。 而今,这小姑娘长得竟是这般大了。 她身上的衣裙破旧脏乱了些,脸上也染了泥垢,然发仍是双髻,飘坠着鹅黄的发带。 那一双亮晶晶水润润的杏儿眼,也隐约带着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然,分别十年,当前又是两军交战之机。 就算她真是许元明之女,来此有何目的,不能不细究一番。 袁让做了个手势,示意许落坐下说话。 他亲自给许落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这才道:“你不是在郧州城,怎会来了这里?” 许落眼泪顿时又止不住,簌簌落下,“顾英奇给朝廷写信,说我爹和叛军有勾连,他们,他们把我爹抓走了……” 她抹了把泪,“我和娘被赶出太守府,无家可归,娘又病了,还好遇到了韩伯伯……” 袁让挑眉:“韩知礼?” “嗯,他和我爹以前都曾在南江为官,是很好的朋友。” 许落将韩知礼如何到郧州城寻她,她如何利用神算之徒的身份获得顾英奇信任、如何被顾晋鹏胁迫随军同行,又如何在江陵道中伏击后,顾晋鹏与顾骁野分道扬镳强带她去南江等,都一一细说了。 只隐去顾骁野背她出山林、她又暗自去了一趟南江见顾英奇这两件事。 “我躲在山洞里,看着顾骁野杀了他大哥和那些侍从,我不敢出声,只等他走了,才敢出来。” 许落哭得红红的眼里盈满惊恐,仿佛又回想起当初可怕的一幕。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害怕被顾骁野抓到灭口,又不敢去南江,听人说袁大哥就在历城,我这才来了这里……” 她哭得很伤心,一下下抽泣着,抬手用手背抹着泪,脸上带出几道鲜明的泥印子。 袁让心下失笑。 这丫头都这么大了,抹泪的姿势,竟还和小时候如出一辙,一哭就把脸给哭得脏兮兮的。 许落伸手,轻轻扯着袁让的衣摆,仰着小脸,红通通的泪眼望着他,声音带了几许哽咽: “袁大哥,我不知道还能去找谁,求你别赶我走,救救我爹娘,好不好……” 袁让的目光落在她扯着他衣袍的手上,心下略复杂。 不由温言道:“救伯父伯母的事,咱们从长再议。你既来了,我断无赶你走的道理。就放心在袁大哥这里住下吧。” 许落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这演技,估计都可以申请奥斯卡奖了。 还好还好,初战告捷。 她脸上绽放笑容,声音也清甜,“谢谢袁大哥!我就知道,袁大哥最好了!” 女孩乍然一笑,如染了露水的花朵儿迎风绽放,鸦羽般发髻上的鹅黄发带,随着她侧头的动作,落在她颊边,娇美不可方物。 一如小时候,她扯着他衣袍要他抱,他无奈点头时,她便是这般笑着,甜甜说上一句:“袁大哥最好了”。 思及往事,袁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浮现了一缕由衷的笑容:“我让人带你去住处。” “我还有话跟袁大哥说。”许落回头望了眼守在门口的侍卫,欲言又止。 袁让挥手让侍卫下去,又去关了门。 转过身来,温声道:“落儿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许落这才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我跟着顾骁野的军队从江陵道渡江时,无意中听到他们商议说,要围魏救赵,攻打九江城,还要,还要派兵去决堤引水,水淹历城,好让袁大哥不能出兵支援九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1章 又见面了 许落自然不是真的听到了顾骁野的军情决议。 她所说的,都是她从书里知道的,顾骁野在这场战争中即将采取的措施。 袁让脸色微变。 历城有江水穿城而过,名曰清江。 若清江水决堤……历城不战自乱。 怪不得顾骁野带兵到了九江后,一直按兵不动,却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落儿放心。” 袁让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清江上游闸口有重兵把守,他想要决堤引水,不会那么容易。” “可是……” 许落犹豫了一会儿,“我听他们说,顾骁野会亲自带兵夜袭清江镇,火烧粮仓,以此引走驻兵……” 袁让的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他本以为许落说自己有重要军情汇报,只是小女孩为了见到他,随口扯的谎。 没想到,还果真是利害相关的重要情报。 思量透其中关窍,袁让背心都出了一身冷汗。 清江上游闸口与清江镇相去不远。 袁让的粮草就储藏在清江镇。 此地山水环绕,离着历城不到百里,退可守,进可攻,算是历城的大后方。 若顾骁野真的夜袭清江镇,火烧粮仓,那闸口的守军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必会出兵援助。 然这一援助,也就中了顾骁野的调虎离山之计。 看来顾英奇的这个三儿子,倒真是不容小觑,非但兵行险招,且用兵诡谲,完全不按常规路数走,竟是个不能忽视的劲敌。 袁让匆匆让人送许落下去休息,立刻召集将领们商议应对之策。 许落所言,虽然不知真假,但,清江镇,不可不重点设防。 袁让一番布置,终究是不放心,到底亲自带兵去了清江镇,秘密布防,只待顾骁野的军队来袭。 同样在等待的,还有许落。 书里顾骁野引水淹了历城,袁让狼狈败退。 邓充领兵回援九江时,被顾英奇和顾骁野两相夹击,大败而逃。 然二人很快合兵一处,袁让缓过劲儿来后,很快沉稳组织了回击战,愣生生与顾家父子周旋了一年多。 直到袁让投降,南方的叛乱,才算彻底平定。 当然,袁让后来也成为了顾骁野麾下的重要将领,立功无数。 反正袁让迟早要降,倒不如,由许落来加快一下投降的节奏。 只是,要牺牲一下顾骁野的计划。 否则,她难以获得袁让的信任,更不能说服袁让得胜后领兵往东,提早进入他命定要失败投降的那场战役。 顾骁野军中。 温平从怀中摸出尚带着体温的信:“这是主公写给三公子的信。” 顾骁野展开这封信,信里,的确是其父顾英奇的亲笔字。 但来信内容,简直让人匪夷所思:竟是要他突袭清江镇之战,做做样子就行,只许败,不许胜。 若非温平信誓旦旦说,此信是顾英奇亲手交给他,中途片刻不曾离过他的身。 顾骁野很可能会怀疑此信被人掉了包。 夜袭清江镇,水淹历城,是他击败袁让、解围南江、夹击邓充等系列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因需要顾英奇的配合,是以早提前派人通知了顾英奇。 可顾英奇写来此信,要他只败不胜,却是何意? “我爹,可还说了什么?”顾骁野沉声问。 温平摇头:“只让我将此信交给三公子,要我嘱咐三公子,务必按信中行事,不得有误。” 见顾骁野神色不对,温平试探着道,“可是这信……有古怪?” 顾骁野:“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说到匪夷所思,温平突然想起个事:“三公子,有件事,其实也教属下想不明白。是许姑娘的事。” 顾骁野抬眸看着他。 温平迟疑道:“许姑娘到南江,不过呆了两天,就跟着属下一起回来了。” 顿了顿,又道:“她去了……历城。” 历城。 顾骁野皱眉,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跑去历城做什么? 顾英奇不是向来最看重她吗? 怎会轻易放她离开? 顾英奇到底打的什么算盘,难不成,又听信了什么占卜测算,所以才有此举? 顾骁野眸光变幻,但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向来的淡漠。 许落去了历城,不关他事。 但顾英奇这封信,却打乱了整个作战计划。 参与历城突袭的几名将领被迅速召来,信件在将领中间传看,每个人脸色顿时变了。 精心策划的一场十拿九稳的攻袭战,竟然被要求只败不胜,任谁都难以接受。 众将领急了,“三公子,真要这么干,那这场仗后面还怎么打?” 顾骁野神色未变:“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众将领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顾骁野此言何意。 顾骁野抬手,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着了,信件被火舌吞噬,很快化为薄薄的纸灰。 帐中灯火映着少年漆黑难测深浅的眸。 想要打胜仗,倒也不是只有突袭这一条路。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便让他走一走,最险的那条路。 许落不安地等了一个多月,袁让终于领军回了历城。 城中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庆祝一场大胜。 “听说,袁都尉不仅在清江镇大败敌军,还活捉了许多俘虏。“ 袁让派来服侍许落的侍女兴高采烈地说,“还有带队的将军呢,好像是什么顾太守的儿子……” 许落正在喝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都溅了出来:“顾太守的儿子?是叫顾骁野吗?” 侍女被许落的反应给吓到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叫什么。奴婢就是刚才从前厅过,听那些士兵议论来着,奴婢远远瞟了一眼,倒是个很年轻的少年将军……” 许落放下茶杯,就往前厅跑去。 不会是顾骁野吧??不是吧?? 顾英奇不是都给他去信了,叫他攻打清江镇做做样子就行,他应该不会亲自带兵去清江,被抓的那个人,应该不是他吧? 正一抬眼,许落的脚步猛然顿住。 前面几个人押着一个人经过,许落一眼就望见了神色冷漠的少年。 哪怕被缚住双手,身上遍布血迹污渍,却仍只是淡然自若,不见半分狼狈之色,好似他并没有身居生死困境,而只是闲庭信步。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顾骁野抬头,漆黑的眸正正对上许落的视线。 许落:“......” 竟然,又见面了。 还是如此别致的见面方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2章 他欺负我 许落心虚垂眸,下意识就想后退。 然而身后已传来袁让的朗朗笑声: “多亏了落儿,这次我军才能提前应对,大获全胜。” 许落:“……” 袁让这是要坑死她的节奏。 她慌忙转移话题,“袁大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袁大哥。 顾骁野的目光在许落身上转了一圈,眸光微冷。 原来她与这叛军首领,竟也是有交情的。 袁让扫了一眼顾骁野,“他是顾英奇的儿子,想必不可能投降于我,只能——” 许落心里微惊,只以为袁让下一句就是“只能杀了”。 顾骁野要真是死了,别说她的计划会全盘崩溃,只怕顾英奇,也不会轻易原谅她。 许落来不及多想,拎起裙摆跪下了,“求袁大哥,别杀他。” 袁让讶然,竟是没想到许落会为顾骁野求情。 他打量着许落,带了几分审视之意,“为何?” 许落心念急转:“我娘还在郧州。他是顾英奇的儿子,可以用来换回我娘。” 袁让笑着伸手扶起她:“落儿放心,我不会杀了他。此人身份特殊,他既不投降,便只能将他关起来,一来挟制顾英奇,二来,诚如落儿所说,以后能用来换回你娘亲。” 许落呆了呆,所以她这是白跪了? 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偷偷瞥了眼顾骁野,她似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淡淡的讥讽之意。 也不知他是在嘲讽袁让所说的不会如愿,还是在讥笑许落话都没听完就忙忙地下跪。 袁让吩咐一旁的将领:“将此人带下去,关在府里,好好看守。” 袁让将郡守府改为军营驻地后,在西侧厢房辟了几间做牢房,专门关押重要犯人。 顾骁野这等人,自然不能放在牢狱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或是逃脱,反为不美。 须得放在府中,重兵看守,日夜巡查监护,袁让才能放心。 夜深,圆月高悬。 西侧厢房的守卫正来回巡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突然被出现在门口的少女给惊了一下。 少女神色清冷,月色下,她姣好的面庞如若笼了一层云纱,透着几分缥缈灵动的美。 只是右手拎着的那条鞭子,略略有些煞风景。 “我有事要进去找那俘虏。” 她的嗓音轻而甜,“我跟袁大哥说了,他同意了,不信你们去问他。” 守卫们早已知道,袁让对这个女孩很不一般。 除了二人称呼亲昵,袁让让她宿在府内外,据说此次清江一战之所以能大胜,也都是因这女孩提供了重要情报。 此刻守卫对视一眼,到底没有阻拦,让开了路。 不过,待许落进了屋,守卫出于稳妥起见,还是去通知了袁让。 许落推开门时,就见到顾骁野一动不动坐在角落,手腕脚腕都被铐上了沉重的铁镣。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了一眼许落,竟是神色平静,无波无澜。 “三公子。” 许落小跑着奔到他跟前,压低声音急切道:“你收到顾伯伯的信了吧?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 顾骁野一双漆黑的眼睛,月光下仿若数九寒天结冰的幽潭,泛着森森寒意。 铁链声哗啦啦响动,顾骁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往前一拖。 许落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跌在顾骁野身上,额头差点抵到他的下颌。 “我还没有问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顾骁野盯着她,一字字冷声道:“我早跟你说过,想要我饶你,不要做相士。可你非但不听,反而得寸进尺,竟妄图干涉军务。真当我不敢杀你?” 南江之行,是他在军中崭露头角的重要一战,他绝不能有闪失。 可是,他制定好的计划,竟因为许落,不得不临时夭折。 袁让说,多亏了她才能旗开得胜,那只能是她泄露了清江镇攻袭之计。 可这么重要的军情,她本不该知道才对。 温平绝不可能泄露,所以只能是他那个凡事都喜占卜问吉凶的爹,向许落透露了消息。 且,估计是又听信了许落信口开河的卜测之言,这才轻易改弦更辙。 许落手腕仿佛被铁钳钳住,不由倒嘶一口冷气:“疼,疼疼疼。三公子,我可以解释,你先放开,放开好不好?” 顾骁野死死盯着她片刻,丢开了她的手。 许落深呼吸,“顾伯伯另有计划。他要的不是一场战争的输赢,而是,尽快平定南方的叛乱。三公子,你不该去清江镇的。” 顾骁野漆黑的眸在黑暗中灼灼闪着冷芒,“你也不该来历城。” 若不是她从中作梗,袁让此时只怕已败走历城。 “我此来另有任务。这场战,一定会赢。” 许落凝神听着外边的动静,似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来。 她飞快从袖中摸出一瓶外伤药,塞进顾骁野手中,小声说,“他们要留着你挟制顾伯伯,短时间内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先处理好身上的伤,你放心,我会设法救你出去的。” 脚步声愈发近了,许落站起身,往后退开数步。 “三公子,得罪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 说完这句话,她便突然冷了小脸,扬鞭冲顾骁野打了过来。 看似凶巴巴,其实也没多大力气,鞭子软绵绵地落在身上,都算不得疼。 顾骁野眉头微蹙,目光缓缓地从手里的那瓶药,挪到了许落的脸上。 他有些看不懂了,她到底是来的哪一出? 房门被推开,袁让看清屋内情形,不由愣住。 “落儿,你这是?” 许落举起鞭子的动作猛地僵住。 随即,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羞恼的秘密般,她突然丢下手中的鞭子,捂着脸哭了起来。 袁让:“……” 顾骁野:“???” 袁让连忙走过来,抚着许落的肩膀,柔声道:“告诉袁大哥,到底怎么了?” 许落手指发颤地指着顾骁野,杏眼里蓄满委屈的泪水:“他,他欺负我,几个月前,在顾府的地窖里,他,他……强行对我做那种事……所以我才,我才......” 许落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袁让回头,看着顾骁野的目光如刀刃般冷厉:“你果然对落儿行了不轨之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3章 芦苇荡 顾骁野默了片刻,竟坦然应了:“是。” 虽然他当时身不由己,但他……的确强吻了许落。 此事,是他理亏在先。 袁让眼中怒意闪过,捡起地上的鞭子,对着顾骁野嗖嗖就是毫不留情的数鞭,厉声骂道: “无耻之徒,丧尽天良!!!” 眼见得袁让怒不可遏,鞭声呼啸不停,许落呆了呆,眼泪都忘记掉了。 她只是想找个借口,来解释自己为何会深更半夜来找顾骁野。 没想到袁让竟比她还愤怒。 许落赶紧拉住了袁让:“袁大哥,算了。我刚已经打了他很久了,还得用他换回我娘,别打坏了,就没用了。” 袁让狠狠瞪了眼顾骁野,一字字道:“你顾家父子欠的账,很快,我会一笔一笔跟你们算清楚!” 顾英奇污蔑许落的父亲许元明,害得许元明入狱,生死不知; 他儿子顾骁野又对许落不轨,做下这等无耻行径,实在可恶! 也不知是不是许落的情况刺激到了袁让。 许落还没开始游说,数日后,袁让就已然做了领兵东进、前往南江的决定。 顾骁野自然也被带着随军同行。 他被关在囚车中,手腕脚腕都带了镣铐不说,周边还有无数披坚执锐的守卫,日夜不停地轮番看守。 这日下午,大军在抵达距离南江不过百里之遥的芦苇荡时,停下了。 芦苇荡湿地一望无垠,风景虽美,路却不好走。 稍不注意,就可能踏入淤泥中,轻则行路艰难,重则被淤泥吞没,丧身其中。 是以,袁让令大军在此扎营,休息一晚后,明早再出发。 天公不作美,傍晚时竟下起了雨,罕见地春雷滚滚,电闪雷鸣。 昏暗的夜色逐渐笼罩了营地,大雨连绵不停,隐约能见远处芦苇荡弥漫着一层雾气。 因着大雨,火把都没法点,驻地内一片漆黑。 偶尔一道电光劈开黑暗的虚空,照亮了这千军万马的营地。 许落撩开帷帘,借着那闪电的光,望了眼顾骁野所在的营帐。 临近南江,袁让对顾骁野看得更紧。 他让人在帅帐旁边一左一右搭了两个营帐,一边住许落,一边关着顾骁野。 这两个人,在袁让心里,都是不能出事的人。 许落感激袁让的照顾,然而,她却不能不采取行动了。 芦苇荡,就是书里袁让大败之处。 顾英奇的大军,眼下就埋伏在芦苇荡里——这看似绝不可能埋伏伏兵的地方。 许落必须得在两军交战前,救出顾骁野才行。 否则,一旦双方开战,顾骁野会很危险不说,连带着顾英奇可能也会被掣肘。 此刻,袁让去巡防周边地势了,没有半个时辰断难回来。 这可能是她唯一能救顾骁野的机会。 她打了油纸伞,捧起一坛酒,咬咬牙,朝着顾骁野所在的营帐走去。 侍卫听到脚步声,立刻警觉:“什么人?” “是我。” 许落尽可能让声音甜软一些,“袁大哥说,你们看守俘虏辛苦了,让我给你们送了坛酒来。” 连日行军,许落时不时会过来给侍卫们送些吃的喝的,是以侍卫们压根不曾怀疑。 反倒笑着接过那坛酒:“谢谢许姑娘。雨这么大,姑娘赶紧回去歇息吧。” 许落点头,慢慢地往回走。 听得身后的侍卫已然进了营帐,正在说:“许姑娘送了酒来,兄弟们有口福了。” 随后便是笑语喝酒之声。 许落等了一盏茶功夫,隐约听得说话声音低了下去,只闻雨声淅沥。 再次来到那营帐前,侍卫不曾出声警戒。 许落努力镇定心神,掀开了门帘。 只见那些侍卫们七歪八倒躺在地上,个个睡得正沉。 许落心下顿安,连忙从领头那人腰间取了钥匙,匆匆奔到顾骁野身边,打开了他手上脚上的镣铐,“三公子,你换件守卫的衣服,换完咱们就走。” 顾骁野没动,静静地看着她:“去哪儿。” “去芦苇荡。” 许落小声说,“你爹在芦苇荡埋伏有伏兵。” 顾骁野眸光微闪,“这就是他的计划?” “是。” 许落语速很快地解释,“清江镇攻袭计划是我故意泄露给袁大哥的。顾伯伯让你做做样子,就是为了要袁大哥胜,然后引他来南江。” “三公子,我们得快一点,不然等袁大哥回来,就麻烦了。” 她心里太过焦急,屋里又暗,没有注意到,顾骁野的眼神很有些微妙。 黑暗中,一个声音悠然道:“看来我们多虑了,原来许姑娘打的也是同样心思。” 许落吓了一大跳。 这声音有些耳熟,她试探着道:“百里......长安?” 那人笑道:“正是我。” 先前百里长安奉顾骁野之命一路追击叛徒何志,顺利完成任务后返回军中。 随后在清溪镇攻袭计划中,他假装小兵,投降了袁让。 和他一起投降的还有近百士兵。 因他们人数少,又被分散在不同编队,是以袁让根本没当回事。 袁让哪里能想到,这些人都是顾骁野军中的精锐。 他们根本不是真的投降,而是为了留在军中,随时策应顾骁野,配合芦苇荡的伏击计划。 今夜,就算许落不救人,百里长安也会设法救顾骁野出去。 且,顾骁野军中大半人马早已由崔烈带领,秘密离开九江城外,于两日前,无声无息埋伏在芦苇荡。 只等时机一到,便会对袁让的军队发起攻击。 这也意味着,袁让大军早已被顾家的军队彻底包围,今夜,是断断没有突围的可能了。 一时之间,许落心绪复杂。 书里芦苇荡之战是顾骁野与袁让打了一年多仗后,才精心策划了这场伏击。 可是现在,时间这么仓促,顾骁野竟然也想出了这个计划,还不惜以自己为饵,诱导袁让前往南江。 她是仗着知道书里的情节,才能这般有恃无恐,可顾骁野......竟纯粹是凭着过人的军事天赋与胆量,定下了这个计划。 这人,简直是个军事奇才,不怪后来能一统天下。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走还是不走?”许落问。 “我不能走,我们还有任务。” 百里长安说,“不过三公子须得先行出营。” 又一道闪电在天幕划过,照亮他英俊脸庞上挂着的一缕笑容。 “本来我还发愁,三公子该怎么出营,现在有了许姑娘,倒是好办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4章 雨夜,生死 顾骁野换了一身守卫的衣服,三人出了营帐。 一路但凡有士兵询问,总是许落作答,说要去找袁大哥。 夜色太黑,士兵们也看不清顾骁野和百里长安的模样,只当他们是陪同的侍卫。 这一路来,许落时常在军营里四处转悠,有时干脆在袁让巡防时也跟着一同过来。 是以将士们大都知道袁让对这位小姑娘很是疼爱,此刻对许落雨夜去寻袁让也未做怀疑,反而很是热心地告诉她,袁让可能巡营到了何处。 如此很顺利地便到了最后一道关卡。他们须得趁着守卫不注意,偷偷出营。 到了这里,百里长安不能再跟着了。 他朝着许落和顾骁野拱手,“保重。” 告别百里长安,许落和顾骁野放轻脚步,往出口走去。 一道闪电凌空闪过,照亮了远处巡逻的士兵。 许落吃了一惊,下意识抓住顾骁野的手,隐在一片芦苇丛背后。 士兵们似乎听到动静,回头望了一眼,朝着这边走来。 许落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随时都可能蹦出来。 万幸,士兵们走到芦苇丛不远处,四下巡视了一番,未发现什么异常,便又离开。 许落长长吁了口气。 她随军的这些天里,借着在军营闲逛,早已摸清了士兵们巡逻的规律。 士兵们两两一对来回巡视,趁着他们交错而过、背向而行的刹那,她瞅准机会,拉着顾骁野疾奔而出。 漆黑夜色和哗啦雨声掩护了他们,二人总算成功出了军营。 许落不敢停留,朝着芦苇荡深处又奔了一阵,这才放缓脚步。 “总算出来了。” 许落喘着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顾骁野声音低沉:“手。” 许落这才意识到,她还抓着顾骁野的手,连忙窘迫至极地松开了:“抱歉。” 顾骁野看她一眼,没说话。 从躲在芦苇丛后开始,她就一直死死抓紧他的手,分明紧张至极。 明明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她为何,还非要孤身入敌营,冒死救他出来。 原本,他出军营后,该去找崔烈。 但此刻,却改变了主意。 既然他爹顾英奇也在芦苇荡埋伏有军队,那不如随许落一起去见顾英奇,告知他情况有变,须得提前出兵。 许落原本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在这芦苇荡中不辨方向,难以找到顾英奇的队伍。 得知顾骁野跟着她一起去,倒是安心了许多。 四下昏黑,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猛听得身后传来人喊马嘶之声,隐约听得军营中有人高声大喊:“马惊了!!大家小心!” 脚步声马蹄声响成一片。 又过了许久,隐隐听到近乎声嘶力竭的吼声:“敌军——来袭——!!” 夜色里,杂沓厚重的厮杀声如滚雷般,一道道穿过这重重雨幕,刺得人耳膜都发颤。 顾英奇的军队,与许落约定的是午夜时分,不会这么早就开始攻击。 许落的心紧了紧,下意识看向顾骁野:“是……你的人?” 顾骁野点头,脚下未停,“袁让应是发现我逃了。” 想必是百里长安为了阻止袁让追击他的行踪,故意放跑了那些马。 这同时也是攻击的信号。 军营里一混乱,崔烈埋伏的军队也将趁势出击。 许落抿了抿唇,“三公子,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顾骁野:“说。” “若是你们抓了袁大哥,别伤害他。” 许落轻声说,“他虽是叛军首领,可他当初造反也是不得已。而且他能力出众,古话不是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若是他能归降,以后对你和顾伯伯也有莫大好处。” 顾骁野的声音又冷又沉:“那也要看他有没本事活着。” 许落:“......” 袁让功夫了得,必定不会有事。 等她见到顾英奇,再为袁让求情好了。 雨下得愈大,打在芦苇叶上噼啪作响。闪电不时撕裂夜幕。 身侧的顾骁野突然顿住脚步。 许落纳闷:“三公子,怎么了?” “有人追来了。”顾骁野低声说。 他迅速拉着许落藏在一片芦苇丛中。 没多会儿,果然见到一队人踏着泥水匆匆而来。 领头的人,是袁让手下的一名副将。 军营里此刻乱作一团,厮杀激烈,袁让根本抽不开身,便派了副将来寻许落和顾骁野。 “刚才这里分明有人。顾骁野肯定藏在附近。” 副将沉声说,“沿路芦苇丛,都给我细细的搜。” 许落瞪大眼睛,捂住了嘴,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 刀剑不断砍在芦苇丛上,搜寻的士兵渐渐逼近许落和顾骁野藏身处。 “藏好,别动。” 顾骁野的声音在她耳边落下的瞬间,人已然闪身奔了出去。 士兵听到动静,大声喊:“在这边!” 顾骁野疾奔向前,身影迅速隐入另一片芦苇中。 副将带着人立刻追了过去,呈包围圈开始搜索。 许落蹲在芦苇丛中,雨水迷糊了眼睛。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雨声、厮杀声以及断续响起的惨叫声,不时传入耳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无一点声音。 陡然,有沉重的脚步声踩着泥水走过来,许落的心脏顿时揪紧。 那人却在芦苇丛前站住了脚步,哑声道:“走。” 是顾骁野的声音。 许落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起身。 顾骁野的身形有些踉跄,她一把扶住:“你受伤了?” “小伤,不要紧。” 顾骁野四顾分辨了一下方向,带着许落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许落能感到,顾骁野越走越慢。 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顾骁野右侧胸膛处不断涌出的血迹,还有他异样苍白的脸。 许落心下微惊,“要不我们歇会儿再走?” 顾骁野不由分说拒绝:“不行。” 战事已起,他们必须尽快抵达顾英奇的军队所在,通知顾英奇尽快出兵。 前面的路是个下坡路。 顾骁野因失血过多,腿有些发软,脚下一滑,眼前黑了黑,竟一头栽了下去。 许落伸手想要去拽住他,却没能拽住,反而被带得摔倒,与顾骁野两人俱滚了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5章 不会放手 两人重重跌在松软的泥地里,许落的身子好像陷入了棉花里,不停下沉。 顾骁野似乎晕了过去,竟是半点反应也无。 许落一手拽着顾骁野的手,另一手下意识抓住了身侧的一丛芦苇。 芦苇叶划破手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许落艰难地爬了上去,反身想要去拉顾骁野,却只是拽不上来。 她不敢松手,趴在路边,一手拽住那芦苇,一手死死抓住顾骁野的手。 冰凉的雨水兜头浇下,许落整个人都趴在泥地里,不由瑟瑟发抖,就连想要抬手擦擦眼睛上的雨水,都不可以。 也不知坚持了多久,顾骁野的手终于动了动。 他睁开眼时,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许落欣喜道,“你醒了?我这就拉你上来。” 顾骁野却没有动,只沉声道:“不必,你松手吧。” 雨滴落在芦苇叶上,哗哗作响。 许落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她摇晃了一下另一只手里的芦苇叶,语气故作轻松,“我拽着芦苇呢。我能拉你上来的。” 黑暗中,就听顾骁野加重了语气:“你拉不了我。放手。” 许落愣了愣,“可我放手,你会陷下去。” 顾骁野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你若不放,会和我一起陷进来。” 他大半个身子都在淤泥里,以许落的力气根本拽不动他,反而可能会将许落拽进来。 “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不行。” 许落坚持,“我们试试再说。” “不用试。” 芦苇荡的地形地貌特点,他再清楚不过。 否则,也不会将伏击战定在这里。 顾骁野等了等,见许落不肯松手,抬手去掰许落握着他的手指。 “你干什么啊三公子!!” 许落急了,干脆松开拽着芦苇叶的那只手,两手紧紧抓住了顾骁野的手。 顾骁野微微一挣,许落的身子便往前挪了半寸。 她的脸几乎要贴到淤泥里,不由气急败坏,乃至于有些口不择言了,“顾骁野你发什么神经!我说了不会放手,就是不会!” 顾骁野默了片刻。 眼前的许落,让他想起了花灯夜,她奋力迎着汹涌的人流,去救那个孩子。 明明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不自量力得很。 却偏偏,又让人心有动容。 半晌没有听到顾骁野开口,周边除了雨声,只有令人不安的静寂。 许落心道,难不成自己骂他发神经,他生气了? 不由稍稍缓和了语气:“三公子,咱们试试行吗,万一我能拉你上来呢?” 顾骁野没吭声。 就在许落以为他不会说话,打算跟他就这么耗下去时,他突然道:“好。” 许落大喜,连忙回手拽住那芦苇丛,不顾芦叶割破掌心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顾骁野拉上来。 顾骁野的身子微微出来了些,但很快,便再次沉了下去。 许落越使劲儿拉,他反而沉得越快,没一会儿,淤泥竟是到了他的肩膀处了。 许落不敢再动了。 顾骁野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平静地道:“现在试过了。你走吧。” 许落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三公子,你能看出,现在大概是什么时辰吗?” 顾骁野看不出,但大概可以根据他们出营的时间,推断出,“约莫亥时。” 亥时,那也还只有一个时辰,就到子时了。 顾英奇与许落约好,子时前后,会派人来接应她。 子时她若不来,顾英奇便会直接发兵。 她因为要救顾骁野,出营早了,但顾英奇既说了子时派人接应,那肯定就不会失言。 这漆黑的天,与其心有歉疚,冒着危险去走夜路,不如陪着顾骁野在这里等救兵。 她的理由很充分,顾骁野竟无法反驳。 然而,他们等了许久,附近除了雨声,再没有半点旁的声音。 顾骁野眼眸微阖,手冷得跟冰一样,没有半点温度。 他本就失血过多,现在又全身都泡在泥水里,若是任由他这么睡过去,只怕要出事。 许落轻轻摇了摇他的手,“三公子,我们聊会儿天吧。” 顾骁野没有睁开眼,声音有些微弱:“聊什么。” “要是我们得救了,从这里出去了,你最想做什么?” “回军营。”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回军营多没意思啊。” 许落说,“我什么都不想做,先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上街去。听说南江城有很多好吃的,酱香饼,红糖粑粑,虾仔面,荷叶汤,八宝饭,哦,还有渡口烧鸡,都是很有名的,每一样我都要尝一尝……” 女孩的声音清甜软糯,那些听来很是平常的食物,从她嘴里说出来时,竟是带了满满的诱惑。 顾骁野对食物向来不敏感,也生生被她说得有了一点饥饿之意。 “等吃完这些东西呢,我要躺在软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许落说,“这些天我老想着怎么救三公子出来,晚上都睡不好。而且军营里的褥子都好薄啊,我感觉像是睡在地上一样,硌得浑身都疼。” 顾骁野淡淡道,“你若不去历城,便不用受这份罪。” “那怎么行?我要不去历城,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多久。况且我想让袁大哥早点归降,总顶着叛军首领的名义,对他也不好。” 顾骁野抿了抿唇,“你和袁让很熟?” 许落点头,“以前我家和袁大哥都住历城,两家是邻居。我爹是私塾先生,教过袁大哥。那会儿他大概十三四岁,我才四岁,他经常带我去园子里玩,给我摘果子,捉蛐蛐,我走不动了,他就抱着我。” “袁大哥对我真的很好。十年没见,他说他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见我第一面,就认出我了。这次要不是因为我,怕是他也不会这么快带兵来南江。” 许落想起书里袁让与原主间青梅竹马的情谊,不由轻轻叹气。 “想想我觉得还挺对不起袁大哥的,我不希望袁大哥出事,最好他能平安归降就好了……” 虽然书中袁让也在芦苇荡遭遇了大败,许落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了而已。 但到底还是不免有歉意。 顾骁野沉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6章 任由处置 顾骁野后来只记得许落一直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说了许多许多话。 开始时他还会回应几声,可是渐渐地,他的意识越来越昏沉,只想要就此睡过去。 身体似乎在往不知底的深渊里坠。 坠着坠着,却总是会被女孩的声音拽回来。 他强行撑着意识,只记得最后听到许落欣喜地说:“三公子,有人来了。” 他便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已然躺在营帐中,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 这场战争,竟是已经结束。 崔烈的军队与他父亲顾英奇的军队,一前一后将袁让的人马逼进了芦苇荡中,袁让进退失据,不得不率军投降。 “南方的叛乱,至此算是彻底平定了!”温平神色激动地说。 顾骁野撑着身子起来,胸口的伤被扯得生疼。 他低低地咳了几声,问:“她呢?” 温平愣了愣,“谁?” 顾骁野说:“许……落。” “许姑娘啊。” 温平笑道,“刚我见许姑娘进了袁都尉帐中,想必在和袁都尉说话呢。” 顾骁野已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里,大军已然离开了芦苇荡,在一处平坦的山脚下扎营歇息。 袁让投降后,顾英奇甚是看重他,依旧维持他的官职不变,是以温平仍以袁都尉称之。 “三公子可是有事要找许姑娘?” 温平道,“若是急的话,属下这就去叫许姑娘过来。” 顾骁野接过温平递来的药碗,垂下眼眸:“无事。” 温平:“......” 没事公子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许姑娘? 袁让一言不发坐在桌案边,轮廓分明的脸上颇有几分抑郁不悦。 他其实是不想见许落的。 可是,这丫头眼泪汪汪死缠烂打地装可怜,非说有话要跟他说,他又狠不下心拒绝。 “袁大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许落有些忐忑地看他一眼,心虚地说,“是我说了谎,对不起袁大哥。” 袁让目不斜视,没吭声。 许落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将准备好的那些话说了下去。 “其实……顾伯伯他对我和娘很好,也答应帮我救我爹。可是要救我爹就要去京都斡旋,顾伯伯需要朝廷征召,才能去京都。” “平定南方战乱,是顾伯伯获得征召的最好理由。” “我知道袁大哥当初造反是迫不得已,但凡有一线挽留的余地,你都不会那么做。“ “若不是先帝驾崩,朝中混乱,只怕朝廷早就派大军来围剿袁大哥了。这条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许落语气恳切,“我相信袁大哥也不愿意被朝廷,被天下人视作叛军头领。顾伯伯说了,他会向朝廷争取,赦免袁大哥的一切罪责,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袁让深深看了许落一眼,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如果有选择,他的确不愿意造反。 走上这条路,是迫不得已。 他因行事耿直,得罪了上司,被栽赃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竟被判了秋后处斩。 老母亲因担心他,悲恸病逝,他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 若非忠心下属设计救他出来,他怕是早已冤死狱中。 当初他起兵造反,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而已。 如果朝廷愿意还他公道,他自然愿意归顺投降。 可是,被顾家父子,被许落这个小丫头给合谋骗了一把,这种感觉,很不好。 许落朝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讨好地说:“袁大哥,都是我不好,我给你道歉。” 袁让还是没理她。 许落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只竹蜻蜓,放在桌案上,“送给袁大哥。” 然而她就轻轻退了出去。 袁让的目光,到底忍不住落在那竹蜻蜓上。 蜻蜓的竹翅膀上,一边刻着“袁大哥对不起”,一边刻着“落儿说谎是小猪”。 袁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小时候许落淘气,把她父亲许元明收集的几颗石头拿去玩,不知扔哪儿去了。 许元明气得发了脾气,她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害怕极了,死活不承认是她弄丢的。 袁让也就干脆将责任揽了过去,只说是见那石头好看想拿回家看看再还回来,结果不小心弄丢了,受了许元明一顿骂。 后来过了许久,许元明无意中在后院杂草从里找到石头,这才知是许落说了谎,严词厉色要她去跟袁让道歉。 小丫头就央求下人帮她做了个竹蜻蜓当赔礼,还在翅膀上歪歪扭扭写了这几个字。 这么多年过去,她竟是半点长进也没有,还来这一套。 袁让心头微软,叹了口气。 到底,将这竹蜻蜓收进了袖中。 有侍卫进来汇报,说太守顾英奇要见他,袁让神色微凝,没有犹豫,便跟着侍卫去了。 他也正好,有事要找顾英奇。 一场大战,收服了袁让这样的将领和数万降军,又彻底平定了南方的叛乱。 顾英奇很是意气风发,拉着袁让说了好些抚慰的话。 “我已上书给朝廷,你放心,过去那些事,有我一力担保,为你主持公道,朝廷绝不会再追究什么。” 袁让拱手道谢,“末将还有一事,事关落儿,还请主公同样能主持公道。” 顾骁野喝过药,由温平扶着,出了营帐信步而行,透透气。 迎面撞见袁让冷着脸过来,目光甚是不善地看了眼他,一甩袖子,大步而去。 顾骁野倒是不以为意。 袁让大败,乃是拜他所赐,对他有意见,也可以理解。 只是,目光落在地上那只竹蜻蜓上,顾骁野心头微动,俯身捡了起来。 待看清上面的那两行字,顾骁野眼底深了几分。 看来许落和袁让的关系,倒真是非同一般的亲近。 “把这个,拿去还给袁都尉。” 顾骁野将竹蜻蜓扔给温平,语气淡漠。 温平忙接了,追着袁让还东西去了。 顾骁野进了营帐,随手拿起本兵书。 心绪没来由地有些静不下来,看了好一会儿竟是一页也没翻。 帐帘突然被掀开,他爹顾英奇沉着脸走了进来,眼神比方才袁让的还要不善。 顾骁野与顾英奇的关系,向来不亲近。 只是明面上,仍旧得维持样子。 顾骁野放下手中的书,“爹有事找我?” 顾英奇眼底闪着怒意,猛地一拍桌子: “来人,把他绑起来,送到许姑娘跟前!” “告诉许姑娘,就说顾某教子无方,以至这孽子唐突了许姑娘。顾某无颜面对许姑娘,现将这孽子交给许姑娘任由处置,便是许姑娘要杀了他,顾某也绝无二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7章 拒婚 闻声进来的侍卫,听顾英奇说要绑了三公子顾骁野,不由面面相觑。 “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顾英奇身边的谋臣贾通大步进来,“若真将三公子绑到许姑娘面前,一来引得军中人议论,二来,女儿家脸皮薄,没得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贾通是顾英奇最信任的军师,他虽不知先前袁让对顾英奇说了什么,但从顾英奇的话中,多少也能推知一二。 他本在帐外等候,听得顾英奇大发雷霆,唯恐其盛怒之下反而将事情闹大,对顾骁野与许落都不好收场,于是赶紧进来相劝。 “芦苇荡伏击战,三公子与许姑娘可谓心有灵犀,又都内慧于心,勇气过人。二人在芦苇荡中共经生死患难,可谓缘分。” 贾通压低声音道,“三公子俊美无双年少有为,许姑娘才貌双绝,又是公孙神算高徒。依下官看来,倒不如……” 他对着顾英奇耳语了一通,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顾英奇迟疑道:“只怕落儿未必看得上他……” “少年儿女心事,难说得很。” 贾通微微笑道,“下官听温平说,三公子昏迷这几日,许姑娘来看过三公子好几次,言辞之间颇是关切,依下官看来,许姑娘对三公子未必是无心。” 一旁沉默不语的顾骁野听到这话,微微抬眸,看了眼贾通。 贾通笑着道:“下官有一小计,试试许姑娘便知。” 对着顾英奇,又是一番耳语。 “若果真如此,倒是能两全其美。” 顾英奇听完贾通的建议,神色稍缓,挥手吩咐侍卫:“去请许姑娘来。” 许落才踏进营帐,不由愣住。 顾骁野身形笔直地跪在帐中,顾英奇正对着他怒目而视,旁边还站着袖手旁观含笑不语的军师贾通。 “顾伯伯,这是……怎么了?” 许落有些讶然,顾骁野立了大功,身上还有伤,这不赏也就罢了,怎还能让他跪着? 顾英奇示意许落坐下,亲自给许落倒了杯茶。 他歉然道:“我不在顾府,这孽子不知轻重,竟敢对许姑娘做下那等事情,我只是罚他跪着,已算是轻了。” 许落有点懵:“三公子对我做什么了?” “落儿你不必替他隐瞒。袁让已经把什么都跟我说了,你放心,顾伯伯定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顾英奇正色道,“这孽子对落儿生出不轨之心,做下不耻之事,今日如何处理他,要杀要剐,但凭落儿一句话。” 许落:“.…..” 所以当初她随口对袁让说的那句顾骁野欺负了她,袁让到底都误会成什么了? 顾骁野当时根本不清醒,这事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 始作俑者,是大公子顾晋鹏。 顾骁野干嘛也不解释? 许落踟蹰片刻,“顾伯伯,其实这事,另有原因……” “你不必替他说话。” 顾英奇打断许落的话,沉声道:“落儿若是有所顾忌,那就干脆让顾伯伯帮你出气。” 他的声音骤然转厉:“来人,将这孽子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 许落简直要疯。 顾骁野重伤未愈,这一百军棍打下去,还不要了他的命啊! 眼见得那两名侍卫进来,扶起顾骁野就往外走,顾骁野却面无表情,薄唇紧抿,毫无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许落只能急忙道:“顾伯伯,你听我说,这事真不怪三公子……” 她三言两语将顾晋鹏所作所为说了,顾英奇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 他本来以为顾骁野只是对许落动了那种心思,而今看来,竟是那不成器的大儿子顾晋鹏,做下丢人之事。 听说顾晋鹏本是随军来南江,后来却不知去向。 想来,要么是自觉没脸来见他,要么,是中途见起了战事,自行回了郧州。 “待我见到那孽子,定要好好教训。” 顾英奇沉着脸扫了一眼顾骁野,“但他该受的罚,半点也不能少。拖下去。” 许落是真的急了,“顾伯伯!三公子有伤,怎能再罚?那件事我真的不怪三公子,还求顾伯伯饶了他!” 顾英奇与身侧的贾通对视一眼,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既然落儿为他求情,这一百军棍便算了。“ 顾英奇话锋一转,“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他先出去跪着,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许落颇有些无语,“顾伯伯,还是别让三公子跪了,他身上有伤……” “无妨。让他跪着。” 顾英奇道,“至少,等我们说完话。” 许落:“.…..” 她不知道顾英奇要说什么,只能歉意地看了眼顾骁野。 顾骁野黑眸幽深,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真就跪在了帐外。 顾英奇看了眼军师贾通。 贾通脸上堆笑,对许落道:“刚才我看许姑娘对三公子颇是关切,不忍看到三公子受罚焦急求情,姑娘对三公子的心意,着意令人感动。” 许落:“???” “过去之事已经发生,无可挽回,但难得姑娘对三公子有意。” 贾通道,“姑娘想必也知道,主公对姑娘甚是欣赏,若能得姑娘嫁入顾府为儿媳,不啻是喜上加喜。只要姑娘点个头,等大军一回郧州城,主公便着人三媒六聘,为三公子迎娶姑娘过门。“ 贾通一番话,如几声霹雳当头砸下,炸得许落怔了足足四五秒才回过神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顾英奇,顾英奇抚着颌下短须,笑着点头:“贾通所言,正是我的意思。不知落儿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她还能如何。 当然是拒绝。 书里顾骁野的白月光是韩伯伯的二女儿韩卿卿。 等他们一到了南江城,顾骁野就会和韩卿卿见面,从此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先不说她对顾骁野没半点意思,且避之不及,就和正主白月光争男人,这男人还是顾骁野,她是疯了才会干出这种事。 许落朝着顾英奇深深行了一礼:“顾伯伯好意,落儿心领了。只是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落儿未救出父亲前,不敢谈婚论嫁。且,落儿年岁尚小,对三公子并无他想,辜负顾伯伯一番苦心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8章 哪里得罪他了 许落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将顾英奇的心思全都堵了回去。 他很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此事难以勉强。 “罢了。是阿野没福气。”顾英奇惋惜长叹。 帐外,将许落一番话尽收耳底的顾骁野,面无表情地跪着,眸底黑得可怕,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许落跟在顾英奇身后出来,顾英奇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扫了眼顾骁野,一脸不悦地走了。 许落想了想,还是顿住了脚步:“三公子,你放心,地窖之事,我都跟顾伯伯解释清楚了,以后不会再有什么误会了。” 顾骁野缓缓站起身来,脸色苍白,身形踉跄了一下。 他胸前的衣衫,隐隐有血迹渗出来,估计是伤口又开裂了。 许落下意识去扶,顾骁野却避开了她的手。 他的眼神很冷,语气也冷:“不劳费心。” 说罢,转身进了营帐。 许落:“……” 不是,她哪里得罪顾骁野了? 刚她一直都在帮顾骁野说话求情,还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好吗? 他竟然还冲她摆冷脸,真是喜怒无常,性情难测...... 队伍一路往南江而去,许落再不曾见过顾骁野,倒也乐得自在。 直到这日大军抵达南江城外,许落才从马车里,遥遥望见了端坐马上,与顾英奇并肩而行的顾骁野。 他的伤应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鉴于顾家是解救南江的大恩人,南江太守韩知礼亲自出城数十里相迎,城中百姓更是夹道欢迎。 男女老少都喜笑颜开,女孩们手里捧着鲜花香囊,含羞带笑地往将士们身上扔。 许落掀开车帘看了眼,顾骁野可能是被扔鲜花和香囊最多的。 偏偏这人面如冷玉,颜似霜雪,目不斜视,岿然不动,任由鲜花香囊纷纷坠落,也懒得伸手去接,懒得低眼去看。 “啧啧,顾家三公子长得好生俊俏。” “可不是,真真风华绝代,当世无双。” “听说尚未娶亲呢,也不知谁家姑娘,以后能得这般幸运,嫁给顾家三公子为妻。” 边上姑娘们兴奋议论的声音,传入许落的耳朵。 许落忍不住看向顾骁野的身影,心道这人的确当得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赞赏。 但这种暴君不是人人消受得起的,唯有命定的白月光,才能入得了顾骁野的眼。 其他人,比如她这种打酱油的,还是欣赏欣赏就得了。 正欣赏得起劲,顾骁野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过头来。 那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正正和来不及收回视线的许落对了个正着。 许落呆了呆,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顾骁野盯着她看了两秒,冷漠地转过头去。 许落:“……” 特么欣赏帅哥都能欣赏得差点心脏病发。 罢了,还是乖乖坐车里,别凑那热闹了。 马车到了南江太守府,许落下了马车,随下人去了住处。 刚进屋,就听得有女孩子娇声喊:“落儿姐姐,落儿姐姐。” 她连忙从屋里出来,只见一个粉裙少女,如蝴蝶般翩迁而至,白皙美丽的脸蛋带着一抹晕红,显是一路跑过来的。 “卿卿,你慢些跑。” 不远处,还有一位穿月白色素锦衣裙的年轻女子快步而来,声音不同于韩卿卿的娇脆,听来很是温柔。 那粉裙少女却只是跑得更快,一见许落,眼睛都亮了。 她一把抓住许落的手:“落儿姐姐,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卿卿呀!” 许落没想到自己一到太守府,就见到了正主儿,顾骁野的白月光韩卿卿。 她打量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少女,连忙点头:“记得。” 数年前许落的父亲许元明曾在南江做官,与韩知礼相交甚厚,两家人经常带了孩子,一起出城游玩踏青,划船嬉戏。 韩卿卿与许落岁数相仿,最是聊得来,是以听得许落来了府内,忙不迭地就跑过来了。 “落儿姐姐,我准备了很多好玩的东西,专门等着你来呢。” 韩卿卿很是兴奋地拉着许落的手,“我带你去看。” “卿卿,落儿姐姐长途跋涉,先让她歇歇。” 那月白锦裙女子也到了跟前,正是韩卿卿的姐姐韩谨柔。 韩谨柔生得一张鹅蛋脸,皮肤白净,容貌秀雅,别有一种娴静端方。 她柔声对许落道:“落儿这一路都累了吧?我让人提前准备了点心和水果,先进屋去吧。” 许落于是身不由己地被这对热心姐妹一人握着一只手,进了屋。 几人寒暄数句后,韩卿卿叽叽喳喳说起方才大军进城,“我听我爹说顾家三公子可厉害了,这次南江城解围,南方叛乱得以平定,多亏了三公子呢!” 她用一种惊叹的语调,天真地说:“刚才我在前厅还偷偷看了一眼三公子,三公子打仗那么厉害,长得也好好看,以后我的夫君,要有三公子那么好看就好了!” 许落被这小姑娘的模样逗笑了,心道书里可是安排你对顾骁野一见钟情的,他要长得不好看,那还怎么一见钟情。 韩谨柔笑着道:“卿卿你羞不羞,也不怕落儿姐姐笑话你。” 韩卿卿撇撇嘴,“落儿姐姐才不会。” “嗯,我觉得我们卿卿以后肯定能嫁个跟三公子一样好看的人。” 许落开玩笑地说,“没准,卿卿以后就嫁给三公子了呢。” 韩卿卿小脸羞红,伸手过来挠许落的咯吱窝,两人笑闹了一阵。 三人又说了好些话,无非是年少时一起游玩的趣事,也感叹许落家里的变故,父亲的入狱。 韩谨柔温言劝慰许落半晌,“许伯伯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你放宽心些。难得你这次来了南江,明儿我和卿卿带你去城里四处转转,权当散散心,下次再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许落自是应了。韩谨柔还要安顿府里的事,便先行离开。 韩卿卿拉着许落去花园里看她养的鹦鹉,“那只鹦鹉会说话,还会唱曲儿呢,可好玩了。南江城被围的时候,我又害怕又难过,还好有这只鹦鹉陪着我……” 她突然不说话了,睁大眼睛瞧着前面。 许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一身玄衣的少年,正静静站在花径那头,背后,是一树梨花似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69章 犯规,他不按剧情走 风拂过,梨花飘飘洒洒,坠落在少年发上衣上,简直是一副绝美的人物风景图。 书里韩卿卿和顾骁野的相遇,可谓煞费作者的苦心。 梨花树下的相遇,算是二人第一次正式相见。 韩卿卿一眼见到顾骁野就被吸引,随后就欢快地朝顾骁野跑去,想要打招呼。 结果乐极生悲脚下被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顾骁野英雄救美,一把拽住了韩卿卿。 然后就是影视剧里常见的经典一幕:顾骁野抱着韩卿卿转了个圈稳住身形,一低头时,不提防被怀中少女的美貌所触动。 彼时正是春日烂漫天气,阳光和煦,微风送暖,梨花花瓣如雪落下。 二人保持着相拥的姿势,深深对视,直到韩卿卿红着脸推开了顾骁野,这场花雨中的唯美相遇才算告一段落。 两人从此就对彼此都留了心。 韩卿卿性子活泼烂漫,隔三差五就主动去找顾骁野,拉着顾骁野出去玩,一来二去,就俘获了顾骁野的心…… “三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果然,如书里所写的,韩卿卿见到顾骁野,又意外又开心,蹦蹦跳跳地朝着顾骁野跑过去。 许落连忙往路边让了让,免得妨碍了男女主角待会的发挥。 一切都如书里所写的,就在韩卿卿离着顾骁野几步远时,脚下突然崴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跌去。 就在许落饶有兴致地准备看一场英雄救美的现场直播时。 顾骁野竟然犯规,不按剧情走了??? 他非但没朝着韩卿卿伸手,竟然俊眉微蹙,很是嫌弃地往旁边避开了一步。 “扑通。”“哎哟。” 韩卿卿结结实实摔趴在了地上。 许落:“!!!!”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顾骁野,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他的白月光摔倒,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难道不该是他接住人家,在漫天花雨里相拥着来个浪漫的转圈圈,然后深情对视吗? 他这故意躲开,冷漠地看着人家摔倒算怎么回事!!! 许落对顾骁野的行为很有些无语。 可她还不能说什么,只能赶紧过去扶起了韩卿卿:“摔到哪儿了吗?” “手摔破了。” 韩卿卿眼泪汪汪地摊开手,两只白皙娇嫩的掌心蹭出血来。 许落看着都觉得疼,忍不住看了眼顾骁野,委婉地说:“三公子,你刚要是拉一下卿卿,她就不会摔了……” 拉住她对于顾骁野来说是举手之劳。 而且他不拉,还怎么和韩卿卿进行下一步的发展? 顾骁野深深看她一眼,许落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然后就听到顾骁野语气淡淡地对韩卿卿说:“抱歉,没注意。” 许落:“……” 那么大个人面对面朝他摔过去,他竟然说没注意。 真是信了你的邪。 “没事,也就破了点皮,涂点药就好了。” 韩卿卿心思单纯,对顾骁野如此敷衍的借口竟是深信不疑。 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三公子,你怎么也在花园里呀?” 顾骁野神色淡漠:“等人。” 韩卿卿左右看了看,好奇地问:“三公子等谁呀?” 顾骁野没有回答,事实上也不用他回答。 花径另一边,袁让被下人领着往这边走过来。 许落连忙道:“袁大哥。” 袁让微微颔首,从袖中摸出一个煞是可爱的布艺兔子玩偶递给许落:“拿去玩。” 方才大军进城时,不少人往袁让身上扔香囊,他自然一个都不会要。 后来耳边听得风声一响,扔过来的明显不是香囊。 他抬手敏捷抓住了,却是个小小的布艺兔子,长耳朵,红眼睛,爪子上还捧着把青草,绣工很是精致,栩栩如生。 他本打算将东西扔回去,不过心念一转,觉得许落肯定喜欢这个东西,就留下了。 许落惊喜地抬眸看向袁让。 这种惊喜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兔子。 更因为,袁让肯送给她东西,那说明他基本是不再生她气了。 “谢谢袁大哥!”许落接过兔子,开心道谢。 她的注意力只在袁让身上,完全没留意到,她接过那只兔子,对着袁让展颜一笑时,一旁的顾骁野眼眸都冷了几分。 “我爹和韩太守,还在等着。”顾骁野冷声开口。 袁让冲许落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跟在顾骁野身后离开了。 “这兔子绣得好可爱呀。” 韩卿卿摸了摸那兔子,问许落:“姐姐,那个袁大哥是什么人?怎么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 许落笑道:“当然熟,他就跟我兄长一般。” 她简单说了袁让的身份,韩卿卿“哦”了一声,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她还记得围困南江的九江太守邓充,就是因了袁让的暗中支持,才如此有恃无恐。 不过,既然落儿姐姐当他是兄长,她就不跟袁让计较了。 “走吧姐姐,我带你看鹦鹉去。“ 虽然手受了伤,韩卿卿的兴致却没受多少影响,兴致勃勃地拉着许落往前走。 许落却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袁让和顾骁野的背影。 大军才入城第一天,顾英奇和韩知礼为何突然要见袁让? 还是让顾骁野亲自带人过去? 晚间,许落倚在榻上看书时,侍女突然来报,说韩知礼来了。 “韩伯伯。”许落放下书,飞快地迎过去。 “白天一天都不得空闲,这会儿总算是有空来看你。” 韩知礼拉着许落坐下,神色是由衷的感激,“上次听了落儿的建议,伯伯才能平安回南江,这次,又多亏了落儿,南江之围,才能彻底解除。” 此次南方叛乱被彻底平定,外界只道是顾家的功劳,唯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许落在其中所起的作用。 顾英奇生怕许落是神算公孙闻之徒的消息传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将许落的存在,瞒得密不透风。 不过,对韩知礼,他倒是没有半点隐瞒,俱都如实以告。 “若是你爹知道落儿如此出息,不知道该多开心。” 韩知礼很是欣慰道,“若果真如你所说,朝廷会下诏命你顾伯伯进京,那你爹估计也要不了多久,就能出狱了。” 而今韩知礼对于许落是神算高徒的身份,可谓是深信不疑。 她说的话,那自然是没问题的。 许落想起方才袁让被叫过去,不由问道:“刚顾伯伯让三公子叫了袁大哥过去,可是有什么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0章 你想说什么 提及此事,韩知礼眼中闪过一抹郁结,面上却仍带了笑意: “没什么大事。九江那边传来消息,说九江已举城投降,九江太守邓充被俘,正在押往南江的路上。你顾伯伯担心路上出什么意外,想让袁让提前去接邓充。“ 其实韩知礼并没有把话说全。 袁让此去,不仅仅是为了接邓充,更重要的是劝降邓充。 南江被困,无数将士战死,韩知礼是希望能杀了邓充,以谢将士在天之灵的。 然顾英奇有意营造惜才爱才的名声,哪怕韩知礼强烈反对,他也仍是坚持劝降邓充。 不过,这些是他和顾英奇军务上的分歧,倒也没必要告知许落。 “最多也就七八天,你袁大哥就能回来。” 韩知礼已然知晓袁让与许家的渊源,笑道,“你放心,以前我不知袁让与你父亲有旧,如今既知道了,他又已然归降,过去的事,我便不会再提,更不会故意为难他。” 许落心下感激,“谢谢韩伯伯。” 她本来很是担心,韩知礼会记恨袁让。毕竟南江被围,袁让虽没出兵,但背地里可是给了邓充不少支持。 韩知礼是个行事磊落之人,如今他既说不会为难袁让,那定然就不会。 “你顾伯伯还要在南江再呆一段时日,待朝廷诏书到了,才会回郧州。“ 韩知礼看着许落,疼爱道,“眼下无事,你正好跟着谨柔和卿卿,在南江城好好玩玩。” 长街热闹。 二楼临窗雅座清净雅致,从窗户望出去,江景一览无余。 “两位不是我们南江人吧?” 店家殷勤地报了一串菜名,满脸堆笑道:“这些都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推荐两位公子尝尝。主食的话,虾仔面、八宝饭、酱香饼都是南江的特色吃食……” 顾骁野手指轻转着茶杯,不知为何,想起那个雨夜,那道不停在他耳边说着南江美食的声音。 转茶杯的动作顿住,顾骁野看了眼店家,说:“都可。” “三公子这般盛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百里长安爽快地吩咐店家,“刚才报的那些,全都上来。听闻南江的酒也不错,再来壶酒。” 店家喜不自胜,“好勒!这就为两位公子准备!” 待店家退下,百里长安脸上笑意微敛,神色正经了不少。 “三公子放心,郭家小公子已然平安送回郭家。” 百里长安说,“属下已遵照三公子的吩咐,护送郭家人去了炎陵。邓充就是想找郭家人麻烦,也不可能找得到。” 邓充围困南江时,他身边的第一谋臣郭禹奉命守九江城。 然而顾骁野以郭禹的幼弟为人质,恩威并施。在芦苇荡一战后,郭禹知道大势已去,同意举城投降。 但他要求顾骁野派人将幼弟送回郭家,顺带护送家人回炎陵,以避免邓充日后对郭家人的报复。 芦苇荡一战后,百里长安没有随大军回南江,就是去护送郭家小公子去了。 “先前我还觉得郭禹多此一举。不过眼下看来,他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百里长安喝了口茶,“如今顾太守既让袁让去劝降,显然没打算杀了邓充。” 只要邓充不死,以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会去报复郭禹和郭家人。 百里长安顿了顿,道:“只是我不明白,为何顾太守非要留邓充性命?万一他与袁让再生事端,那岂不是养虎遗患?” 顾骁野低眸凝视着手中茶杯,清澈的茶水里,倒映着窗外的云霞。 茶水轻轻荡漾,云霞也跟着晃动。 “是我劝我爹,留邓充一命。” 顾骁野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过邓充不会有机会,去找郭家人的麻烦。” 百里长安讶然,“为何?” 顾骁野勾了勾唇,“因为他活不了太久。” 邓充不惜与袁让结盟,也定要攻打南江城杀了韩知礼,只因,他与韩知礼有杀子之仇。 数年前邓充的儿子过南江时,在青楼里与他人争执,杀了两人,依律当斩。 韩知礼秉公而断,邓充得知时,为时已晚,自此,便发誓要将韩知礼杀之而后快,为子报仇。 此事极隐秘,原本难以为外人道。 但顾骁野却愣是让人查到了这些过往。 邓充若是归降,第一个要针对的人,会是韩知礼,而不是别人。 他若真杀了韩知礼,自己那条命,也就留不住了。 至于袁让,他劝降的人杀了韩知礼,以后也别再想得到顾英奇的信任了。 百里长安心神微震,看向顾骁野:“三公子想……借刀杀人?” “韩知礼死了,南江九江无人可守。” 顾骁野嗓音里带着几分冷酷的意味,“我若留下来,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他爹顾英奇在上奏朝廷的诏书里,向朝廷保举由韩知礼统领南江、九江以及历城一线。 韩知礼一死,顾英奇为了南方的安稳,定会让顾骁野留守南边。 韩知礼若活着,朝廷诏书下来,顾骁野将不得不随着大军撤回郧州。 郧州有他二哥顾驰渊和长史徐修总领一切,军中还有崔烈。 他若回了郧州,行事只会处处掣肘。 可他留在南江,那就不一样了。 南江九江历城这一线,都将成为顾骁野的势力范围。 “五日后,邓充到南江。” 顾骁野淡淡地说,“若邓充找不到机会出手,那你,就给他创造一个机会。” 百里长安神色复杂,“许姑娘与韩知礼关系匪浅。” 当初他离开郧州时,许落还给韩知礼写了封信,想要为百里长安在南江谋个差事。 虽然后来阴差阳错没去成,但,百里长安还是很感念许落的这份情意。 顾骁野睨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百里长安憋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韩太守死了,许姑娘……定会伤心。” 顾骁野沉了脸色,“我倒是不知,你还有这般妇人之仁的时候。百里长安,你若如此瞻前顾后,趁早不要跟着我。” 百里长安:“……” 南征一战,他早就被顾骁野无与伦比的军事指挥能力所折服,也深信跟着此人,他日定能成就一番功名。 不需要权衡,百里长安就已然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他拱手:“属下领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1章 出息了 二楼楼梯一阵咯吱乱响,韩卿卿走在许落前面,脚步欢快地上楼。 “这间酒楼是南江最好的临江酒楼。” 韩卿卿三步两步上了楼梯,回头冲许落招手,“落儿姐姐快点呀,我带你去窗边看风景。” 两人路过一雅间时,小二正在给雅间的客人上菜。 透过半开的门,韩卿卿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人。 她眼睛顿时一亮:“是三公子呢!” 屋内俩人抬头朝着她们看过来,韩卿卿不由分说,拉着许落就进了雅间。 她的目光在顾骁野和百里长安身上转了一圈,欣然道:“怎么这么巧呀,我和落儿姐姐刚说来这里吃饭,没想到就遇到三公子了。” 百里长安看向许落:“这位是?” “韩卿卿。韩伯伯的女儿。”许落介绍,“卿卿,这是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的眼神有点怪异。 也是,半刻钟前,他还在和顾骁野聊着该怎么创造机会让邓充杀了韩知礼。 没想到这会儿,就跟许落和韩知礼的女儿撞了个正着。 “三公子,百里公子,我们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韩卿卿性子天真活泼,也没那么多顾忌,问出这话时眼里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期盼。 “还是别了。” 许落及时出声,“别打扰三公子与百里公子聊事。” “该聊的都聊完了。” 百里长安咳了两声,可能是心里的愧疚感作祟,他主动说:“我们点了许多菜,不如,一起吃好了。” 许落看了眼顾骁野,指望他能出声拒绝。 偏偏他端坐着不动,垂眸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脸上没什么表情。 许落无奈,只能随着韩卿卿坐下。 韩卿卿很是自来熟,百里长安话也不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聊得挺热闹。 菜一道道上来,小二不忘报上名称,许落只觉有些意外。 好些都是她此来想吃的菜,也都是……那夜被困芦苇荡中,她对顾骁野说过的菜名。 “菜上齐喽。” 小二恭敬地鞠了个躬,“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请客官慢用。” 闻言,许落顿时失笑。 是了。南江的美食说多也多,但其实有名的也就那些,估计是店家向顾骁野和百里长安推荐,他们才点了这些。 如此倒也省得她点了。既然有这么多她想吃的菜,那她自然每样都要尝尝。 许落没兴趣聊天,埋头专心致志地吃东西,嘴巴鼓囊囊地跟个小仓鼠一样。 有道麻辣兔丁略有点辣,但是非常好吃。 她悄悄吐着舌,拿手一边扇风,一边不停地吃,顺手端起茶杯,咕噜噜将杯里的茶喝了个底朝天。 最后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吞下去,不经意一抬头,她发现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里似乎……充满了嫌弃。 “咳咳咳。”许落顿时呛得咳嗽不止。 韩卿卿顾不得聊天,连忙帮她抚着背,许落脸都咳得通红,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百里长安倒了杯茶过来:“要不要喝点水?” 许落接过去,刚要喝,就听顾骁野轻飘飘道:“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许落:“!!!” 她吃相是豪爽了点,那又怎么样。 谁叫他点一大桌子菜,又不吃,韩卿卿和百里长安又只顾着聊天。 难得碰到她爱吃的菜,她不想浪费多吃了几口,至于这样毒舌地损她吗。 鉴于顾骁野说了那句话,许落后半程基本没怎么动筷子,心情略有点不美好。 一行人吃完下楼的时候,店小二竟然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过来:“这是公子要打包的点心和菜式。” 许落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顾骁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刚看有几道菜,许姑娘似乎特别爱吃。我特意让店家再做了一份,许姑娘回去慢慢吃。” 说到慢慢吃三个字时,他特意拖长了语调。 许落真想把食盒摔他脸上。 有完没完了还! 可面上还得带着虚伪的笑容道谢:“谢谢三公子。” 顾骁野和百里长安因要去城外的军营,只与她们走了一小段路,便要分道而行。 许落一眼瞟到不远处一家包子店,心思一转,“你们等一下。” 她蹬蹬蹬跑过去,买了好几个包子回来:“从城里去军营还挺远的,刚看三公子没怎么吃东西,待会想必会饿,这几个包子给你们路上吃。” 她不由分说塞给百里长安,侧头对着顾骁野笑得灿烂:“三公子,这包子也是南江的特产,你可一定要尝尝哦。” 百里长安看了眼手里的包子,有点莫名其妙:“我们不是刚吃过饭?” 而且他们要去军营,拿着袋包子怪怪的。 等许落她们走了,百里长安征求顾骁野的意见,“扔了,还是?” 顾骁野扫了眼包子,漫不经心地说:“留着。许姑娘不是说了,路上吃。” 百里长安:“……” 于是本来骑马疾奔压根不用歇息的一段路,百里长安和顾骁野愣是中途停下来歇了一次。 包子已经凉了,不过百里长安还是勉为其难吃了一个。 然后一抬头,发现顾骁野手里捏着咬了一口的包子,脸色极其难看。 百里长安吃了一惊:“怎么了?” 顾骁野眼眸微冷,不动声色将包子丢回纸袋里:“没什么。” 芫荽牛肉馅的包子。 芦苇荡那夜,她问他最讨厌吃什么,他随口说了句芫荽,她竟然记住了。 真是出息了,还知道恶作剧了。 许落坐上马车回府时,心里一口气才算稍稍顺了些。 虽然她不确定顾骁野会不会吃那包子,但万一他吃了呢? 一想到顾骁野发现那包子是什么馅后可能的表现,许落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哼,谁让他先损她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姐姐,刚我和三公子还有百里公子约好,过几天一起去漓川玩哦。” 韩卿卿开心地说,“现在是春天,那边的花儿都开了,景色特美。” 许落愣住:“什么时候约的?我怎么不知道?” 韩卿卿笑道:“就是姐姐你刚去买包子的时候。” 许落:“……” 怪不得她今早起来眼皮就在跳。 她今天真的不该跟着韩卿卿出来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2章 我送许姑娘回去 漓川之游的日子还未到,袁让已然归来。 许落在太守府见到了那位归降的原九江太守邓充。 邓充身材威猛高大,约莫五十多岁年纪,虽两鬓染霜,但仍精神抖擞。 他朝着顾英奇与韩知礼行礼,神态极尽谦卑。 这夜府中设下酒宴,宾主双方似乎相谈甚欢,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架势,直至夜深,仍觥筹不断。 翌日,便是韩卿卿与顾骁野定下去漓川同游的日子。 韩卿卿将同游一事告知了韩知礼,韩知礼特意安排了一艘大船方便她们出游,又吩咐袁让与许落同去。 “你袁大哥这一路辛苦,不如也一起去看看漓川风光。” 韩知礼亲自送他们出府,殷殷嘱咐,“你们好好玩。” 如此,许落便断无拒绝的理由了,因为就连韩谨柔,也一起来了。 至于顾骁野,许落本来以为他那日只是随口应付韩卿卿,以他的性子,不会真的去漓川。 然而他和百里长安竟也来了。 不知是不是袁让在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顾骁野的神色比上次在酒楼相遇时还要冷漠,连带着百里长安的话也少了许多。 这天本是风和日丽,莺语花香,凉风轻拂,按理说该很惬意。 可许落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从昨夜远远望见邓充给韩知礼行礼,就有了这种感觉。 书里邓充死在了战场上,可眼下他却活着来了南江,日后还将与韩知礼共事。 她不知道顾英奇为何要让袁让劝降邓充,但,邓充与韩知礼,有杀子之仇。 邓充,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袁大哥。” 游船破开水面,激起一层浪花,许落站在栏杆边,问袁让:“你觉得邓充投降的诚意,有多大?” 袁让自嘲地说:“他和我一样,除了投降,没有别的选择。” 所以无所谓诚意不诚意,邓充要不想死,只能投降。 “那他,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倒也没什么特殊的。” 袁让想了想,“只除了,要求给他留下十多人的家奴,其他数万兵马的指挥权,他全都交了出去。” 许落抬眸:“顾伯伯答应了?” “答应了。” 袁让不以为意,“只是家奴而已,才十几个人,成不了什么事。” 或许是见许落脸色有些凝重,袁让笑了笑:“落儿放心,邓充他比我更识时务,知道该怎么做。” 他顿了顿,“昨夜邓充与顾太守韩太守聊得甚是投机,尤其是与你韩伯伯。邓充说以往太过得罪你韩伯伯,今晚在临江楼设宴,专门给你韩伯伯赔罪。” 许落声音微紧:“只有韩伯伯一个人赴宴吗?” 袁让点头:“顾太守今日巡营整军,怕是夜里要宿在军中。” 许落低着头,陷入沉思。 她有心想将邓充与韩知礼多年前的过节告诉袁让,让游船返航,又怕自己小题大做。 船上毕竟还有顾骁野和百里长安。 若邓充真的只是赔罪,那她贸然行事,反而容易惹出麻烦。 可万一邓充真存了别的心思,设下的只是一场鸿门宴…… 哪怕只是万一,她也不能让韩知礼冒这个险。 船刚离岸没多久,正往漓川岛驶去。 许落正想着该怎么才能回去,又不让顾骁野和百里长安起疑。 船头的韩卿卿回头冲她喊:“落儿姐姐,你怎么光顾着跟袁大哥说话?快到这边来,这里有条江豚!” 许落连忙过去,浪花飞溅里,果然有条黑色的类似海豚的大鱼在水里欢快地追逐着浪花。 那江豚也不怕人,不时跃起老高,带起一串水花。 韩卿卿激动得探出半个身子,想要伸手去摸那江豚。 韩谨柔站在一边,含笑看着妹妹。 许落突然想起那日,本来韩谨柔也要陪着她和韩卿卿去酒楼吃饭的,可是因为来了葵水腹痛厉害,只能卧床休息。 她心念微动,突然有了主意。 许落来到栏杆边,跟着韩卿卿一起去逗那江豚。 嬉闹了片刻,她突然捂着肚子,轻哼一声。 韩谨柔发现不对劲,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许落按着小腹位置,皱眉:“这里好疼。” 韩谨柔意识到什么,扶着她回船舱:“你坐着休息会儿,我帮你倒点热茶。” 然而许落喝了热茶,却并没有什么用。 她小脸皱成一团,有气无力地靠在韩谨柔身上,“姐姐,我还是好疼。” 韩卿卿、袁让和百里长安都围了过来,就连船舱那头一直看着窗外的顾骁野,也抬眸朝着许落看过来。 韩谨柔领会过这种疼痛,知道有多难受,“要不,我们不去漓川岛玩了,现在就回城去。” “不行。”许落坚定地拒绝,“难得大家出来玩一趟,怎么能因为我坏了大家的兴致。” “可你疼成这样,必须马上去看大夫。” 袁让只当许落是吃坏了肚子,果断地说:“我去让船夫返航。” “等下。” 许落拉住袁让,犹豫片刻道,“要不,就麻烦袁大哥送我回去行吗?谨柔姐姐和卿卿,三公子还有百里公子,你们留下来,继续玩。” 她顿了顿,“我找个最近的医馆去看看大夫,如果没什么事,我就还和袁大哥来找你们。” 袁让是她最能信任的人,功夫又好。真有什么事,有袁让在,肯定能摆平。 袁让自然毫无意见:“好。” 大船掉头,很快靠岸。 袁让俯身要抱许落,许落连忙拒绝:“不用,我可以走的。” “都疼成这样了,还走什么?再说了,你小时候袁大哥还抱少了?” 他不由分说,抬手去揽许落的腰身,横空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 袁让看向来人,不悦皱眉:“做什么?” “我突然想起,有件事需要紧急向我爹禀报。” 顾骁野语气淡淡,“所以不如,我送许姑娘回去。” 袁让还没说什么,韩谨柔已连忙道:“那就有劳三公子了。” 顾骁野微微颔首,走到许落身边。 许落吓得慌忙站起,“我,我自己走。” 顾骁野冷漠的眼神掠过她,一言不发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扯。 没等许落反应过来,她已然一个天旋地转,被顾骁野拦腰抱在了怀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3章 求我 众人都被顾骁野的动作弄得愣了愣,但想到许落身体不舒服,顾骁野这么做,倒也情有可原。 百里长安跟在顾骁野身后追出两步:“三公子,用不用我一起回?” 顾骁野看他一眼:“不用。” 百里长安欲言又止。 临江楼已然布置好一切,只等今晚收网。 本来以三公子的性子,是不可能来看什么风光的,可他们今天还是来了,为的就是远远避身事外。 此去漓川岛,少说也要住上一两日。 等他们回来,早已诸事皆定了。 到时绝不会有任何人将韩知礼的死,与三公子联系起来。 可没想到,这会儿三公子竟要陪着许落姑娘回去,那他们之前的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当着众人的面,百里长安不好多说什么。 他也没机会说了。 因为顾骁野已然头也不回地抱着许落下了船。 许落被顾骁野抱着,浑身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那叫一个难受。 她动也不敢动,忍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三公子,我现在好些了,你放我下来吧。” 顾骁野置若罔闻,往前大步而行。 见顾骁野不理她,许落又道:“三公子,你快去军营吧,我自己去看大夫就行,别耽误了三公子的事就不好了……” 少年冷冽的嗓音落在她耳边:“不耽误。” 许落:“......” 眼见顾骁野抱着她拐进了街区,街上不少人朝着他们望过来,有人还交头接耳,掩嘴议论着什么。 “三公子……” 许落鼓起勇气轻轻扯了扯顾骁野的衣襟,小声说,“大街上好多人看着呢,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顾骁野顿住脚步,扫过那些看热闹的市民。 少年的眸光太过冷冽锋锐,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幽冷寒意,吓得市民们慌忙低头,噤口不言。 “他们没看了。”顾骁野说。 许落:“......” 好吧算你厉害。 她憋了好一会儿,又道:“三公子,我现在觉得好些了,我不用去看大夫了……” 顾骁野低眸看她一眼,语气不容置喙:“不行。” 不行的意思,就是非去看大夫不可了。 许落真的好生无语。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家医馆。 顾骁野抱着她,径自走了进去找大夫。 大夫问了症状,为许落把完脉,神色疑惑,“姑娘身体尚好,似乎并无异样……” 顾骁野蹙眉:“到底是有异样,还是没异样?” 大夫小心翼翼看了眼顾骁野,“我……我再为姑娘诊诊脉。” 按着许落的脉搏仔细听了半天,大夫终于确定了:“并无异样。” 顾骁野定定地看向许落。 许落干巴巴解释:“我刚跟三公子说过的,我觉得好多了,不用看大夫了……” 顾骁野漆黑的眸底看不出情绪,末了,淡淡道:“既然好了,那就走。“ 许落微怔:“去哪儿?” 顾骁野:“太守府。” “可是三公子不是要去军营吗?” 许落连忙道,“我认得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三公子,咱们就在这里道别吧……” 顾骁野已然出了医馆,闻言,回头冷冷盯她一眼:“你话真多。” 许落:“……” 是你这个小暴君毛病多。 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小鹌鹑似的低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跟在顾骁野身边。 她本想直接去府衙找韩知礼的,白天韩知礼都在那里处理公务。 可有顾骁野跟着,她只能先回府里再说。 反正现在才是中午,韩知礼要赴宴也得是晚上。 等回了太守府,顾骁野去了军营,她再去找韩知礼也来得及。 许落没跟着顾骁野太近,下意识落后几步。 虽说二人经历了芦苇荡那同生共死的一夜,许落没有以前那么怕顾骁野,可,到底曾两次目睹顾骁野在自己跟前残忍杀人,单独面对他时,总觉浑身有点不自在。 再加上她心里想着事,没留意自己与顾骁野的距离越拉越远。 顾骁野停下脚步,皱眉看了眼身后的女孩,眸底微凉。 方才在船上,她和袁让并肩而站,亲密无间,这会儿却对他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 若因为他杀过人才怕他,可袁让杀的人不会比他少。 她倒是能选择性无视。 “刚出锅的包子哎,又香又软的包子哎——” 不远处包子店的老板正在放声吆喝着。 顾骁野想到那日芫荽馅的包子,眼中闪过一抹恶劣意味。 不是不愿和他靠太近吗,他偏要看看,待会儿她如何自处。 许落正想着事,不提防撞在一堵坚实的胸膛上,她慌忙抬头,“三……三公子?”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捏住她手腕,稍一提气,身形突然凌空跃起,凭栏直上。 许落惊呼出声,吓得下意识抱紧了顾骁野:“三公子,你做什么?” 顾骁野没有说话,下一刻,许落惊恐地发现,她已经到了飞檐屋顶上。 好像是一座花楼,估计得有两三层楼高,装饰得还挺奢华,屋顶用的是青砖琉璃瓦。 琉璃瓦滑不溜秋,许落又没有爬墙顶的经验。 她刚松开顾骁野,颤巍巍想往边上退开几步,脚底突然一滑,顿时吓得尖叫一声,再次抱住了顾骁野,半点不敢撒手。 “知道为什么带你上来吗?”顾骁野淡淡地说。 底下包子店的老板还在卖力吆喝,许落似乎明白,顾骁野为什么要整她了。 这个小暴君真的是睚眦必报!!! 她咬牙,“三公子,对不起,我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就是道个歉,也掉不了一块肉。 顾骁野慢悠悠地问:“错哪儿了?” “我不该……不该给三公子买芫荽馅儿的包子……” 许落紧紧揪着顾骁野的衣袍,可怜巴巴地说,“三公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送我下去可以吗?” 顾骁野轻笑一声,竟似带了几分愉悦。 许落以为他同意了,岂料下一刻,就听到少年带了几分戏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可以啊,你求我。求我,我就送你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4章 她,哭了么? 许落呆了呆,回过神来,气得银牙都要咬碎。 睚眦必报趁人之危的小暴君,小变态!!! 偏这小暴君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的窘迫:“求不求?不求,我就走了。” 他说走,却半点没有动的意思。 许落算是明白了,顾骁野今天就是故意的。 故意整她。 以这小暴君的性子,她要是不按他说的来,怕是这事会没完。 许落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开口,声如蚊呐:“求三公子……送我下去……” 顾骁野偏了偏头,“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 许落真想揍他一顿。 她瞪了眼顾骁野,大声说:“求三公子,送我下去!” 顾骁野慢条斯理地说:“声音太大了。好好再说一遍。” “你!” 许落又羞又气,却不肯再说了,低头抿着唇不说话。 顾骁野等了一会儿,不见许落做声。 手背上却滚落几滴温热的水珠。 顾骁野怔住。 不过是逗逗她而已,她,哭了么? 被泪珠打湿的皮肤处,似火般滚烫。 顾骁野心里生出几分不自在的异样。 “别哭了。” 他说,完全没留意自己的语气比起平日竟是放柔了好些,“我送你下去便是。” 他揽着许落,片刻后便又带她重回地面。 许落绷着小脸,眼眶微红,再不肯跟他说一句话。 一到太守府,许落连声再见都没说,转头就跑了。 顾骁野若有所思地盯着女孩的身影,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离开。 却并没有去军营,他本也不需去军营。 顾骁野沿着街市信步而行,进了数家首饰店后,终于挑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支金色的蝶钗,蝶钗翅膀薄如蝉翼,蝶身小巧玲珑,栩栩如生。 以前许落的发上,就有这么一支蝶钗。 鹅黄的发带间,那蝶钗别在鸦羽般发髻上,她走路时,蝴蝶翅膀也随着她的脚步,一颤一颤,振翅欲飞。 那夜芦苇荡中,她拽着他,不停地跟他说话,总不肯让他睡去。 她固执地非要他睁开眼,非要他回应她,“三公子,你看我脸上是不是都是泥?” “我是不是都脏得没法看,像个泥人?” “三公子你别睡,你帮我看看我发上那支蝴蝶钗还在吗?“ “那是我爹出事前给我买的,我怎么觉得刚才摔下来时,好像摔掉了……” 他意识本已迷离至极,闻言,却还是勉强睁眼。 漆黑的雨夜,他隐约能分辨出女孩的轮廓,却实在看不清她发上是否还有蝶钗。 他哑声回:“看不清。” 她却喜极而泣般,“扑哧”一声笑了,“我知道看不清——你这么半天没动静,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没事,那钗掉了就掉了,以后再买一个就是。” 后来他们脱困,他醒来后再见许落,她发上仍有鹅黄发带,却再不见那支蝶钗了。 想来,是遗失在了芦苇荡的沼泽地里。 许落回到居处坐了好一会儿,估摸着顾骁野应该走了,这才出了府。 她匆匆赶到府衙,韩知礼却没在,说是去城南走访民情去了。 她在府衙里等了好半晌,眼看着太阳西沉,薄暮降临,还是不见韩知礼的人影。 想着韩知礼说不定回府去了,许落又急忙赶回府里,一问,韩知礼还是没回来。 看来,韩知礼很可能忙完就直接去临江楼赴宴去了。 许落思前想后,让侍女去找了太守府的管家,借口说自己要出去逛夜市,要了好几个侍卫跟着,再次出府。 她没注意到,身后,顾骁野站在花树下,手里把玩着那支蝶钗,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 顾骁野买完钗回来时,本想将钗送给许落,权当弄哭她的赔礼。 谁知许落不在,侍女说她去府衙找韩知礼了。 他等了许久,才见她神色焦急地回来,却带了侍卫出门,说什么要去逛夜市。 她那个样子,倒不像是去逛夜市,而是……有什么急事。 顾骁野略一思忖,便跟在了许落身后。 饶是顾骁野知道许落此行定有蹊跷,但他再料不到,她竟直奔临江楼来了。 顾骁野隐约猜到,许落可能要做什么时,脸色不由微沉。 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从侧窗轻轻跃入酒楼,隐在暗处。 楼梯口,就听许落正轻声吩咐那几个侍卫:“你们等在这里,我先去找韩伯伯。要是你们听到什么动静,再过来。” 许落不想贸然带人闯入雅间,她此来并不是为了激化冲突,而只是想救人。 眼下酒局刚刚开始,邓充就算想要对韩知礼下手,估计也还没来得及。 她只要进去找个理由将韩知礼带出来,就行了。 临江楼前临江,后依山。 长廊左边的雅间可赏江景,右边的雅间则清净静谧,白日可观山景。 许落已然打听清楚了,邓充宴请韩知礼的地方就在长廊右侧紧里头那间。 她深深吸了口气,朝着长廊尽头那雅间走去。 猛然间,有人扯着她胳膊,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许落瞪大眼睛刚要喊,那人手掌捂住她的嘴,将她抵在了墙上。 许落呜呜挣扎,下一刻,借着走廊黯淡的光线,她看清了眼前人,顿时不动了。 “三公子?”她含糊不清地说。 顾骁野松开手,眼神很有些冷,压低声音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韩伯伯和邓充在这里吃饭,我不放心韩伯伯,怕他有危险,所以过来看看。” 顾骁野居高临下看着她,黑眸幽深。 韩知礼就算有危险,她以为她带那几个侍卫,就能救得了? 今夜不论是长廊内还是窗外,都有邓充埋伏的死士。 韩知礼踏入那房间,就绝不可能活着出去。 就算邓充的人杀不了他,还有百里长安秘密安排的人,会替邓充杀了他。 韩知礼今夜非死不可。他死了,顾骁野的计划才能一步步推行。 按理说,但凡可能阻碍他计划的人,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这本该是顾骁野一贯奉行的手段。 然而顾骁野却迟迟没有动作。 女孩仰着小脸,正毫不设防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中带了几许焦急,甚至,隐隐带了点期待。 期待他帮她一起去救韩知礼?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耐心去哄骗她。 “吃个饭而已,不会有危险。他们有正事商议。” 他看着许落,一字字说:“回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5章 一个不留 许落自然不答应,“我不回,我一定要去见韩伯伯。” 顾骁野沉了脸色,“许落。” 许落本来还指望顾骁野和自己一起去找韩知礼,眼下看来是不成了。 她想起白天他故意为难自己,这会儿又拦着她不让她过去。 心里很有些生气。 但硬跟他对着来,肯定是不行的。 许落眼珠一转,乖巧道:“那好吧,我听三公子的话,回去就是了。”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退后两步,让开路来。 许落慢慢走出去,顾骁野的身影依然隐在暗处,没有跟过来。 许落抬脚朝楼梯口方向迈,下一刻,却突然转了身,朝着韩知礼所在的雅间飞快跑过去,边跑边喊:“韩伯伯,韩伯伯!” 这丫头竟然跟他玩心计! 顾骁野眼神微冷,正要去追她,那雅间的门却开了。 韩知礼应声出来,扶住了狼狈奔过来的许落。 长廊寂静,许落的声音他听得分明,本来只觉疑惑,所以才赶紧出来看看,不曾想,还真是许落。 韩知礼诧异道:“落儿,你不是去漓川了吗?” “我身体不舒服,所以又回来了。我听袁大哥说,韩伯伯今晚在这里吃饭,所以就来了……” “哪里不舒服?” 韩知礼打量着许落的脸色,不放心地说,“谨柔也是,我让她好好照顾你的,她怎么让你一个人回来了?” 许落摇头,“没有,是三公子陪我回来的。他正好有事要去军营。” 韩知礼点了点头,“可去看过大夫了?” “还没有。我肚子好痛。” 许落又开始飙演技,小脸皱巴巴,“韩伯伯,你可以陪我去看大夫吗?” 韩知礼几乎没有犹豫,“可以。你进来等伯伯会儿,我跟你邓伯伯说声,马上就走。” 隐在暗处的顾骁野将许落与韩知礼的话尽收耳底,眼睁睁瞅着韩知礼同许落进了那雅间,漆黑眸底冷得吓人。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她根本没有不舒服,她回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救韩知礼而已。 她知不知道一旦进了那间屋子,她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出来! 屋内,韩知礼带着许落见过邓充,“怕是不能和邓兄畅饮尽欢了。落儿腹痛厉害,我得马上带她去看大夫。” 韩知礼对邓充本就心有芥蒂,不大愿意与邓充往来。但邓充昨日执意要请他来赴宴,说要给他赔罪,他不便拒绝,便来了。 但正如他所说,他和邓充的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但许落生了病,他却不能置之不理。 邓充坐在桌边,竟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韩兄就这么走了?不是说好不醉不归吗?” “日后邓兄留在南江,你我之间,尚有许多机会。” 韩知礼笑着拱手,“改日,我和邓兄再好好喝一场。” 他拉着许落就要出门,邓充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改日,怕是你没命再喝了。” 他拍了拍掌,房门突然无风自关,数条黑衣人影幽灵般出现在屋内,拦在了韩知礼身前。 韩知礼面色微变,转过身来,缓缓道:“邓充,别忘了,你刚刚归降。” 邓充厉声道:“你也别忘了,当年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你儿子枉杀两条人命,判处斩刑罪有应得。” 韩知礼道:“反倒是你,既已归降,又做出这等事,你这条命,是不想要了?” “我来南江,就没打算活着。” 邓充神色狰狞,“韩知礼,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他率先拔剑朝着韩知礼冲过来,黑衣人也围住韩知礼,数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同时对着韩知礼发难。 韩知礼将许落护在身后,与那些人打斗在一处。 许落背靠墙站着,努力镇定心神。 她的猜测成了事实,邓充果然对韩知礼存了杀心。 这么多人围攻韩知礼,韩知礼肯定撑不了多久,万幸楼梯口还有数名韩府的侍卫。 邓充和那些黑衣人的心思,此刻都在韩知礼身上。 许落贴着墙,一点点挪到了门边,猛地拉开了门:“展旭!” 展旭,正是随她前来的那些侍卫中的一个。 许落用尽全力高声一呼,楼梯口的展旭等人顿时疾奔而来。 长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邓充脸色一沉,“先杀了那丫头!” 一名黑衣人立刻转身,手中长剑破空带出锐利风声,直直刺向许落的咽喉。 韩知礼大急,想要来救许落,邓充一剑刺中他肩头,韩知礼闷哼一声,倒退数步。 展旭等人尚未赶到门口,黑衣人的剑光已然笼罩许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许落根本逃不开,也无处可逃。 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剑尖就已然到了她咽喉的位置,不过再往前半寸,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许落瞳孔紧缩,手无意识地攥紧。 猛然间,一抹寒光擦着黑衣人的脖颈而过,黑衣人的动作顿时僵住,有血雾喷溅而出,洒落在许落脸颊上。 下一刻,她被人抱住,牢牢护在怀里,堪堪避过数道寒光。鼻端的血腥气之外,是熟悉的如松雪般冷冽的气息。 “三公子!”许落欣喜叫出声来。 顾骁野薄唇紧抿,面色冷沉如水。 他并不看她一眼,飞掠起身,长剑毫不留情斩向那些试图阻拦他的黑衣人,带着许落跃出窗外。 几个起落间,顾骁野停在一处隐蔽的山影暗处。 那里,有数名同样的黑衣人无声伫立,只是这些人,连头发带脸全都用黑布包起,只露出一双双肃然的眼睛。 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可一览无余望见韩知礼所在房间的情况。 顾骁野突然出现在房中救了许落,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原来的计划里,顾骁野本不会、也不该出现在临江楼。 “三公子。”那些人对着顾骁野恭敬行礼。 “留下两个人,把她看好了。” 顾骁野眉宇间笼着冷意,“计划有变,房中诸人,一、个、不、留。” 不远处酒楼星星点点的灯光,映在他漆黑瞳眸里,照亮了少年眼底令人望而生畏的冷酷杀意。 原本今夜只需韩知礼死就行,可现在,他既已被迫现身,房间里所有见过他的人,都绝不能留下活口。 必要的话,就连这酒楼,也可以一把火毁了。 顾骁野转身要走,衣袍角突然被人轻轻拽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6章 让步 许落拽着顾骁野衣袍的手,有些发颤。 她方才被顾骁野所救,本来还欣喜不已,以为顾骁野肯出手帮忙,韩知礼必定不会有事。 可是眼下看到这些黑衣人,听到顾骁野的话,她只觉浑身冰冷。 要杀韩知礼的人,不止是邓充,还有顾骁野。 顾骁野可能早就想要借着邓充之手除去韩知礼,如此,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她怎么就忘了,顾骁野是什么人。 他好不容易抛弃过往的身份,从顾家走出来,怎会心甘情愿再回郧州城。 他要的,是能独撑一片天地,不被任何人牵制。 今夜的一切,或许,根本就是顾骁野布置好的,邓充,只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 顾骁野低眸看向女孩,“放手。” 许落没有放,她尽量镇定心神:“三公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不必杀了韩伯伯,你想要的,也可以得到。三公子,你只需要耐心等一等。” 顾英奇有他的打算,他想要在京城图谋更大的事业。 顾骁野在南征一战中崭露头角,顾英奇已然有意,带着他去京城。 书里南方叛乱平定后,顾骁野虽然短暂在南方停留了一阵,但很快也被顾英奇召到了京都,后来顾家能快速在朝中立威站稳脚跟,顾骁野可谓居功甚伟。 所以,他早晚都是要去京城的,根本没必要为了留在南边而杀人。 可惜,顾骁野根本没有兴趣听她的话。他直接甩开了许落的手。 许落固执拦在他身前:“三公子,你若杀了韩知礼,他日定会后悔。” 韩卿卿是他命定的白月光。 杀了韩知礼,他就成了韩卿卿的杀父仇人,日后二人必定因此生出嫌隙。 顾骁野的语气很冷,“我杀人,从不后悔。” “可是韩伯伯不能死。”许落坚持,“你以后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骁野克制着心头游走的暴躁情绪,“我留你一命,就已是格外开恩。韩知礼的性命,不是你该管的。” “三公子在芦苇荡遇到危险,我都管了,韩伯伯对我而言,是比三公子还要亲的亲人,我怎能不管?” 许落见他就是不肯松口,不免有些恼火,“三公子在我面前,杀过两次人。前两次,我都噤口不言,没有对任何人说出真相。可是这次不同,若是韩伯伯死了,我不会再沉默。” 顾府侍女的死,顾晋鹏和那些侍从的死,还有,今夜酒楼的真相。 她全都会一五一十,告诉顾英奇。 顾骁野冷笑,“你威胁我?” “我不敢威胁三公子。” 许落抬眸,对上他冰冷隐忍着怒意的眼神,“我只是想让三公子,放过韩伯伯。” 顾骁野死死盯着她,眼神一点点变得冷戾。 下一秒,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掐住了许落纤细的脖颈。 他阴森森地开口:“那我就一并,连你也杀了。” 四目相对,许落长睫轻颤,却没有畏惧之色。 她几次撞破顾骁野的秘密,却几次侥幸都活了下来,不过是因为,顾骁野念及往日她助他救他的恩情。 今夜他冒险救她出来,怕也只是为了还芦苇荡的救命之情。 她阻碍了他的计划,他还完恩情,再杀了她,没毛病。 这也符合书里他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向来不会因为所谓的恩情,受制于任何人。 许落没有试图逃跑,也没有挣扎,毕竟顾骁野真要杀她,她也跑不掉。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顾骁野眼神冰冷地盯着女孩,手指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她的脸渐渐涨红,却紧紧咬着唇,不发出半点声音,更不肯向他求饶。 便是连反抗,都不曾有。 他只需要再加大一点力道,她便会如花般折损枯萎在他手里。 顾骁野看着她,眼眸渐渐泛起一抹猩红,他猛地推开了许落。 许落踉跄后退数步,稳住身形后,不由呆了呆。有点不敢相信,他竟这样放过了她。 她心忧韩知礼,转身望向韩知礼所在的雅间里。 邓充和那些死士用的是不要命的打法,就这么会儿功夫,展旭和那七八名侍卫,此刻已然只剩下三人,正奋死挡在韩知礼身前。 韩知礼步伐踉跄不稳,身上衣袍染了数处血迹,显然已受重伤。 她心思急转,就算顾骁野不杀韩知礼,若是无人相救,怕是韩知礼也难逃一劫。 这附近不会有援兵,此刻,唯有顾骁野才能救人。 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了些。 可不知为何,方才顾骁野再次放过她,竟让她多了些许勇气。 “三公子。”她轻声开口。 顾骁野漆黑锐利的眸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钉出个窟窿。 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许落的心思,声音极冷道:“许落,别得寸进尺。” 出手救她性命,答应她不干涉韩知礼的生死,已然是他最大的让步。 “三公子方才救我,邓充和韩伯伯都看见了。三公子不如好人做到底,救下韩伯伯,如此,也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 许落语速很快地说,“就当我欠三公子一份人情,日后,我定会回报三公子。” 顾骁野冷冷注视着眼前近乎执拗的少女,唇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你拿什么回报?” “我……” 许落脑子转得飞快,“三公子以后但有吩咐,我定不会拒绝。况且,我救过三公子数次,怎知他日我不会再救三公子一次?” 顾骁野盯着她看了片刻,竟是冷笑一声,不置一词。 他转过身去,做了个手势,那些黑衣人迅速分散开来,隐匿在夜色中。 随后,许落眼睁睁看着顾骁野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三公子!”许落急忙追出数步。 黑暗里,传来顾骁野冷淡的声音,“等着。” 许落愣了愣,顾骁野这是真答应去救韩知礼了? 顾骁野的确去救了韩知礼。 虽然被救出来时韩知礼身上受了许多伤,但他仍活着。 许落匆匆奔到韩知礼身边时,顾骁野与她错肩而过。 “记着,”少年的嗓音沉沉落在她耳边,“你欠我的。” 有朝一日,是要还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7章 懵懂 韩知礼被匆匆送回府里,顾英奇得知此事后,连夜从军营赶回。 虽然邓充及其党羽已死,但顾英奇仍怒不可遏地命人将邓充等人悬首城外,曝尸三日示众。 有了许落亲口作证,顾骁野从头到尾都是以恰巧出现在酒楼附近的救人者身份出现的,倒也并未引起顾英奇怀疑。 许落守在韩知礼身边,等大夫为他看完伤,确定他并无生命危险,这才稍稍放心。 “若非我执意要劝降邓充,韩兄今日也不会遭此劫难。” 顾英奇神色有几分懊恼愧悔,“是我一意孤行了。” “顾兄别这么说,怪只怪邓充他不识好歹。” 韩知礼精神尚好,爽朗笑道:“再说这些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用这点伤,换来邓充露出真面目,倒也值了。” 他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但更多的是欣慰,“这次多亏了落儿和阿野,韩伯伯才能死里逃生。“ 他此刻自然已经知道,许落说不舒服是假,担心他有危险,前来救他是真。 要不是许落带了侍卫来找他,又恰巧遇见顾骁野,怕是他今天就丧命在邓充手下了。 许落露出个笑容:“我没帮上什么忙,韩伯伯要多谢三公子才是。” “你们两个人,我都要谢。” 韩知礼说着,看向房中沉默而立的顾骁野,“三公子身上的伤,可处理了?” 许落讶然,“三公子受伤了么?” 韩知礼点头,“三公子救你出去的时候,他……” “背上被剑划了一下。” 顾骁野不着痕迹打断了韩知礼的话,淡淡道:“没多大事。” 韩知礼微愣,看了眼顾骁野,眸光有几分意味深长。 当时他看得分明,顾骁野揽着许落在怀里,避过了数道剑芒,有一道却直奔着许落而去,顾骁野阻之不及,竟生生护着许落转了个身,愣是用自己的背挡住了那一剑。 不过,顾骁野显然不想让许落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那他便不说也罢。 许落心下不免吃惊。 先前顾骁野救她出来抱着她时,她的确闻到过血腥味。 她还以为是那个黑衣人死时喷溅在她脸上的血,没想到,竟是顾骁野受伤流的血。 而且顾骁野穿的是玄色衣袍,晚上看来就跟黑色差不多,他又没表露半点异样,她竟是完全没注意到。 这会儿在灯下仔细看,他背上靠左肩膀的位置,明显有一处地方颜色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想来,是伤口流出的血,洇湿了衣袍。 屋外有将领进来,低声对顾英奇说了句什么,顾英奇站起身来。 “既然邓充之人已经伏法,那韩兄就好好养伤。” 顾英奇语气凝重道,“韩兄放心,我这就回营,下令严查降卒,但有与邓充有所牵连者,必定严加处理,绝不会再给心存异志者半分可乘之机。” 韩知礼拱手,“后续之事,就有劳顾兄了。” 顾英奇点头,看向顾骁野时,目光里难得多了几分温和之意:“你受了伤,就别去军营了,这几日在府里歇歇。” 顾骁野颔首,“好。” 等顾英奇离开,许落连忙过去,“三公子,我看你流了好多血,大夫还没走,我让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顾骁野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用。小伤而已。“ 说着转身就要走。 许落不由分说拉住他,“就算是小伤,这里有现成的伤药,好歹也处理下再……” 女孩削葱般的手指,轻轻握着他的手,柔软微凉。 顾骁野的脚步顿了顿,“说了不用,就是不用。” 那一剑伤得其实不算轻,她若是见了,少不得问东问西,何况这里还有个韩知礼。 他抽手而出,就这么走了。 许落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眼里,气得,“不识好歹的家伙。” 韩知礼目睹着两人的互动,不由笑了。 说起来,如果不算先前在顾府里的遥遥一瞥,大军入城那日,韩知礼与顾骁野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韩知礼是行伍出身,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可面对这个岁数比他小了几十岁的少年,韩知礼却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敬畏之意。 几次见到顾骁野,他的话都极少,安静立于其父顾英奇身侧,有问才答,回答也极为简短。 韩知礼知道顾骁野身世凄苦,在顾府处境多舛,又甚是赏识他在南征一战中的表现,是以言行之间,未免对他多有关怀示好之意。 然而顾骁野反应甚是淡漠。他身上好像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却又让人能真切感受到的距离感,就好似是山巅的积雪,只可远望却难以真正亲近。 这样性子冷漠的一个人,竟会在落儿遇险时,下意识地以身相护,很难不让韩知礼这个过来人多想几分。 毕竟,这种事年轻时他也做过。 只不过当时他护住的,是他心爱的女子,也是他后来的妻子,谨柔和卿卿的娘亲。 眼下看顾骁野对落儿的态度,这其中的异样情愫,怕是当事人自己也还不曾意识到吧。 倒是和他当年像得很。 年少时大多都是当局者迷,心事懵懂难自知,要过许多年后,才能知道那自以为平常的下意识举动,根本经不起深究。 一深究才会发现,许多后来的情思牵绊,在当时那一护时,就已经注定了。 回忆起当年与夫人间的点滴过往,韩知礼眸中染了几许温柔,“落儿你也别生阿野的气,我年轻的时候受了伤,也不愿意让谨柔她娘亲知道。她胆小,看见我受伤就会急得直哭,所以我在外边伤得再重,从来不跟她说。” 许落:“……” 韩伯伯这例子是不是举错了。 她和顾骁野,怎能跟韩伯伯和他夫人拿来相比? 顾骁野受伤,她顶多同情下,她是疯了她才会急哭。 韩知礼笑着将桌上的那瓶伤药塞给许落,“不过阿野的伤还是要处理的,落儿你就辛苦跑一趟,把这药给阿野送去吧。” 许落:“……” 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倒也不是单纯为了去送药。 顾骁野为救韩知礼放弃了什么,旁人不知道,许落是知道的。 虽然为了让顾骁野放弃他的计划,她又是威胁又是许诺的,手段有点算不得光明正大,但,总该去对他说声谢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8章 很好笑? 顾骁野的居处离着韩知礼住的地方没多远,穿过一道长廊,拐个弯就到了。 此时夜色已深,顾骁野的屋里仍亮着灯,许落走进去,里头竟是安静得很。 “三公子?” 许落轻唤了一声,却是没人回应。 想着顾骁野刚回来没多会儿,也不可能马上就去睡,许落想了想,便朝里屋走去。 轻手轻脚转过两道屏风,许落探身往里瞧了瞧,顿时愣住。 顾骁野脱了衣袍,露出半边身子,正侧身给背上的伤口上药。 那伤口血糊糊的,看着挺深的,可能是因为疼痛,少年眉头都拧紧了,额角竟有涔涔冷汗。 许落心道,你这回来不还是要给伤口上药吗? 刚她要帮忙还不让,还那副态度,真是。 眼看着顾骁野因为看不清伤口的具体位置,药都没洒到地方,许落无声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他今夜救人的份上,还是帮帮他好了。 许落走进去,“三公子。” 她这乍然出声,顾骁野竟似受了惊般,动作飞快地裹上衣袍,一时不察竟带倒了桌上的茶杯,举止间也罕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窘迫和慌乱。 不过这窘迫和慌乱只是一闪而过。 等他掩好衣襟,转过身来时,面上又已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平静:“你来做什么?” 许落不知为什么,特别想笑,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扑哧”乐出声来。 刚顾骁野看见她的反应,很像以前电视里演的那种,女主突然被人撞见换衣或洗澡后惊慌失措莫名羞恼的样子。 这要是个女孩子倒也没什么,可出现在顾骁野这个未来不可一世的大暴君身上,有一种特别强烈的反差。 就莫名感觉那种反差感,还怪萌的。 许落忍着笑,将药放在桌上,“韩伯伯要我来给你送药。” 顾骁野抿着唇,冷冷地看着她,声音沉沉的:“很好笑?” 一个女儿家撞见男人没穿衣袍,不知回避也就罢了,竟还笑得这般肆无忌惮。 “不好笑不好笑,是我失礼了。” 许落咳了几声,正色道:“我看三公子刚才上药挺不方便的,我帮你吧?” 顾骁野板着脸:“不必。” “三公子不用害羞。” 许落道,“别说我刚才只是看到了三公子半边后背,就是看到三公子没穿衣服,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顾骁野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眼里神色变幻,“不知羞”三个字,堪堪就要从齿缝里蹦出来。 就听女孩笑道:“以前在顾府,我帮三公子上药时,早就都见过了。” 顾骁野神情微震,“什么时候?” “就大雪那夜啊,三公子在雪地里找玉佩晕倒了,我和碧云把你送回去的。” 许落不以为意道,“当时你桌上放着一瓶金疮药,我就顺便帮你处理了下身上的伤。” 她望着顾骁野,晶亮的眸底蕴着浅浅的笑意:“所以三公子真不必顾忌什么。” 至于她,她就更不会了。 好歹她也是一穿书的,想当年大夏天海滩上随便走一圈,多少男的也就穿个裤衩头往那里一趟,那景象,一排排的,简直不忍直视。 好歹顾骁野有颜值有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看起来至少让人赏心悦目。 顾骁野深深地凝视着许落,好半晌没说话。 所以那夜送药来的,是那侍女迎香,扶他回房给他上药的,是她。 怪不得他昏昏沉沉间总觉得,有梅香萦绕身旁。 “三公子?” 许落见他只是发怔般瞧着自己,不由拿手在他跟前晃了晃,“时间不早了,我快点帮三公子上完药,三公子也好早点休息。” 顾骁野没再说什么,依言坐下,转过身去。 许落动作极轻地擦拭着伤口的血渍,“疼吗?” 顾骁野:“不疼。” 许落这才小心翼翼将药倒在伤口上,抹匀了。这药是粉末状的,洒下好些,许落轻轻吹了吹。 女孩气息如兰,落在伤口上,那尖锐的疼痛竟也似跟着缓解了几分。 许落拿过干净的绷带,替他缠住那伤口,绕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打好了结,这才如释重负地抬头:“好了。” 不提防,撞进顾骁野那双漆黑幽邃的眸子里。 他们的距离有些近,这个姿势也过于暧昧了些,许落慌忙站起来,“那个,我先回去了。三公子早点休息。” 走了几步,又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回头道:“韩伯伯的事,多谢三公子。三公子放心,我会说话算话的。” “等一下。” 顾骁野叫住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很精致的长形小木盒,递过来。 许落纳闷:“这是什么?” 顾骁野:“自己看。” 许落疑惑打开,就见里头躺着一支蝴蝶钗,竟是与她以前发上戴的那支有九成像。 她又惊又喜:“我那天和卿卿逛街,还专门去首饰店找过,可是没看到相像的。三公子你是在哪里买的?” 顾骁野淡淡地说:“南江城。” 许落:“……” 好吧,当她没问。 不过她更好奇另一件事:“三公子为什么给我买这个?” “赔礼”两个字到了嘴边,顾骁野又咽下了,“谢礼。” “谢礼?” 许落更疑惑,芦苇荡救命之恩的谢礼么,他今天救过他一次,不是都还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钗应是他提前就买好的吧,估计他也没想到今晚会有临江楼这么一出。 她很开心地收了,莫名觉得顾骁野其实也没有书里那么可怕。 起码他知道有恩就要还,还知道给她准备谢礼呢。 从顾骁野那里出来,许落没有马上回屋,而是去前厅找韩谨柔派来的那名侍从。 先前她下船时说,要是身体没什么事就还和顾骁野去漓川岛找他们,结果一整天过去也没见到人,韩谨柔不放心,特意派了侍从回来问许落的身体情况。 刚她忙着照顾韩知礼,无暇管这名侍从,这会儿自然要去跟这侍从交待一声。 翌日一早,许落正睡得迷糊,就听外面传来偌大动静。她连忙起来,叫了侍女进来问情况。 侍女脸上带笑,欢喜地说,“朝廷派钦差大臣来南江了,这会正在老爷房里,和老爷说话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79章 事在人为 南方叛乱平定,朝中人心大快。 新帝特意派了钦差大臣前来南江犒赏大军,同时也带来了顾英奇期盼已久的一纸诏书。 诏书的内容,基本与当初许落在书里看到的一样,诏令顾英奇入朝面见皇帝,当面领受封赏。 许落长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前往京都了。南江之行,总算要结束了。 “落儿姐姐,你才呆了多久,这就要走了。” 从漓川回来的韩卿卿拉着许落的手,不舍道,“以后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啊?” 许落笑道:“有机会会再见的。” 但没有机会,就再也不会见。 许落很开心来南江认识了韩家姐妹,但她有自己的计划与安排,不可能因为这里的任何人而停留。 说起来,她倒是想起件事,书里,漓川之游时韩卿卿因贪玩失足跌进江中,是顾骁野救她上来的,此行也算是顾骁野与韩卿卿的定情之游。 但现在顾骁野压根就没去漓川,韩卿卿自然也就没有落水。 顾骁野若去了京都,他和韩卿卿之间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不过,想来此事也不用她太担心。 顾骁野是书里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凡是属于顾骁野的大气运,好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缺失过。 虽然时间有所改变,个中情节稍有变化,但基本到最后,该来的都来了。 比如恢复身份,比如南征,比如江陵道力挽狂澜,比如芦苇荡大败袁让,比如不费一兵一卒,招降九江城。 如此看来,漓川之游虽然他缺席了,耽搁了他和韩卿卿的关系进展,但估计最终气运也会以另一种形式补给他吧。 安静的长廊里,顾骁野与百里长安一前一后而行。 百里长安神色复杂,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临江楼发生了什么,他还没从漓川回来,就已经从送信的侍从那里知道了。 韩知礼非但没死,还是顾骁野救回来的,所以他们先前精心策划的一场布局到底算什么? “三公子,我不明白。” 百里长安郁闷至极地说,“先前你不是说,回了郧州会处处掣肘,留在南江是最好的选择?这现在,算怎么回事?” 顾骁野云淡风轻地说:“现在有了第二个选择,去京都。” “可是留在南江,三公子手里有军,天下将乱,以后大有可为。“ 百里长安说,“去了京都,三公子力单势薄,还要面对朝中的波云诡谲,稍有一步行差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孰优孰劣,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 顾骁野淡淡道:“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好一个事在人为。 百里长安憋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因为许姑娘?” 埋伏在临江楼的人说,顾骁野突然现身,不顾危险从那里救走了许落。 许落求顾骁野去救韩知礼,顾骁野真就答应了。 如今突然决定去京都,怕是,也跟许落有关。 顾骁野顿住脚步。 初夏的风拂过长廊,带来远处院子里的馥郁花香。有蜂蝶在游廊飞舞,一只彩蝶翩翩飞到顾骁野跟前。 顾骁野伸手,那蝶扑闪着翅膀,栖息在他掌心,片刻后,又翩翩离去。 他目送那蝶远去,这才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百里长安。 片刻的寂静和沉默带来极致的压抑,百里长安手心似有汗意。 “百里长安。” 顾骁野的声音不高不低,“多嘴并不是个好习惯。我行事自有我分寸,需要跟你一一解释?” 百里长安躬身请罪:“是属下失言。属下,知罪。” 几天后,钦差大臣犒军完毕,先行返京赴命。 顾英奇整顿军马,准备率大军返回郧州,然后赶往京城面圣。 太守府门外,韩谨柔正指挥着下人将几个大箱子搬上马车。 “落儿,这一箱是南江的特色织锦,回去你和伯母可以让人裁剪了做些衣服。” “这一箱都是各种好玩的,卿卿帮你挑的,你路上无聊,正好给你解闷。” “这个小点的箱子里都是吃的,一些水果你路上就赶紧吃了,另一些是比较经放的腊货,你带回去给伯母尝尝……” 许落心情复杂地点头。 这些甜蜜的负担,她其实一个都不想要,奈何韩谨柔定要她带上,不由分说直接就让人搬上马车了。 正厅里,顾英奇正在和韩知礼话别,韩知礼的伤已经康复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 顾骁野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着。 见到许落和韩卿卿携手进来,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女孩,随即收回。 “三公子。”韩卿卿有些羞涩地递过去一个香囊,“送给你的,谢谢你给南江解围。” 顾骁野不接,淡淡道:“那你该送给我爹,领军的人是他。” 一旁的许落:“!!!!!” 差点当场石化。 顾骁野怎么就这么毒舌,这么不给人面子! 果然,就见韩卿卿小脸僵了僵,尴尬得快要哭出来。 许落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下顾骁野,免得他以后后悔无及。 “三公子,这是卿卿亲手为你绣的。” 许落说,“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你不收下未免也太说不过去。” 顾骁野看她一眼,“你觉得我该收?” 许落简直莫名其妙:“当然啊!!” 这是你深爱的白月光送你的东西,有什么理由不收?? 顾骁野平静地拿过香囊,“那我收了。” 韩卿卿的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却到底有些不大好意思,转身跑到外面去找她姐姐了。 顾骁野转手把香囊扔给了身边的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 许落:“……” 真的还是挺佩服顾骁野的。 他怕是根本不知道追妻火葬场五个字怎么写。 那头,顾英奇终于和韩知礼说完,各自笑着拱手道别。 一行人正准备往外走时,崔烈被下人带着,急匆匆进来,“主公。” 这个时候,崔烈本该率领大军在城外等候顾英奇,眼下他赶来太守府,显然,是出了事。 顾英奇沉声道:“怎么了?” 崔烈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有个人闯入军中,自称是大公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0章 管教 许落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大公子??顾晋鹏??他不是死了吗? 顾英奇皱眉,“是不是晋鹏,你认不出来吗?” 崔烈的表情更加古怪,“末将……难以确认。不过听声音,确是大公子无疑。末将已将此人带来,就在府外等候。” 顾英奇一挥手,“让他进来。” 下人很快领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还未走近就有一股难言的臭味随风飘来。 等他走近了,众人顿觉悚然,那人被乱发遮住的脸……竟是长满了烂疮,流着脓血,甚是可怖。 韩卿卿吓得躲到了韩谨柔身后,完全不敢看。 许落下意识瞥了眼顾骁野,他面色如常,半分变化都没有,也是沉得住气。 那人一见顾英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嚎啕痛哭:“爹!!!” 竟的确是顾晋鹏的声音。 顾英奇脸色都变了变,“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顾晋鹏猛地抬手,指着他身后的顾骁野,眼里射出怨毒至极的目光:“是他!!他想杀我!!!” 顾英奇一愣,随即厉声道,“你胡说什么?你不是回郧州了吗?” “我没有回郧州,我是来南江找爹的路上,被他中途截住了…..” 顾晋鹏撕开衣袍,露出满身的烂疮,嘶声道:“就是他,爹,是他杀了我所有的侍从,还把我划得浑身是伤,脱了我的衣服,将我丢在山洞里让血蝙蝠吸我的血……爹不信的话,派人去那山洞里查看便知……” 血蝙蝠有毒,毒性在体内盘桓不去,顾晋鹏身上脸上都起了烂疮,数月不消。 顾英奇倒抽一口凉气,但显然,还有狐疑之意,“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顾晋鹏毒蛇般的眼神狠狠剜了顾骁野一眼,“他想让我活活被蝙蝠吸血而死,可我命不该绝,拼死往前爬去,黑暗里不慎滚落那暗河中,这才逃过一劫……” 顾晋鹏躲在暗河里避过了那些血蝙蝠,又抓了些鱼生吃了,休养了几天,这才勉力顺着山洞往前走,竟真被他走出了那山洞,拐上了前往南江的那条近道。 只是,他伤得太重,身上脸上又长了脓疮,臭不可闻,无人敢挨近他。 他身上没有银钱,只能一路沿街乞讨,步行往南江来,中途又走错了路,竟生生走了两个多月。 也算他运气好,总算在大军离开南江城的这一天,赶过来拦在了崔烈的马前。 顾英奇脸色异样难看,缓缓转向顾骁野:“你跟我说,你大哥回郧州城了?” 顾骁野语气淡淡:“他不告而别,我也只是猜测。” 顾英奇盯着他,一字字道:“你就告诉我,有没有,截杀你大哥?” 顾骁野默了片刻,平静地说:“没有。” “你还敢狡辩,真以为爹能被你骗过去吗?” 顾晋鹏指着许落,“爹,当时她也在,她可以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许落身上。 空气异样的安静,落针可闻。 许落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的确在那山洞里。” 顾晋鹏激动地说,“爹,我就说了,她能作证!” “不过——” 许落话锋一转,“是大公子遇到血蝙蝠攻击后,仓惶扔下我逃走。我独自留在山洞里,直到,三公子赶来救了我。” 她顿了顿,“至于大公子所说,三公子杀人,还让蝙蝠咬他,我,没有看到。” 她的确没有亲眼看见顾骁野杀人,顾骁野杀人的一幕,是那个侍从赵同转述给她听的。 “你撒谎,你撒谎!!!!” 顾晋鹏大吼,“那贱婢之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帮他说话!” 许落淡定地说:“我没有帮任何人说话,我只是对顾伯伯据实已告。” “你和他根本就是一伙的!当初帮他恢复身份的是你,如今你自然也要帮着他说话!” 顾晋鹏疯了一般死死盯着许落,表情扭曲可怖,“在那山洞里,他为何要救你?为何要抱你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是早就跟他暗通款曲,才这样颠倒黑白,罔顾事实!” 许落:“……” 顾晋鹏真是下贱到没有底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说出这种话。 她毫不客气地冷冷道:“三公子抱我出来,是因为我被血蝙蝠吓得腿软走不了路,这不都是拜大公子所赐?颠倒黑白罔顾事实的,是大公子才对。” 顾晋鹏还要说什么,顾英奇厉声道:“够了!胡言乱语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 许落但凡对顾骁野有那点意思,当初也不会当场拒婚。 这个大儿子当真是糊涂至极,愚蠢至极! 顾晋鹏趴在地上磕头,涕泪横流道:“爹,我真的没有说谎,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 顾英奇脸色铁青,“崔烈,带他下去!找个大夫,好好帮他看看脑子!” 崔烈赶紧上前,扯着顾晋鹏走了。 顾英奇转过身来,锐利的眼神落在顾骁野身上。 “落儿说没看到你杀人,那我就姑且相信,你没有杀人。” 顾英奇冷冷道,“我且只问你两件事,你明知晋鹏他要来南江找我,却隐而不报,存的什么心思?山洞里有血蝙蝠,可见此路艰险,你既救了落儿,为何不派人寻你大哥,却装作毫不知情,半个字也不对我提起?” 顾骁野淡淡道:“不想说。” 顾英奇怒道:“为何!” 顾骁野冷漠地说:“我没有大哥,他的死活,跟我也没有关系。” 顾英奇气得脸色发白。 半晌,才厉声喝道:“来人,把他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 阶下侍卫面面相觑,却只是不敢上前。 韩知礼赶紧道:“顾兄,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晋鹏回来就好,眼下出发在即,还是赶紧上路……” 顾英奇语气生硬,“他今日敢说他没有大哥,明日便敢说他没有爹。韩兄,这是我的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 韩知礼面色尴尬,顾英奇这话,竟是叫他没法再说什么了。 眼看着侍卫拿了手腕粗的木棍来,真要行刑。 许落犹豫片刻,“顾伯伯......” “谁也别为这逆子求情。“ 顾英奇黑着脸打断许落的话,随手扯过一把椅子,竟是坐下了,“今天我定要好好管教这逆子一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1章 记着你答应我的 少年身姿笔直地跪在庭院里,死死咬紧牙关。 侍卫手中的木棍交错而下,沉闷而沉重地一下下打在顾骁野的背上,也像是打在众人的心里。 顾骁野的脸色渐渐苍白如雪,咬紧的唇边有鲜红血迹一缕缕溢出,像是冰天雪地里,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压抑而沉寂的空气里,韩卿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韩谨柔不敢再停留,慌忙揽着她退下了。 “顾兄,不能再打了!” 韩知礼焦急劝道,“再打阿野真的会出事!” 顾英奇冷脸以对,充耳不闻。 许落垂下眼眸,袖中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心里只觉隐隐的愤怒。 这就是顾英奇,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教育方式。 好端端一个天资奇绝的孩子,几岁就没了母亲,他这个做父亲的,本该是顾骁野唯一的依靠。 可他却听信相士的胡言,听信侯氏的撺掇,让顾骁野在府里做了数年杂役,受尽苦楚,任人欺凌。 这么多年顾晋鹏这个做大哥的是怎么欺辱顾骁野的,他何曾将顾骁野当做弟弟。他折磨顾骁野的那些手段,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说一句死有余辜也不为过。 到现在他还口口声声喊着顾骁野“贱婢之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无顾忌地恶言相向。 可顾英奇这个做爹的,却放任不管,听而不闻。 顾骁野不过是做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报复的手段是残忍了点,可那也是顾晋鹏罪有应得。 顾英奇却这般惩罚他。 一百杖,他怎么忍心打得下去。 所以不怪顾骁野后来会黑化,杀父弑兄,性情残忍暴戾至极。 那都是他们种下的果,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摊上顾英奇这种父亲,摊上顾家这种家庭,实在是顾骁野最大的不幸。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到顾骁野的身边,跪了下去。 顾英奇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许落抬眸,直视着顾英奇:“若说三公子隐瞒大公子的下落,知而不报,我也有责任。还请顾伯伯一并责罚。” 顾英奇板着脸:“你是你,他是他。” 许落的身份,不容他对许落做什么。可顾骁野,却是他的儿子。 “顾伯伯,我在顾府呆过数月,又从郧州城一路来南江,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许落不卑不亢地开口,“这些年大公子对三公子如何,想必顾伯伯也心中有数。大公子自己根本没有尽到做大哥的责任,也就不怪三公子不愿认他做大哥。” “顾伯伯,大公子是你的儿子,可三公子同样是你的儿子。大公子虐待三公子那么多年,何曾受到过惩罚?若今日因此罚三公子,未免让人寒心。求顾伯伯,对三公子的惩罚到此为止,以免日后伤了父子情份。” 她的话不软不硬,甚至可以说,说得很不客气。 她就差没明着警告顾英奇了,伤了父子情份,最后倒霉的,会是他自己。 顾英奇脸色很是难看,一言不发。 “顾兄,落儿说得对,就到此为止吧。” 韩知礼不忍心地看了眼顾骁野,“阿野他这次南征立下大功,就算是将功补过,也不该这么罚他。万一阿野真出了问题,顾兄岂非得不偿失。” 顾英奇狠狠瞪了一眼跪着的少年,“就看在落儿和你韩伯伯面上,暂且饶过你。” 他顿了顿,沉声道:“你大哥过去是做了许多错事,算起来,我也有责任。可你若还认自己是顾家的人,过去那些事,该放就得放。“ “京都你不必跟我去,郧州城你也不必回,就暂且留在南江你韩伯伯这里,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顾家。” 语毕,顾英奇沉着脸拂袖而去。 许落连忙起身,扶着脸色苍白的少年进了厅内,韩知礼立刻命人去请大夫。 顾骁野后背一片血肉狼藉,怕是伤得不轻。 “三公子。” 许落不知该怎么劝顾骁野看开点,谁能想到临要走了,会来这么一出。 她用绢帕擦去顾骁野嘴角的血迹,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你好好养伤。留在南江,未必不是好事。” 起码,可以和韩卿卿把未走的剧情走完。 顿了顿,又道:“三公子放心,我会尽快说服顾伯伯,允你去京都的。” 少年眼眸漆黑,定定地望着她,哑声道:“你去京都,是为了救你父亲?” 许落愣了愣,这什么时候了,顾骁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顾骁野咳了一声,嘴角又有血迹溢出。 许落想去帮他擦,他却一把捏住了许落的手腕,“救完呢?” 许落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救完就完了啊。” “我问你会去哪儿。” “不知道,要等我爹出来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留在京都。” 她要去找神算公孙闻,这个世界中传说有通天彻地之才的人,但只有她爹许元明才知道公孙闻的去向。 顾骁野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那你等我去了京都,再走。” 许落有些诧异地对上顾骁野的目光,但看不懂少年眼底浓黑的情绪,“为啥要等你?” “别忘了,你欠我的。”顾骁野说。 原来是要找她讨债。 许落从善如流地点头:“好。” 她在京都估计也没那么快走,救出许元明也需要时间。 顾骁野在南江估计也待不了太久,就会被顾英奇召入京都,她在离开前应该能和顾骁野见一面。 不管如何,她走之前,肯定会把欠顾骁野的人情还清了。 “落儿,你顾伯伯马上要出发了。” 韩知礼匆匆进来,“快去吧,三公子这里有我照顾,你放心。” 许落点头,站起身来,顾骁野却仍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 少年俊美的脸庞苍白,漆黑的眸无声盯着她,指尖加大了力道。 他一字字道:“记着你答应我的。” 等他去了京都,再离开。 许落微微一笑,“三公子放心,我不是那种欠债不还说话不算话的人。” 说了会还他的人情,肯定就会还。 说了在京都等他,就会在京都等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2章 往事 “落儿是觉得,我对阿野,太绝情了些?” 马车辚辚而行,顾英奇久坐半晌,突然低低地说出这句话。 大军走了半日,中途休息时,顾英奇来找许落,说有事与她商议,并将车边的侍卫一众遣开。 许落本以为顾英奇要问的是此去京城面圣事宜,却不意,他沉默半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和顾骁野有关。 许落不答反问:“顾伯伯觉得呢?他本该是顾家的三公子,但这些年他能熬过来,能活着,怕就已经是奇迹。” 顾英奇默然好一会儿,方才一声叹息,“是我这些年,对不起阿野。” “我听府里的人说,当年三公子的娘亲只是婢女,顾伯伯却执意娶了她,甚至还动过将她立为夫人的念头,显见得顾伯伯也是极爱三公子娘亲的。” 顾英奇难得主动和她聊起家事,许落也就不遮不掩,将自己的想法如实道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若是三公子的娘亲知道她的儿子在顾府受尽磋磨,顾伯伯你想,她在天若是有灵,会有多难过。” 顾英奇望向车帘半卷的窗外,不知想起什么,竟是有些失神。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回视线,苦笑了一声:“在天有灵?她若真的在天有灵,也不会这么多年,连个梦也不托给我。” 许落微微讶然,听这意思,顾英奇对顾骁野的娘亲仍是旧情难忘? “有些话,本是我顾家的隐秘私事,不该跟落儿说。” 顾英奇的语气有些涩然,“只是落儿是公孙神算的高徒,心思机巧聪慧,远非常人能比,是以在顾伯伯心里,从未将落儿当做孩子,反而,有想不明白的,只盼着落儿能够替伯伯答疑解惑。” 许落微微欠身:“顾伯伯有任何话,但说无妨。” 顾英奇又是一声长叹。 “你可知,我为何会对阿野如此。” 许落沉吟片刻:“因为,相士之言?” 其实许落知道,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顾英奇听信侯氏的挑拨,怀疑顾骁野的娘亲出轨侍卫,但这种话,她也不好明说。 顾英奇倒是自己说了:“不仅仅如此。更因为……阿野娘亲与侍卫有染。” 许落委婉道:“流言可畏,也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有别有用心之人,蓄意诽谤也说不定。” 顾英奇摇头:“不是流言,是我……亲眼所见。” 当年他对顾骁野的母亲梅凤云,可谓极尽疼爱,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然而凤云却趁他不在时,与侍卫通.奸。 他亲眼目睹身无寸缕的梅凤云蜷在侍卫怀里,娇美的脸上带着欢好过后的羞涩与满足。 那一刻,遭爱人背叛的狂怒令他怒火中烧,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扯开凤云,拔剑出鞘,一剑刺中了那侍卫。 对方惨叫着醒来,跳下床想跑,顾英奇追过去,连捅了对方数十剑,捅得对方跟筛子一样,血流了一地。 他眼里喷着火,提着淌着血的剑,咬牙切齿一步步走到梅凤云跟前。 她茫然地瞪大眼睛望着他,眼里竟然还带了几许无辜与可怜。 都做下这样的事,竟然还有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竟然还指望他原谅她。 顾英奇咬着牙,举剑就要砍下,可是最终,这剑也没能刺下去。 他转身摔门而去。 那是顾英奇最后一次见梅凤云。 后来凤云母子被他关了起来,她数次托看守的下人传话,说想见他。他一概无视。 顾英奇原本想给凤云一个教训,让她永远记住背叛的下场。 岂料她性子却是刚烈至极,竟丢下儿子自缢身亡。 下人惨白着脸来报告说凤云人没了时,顾英奇正在喝茶,他的手颤抖得握不住茶杯,茶杯跌落在地,碎裂成一片片。 做了错事的明明是她,可她却轻飘飘撒手就走了。 所有的后果,都留给他一个人承担。 此后日复一日,都是难熬的绝望和悲恸,还有刻在肺腑的愧悔与相思。 那些情绪扰得他日夜难以自安。 但后来终于渐渐沉淀,只是曾经的刻骨相思,依旧如跗骨之蛆煎熬,竟一点点生出恨意。 恨凤云的背叛,恨凤云的心狠。 也恨凤云的绝情。 连带着,这股恨意,也转移到凤云留下来的这个孩子身上。 想来凤云是希望他照顾好儿子的,可顾英奇偏偏不愿如她的意。 那相士说顾骁野是天煞孤命,侯氏便将顾骁野打发去做了仆役。 侯氏的小心思,顾英奇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装糊涂而已。 顾晋鹏欺辱顾骁野,他也清楚,单纯只是,不想管而已。 有时顾英奇会残忍地想,若凤云在天有灵,看到她的儿子受苦,她是否,会有那么一丝后悔,后悔当初不该那样轻易地离开。 甚至偶尔,想到这个儿子在府中受着折磨,顾英奇竟然会有一种快意的报复感。 对凤云的报复。 …… 许落听得颇有些目瞪口呆。 顾英奇告诉她的这一幕,她在书里倒是没看到,也可能看得太粗略,没有留意。 但,的确刷新了她对顾英奇的认知。 想不到顾英奇当初任由侯氏在府里作妖,并非盲目信任相士之言,竟是……因爱生恨,才做出这等有悖父子人伦的事。 看来书里顾骁野后来对情之一字的疯狂执念,也有几分遗传自他的父亲。 “我不想让凤云声名蒙羞,是以,严禁任何人张扬她与侍卫有染一事,阿野他也不知真相。这些年我不想见阿野,为的就是这个原因。” 顾英奇道,“只是落儿你当初一番开导,再加上这孩子,长得和凤云实在是像,多少,心下有些不忍。” 许落怪道,“既如此,顾伯伯今日为何又罚他那么重?” 顾英奇的声音有些低沉,“也许是因为,他是凤云的骨血。我便多少苛责了些。” 不是不想和他好好做父子。 只是怕顾骁野记恨过去那些事,记恨他娘亲的死,到最后终究父子反目,没得再惹一次伤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3章 投其所好 许落道:“所以顾伯伯来找我,是想——” 顾英奇似有些难于启齿般,“我是想问问落儿,可否算算我和他的父子之缘,究竟是深是浅。” 许落看了眼顾英奇:“若是父子缘深,顾伯伯如何,缘浅,顾伯伯又当如何?” “这些年晋鹏的确对不起阿野,但更对不起他的是我。他明知晋鹏深陷危险也无动于衷,还说出他没有大哥这种话。只怕他心里,连我也一并恨上了。” 顾英奇神色有些复杂,“若是父子缘深,那我……便好好弥补,时长日久,总也能换得阿野原谅。” 他顿了顿,道:“若是父子缘浅,那我也就不费那般心力了。他在军事上颇有天赋,留在你韩伯伯身边历练,以后早晚也能有一番成就,不必非跟着我。当然,他还是顾家的三公子,以后想要做什么事,我非但不会为难,反而,乐得扶上马送一程。” 许落心绪略复杂。 顾英奇这个人,颇有雄图大略,算是个当之无愧的枭雄,却也有受困于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对顾骁野的心思,远比许落想象的更要深沉复杂。 既想对顾骁野好,又怕对顾骁野好。 更怕对顾骁野投入一腔父亲的爱意后,最终却又遭到顾骁野的背叛。 如此,来自梅凤云当初背叛的痛苦,便会更深一层。 而顾英奇似乎不认为自己,还能再承受一次。 书里顾英奇和顾骁野的缘分,算是深还是浅呢? 顾骁野虽然自幼不曾得到顾英奇的疼爱,对顾英奇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热,但后来顾英奇对顾骁野颇是照护,到底血脉相连,顾骁野多少还是存了父子之情的。 只是这父子之情隐晦而克制,很难被感受到。 比如顾骁野本有逐鹿天下的野心,但得知顾英奇也同样有此心后,反而默默为顾英奇所用,成为顾英奇手底下所向披靡的一柄利器。 最初他也并没有打算弑父纂位,后来突然发动兵变,只是因为……顾英奇触犯了他的底线,自作主张同意将韩卿卿许配给了二公子顾驰渊。 说起来,这中间也有韩卿卿的问题。 韩卿卿在南江对顾骁野一见钟情,是真心喜欢过顾骁野的。 只可惜,书里韩知礼去世后,韩卿卿随着姐姐来了郧州顾府居住,彼时顾骁野在京都,二人相距颇远,即使通信,顾骁野也只有只言片语,极为简略,不免让韩卿卿失望。 韩卿卿只以为顾骁野去了京都,遇到那些豪门贵女,便移情别恋不再喜欢自己,心下甚是难过。 她是少女单纯心性,自然不懂,更深沉的爱意,往往隐藏在不动声色的平静里。 韩卿卿很是郁郁不乐。 她在顾府居住日久,不免与留在郧州主持事务的顾驰渊接触较多。 顾驰渊俊雅端方,又温柔心细,一来二去,两人竟互生情愫。 到后来,韩卿卿干脆答应了顾驰渊的求婚。 顾骁野知道后找到顾英奇,希望他能取消这门婚事,奈何顾英奇坚决不同意,还指责顾骁野不该觊觎二哥的妻子。 顾骁野怒极,这才愤而起兵,抢了韩卿卿,囚禁顾驰渊,杀了顾英奇,又用极残忍的手段,将顾晋鹏和侯氏折磨致死。 ……. 顾英奇正有所期待地望着许落,等候着她的回答。 许落心意已定,正色道:“顾伯伯与三公子的父子之缘,深浅全凭顾伯伯。顾伯伯想要它深,那三公子必定不会让顾伯伯失望,顾伯伯若想要它浅,以三公子的性子,自然不会强求。” 顾英奇思虑片刻,似有所悟,“那我,该如何做,才能让阿野尽快放弃前嫌?” 许落想了想,“不如,投其所好。” 顾英奇其实对顾骁野了解不多,并不知道要投哪个好,疑惑道:“可我不知阿野喜欢什么......” “顾伯伯怕是还不知道,南江一行,三公子对韩伯伯的二女儿卿卿,颇是与众不同。卿卿待三公子,也别有一番心意,临别前,还送了三公子香囊。” 许落笑道,“三公子难得中意一个女孩子,顾伯伯何不成人之好,也算是了了三公子一桩心事。” 顾骁野眼下不得不留在南江,和韩卿卿之间必然会朝着书里那般发展。 韩卿卿之所以后来移情别恋,是因为与顾骁野聚少离多,两人婚事迟迟未定。 如果两人提早定下亲事,韩卿卿与顾骁野之间,就不会生出那么多波折。 她若能说服顾英奇为顾骁野求娶韩卿卿,也算是多少还了点顾骁野的人情,以后顾骁野和韩卿卿也定会感谢她。 顾英奇微微惊讶:“阿野果真对卿卿有意?” 许落含笑点头,“千真万确。” 属于顾骁野的气运,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方面的,早晚会降临在他头上。 所以他中意韩卿卿,那是迟早的事,在他留在南江养伤这段时间,怕是跑不了。 “你韩伯伯的大闺女和晋鹏幼时便定有婚约,两家若再结一门亲事,那是亲上加亲。我没意见,想必你韩伯伯也不会拒绝。” 顾英奇沉吟半晌,“既如此,过几日我便给你韩伯伯去一封信,早点将这门亲事定下来。” 许落趁机道:“等顾伯伯在京都安顿下来,就让三公子去京都吧?我是觉得,可以让三公子也带着卿卿同去,少年人初动感情,总是喜欢多聚在一起的。顾伯伯以后完全可以在京都给他们办一场盛大婚礼,三公子肯定欢喜。” 顾英奇笑道:“落儿倒是比我还要操心阿野的事。” 许落如实道,“我这也是为顾伯伯考虑,三公子若是好,对顾伯伯也好。” “顾伯伯能认识你,真是顾伯伯的福气。” 顾英奇也不知想到什么,叹口气,“若是你能和阿野……” 许落连忙道:“顾伯伯,感情这种事,怎能强求呢?再说卿卿也不比我差,最重要的,三公子和她情投意合,这才是夫妻恩爱长久之道。” 顾英奇微愣,随即哈哈笑了:“听落儿一席话,总能豁然开朗。那我这就回去,给你韩伯伯写信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4章 就这么嫌弃他 韩知礼收到来信时,略有些意外。 顾英奇大军才走没几天,怎的突然会写信来。 本以为信中是军务要事,岂料展开来,竟是……定亲? “听落儿说,阿野甚是中意你二闺女卿卿。咱们两家本来就有婚约,若是能再亲上加亲,甚是不错。不知韩兄意下如何?” “若韩兄不反对,咱们便先口头将此婚事定下,待我去京都面完圣上,定命阿野备上重礼,亲自去你府上提亲。” “再:韩兄可知亲上加亲之举乃何人提醒我?正是落儿。” “说起来,正是因了落儿,顾某胸中多年块垒一朝顿消,其心思见地,实在令顾某佩服。许元明何其有幸,得此女如是!” 韩知礼很是懵了一瞬。 先前看顾骁野与许落之间的互动,分明顾骁野中意的人,该是许落才对。 怎可能是他二闺女? 再者,先前顾骁野被罚,许落极力求情,对顾骁野分明关心备至。 韩知礼本以为许落对顾骁野也有意,还寻思着以后找个机会跟顾英奇委婉提下,这怎的她竟主动跟顾英奇建议,要两家亲上加亲了? 原来落儿,竟是对顾骁野并无那种心么? 韩知礼拿着信,翻来覆去只是拿不定主意。 偏送信的人还等着他回复,连下人带他去休息也不肯,“主公命属下快去快回,属下拿到韩太守的回信,便要立刻往回赶,不然就赶不上大军了。” 老实说,若是许落真的对顾骁野无意,能得顾骁野这样的人做女婿,韩知礼自然很是乐意。 但,当日顾骁野不惜自己受伤,也要以身相护许落,许落虽然不知,但韩知礼可是看在眼里的。 这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但凡牵错了线,那可是会害人终身的。 韩知礼琢磨半晌,不敢轻易拿主意,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亲自去问问顾骁野的意见。 顾骁野这几日在养伤,一直闭门不出。 韩知礼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榻边看一本兵书,然而却似乎走了神,好一会儿也不见翻页。 “阿野。” 韩知礼不知该怎么说那封信的事。 他是武将,向来爽直惯了,只觉这种儿女之间的事情颇有些难于启齿。 咳了几声,韩知礼决定还是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那个,你爹写了一封信来。” 顾骁野神色淡淡,“是吗。” “跟你有关。”韩知礼从怀里摸出那封信,“你,要不要看看?” 顾骁野头都没抬,不冷不热道:“什么事韩伯伯就直说吧。” “这说也说不清楚,你自己看看,看看就明白了。” 韩知礼殷殷地将信递到他面前。 顾骁野抬眸看了一眼韩知礼,到底还是放下书,将那信接了过去。 信刚离手,韩知礼立刻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你同意不同意你爹信里说的,都派个下人跟我说一声,你爹还等着回信。” 等韩知礼走了,顾骁野这才扫了眼手中的信。 顾英奇写来的信,竟也会提到他,倒真是罕见。 他不紧不慢地打开信,才只刚看了开头一句话,脸色就已经冷了下去。 等到看完整封信,顾骁野脸上已如罩冰霜。 他一点点将那封信攥紧,仿佛要将什么可恨的东西生生揉碎一般,指骨竟因过分用力变得青白。 行。许落,你真行。 先前拒婚不要他也就罢了,这才刚离开南江,马上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推给别人。 她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到他中意韩卿卿了。 她就这么嫌弃他,这样不想跟他有半点牵连,非要他早早跟别人定亲才甘心? “三公子,药来了——” 韩卿卿端着一碗药,欣然进来。 这几天她自告奋勇承担了为顾骁野煎药的任务,每天都是她来送药。 往日顾骁野总是淡淡的,礼貌道声谢,便再不肯理她。 然而今日,她一声三公子刚出口,顾骁野猛地回过身来。 少年漆黑眼底迸发出的冰冷怒意,令她悚然心惊,手里的药碗都差点摔了:“三公子,你——” “出去。” 顾骁野眼神极冷地看着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别再踏进这里一步。” 随着他这话落了音,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凛冽的寒意与慑人的威压。 韩卿卿呆了呆,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她要敢说半个不字,可能立马会死在这里的恐惧。 她不敢问原因,吓得连忙放下药,拔脚就跑了。 直从顾骁野的居处跑出老远,韩卿卿才停下脚步,抚着胸口喘了口气。 妈呀,三公子真是太可怕了。 虽说他为南江解围,立下赫赫战功,可,性情实在古怪之极。 怪不得姐姐说他不会是她的良人。 她以后还是听姐姐的话,离着三公子远一点好了。 大军连日北行,不多日便抵达郧州城。 短暂停留几天后,许落带着许夫人,与顾英奇一行同往京都。 朝中派使臣出城相迎,对顾英奇意态甚恭,又在京都安置了一座不小的府邸,供顾英奇暂住。 许落只告知顾英奇,此次入京面圣,很可能会获得留任京都的机会。 但具体担任何种职务,她并没有透露,毕竟如果说得过细,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谓神算者,自古总是借着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说些大而化之的话,玄之又玄,才更显得神秘,令人敬畏。 是以当顾英奇入朝面圣回来后,脸上的神情简直不是欣喜,而是震撼与困惑。 他一回府邸,就匆匆来找许落。 “落儿可知,皇上封我何等官职?” 饶是已然屏退下人,顾英奇的声音仍放得极低。 许落故意道:“我只推算出伯伯此番入京定能获重赏,但却算不出,具体官职。” 顾英奇缓缓道:“皇上封我做镇国大将军,统领全国兵马。” “这是好事啊。” 许落说,“为何伯伯反而不是很开心?” “落儿你有所不知,我这官职,其实并非皇上所封,乃是,阉党首领、中常侍郑义的主意。” 顾英奇脸色有些沉重,“我先前只听说朝中混乱,但不知已混乱至此,朝中大事小事,都决于阉党一派,天子之威,竟是已荡然无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5章 临江王 顾英奇今日入朝时,年仅八岁的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还在打着哈欠。 朝臣在底下奏事,小皇帝竟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朝会由中常侍郑义主持,宣布了顾英奇的任命、商讨了几件政务后,就宣布退朝。 说是商讨,实则完全就是郑义一人决定。 底下大臣们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不敢多言。 散朝后,郑义特意留住了顾英奇,笑逐颜开地恭喜顾英奇就任大将军一职。 “顾大人平定南方叛乱,功劳甚大,咱家给皇上推荐,想要册封大人为大将军,司徒梁鸿、谏议大夫潘宗一流竟极力反对,亏得咱家相劝,皇上这才决意召大人入京,以后皇上安危,天下局势,就都有托于大将军了……” 顾英奇应付一番,从朝堂出来,司徒梁鸿竟在殿外等着他。 对方语重心长地说:“顾大人的太守之位,乃是先帝所封,顾家世食皇家俸禄,当常思君恩,勿要忘本啊。” 顾英奇两厢不得罪,自是也应了,但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梁鸿意有所指。 也知道郑义提拔他,只是想要拉拢他,为己所用。 说白了,就是想将顾英奇当做自己手里的一把刀,震吓有异志的大臣们。 而郑义之所以会这般做,与当下朝廷局势不无关系。 说起来,先帝膝下遗有两子,大皇子乃荣嫔所生,年八岁,二皇子是先帝嫡子,为杨皇后所生,年仅六岁。 荣嫔家世普通,父亲是京都一个六品小官,母家根基薄弱。 杨皇后却不一样,她是前丞相杨贤的女儿,杨家乃是数朝重臣,在京都可谓一呼百应。 先帝去世后,以中常侍郑义为首的阉党坚称立长不立幼,欲要立没什么家世的荣嫔之子为帝,便于控制。 以杨贤为首的百官一党,却坚持立嫡不立长。 双方明枪暗斗,争得不可开交。 最终还是郑义搬出了太后,借着太后之名免去了杨贤的丞相之位,荣嫔之子才得以登上皇位。 但杨贤虽然被免,余威仍在,朝中大臣也多有不服郑义的,一度想要密谋废帝,改立杨皇后之子。 郑义知道大臣不服,借故杀了不少人,但总还是心有不安。 恰逢顾英奇平定南方叛乱,郑义便有意召顾英奇入京都,让他统领全国兵马。 在郑义看来,顾英奇先前不过是个小小太守,而今能得他推荐入朝担任大将军,自然该对郑义感激涕零,惟命是从。 “这朝中两股势力暗流汹涌,远比我想的还要错综复杂。” 顾英奇道,“我先前本还打算独善其身,如今怕是不能了。落儿觉得,我该站在哪一边?” “顾伯伯心里想必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有所犹豫而已。” 许落缓声道,“古往今来,阉党专政,向来只是一时风光,到最后必定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有道是邪不胜正,朝廷如今局势混乱,正需要有才能有见识之士,拨得云开见月明。” “倘若顾伯伯能做到这一点,那在这朝廷之中,才算真正立稳了脚跟,也算真正赢得了人心。” 许落顿了顿,“至于郑义之流,顾伯伯明面上不必得罪,只需虚与委蛇即可。” 顾英奇由衷道:“落儿不愧是公孙神算的高徒,三言两语便如醍醐灌顶。伯伯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落提醒:“顾伯伯只别忘了我爹的事就行。” 顾英奇慨然答应:“你放心,这几日我便去拜会刑部尚书,定会保你爹平安无事的出来。” 此后接连数日,许落都在府中陪伴许夫人,同时等候顾英奇的消息。 许夫人身体本就不好,这一路奔波劳顿,竟是病倒了。 顾英奇派人请了大夫过来看诊,但许夫人的病就是不见好,只是厌食乏力,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 眼看着许夫人日渐消瘦,从刚开始还能每天被许落扶着去院中转几圈,到后来,竟是躺在榻上,虚弱无力,连起身都困难。 大夫换了好几个,药熬了一大堆,却只是不管事。 许落心下甚是焦虑。 许夫人到底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娘亲,且对许落可谓疼爱至极。 无论如何,许落都希望能治好她。 这日她亲自上街去为许夫人抓药,顺带打听京都可有名医,却也只是空跑一趟。 京城繁华,又加以达官贵人多,车也多,回去的路上,马车行得甚是缓慢。 许落掀开车帘瞧那街景,不远处一座甚是萧条的府邸映入眼帘。 这府邸的布局与门楼依稀能看出曾经的气派,只可惜似是长期没人打扫,门楼上竟长出了半人高的蒿草,两只原本甚是威武的镇门石狮子,也蒙上灰尘。 马车驶过府邸正门时,许落看清了隐在蒿草中的几个字:临江王府。 许落本来很是忧心许夫人,看到这几个字,顿时心念一动,连忙命车夫停车。 车夫虽讶然,却不敢不从。 许落下车,命侍卫前去叩门。 敲了好半晌,才有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仆来开门,颤巍巍道:“姑娘是?” “我是顾大将军府邸的人,特来拜见王爷。” 顾英奇从一个小小太守,被火箭式提拔入朝,任职镇国大将军,此事京都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然这老仆却是茫然了一瞬,似乎根本不清楚顾大将军为谁。 直到侍卫解释清楚,老仆这才让许落稍候,说要进去通报。 许落等了半盏茶功夫,老仆才再次出现,“王爷说了,他久已不问政事,朝中任是谁人也不见。” 许落:“……” 倒是她一时心急了。 忘了这位王爷是什么身份了。 也罢,那她就换个时间,再来拜见这位临江王。 夜色已深,甚是衰颓破败的临江王府门前,并不掌灯。 便是府内,也是漆黑一片。 唯有后院一间房中,露出一点昏黄的光芒,飘飘摇摇的,似乎随时都可能会熄灭。 房中一位相貌俊秀的白衣公子坐在桌边,手里正捧着一本医书看着。 可能是房中光线太暗,这位公子的脸离着那医书甚近,神情专注投入。 一名神色沉敛的青衣侍卫站在一侧,垂手而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6章 求医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身形佝偻的老仆端着一碗药进来。 白衣公子闻声抬眸:“药好了?” “好了。” 老仆犹豫着看向那白衣公子,道:“王爷,还是别让阿宿喝这药了吧?上次阿宿喝完药,痛得死去活来,足足疼了三天,人都快不……” “姚伯。”那青衣侍卫打断老仆的话,“是我自愿试药,与王爷无关。” 白衣公子轻抿唇角,“上次那药我尚是减半放的,这次是正常剂量,药效会比上次烈两倍。你若是不愿喝,那便不喝。” “能为王爷试药,是阿宿的荣幸。” 青衣侍卫端过药,毫不犹豫地将碗里的药喝了个底朝天。 “去躺下吧,半刻功夫,药效就会发作。” 白衣公子指了指旁边的床榻,“若是痛得实在受不了,便叫我。” 青衣侍卫果然便去那榻上,安静地躺下了。 老仆甚是不忍,叹了口气,却到底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 半刻钟后,青衣侍卫鬓角已然有涔涔冷汗冒出,牙关也下意识地咬紧,渐渐地,竟是将唇也咬破了,嘴里带着血,含糊道:“王爷。” 白衣公子的目光从书上移开,却只是凝神观察他的反应,直到青衣侍卫的眼神都有些涣散,这才道:“是怎么个痛法?” 青衣侍卫勉强应道:“腹内有如……刀绞……火烧……” 白衣公子站起身来,拉开身后药柜的小抽屉,取出好几个小瓷瓶。 他先从其中一瓶倒出一个药丸,递给青衣侍卫吃了,“如何?” 青衣侍卫气息有些不继:“还是……疼。” 白衣公子又倒了第二个药丸给他:“试试这个。” 青衣侍卫又吃了,疼痛却不止。 如此又试了几片药,没多会儿,青衣侍卫似乎痛得更厉害,身体渐渐蜷曲成钩状,竟是控制不住地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白衣公子皱眉,凝神沉思好久,突然意识到什么,从几个瓶中取了数粒药丸,端过一杯水,“这些一起吃。” 那青衣侍卫痛得意识迷离,神智都有些不清,牙关咬得死紧。 白衣公子扶他靠在怀里,捏住他的下巴:“阿宿,张嘴。” 只这语声温和的一声唤,那青衣侍卫竟回过些许神来,勉力张嘴,就着白衣公子的手,将那些药吃了下去。 疼痛似乎有所缓解,青衣侍卫的眼神逐渐恢复些许清明:“王爷,属下好多了。” 白衣公子点头,似是如释重负,又有几分欣然:“忙活了三个多月,总算有收获。这钩吻之毒,从此再不是无可解了。” 青衣侍卫垂首道:“恭喜王爷,又破解了一种奇毒。”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要多亏了你肯帮我试药。” 他回到桌边,拿起那本医书,继续翻看,不时提笔抄写着什么。 青衣侍卫在榻上靠坐了会儿,疼痛缓解不少。 他脸色虽仍苍白,却下了榻,将那油灯拨亮了些,默默无声地守在白衣公子身边。 “王爷。” 房门再次被推开,那老仆出现在门口,神色有些异样。 青衣侍卫上前:“怎么了姚伯?” “白日里自称是将军府的人,说要来拜会王爷的那位姑娘,这会儿又来了。” 那老仆说,“她说她此刻是以患者家属的身份来拜见王爷,她娘亲身染怪病,药石无灵,希望王爷能救她娘亲一命。” 白衣公子手里的笔突然顿住,青衣侍卫的脸色已然变了。 这些年王爷醉心医术,除了他们三个人外,根本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那位姑娘,是如何得知王爷会医术的? 青衣侍卫眼底微冷,闪过一抹杀意:“王爷……” 白衣公子抬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让她进来。” 他被圈在府中无所事事,只好钻研医术聊以度日,虽自诩医术尚算精通,但除了老管家和阿宿,从未真正为病人看病问诊过。 身染怪病,药石无灵,倒是,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许落跟着那老仆穿过昏黑的庭院,七弯八绕,总算进了屋内。 目光掠过屋中一白衫一青衫的年轻人,许落冲着白衣公子行礼:“许落参见王爷,见过段护卫。” 那白衣公子,正是临江王刘世,字君安,而青衣青年姓段,名宿,是府里唯一的侍卫。 许落称刘世为王爷,倒也无可厚非,称段宿为段护卫,却让刘世和段宿同时一怔。 刘世看向许落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讶然,“你竟也认得阿宿。” 许落不慌不忙道:“王爷被禁足府中八年不得出,府中仆役俱都私下逃去,唯有段护卫不离不弃陪伴王爷八年,京都酒楼茶肆,多有说书人讲这一段忠义佳话。” 刘世笑了,眼神里有几分怅然:“要不是姑娘提醒,我都忘了自己,在这府里呆了八年了。可惜,竟是不能亲耳去酒楼茶肆,听听说书人如何说阿宿。” 许落想起这位王爷的遭遇,不免劝慰道:“王爷以后会有机会的。” 刘世微微笑了,竟像是听到一句不太可能的玩笑话般,并不当真,反而只是客套地回:“那就多承姑娘吉言。” 他示意许落坐下,那老仆又去倒了茶水,粗陶茶杯,甚是简陋,许落并不介意,端起喝了几口。 刘世注视着她,“姑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许落将许夫人病重的事说了,“我是出于一段特殊机缘,才知道王爷医术甚是高明——王爷放心,我绝不会向外人透露一星半点,只希望王爷能帮忙救治我娘,不胜感激。” 刘世询问了几句许夫人的症状,问完,沉思片刻,心下了然。 “姑娘既已知我被禁足八年,想必也知道,这些年来,我是个连门也出不去的闲人,废人。” 刘世淡淡道:“怕是要让姑娘失望了,我救不了你娘亲。” 许落连忙道:“王爷出不了门,我可以带我娘来见王爷。” 刘世不为所动:“这倒不必,我诚然是爱好医术,但也只是浮于表面,只限于书中知识,从无看病经验。许姑娘,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7章 你是谁 刘世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医书:“阿宿,送客。” 段宿上前两步,“许姑娘,请。” 许落沉默了片刻,“府中生活清苦,王爷就从来不曾想过出去么?” 刘世被禁足多年无法出府,府中下人见没个盼头,陆续走的走,逃的逃,只留下一个老仆姚伯和侍卫段宿。 府里没有银两进项,这些年全赖着姚伯变卖典当府里的物事,生活才能勉力维持。 至于那些医书,药材,更是段宿费尽心思给刘世弄来的,这才能让他熬过了那八年。 刘世翻开医书的动作顿了顿,微笑道:“姑娘说笑了,禁足我的乃是先帝,无诏不得踏出这府邸半步。” 许落直视着刘世,道:“先帝早已去世,而今朝廷阉党当政,时局混乱,根本无人在意这临江王府。何况有段护卫在王爷身旁,这小小府邸又岂能困得住王爷?怕是王爷心有所系,根本就不想走。” 刘世终于抬眸看向许落,“许姑娘,你我萍水相逢,这些话是否太逾越了?” 许落欠身:“王爷恕罪,我救母心切,未免着急了些。但想来此心此情,王爷也能感同身受。” 刘世微微皱眉:“许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落抿了抿唇,“王爷留在京都,是为了惠太妃是不是?” 刘世身为皇子,按魏朝惯例本该册封到外地为王。 但先帝担心这个异母弟弟威胁到自己的皇位,直接杀掉又恐被百官非议,只好找了个由头以惩罚为名将刘世禁足,又暗里利用刘世的生母惠太妃牵制他,避免刘世有任何异动。 见刘世只是不答,许落决定豁出去了:“王爷可知,惠太妃早在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刘世脸色骤变,“不可能!每年我生辰,都会收到母妃的亲笔来信……” “那是董太后命人仿造的笔迹,只为了让王爷安心呆在这府邸。” 许落道,“王爷若是不信,何不派段护卫去打听一二。这消息虽然瞒得紧,但当年惠太妃葬礼,乃是前丞相杨贤秘密操办。杨贤名望及为人,想必王爷也了解,他绝不可能说假话。” 刘世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俊秀的脸染上苍白,身形竟是有些不稳。 段宿慌忙扶住他,锐利的眸光落在许落身上:“杨贤四年前不肯说,难道现在就肯说了?“ “四年前杨贤还是太后信任的人。” 许落从容道,“段护卫想必也知道,年前杨贤与阉党相争,董太后权衡利弊,站在了阉党那一边,与杨贤的关系,已经闹僵。而今杨贤已没有为太后隐瞒的必要了。” 刘世极力定住心神,闭了闭眼。 良久,才低低道:“阿宿,送客。” 段宿低声应道:“是。” 许落心下失望,却也只能退出。 她一只脚已然跨出门槛,刘世突然开口,“你住在大将军府?” 许落连忙回身:“是。” 刘世看着她,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若许姑娘所言确有其事,我会命阿宿在府前挂上白幡。届时,许姑娘可带你娘亲,过来找我。” 许落大喜,连忙道谢:“多谢王爷。” 许夫人而今什么都吃不下,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然是骨瘦如柴。 她却偏偏不肯让许落担心,拉着许落的手只说自己还好,要她放宽心,听得许落是又心酸又心疼。 刘世在书里拥有可起死回骸的医术,他被先帝困在京都八年,后来一朝脱困,游历民间,治病救人无数,民间称其为华佗再世。 他若肯出手为许夫人诊治,想必,能挽救许夫人一命。 三日后,许落在临江王府的府邸门外,果然看到了一道飘摇的白幡。 想来,段宿已然从前丞相杨贤那里,问到了想要知道的消息。 当晚,许落命车夫赶着马车,带了许夫人来王府。 临江王刘世神色甚是消沉低落,但仍是打起精神,为许夫人诊脉。 先前听许落说过许夫人的症状,他已心里有数,此刻当面诊治,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而已。 “许夫人长时间心神不宁,忧虑多思,再加上旅途劳累,引得旧疾发作,不免中焦虚寒,茶饭难进。” 刘世提笔写了个方子,“按此方每日煎服,一日两次,可保痊愈。” 许落连忙道谢,扶着许夫人准备走,想了想,又道:“王爷可是……不日便要离京?” 京都已然没有能绊住刘世的人,如今朝局又乱,没人关心他这个没落王族,他身边又有段宿,想来,是不会再留在京都了。 刘世尚未说话,段宿已然冷声道:“这些跟姑娘没有关系,姑娘既已得偿所愿,那便赶紧走吧。” 许落没介意段宿的态度,温和道,“王爷离京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去南江找太守韩知礼,只跟他说出今日相救我娘这段渊源,他定会相助王爷。” 刘世愣了愣,唇边勾出点浅浅弧度:“多谢许姑娘。” 刘世的方子果然管用得很,不过吃了四五天,许夫人便已然能进些流食了,精神气色渐渐好转。 从顾英奇那边也传来好消息,许元明的事多少算是有了着落。 “从去年底先帝驾崩到现在,刑部积压了许多案子,你爹的案子也在其中。” 顾英奇说,“刑部尚书说了,这就将你爹的案子提上审理日程,要不了数日,你爹就能出来了。” 当初指称许元明勾连叛军的人是顾英奇,而今叛军已降,顾英奇又亲自向刑部解释说当初都是一番误会,是以这案子十拿九稳是不会定许元明的罪了。 许元明出狱那日,许落第一次见到了她爹。 瘦长身材,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衫,四十多岁的人了,往那儿一站,浑身都透着一股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书生意气与耿介风骨。 许落算是知道,她爹为什么会有入狱这一劫了。 许夫人泪如泉涌,颤声道:“老爷。” 许元明见到久别的妻女,眼中情绪明显激荡,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哭什么,先回去再说。” 等一回了府里,许元明与许夫人简单说过几句,便让许夫人先行去休息。 他把门一关,转身看向许落,目光里带着审视,神色严肃。 “说吧,你,到底是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8章 三,三公子? 许落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营救出许元明来,他开口就是这样惊雷般的一句话。 她呆了数秒,才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爹,我是落儿啊,你不认得我了?” 许元明冷笑一声,“明人面前就别说暗话了。顾英奇去狱中找过我,把什么都跟我说了。我的女儿,连公孙神算是谁都不知道,更不可能自称公孙闻之徒。” 当年南方水患,流民甚多,他无意间遇到一名腿脚受伤的老翁,心下不忍,便带他回府里好生照顾。 这老翁伤好后与许元明一见如故,每日下棋玩石,相谈甚欢,老翁因此在府中住了小半年。 临走时,老翁送了他一把名为紫霄的剑,以作谢礼。 许元明亲自送老翁出城,老翁这才告知他身份,说自己是前朝神算公孙闻,还说许元明有慧根,问是否愿意跟他学习星象占卜通灵之术,许元明拒绝了。 此事许元明从未对第二个人提起,便是许夫人也不知道,时年不过九岁的许落更不可能知道。 再者,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格,许元明最清楚。 落儿性格胆小乖软,碰见生人说句话都会脸红,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假称公孙闻之徒去找顾英奇,还在南征中游刃有余地给顾英奇出谋划策。 …… 许落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骗不过去了。 只能将自己莫名其妙从异世而来成为许落的经历告知了许元明。 许元明神色黯然良久,半晌方喃喃道:“也罢也罢,都是天意……” “爹,我可以这么叫您吧?” 许落试探着道,“您忘了,公孙神算精通占卜之术,传说可以通灵入神,若是找到公孙神算,没准儿,我能回去,您真正的女儿也能回来。” 许元明闻言,倒是一怔,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当初公孙先生的确给过我一块木牌。” 许元明说,“那木牌背面写着一座山的名字,绘有地形图,他说我以后若是改了主意想要找他,可按照这木牌上的路线去寻。” 许落眼睛都在发光:“那木牌呢?” 许元明蹙眉想了半晌,“本是在我书房里和那些石头搁在一处,后来我匆匆将石头装箱藏进地窖,随手将木牌也扔了进去。” 他一心挂念那些宝贝石头:“等你娘病好,我们就回郧州城。” 许落:“……” 颇有些欲哭无泪。 想不到她苦心营求的东西,曾经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和她完美错过。 然事已至此,只能按许元明所说,等许夫人的身体康复,再回一趟郧州。 许元明经此一劫,对朝廷很是心灰意冷,任由顾英奇如何劝说,也执意不肯再入官场。 他曾在南江城生活多年,是以打算带着妻儿回郧州取了那些宝贝石头,就去南江城定居。 当然,还得陪着许落,去找一趟公孙闻。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饶是许落和许元明精心照料,也堪堪过了一个多月,许夫人的身体才真正好起来。 担心路上颠簸,也害怕许夫人再度病倒,许元明决定再等一个月,待许夫人的情况巩固些,再返回郧州。 闲来无事,许落张罗着许元明和许夫人在京都闲逛,每日登高望远,游山玩水,一家三口过得甚是惬意。 那头,顾骁野终于接到了来自顾英奇的信,命他速入京都。 顾英奇担任大将军一职已有数月,整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 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处处要唯阉党首领郑义马首是瞻。 郑义说什么,他绝不能反对,只能卑声下气地应和。 顾英奇以前虽是小小太守,可好歹握有实权,说一不二,谁敢置喙。 而今官阶迈了几个大台阶,却干得甚是窝囊,不免心有郁气。 暗地里与司徒梁鸿等人一合计,便决定要诛除阉党废掉皇帝,改立先帝之嫡子二皇子为帝。 因朝中军队多有郑义的眼线,顾英奇唯恐行事不秘,在征求许落意见后,给顾骁野写了一封密信,要他带领崔烈等部分将士,秘密入京都。 “爹,你尝尝,娘亲手做的荷叶饼。” 许落端着一盘点心,欢喜地快步而来。 许夫人身体稍微好些了,便闲不住,定要亲自下厨,给许落做点心。 点心翠绿,小小的,圆圆的,如荷叶般精致可人。 许落不免惊叹:“还有荷叶脉络呢,娘的手艺好巧。” 许元明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旁,正在精心打磨一块前两天出游时捡来的石头。 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少见多怪。” 许落:“……” 她就是少见多怪了,这不是第一次见到许夫人下厨么。 她在许元明身边坐下,开心地一边吃点心,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许元明磨石头。 许元明也不知想起什么,忧心忡忡地说:“你说顾家的人,不会动我那几箱石头吧?” “不会。”许落肯定地说,“我去过地窖,那几箱石头好好的呢。” 许元明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瞥了一眼许落:“话说,你当初怎么就想到去找顾英奇?你就这么肯定,他能救我出来?” 许落笑道:“不是跟您说了,我知道顾伯伯会入京,而且会权倾朝野,那我当然要抱顾伯伯大腿。” 许元明对当初陷害他入狱的顾英奇很是不以为然:“那按你说的,顾家三公子也很厉害。那你干嘛不直接抱……顾家三公子大腿?” 跟着许落生活一段时间,许元明学会了一些来自异世的新鲜词汇,比如抱大腿。 只是说出来时,不免有些别扭。 许落撇嘴,“别,他还是算了。我可是个相士,抱谁大腿也不能抱三公子的。” 以后顾骁野对相士大开杀戒时能饶她一命,那就是万幸了。 “老爷。” 许夫人端着一个小簸箩,在廊檐下含笑道:“你这几块石头我都帮你洗干净了,放在寝室还是哪儿?” 许元明连忙站起身:“我来放。” 夫妇俩一起进屋去了,许落躲在紫藤架的花荫里,继续开心地吃荷叶饼。 吃着吃着,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后背有点发冷,凉飕飕的。 她回头,差点没给噎死。 门廊下的阴影里,一身玄衣的少年冷然而立,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夏日午后的阳光斜斜照在他身上,却融不化他漆黑眼底寒潭般的阴郁冷意。 许落艰难将嘴里的饼吞了下去,“三,三公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89章 不该招惹我 许落没想到顾骁野会这么快来。 按理说顾骁野收到信,赶回郧州城带上崔烈等人,再来京城,就算他再快,也得小一个月的功夫。 除非,他是日夜兼程。 许落连忙起身,小跑到顾骁野跟前,讨好地说:“三公子,你来得好快。”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她,目光从她嘴角的点心残渣上掠过:“看来,你倒是过得不错。” 许落愣了愣,露出个笑容:“当然。我爹救出来了,我娘病也好了,我们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去爬山逛街玩。我娘今天还给我做了点心呢。很好吃的,我去拿来给三公子尝尝……” 她说着,转身去端了剩下的半盘来,热情地捧到顾骁野跟前:“三公子,你尝尝,这叫荷叶饼哦,真的很好吃,香香甜甜的,我刚都吃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的“好多”两个字到底是卡在了嗓子眼里。 顾骁野盯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凉,越来越阴沉。 她乱点鸳鸯谱给他许了一门亲事,没心没肺在京都玩得开心,可知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 接到顾英奇的信,他一路马不停蹄赶往京城,进了顾府马上就来找她,结果就听见她说了一句“抱谁大腿都不抱三公子的”。 怎一个怒字了得。 感受到顾骁野非同寻常的低气压,许落心思急转,顾骁野这是怎么了。 当初在南江时不是还挺好的吗? 尤其分别的时候,还拉着她的手不放要她在京都等他,虽说是为了要债吧,但难得见顾骁野露出那般模样,多少还是让人有点动容的。 几个月不见,他竟然又开始黑脸了。 这又是谁惹他不开心了。 许落小心翼翼问,“三公子,你怎么了?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顾骁野冷冷道:“问你自己。” 许落:“……” 简直一头雾水。 她都没和顾骁野在一起,怎的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因为嫌弃她还债太慢了? 可她多少也还了点吧,譬如说服顾英奇给韩知礼写信,为他和韩卿卿定亲。 这件事解决好了,顾骁野心态顺了,后面很多悲剧都可以避免。 但这事没成也不怪她,是顾骁野自己拒了。 韩知礼的回信里说得含糊,只说顾骁野另有想法,让顾英奇以后自己见了顾骁野,当面再问原因。 许落猜是不是他想先做出一番事业,再谈婚事? 她试探着委婉道:“三公子,你在南江过得还好吧?” 不提南江还好,一提顾骁野的眸光愈发冷沉。 他盯着许落,冷声道:“你不是会算?不如算算,我过得好不好。” 许落:“……” 真是莫名其妙。 她好好跟他说话,结果他这夹枪带棒含讥带讽的,什么意思。 这人性子反正就是难测得很。 顾骁野既然心情不好,她也就不想陪他说话了,别到时候被殃及池鱼,倒霉的是她。 许落露出个笑容,“三公子,你一路劳顿,还是先好好休息休息,不然肝火太旺,对身体不好。” 不等顾骁野说什么,她已然小机灵鬼似的捧着那盘点心转身就跑。 缎子般的乌黑长发连同那细长的鹅黄发带,在她飞快转身的刹那,轻盈掠过顾骁野的衣襟,带来熟悉的浅淡梅香。 顾骁野目光沉沉地盯着小姑娘的身影匆匆跑进回廊。 片刻后,只见她又从回廊柱子后探出半个小脑袋来,笑意盈盈道:“三公子放心,我欠你的债,很快就能还清了哦。” 诛杀阉党、废帝另立那夜,就是她还清顾骁野人情的时候。 女孩走了好一会儿,顾骁野仍是静静地站着。 风吹动紫藤花架,花瓣迎风簌簌飘落。 少年接住飘过来的一朵花瓣,面无表情地用指尖慢慢碾碎了。 很快就能还清欠他的债么。 不好意思,还不还得清,不是她说了算的呢。 许落,当初你本不该招惹我的。 既是招惹了,如今想要抽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 夜深,镇国大将军府侧门处,陆续有几人被无声无息迎入府内。 “列位大人这边请,大将军正在等着各位。” 侍卫低声行礼,带着这几人穿过月光笼罩的庭院,进了内厅。 厅内燃着烛光,照亮这几人俱都神色凝重的脸。 竟是司徒梁鸿、谏议大夫潘宗、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等人。 早就等候多时的顾英奇起身相迎,介绍过顾骁野、崔烈、百里长安等人后,道:“这次行动不宜太过张扬,是以我命阿野只带了三百人来,不过大家放心,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精锐。” 司徒梁鸿道:“三百人够了,咱们不是要打仗,只是要诛杀郑义那几个阉党,郑义一死,他们的党羽自然作鸟兽散。” 顾英奇点头,看向刘远:“刘大人,你那边怎么样?” “顾大人放心,明夜正是我当值,皇宫西南角门的守卫,都是我的人,到时你们一声招呼,我自然开门,让你们进去。” 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本是皇家宗族子弟,是以能在护卫皇宫安全的锦衣卫中任职,因其性情忠烈,见不得阉党专政,这才与众人一起谋划诛阉党之事。 谏议大夫潘宗提醒道:“张雄此人,不可不防。” 张雄乃是锦衣卫的最高统领,锦衣卫指挥使。 此人是中常侍郑义一手提拔的狗腿子,对郑义可谓死心塌地。 “放心,我已设好计谋,到时我会提前让人以皇上有诏为由,骗他前来。待他一出现——” 刘远手放在脖子边,比了个“咔嚓”的手势。 计议已定,梁鸿踟蹰片刻,道:“梁某还有一言,虽然说出来可能会有不妥,但,此事非但关系到国家命运,也关系到我们在座诸位九族老少的身家性命,是以,梁某不能不多说几句。” 顾英奇道:“梁大人请说。” 梁鸿看了眼方才始终未发一言的顾骁野:“不是梁某不信任三公子,只是此次诛杀阉党的行动非同小可,三公子颇是年少,我等担心……” 他到底还是没将担心顾骁野不能胜任这句话说出来,只委婉道:“万一这中间出了任何差池,后果,是咱们绝对承担不起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0章 饮鹿池 顾英奇哈哈一笑:“这一点梁大人倒是不用担心,犬子虽年少,其城府谋略却是大胜于我。南征一战中,正是阿野在江陵道反败为胜,后来又策划了芦苇荡一战,大败叛军。” “此事我知道,我有个朋友就在南江军中,曾写信来与我说起此事,感叹后生可畏。” 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看向顾骁野的目光里有几分敬佩,“三公子的能力,实非常人能比。只是顾大人不欲邀功,在战报中竟绝口未提。” 梁鸿闻言大喜,“既如此,梁某便再无疑虑。” 他起身,朝着顾骁野深深行了一礼:“明日,成败便托付给三公子了。” 翌日。 许落在府内一条花径上来回徘徊,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书里,虽然顾骁野的行动最后是成功了的,但会出现一段小小的插曲。 按照计划,顾骁野将于子夜时分带人假扮巡夜侍卫,从西南角门进入宫中,杀掉中常侍郑义及其阉党,即算大功告成。 司徒梁鸿等人将随后进宫,并立刻下发诏书,废掉庶出的小皇帝,扶立先帝嫡子、六岁的二皇子即位。 但,因为宫内老太监不知情况,只以为是有人造反作乱,竟也有忠心之人,连夜护着小皇帝和二皇子从密道逃走。 众人四散追寻小皇帝和二皇子的下落,最后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的人阴差阳错找到了二皇子。 找到二皇子的地方,就在一处名为饮鹿池的树林里。 新帝登基后,刘远被封为锦衣卫指挥使,顾骁野虽然也获封赏,却仍是要听命于顾英奇。 直到大概一年多后,刘远突然暴病而亡,顾骁野在梁鸿等人的推举下,担任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 至此,顾骁野才算真正从顾英奇麾下脱离出来。 所以,但凡顾骁野今夜能听了她的话,他的帝王之路至少能节省一年多的时间。 关键是,他会不会听。 以他对相士嗤之以鼻的态度,百分百是不会听的,甚至,还可能还反其道而行。 所以许落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个法子。 百里长安才从顾骁野的居处出来,沿着小径没走多远,就碰见了许落。 “百里公子。” 许落迎上前去:“今夜的行动,都商定妥了吧?你得一直跟在三公子身边吧?” 百里长安点头:“自然。” 许落递给他一张纸条,百里长安接过来,上面只写了三个字:“饮鹿池。” 百里长安疑惑:“什么意思?” 许落道:“这个地名很重要,若是要找人的话,就去这里。” 百里长安皱眉:“找人?找谁?还请许姑娘明言。” 许落:“……” 想要帮下他们怎么就这么难。 总不能说她了解剧情,知道今夜的行动,不会如料想的那般顺利吧。 只能再次拿出公孙闻说事:“想必百里公子也知道,我是公孙神算的徒弟。” 百里长安点头:“知道。” “我帮你们算了一卦,卦象应在饮鹿池这个地方。” 许落一本正经地瞎胡说,“反正你们找不到人时,你就告诉三公子,去这个地方。” 她真的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再说就差直接把剧情都透露给他们了。 百里长安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许姑娘为何不直接跟三公子说?” 许落咳了咳,“你也知道,三公子最厌恶相士,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百里长安竟然笑了,笑容看起来有些可恶: “许姑娘,不至于啊?以你当初在南征一战中的表现,不该做出如此幼稚可笑之举啊。这来了京都,怎的许姑娘就大失水准,竟是想用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来干涉一场重要行动?” 许落瞪了他一眼,心道笑笑笑,等你们发现二皇子和小皇帝跑了,你就等着哭吧。 “百里公子,你我都知道,今晚行动非同小可,绝不能有任何闪失。饮鹿池。” 许落最后一次强调这个地名,正色道:“百里公子务必记住了。” 她也不管百里长安什么反应,转头就走了。 百里长安耸了耸肩,压根没将许落的话当回事。 直到夜里,他们顺利进入宫中,杀了中常侍郑义等一干阉党,冲入小皇帝与二皇子的宫殿时,才发现殿内竟是空无一人。 宫里有密道,就连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事先也不知道。 事发突然,顾骁野沉着脸命人沿着密道追出去。 密道出口脚印凌乱,四周均没有小皇帝与二皇子的踪迹,竟是不知往哪个方向逃了。 有人迅速拿来了地形图,顾骁野就着火把的光,凝神查看他们可能逃走的路径。 一眼看到地图上“饮鹿池”三个小字,百里长安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饮鹿池。”他几乎是脱口道,“他们很可能逃去了饮鹿池。” 顾骁野看了眼百里长安:“理由?” 百里长安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自己这个理由说出来,很可能会被顾骁野鄙视,但,他还是说了: “是许姑娘,许姑娘说,若是找不到人,就让我告诉三公子,去这个地方。” 顾骁野眼神微凝,若是以前,许落的话,他根本不会听。 但,经历了南征之行,对于一个能与他心有灵犀,竟同时想到以身涉陷,诱骗袁让前往南江,在芦苇荡伏击袁让的人。 哪怕她是个相士,他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她的意见。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饮鹿池三个字上。 小皇帝和二皇子是两个孩子,太监带着他们走不了太远的路,肯定去不了太远,而最近的,他们想必怕被抓,不会去。 只有饮鹿池不远不近,那里林木森森,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他迅速做出了决定,“去饮鹿池。” 话为落音顾骁野已翻身上马,百里长安与士兵们随即跟上。 马匹疾驰,夜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百里长安听见顾骁野低沉的声音随风传来: “她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她说三公子最厌恶相士,所以不敢跟三公子说……” 最厌恶相士。 顾骁野抿紧了唇。 曾经拜相士所赐,他本就糟糕的人生,彻底跌进了黑暗的泥沼。 他在那泥沼中艰难挣扎了十余年,诚然对相士有一种本能的厌恶。 可她竟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对他而言,是个例外? 有时候她聪明如斯,有时候却又笨得紧。 倘或他真厌恶她,她以为,她还能有命活到现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1章 反正我就是知道 顾骁野带人赶到饮鹿池时,果然发现了藏在树林里瑟瑟发抖的二皇子。 跟着小皇帝和二皇子逃出来的,除了一个老太监,还有小皇帝的生母荣嫔。 荣嫔不想带着二皇子,嫌弃他碍事,半途将二皇子扔在饮鹿池,让老太监背着小皇帝,往南逃了。 二皇子一个人被扔在黑漆漆的树林里,怕得要死,顾骁野的到来,无异于像是天降救兵。 得知顾骁野是镇国大将军府的三公子,他抱着顾骁野不撒手,哭着道:“顾家哥哥救我。” 顾骁野很想将这小孩扔下去,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等他带着这小孩回了宫。 梁鸿等人早已将废帝诏书、改立新帝诏书拟好,只等上朝就正式下发。 荣嫔和那个小皇帝在饮鹿池附近被找到,据说找到的时候已经死亡。 但到底是被寻找的士兵当场杀害,还是真遇到什么意外,不得而知。 二皇子即日便登基为帝。 没了阉党乱政,朝政顿时气象一新。 这个新登基的小皇帝年纪不大,主意却很大。 他登基为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在两党之争中因过度忧郁而病薨的母后杨皇后,册封了一个超长的谥号:“孝懿贞惠顺哲恭仁俪天襄圣皇太后杨氏”。 第二件事,就是非要封顾骁野为锦衣卫指挥使。 哪怕他那个重归朝堂、重新担任丞相一职的的外公杨贤极力反对,私下里再三劝说小皇帝,顾英奇已然是镇国大将军,总领全国兵马,若是再封他的儿子为锦衣卫指挥使,怕是顾家一家独大,容易生变。 但小皇帝却根本听不进去。 他以孩童的固执劲儿,执意下发了诏书。 小皇帝还振振有词地对他外公说:“朕遭遇困境时,是顾家三公子救的朕,只有他才能保护朕的安全。其他的人,朕谁也不信,朕就信顾家三公子。” 于是乎,顾骁野才入京都没多久,就成为了大魏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统领京都近万名锦衣卫,掌管皇上与皇宫安全,且负责直接对皇上汇报的任何巡查缉捕案。 换句话说,顾骁野可以直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 这个权利,可实在太大了。 一时之间,顾家父子成为京都风头无两的人物,便连府里的仆役出门办事,只说出顾府两个字,任是谁,也得给三分薄面。 顾府门庭若市,来顾府拜访顾骁野的人数不胜数。 顾骁野烦不胜烦,直接让温平拒之门外。 然而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晚上借着有要事来拜访顾英奇,顺便来拜访一下他。 这天傍晚顾骁野冷着脸刚送走一个漏网之鱼,返回居处时,就见到了含笑站在廊檐下的女孩。 “三公子,恭喜履新呀。”她笑吟吟地说。 顾骁野漆黑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今日没去玩?” 从诛杀阉党那夜到他被封为锦衣卫指挥使,他已然数日都不曾见过许落。 一来他刚就任,有太多事务要熟悉了解,二来,她和她爹娘总是一大早就出外游玩,成天不在府中。 他去找过她一次,可惜,没见到人。 许落只当他这话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话,所以很自然地回答:“没有,也不能天天去玩呀,我娘身体会受不住的。” 顾骁野微抿着唇,没说话。 “温平刚说三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啊?”许落问。 顾骁野注视着女孩,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饮鹿池能找到人?” 这个问题,许落早有准备。 她露出个笑容,“我知道三公子不相信所谓的占卜之术,但是,我确实是占卜出来的。” 顾骁野意味不明地盯着她,一语不发。 许落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完:“三公子,那个,我欠你的人情,算是还清了哈。” 他放过韩知礼,她帮他获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本来其实还有与韩卿卿的亲事,但奈何顾骁野似乎不怎么感冒,也就只能算了。 但目前这个人情,想来,也还是可以的。 顾骁野似笑非笑,眼底却没有温度:“一条人命就换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你未免想得太容易。” 许落呆了呆:“那三公子还想我怎样?” 锦衣卫指挥使,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位置,难道不也是顾骁野最想要的吗? 起码能让他的帝王之路加快一年的速度。 而且,这对于顾骁野来说,该是价值最大的回报吧,他竟然还不知足! 顾骁野看着她:“你我之间的账,慢慢再算。明日一早,你随我去一趟镇抚司衙门。” 许落:“!!!” 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我去那儿做什么?” 锦衣卫镇抚司,那是锦衣卫办公的地方,据说是全天下最恐怖,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光是想想就汗毛直竖。 顾骁野淡淡道:“临江王半月前不知所踪,锦衣卫的人查到,几个月前,你曾在深夜两次出入临江王府。他们怀疑你,与临江王逃走一事有关。” 许落脑袋里“嗡”的一声,几乎是下意识道:“我,我就是带我娘去看病了……” 顾骁野目光里带了几分嘲讽,“去找一个幽居府邸八年的人看病?许落,你说谎也要找个像样的理由。” “是真的,临江王就是因为幽居府邸没法出门,才潜心研究医术,他医术很高的……”许落急急地解释。 反正临江王现在已逃出生天,她说出他会医术,也不打紧。 顾骁野眼中的嘲讽之色更浓,“你怎么知道他医术很高?又是算出来的?” “我……”许落吭哧着,“反正我就是知道。” 顾骁野眉眼间染了几分冰冷:“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交游倒是甚广,见到叛军首领你喊袁大哥,见到临江王,不知又喊什么?” 许落:“……” 她憋了一会儿,“当然是喊王爷。” 晚风吹过,树叶摇动,筛落夕阳细碎的光。 顾骁野脸上半明半暗,神色看起来阴晴不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2章 这就怕了? 顾骁野的沉默,让许落心里很有些不安。 一来顾骁野这个人,性子着实喜怒难测。 面上神色淡淡地跟你说话,没准下一刻就直接翻脸杀人了,这种事书里顾骁野可是没少干。 二来,锦衣卫这三个字,就是一种恐怖的魔咒,沾上了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当时她救许夫人心切,顾不得那么多,也压根没想到锦衣卫的事,眼下,却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三公子,我真的是带我娘去看病的,我娘之前病得很重,顾伯伯也知道,我当时也是急得没办法了,所以才会去找临江王,也根本不知道她会逃走……” 许落耐心解释,试探着道:“三公子,镇抚司我就不去了,行吗?” 他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但凡肯开个口,这件事肯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孰料顾骁野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不行。” 许落咬了咬唇,心想跟顾骁野求情没用,那她就找他爹去。 顾英奇肯定会帮她忙。 她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身后传来少年沉冷的声音: “明日卯时正,我在府门口等你。你若是想让锦衣卫上门抓人,惊动你爹娘,那你可以去找我爹。”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她若胆敢去找顾英奇,他就敢让锦衣卫上门抓人。 他竟是看出了她想干什么,还拿她爹娘威胁她。 许落咬牙,“三公子放心,不就是去一趟镇抚司吗?我没犯法,就跟你走这一趟也没什么。” 她顶多就是告诉了临江王他母妃已死的消息,她又没有帮着临江王逃跑。 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去走一遭就走一遭。 话是这么说,翌日一早,许落跟着顾骁野站在锦衣卫镇抚司门口时,腿不由得有些哆嗦。 此时天还没完全放亮,昏暗的光线里,那飞檐画角的高大门楼,看起来很有些狰狞可怕。 许落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往前趔趄数步,差点摔倒。 顾骁野抬手扶住了她,轻描淡写地说:“怎么,这就怕了?” 许落硬着头皮说:“才没有。我就是天太黑没看清。” 就是害怕,也不能承认。 昨天大话都说出去了,她不会让顾骁野有机会嘲笑她的。 顾骁野松开她,淡淡道:“那就行。” 镇抚司里比她想象的要大,不过是凌晨五点多光景,里面却是灯火通明,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来来往往,沉默安静,井然有序。 顾骁野在一间挂着“办案局”木牌的房间门口顿住脚步,里面埋首查阅案卷的人顿时都站起来,恭敬行礼。 顾骁野开口:“李嘉。” 那叫李嘉的人,应声而出:“大人。” “杨丞相呢?” “在偏厅,刘大人正陪着喝茶。” “去告诉他们,就说人我带来了。”顾骁野说,“这就去见一见那人犯。” 李嘉应了声是,立马去了。 没多会儿,便领着丞相杨贤与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过来了。 “三公子果然言而有信。”杨贤拈着胡须笑道,“说将人带来,还真带来了。” 顾骁野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是在下上任以来,皇上交付的第一桩要案,杨丞相亲自督办,在下岂能不尽心尽力。” 杨贤干笑了一声,朝着许落看过来,那充满审视和打量的目光,令人很不舒服。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问出的问题却很尖锐:“我听说,这姑娘是罪臣许元明的女儿。怎会住在大将军府?” “容我提醒杨丞相一句,许元明已然经过刑部会审,无罪释放,并非罪臣。” 顾骁野不软不硬地说,“我爹平定叛军后才发现先前冤枉了许元明,未免心中有愧,这才带着她们母女来京都,好让他们一家尽早团聚。” 杨贤恍然:“原来如此。” 刘远忙道:“那咱们便先去见那人犯吧,有什么话,见完人犯再说也不迟。” 一行人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地牢的台阶狭长阴森,许落心中忐忑,不知道这人犯到底是谁。 只能在心里祈祷,不要是临江王。 “就是这间了。” 李嘉举着火把,在一间牢房前停住脚步,打开了铁锁,“几位大人请。” 许落悄悄抬眸看了眼顾骁野,对方神色淡漠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一咬牙,跟在顾骁野身后,走了进去。 借着火把的光,许落看清了躺在墙角的那个人,不由脸色微变。 那人白发苍苍,身形佝偻,浑身伤痕累累,破旧的衣袍上被鲜血染成褐红色,显是不知道受了多少酷刑。 正是临江王府的那个老仆,被刘世和段宿唤做姚伯的老人。 李嘉提高了声音:“姚老头,你抬起头来,看看可见过这位姑娘。” 姚伯费劲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看向李嘉,随后,慢慢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许落的身上。 他干裂带血的嘴唇翕动着,虚弱道:“见过。” 许落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 却听李嘉道:“她去过临江王府?何时去的?” 姚伯神色木然道,“两个多月前?还是三个多月前?我年岁大了,记不清了。” 李嘉:“去做什么?” 许是身体太弱,老人说话的声音很慢:“她病急乱投医,不知从哪里听来传言,说我们王爷会医术,非要王爷救她娘亲。” 李嘉再问:“她去过几次?” “三次。第一次是白天,王爷不肯见她。第二次是晚上,王爷念她救母心切,便让老奴好生劝她。岂料她不死心,又带着她母亲,来了第三次。王爷没办法,这才见了她一面,亲自与她解释自己不过读过几本医书,不懂治病救人,她这才没来了。” 姚伯喘息着,似乎说这些话已然费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丞相杨贤皱眉:“所以你的意思,临江王逃脱,跟这个姑娘没有关系?” 老人呵呵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王爷逃走一事,连我这个服侍多年的老仆都没告诉,怎会告诉一个陌生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3章 我送你 许落望着老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姚伯分明是在为她开脱,不愿将她牵连其中。 “这府中就你们三个人,你又常年服侍临江王,临江王怎会瞒着你?就算瞒着你,你总也能发现点蛛丝马迹吧?” 杨贤狐疑道:“他们可能会逃往何处,你就压根半点都不知道?” 姚伯语气生硬:“不知道。” 李嘉上前几步,加重了语气:“姚老头,我劝你最好是说实话,不然,你也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 “我说的就是实话。” 老人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来,缓缓扫过诸人,似乎是要将他们的脸,刻在心里。 他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你们这样酷刑折磨于我,枉杀无辜之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他话落音时,突然一头朝着凹凸不平的石墙狠狠撞去。 李嘉阻拦不及,老人竟是撞得血浆飞溅,当场死亡。 许落瞳孔骤然收缩,顾骁野飞快闪身拦在她跟前,遮住了这血腥的一幕。 “这姚老头……倒也是个性子极刚硬的。” 刘远叹息摇头,转向杨贤与顾骁野:“这里不便说话,两位大人还是出去吧。” 杨贤却没应声,看向许落:“所以姑娘到底是从何处,听说临江王会医术的?” 许落垂着头,两手紧紧握在一起,没说话。 刘远道:“姑娘?” 顾骁野低眸看了眼女孩,她的身子在发抖,哆嗦得厉害。 “小姑娘胆小,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着了。” 顾骁野沉声道,“不过我已问过她,杨丞相的问题,我可以解答。” 他顿了顿,“她见娘亲生病心下焦急,在京都四处打听有没好的大夫,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跟她说,临江王喜读医书,多年前还曾为生命垂危的杨皇后诊治过,竟是将病治好了。小姑娘救母心切,这才不管不顾闯了临江王府。” “曾为杨皇后诊治过”这几个字一出口,杨贤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 这件旧事,杨贤作为杨皇后的父亲,当然知道。 当年杨皇后年仅十六岁,初入宫中就病倒了,茶饭不思,恹恹无生气,太医束手无策。 后来还是临江王入宫见过杨皇后,杨皇后这才好起来。 临江王当然不是去治病的。 这其间,牵扯一段说不得的宫廷秘事:杨皇后与临江王本有婚约,奈何先帝无意中见到杨皇后,颇是喜爱,遂纳入宫中,封其为后。 杨皇后心内爱慕临江王,为此郁郁不乐,竟卧床不起。 临江王入宫,说了一番诸如对杨皇后根本无意之类的绝情话,这才让杨皇后死了心。 此事极为隐秘,没几个人知道。 此刻顾骁野将这段旧事说出来,显然,是对杨贤带了几分警告之意,警告他,对许落去临江王府的事,适可而止。 杨贤深深看了眼顾骁野,此子倒真是不容小觑。 担任锦衣卫指挥使才几天,竟连这等隐秘都知道了。 眼下重要人证已死,且又矢口否认许落与临江王逃走有关,倒不如,就到此为止。 毕竟顾家父子是扶新帝上位的人,此刻还不能轻易得罪。 杨贤一念及此,避重就轻地笑道:“顾大人的解答,甚是详细。杨某再无疑问。我这就回去向皇上复命,临江王的下落,就有赖顾大人与刘大人追查了。” 顾骁野神色淡淡:“在下公务在身,就不送杨大人了。刘大人。” 刘远连忙应声:“卑职恭送丞相大人。请。” 待刘远带着杨贤远去,顾骁野这才看向女孩,迟疑片刻,他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她的手凉得跟冰一样。 “我带你出去。”顾骁野低声说,“没事了。” 他几乎是揽着女孩,扶着她出了地牢。 清新的空气吸入肺腑,许落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呕吐起来。 她早上什么都没吃,自然也吐不出什么,却只觉胃里发酸,生理性的呕吐不止。 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却不曾见过那样惨烈的死法。 当初在顾府她也曾亲见那名侍女的死,只是当时隔得远,虽然也觉不适,却没有这般近距离的冲击来得可怕。 何况死去的人,还是几个月前,和颜悦色劝慰她“有了王爷的方子,夫人的病定会好起来,小姑娘你别太忧心”的慈祥老人。 顾骁野命人去端了热茶来,待许落稍稍好些了,这才将茶水递给她。 他沉默地送她出府,直到马车跟前。 太阳已经出来,清晨的阳光洒在许落身上。 但她却不想坐进马车了。 她只想让太阳多晒一会儿,最好这阳光越大越好。 如此,或许能多少驱散地牢里那惨烈一幕给她带来的强烈不适。 她没有看顾骁野,“三公子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顾骁野凝视着她,“我送你。” 他没有问许落为什么不上马车非要走路,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边。 许落也没有拒绝他跟着。 她现在其实很需要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 哪怕这个人是顾骁野,哪怕他什么都不说。 只陪着就好。 两人并肩而行,默默地沿着寂静的长街慢慢走着,走了许久。 卖早餐的店铺陆续开张了,包子蒸饺的香味四溢,馄饨摊前已然有了顾客。 顾骁野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 从认识她到现在,从未见过她如此情绪低落。 他突然有些后悔,带她来了镇抚司。 他本该尝试用其他的途径,应对杨贤的督查,哪怕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虽然她在南征一战中表现得泰然自若游刃有余,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他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心,带她来镇抚司地牢这种肮脏黑暗的地方,让她直面那种场景的。 “你……” “你……”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不由都是微微一怔。 许落终于露出点笑容,“三公子你先说。” 顾骁野也微微弯了弯唇:“你饿不饿。” “有一点。”许落指了指不远处的馄饨摊,“我们去吃那个好不好?” 顾骁野:“好。” 顿了顿,他问,“你刚想说什么?” 许落说:“你不是有公务要忙么?不回去真的不要紧吗?” 顾骁野平静地说:“不要紧。都是些琐碎之事,晚点去处理也无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4章 很好哄,也很好骗 两人在馄饨摊前坐下,摊主很快给他们端来了两碗热腾腾的馄饨。 许落此刻心绪已然平静许多。 她能看出,刻意揪着她去临川王府一事不放的,是丞相杨贤。 书里姚伯不愿跟着临江王离开京都,执意留下来看守府邸。 而临江王逃走一事,压根就没引起什么水花,所以姚伯也就没出事。 但现在,杨贤之所以揪着此事非要查个清楚,不过是因为她住在大将军府,杨贤想要借题发挥,借她和临江王之事打击顾家父子而已。 杨贤是小皇帝的外公,此前在两党之争中是领头人,后来虽然被罢官,但影响还在。 却不意这次诛除阉党改立新帝,全程是由顾英奇一手领导,杨贤根本不知情。 虽然小皇帝仍旧让他做回丞相,但重归朝堂后,杨贤发现他的影响力,根本不如以前了。 朝堂上说话一呼百应的,是镇国大将军顾英奇。 杨贤自然心生不悦。 但更重要的,他担心日后大魏朝廷会被顾家父子控制,到时,除掉了阉党,又出来一个劲敌,就不好办了。 是以,书里他没少盯着顾家父子,就指着能找到个什么错处来。 许落知道,今天顾骁野带她来镇抚司,其实已经帮了她。 真按照锦衣卫的流程走,她会和姚伯一样,被关在牢狱里回话。 她抬眸,诚恳道谢:“今天谢谢三公子了。” 顾骁野深深看她一眼,“你不怪我?” “怪你?怎么会。” 许落纳闷顾骁野为什么这么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你昨天拦着我不让我去找顾伯伯?我当时是还挺生气的,不过这会儿才知道,找顾伯伯,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顾骁野无声看着她,似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以顾伯伯的性子,怕是不会同意我来镇抚司。” 许落道,“杨贤本就是想拿我的事故意针对你和顾伯伯,我不来,反倒正中杨贤下怀。我难以洗脱嫌疑,杨贤也很可能会借机把临江王逃走的事,和顾府扯上关系,搞不好,会说是顾伯伯和你在背后起了什么作用,这样反而容易惹来许多麻烦。” “所以,三公子今日带我来一趟的做法,反而是最妥当的。至于姚伯的死,事发突然,三公子也没法预料。” 女孩黑白分明的杏儿眼亮晶晶望着顾骁野,轻声说:“我不怪三公子的。” 她眼底的真诚与坦荡,竟让顾骁野有些难以直视。 如果,她知道他今日带她来镇抚司的真正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她觉得,她欠他的。 不知道她是否,还能这般平静。 他低眸,“吃东西吧。不是饿了吗。” 两人再不说话,安静地吃着馄饨。 许落想起方才丞相杨贤说要追查临江王的下落,不免有点担心:“三公子,皇上真的让你们抓临江王吗?” 顾骁野淡淡道:“做做样子而已。” 临江王不过是个废王,谁都知道他没什么威胁,半月前发现临江王失踪,也并不曾有谁在意。 只是杨贤回归丞相之位后,想趁机寻顾家的不是,这才在临江王失踪一事上大做文章,向皇上自请督办此事。 许落松了口气:“那就好。” 顾骁野漆黑的眸扫她一眼:“你好像很关心临江王。” “他救了我娘的命,我不希望他被抓到。” 许落认真地说:“三公子,反正你们只是做做样子,那你就别让锦衣卫去抓临江王,放他一条生路不好么。” 顾骁野淡淡道:“这算是你在求我?” 许落毫无机心地问:“那要是我求三公子,三公子会答应吗?” 顾骁野没应声,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你又欠了我的。” “也是。” 女孩咬着汤匙,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嘟起,小声喃喃:“如果我再欠了三公子的,我都不知道要还什么好了。” 先前她请他放过韩知礼,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相还,结果他还嫌不够。 若是再求他放了临江王,她是真不知道,有什么能让顾骁野满意了。 看着女孩黛眉轻蹙,有些为难的模样。 顾骁野无声弯了弯唇。 “想不出来,那就先欠着,以后慢慢还。” 许落想起自己很快就要离开京都,“那我要是一直还不了呢?” “一直还不了,” 顾骁野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那到时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做到了,便算你还清了。” 许落微怔:“什么要求?” 顾骁野:“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许落没想到顾骁野会想到这样别出心裁的偿还方式。 她略有些紧张,怕顾骁野故意为难她,“那三公子别让我做坏事,也别让我杀人。” 顾骁野睨她一眼:“想什么呢。不会。” 许落这才放心,试探着道:“这么说,三公子是答应放过临江王了?” 顾骁野“嗯”了一声。 不论是小皇帝还是丞相杨贤,没人真的在意临江王去哪儿了,因为谁都知道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若不是因了许落去过临江王府,而她又与顾家有渊源,这事根本不会有人关注。 而今新帝初立,新政一箩筐,随便一件事都比临江王重要。 锦衣卫而今最重要的工作,是要彻查清除阉党残余。 就这一件事,锦衣卫已然都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分身。 一个被废掉多年的临江王而已,本就不值得锦衣卫去大费周章。 派人去寻也行,不寻也行,不过在他一句话而已。 许落闻言,简直喜出望外。 今天的顾骁野,未免也太好说话了吧? 她四下望了望,起身小跑着去买了几个包子来,递给顾骁野:“三公子,我请你吃包子。” 顾骁野看她一眼,并不伸手去接。 许落笑道:“这次不是芫荽馅儿的。” 阳光下,她的笑容很灿烂,一双杏眼弯弯,顾盼生辉。 顾骁野不由恍了恍神。 他接过包子,心里忍不住想。 明明他答应许落的,不过是个顺水人情,她却那么开心,连带着方才的低落情绪似乎都消散了。 倒是比他想的要好哄得多,也,很好骗。 吃完馄饨,许落心情已然好了许多。 顾骁野还有事,再陪着她也不合适。 顾府的马车先前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正停在路边。 许落走到马车前,又想起什么。 她回头,对顾骁野道:“三公子,你的要求,要早点想到告诉我。” 顾骁野:“为何?” 许落说:“因为过几天我和我爹娘就要回郧州了。” 所以时间不多了。 许落没告诉顾骁野,她在郧州城只会是暂居。 毕竟这之后的事,是她们一家三口的人,没必要让顾骁野知道,怕是他也没兴趣知道。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走?” “可能,也就三四天后出发吧。具体时间要看我爹的安排。” 许落想了想,还是嘱咐了一句,“三公子你要是想到要我做什么,就早点告诉我。” 今日之事顾骁野算是帮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能最后再帮顾骁野做点什么,她也还挺乐意的。 顾骁野抿了抿唇:“好。” 马车回府,许落进屋时,许元明正在收拾他那些宝贝石头。 这段日子他们几乎逛遍了京都周边的山,许元明捡了不少石头,一个个打磨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足足装满了一个小木箱。 “你一大早去哪儿了?” 许元明边整理石头边问,“你娘到处找你。怎么温平说,你跟三公子一起出去了?” 许落“嗯”了一声。 许元明摆弄石头的动作立刻停住了,抬头看她一眼,“你还真跟他出去了?一个姑娘家,大清早的跟他一起出去干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5章 能为他做的事 许落不想让许元明和许夫人担心,隐去了去锦衣卫镇抚司的事,只含糊道:“我和三公子去吃早餐了。有个馄饨摊的馄饨不错,明天我带爹娘也去尝尝。” 许元明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落儿,我可跟你说,就算你是异世之人,可你一日不回去,一日就还是我的女儿。” 许落:“……所以爹你想说什么?” “你还小,现在还不到嫁人的时候。就算以后能嫁人了,你可别忘了,他爹是顾英奇。我对顾家的人统统没有好感。” 许元明的语气难得严厉,“再者,顾家那位三公子不是池中物,不是咱们这等人家消受得起的。他日三宫六院,勾心斗角,一辈子困在宫中不得出,你就算无所谓,你娘也会心疼死。” 许落有些失笑:“爹,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有点事,让三公子帮忙。” 许元明不信:“他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你有什么事要让他帮忙?” “临江王失踪了,皇上让锦衣卫在追查他的下落。” 许落解释,“临江王不是救了娘来着?我就想着说,跟三公子求求情。” 许元明瞪她一眼,“求情你用得着一大早天都没亮就去?” “这不是……” 许落咳了两声,“这不是三公子忙吗?我只能早点起来,正好他没吃早餐,我就顺带请他吃了个早餐。您放心,我跟三公子之间,绝对不可能发生什么。而且我们不是马上要走了,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了,爹您根本不用担心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许元明这才轻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他的女儿,才不能和顾家扯上关系。 以后落儿不管嫁给谁,都不能嫁给姓顾的。 任他顾英奇的儿子以后会当皇帝,他也绝不稀罕。 许落坐在桌边,从果盘里抓了个苹果啃着,四下看了看,“爹,我娘呢?” 平时这个时候她该在院子里浇花的。 许元明将最后一块石头放进箱中,“你娘在房里整理东西呢。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明天我就跟顾英奇辞行去。” “后天?”许落讶然:“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急啥。咱们这都拖了多久了。” 许元明盖上箱子,“我在京都呆了半年多,皇帝都换了三个了。这京都是个是非地,不宜久留。” 许落一想,还真是。 许元明被押解进京没两天,就赶上先帝驾崩,没多久,八岁的大皇子登基,现在,又换六岁的二皇子做天子了。 可不是换了三任皇帝了。 许落笑道:“爹你也算是见证历史的人了。” “我倒宁愿不见证。” 许元明叹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天下才能真正太平。海晏河清的日子,爹怕是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了。” 按许落说的,顾家三公子以后会是皇帝。 那京都早晚还得乱,还得出事。 兵戈一起,最后遭罪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许落一时也沉默了。 大魏朝八年后终结于顾骁野之手,顾骁野登基为帝后,用了近三年时间,才算真正一统天下。 然而,他却是个暴君。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却难。 少时受过太多非人的折磨,也从来不曾体会过家庭温情,这使得顾骁野性情大异于常人,尤其在遭遇了韩卿卿的背叛后,顾骁野变得更加暴躁阴戾,残忍无情。 他登基为帝后,性情喜怒无常,杀尽天下相士,动辄斩杀大臣,群臣噤口,不敢直言。 就连跟着他一起起事的百里长安,后来也遭到他的猜忌,哪怕解甲归田,也仍免不了被赐剑自裁。 深得他信任的谋臣、后来的丞相郭禹,也被他一杯鸩酒毒死。 都说帝王高处不胜寒,但历朝历代的皇帝,就算亲情缘薄,好歹还有后宫嫔妃,皇子皇女。 而他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偌大后宫除了韩卿卿外空无一人,可偏偏韩卿卿因为他将二公子顾驰渊囚禁至死,对他恨之入骨。 韩卿卿几次试图逃走,最后却只让顾骁野的性子变得更加偏激。 他命人打造了一种特殊的锁链,将韩卿卿的手脚用锁链锁起来,囚禁在条件恶劣的冷宫里。 好好的寝殿他不睡,却时不时会去冷宫待上一夜。 人人都以为韩卿卿受尽他的折磨,却不知,他什么都不曾对韩卿卿做过。 只是隐忍而沉默地看着侍女为她喂饭喂水。 隐忍而沉默地,等着韩卿卿回心转意。 韩卿卿却只是越来越恨他。 原本活泼天真的少女,后来变得怨毒,破口大骂他是个疯子。 他却笑了,“朕是疯了,拜你所赐。” 终于有一天,也许是厌倦了这样毫无结果的等待的日子。 他竟然亲手,杀了韩卿卿。 也杀了冷宫里,所有服侍韩卿卿的侍女。 他不再留在京都,不顾百官劝阻,执意南巡。 三年间,他七次南巡,每一次,都会在南江停留良久。 南江是他与韩卿卿初遇的地方。 有人探知帝王的心结,挖空心思寻了与韩卿卿相像的女子,献来给他。 然而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却冷冷下令让人将那些女子,连同献那些女子的人,全都拖出去砍了喂狗。 顾骁野最后死在了第七次南巡的途中,年仅二十九岁。 这位曾经才华卓绝的少年,城府谋略无人能及的帝王,史上最残忍嗜杀的暴君,就这样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刹那光华,瞬间陨灭。 悲凉又落寞地,消逝在历史的长河里。 到死,都不曾感受过真正的关心与情意。 只除了,幼年时从他那早逝的娘亲那里,得到过一点有限的,短暂的温情。 而顾骁野死后,天下再度分崩离析。 战乱四起,生灵涂炭,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直到两百多年后,才再度有圣君出现,一统天下。 如果,顾骁野一统天下后能不那么暴戾。 如果,他没有死得那么早。 这天下,是否会和书中的不一样? 是否,如许元明这样的读书人期待的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会来得更早一点? …… 许落似乎知道,她能为顾骁野做的最后一点事,是什么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6章 对他好一点 翌日,京都繁华长街。 “姑娘,这些都是绣有梅花的荷包,你看看最喜欢哪一个。” 京都最著名的绣坊里,老板殷勤地将绣着梅花的荷包全都拿了出来,摆了一桌子。 “我们这荷包闻起来还有梅花香呢。都是用上等熏香熏制的,经久不散。” 老板态度热情地介绍,“这些梅香闻起来味道略有不同,这个淡些,这个浓点,这个呢,更清雅,还有这个,这个的香味是跟梅花最接近的。” 许落挑了半天,最后挑的荷包,底子是黑色的,绣的却是白梅,甚是素雅清新。 荷包香味也是跟梅花味道最相近的那种清冽冷香。 她问老板:“你们能不能帮我在荷包上绣几行字?” “当然可以。不过得另加钱。” 老板说,“我们家手艺最好的绣娘,一个下午就能给姑娘绣好。” 许落要绣的,是一首名为《白梅》的诗。 顾骁野的母亲梅凤云,是江南梅家的女儿。 江南梅家曾是前朝显赫一时的大家族,族中曾出过好几个状元,乃簪缨世家。 梅凤云的父亲梅恺之,曾是名闻天下的江南大儒。 刘姓武将杀尽前朝简姓皇族之人,创建如今的大魏朝时,江南诸多士族里,唯有梅恺之不肯低头示好。 最后偌大梅家被查抄,男子全部斩首示众,女子没籍为奴。 刑场上,行刑官念及梅恺之的名望,心有怜悯之意,遂命人送来笔墨纸砚,给了梅恺之一个留遗言的机会。 梅恺之挥毫洒墨,一蹴而就,留下了这首前朝诗人所作、读来甚是荡气回肠的《白梅》:“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梅恺之死后,闻名江南的梅家彻底没落,顾骁野的母亲梅凤云,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卖进了顾家。 顾英奇看到梅凤云的第一眼,就被这个姿容绝美举止有度的女子所吸引。 梅凤云也因此因祸得福,成为了顾英奇最宠爱的人。 她后来生下顾骁野,在顾骁野刚会说话没多久,就教顾骁野背会了这首《白梅》。 梅凤云希望儿子能不忘外公的气节,不忘梅家的遗训,洁身自好,笃行致远,他日做个有出息的人。 她那时怎能知道,她的儿子,将来非但会有出息,还会做皇帝。 只可惜,是个被百姓痛恨,后世批判的暴君。 书里顾骁野最后的结局,绝非是梅凤云所愿。 而要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对顾骁野产生一定的影响,那肯定就是他的娘亲了。 他娘亲留给他的玉佩,顾骁野总是时刻不离地带在身上。 这个荷包,正好可以用来装玉佩。 以后有了这荷包,他再睹物思人时,看到这荷包上的白梅和诗,就会想到他娘,想到他娘在他小时候抱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念这首诗,给他讲外公旧事,梅家渊源的温情过往。 如此,或许多少能消解些顾骁野心中的杀气与戾气。 许落回到府里时,才知许元明已然向顾英奇辞行过了,顾英奇苦劝无用,最后只好同意,定要晚上给他们办一场践行酒宴。 许夫人不欲见外人,是以晚上只有许元明带着许落去了。 席间却不见顾骁野,顾英奇说:“皇上临时有诏,阿野进宫去了,要晚些时候才能赶回来。” 三人落座,顾英奇与许元明寒暄数句,再度回到挽留他们留下的话题上。 许元明反应甚是淡淡,“许某无心做官,如今只想归隐田园。至于落儿,她一个女儿家,自然更不能独自留在京中。” 顾英奇道:“话虽如此,但落儿绝非寻常女儿家……” 许元明打断他的话,“顾大人而今权倾朝野,身边想必能人异士甚多,又怎会缺落儿一个?” 他很不客气地说,“我遭受不白之冤入狱大半年,而今好不容易与她们母女团聚,一家人只想好好过平凡老百姓的生活。我们离开之意已决,还请顾大人勿要再劝,再劝也只是白费口舌。” 这一番话,倒是弄得顾英奇真的不好再说什么。 许元明对顾英奇始终心有龃龉,懒得跟顾英奇说话,而顾英奇又自觉对许元明有愧,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时之间,这酒席上的气氛甚是沉闷。 许元明敷衍地与顾英奇喝了几杯酒,就起身告辞。 许落没有跟他走,“爹,我还有几句话想要跟顾伯伯说,你先回去。” 许元明瞪她一眼:“早点回来早点睡,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要启程。” 许落乖巧答应,“知道了,我很快就回来。” 顾英奇神色很有几分沉重,等许元明走了,这才问:“落儿,你真的要走?” 许落点头,“真的要走。” 当初跟着顾英奇来京都,本就是为了救出许元明。 如今再留下,已然没有意义。 “可是……”顾英奇难得欲言又止,“落儿你帮了我大忙,伯伯如今刚在京都站稳脚跟,还没有回报你什么。” 许落笑道:“顾伯伯帮我救出我爹,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顾英奇心绪甚是复杂,“落儿就真的没有可能留在京都?” 许落知道顾英奇担心的是什么,安慰道,“顾伯伯你放心,有三公子在,以后就算我不在京都,伯伯当初心中所愿,也定能实现。顾伯伯还记得我当初说的吗?三公子定会助顾伯伯一臂之力。” 顾骁野会帮助顾英奇披荆斩棘,直到扶他上帝位。 虽然这个皇帝位子,不过做了几个月,就被顾骁野谋反篡位了。 书里顾骁野篡位弑父是因为韩卿卿,但现在看来,韩卿卿貌似不会成为父子间的障碍。 只不知到时又会是因为什么触发篡位的剧情。 不过,没了韩卿卿的刺激,想来顾骁野不会对他爹那般绝情。 没准就算篡位,也很可能会饶过顾英奇一命。 顾英奇知道再劝无用,叹气道:“也罢,明早伯伯送你。” 他是最不希望许落走的,可是也知道,许落不可能抛下爹娘留在京都。 对于许落,他从来没有当她是个小女孩,反而,是由衷地尊敬她、佩服她。 若是没有许落,他绝不可能有今日之地位。 也许刀尖舔血摸爬滚打一番后仍能得到,但至少,不会这么顺利。 好在,而今朝中大势已定,阿野执掌锦衣卫,而他掌管天下兵马。 这个大魏朝的命脉,几乎可以说已经握在了顾家父子手中。 以后,就只需因势利导,循序渐进,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了。 “落儿,我是真心感谢你。” 顾英奇语气郑重,“你告诉伯伯有什么想要的,伯伯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许落道谢,想了想,道:“我还真有件事,想跟顾伯伯说。” 顾英奇忙道:“你说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许落笑道:“顾伯伯肯定可以做到。”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顾伯伯,我想请你以后,善待三公子。” 顾英奇愣住,“你要我做的,就是这个?” 许落点头,“三公子少时命运多舛,受了太多苦。恕落儿直言,顾伯伯作为父亲,亏欠他良多。日后还请顾伯伯对他好一点,但凡三公子有想要的,不管是东西还是人,还请顾伯伯不要拒绝,尽可能满足三公子的心愿。” 不管怎么样,顾英奇对她还算不错。 顾英奇若能听她的劝,日后应该能避免杀身之祸。 她即将离京都,能为顾家父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顾英奇脸上的表情,几乎难以用言语描述。 他没有想到,许落竟然真的是一无所求。 临要走了,竟只是希望他父子二人能和和睦睦,冰释前嫌。 顾英奇看着许落,如同发誓般许下承诺:“落儿放心,伯伯定会好好对阿野。” 他突然想起,许落当初刚到顾府,就替阿野出头说话,挺身而出阻止大儿子打人,后来,又劝他不要盲信相士所说的阿野是天煞孤星的话,帮阿野恢复了顾家三公子的身份。 还有芦苇荡中,她拽着陷在淤泥里的阿野的手一整夜,愣是不肯放弃阿野。 而今临要走了,最关心的人,还是阿野。 顾英奇顿时好像揪住了希望的稻草,问出了潜藏心中多时的疑惑:“我看落儿对阿野甚是关心,难道你对他,真的就没有半点情意吗?上次伯伯说的阿野和你的婚事,你若是改了主意......” 许落有些无语,怎么又提这事了。 但还是耐心解释道:“顾伯伯,我关心三公子,实在只是因为三公子太过可怜,因为同情他,才想要帮助他,并不涉及任何男女之情。不然,我当初也不会拒婚了不是?” 顾英奇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是伯伯妄想了。” 心里暗暗叹气,这个三儿子怎的就不能再争气一点。 南行途中,但凡他能主动一点,获得许落的青睐,当初婚事便成了,也不至于现在眼睁睁看着许落离开,却半点留不得。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顾英奇和许落俱都回头望去,就见顾骁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烛光下,他的脸色看起来莫名有些苍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7章 他宁可不要 许落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方才对顾英奇说的那几句话,是不是被顾骁野听到了。 虽说她的确是出于同情和可怜才帮助顾骁野,可这种话对于顾骁野来说,该是很打击他的自尊心。 她也是服了顾骁野,怎么就来得这么巧,恰恰说到他的时候,他就来了。 果然背后不能言人是非,因为很可能给自己惹上是非。 顾英奇心念一动,站起身来,“阿野你这来得着实有些晚了,虽说皇上有诏,那是没办法,可许姑娘明天就要走了,你得好好跟许姑娘赔罪。” 顾骁野静静地站在那里,没说话。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顾英奇几步过去拉着顾骁野进来,“爹再去找你许伯伯聊点事,你陪着许姑娘先说会儿话。” 饶是知道许落对顾骁野没有那种意思,但,顾英奇总还是有点不肯就这么放弃。 怎么说许落对阿野还是和对旁人不一样的。 就算是可怜和同情,那也总比没感情要好。 没准两人多接触一下,就能激发出别的情感了呢? 许落眼睁睁看着顾英奇这么走了,也眼睁睁看着,昨天对她还算态度温和的顾骁野,这会儿,浑身的气息似寒潭般冰冷。 还是正飕飕冒着寒气如覆了一层霜雪的寒潭。 “三公子你回来了?” 许落努力露出个笑容:“明早我就要走了,三公子想要我做什么,可能我没法帮你做到了……” 她从袖中拿出那个小荷包递过去,讨好地说:“不过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顾骁野没说话,连看都没有看那荷包一眼,神色极冷地盯着她。 许落被他身上骇人的低气压给吓到了,本能地觉得,她应该立刻、马上离开此地。 她慌忙将荷包放在桌上,“这个荷包我放在这里了哈。三公子,我爹娘还等着我,我先走了……” 说完不敢看顾骁野的脸色,低着头就想离开。 错身而过时,他突然伸手,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扯了几分,力道极大。 许落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三,三公子……” 顾骁野黑着脸,死死地盯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可怜我?同情我?” 他这会儿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能杀人一样,许落哆嗦道:“三公子,你,你冷静一下……” “你拒婚,我不在乎,不涉及男女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骁野咬着牙,脸色黑沉得可怕,“可我不需要谁的同情,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尤其,是她的。 他捏着她手腕的力道,随着他每说一个字就愈发加重,许落感觉自己的手腕跟断了似的疼。 她怕刺激到顾骁野,不敢挣扎,可是却控制不住地,疼得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哭音:“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面对顾骁野这样的人,先服软,总是没错。 顾骁野阴沉的目光盯着她,眼底变幻莫测。 许落感觉有那么一刻,他可能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她一动不敢动,跟个鹌鹑似的缩成一团,身子都在发颤。 眼前的顾骁野,与昨天那个陪着她一起走在长街上,神色温和地与她面对面吃馄饨的顾骁野,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好像他的身体里,藏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恶兽,这会儿突然原形毕露了般,那眼底的光,只是看一眼,就令人心生恐惧。 短短几分钟,好像过了几个小时那般漫长。 终于,顾骁野松开了她。 “滚。” 他神色漠然,态度恶劣至极,“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侧过身去,一字字说:“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许落立刻飞快跑了出去。 顾骁野听着女孩的脚步声远去,只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空荡荡的,隐隐泛着疼。 当初她拒婚时,他本就决定,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 虽然夜深人静时,总是忍不住想起芦苇荡那一夜,耳畔也似乎总是响起她反反复复喊着他三公子的声音。 可是他到底忍住了,不曾去找过她。 直到那日在南江城,他在临江楼遇到她。 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总想要去看她,总想要……靠近她。 看见她对袁让言笑晏晏,他竟然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莫名地,心里有些发堵。 他以为她对自己,多少是存了那么一点温情的。 不然,她怎会在他受杖刑时,跪下来替他求情。 他以为这些时日,自己于她而言,多少有那么一点不同。 却原来,她对他的不同,不过是因为可怜与同情。 这是一种最廉价的情感,毫无任何价值。 从小到大,他承受了多少所谓的可怜与同情,却从不曾改变他的处境一丁点,到最后,只让他不屑,让他憎恶。 因为他们随意施与的同情,不止一次让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中。一如现在。 这样的情感,他宁可不要。 顾骁野没有去看桌上那个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落一路小跑着回到居处,在院外定了定心神,这才装作没什么事地走了进去。 顾英奇正在跟许元明说:“我跟渊儿都通过信了,他会提前派人来接,你们到了郧州城,仍住在顾府就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渊儿说……” 许元明很是敷衍地点点头:“多谢顾大人。” 许落进来时,顾英奇有些诧异,“这就回来了?” 阿野这孩子,就没说多留落儿一会儿,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 许落含糊地应了一声,借口还要整理东西,先进了房。 她掀开衣袖,灯光下,就见到手腕白皙的肌肤上,几道暗红色的指痕道道分明。 许落随便敷了点药,心绪有些复杂。 今天她不过如实说了那几句话,就亲眼见识到了顾骁野的另一面。 看来她还是高估了对顾骁野的认知,那个荷包,或许对他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过去十几年在顾府受尽凌辱的生活,已经铸就了他性格的底子,喜怒无常暴戾凶狠的因子,早就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滋生出来了。 他日只要一个引子,就可能彻底失控。 还好,明天她就离开京都了。 以后,她是没可能再跟顾骁野见面,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只愿,这次郧州之行,能够顺利拿到那块木牌,不久后,可以如愿见到神算公孙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8章 追不上了 天光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顾府已然灯火通明。 顾英奇站在府门口,亲自送许落一家三口上马车。 前来送行的,还有百里长安和温平。 顾英奇似乎意识到什么,看向温平,“阿野呢?他怎么不来?” 温平躬身回:“三公子他早早就去镇抚司了。” 顾英奇皱眉,却到底没好发作。 寒暄数句后,马车启行,消失在夜色里。 顾英奇伫立半晌,叹了口气,转身要进府,百里长安却递过来一个东西,“大人。” 他手里拿的,是个绣着梅花、很是精致的荷包。 顾英奇:“这是什么?” “是……”百里长安低声说,“是许姑娘送给三公子的礼物……” 如今百里长安在兵部任职,不住在顾府。 但得知许落要回郧州城,昨晚他还是特意赶来顾府,打算跟许落道个别。 当初诛杀阉党那夜,要不是许落提前告知饮鹿池这个地方,怕是后来的行动不能这般顺利,他也不可能获得兵部的职务。 也是巧了,他来的时候,厅里就只有顾骁野和许落两个人。 他很不凑巧地,将顾骁野与许落的对话,听了个十成十,只听得心里暗暗叹息。 别人不知道顾骁野对许落的心思,可百里长安却是清楚的。 眼见得两人临别在即,最后却闹成这样,他心里也很有些不是滋味。 等许落和顾骁野走了,他站了一会儿,准备走时,却想起许落说的那句“荷包放在这里了”。 他往屋里瞟了一眼,结果发现那荷包好好的放在桌上。 百里长安犹豫了下,还是把这荷包收了起来。 今早他来送许落时,来得很早,正赶上顾骁野出门。 他神色极冷不说,眼下一圈暗色,显然昨夜没怎么睡好。 百里长安不怕死地问了一句:“三公子不送许姑娘了吗?” 顾骁野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上马走了。 百里长安本来是想把这个荷包还给许落的,见此情景,又改了主意。 不过,鉴于将这个荷包交给顾骁野的风险比较高,他直接把荷包给了顾英奇。 顾英奇自然心下欢喜。 许落临走既然能记得给阿野送礼物,那可见,她还是很在意阿野的。 虽然她说自己对阿野没有男女之情,但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她还小,阿野也不算大,慢慢培养感情,总还是有机会的。 他从百里长安手里接过那荷包,就着灯笼的光,看清荷包上绣着的梅花和诗句,眼神顿时变得复杂万分。 梅家的旧事,他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首诗意味着什么。 “备马。” 顾英奇吩咐下人,“去镇抚司。” 他要立刻去找一趟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差点错过了这样重要的东西。 镇抚司,顾骁野正在翻阅几件即将呈报给皇上的案卷,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顾英奇大步走了进来,脸板得跟个铁板似的: “你明知落儿她今日回郧州,为何不去送?你公务就这么忙,忙到需要大半夜起来赶到镇抚司?” 顾骁野淡淡道:“有几件案子的结案奏报,需要尽快呈给皇上。” 顾英奇冷哼一声:“翅膀刚硬,就敢拿皇上来压你老子了。”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瞪了顾骁野一眼:“可惜人家许姑娘一番心意,只是喂了狗。” 顾骁野眉头微蹙:“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你啊你!!” 顾英奇是真的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凡你对许姑娘多上点心,说不定人家早就是顾家的媳妇了!” 顾骁野冷冷道:“爹你来要是跟我说这些,还是请回吧。这里是镇抚司。” 顾英奇气得。 他抬手,将那荷包扔到顾骁野桌案上,“有朝一日,有你后悔的时候。” 顾英奇走了好一会儿。 顾骁野到底还是没忍住,扫了眼那荷包。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枝斜斜的梅枝,其上点缀着朵朵小而清雅的白梅。 梅花下还绣了几行小小的字,从他的方向看去,字是倒着的,字迹又小,看不清绣的什么。 不过绣的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待会让人扔了,也就罢了。 顾骁野收回目光,继续看案卷。 坚持了不过几分钟,顾骁野“啪”一声合上厚重的案卷,伸手将那荷包拿了起来。 倒要看看她到底绣的什么。 荷包近前,淡淡的梅香映入鼻端,很像……她身上的味道。 顾骁野将荷包正了过来,欲要看清那几行小字。 只是一眼,他的呼吸骤然停滞了般,心脏蓦地紧了紧。 《白梅》。 她怎么会知道这首诗,她怎么会知道这首诗对他,对梅家的意义。 不是说了对他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为什么又要这样费尽心思打听他的过去,为什么要送他荷包,荷包上又要苦心积虑地绣上白梅,绣上这首诗! 顾骁野闭了闭眼,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那荷包。 他猛地站起,疾步出了镇抚司,一路骑马狂奔出城,沿着往郧州去的方向追了好远。 直到马匹口吐白沫,累得前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顾骁野才不得不停下来。 终究,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她。 顾骁野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握着那荷包,默默地不知站了多久,这才,重新回城。 许落这一路晓行夜宿,旅途还算顺利。 离着郧州城还有老远,顾家二公子顾驰渊竟然已经带着人相候在道边了。 “许伯伯,许伯母,这一路辛苦了。” 顾驰渊行礼问好,温润谦恭的态度就连再挑剔的人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不但准备了一辆极为宽大舒适的马车供他们换乘,还给许元明准备了上好的茶水,给许夫人准备了松软的卧榻。 车里又备了许多点心水果:“不知道许姑娘爱吃什么,便每样都准备了一点。” 顾驰渊如此体贴细心,就连许元明都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一行人总算回到顾宅,刚安顿好,许落和许元明就奔去了地窖。 两人沿着地窖的台阶下去,抬眼一看,顿时傻眼了。 放酒坛的木架子还在,墙角那几个装着许元明宝贝石头的箱子,竟然已不翼而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99章 可有婚配 许元明脸色顿时就变了,许落站在那里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 明明当初她离开顾府的时候,那些箱子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见了。 好在,她没费什么功夫,很快就找到了那些石头的所在:顾府新修的一条鹅卵石小径里。 老管家自责得要死,不敢看许元明的脸色:“夫人让老奴整修花苑里的一条小径,老奴看那几箱石头还不错,就……就擅作主张让人搬来铺在了这里……” 侯氏也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突然要翻修那条小径,老管家以为地窖里那些石头没人要,这石头一颗颗也还挺光滑漂亮的,干脆就拿来修路了。 他哪儿能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喜欢收集石头的,自然更想不到,这些石头是许元明多年的心血,是他的命根子。 许元明脸色铁青,咬着牙一言不发。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箱子里还有一块小木牌,您看到了吗?” 老管家被问得一脸懵,手忙脚乱地去问那天抬箱子的下人。 结果下人回:“是有个小木牌来着,连同那些箱子都扔到伙房去,早就都烧了……” 许落眼前一黑,身形都晃了晃。 这事自然惊动了顾驰渊,他再三道歉,当即命人去将石径里的石头挖出来。 几个仆役拿着铁锹铲子过来,还没开始干活,许元明就黑着脸制止了他们:“我自己来。” 这石头是一颗颗嵌在泥地里的,若是蛮力去挖,难免在石头上留下划痕缺痕,那样一个完美的收藏品就毁了。 许元明不放心让任何人碰他的宝贝石头,说怕碰坏了。 于是许落就眼睁睁看着他拿了个小铲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始铲那些石头。 从初抵郧州城的兴奋期待,到现在跟掉进冰窟似的透心凉,前后也不过就隔了半个时辰。 唯一让许落稍稍安慰点的,是许元明说:“那木牌上面那座山的名字我记得,叫龙湫山。” “龙湫山在若耶城,咱们到了若耶城,找到龙湫山,就算没路线图,只要耐心找,总能找得到公孙先生。” 许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许元明继续说,“等我把这些石头都挖出来,咱们再出发。” 许落:“......” 这石头铺就的小径得有几十米长,以许元明这种考古般挖石头的效率,挖到猴年马月,他们才能走。 许元明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速度:“你放心,最多两三个月,这些石头就能清理出来。” 许落:“……” 两三个月。 这下真的是生无可恋了。 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此前她住在顾府梅苑甚是清净不同,这次回来,顾英奇的夫人侯氏格外活跃。 在他们回顾府的当天,侯氏就亲自来看望许落和许夫人,对待她们的态度那叫一个殷勤。 她命人送来许多礼物不说,此后她隔三差五就会来梅苑坐坐,一坐就是一下午,拉着许夫人唠叨个没完,许夫人还不好说什么。 许落看着她那张脸实在烦得慌,干脆躲到花苑里,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托着腮看许元明挖石头。 侯氏没少邀许夫人和许落出去玩,不过都被许夫人拒绝了。 然而拒绝的次数多了,许夫人也有些不大好意思,终于答应陪着侯氏去郧州城郊的玄都寺逛逛。 “听顾夫人说,那里秋景不错,寺庙也很灵验,求什么都能如愿。” 许夫人温柔地说,“其实我主要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这段日子你整天无精打采的,以前你不是还劝我,多出去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许落无法拒绝许夫人的好意,只能同意了。 到了出游那日。 许落陪着许夫人到了府门口时,却意外见到了顾驰渊。 侯氏笑着道:“我怕路上不安全,所以特意让渊儿陪我们同去。” 许夫人有些不安,“二公子公务那么忙……” “没事,他再忙,也乐意抽出时间来陪咱们。” 侯氏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许落,笑道,“今年元宵节,渊儿本来是要陪着落儿去看花灯的,谁料他爹派人送来紧急军情,他只能中途离开。为此我还埋怨了他一通,不该把落儿丢下呢。” 许落:“……” 这都多久的事了,还提。 她怎么记得当时顾驰渊说要陪着她去逛花灯时,侯氏满脸写的都是不高兴。 而且,侯氏当初还是许姑娘许姑娘的叫,现在连称呼都改了。 她倒宁愿侯氏叫自己许姑娘,听对方叫一声落儿,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侯氏回头嘱咐顾驰渊:“待会儿我和你许伯母坐马车,你带着落儿骑马慢慢走,小心照顾好落儿啊。” 许落初时对侯氏这番话倒也没太在意。 她骑术虽很一般,但确实会骑马,再说她也不愿和侯氏坐一辆马车,骑马反而更自在。 可等到了玄都寺,侯氏忙不迭地拉着许夫人走了,说是要去拜见这里的一位高僧,要顾驰渊陪着许落去逛逛时。 许落这才明白侯氏想干嘛。 侯氏分明是故意在给她和顾驰渊创造相处的机会。 她看了眼顾驰渊,顾驰渊也正朝着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顾驰渊似乎也有几分尴尬。 许落找了个石桌坐下,“要不咱们也别逛了,就在这坐着等她们吧。” 顾驰渊依言坐下,问了些京都的事,许落一一答了。 禅房里,侯氏望着银杏树下的那对身影,脸上堆满笑容:“这俩孩子在一处,真真是一对璧人。” 侯氏说着,转向许夫人:“我真羡慕妹妹有这么个聪明又美丽的女儿。当初我生了渊儿,本来还眼巴巴盼着有个女儿,可惜后来一直没怀上。要是我有个落儿这样的闺女,该多好。” 许夫人矜持又客气地说:“二公子也很好啊。” “那倒也是。旁人都说,我们顾家三个孩子,也就渊儿和他父亲最像,他日肯定最有出息。” 侯氏拉着许夫人的手:“妹妹,恕我冒昧问一句,落儿可有婚配?” 许夫人摇头:“尚未。” “我们家渊儿也没有。” 侯氏眉梢带了几分喜色,殷切地说:“妹妹,我倒是有个主意,你说,若是我们两家结亲,让渊儿和落儿结成伉俪,妹妹意下如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0章 同心符 这一趟玄都寺之行,简直可以用糟心来形容。 侯氏总是有意无意为顾驰渊和许落“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让许落实在闹心。 她后来都没什么玩的心思,干脆找了个理由说自己太累要回去。 侯氏倒也没拒绝,临上马车时,突然说还有点事,还要再去找一趟高僧。 没多会儿,她神采飞扬地回来了,从袖中摸出两个类似平安符的玩意,递给她和顾驰渊,“这玄都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我刚特意去向高僧求的,你们随身带着,能保平安。” 许落没接:“我不信那个,不用了。” 侯氏笑着道:“落儿一定要拿着,这是专为你求的,给了别人也没用了。” 她看向许夫人:“妹妹,就让落儿拿着吧。” 许夫人不好意思拒绝,道:“好歹也是顾夫人一片心意,收着吧。” 许落只好拿过,敷衍地说了声谢谢。 等回府,进了梅苑。 许落随手就将那符扔给了侍女碧云,“玄都寺的平安符,给你。” 碧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讶然道:“姑娘,这不是平安符,这是同心符呀。” 许落微愣,“什么同心符?” “就是保佑男女同心,恩爱不疑的同心符啊。” 碧云指着符上的封口给她看,“这符里头装着一张锁心符咒,上面写着男女的名字。要是没成婚的男女,求了同心符,就能结为姻缘,若是结了姻缘的,那夫妇就可以和睦相爱,一世不分离。” “不是吧。”许落不信,“你怎么知道这是同心符?” “奴婢幼年还未进顾府时,与亲戚家表姐一起去过玄都寺。我表姐为她和她的心上人就求了同心符,我不会弄错的。”碧云很是笃定地说。 许落和许夫人对视一眼,许夫人想起方才侯氏那些话,迟疑着道:“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拆开就不灵了。”碧云说。 许落拿了把剪刀,“咔嚓”剪开了那同心符的封口:“就是要它不灵。” 她抖了抖那同心符,里头果然飘出一张薄薄的黄纸,上面画着天书一样的梵文符咒,顶头五个大字“同心锁心符”,中间还写了两个名字,她和顾驰渊的名字。 许落彻底无语了,侯氏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她不信这个吧,可莫名觉得膈应得慌。 许夫人忙将侯氏说想两家结亲的事说了,“我委婉拒绝了,只说你岁数太小,暂时还不考虑这事。怕是顾夫人还不肯死心,这才又去求了这种符。” 许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怪不得侯氏今天这么多骚操作,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 侯氏的用意不难猜出,肯定是现在看到顾骁野去京都担任了锦衣卫指挥使,有些眼红,想借着许落的能力,让顾驰渊也能到京都去谋求更大的发展。 侯氏倒是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盘。 许落拿着那同心符,直接去找了顾驰渊。 她什么都没说,只将那符连同那张画着符咒的纸,放在了顾驰渊的跟前:“二公子,这就是顾夫人所说的平安符。” 顾驰渊的目光落在“同心锁心符”那几个字上,白皙如玉般的脸上染了一抹难堪的薄红:“抱歉许姑娘,是我娘行事太唐突了。” 许落笑了笑,“没事。夫人可能是对我和二公子的关系有些误会,就劳烦二公子跟夫人说一声,免得日后尴尬。” 顾驰渊躬身:“姑娘放心。这种误会不会再有了。” “啪。” 顾驰渊将那两个同心符摔在桌上,神色罕见地带了几分愠意,“娘这是在做什么?” 侯氏本来正在喝参汤,闻言忙放下碗。 她拿起那两个被剪开封口的同心符,这个心痛,“这是娘好不容易求来的,你怎的将它剪开了?开了封,就不灵了……” 顾驰渊极力克制着怒气:“我问娘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还冲我发起火来了?” 侯氏也有些恼了,“我这么做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顾驰渊绷着脸:“娘这么做,除了让我在许姑娘面前羞愧难当,我看不出对我有任何好处。” “那是你自己没想清楚其中的关窍。” 侯氏说,“你看看你那个三弟,他以前是什么样?可就因为许落,他恢复了身份,去了南江,还被你爹召去京都,现在成了朝廷的锦衣卫指挥使。” “可你呢,你还留在这郧州城,挪不了窝。你爹前些天来信,就光吩咐你怎么好生接待许家三口,提都没提要你去京都的意思!” 顾驰渊生硬道:“那又如何?” “所以娘才帮你想办法啊,你爹最听许落的话,但凡许落能替你说几句话,你也能去京都谋个职务。你要是和她成了婚,那她还不倾心帮你?再说了,你若去了京都,还能混得不如那贱婢之子?” 侯氏苦口婆心地说,“你要是不喜欢许落也不要紧,先娶她过门,以后你有喜欢的人,再纳妾也不是不行,纳多少个都……” 见侯氏越说越离谱,顾驰渊是真的怒了: “娘不要口口声声贱婢之子,梅姨也不是什么贱婢。” 他的脸色很有些难看,“三弟能做上锦衣卫指挥使,那是他的能力。至于我的事,就不劳娘操心了,以后,还请娘少打许姑娘的主意。” 他转身要走,侯氏叫住他,“你回来,娘还有话跟你说。” 顾驰渊却没有停步,径自走了。 “娘是一心为你好,你怎么就半点也不懂娘的苦心!” 侯氏气得一把拂了桌上的汤碗,恼怒地坐下,提笔写了一封信,叫了府里的侍卫进来: “把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京都老爷那里。” 以前是她看岔了许落,以至于让渊儿错失先机。 但现在,既然许落再度回了郧州城,她绝对要抓住这个机会。 否则,等到顾骁野在京都真正站稳脚跟,等到他和顾英奇的关系修好,他肯定会从中作梗,阻挠渊儿去京都。 到时渊儿怕是真的就只能一辈子困守在这小小的郧州城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1章 为一人,立中宵 京都,镇国将军府。 夜色已深,顾英奇却仍是睡不着,干脆起来绕着庭院独步而行,心情颇有些烦闷。 丞相杨贤现在对顾家越来越忌惮,在朝中没少暗中针对顾英奇,弄得他很是搓火。 但因为杨贤是小皇帝的外公,到底也要给三分薄面,顾英奇也不好明着与杨贤翻脸。 岂料他一再退让,杨贤却步步紧逼。 今日朝堂上,杨贤竟然提议设置大司马,主管兵部及军务,而顾英奇所任的大将军,主管统兵征战。 这摆明了是要分顾英奇的权,而且,是要分走他权力中占大头的部分。 杨贤应是提前与小皇帝沟通过,他刚奏完,小皇帝就点头允了,着内阁研究具体方案。 顾英奇晚上本想去找顾骁野商议下对策,不过当时他还没从镇抚司回来。 再晚点去找,人是回来了,却又不在居处,那么晚也不知去哪儿了。 顾英奇叹了口气,习惯性地走到了许落曾经住过的地方。 以往每次他遇到难题,总会来找许落。 而许落,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只需几句话,便好像拨开云雾见青天,令他思路顿时开阔,只需换一个角度,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现在,却是无人可问了。 顾英奇走到小院门前时,却发现这门竟是半开的。 他心下一动,探头往里一瞧,月光下,那紫藤花架旁,有个身影默默伫立。 竟然,是他那个不争气的三儿子。 京都现在已然是秋日了。 夜里寒深露重,他穿着单薄的衣袍,就这么站着,跟个泥塑似的,一动不动。 顾英奇有些哑然失笑。 那天许落走,他不来送,结果这会儿深更半夜的,却在人家住过的院子里发呆。 原来他这个看似冷漠无情的儿子,也有为了一个人风露立中宵的时候。 他抬手要推门进去,准备嘲笑顾骁野几句,手伸到半截,却又停住了。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竟是有几许黯然。 当年阿野和他娘亲被禁足院中不得出的时候,他又何尝没有做过这样的傻事。 那会儿还是冬天,下着大雪,他在凤云的院外站了大半夜,满头满身都落满了雪。 几次想要进屋去见她,却到底还是没去。 那一晚,如果他见到她了,可能很多事就会不一样。 那场悲剧,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 顾英奇心头一阵哽塞,转身欲要离开。 紫藤花架下的顾骁野,却似乎感知到什么,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寂静的夜里,秋月冷白,铺洒一地。 父子二人无声默默对视。 顾英奇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沉声说:“你若想见落儿,就去见。随便找个查案或是别的什么由头,去一趟郧州便是。皇上若怪罪下来,天大的事有我帮你顶着。” 顾骁野淡淡道:“自身都难保,还想替我顶着。” 顾英奇脸色有些尴尬,“你知道了?” 话一出口又觉自己这话说得太没水平。 顾骁野是锦衣卫指挥使,朝中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由讪讪道:“我晚上本来准备找你跟你商议下这事的,你没在。” “杨贤此人,不能不除。” 顾骁野冷声道,“不然顾家无宁日。” 顾英奇自然知道这一点,杨贤现在就跟一条疯狗似的,盯着顾家不放,动辄就想冲过来咬上几口。 他无奈道:“我也想过这点,可他是丞相,又是皇上的外公,到底动不得。” 顾骁野:“未必。” 顾英奇有些意外,“你有办法能除掉杨贤?” 顾骁野却没有回答:“明日上朝,你托病辞去大将军职务,请求返回郧州养病。” 顾英奇愣住:“为何?” 他虽然对杨贤分权不满,但还没想辞职。 “皇上即将南巡,途中会路过郧州城。” 顾骁野看他一眼,唇角勾出几分讥讽:“你放心,让你辞官不过是以退为进,大将军之位,还会是你的。等你再回京都,杨贤不会再是阻碍。” 饶是顾英奇再镇定,也不免被顾骁野这几句话里透出的信息震惊到。 南巡。以退为进。不会是阻碍。 他简直出离兴奋了,“阿野你早就有了计划?你已经说服皇上南巡了?” “别想太多。”顾骁野冷淡道,“不是为你。” 顾英奇哈哈笑了:“是为了落儿是不是?原来你早就想着要去见她,还早就计划好了。所以我这是沾了落儿的光?” 顾骁野懒得理他,没应声。 顾英奇也不以为意,问:“我能不能问问,你打算怎么除掉杨贤?” 这人身份太过特殊,实在是个棘手的角色,但凡处理不当,可能就会祸及自身。 顾骁野简短地说:“谋反。” 向来谋反这个罪名,是除掉一个臣子最好的办法。 任他是谁,沾上了这两个字,就算他是皇帝老子,也保不住了。 顾英奇见顾骁野答得如此笃定,显然,已是有了万无一失的筹谋。 他不再多问,明白自己要做的,只是配合,“那我明日,便辞官去。” 顿了顿,又忍不住感叹:“怪不得落儿临走时跟我说,你会助我一臂之力,我只当她是安慰我,没想到是真的。” 原来阿野,是真的能帮他。 顾骁野眸光微动,“她跟你,提过我?” “何止是提?” 顾英奇想起那夜许落对他说的话,叹息道:“你可知落儿临走前那晚,我问她帮了我这么多想要什么回报,你猜她对我说了什么?” 顾骁野沉默片刻,“说什么?” “她说,你少时过得太苦,我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你太多,她要我善待你,对你好一点。” “她还说,你以后有任何心愿,都让我一定要满足你。” 顾英奇低沉的声音缓缓传入顾骁野的耳里,“阿野,落儿是个好姑娘,她对你,实在不错。” 他轻叹:“既然喜欢,那就尽力去争取,别给自己留遗憾。” 真要留了遗憾,怕是要像他一样,用去半生岁月,也无法与过去的自己和解,空留无尽悔恨。 秋夜的凉风吹得紫藤叶哗哗作响,草丛里,传来寒蛰一声声的鸣叫。 顾骁野怔怔地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 明明寒露打湿了衣襟,怀里的荷包,却仿佛带着烫人的温度,让他的心也跟着滚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2章 惹不起,躲得起 连着两个多月,许元明的挖石大业终于完成一多半。 “再有半个来月,咱们就可以离开郧州了。” 许元明蹲在几乎被他翻了个个儿的石径边,抬起被晒得黝黑的脸庞,“落儿你安心再等等。” 在院子里不间断地风吹日晒了两个多月,他现在不像个书生,倒像个农夫,黑得不行。 好在现在天气渐冷,太阳没那么毒,许元明多少省了日晒之苦,但风吹仍是免不了的。 许落坐在石桌边,正玩着许夫人给她做来解闷的小沙包。 “没事,您慢慢挖。我不着急。” 她急也急不来,早看开了。 这几天她闲着没事,找了地图来看若耶城在哪儿。 结果一看好家伙,这个地方算得上是大魏朝的天之涯海之角,竟是在最南边临海的位置。 从郧州城坐马车过去的话,少说也得走十多个月才能到。 和这个时间一比,许元明耽搁的这点时间好像也不算什么。 “现在天冷了,寒气重。你好好在屋里呆着,别过来了。” 许元明瞥她一眼,“小心着了凉,回头生病。” 许落一笑,“没事,我穿得厚着呢。不冷。” 父女俩正说着话,就见不远处顾驰渊正脚步匆匆地走过。 那日许落跟顾驰渊说过后,侯氏有一段日子没再来梅苑烦她,估计是知难而退了。 至于顾驰渊,也不知是他有意回避还是怎么,许落基本没在府里见到他。 所以乍然看见他快步走到跟前时,许落倒是有些意外:“二公子,可是有事?” “许伯伯,许姑娘。” 顾驰渊先行礼,随后才温声道:“我接到我爹的来信,说皇上正在微服私访南巡途中,十来天后抵达郧州城。这段时间郧州城内会盘查极严,许姑娘若是出府,尽量带着这个。” 他递过来一枚太守府的出行令牌,“有令牌会方便许多。” 许落接了,心里却是诧异无比,“皇上为什么突然南巡啊?” 书里这个小皇帝也没南巡过啊,怎的才登基没多久,就突然想到要南巡了。 “这个倒不知。”顾驰渊说,“我爹在信里并未提及。” 许落“嗯”了一声,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确实不该问顾驰渊。 皇帝为何南巡,估计只有皇帝本人才知道了。 她突然想起件事,“那个,皇上南巡,是不是锦衣卫得全程陪同保护?” 顾驰渊点头:“负责护驾的,正是三弟。” “那三公子回了郧州,不会住太守府吧?是得跟着皇上一起住吧?”许落问。 “按理应是如此。” 顾驰渊的语气温和又耐心,“皇上会下榻在郧州城外的一座前朝行宫,想必三弟也该住在那里。” 许落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顾驰渊笑道:“不过我爹会回来住。” 许落微愣:“顾伯伯也跟着皇上一起南巡么?” 顾驰渊颔首:“是。” 许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顾英奇和顾骁野怎么都跟着皇上南巡了? 顾骁野是锦衣卫指挥使,随皇帝南巡,保护皇上的安全,情有可原。 可顾英奇是大将军,管军务征战,只要这天下没打仗,没大乱,他这个大将军,都该坐镇朝中的,不会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吧。 许落心下略疑惑,但想到有顾骁野在,想来,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十数日后,顾英奇果然回了顾家,才进府里,第一时间就来见了许落。 寒暄数句后,许落问他:“顾伯伯,好端端的,皇上为何要南巡?” 顾英奇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等见到阿野,你亲自问他。” 许落以为顾英奇的意思是说,顾骁野乃锦衣卫指挥使,问顾骁野肯定知道皇上南巡的原因。 她吓得连忙摆手:“别了别了,我也没那么好奇。” 她不想聊顾骁野,连忙转了话题:“伯伯既然跟着皇上南巡,怎的又回家住,不用跟在皇上身边吗?” “我辞官了。” 顾英奇三言两语将自己辞官的因由说了,笑道:“这次回来,伯伯实在高兴。” 能不高兴吗,谁能想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三儿子,终于开窍了,心里总算有了许姑娘,也知道主动去追了。 这一追,出手就是大手笔,直接说服皇上南巡来郧州了,就只为见许落一面。当然,顺带着还能除了丞相杨贤。 啧,就连他这个做爹的,也是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落:“……” 看顾英奇这满脸笑容的样子,怎么不像是辞官,倒像是升官似的,还是升了老大的官。 辞官还这么高兴,皇上南巡经过郧州城,怎么想都觉得这中间有些蹊跷。 以顾英奇对权力的热衷,不可能让他辞了官还能这么坦然。 稍一思索,许落道:“顾伯伯辞官,不会是……以退为进吧?” 顾英奇笑道:“落儿当真冰雪聪明。你和阿野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许落:“……” 怎么又扯到顾骁野了。 不过,听顾英奇这话意思,想来顾骁野是有了什么计划,倒也不必她操心什么了。 与顾英奇又聊了几句,侯氏却亲自来了,顾英奇也就不便久呆,先行离开。 许落送顾英奇到梅苑门口,他本来都要走了,又顿住脚步,含笑对许落道:“阿野今日在行宫陪着皇上,等过几天皇上那头安顿下来,他应该就能回府了,到时落儿就能见到阿野了。” 许落莫名其妙:“我见三公子做什么?” 见不到才是万幸。 顾英奇笑而不语。 许落莫名觉得,顾英奇今天有些奇奇怪怪的。 说起来,既然顾骁野可能回府,为了避免和他碰见,那她还是别出门好了。 顾骁野当初在京都可是说了,她再出现在他面前,会杀了她。 若是顾骁野也回太守府住,他那住处就在梅苑对面,这万一哪天不凑巧,突然出来撞见他,那不是自寻倒霉。 大不了这几天她一步都不踏出梅苑,估计皇帝也不会在郧州呆太久,她在屋里忍忍也就过去了。 暴君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3章 我不见他 顾英奇回到居处时,侯氏堆笑道:“老爷,你回来怎么连屋都不进,就去找许姑娘了?” 顾英奇说,“有事跟落儿聊。” 侯氏拎起茶壶,给顾英奇沏了杯刚烧好的热茶。 她瞧了瞧顾英奇的脸色,觉得他好像心情不错,便试探着道:“老爷,我给你写的信里,说的渊儿和落儿的事,你为何拒绝呢?我是觉得这俩孩子挺般配的......” 不提信还好,一提信,顾英奇脸色微沉:“我的态度,信里不是说了?这事到此为止,别再提了。” 侯氏愣住,“可是老爷……” 顾英奇打断了她的话:“渊儿要娶亲,我以后会为他选一门好亲事。但是落儿,万万不行。” 侯氏没料到顾英奇的态度如此坚决,不由诧异道:“这是为何?” 顾英奇不欲解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后你就知道了。” 侯氏掩下失望,又为顾英奇添了茶,这才装作不经意地问:“老爷,你在京都如何?” 顾英奇从来不愿将公务告知侯氏,这次回来就连辞官的消息也没说,不然以侯氏的性子肯定一惊一乍问东问西的。 他看了眼侯氏:“京都的事,妇人家少打听。” 侯氏笑道:“老爷不愿说,那我就不问。不过这次皇上住在郧州,少不得要呆几天吧?老爷也带着渊儿,多见见世面。” 顾英奇不悦道,“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渊儿好好做他的事,皇上那边,自有阿野照应。” 侯氏勉强笑道:“我还正打算跟老爷说渊儿的事。老爷你去京都也小半年了,我是想着,老爷什么时候能把渊儿带到京都去。阿野如今都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可渊儿还在郧州,他总不能一直在郧州呆着吧?” “郧州呆着有什么不好?京都不是那么好呆的。” 顾英奇有些没了耐心,“渊儿去不去京都,我自有盘算,不必你多说。” 二儿子性情温和,不适合呆在京都那种地方。 更何况,顾英奇还想将郧州城当做自己的大本营大后方,他日是要派上大用场的。 可惜,他的想法,侯氏自然不会懂。 听得顾英奇这般干脆就拒绝了她,侯氏神情僵了僵,眸中闪过浓烈的不甘。 凭什么只让顾骁野去京都,不让渊儿去。 她才提到渊儿和许落的婚事,他连听一听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就拒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既然顾英奇靠不上,那只有她来帮渊儿一把。 自己的亲儿子自己不心疼,谁还来心疼? 是夜,行宫。 小皇帝总算安寝后。 顾骁野终于得以抽身,立刻骑马直奔顾府梅苑。 万幸,梅苑房中仍亮着灯,想来,许落仍旧未睡。 顾骁野轻轻扣响了门扉,片刻后,有人迎出来。 一见顾骁野站在门口,碧云眼睛都瞪圆了,嘴巴张得老大,“三,三公子?” 不是说三公子在朝中做了大官,这会儿在行宫陪着南巡的皇上么? 怎的三公子突然回来了? 顾骁野本欲直接进屋去,想到她爹娘也在,微一迟疑:“去叫许落出来。” 碧云不敢耽搁,飞快地跑了进去。 许落正窝在暖暖的被子里读话本小说,看得忒起劲儿。 突然,就见碧云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神色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恐,结结巴巴地说:“三,三公子回来了!” 仿若当头一个霹雳,许落吓得手里的书都掉了,“不,不可能吧?” 顾英奇不是说,顾骁野得等皇上那边的事都安顿好了,过几天才能回府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真的,我绝对没看错,就是如假包换的三公子!”碧云就差指天发誓了。 许落定了定心神,“这里是他家,他回来也正常。” “不是,三公子就在梅苑门外,他……” 许落有点懵:“梅苑门外?” 碧云连连点头,“三公子是来找姑娘的,他说叫姑娘快出去……” 许落:“……” 她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惹得顾骁野不高兴而已,他有必要过了这么久还来跟她计较吗? 京都事京都了,他这追到郧州城来算账,未免着实有点太过分。 他自己不是说了,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杀了她。 虽说顾骁野未必真会杀她吧,但这大半夜的叫她出去自触霉头,她傻啊。 许落往床上一躺,扯过被子蒙住了头:“我不见他。你就告诉他,我睡了,衣服都脱了,就穿着件单衣。” 碧云犹豫道:“可是三公子这么晚来,会不会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姑娘……” “他能有什么急事?他就是来找我算账的。” 许落的声音从被窝里闷声闷气地传出,“你就按我的话跟他说。” 要是顾骁野敢强行硬闯进来,她就敢跟顾英奇说他非礼。 碧云没办法,只能跑去将许落的话转述了一遍:“姑娘她睡了……” 顾骁野怔了怔:“睡了吗?” “嗯,先前姑娘还躺在床上看话本来着,刚奴婢进去一看,人都睡着了,睡得可香了。” 碧云昧着良心说谎。 顾骁野无声地站着,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惆怅还是别的什么。 碧云等了一会儿,想等顾骁野走了,她再走。 岂料,顾骁野竟没有走的意思,只是凝视着屋内影绰的灯火出神。 初冬的夜里很冷,碧云站了一会儿,冻得直哆嗦,到底忍不住道:“三公子要是没什么事,那奴婢就先进去了……” 顾骁野没看她,只是摆了摆手。 碧云走了几步又回头,莫名感觉孤零零立在梅苑外的顾骁野有点可怜。 看这个样子,他应该不是来找许姑娘算账的,而是可能真有什么事。 碧云纠结了一下,还是道:“三公子是不是有事要找姑娘?用不用,我去叫醒姑娘?”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却到底只是低声说了句:“罢了,让她睡吧。” 今夜是有点晚了。 她既是已经睡着,就不吵醒她了。 小皇帝在郧州城还要待数日,大不了,下次他早点来便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4章 过来 顾骁野在梅苑外站了片刻,转身准备出府时。 身后却突然传来颤颤的一声:“三公子。” 顾骁野回头,就见是以前服侍他的侍女迎香,正站在他以前住过的小院门口,似乎不敢相信是他般,满脸不敢置信的惊喜。 她情绪激动地奔过来:“三公子,你回来了?” 顾骁野淡淡点了点头,就要走。 迎香慌忙追上几步:“公子这就要走么?奴婢听说公子陪皇上南巡来了郧州,早几日就将公子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公子回来了。公子不回屋喝杯茶再走么?” 顾骁野脚下未停,“还有公务在身,改日。” 迎香心中难掩失望。 望着顾骁野走远,她才默默地往回走,忍不住看向梅苑的方向。 三公子回府,不回自己的住处,却先去梅苑找许姑娘。 没见到人,竟还在外站了好一会儿。 明明他的住处和梅苑就是面对面,他却连进来坐坐的想法都没有。 亏她还想当然地以为,三公子当初对她还算不错,如今三公子出人头地了,她也有了盼头。 没想到这次见面,三公子对她竟是比以前冷淡许多,对许姑娘的态度,反倒似乎......大变了。 许落一夜都没睡好。 做梦都梦见顾骁野凶神恶煞地说她欠他的,非要她还债。 她吓得转身要逃,被他一把拽住,神情狰狞地举着剑就要刺下来,说不还债就杀了她。 这么冷的天,她醒来时愣是吓出一身冷汗。 说起来她现在的确还欠着顾骁野人情。 她也没忘记自己承诺过他,会答应他一个要求。 但临走前,她也精心准备了荷包送他,是他自己不要的。 以前因为要救许元明出狱,她跟在顾英奇身边,不可避免地会与顾骁野有接触。 现在她即将要走,真心是不想再跟顾骁野有什么瓜葛了。 且按理说,她和顾骁野在京都不欢而散,他不应该再来找她才是。 但,想必是小暴君心里的气还没消,又或者是回过神来意识到她还欠他的,又跑过来讨债了。 昨天是他刚到郧州的第一天,大半夜都能跑来找她,就这追债的精神,简直可怕。 许落想了想,还是去找了许元明。 许元明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手里拿着小?头,正要去花苑继续挖石头。 这些天许元明真是一天都没歇着,白天挖石头,晚上磨石头,真真让许落见识到了什么叫石头终极爱好者的痴狂。 听许落问什么时候能走,他回:“就这两三天就能好了。最多四五天,我们就能出发。” 许落闻言简直松了一大口气。 回到房间她就忙上忙下地收拾东西,许夫人无奈地笑着摇头:“你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的,你爹不是说还有四五天么,到时娘帮你收拾就好了。” 许落笑道:“我先整理着,省得到时麻烦娘了。” 这一整天,许落连梅苑的门都没出,好在晚上的时候,一切平静。 连着两天,顾骁野并没有来,想来是在陪皇上,无暇顾及其他。 许元明的石头终于全部挖出的这天,一家人都欢欣不已。 许夫人亲自下厨做了菜,许元明特意去地窖取了坛当年他存的酒,畅饮了一番。 得知许家很快又要离开,顾英奇这个惋惜,特意请许元明去喝酒。 许元明只听许落说顾英奇辞官了,还只当他急流勇退,不免对他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再加以顾英奇在许元明面前始终意态甚恭,多少让许元明对他态度有所改观。 是以这一晚,许元明一改以往对顾英奇的敷衍冷淡态度,欣然赴约。 傍晚的时候,暗沉的天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 许夫人在里屋归置行李,许落捧着手炉靠在榻边,继续看没看完的话本。 碧云突然又冲了进来:“许姑娘,三公子他,他又来了……” 许落:“……” 追债还真是追得锲而不舍。 许落说:“你就说我又睡了。” 碧云看了眼窗外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犹豫道:“姑娘,这个点睡觉,会不会太早了点,我说了,怕是三公子也不信……” 许落想了想,“那你就说我出去看雪了,还没回来。“ 顿了顿,又道,“他要是问我去哪儿看了,你就说,反正在府里溜达,不知道在哪儿。” 梅苑外,顶着一身风雪从行宫赶来的顾骁野,听到碧云说许落去看雪了,眸光微沉。 这侍女慌慌张张进去一趟,出来才说她不在,分明是在说谎。 何况这都晚上了,她去看什么雪。 摆明了就是不想见他。 他时间有限,根本待不了太久,见她一面,很快就要回行宫。 顾骁野平静地开口:“你告诉她,我有几句话跟她说,说完就走。她若不出来,我不介意亲自进梅苑找她。” 碧云只好将这番话又转述给许落。 许落纠结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磨磨蹭蹭裹了件披风,出去了。 顾骁野都说了只说几句话就走。 这是在顾府,他又是陪着皇上南巡,这个节骨眼上,想必他也不会闹出什么是非,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 许落慢吞吞走到院里,离着顾骁野还有一定距离,她站定了脚步,“三公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顾骁野目睹着自己日思夜想了几个月的熟悉身影,总算从屋里走了出来。 只可惜,她全程都低着头,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连走近他都不肯。 顾骁野本打算只跟她说几句话就走的,但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顿时生出几许恶劣的心思。 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女孩身上,顾骁野沉声说:“过来。” 许落不肯:“三公子说话我听得见,不用……” “不用过去”这句话还没说完,顾骁野已经大步踏进了梅苑。 许落下意识想后退,然而顾骁野已然揽住了她的肩膀,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她锢在了怀里。 许落愣住,没想到顾骁野能这般出尔反尔的无耻。 “三公子,你明明说……” “说几句话就走。” 顾骁野说,“但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是想看雪,我带你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5章 又不是没抱过 顾骁野话落音的刹那,已然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许落身体骤然悬空,本能地抓紧了他的衣袍,急道:“我不去,你放我下来,这里是顾府,你别乱来……” 顾骁野瞥了眼怀中的女孩,淡淡道:“又不是没抱过。” 他说话的功夫,已跨出了梅苑,疾步往府外而去。 许落简直要疯,“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喊顾伯伯了!” “喊啊。” 顾骁野好整以暇地说,“你要不怕更多人看见我抱着你,你就喊。” 许落气得脑子发热,口不择言道:“当初是谁说我要是再出现在他面前就杀了我的?你现在倒是杀啊?你抱着我作甚?” 顾骁野脚步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对上她的目光,低声说:“舍不得。” 许落呆了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说,舍不得……杀她??? 耳根顿时有些发烫,许落白皙的耳尖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顾骁野中邪了吧,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故意作弄她,好欣赏她窘迫的反应? 可真够坏的。 等到出了府。 许落觉得顾骁野可能真的是中邪了。 不然怎么会抱着她上马一路疾奔到了行宫,这里可是皇上下榻的地方! 风雪中,远远就见行宫门口一溜带剑锦衣卫来回巡防执勤,四周火把通明。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许落是真的无语了,压低声音道:“万一被侍卫发现……” 不光她有麻烦,顾骁野也有麻烦,大麻烦。 岂料她话还没说完,顾骁野一扯大氅,将她整个罩在了怀里:“不会被发现。” 马匹径自越过那些侍卫,奔入行宫。 许落藏在顾骁野怀中,紧紧贴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穿过数道执勤岗哨,马匹来到偏僻无人暗处,顾骁野跳下马,拉着她拐进一条昏暗宫巷,走了没多远,旁边有一座三层小楼。 小楼没有亮灯,但隐约看起来结构精巧华丽。 顾骁野也不走正门,揽着许落几个纵身,跃上那小楼最高层,轻轻将她放下:“就在这里等我。” 不等许落说什么,他的人,已然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许落:“!!!!” 她也不敢喊,怕引来士兵,只好借着雪光和远处火把的光,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小楼三层是个阁楼,虽然里面摆设都挺精致,但是没有炭火,冷得很,不过,倒是个赏雪观雪的好所在。 阁楼一角有楼梯通往二层,但是二层的门似乎被锁住了,许落拉不开。 她无奈只能再次回到阁楼。 就知道顾骁野带她出来没安好心。 把她扔在这种地方,是想活活冻死她吗? 什么舍不得,都是鬼话。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许落才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不由耳根微红。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还真对顾骁野一句恶意逗弄她的鬼话上心了。 许落找了个椅子坐下,抱着膝盖好让自己暖和一点,颇有些郁闷地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所以顾骁野到底打算让她在这里冻多久? 也不知碧云看没看见她被顾骁野强行带走,要是许夫人知道了,不知又该着急成什么样。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扔在这阁楼很久。 岂料,不过盏茶功夫,顾骁野就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点燃房中的红烛,屋里立刻晕染上一层橘黄暖光。 许落这才看清,他手里提了个食盒,还拎着一个暖手炉。 “拿着。” 顾骁野将暖手炉递给她,又将那食盒打开,里面竟然是难得一见甚是精致的宫廷点心,看着就奢华贵气得很。 他轻声说:“尝尝看。” 芦苇荡那夜,她念叨了不少吃的,顾骁野下意识觉得,她可能会爱吃这些东西。 许落愣愣地接过暖手炉,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顾骁野。 心想他到底在搞什么。 顾骁野在她对面坐下,凝视着对面的女孩,目光深深。 许落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三公子想说什么,便说吧。” 不就是还债吗,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顾骁野的确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 荷包上的梅花与诗,临别时对顾英奇说的那些话,还有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然而他沉默半晌,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众汹涌激荡的情绪,在与她这样面对面相对的时候,被尽数安抚收敛,无声平静下来。 很多话,似乎已不必问。 若是她的回答,是他想听的答案,固然好。 若不是,那还不如不问。 毕竟,无论她的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的选择与决定。 “听说你和我二哥,去玄都寺了?”顾骁野状似不经意地问。 许落下意识点头,“嗯,是去过一次,不过很快就回了。” 她回答完才后知后觉地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顾骁野说,“我那个继母,给我爹写了一封信。” 没等许落说什么,就听顾骁野缓缓道:“她在信里说,你和我二哥般配得很,玄都寺一游还求了同心符,想请我爹为我二哥求亲……” 提到那个同心符许落就气不打一处来:“才没有!才没有求什么同心符!” 顾骁野不动声色地看着难得生气的女孩,眼底看不出情绪。 “你那个继母,她真的很过分。” 许落竹筒倒豆子一样,巴拉巴拉把那天的事情经过说了,“我娘都说了我还小不考虑婚事,她还要用同心符来骗我,说是什么平安符。我就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骁野低低笑了一声。 女孩黑白分明的眸瞪他一眼:“你笑什么?” 她说的话很好笑吗? 顾骁野收敛笑意,正色道:“你接着说。” “然后我就把那符剪了,还给二公子了。” 许落说,“后来她就再没来了,我还以为她死心了,没想到她竟然还专门跟顾伯伯写信说这事,她怎么这么无耻!” 顾骁野:“嗯,是很无耻。” 顿了顿,道:“那你不会嫁给我二哥,对不对?” 许落道:“当然啊。我连你都……” 话一出口,顿觉不妥,赶紧不说了。 顾骁野看着她,漆黑的瞳眸映着摇曳的烛火,“连我都怎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6章 把我女儿放下 许落自然不好意思说出那句“连你我都不愿嫁,我怎么会嫁给二公子。” 虽然在她心里,顾骁野的确是要比顾驰渊强一点的。 但这种话,怎么也不好说出口不是。 她吭吭哧哧了好一会儿,含糊道:“反正,我不会嫁给二公子就是了。” 听到女孩的承诺,顾骁野眼里明显紧绷的情绪,松了松。 “对了,皇上怎么突然会南巡啊?”许落试图转移话题。 顾骁野沉默着,一时竟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她。 为什么南巡,当然是他的游说和引导。 当初小皇帝在饮鹿池黑幽幽的树林里吓得够呛,顾骁野恰好出现,救了小皇帝。 以至于小皇帝对于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 他不过提到历来君王都有微服私访巡视民情之举,建议小皇帝也可以效仿,小皇帝就兴冲冲的答应了。 南巡路线是顾骁野定的,沿途好几个歇脚城池,其中就包括郧州。 而顾骁野之所以会说服小皇帝南巡,自然,是因为她。 许落离开京都后没多久,顾英奇收到侯氏的来信,那天特意来找他,将信甩在了他跟前。 “你不稀罕落儿,有的是人稀罕。”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看完信,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冷着脸一言不发。 顾英奇本来是故意来气气顾骁野的,岂料看到他这个样子,莫名又有点不忍,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没同意。” 顾骁野仍是没说话。 顾英奇是没同意,可许落呢,许落的爹娘呢。 如果他们与侯氏已经达成了一致,再或者,许落与顾驰渊已经互生情愫。 那当如何。 顾骁野不敢再想下去。 他当即进宫拜见小皇帝,提到微服私访南巡之事。 小皇帝素来信任他,只需他摆出南巡的好处,自然乐得出宫一趟。 是的,来郧州城见她,阻止她与顾驰渊定亲,才是他说服皇上南巡的真正用意。 只是这些话,不能跟许落说。 …… 顾骁野抬眸,女孩正侧头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他若无其事地说:“皇上是孩子心性,没准是想出宫四处看看。” 许落一想也是,小皇帝才六岁呢。 一天到晚被圈在京都皇宫,也是够无聊的。 窗外雪落无声,有风卷着碎雪飘进来,烛火摇曳。 许落有些冷,微微打了个寒噤,不自禁地抱紧了暖手炉。 顾骁野默了片刻,低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落有些意外,“这就回去了么?” 顾骁野看她一眼,“若你想留下……” “不是不是,我不想留下。”许落连连摇头,“我是说,三公子就没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方才说了侯氏的一堆糟心事,他好像还没提到,她欠他人情要怎么还的话。 顾骁野显然跟她想的不是一回事。 他看着她的目光深深,“你想让我说什么?” 许落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那咱们这就回去吧。” 既然他忘了,那再好不过。 顾府。 碧云眼睁睁看着许落被顾骁野抱走,目瞪口呆了半晌,赶紧去报告了许夫人。 许夫人越想越不安心,匆匆忙忙去找许元明。 许元明和顾英奇在暖阁喝酒,两人眼中都染了醉意。 一听说顾骁野将许落带走了,还是用抱的,许元明顿时急了。 顾英奇却哈哈笑着一拍他的肩膀,“元明兄无须担心,落儿和阿野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事。” 他喝得高兴,当下什么也没隐瞒,将许落当初如何帮顾骁野恢复身份,如何在芦苇荡救了顾骁野性命,临离开京都那夜又如何嘱他对顾骁野好点,如何费心思给顾骁野准备荷包、顾骁野如何大半夜在许落住过的院子里怔然出神之事,全都说了。 “依我看,落儿虽天资聪颖,但岁数尚小,她是喜欢阿野不自知。” 顾英奇笑着道,“至于阿野么,怕是魂儿都已经被落儿勾走了。” 一时之间,许元明和许夫人的脸色那叫一个复杂。 这些事许落从来都没对他们提起过。 许元明沉着脸,“落儿不可能喜欢你儿子。” 尤其是顾骁野。 偏偏顾英奇言之凿凿:“元明兄若不信,等你们到了南江,见到韩兄,尽可以问他芦苇荡之事,看我顾某可有半句虚言。” 许元明脸色很有些难看。 他可以不信顾英奇,但不能不信韩知礼。此事,八成是真。 许元明想到在京都,有天一大早许落就出去了,回来说和三公子一起去吃早餐。 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虽然吧,许落来自异世,可现在怎么算都是他女儿没跑的。 自己精心呵护的一朵娇花,竟然一个不留神就被顾家的小子给惦记上了,还把人都拐跑了。 许元明怎么想怎么窝火,连喝酒都没了心情,立刻就想去找许落回来。 奈何没人能说得清顾骁野去了哪里,只能作罢。 可他也不愿进屋等,干脆就站在顾府大门外,绷着脸对顾英奇道:“天子不是南巡到了郧州?你儿子今天要是不把我女儿送回来,明天我就去找皇帝告御状,说你儿子拐带良家少女!” 他带着几分醉意说这话,顾英奇同样带着醉意也不计较,只听得哈哈笑了:“不会的,阿野有分寸。” 路上他可都跟阿野交待了,要获得女孩子的心,定要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反而容易吓到她。 顾骁野送许落回来时,远远望见府门前站着的两个人,心里一沉。 然而面上仍是平静如斯,不疾不徐地勒住马匹,抱着许落动作轻捷地跳下马来。 许落回来的时候没去时那么紧张,再加上这个点又是她平时睡觉的时间。 少年的怀抱温热滚烫,又用大氅将她裹得严实,她竟然不知不觉窝在顾骁野怀里眯着了。 顾骁野抱着她下马,她才迷迷糊糊睁眼,声音带了几分刚睡醒的软糯:“到了么?” 顾骁野:“嗯,到了。” 许落还没看到身后脸色黑如锅底的许元明,正想说,“那你放我下来。” 许元明已经忍无可忍地上前:“把我女儿放下!她有腿有脚,自己会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7章 认错 许元明这一声怒喝,震得许落耳朵都嗡嗡的。 不等顾骁野有所动作,她已经连滚带爬地从顾骁野身上蹦下来,低着头都不敢看许元明:“爹。” 顾骁野神色平静地行礼:“许伯伯,爹。” 许元明狠狠瞪了顾骁野一眼。 要是眼神能杀人,估计顾骁野都被戳了几十几百个窟窿了。 他本来以为,许落是被顾骁野强行带走的,如此,他也好找对方理论。 可是,亲眼看到自家闺女在人家怀里毫无防备地睡得香甜,许元明连理论都没了底气。 搞不好,还真是如同顾英奇所说,落儿是喜欢人家不自知。 他绷着脸,扫了眼许落:“还不跟爹回去?!” 许落连忙答应,乖巧地跟在许元明身边往府里走。 “许伯伯。” 顾骁野突然出声,“是我自作主张,带她出去看雪,还请许伯伯不要责怪她。” “我如何教育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三公子插手。” 许元明脸色黑得不行,冷冷道:“倒是三公子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不是该尽心竭力保护皇上安全?倒还有闲心去看雪。不过你愿意看什么,那都是你的自由,只是下次别祸害我女儿就成!” 许元明心里有气,是以说话毫不留情面。 许落心脏都紧了紧,下意识看了眼顾骁野的脸色。 顾骁野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呼喝的少年。 她好怕以顾骁野的性子,会当场和许元明翻脸。 岂料顾骁野垂眸道:“许伯伯教训得是,是我冒失了。” 许落:“……” 此刻的顾骁野不像是顾骁野,倒像是二公子顾驰渊上身了。 认错认得这叫一个温顺自觉。 许元明冷哼一声,拉着许落的手,连顾英奇都没理,直接进府了。 顾英奇咳了几声,“刚开始总得受点挫折的,正常。” 顾骁野没说话,翻身上马:“走了。” 顾英奇:“……” 明明刚才对许元明态度还恭顺得很。 怎么到他这里就又爱答不理了。 许落垂头坐在榻边,鹌鹑似的怂成一团,不敢去看许夫人和许元明的眼神。 “当初在京都,你怎么答应我的?” 许元明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说你跟顾家三公子,不会有任何可能。结果呢?大晚上人家抱着你去看雪,你也就任由人家抱着!” “老爷你别吼。” 许夫人忍不住道,“别把孩子吓到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我教育孩子,你不要说话。” 许元明向来对许夫人都是温声细语的,这会竟也凶起许夫人来了,“你出去,等我教育完了,你再进来。” “那你好好跟孩子说。”许夫人只能无奈出去了。 许元明继续转向许落,吼道:“就算你是异世之人,你也该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许落无声叹了口气:“爹,是我错了。惹得您和娘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虽说她被顾骁野抱着挣不脱吧,可她也的确不该在他怀里睡着的。 是有点过分了,不怪许元明生气。 许元明见她这般乖巧地认错,一时之间倒是没法再说什么。 他站起身来,语气虽然还是生硬,但神色倒是缓和了些: “明天我就去找马车,后天一早,咱们就走。” 京都是个是非地,这顾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还是早点去南江,离着顾家的人远远的,才是上策。 翌日。 许元明出去安排马车运送那些石头事宜,下午才回来。 晚间的时候,顾英奇又张罗了一场送行宴。 许元明因着昨日的事,本不想去,但到底叨扰顾家这好几个月,还是没拒绝。 许夫人照例是不去的,仍只有许落与许元明赴宴。 他们到的时候,才发现顾驰渊也来了。 侯氏以女主人的身份说了许多客套话,热情地劝了一轮酒,便先行退下,说要去陪许夫人聊会去。 顾英奇已经知道许元明的石头被老管家修成鹅卵石小径的事,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数块造型奇巧的石头,送给许元明。 许元明眼睛都发亮了,于是和顾英奇聊起了石头。 话题一打开,没完了,两人越聊越兴奋,完全忘了旁边还有许落和顾驰渊。 许落看了眼顾驰渊,两人不免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一起告退出来。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空气冷冽清新。 顾驰渊陪着许落往前走,“上次同心符那事,多有冒犯许姑娘,希望许姑娘别介怀。” 许落微笑:“不会介怀。” 不介怀顾驰渊,但侯氏就算了。 顾驰渊踟蹰片刻,从袖中摸出个什么,手掌摊开,竟是一块小巧的竹牌:“这个还请姑娘收下。” 借着廊檐下灯笼的光,依稀可以看见上面写着“平安符”三个字。 “这个是真的平安符,许姑娘拿着,但愿此去,一路平安。”顾驰渊温声道。 许落本待不接,又不欲拂了顾驰渊的好意,毕竟他是他,侯氏是侯氏。 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露出个笑容:“谢谢二公子。” 顾驰渊也笑了:“不客气。” 两人路过一道花径时,顾驰渊猛地顿住了脚步,一手扶住了旁边的假山。 他的眉头紧蹙,额角竟有冷汗冒出,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许落吓了一跳,“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驰渊脸色微微苍白,“还好。” 可他这个样子,根本不像还好的样子。 许落四下望了望,也没看见有下人,想来下雪的天,都躲在房里取暖了。 这里离着顾驰渊的住处倒是不远,拐过这道花径就到了。 许落想了想:“要不,我扶二公子回去。” 顾驰渊不肯,“我自己走就行。” 然而他不过走了几步,额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身形竟是摇摇欲倒。 许落吓了一跳,赶紧扶着顾驰渊回了居处。 也不知怎么回事,屋里头竟是一个侍女也无。 许落没办法,只好扶着顾驰渊进了里间,让他躺下。 顾驰渊艰难地说:“许姑娘,麻烦……把桌案旁边那个檀木盒里的…..药,拿过来下。” 许落飞快按照他说的,取了药过来,小小的白玉瓶里,装着数粒白色药丸。 许落问:“几颗?” “两……颗。”顾驰渊声音都有些变音了。 许落端了水过来,扶着顾驰渊,将那两颗药给顾驰渊喂了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8章 你给她吃了什么 顾驰渊服下药片刻后,疼痛似乎缓解了些许,“许姑娘,你回去吧。” 许落说:“不用叫大夫来看看吗?” 顾驰渊摇头,“不用。” 他勉强笑了笑:“我这心口疼痛是宿疾,吃两颗药就好了。” 许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放心,“我去找你的侍女过来照顾你。” 她出去屋里屋外转了一圈,厅里香炉熏香袅袅,香味甚是浓郁,显见得是不久前才点上的,可就是不见人。 许落心里不由纳闷,这下人们都去哪儿了。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跟顾驰渊说一声,先回梅苑去。 侯氏这会儿就在梅苑,若知道顾驰渊突发宿疾,自然会来照顾顾驰渊的。 她心里这么想着,抬脚时只觉身体竟有些迟滞,眼前好像也有点晕乎,不过走了两步,竟是摇摇晃晃地晕了过去。 行宫内,顾骁野忙完公务,再次督查了一遍行宫的驻防后。 温平突然拿着封信笺过来,“三公子,主公让人送了信来。” 顾骁野有些意外,打开来一看,竟是说许家明日即将启行去南江的事。 “今晚府里设了践行宴,你看你有没时间过来。没时间的话,明早寅时,你直接来送行即可。切记,勿忘。” 顾骁野微微蹙眉。 先前顾英奇跟他说过许落和她爹娘要去南江定居的事,他知道许落会离开郧州,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竟然明天就要启行。 行程决定得这么仓促,想来,是跟那晚他带许落出来看雪有关了。 “大人,皇上召您过去,想问下一步行程计划。”一名侍卫匆匆而来。 顾骁野看向温平:“跟送信的人说,我晚点过去。” 待顾骁野这边总算应付完小皇帝的各种问题,天色已然甚是昏暗。 北风凌厉如刀割在肌肤上,顾骁野却不肯将马速减缓半点,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顾府。 暖阁内,却只有顾英奇与许元明在喝酒,聊石头聊国事,聊得不亦乐乎。 许落已然不在。 顾英奇说她和顾驰渊约莫半个时辰前一起离开的。 顾骁野敬了许元明送行酒,许元明神色冷淡极为敷衍地举了举杯,喝都没喝。 顾骁野也不介意,借口要回行宫,转身出来。 他没有片刻迟疑,就径自去了梅苑。 还是那个叫碧云的侍女出来,小心翼翼地告诉他:“姑娘没在,明早姑娘要启行去南江,老爷设了送行宴请许家老爷和姑娘过去,姑娘这会儿还没回来……” 顾骁野眸光微冷。 和顾驰渊半个时辰前走的,现在还没回来。 她和顾驰渊做什么去了? 说起来,他从去了京都到现在,还未和这位二哥见个面。 眼下,倒是该见见了。 顾骁野踏进顾驰渊的居处时,一个侍女正在院中来回徘徊,似乎很不安的样子。 她乍然回身见到顾骁野,顿时好像见了鬼似的,结结巴巴道:“三,三公子……” 顾骁野:“我二哥呢?” “二,二公子……”侍女惊惶地说,“没,没在……” 顾骁野径自往屋里走去。 既是不在,那他就等着顾驰渊回来。 那侍女慌忙上前,焦急道:“三公子,二公子真的不在......” 顾骁野淡淡打量她一眼。 这侍女表现甚是反常,倒真是让他好奇,屋里到底有什么,这么怕他进去。 眼见得顾骁野大步走进去,侍女急得跺了跺脚,却也不敢阻拦,转头飞快地出去了。 厅内很是安静,熏炉里的香已经灭了,缈缈飘着最后一缕轻烟。 空气里仍残留着这香的味道,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莫名引得人心浮气躁。 顾驰渊最喜清雅,按理说,不该点这样的香。 顾骁野站了片刻,目光扫过厅内诸般陈设,耳边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一声极轻的嘤咛。 他脸色顿变,疾步奔入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是顾驰渊的寝室。 一眼看清屋内情景,顾骁野眼中闪过凌厉杀意,厉声道:“顾驰渊!!!” 将女孩拥在怀里,低头正要吻下去的顾驰渊,仿佛骤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茫然地抬头看过来。 顾骁野脸色森冷至极,全身的血液仿佛骤然加速流动,无法控制的暴虐,在四肢百骸疯狂游窜。 他疾步奔过去,重重推开顾驰渊,脱下大氅裹住了女孩,将她抱起。 尚未来得及说话,门外已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渊儿,渊儿!” 侯氏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房中,看到顾驰渊无恙,顿时松了口气。 但,目光落在顾骁野怀中的许落身上,侯氏目光微不可见地沉了沉。 “这是怎么回事?”侯氏故作惊讶,“阿野你怎么抱着落儿?” 顾骁野漆黑的瞳眸极冷,浑身都散发着森然寒意:“问他。” 侯氏看了眼顾驰渊:“渊儿,到底怎么了?” 顾驰渊似乎才从梦里醒来般,脸上说不出是羞愧、难堪还是别的什么表情。 他不敢直视顾骁野,低低道:“我……我……” 我了好一会儿,却只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驰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记得他犯了宿疾,心口突然疼痛,许落送他回来,喂他吃了药,随后离开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睁眼时,许落就躺在他的身边,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望着他,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他不受控制地靠近她想要一亲芳泽,然而尚未碰到她,就被三弟一声晴天霹雳般的厉喝惊醒。 他不知道许落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床上,更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对许落做出那番举动。 顾骁野正要再说什么。 怀中的女孩轻轻动了动,顾骁野低眸,女孩水润莹然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带着几分无邪,几分天真,几分……娇美诱人。 这种眼神,与平日许落的眼神大不一样。 顾骁野心神微凛,“顾驰渊,你给她吃了什么?” 顾驰渊窘迫地解释:“没有,我什么都没给许姑娘吃……” 侯氏不乐意道:“阿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怀疑渊儿对落儿如何?无凭无据,你可不要乱说。” 她说着,瞟了眼顾骁野:“我可只看见,你抱着落儿,没看到渊儿对落儿怎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09章 要抱 顾骁野冷笑,一言不发,抱着许落转身就走。 许落这事,他定会让顾驰渊给个交代,但,不是现在。 他抱着许落,疾步匆匆回了梅苑。 碧云迎出来,吓了一跳,还没说话,顾骁野已然道:“去叫府医来。” 碧云不敢耽搁,赶紧去请府医去了。 顾骁野脚下不停,抱着许落进了里厅。 那头许夫人听到动静快步出来,一看顾骁野抱着许落,受惊不小:“三公子,你怎么,你怎么……” 她性子和顺温柔,虽觉顾骁野的行为大是不妥,却只是说不出指责的话。 顾骁野平静地解释:“她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让人叫府医去了。” 许夫人脸色都变了,慌忙让顾骁野送许落进卧室:“那快进来。” 顾骁野将许落放在床上,随即退到一边。 许夫人握着许落的手,连声唤她的名字,却见许落看也不看自己,一双清澈水润的眸睁得大大的,喊她也不回应。 许夫人心神剧震,急得眼泪直掉:“落儿这是怎么了,怎的连我也不认识了……” 她从未见过许落这个样子,好似被夺了魂儿似的,一时间不免方寸大乱。 “我,我让人去叫老爷回来。” 许夫人脚步踉跄,抹着泪出去了。 许落安静躺在床上,顾骁野沉默站在房中。 鼻端萦绕着少女闺房清香微甜的气息,还有他再熟悉不过的清浅梅香。 目光不经意掠过窗前挂着的那盏绣球灯,不免心念微动。 是去年花灯节,他看她哭鼻子,随手给她买的那盏灯。 她到现在还没扔,还留着么? “啪啦。” 他不过走神了片刻,许落不知何时竟下了床,走到桌边,带倒了一个茶杯。 顾骁野扶住她,“要喝水么?我给你倒。” 他抬手要去拿茶壶倒茶,女孩却拉住了他的衣袖不松,仰着脸望他,轻声说:“要抱。” 顾骁野浑身一震,“你,你说什么?” 她眨着一双无害的眸,天真地重复方才那个字:“抱。” 顾骁野想到什么,眼神微沉:“不可以。” 女孩带着几分委屈看着他,泫然欲泣。 下一刻,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垫着脚搂住了顾骁野的脖子,脸贴在他胸膛上。 顾骁野欲要将她扯开,她却抱他更紧,小动物般紧紧蜷缩在他怀里,扁着嘴近乎固执地说:“就是要抱。” 顾骁野闭了闭眼,极力压下心头的躁意。 再睁开时,黑眸里泛着冷。 顾驰渊到底给她吃了什么,竟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想到她方才在顾驰渊面前,也可能是这般……诱人而不自知,顾骁野心里翻涌着暴虐的杀意。 “快,快点。”屋外传来说话声,和纷沓的脚步声。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将女孩拦腰抱起,往床上一放,扯过被子将她盖好,退回原来伫立的地方。 许夫人进来时,身后还跟着府医和侍女碧云。 屋内似乎一切如常,许落安静躺在床上,顾骁野依旧站在原处。 府医为许落诊脉良久,尴尬地看了眼许夫人,“恕老夫愚钝,竟探不出姑娘身体有什么毛病……” “可落儿连我都不认识了…….”许夫人不信,“大夫,您再看看。” 府医只能再诊脉,半晌,方迟疑着道:“许姑娘这模样,倒似是中了什么迷香,一时之间,失了神智……” 许夫人呆了呆,“这,这可怎么办?” “夫人放心,许姑娘身体并无大碍。”府医笃定道,“想来等这迷香的药效过了,许姑娘自会清醒。” 话音刚落,许元明和顾英奇急步奔进来。 这俩人聊得意犹未尽,突然听说许落出了事,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一眼看到顾骁野也在,许元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许夫人忙将情况说了,顾英奇道:“顾府怎会有迷香这种东西?” 他转头看向顾骁野,“阿野,你是在哪儿发现落儿的?” 顾骁野缓缓道:“顾驰渊的居处。” 他一贯喊顾驰渊为二哥,这会儿,却直呼了顾驰渊的名字。 许元明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顾英奇也愣住,随即,沉着脸道:“元明兄放心,此事若真是渊儿所做,我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正要让人找去顾驰渊,侯氏却进来了:“老爷,你怎能偏听一面之词?渊儿犯了宿疾,我刚从他那里过来,他痛得差点昏迷,怎能对落儿做什么?” 侯氏的目光扫过顾骁野,“我接到侍女的消息,急急忙忙赶到时,却看见阿野抱着落儿站在渊儿房中,渊儿刚吃完药躺在床上休息,阿野却指责他对落儿下药不轨!“ 她冷哼一声,“依我看,别是贼喊捉贼,有人自己做了坏事被发现,想要栽赃渊儿!”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顾骁野的身上。 顾骁野淡淡道:“是吗。那我也是够蠢,栽赃他,还能恰好被你赶上。” 顾英奇闻言,心中倒是一松。 是啊,以顾骁野的城府心智,真想栽赃顾驰渊,怎会被侯氏发现。 侯氏神色微僵,却道:“那谁知道?总之我没看见渊儿如何,就看到你抱着落儿。这也不是我一人看到,侍女也看……” “够了,不必解释了。” 顾驰渊不知何时,从门外进来,面色苍白至极。 他环视了屋内众人一眼,却是向着许元明和许夫人跪下了:“是我鬼迷心窍,一时对许姑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顾英奇皱紧了眉头:“渊儿,何至于此?若有隐情,你大可直说,不必替人受过。” 这个二儿子的性子,他最了解,说一句光风霁月也不为过,他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顾驰渊垂头:“从暖阁出来时,孩儿突然犯了宿疾,是许姑娘扶我回房,喂我吃药,又嘘寒问暖。孩儿多喝了几杯酒便生出糊涂之心,此事是我的过错,并非替谁受过,也绝不敢推诿。” 他俯首在地:“请爹和许伯伯责罚,要杀要剐,驰渊绝无怨言。” 许元明的表情阵青阵白。 从来不骂脏话的他,此刻强忍着,才算将骂脏话的冲动压下去。 这顾家的儿子都是什么德性,一个个的都惦记着他女儿。 一个大晚上抱着落儿去看雪,另一个竟妄图对落儿做出非分之举。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0章 巫山云雨 顾英奇是真的怒了。 若不是亲耳听到顾驰渊承认,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个向来让他放心的儿子,竟会做下如此不耻之事。 他本来还心存侥幸,可是,亲自去顾驰渊的住处一查,果然找到了尚未来得及燃尽的一小截香。 这香味道浓郁,而顾驰渊素来喜清雅,房中从来不点这种香。 顾驰渊说,这香,乃是他从市面上买来,正是可迷惑女子心智的香。 顾英奇简直勃然大怒。 心里唯一庆幸的,是顾驰渊妄图行不轨之事时,被顾骁野及时闯入发现,尚未铸成弥天大错。 否则,他怎有脸面对许落,面对许元明! 顾英奇沉着脸,命人将顾驰渊拖下去,就在梅苑的庭院中,重杖一百。 侯氏哭着求情,顾英奇却不为所动。 到最后,还是许夫人看顾驰渊晕了过去,心下不忍,再三求情,顾英奇这才免去了最后二十杖。 没人注意顾骁野是何时离开的。 也没人留意到,他离开时,拿走了那小半截,尚未来得及燃尽的香。 顾驰渊说此香是迷香。 可若只是迷香,为何,许落会有那般反应。 怕是这迷香,也不简单。 且,顾驰渊毫不为自己辩解,直接将罪名担下来的举动,也值得玩味。 顾骁野回到行宫,径自去找了太医令。 此次皇帝出巡,太医令带了数名太医随行。 对顾骁野拿来的这小半截香,太医令不敢怠慢,又是分析成分,又是查经据典,总算有了结果。 但为了慎重起见,太医令又召集了数名太医,一起商议良久。 顾骁野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太医令才来回报。 “大人。”太医令面色有些凝重地说,“经下官查证,此香,名为巫山云雨。” 顾骁野眸光微动:“巫山云雨?” 太医令点头,“传言楚怀王游云梦台,遇巫山神女,神女自荐枕席,楚怀王遂与之一夜云雨。此香乃是混杂了幻香、魅香以及少量迷香等制成,女子闻此香,会将身边男子认做是自己钟情之人,因此而动情,主动要求行欢好之事。正是因此,此香才取名巫山云雨。” 顾骁野蹙眉,“你确定?” 太医令笃定地说:“此香乃前朝宫廷所用秘香,下官略有所知。方才与众太医再三考证,一致认为是巫山云雨无疑。” 前朝最后一个皇帝耽于美色,颇有荒淫之行。 此香正是那皇帝用在妃子身上的一个花样,以用来测试自己是否是妃子的心上人,若不是,则必将那妃子残忍处死。 见顾骁野只是沉吟不语,太医令大着胆子问:“大人,可是有人中了此香?” 顾骁野点头,迟疑片刻,“可那女子却并未……要求行欢好之事,只是……” 他顿了顿,“只是要抱。” 太医令道:“敢问那女子年方几何?” 顾骁野道:“不满十五。” “这就是了。” 太医令说,“怕是她天真尚未经情事,又未有爱得炽烈之人,是以,受此香的蛊惑不算太深,除了求抱外并无其他举动。” 顾骁野抿着唇,黑眸微深。 过了一会儿,才问:“此香何解?” “短则一个时辰,长则三个时辰,可自行消解。” 太医令道:“中此香者,醒来后不大记得自己中香时的言行举动,只模糊以为是与心爱之人共赴了一场巫山云雨,但身体不会有恙,只需静养休息即可。” 顾骁野颔首,做了个手势示意太医下去。 知道许落不会有事,他本该放心才是。 可不知为何,想到太医令那句,“未有爱得炽烈之人”,顾骁野不免磨了磨牙。 原来她没说谎,她对他,还真的是没有男女之情。 不过没有关系。 有没有男女之情,不是她说了算。 没有,那就慢慢来。 他既然选定了她,那她以后,也只能选他。 她没有第二个选择,也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 “去查这香如何流入顾府的。” 顾骁野叫来温平,“重点查查,侯氏。” 既是前朝宫廷之香,必定不会轻易流落民间。 自然也不是顾驰渊轻易能在市面上买到的。 顾驰渊却毫不犹豫地自承罪责,只可能有一个可能,他想保护背后的真凶。 偌大一个顾府,能让顾驰渊舍身相护的,除了侯氏,似乎也没别人了。 许落一觉睡到大天亮才醒来。 自然不知昨夜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大事。 可是她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非常惊悚的梦,梦里竟然抱住了顾骁野??!!! 估计是她这两天爱情话本看多了,竟然会做这种痴梦。 猛地想起今天是出发离开郧州的日子,许落顿时一个激灵,一咕噜翻身坐起来。 她都睡到了这时候,怎么没人叫她! 许元明昨天可是说了,今天要起个大早出发的。 她心里发急,边穿衣服边连连喊碧云。 进来的却是许夫人,柔声道:“你多睡会儿,今天我们不走。” 许落愣住,“为何?” 许夫人说:“下雪路不好走,你爹说等天晴了再出发。” 许落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她洗漱完,去吃早饭。 发现早饭丰盛得简直没法说,还都是许夫人亲自做的,基本都是许落爱吃的。 “娘,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早饭这么多花样。”许落边吃边问。 许夫人温柔道,“嗯,娘闲着也是没事,就多做了些。” 许落自然不会知道,昨天深夜,顾骁野来过一趟。 他要许元明再等等,说此事或许并非顾驰渊所为,数日后,他定会给许落一个交待。 许元明想起昨夜之事,就心中有气,当即决定不走了。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对许落打这种龌龊主意。 顾骁野临走前,说他已问过太医,太医称此香并非简单的迷香,中此香者要好生静养休息。 许夫人担心女儿,是以才早早起来给许落做了好些吃的,给她补身体。 许落吃着吃着,突然想起来。 昨晚顾驰渊好像突发宿疾,她扶着顾驰渊回房,还帮着顾驰渊吃了药来着。 可是后面的事她完全没了印象,连怎么回梅苑的都不知道。 她一问许夫人,许夫人这才将昨夜之事告诉她。 许落只听得呆了半晌没说话。 “那二公子他……没事吧?” 她比较相信顾骁野的判断,这背后应该另有其人,顾驰渊该是不太会做出这种事来。 “死不了。” 许元明不知何时进来,冷着脸道:“以后你离着顾家的人,全都远点。” 甭管什么二公子三公子,都别想打他女儿的主意! 许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1章 真相 顾驰渊侧卧在榻上,眼眸微阖,脸色苍白。 他刚受过杖刑,看起来甚是虚弱。 侯氏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顾驰渊的眼睫动了动,却没有睁眼。 “渊儿,你何必……何必如此?” 侯氏红着眼道,“谁也没亲眼见着你对许落怎么着,无凭无证的,他们能拿你怎么样?你只抵死不承认也就罢了,你做什么要认?那根本不是你做的,你知不知道看着你受刑,娘有多心疼……” 顾驰渊再也忍不住,猛地睁开眼,“你既然心疼,又何必做出那些事?我早跟你说过,让你别打许姑娘的主意!” 侯氏脸色僵了僵,“娘做什么了?娘还不都是为你好……” “为我好?娘这样真是为我好吗?有做娘的,这样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顾驰渊的表情说不出是心痛还是愤怒还是悲伤,激动道,“为了让许姑娘上当,竟不惜诱发我的心疾,调走侍女下人,在我房里点下那种香。用这样的手段,就算最后我真娶了许姑娘,又如何?娘觉得,我真的会幸福?” 他幼年时患有心痛之疾,得遇一个云游江湖的郎中赠了一张方子,按此方子制成丸药服了好几年,便再也不曾犯过。 昨夜的心痛犯得蹊跷,顾驰渊想来想去,只想到他在赴宴前,侯氏亲自给他送来了一晚参汤。 侯氏定要他喝下,他推辞不得,就喝了半碗。 想来,诱发心疾的古怪,就在那参汤里。 侯氏有些不自在,道:“娘不会害你。娘问过大夫,那药只是会暂时让你心痛难忍,发作起来是厉害了点,便是不服药,过得半盏茶功夫,也就渐渐不疼了。” “您真是神机妙算,算得那般准,竟生生让我和许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发作。” 顾驰渊冷笑,“娘不去做相士,真是可惜了。” 顾驰渊性子向来温润,很少有这般显露锋芒的时候,侯氏竟被顾驰渊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没法跟顾驰渊说,就算他不是跟许落在一处,只要那心疾发作了,她也有办法能骗得许落过来。 不然,她昨晚在梅苑和许落她娘聊那么久,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等许落回来。 她的计划,本来比她想象中还要顺利,就连她自己也没料到,许落竟然扶着顾驰渊去了他的住处。 要不是顾骁野昨晚突然闯来坏了好事,她的计划早就达到了。 生米若煮成了熟饭,还怕许家夫妇不肯将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吗? 侯氏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知道是我做的,那你就更不该承认。他们谁能怀疑到娘头上来?就算那迷香被发现,随便找个下人侍女抵罪就是了……” 她说得如此心安理得,顾驰渊心下却只觉说不出的失望和难过。 若是旁的任何一个人这么做,他一定毫不留情地让对方受到应得的惩罚。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他亲生的娘亲,从小到大对他疼爱呵护备至的人。 就是做下昨夜那种事,出发点也只是为了他。 顾驰渊突然不想再说什么了。 他疲惫地开口,“这件事到此为止,娘走吧。以后娘若想我好好的,别再为我做任何事情。” 侯氏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顾驰渊已然侧身向里卧着,只用背对着她。 侯氏叹气,伸手轻轻拍了拍顾驰渊的肩,柔声道:“那娘先回去,晚点再来看你。” 顾驰渊听得那脚步声放得极轻地远去,侯氏动作极轻地掩好了房门,心中更觉酸涩难言。 侯氏无疑是爱他的。 可这样爱他的人,为何,又能那般心狠,做出那样毫无底线的事。 顾驰渊紧紧地闭上眼,一滴清泪,竟是顺着眼角缓缓滴落。 温平办事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查到了顾骁野想要的消息。 “侯氏祖籍庆州,其祖父在前朝时曾入朝为官,虽无什么真才实学,却甚会溜须拍马,颇得前朝皇帝信任。前朝覆灭时,此人死于乱军之中。至于侯氏的父亲侯青竹,后来在庆州做刺史。” “属下连夜带人去了庆州一趟,在侯家祖宅搜出来这个。”温平递过几张泛黄的纸张。 顾骁野接过来,其上所记的,都是一些前朝秘事,其中,竟有一张为“巫山云雨”香的配方单。 “属下用了点手段,侯青竹才交代说,这配方单乃是祖上所留,因是先人遗物,所以不敢毁损。” “想来,应是侯氏无意中发现了这张方子,私自命人制作出来,这香,才能出现在顾府。” 顾骁野盯着这张泛黄的纸,漆黑的眸一点点变得冰冷。 果然,真是侯氏搞的鬼。 是夜,顾府。 一份案卷扔在顾英奇的桌案上,顾英奇抬头,看向顾骁野:“这是什么?” 顾骁野语气淡漠:“真相。” “真相不是早就清楚了?还有什么可查的。” 顾英奇倒是笑了:“你们锦衣卫是不是闲得没事做,竟是查起顾家的家事了?” 顾骁野不紧不慢地坐下了:“你先看完再说。” “我知道落儿遭遇那种事你很不高兴,但一码归一码。” 顾英奇正色道:“我先丑话说在前头,若想搞栽赃陷害那一套,就算你是锦衣卫指挥使,我也照样开骂。” 他顿了顿,“别忘了,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可你还是我儿子。” 顾骁野没说话,只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看那案卷。 顾英奇很不以为然地翻开,翻过两页后,脸色开始逐渐凝重。 看到里头关于“巫山云雨”香的介绍,以及那张发黄的“巫山云雨”配方单时。 他的脸色骤变,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这,这配方单你确定是从侯家祖宅搜出来的?”顾英奇的声音竟是有些发颤。 顾骁野淡淡道:“温平就在外面,不如你叫他进来,亲自问?” 他顿了顿,“若你不信温平,大可以派人去庆州问你那丈人。” 顾英奇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极力镇定心神,将后面的几页俱都看完,脸上几乎没有半分血色。 猛地,他抓起那张方子,站起身,冲了出去。 顾骁野若有所思地看着顾英奇消失的方向。 真凶是侯氏,顾英奇难以接受是自然的。 可他这个反应,是不是也有点太大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2章 悔之何及 顾英奇抓起那张泛黄的纸,冲进侯氏的房间时,她正在整理衣物。 看到顾英奇面色异常,侯氏忙迎上前去,关切道:“老爷,你怎么了?” 顾英奇看也不看她,奔到衣柜前,疯了一般地将里头的衣衫往外丢,也不知在找什么。 侯氏惊呆了:“老爷,你这是做什么?” 顾英奇却恍若未闻,只是上下翻找。 终于,他在衣柜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木箱,箱子上落着一把小铜锁。 这木箱是多年前侯氏有一次回娘家后带来的,一直跟个宝贝一样藏在柜中。 顾英奇以前无意中发现这个箱子的存在,懒得理会,不以为意。 但现在,他想要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顾英奇将木箱扔在桌上,死死地盯着侯氏:“打开。” 侯氏慌乱了一瞬,但很快镇定下来:“老爷,里面都是些我从娘家带来的小玩意,没什么特别的。” 顾英奇脸色铁青,厉声道:“我叫你打开!” 侯氏见顾英奇动了真怒,不敢说什么,只能返身去拿了钥匙出来。 她犹豫着看了眼顾英奇,见顾英奇正死死地盯着她,到底不敢再说什么,将那小箱子打开了。 箱子里装的,的确是些小玩意,除了些零碎东西外,最招眼的,要算一个泥塑工艺品。 一只长长的竹筏上,渔夫在撑竹篙,几个娃娃坐在竹筏边,赤脚嬉水,笑得甚是开心。 顾英奇抓起箱子,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所有东西,全都倒洒在了地上。 “老爷!!”侯氏惊慌想要阻拦,然而已经来不及。 各种物件叮当乱滚,那泥塑砸在地上,四分五裂,藏在中空竹筏中的一张微微发黄的纸露出来,还有几根用绢帕包起来的熏香。 顾英奇捡起那张纸和那熏香,只看了一眼,眼里已经冒了火。 他狠狠将那张纸和熏香拍在了桌上:“这是什么?” 侯氏心下暗惊,面上却从容道:“这是一种熏香的方子。好像还是十几年前我特意找香师讨的呢,当时随手就将香和方子塞在这竹筏里头了。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忘了这里头还有这个了……” 顾英奇怒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说谎?!什么熏香,要用得着幻香和魅香!!!” 侯氏脸色微变,但还是勉强笑道:“老爷,你说什么幻香和魅香,我都听不懂,这就是普通的熏香方子,这香也是普通的香……” 顾英奇已然彻底没了耐心,“我就问你,当年找我来告密,说发现凤云与侍卫不轨的那个侍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侯氏陡然一僵,“这个,这个不是跟老爷说过吗,她是看到自己告密后,惹出大麻烦,害得凤云上吊身亡,自己心里有愧,竟是也上吊死了……” 顾英奇冷冷道:“是吗,那我再问你,那日晚间你去看望凤云,出来时,对凤云的侍女说,凤云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没有吩咐不要进去打扰。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可这是凤云让我转告侍女的。” 侯氏镇定地说,“凤云说她头晕难受,我怕阿野吵着她休息,还特意把阿野带出来,让他跟渊儿一起睡。” 顾英奇再也忍不住,厉声道:“到了现在,你还敢强词狡辩!!!你分明就是趁着去探望她,在她房里点燃了巫山云雨香,然后再支走侍女,设法放那侍卫进去,是也不是!!” 听到巫山云雨香这几个字,侯氏终于有些慌乱,“老爷,当年的事,你不是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如今怎的突然怀疑起我来?” 顾英奇悲怆大笑:“查得一清二楚?我何尝查得一清二楚,我被你生生欺骗了十几年!!” 他从袖中拿出那张泛黄的纸,哆嗦着放在桌上:“这是锦衣卫从侯家老宅翻出的,前朝宫廷秘香巫山云雨的方子,皇上身边的太医也证实了,此方的确就是巫山云雨的配方。你倒是说说,这巫山云雨的方子,为何和你的熏香配方,一模一样!” 若不是此次皇上南巡带来了太医,若不是顾骁野执意追查,怕是就算他发现侯氏这张方子,也会真的信了是熏香方子,根本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巫山云雨这种东西! 侯氏终于变了脸色,迟疑着道:“锦衣卫……去找过我爹了?” 顾英奇没有回答,他的神色已近乎癫狂。 “都是我偏听偏信,太过冲动,害了凤云。我怎么就没想到,是你看不得我宠爱凤云,故意设下毒局陷害她,我竟然,竟然都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突然奔到桌边,拿过剑架上的紫霄剑,拔剑出鞘,红着眼瞪着侯氏,嘶声道:“我现在就杀了你,为凤云报仇!” 寒光闪闪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向侯氏,一个身影踉跄着奔进来,挡在了侯氏身前。 长剑刺入身体,顾驰渊闷哼一声,哑声道:“爹!!” 顾英奇没想到顾驰渊会过来,他拔剑,鲜血飞溅而出。 侯氏尖叫出声:“渊儿!!!” 顾驰渊前几日本就受了杖刑,伤还未养好,突然受了这一剑,脸色顿时煞白。 那一剑刺在右胸位置,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的白色衣袍。 他根本站不住,摇摇欲倒,侯氏流着泪扶住了他。 顾驰渊勉力定住身形,看向顾英奇,艰难开口:“爹,你和娘,到底夫妻一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饶了娘吧……” 顾英奇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娘做了什么!是她,是她害死了凤云!这么多年,我竟然和杀死凤云的凶手同床共枕,要不是她妄想让落儿和你生米煮成熟饭,怕是这秘密,到死我都不会知道!!!” “娘是有罪,可是她,到底是我娘。” 顾驰渊跪倒在地,朝着顾英奇磕了三个头:“孩儿愿意一命抵一命,用孩儿的死,为娘赎罪。” 他仰起头,闭上眼,直直地跪着,只等受死。 侯氏突然也跪下了,她痛哭流涕道:“老爷,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别杀渊儿……” 顾英奇拿着剑的手都在哆嗦,血顺着剑尖连成一线,滴滴落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只可惜凤云已死,此生他悔之何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顾英奇这一剑,终究是没有刺下去。 他红着眼,步伐踉跄地走了。 屏风外,旁听了一切的顾骁野,瞳眸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暗黑阴戾,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 当年他和母亲突然被禁足不得出,一向疼爱他的父亲再也不见踪影。 那年冬天,那场大雪里,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身体,悬在高高的房梁上。 从此,他的人生便跌入谷底,如泥足深陷,苦苦挣扎。 这么多年,顾家所有人对他母亲的死讳莫如深,半个字也不提。 他只隐约猜到,或许,是母亲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顾英奇,而失了宠爱的母亲心灰意冷下,才选择自尽。 他从未想到,母亲是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而这场阴谋的主导者,竟是侯氏。 十五年了。 既然老天让他阴差阳错发现了真相,那作恶的人,也该受到报应了。 顾骁野冷戾阴鸷的目光盯着房里的侯氏无声看了片刻。 随即,他冷漠转身,大步离开。 顾骁野回到行宫时,径自去找了小皇帝。 小皇帝还没睡,正在玩从民间集市买来的各种玩具。 “顾爱卿,快来帮朕看下这个九连环怎么玩。” 看见顾骁野进来,小皇帝连忙喊。 顾骁野拿在手里,三下两下就拆解开了。 小皇帝看得眼神发直:“顾爱卿你好厉害!” “皇上在郧州城已然呆了多日,不如明日,就启行去庆州如何?” 顾骁野平静地说,“庆州泥塑可是一绝,那里好吃好玩的,不比郧州城少,离着郧州,也不过一两日距离。” “好啊,我早就听说过庆州泥塑花样很多,很好玩的。” 小皇帝面上微喜,“这郧州城朕也正好呆烦了,那明天就出发去庆州!” 房中,劫后余生的侯氏,抱着顾驰渊痛哭。 曾经她设计害死凤云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提心吊胆,生怕被顾英奇发现真相。 可是顾英奇从来没有怀疑过,反而,根本不容许任何人提到凤云的事。 甚至为此迁怒于年仅两岁多的顾骁野,再也不肯去见这个孩子。 侯氏想要探一探顾英奇的底线,教唆顾晋鹏欺负顾骁野,害得顾骁野摔破了头,流血不止。 她故作惊惶地去通知顾英奇时,顾英奇的反应却甚是冷淡。 自此之后,她一点点触碰顾英奇的底线,愈发肆无忌惮地为难起顾骁野来。 哪怕她暗中指使相士,将顾骁野说成是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哪怕她让顾骁野在府里当了那么多年任人欺辱的仆役,顾英奇都没有说过她一句不是。 可是今日,他竟然拿着剑要杀她,怎能不让她心胆俱裂。 要不是侍女听到不对劲及时去叫了顾驰渊,要不是顾驰渊及时挡在了她身前,她早就死在了顾英奇的剑下。 她能看出,顾英奇那一剑,半点没有留情面,是真的要她死。 这么多年过去,她本以为当年之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再不会有谁能发现真相。 谁能想到,锦衣卫竟从侯家老宅,翻出了那张方子! 锦衣卫,那是顾骁野的麾下。 是顾骁野,是他翻出了这桩陈年旧案。 侯氏猛地握住了顾驰渊的手,“渊儿,是顾骁野公报私仇,派锦衣卫去了你外公家,才……” 顾驰渊已然心力俱竭,语声微厉:“娘,别再说了!” 侯氏一愣,到底住了嘴,只是看到顾驰渊一说话,伤处的血便往外滴答,她不免又哭起来。 顾驰渊看了眼满脸涕泪的侯氏,又觉不忍,又觉心痛。 到底还是无声叹道:“娘不为我去叫府医吗?” 侯氏这才惊觉,慌忙去找侍女叫了府医来。 府医还没为顾驰渊处理伤口,老管家突然惊慌失措地来报:“夫人,二公子,刚老爷……” 他一路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刚老爷去马厩取马,突然吐了一口血,老奴看他脸色不好,想劝他回房休息,可他理也不理,骑着马就走了,老奴担心老爷会出事……” 顾驰渊和侯氏脸色俱都变了。 顾驰渊强撑着身体站起,召集了府里的侍卫,“去找我爹。” 然而根本找不到。 最终查到的消息是,顾英奇疯了一样纵马出城,不知去向。 “许姑娘,许姑娘!” 急促的敲门声和呼喊声,在梅苑外响起。 已经熟睡的许落被惊醒,连带着许夫人和许元明也都起来了。 来的人是顾驰渊。 他的脸色雪白如纸,胸前还有大团血迹洇湿了衣袍。 许落还没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已然朝着许落深深行了一礼,“许姑娘,驰渊有急事,想求许姑娘帮忙。” 他想问许落,顾英奇的去处。 许落这才知道及几个时辰前,发生在顾府的变故,也因此知道了,多年前的顾府隐秘。 一时之间她心神俱震,就连许元明和许夫人也呆住了。 顾驰渊苍白着脸,声音轻微发颤,透着难以克制的焦急,“许姑娘,你向来料事如神,可否帮我算算,我爹有可能去了哪里。” 许落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顾伯伯可能去了庆州。” 顾驰渊怔住,“庆州?” 许落轻叹:“三公子娘亲的墓地,就在庆州城外的松柏陵。” 顾驰渊突然明白了什么,朝着许落躬身行了一礼:“谢谢许姑娘相告。” 他脚步踉跄着奔了出去。 许落和许元明送他到梅苑门口,就见那里已然等着数名侍卫,顾驰渊焦急吩咐,“去庆州松柏陵!” 他才要出发,竟是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侍卫慌忙扶住他,惊呼出声:“二公子,二公子!!!” “快把他扶进来。”许元明赶紧开口。 顾驰渊牙关咬紧,双眉拧成了团,额头虚汗淋漓。 许元明扶着他,给他喂了杯热茶,他才微微缓过神来,挣扎着就要下榻,“我得去找我爹。” 许元明皱眉道:“你这样根本到不了庆州,让侍卫去找就可以了。” 顾驰渊咬了咬牙:“我必须去。” 侍卫就算追上顾英奇,也劝不回顾英奇。 万一顾英奇真有什么事,他这个做儿子的如何能心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4章 庆州,松柏陵 顾驰渊定了定心神,强撑着一口气站起身来,可是才一起身,就一阵天旋地转般,跌坐在榻上。 许落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二公子,我替你去找顾伯伯吧。” 顾驰渊杖刑的伤未愈,今夜又受了一剑,他还有宿疾。 许落怕他根本赶不到地方,路上就会出事。 顾家本来就够惨了,顾英奇和顾驰渊要是再出事,无疑又是一桩惨剧。 许家到底承过顾家的情,而今顾家遇到事情,多少还是该帮一下的。 顾驰渊却不肯:“不劳烦许姑娘,我自己去。” 许元明已然不由分说拉住了他,“你这个样子怎么去?还是我和落儿去。再说你爹最听落儿的话,她去肯定能把你爹平安劝回来。” 许元明和许落想到了一起。 许家受过顾家的情,顾家如今有难,他不能坐视不理。 顾驰渊拗不过许落父女,最后只好同意,亲自送许落和许元明到府外,又派了好些侍卫相随。 目送他们走远,顾驰渊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侯氏慌忙让人送他回房,让人叫了府医过来。 等处理好顾驰渊的伤,她又守了顾驰渊一会儿,这才离开。 她想起顾英奇对自己的态度,不免忧心忡忡。 但,既然顾英奇饶过了她,想必也不会再杀她。 大不了这段时间她尽量不出现在顾英奇面前,等风波过了,以后再慢慢求得顾英奇的原谅就是了。 侯氏心思已定,不免脚步都轻快许多。 她转过长廊,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如幽灵般静静伫立在夜色中的玄衣少年,不免魂飞魄散。 松柏陵地如其名,山脚下长有无数松柏,郁郁森森。 绵绵密密的松柏枝叶上还积着未化的雪,夜色里远远望去,像是朵朵飘着的暗云。 她和许元明坐的是马车,饶是马不停蹄地赶路,也足足走了快一天半,才到庆州松柏陵外。 此时正是黎明时分,最漆黑的时候。 侍卫举着火把,照亮覆满积雪的山间小路。 好在,顾驰渊怕他们找不到顾骁野娘亲的墓地,派了老管家跟随。 老管家带着许落一行,很快到了墓碑前。 远远地,就见着一个人垂头靠坐在石碑前,一动不动,正是顾英奇。 他骑马而来,自然比许落他们要快得多。 也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眉毛上,发上都落了一层白白的冰霜,就连衣袍也冻得结了冰般僵硬。 许元明上前,“顾兄。” 顾英奇毫无反应,许元明轻轻推了推他,顾英奇竟是斜斜地倒了下去。 许元明赶紧打开随身用来取暖的一袋酒,给顾英奇灌了几口。 顾英奇呛咳着,悠悠醒转。 他的目光落在许元明和许落身上,似是愣怔了一瞬,才明白自己在哪儿。 “你们怎么来了?”顾英奇的声音异样嘶哑。 许元明叹口气,想劝他,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只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出一句:“顾兄,回吧。” 顾英奇不动,“你们走吧,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还坐?你这都坐了多久了,衣裳都挂霜结冰了。” 许元明说,“这里这么冷,你要是再晕过去,小心人都没了。” 顾英奇黯然良久,抬手轻抚着墓碑,神色悲戚复杂。 他低声道:“我做了错事,实在无颜面对她。倒不如,亲自去九泉下向她请罪。” 许元明道:“顾兄这是说的什么话?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怎能生出这等消沉想法?” 许落忍不住道:“就算您亲自下九泉,也找不到梅伯母。” 她顿了顿,“这么多年过去,梅伯母怕是早就踏入轮回道,重新投胎做人了。难不成顾伯伯还认为,梅伯母会一直在九泉下等着您?” 顾英奇眼神愈发黯淡:“我就知道,她不会原谅我,肯定,很恨我。” 许落又气又好笑,“顾伯伯,不是我说您,梅伯母是什么样的女子,想必您最清楚。您觉得她会让自己置身于仇恨中这么多年吗?” 她一本正经道:“您不是相信星象占卜,那我告诉您,来的路上,我替梅伯母占了一卦,卦象云,芳踪渺渺幽难寻,相逢不相识,一笑却前尘。” 顾英奇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芳踪渺渺幽难寻,就是说您上天入地,都不可能再找到梅凤云这个人了。这世上,早已无梅凤云。” 许落信口解释着自己刚胡诌出来的诗句,“相逢不相识,一笑却前尘就更好理解了,她早就投胎了,再见到您,您也认不出她来,顶多冲您一笑,这前尘旧事,就算彻底勾销了。您放心,梅伯母没时间恨您,也不会恨您。” 顾英奇怔怔然地坐着,失神良久。 相逢不相识,一笑却前尘。从此过往旧事,一笔勾销。 不恨他,但,也不再记得他。 这就是他和凤云最终的结局吗? 顾英奇终于肯走出松柏陵时,天光已经大亮。 也不知是他在松柏陵冻了太久,还是因了凤云的事,心神太过激荡恍惚。 才刚上马,走了没多会儿,他竟是一头栽下马来,人事不知。 许元明只好听从老管家的建议,就近送他回了庆州城原先的顾府所在,打算暂时让顾英奇休养一天,明日再回郧州。 当晚,许落早早睡下了。结果睡到一半,又有人急促地敲门。 她带着点起床气出去,结果发现顾驰渊面色煞白地站在门外。 许落这个震惊,“二公子?你不是在郧州吗?” “我娘不见了。” 顾驰渊急促地说,“应该是阿野带走了我娘,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了真相。阿野随皇上来了庆州,刚才我去皇上下榻的府外找他,温平出来见的我,说阿野不在。” 顾驰渊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哆嗦着,“许姑娘,我想到一个地方,阿野可能会带我娘去。恕驰渊冒昧,我想请许姑娘,陪我同去。” 顾骁野对许落,明显不一般。 当日也是因为许落,顾骁野才执意追查迷香的由来,这才牵出这桩旧事。 若是顾驰渊自己赶过去,怕是顾骁野根本就不会听他的,可许落去,也许侯氏还能有一线生机。 许落看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顾驰渊说的那个地方是何处:松柏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5章 不许陪他 许落迟疑着,没有说话。 若真是顾骁野带走了侯氏,怕是侯氏凶多吉少。 书里顾骁野根本不知他娘亲死亡的真相,但他后来还是亲手将侯氏削成了人彘,侯氏惨呼哭嚎,没能熬完行刑过程就当场死亡。 而今,顾骁野已然清楚知道,侯氏就是害死他娘亲的凶手,又怎会轻易放过侯氏。 他杀侯氏,那也是侯氏作恶多端的报应,该。 许落不想管这事,沉吟片刻道:“二公子,这是顾府的家事,我是个外人,到底不便掺和。二公子的请求,怕是我无能为力。” “许姑娘。” 顾驰渊突然朝着许落跪了下去,声音哽咽,“我知道我娘她不是个好人,可是她是我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求许姑娘,帮帮我!” 许落:“……” 男儿膝下有黄金,顾驰渊都给她跪下了,她还能说什么。 深夜的松柏陵寒气森森,阴冷非常,那寒气穿透厚厚的衣服,直往骨头缝里钻。 饶是许落裹了了厚厚的披风,仍是冻得直打哆嗦。 她侧头看了眼顾驰渊,他竟只是焦虑四顾,极力搜寻着顾骁野的身影,似乎全然没有感到寒冷。 这个人,心性之坚韧顽强,似乎半点不输顾骁野。 两个人果然不愧是兄弟。 他们没有找太久,就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 深夜里,这鬼气森森的松柏陵冷寂非常,连一只夜枭扑扇翅膀鸣叫的声音都刺耳得紧。 何况,是侯氏那种不似人声,惨烈异常的呼嚎之声,一声声不间断地回荡在山谷,仿若深夜鬼哭,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找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时。 夜色里,依稀能望见一袭暗色身影,如地狱的死神,冷漠地持剑而立。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顾驰渊奔过去,随行侍卫手中火把的光,照亮了地上那个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 “娘!!!” 顾驰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跌跌撞撞扑过去,将地上那人抱在怀里。 许落看清侯氏的样子,呼吸骤然间停滞了片刻,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侯氏的身上,有一道道极深极长极狰狞的伤口,就连脸上,也一左一右,被划了深深剑伤。 她已然成了一个血人,整个人仿佛躺在血泊中一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听到顾驰渊的呼喊,她努力睁开糊满鲜血的眼,极度的恐惧残存在她的眼底尚未消退,她似乎呆了一瞬,才认出顾驰渊。 侯氏的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 却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得出来。 她看着顾驰渊,想要抬手,可是却忘了她的手腕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根本抬不起来。 顾驰渊疯了般抱住侯氏,“娘,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看大夫……” 他抱着侯氏起来,就要往外奔。 可他本就有伤,心神又受到太大冲击,奔了几步,竟是站立不稳,踉跄摔倒。 侯氏的身体无声无息从顾驰渊的臂弯中滑落,竟是已然彻底没气了。 顾驰渊跌坐在地,抱着侯氏痛哭出声。 那个持剑的玄衣少年,缓缓转过身来,握剑的手满是鲜血,眼底黑沉沉没有光泽,一如这暗黑阴冷的冬夜。 顾驰渊满眼是泪,嘶声道:“你要报仇,我不怪你,可你怎么能这么折磨她,你怎么能!!” 顾骁野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他,声音里,不带半分温度。 “这些年,我有多想我娘,就有多恨她。” “拜她所赐,我娘离开我已经十五年。我便还她,这十五道剑伤。” “很公平,不是吗?” 顾驰渊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愤然地望着他,想要说什么,却是气急攻心,竟是喷出老大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二公子。” 许落慌忙奔到他身边,急忙吩咐那侍卫:“快,快送二公子去看大夫!!!” 那侍卫赶紧背起顾驰渊,拔脚就往外跑。 许落跟着跑了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许落。” 许落回头,少年浓黑的眸直直地望着她,眼尾却泛着一丝猩红。 他朝着她走近来,手里还提着那把带血的剑。 许落下意识后退几步。 顾骁野缓缓顿住了脚步。 她此刻看他的目光,一如当初南征之行,他从那血蝙蝠的山洞里走出来时,她看他的眼神。 充满了不安,惊惧,和戒备之意。 真是不巧啊,杀人又被她撞了个正着。 她现在,又在怕他了。 许落飞快地瞥了顾骁野一眼,轻声道:“三公子叫我,有什么事吗?” 顾骁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缓缓道:“不许去。” 许落以为他会说什么重要的话,没想到他竟然蹦出这三个字。 不许她去干嘛? 不许她陪着顾驰渊去看大夫? 他怕是不知道,顾驰渊伤得有多重。 而且顾驰渊有宿疾的事,侍卫都不知道,她得跟大夫说清楚说明白,才能方便大夫对症治疗。 去晚了,顾驰渊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许落咬了咬唇,“二公子伤得很重。” 她扭头就要去追那侍卫,顾骁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哑声道:“不许陪他。” 许落好生无语。 这是什么时候,人命关天的事,他还在这耍这种乖戾脾气。 不许陪顾驰渊,难道要陪他吗? 留在这阴森森冷飕飕的坟地里,陪着他吗? 别说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就算他是,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她跟谁在一起?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乖乖任由别人决定自己选择和人生的人。 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行。 当然跟顾骁野这种人,是不能硬刚的,否则倒霉的一定会是自己。 必须智取。 “嗯,不陪。” 许落镇定地说,“这里又黑又冷,我害怕,我要回去。” 顾骁野往她身前走了一步,说:“我……” “我不要三公子送。” 浓重的血腥味袭入鼻端,许落别过头去,“我怕血,三公子身上,有血腥味。” 顾骁野没说话,再度往许落跟前走了一步。 女孩哆嗦了一下,声音里带了颤音:“三公子,求你……” 求你别送。算我求你了。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 他低眸,看了眼自己沾染了鲜血的手,还有玄色衣袍上,被溅到的血迹染成的一处处暗沉。 到底,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许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6章 我们回去,好不好? 顾骁野才一松手,许落立刻拔腿就跑。 她不忘对留在原地的侍卫说:“你们快点送我回去。” 顾骁野刚为他娘亲复完仇,想必心中那股暴虐杀意还没完全消散。 让他先独自冷静冷静再说,免得殃及无辜。 顾骁野望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暗林拐角处,沉默地在冷寒刺骨的松柏陵里,站了许久。 他回身,凝望着夜色中无声伫立的墓碑,抬手,缓缓抚上墓碑上梅凤云那三个字,心头微微哽咽。 顾驰渊的情况很不乐观。 他的呼吸异常微弱,气若游丝,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许落只能连夜命人去请庆州各大医馆的大夫,来帮顾驰渊会诊。 好在这其中有个大夫医术还有两把刷子,开了几剂药方,愣生生将顾驰渊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等到顾驰渊这边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东方已白,天都快要亮了。 许落头晕眼花,才想要去休息一会儿,温平竟然找了过来,神色焦虑:“许姑娘,三公子一夜未归,属下很担心出了什么事......” 温平原本是来找顾英奇,想请顾英奇想办法的,只是顾英奇自己都病了,他没办法,只好求助于许落。 许落:“......” 这顾家的人,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省心! 只能带着温平,马不停蹄地又赶到了松柏陵。 果然,远远就看见顾骁野站在梅凤云的墓碑前,一动不动。 许落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慢慢地走到了顾骁野的身边。 “三公子。”她轻声道,“回去吧。” 顾骁野静静地站着,恍若未闻。 许落顺着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 初升的朝阳照亮碑上“梅凤云”那三个字,许落想起梅凤云的死因,心里不知为何,很有些难受。 她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轻轻拉住了顾骁野的手,他的手,仿若寒冰一般彻骨冰凉。 许落紧紧握住了。 掌心传来的温软暖意,终于让顾骁野动了动,他侧头,无波无澜的眸子望着她。 “三公子,” 许落柔声说,“伯母已经知道你为她报仇了,你再站在这里,她该心疼了。这里好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顾骁野瞳眸漆黑,深深地凝视着女孩。 他的目光,从许落的脸上,慢慢落在她紧握着他的手上。 重新对上女孩带了些许期盼的眼神时,他终于嘶哑地开口:“好。” 许落就这样牵着顾骁野,一步步走出了松柏陵,顺带,还送他到了皇上下榻的府邸外。 “好好照顾三公子。” 许落嘱咐温平,“他冻了一夜,让人给他熬点姜汤,别到时候又生病发热了。” 温平自然一迭声地应了。 顾骁野无声地注视着许落。 许落冲他露出个温柔的由衷的笑容:“三公子,多保重。” 许落一行翌日就离开庆州,返回了郧州城。 顾驰渊病重未愈,顾英奇却始终都不曾来探望过顾驰渊。 好像这个儿子的生死,与他无关一样。 顾驰渊主动辞去了官职,郧州庆州的事务,由顾英奇的老部下、原来的长史徐修暂时接管。 顾英奇没有半句挽留之语。 他当初对顾骁野有多绝情,现在对顾驰渊就同样有多绝情。 不过这也是顾英奇一贯的处事风格,爱便爱到极致,恨也恨到极致。 他一回顾府,就将侯氏的衣物杂物,全都一把火烧了。 他甚至不许为侯氏办葬礼,不许侯氏入顾家祖坟,更不许顾府的下人为侯氏服丧。 侯氏死了,顾府半点动静也无,连个白幡都不曾挂。 眼看着顾家遭逢大变,许元明也是心下恻然,劝慰顾英奇一番后,终于决定离开郧州城。 他雇了两辆马车,一辆专门用来装他那些宝贝石头,一辆给许落母女乘坐,准备离开郧州,去往南江。 临走前夜,许落最后一次去探望了顾驰渊。 见到许落来,顾驰渊有些费劲地起身,许落连忙扶住他,“不用起。” 顾驰渊低声咳嗽着,“这么晚,许姑娘怎么来了?” 许落给他倒了杯茶,递给他,将明天就要启行的事说了。 顾驰渊握着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了笑:“许姑娘走了,顾府,该更冷清了。” 一时之间,许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他好好养伤。 “你和顾伯伯到底是父子,再说过去的事错不在你。” 许落说,“等顾伯伯想明白了,他会原谅你的。” 顾驰渊涩然道,“许姑娘你是不知道,我爹对梅姨的死,有多在意。他不可能原谅我。还有三弟......” 提到顾骁野,许落顿时想起当日侯氏惨死的一幕,不免道:“二公子,三公子他自幼过得太苦,未免性子有些偏执,行事也残忍了些,冤家宜解不宜结,二公子不要恨他......”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想了。” 顾驰渊说,“等我伤好了,我会离开顾家。” 他并不奢望顾英奇的原谅,这个顾家,他也无意再待下去。 “你要走?”许落讶然。 顾驰渊点头,眼中带着深深的落寞,“我想回庆州我外公家,以后,就留在庆州陪我外公,不再回郧州城了。” 顾府对于他而言,也已没有回来的必要。他也没有脸回来。 许落心绪有些复杂。 顾驰渊不经意转了话题:“听说许姑娘此去,会在南江定居?”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许元明是会在南江定居没错,但她在不在,却不一定了。 她还得去找公孙闻,不会留在南江。 若是找到了,她会彻底离开,若是找不到,她可能还是会回到许元明和许夫人身边生活。 “南江离着庆州不远,以后若我有幸去南江,定去拜访许姑娘。” 顾驰渊看着许落,微笑道:“到时,还望许姑娘不要将我拒之门外才好。” 许落也笑了,“只要我在家,你就肯定不会吃闭门羹。” 她在,自然会欢迎顾驰渊来做客。 可她若那时已经走了,许元明让不让他进,那就另说了。 从顾驰渊的居处出来时。 许落想了想,还是去暖阁找了趟顾英奇。 出事后顾英奇再不曾回过以前与侯氏的住处,反而天天住在暖阁中。 许落到的时候,他正在暖阁里独坐,望着窗外出神。 近来顾英奇好像总是喜欢出神,许落几次来找他,都见他魂不守舍的,估计是在追思旧事。 许落告知他明日就要启行之事。 犹豫了一下,她提到顾驰渊的决定,“二公子说,等伤好了,会去庆州城,以后就陪着他外公一起住。” 顾英奇淡淡道:“挺好。” 许落:“……” 还是忍不住劝了两句,“顾伯伯,过去的事,是侯氏所为,二公子也是受害者。等过段时间,就派人去将二公子接回来吧。他到底,是您的儿子。” “不必了。侯氏罪不可恕,害死了凤云,虐待阿野,毁了我大半生。” 顾英奇提到侯氏,脸色就阴沉起来,“我看到他就会想到侯氏,所以他不回来,最好。” 许落说,“那您当初看到三公子,也想到梅伯母了啊,可您最后不还是接受了三公子?” 顾英奇斩钉截铁地说:“那不一样。” 看到顾骁野,诚然会想到梅凤云,可心里生出的,至少还有残存的爱意。 可他对侯氏,只有恨,只有恨。 许落无奈,到底也没法再说什么。 顾英奇在大事上决断分明,也能听得进去意见,可在情之一字上,却有种超乎异常的执拗与怪癖。 除非有一天他自己想通,否则,怕是他和顾驰渊的关系,很难有所改善了。 许落告别顾英奇,路过花苑时,发现一株梅花竟是开了。 冷冽的寒夜里,那株红梅开得正盛,一小朵一小朵灼灼在枝头绽放,暗香浮动。 许落顿住脚步,一时之间,竟颇是有些感慨。 想起去年初入顾府时,也是深冬时节。 那会儿顾驰渊正忙着准备顾英奇的寿宴,这红梅树下,还跪着被顾晋鹏肆意欺辱的顾骁野。 而今,顾骁野和顾驰渊的境遇竟是已经掉了个个儿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却听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道:“怎么,没能帮到顾驰渊,很失望?” 许落回身,果然就见到顾骁野不知何时,立在小径那头。 他该是早就来了,怕是,连她和顾英奇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才会说出这种话。 许落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 “我叹气,不是因为二公子,而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许落伸手抚了抚花枝上尚余有残雪的红梅,轻声说,“去年我刚来顾府时,这梅花,也是如今日一样,开得这般明丽。” 顾骁野缓步走到她身边,盯着这红梅,也出了神。 他记得去年冬日,那场大雪里。 他跪在这梅花树下,远远望见一个发丝上系着鹅黄发带,穿月白留仙裙的少女,站在暖阁门边,朝着他的方向看得专注。 他抬眸朝她望过去,她却惊慌失措地躲开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 那时他何曾会想到,这个冰天雪地里惊鸿一瞥的少女,竟会在一年之后,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他的心里。 从此,再也挥之不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7章 该还的债,躲不过 许落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那梅花,这才轻声道:“三公子怎的又回郧州了?” 他这会儿不是该在庆州,陪着小皇帝南巡吗。 顾骁野淡淡道:“皇上已经从庆州回来了,今夜在郧州城暂居一夜,明日一早启行回京都。” 其实回京都本来不必再在郧州城住一夜的。 只是因为顾骁野想要逗留,所以,才力劝小皇帝在郧州暂时停留了一晚。 许落有些意外:“南巡就结束了吗?” 这才走了几座城,怎么跟儿戏似的。 顾骁野的语气听来云淡风轻:“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必要再巡了。” 无论是他的目的,还是顾英奇的目的。 都已经达到了。 京都传来密报,杨贤已经伏诛,所以,该回去了。 本来按照原定南巡计划,庆州之后,还有好几个地方要去的。 只是百里长安的行动太有效率,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的调查,也没有让他失望。 锦衣卫接到密报,称丞相杨贤谋反,在他的家里,搜到了秘密藏在暗柜里的龙袍。 锦衣卫抓人时,杨贤反抗,试图逃跑,被当场格杀。 小皇帝昨日接到奏报,气得红着眼大骂杨贤狼子野心,自然没兴致再南巡。 而顾家父子此刻都远在郧州城,调查此案的是性子向来中正的皇族之人刘远,自然没人将杨贤谋反一事,与顾家父子挂钩。 杨贤先前想要设置大司马分军权的举动,也被视作是在为谋反做准备。 小皇帝已经下令,将顾英奇重新召回朝廷,再度任职大将军。甚至,因自觉对顾英奇有愧,小皇帝还有意将丞相之职也封给顾英奇。 经此一事,顾家的权力不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更加固若金汤。 …… 许落不由得深深看了顾骁野一眼。 这个人的心机与谋略,简直了。 以龙袍栽赃杨贤,污蔑他造反,再在抓捕中以拒捕之名杀害,这一招,实在是又狠又高。 当事人已死,便是日后有谁发觉什么不对,也再难以翻案了。 最绝的是,他还给顾英奇和他创造了一个不在京的完美证明,怕是没有任何人会认为杨贤之死,与顾家父子有关。 许落心里对顾骁野佩服的同时,却也有种说不出的惧意。 这样的人,万幸,以后可以不用再和他打交道了。 许落沉默了一会儿,“三公子,明早我就要走了。” 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在郧州的一切至此算是彻底了结,以后,再不会和顾家扯上任何关系了。 顾骁野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 许落踟蹰片刻,决定临走前,还是再多说几句。 “三公子还记得去年冬夜,在地窖里,我对三公子说的话吗?” 女孩望着他,映着雪色与夜色的眸,黑白分明,又莹润澄澈。 她轻声说:“我说三公子以后,会是个很大的大人物。” 顾骁野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有些意味深长。 如果去年他对她的话尚是嗤之以鼻,而今,他已然相信,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是。 “你很希望我成为大人物?”他问。 许落笑了笑,“不是我希望,是你一定会是。”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此刻脑海里想的,竟是当初芦苇荡那一战后,她毫不犹豫拒婚的那一幕。 他凝视着女孩,想到她明日就要离开,盘桓在心头多日的话,到底还是脱口而出:“如果我成了你所说的大人物,你会不会……” 会不会,嫁给我。 这三个字,到了嘴边,却像是有千钧重一般,怎么也吐不出来。 许落侧头:“会不会怎样?” 顾骁野嗓音喑哑了几分:“会不会,为我欢喜。” 许落微微笑了:“我当然为三公子欢喜。不过如果三公子能少杀点人,我就更欢喜了。” 顾骁野抿了抿唇,“有些人,非杀不可。” 比如侯氏。 “但也有些人,不是非杀不可。。” 许落认真道,“比如说,相士。相士其实也就是个职业,为了糊口谋生而已。不排除有个别人信口开河害人不浅,可大多数相士,还是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比如说我……” 顾骁野哑然失笑。 当初他在山洞外,对她说要屠尽天下相士、吓唬她的那番话,她竟是当真了吗? 他不动声色地问:“还有吗?” “有。”许落犹豫了一下,“比如……对三公子忠心耿耿的人,再比如,家人。” 顾骁野闻弦歌而知雅意,眸光顿时微冷,“怎么,你怕我杀了顾驰渊?” 许落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情绪,变得还真快。 她点头,“不止是二公子,还有顾伯伯。” 书里他杀兄弑父的悲剧,如果能避免,那自然是好的。 顾骁野脸色黑了黑。 他杀侯氏,是因为侯氏害死了他娘亲。 顾驰渊好歹年少时对他多有维护,他虽然恨侯氏,可也不是恩怨不分的人。 顾英奇更是他亲生父亲,他诚然对顾英奇没多大好感,可就算他再大逆不道,也不会想着要弑父。 想不到,她对他的偏见,竟然已经如此之深。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好杀?” 顾骁野冷声道,“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如果许落这会儿手里有那本《魏末之争霸天下》的书,肯定会翻到他杀兄弑父的那一页,让他自己好好看清楚,尝尝被打脸是什么滋味。 但她没有书,所以只能真诚道:“如果三公子这样想,那真是太好了。” 顿了顿,她又道:“杀人其实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人只有一条命,死了就不能再活。他日再后悔,也没有办法了。可活着就不一样,你尽可以罚,可以骂,可以打,比杀了好处可多多了,三公子是不是?” 顾骁野轻哼一声,不悦道:“明天就要走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许落正色道:“这是我最想跟三公子说的话。” 顾骁野冷冷道:“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许落叹气:“那三公子想听什么?” 所以她方才那番苦口婆心的话,都是白说了吗。 顾骁野抿唇,“京都时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落:“……” 还是来了。 果然该还的债,总是躲不过。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8章 等我 许落淡定地说:“嗯,我是答应过,可我明天就要走了,三公子的条件,我怕是无法兑现。”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你可以。” 许落讶然:“是吗?那三公子,说说看。” 顾骁野凝视着她,半晌方道:“到了南江,不准嫁人。” 顿了顿,低声道:“等我来了才可以。” 不是喜欢我做大人物吗。 那就等我,等着我以天下为聘,去南江迎你过门。 许落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顾骁野。 他神色平静坦然地同她对视,竟是并无半点作弄之意。 郧州相处这段日子来,心里隐隐的一个猜测,到此刻,似乎终于浮出水面。 怪不得他会深夜来梅苑见她,抱着她去行宫看雪。 怪不得他说,舍不得杀她。 怪不得,那日在松柏陵,他拽住她,眼神阴鸷地说不准她去陪顾驰渊。 原来他……竟是对她,有了那种想法? 他命定的心上人,不该是韩卿卿才对吗? 怎么现在隐约似乎是她...... 许落不觉惊喜,反而只觉莫名惊慌。 这是她穿书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剧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她本来对一切都应对得游刃有余,也自认为凡事的发展,都跳不脱原始剧情的手掌心。 可是现在,某个地方似乎失控了。 失控意味着超出她的认知,她再难以准确把握事件的走向。 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 顾骁野眼看着女孩的神色,变幻莫定。 有震惊,有困惑,有恐慌,就是没有半分喜悦。 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浑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低了下去。 许落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三公子,能不能换个条件。” 换个她觉得还算正常的条件。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她,“你说呢?” 对上顾骁野深黑不见底的眸,刹那之间,许落读懂了他目光里的意思:你若是不答应,我自有办法,让你答应。 对于顾骁野这样的暴君来说,他为了达到目的,会怎么威胁她,许落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到。 四目相对,寂静的夜里,梅香清浅,二人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你,不嫁人就是。但你也得答应我,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能伤害我爹娘,否则,” 她看着顾骁野,一字字道:“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三公子。” 顾骁野凝视她片刻,沉声道:“好。” 许落心弦稍松。 只是不让她嫁人而已。 虽然这个要求过于霸道了点,但她本来也没有在这个世界嫁人的打算。 况且他只说不准她嫁人,没说不准她随便乱跑。 等她找到公孙闻,回了她的世界,那个世界可没有他。 到时,他的约束自然无效,她想嫁人还不是一样嫁。 而且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他可再也管不着了。 二人之间又是沉默了许久。 顾骁野才道:“明早我不能送你了。” 许落如释重负,面上却笑了笑:“没关系。今夜三公子不是已经送过了?” 顾骁野“嗯”了一声。 他到底还是送许落到了梅苑门口,低眸看着她:“到了南江,把定居地写信告诉我。” 许落点头:“三公子,你回吧,我进去了。” 她转身要进梅苑,顾骁野却拉住了她的手,沉声说,“别忘了,你刚答应我的。” 许落的心神恍惚了一瞬。 莫名忆起当初南江分别时,他好像也是这样拉着她的手,要她记着她答应他的事。 彼时,他要她在京都等他,她等了。 只可惜,这一次,她却注定要失约。 然而,脸上却仍是露出个甜甜的笑容:“好,我会记得的,等着三公子来了,我才能嫁人。” 顾骁野松开她的手,眼里染了几分不自知的温柔:“嗯。进去吧。” 许落回到梅苑时,心绪略复杂。 按照书里的剧情,过不了两年,天下就该群雄争霸,战乱四起了。 顾骁野的帝王之路,百里长安的战神之名,也正是从此开始开启。 要不了几年,这个天下就会实现大一统,再度更换主人。 这原本是许落早已熟识的剧情,闭着眼也能说得出的走向。 以前她每每想起,并无什么特别的感受。 可是现在,当得知顾骁野竟然对她有了那种想法后,她只觉惶恐不安。 顾骁野的喜欢,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 想到书里他的白月光韩卿卿被他囚禁在冷宫,后来还惨死在他手里的悲惨遭遇,许落就一阵心慌意乱。 她必须得快点找到公孙闻,快点离开这个世界才行。 否则,她真怕韩卿卿的命运,会阴差阳错落在自己的头上。 许落心绪重重地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拆解着发上的发带。 目光落在发间的蝴蝶钗上,她的动作不由顿住。 这是顾骁野在南江时,送她的蝴蝶钗。 如今细细想来,顾骁野对她的不同,似乎在南江就已然有了端倪。 总是故意捉弄她,气她,却对韩卿卿那般冷淡。 难不成,是因为芦苇荡那夜,她不顾危险救了他,让他因感动而生情? 但感动和心动,差别还是挺大的。 许落严重怀疑,顾骁野可能自己都没分清楚,他对她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感动才误以为喜欢。 许落轻轻取下发上的蝶钗,拿过原来装钗的小木盒,将这钗重新放回盒中。 无论顾骁野对她是什么感情,这份感情她都承受不起。 所以这只钗,她不能要。 冬日寒冷,路上有些路段泥泞难行。 但一家三口同行,并不急着赶路,反而别有一种闲适温馨。 他们在路上走了几个月,总算抵达南江时,南江已然是鸟语花香的春日。 一切好像都和去年有种惊人的相似。 冬日出发,春日抵达。 这似乎是个百事兴顺的好兆头。 许元明曾在南江为官多年,在此处有一所不大的宅子,是以此次回来,直接就回了旧宅。 韩知礼早已命人将旧宅打理一新,就连院中的花草,也全都修剪得漂漂亮亮的。 许元明第一件事,自然是安顿他那些宝贝石头,安顿完了,才与韩知礼喝酒,少不得又是饮酒到深夜。 韩卿卿与韩谨柔也来了,当晚歇在了许落房里。 三人同卧一榻,韩卿卿叽叽喳喳告诉许落许多事。 “你还记得顾家大公子顾晋鹏吗?” 韩卿卿说,“当时他那张脸不是整个都被毁了吗?现在总算是治好了。” 顾晋鹏当初因为中了血蝙蝠之毒,不得不留在南江看病养伤,后来韩知礼在军中给他安排了个差事,他便一直没有回郧州。 “你猜是谁给他治好的?是一个新来南江落脚的神医哦。” 韩卿卿说,顾晋鹏的毒,最开始南江城各大医馆的大夫,谁也解不了,眼看着那毒越来越重,顾晋鹏浑身溃烂得愈发厉害,就连住的院子里,也是一片恶臭味。 “当时我爹都给顾伯伯写了信,说大公子可能没救了。” 韩卿卿说,“谁知道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南江城突然新开了个小小的医馆,就开在临江楼的对面,叫临江医馆。” “那大夫是外地人,刚开始没人去他那看病,我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去请了那大夫来。谁知道,那大夫看着年轻,医术却是了不得嘞。” “他只开了一副药,大公子喝了,那毒立马就解了,身上也不溃烂了,后来,竟是慢慢好了!” 许落听得心里一动,“可知那大夫,叫什么名字?” 韩卿卿想了想,“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刘,我爹喊他刘公子来着。他身边还有个侍从,好像姓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19章 红衣小公子 许落心里又惊又喜,想不到刘世和段宿,他们真来了临江城。 她当即决定,明日就要去见他们。 “见那个神医不急。” 韩谨柔笑着道,“倒是有一个人,你明天就该去见见他。” 许落纳闷:“谁啊?” 韩卿卿和韩谨柔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郭济生。” 许落懵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郭济生是谁啊。” 韩谨柔抿唇而笑,“等你明天见到他就知道了。” 翌日,韩宅。 许落望着眼前的红衣小公子,一时呆了呆。 原来是郭禹的弟弟,当初那个被顾骁野当做人质押往九江,姓郭名匡字济生的孩子。 南征一战后,郭禹因为举城投降,避免了一场无谓的战争,顾英奇在奏报中为他请功,郭禹因此被朝廷任命为九江太守。 这孩子难道不该跟着他哥留在九江吗,怎会来了南江。 她这还愣愣地想着原因,那个红衣小公子已然快步奔过来,那激动的样子,让人感觉下一秒他可能就要扑进她的怀里,可是到了她跟前,他却生生顿住了脚步。 小家伙飞快地看了许落一眼,又低下头去,很是局促地叫了一声:“姐姐。” “乖。”许落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怎么会在南江?” 郭匡还没答话,韩卿卿已经快言快语道:“他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去年冬天他哥特意让人送他来的。他不肯回老家,也不在九江城呆着,哭着闹着非要来南江,在南江都住了好几个月啦。” 许落好生意外,没想到这小孩竟然还一直记着她。 郭匡小脸红了红,“谁哭了闹了?我就是听说南江风景不错,过来玩的。” “你就别撒谎了,你就是想见我落儿姐姐嘛,有什么好害羞的。”韩卿卿做了个鬼脸。 郭匡瞪她一眼:“许落姐姐才不是你的。” “哼,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呀?” 韩卿卿也是孩子心性,竟然跟郭匡斗起了嘴,“我六岁的时候就跟落儿姐姐认识了好嘛,你才认识她多久?” 郭匡:“我和姐姐共同经历了生死患难,岂是你能比的?” 韩卿卿:“我就没有吗?我……” 韩谨柔笑道,“卿卿,你怎么跟弟弟还吵起来了,羞不羞。你比弟弟大,该让着弟弟。” 韩卿卿很不满:“凭什么呀。他也从来没把我当姐姐,他老是叫我的名字。” 郭匡挑眉:“我凭什么要叫你姐姐?只有许落姐姐才是我姐姐。” 韩卿卿:“她是我姐姐!” 郭匡:“我的!” 许落简直要被这俩小活宝给逗死了,笑道,“好了你们都别争了,我是你们两个人的姐姐,行了吧。” 韩卿卿这才没说话了,开心地对许落说:“落儿姐姐,咱们今天去逛街吧,南江城又开了好几家店,我带你去逛逛,逛完咱们去临江楼吃好吃的。” 她说着,回头瞪了眼郭匡,“咱们不带讨厌的人去。” 郭匡抿着小嘴巴,一言不发。 韩卿卿已然挽住了许落的胳膊,回头去叫韩谨柔:“姐姐,咱们走吧!” 郭匡的目光落在韩卿卿挽着许落胳膊的手上,小脸沉了沉。 “韩卿卿。”他突然开口。 韩卿卿没好气地说:“干嘛!” “你鹦鹉死了。”郭匡说。 “不可能!”韩卿卿不信,“刚才我还给它喂食了。” “你不信,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郭匡气定神闲又笃定万分地说。 韩卿卿犹豫了一下。 “姐姐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来。” 她松开许落,飞快地跑去花园的方向。 郭匡走到许落跟前,立马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姐姐。” 这孩子皮肤白皙如玉,长睫漆黑,鼻梁立挺,唇色还带了一抹自然的嫣红,简直是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这八个字的最好诠释。 许落很是喜欢这孩子,看到他就忍不住想捏他脸蛋那种,故意逗他道:“叫姐姐做什么呀?想让姐姐带你出去玩吗?” 郭匡点头:“姐姐上次说了,再见到我,要给我买糖吃的。” 许落:“……” 她就随口一说,这孩子记性还真是好。 “没问题。待会你想吃什么姐姐都给你买。”许落爽快答应。 郭匡犹豫了好一会儿,很是小心翼翼地拉住了许落的手,“那我们走吧,姐姐。” 以前他们过江陵道那座山时,许落曾牵着他的手,走过很远的路。 所以这会儿郭匡拉住她的手,许落并不意外,任由他牵着。 “我们等等卿卿姐姐。”许落说。 郭匡似乎很不开心,但还是没说什么。 没一会儿,韩卿卿回来了,老远就大喊:“郭匡!你个骗人的讨厌鬼!!” 许落和韩谨柔对视一眼,俱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一路上带着这俩孩子去逛街,许落的耳朵就没消停过。 郭匡拉着她的手不肯松,韩卿卿也挽着她另一边胳膊,叽叽喳喳说这说那。 两人什么都能争来争去,当然争得最多的还是为许落是谁的姐姐以及他们和许落过去的交情谁深谁浅等这些幼稚的问题。 郭匡总算吃到了他心心念念许久的糖。 许落本打算给他各种口味的糖都买一点,岂料这孩子半点不贪心,竟只是要桂花糖。 桂花糖就是上次许落给他吃过的糖果。 许落给他买了老大一袋,郭匡抱着那袋糖果,小脸上都是笑意。 逛完街,许落一行便去了临江医馆。 临江医馆开在临江楼对面,铺面很小,但牌匾上“临江医馆”四个字,一看就是书法功底极为深厚之人所写,别有一种意蕴风流。 许落进去时,就见一身白衣的临江王刘世,正在为一位病人诊脉。 青衣的段宿则立在柜台后,手里拿着捣药木罐,一边捣着药,目光却是不时地瞥向临江王。 刘世写完方子,不经意一抬头,发现含笑立在门边的许落,颇是惊喜:“许姑娘?” 他连忙将方子交给病人,嘱咐了几句什么,便快步迎过来,“许姑娘这边请。” 看着刘世将许落和另外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还有一个甚是漂亮的小少年引入后堂,段宿的眼底微不可见地暗了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0章 左邻右舍 离开那座困了他八年的王府,如今的刘世,看起来更显风姿俊逸,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笑容。 许落刚开口喊了一声“王爷”,刘世就制止了:“这世上已无临江王,许姑娘喊我刘大夫,刘公子什么都行,就是别喊王爷。” 许落也不禁笑了,“我也是很意外,刘公子的医馆竟是叫临江医馆。” 刘世微微一笑:“临江这两个字,在南江城就只是字面的意思。临江问诊,听来颇有意境,我很喜欢。” 再也没有封号的禁锢与沉重,临江,只是临江而已。 估计也不会有人想到,曾经的临江王逃出来,竟是在一家名为临江楼的酒楼对面,开了一家名为临江、也真正临江的医馆。 如今的临江王,算是真正的自由自在,过得其所了。 刘世问起许夫人的病情,为何许落会来南江等,许落一一回答了。 他又问起姚伯,“姚伯当初怎么都不肯跟我一起走,听说后来锦衣卫查封了临江王府,许姑娘留在京都时,有没有听到姚伯的消息?”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姚伯去世的消息说了。 刘世黯然许久,许落不免相劝一番。 两人又聊了京都其他一些事,在段宿第四次借着问某种配药进来时,许落忍笑道:“我朋友还等着我,我就不打扰段护卫和刘公子了,改日再来拜访。” 刘世对段宿来询问似乎并不觉意外,半点没看出段宿的反常。 听到许落的话,他倒是真抬头看了眼门外,就见那位长得甚是漂亮的红衣小公子,正绷着小脸站在那里。 “占用许姑娘太多时间,小朋友不高兴了。”刘世笑道。 许落没说话,却是看了眼旁边沉默的段宿。 心里暗暗有些好笑,不高兴的该是段宿才对吧。 可惜段宿的心意,刘世不知要过多久才能知道了。 告别刘世后,几人去临江楼吃过饭,与韩谨柔姐妹告别后,许落便打算送郭匡回家。 奈何郭匡不肯回,非要跟着她去她家,说是要知道许落住哪儿,以后好去找她玩。 许落无奈,只能带着郭匡回家。 路上郭匡照例拉着她的手,“姐姐,你和那个大夫很熟吗?” 许落:“不算太熟,但也还行。” “那为什么姐姐跟他聊了那么久?”还对着他笑得那么开心。 许落随口回,“因为有事要跟刘公子说啊。而且,我还挺喜欢他的。” 郭匡闷闷地说:“我不喜欢那个大夫。” “为什么啊?刘公子可是个神医。” 许落看了郭匡一眼,“他治病救人无数,功德无量,很厉害的。” 郭匡撇了撇嘴,“这就很厉害吗?” “当然。”许落道,“没几个人能做到像刘公子那样。” 一生无欲无求,唯爱钻研医术,救人起死回生,看病无论贵贱,很难得了。 郭匡正色道:“我就可以。我以后会比他还厉害。” 许落没将郭匡的话当回事,“小家伙,豪言壮志许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喽。” 郭匡顿住脚步不走了,一本正经地望着许落,很郑重地强调:“我肯定会比他还厉害的。” 许落忍不住乐了,“行。这可是你说的。姐姐倒要看看,你以后能不能做到。” “那我要是做到了,姐姐也会夸我厉害吗?” “当然。”许落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姐姐会为你骄傲,非常非常的骄傲。” 许落自然不会想到,她与郭匡无心的几句对话,他日,会对郭匡产生怎样的影响。 不过人生的际遇有时就是这么奇特。 正如现在,儿时在历城曾与许家做过多年邻居的袁让,如今在南江,再度与许家成了邻居。 南征之战后,袁让留在南江军中,仍是任职都尉一职。 韩知礼初时对他尚有保留,但后来对他逐步了解后,大是欣赏袁让,二人竟颇有忘年之交相见恨晚的意思。 袁让在南江没有亲人,韩知礼便经常邀请他去韩府吃饭喝酒,还在韩府为他专门留了一个住处,饮酒到夜深时,袁让便时常在韩府住下了。 而今许元明回来,这三人自是在一起畅聊甚欢。 “阿让你现在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许元明说,“历城你回不去,不如,就在南江买个宅子,再让你韩伯伯帮你寻个好亲事。” 袁让想了想,“亲事不着急,倒是宅子可以买一处。” 他平日不是住在军中就是住在韩家,在南江总还是有个自己的住处会好一点。 恰好许家旁边的一所小院出售,袁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买下了这间小院。 韩知礼非要让他买大一点的院子,“以后你成婚有孩子了,这院子就小了。” 袁让却不以为意,“无妨。以后成婚了再换宅子也来得及。” 能再度和袁让做邻居,不止许落开心,许元明和许夫人也开心。 许夫人根本不让袁让做饭,便连早饭也是拉着袁让过来吃。 袁让也不闲着,要么帮许夫人摘菜洗菜,要么帮许元明磨石头。 他打磨的石头又光滑又漂亮,就连许元明都称赞有加。 袁让但凡不在军中的日子,倒有大半时间是在许家度过的。 郭匡为此很不高兴,“袁大哥能和姐姐做邻居,我也要和姐姐做邻居。” 这位自小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竟然给他哥郭禹写了信,说要在南江买宅子。 郭禹素来疼爱这个弟弟,还真同意了郭匡的要求,派人送了银钱来,斥巨资买了许家旁边的一所宅子。 从此郭匡与袁让一左一右,成了许家的邻居。 郭匡放着自家厨子做的饭不吃,每天都要跑许落家蹭饭,“袁大哥在姐姐家吃饭,我也要在姐姐家吃饭。” 许落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扇了他脑袋一巴掌:“袁大哥是我哥,你是我什么?” 郭匡振振有词地说:“我是你弟。” 一句话逗得许夫人和许元明都笑得不行。 许落很喜欢南江城,很喜欢这里的人,这里的生活。 平淡温馨又美好,让人难以忘怀。 只可惜,她终究不能久留,到底,还是要离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1章 与君相别 许落是夜半时分,悄悄离开许家的。 她已然知道要去若耶城找公孙闻,许元明陪不陪着,其实意义已经不大。 若耶城太远,虽然没有从郧州去那么远,但一来一回,再加上寻找公孙闻的时间,怕是要耗上一年多都不止。 许落不希望许夫人独自留在南江,她更希望,许元明能陪在许夫人身边。 而且许夫人身体本就有旧疾,先前那场大病虽然被刘世治好了,但身体底子仍是虚弱。 许落不敢想象,如果她和许元明都不在许夫人身边,许夫人该怎么撑过去,又是否能撑过去。 所以思前想后,她最终决定还是一个人成行。 趁着许元明不注意,她偷偷定好了马车,暗中准备好了一切出行可能用到的东西。 临走前的这一晚,她给许元明留了封信,把信放在桌上,用镇纸压好。 轻手轻脚走出房间时,月上中天,院中清辉正明。 许元明和许夫人房间里并无半点声息,想来应是睡得正熟。 车夫已然按照约定的时间,等在小院门外。 许落登上马车,回头望了望那三座相邻小院的门,袁让的,她家的,郭匡的,一时竟有些百感交集。 能认识这些人,也不枉来这个世界一回了。 马车上,她心绪复杂,垂头想着心事。 岂料车走了没多会儿,却突然停下了。 许落掀开车帘,正想问车夫怎么了。 一眼看到外面静静站着的那些人,眼眶顿时酸涩。 许元明和许夫人,韩知礼和韩家姐妹,袁让和郭匡,他们竟然全来了。 她下了马车,有些不敢看他们,“你们怎么,都来啦?” 许元明红着眼上前,“要去找师父,连爹娘都不要了吗?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大半夜偷偷跑的?” 许夫人含泪道:“你这孩子也是,就没想想,你这么走了,我和你爹该有多担心? 许落露出个笑容,想要解释,可只是叫了一声“爹,娘”,眼泪就跟着掉下来。 “我和你娘跟你一起去见你师父。”许元明说。 许落怔住,“可是路程那么远,而且,你那些宝贝石头……” “路远怕什么?我们从京都一路回南江,难道就近了?那些石头有你袁大哥帮我守着,我放一百二十个心。” 许元明的语气异样坚定,“总之我们一家人,无论如何也要在一起。” 许落真的好想哭。 她怎么就这么幸运,遇到了这样好的爹娘。 “落儿你向来做事最有分寸,怎的这次就这么不靠谱呢?去找师父干嘛不跟你爹娘说?” 韩知礼爽朗道,“还好你袁大哥发现不对劲,我们这才知道你要走。” 许落转头去看袁让。 袁让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你悄悄定了辆马车,自然要问问许伯伯你要去哪儿……” 许落:“……” 还是她行事不机密,被发现了。 韩卿卿哭着过来抱住她,“落儿姐姐,我还没跟你玩够呢,你就又要走了……” 韩谨柔眼中也泛着泪:“一路保重,早点回来。” 许落微愣,随即想到,许元明该是只跟他们说自己去找师父,并没有说其他的,所以他们想必以为,她还会回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红着眼点头。 郭匡最后一个走过来,小少年眼里蓄满了泪。 许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记得你跟姐姐说的话啊,以后,要做个厉害的人。” 郭匡点头,使劲忍住眼泪,哽咽道:“我也要姐姐抱。” 许落又是难过又是好笑,刚才肯定是看韩卿卿抱她了,所以他也要她抱。 她伸手抱了抱他,松开时,郭匡的眼泪到底还是没忍住,泪珠儿簌簌滚落。 “姐姐,我不想你走。”他抽泣着说,“我舍不得你。” 许落抬手帮他擦泪,柔声哄着他:“姐姐也舍不得你,可姐姐有事,必须要去找师父。我在房间里给你留了礼物,有个很漂亮的盒子,里面装了很多桂花糖。待会让袁大哥带你去拿,不过你一天不能吃太多,不然牙会坏……” 郭匡好不容易止住了泪,可是等许落上了车,马车辚辚启行时。 小少年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追着马车跑了好远,后来被袁让拉了回去。 许落探身出去,冲他们挥手道别。 马车渐行渐远。 韩知礼和韩家姐妹还有袁让和郭匡朝着马车不断挥手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再也看不见了。 京都。 顾骁野从郧州返回没多久,就收到了许落的第一封信。 “三公子,我到南江了。我家住的地方离着韩伯伯家没多远,是个不大但很漂亮的小院。” “里面种了许多花,我很喜欢我的新家。我会听三公子的话,等着三公子来了再嫁人哦。” 只是很简单很平常的几句话,可女孩对他说这些话的神态动作,仿佛如在眼前。 顾骁野翻来覆去将信看了许久,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几个月后,顾骁野收到了许落的第二封信。 “三公子,这段时间,我和谨柔姐姐还有卿卿逛遍了南江城,玩得很开心。” “可是,有件不开心的事要告诉三公子,我要去看我师父了。” “爹娘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决定陪我一起去看师父。师父他住在尤禾山,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到,我爹说,算上路上的时间,还有在我师父那儿住的时间,往返可能要一年呢。” “我可能有一年不能给三公子写信了,不过三公子放心,我绝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答应三公子不嫁人,就肯定不嫁人。” “明年我一回南江,就给三公子写信哦。” 顾骁野凝视着手里的信,心绪复杂。 有一种想要立刻派锦衣卫去追她回来的冲动,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的确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当初她答应在京都等他,便真的乖乖在京都等他。 她承诺要还他人情,后来便真的还了他人情。 他应该相信她的,她不是会食言的人。 可,饶是顾骁野这么告诉自己,到底还是不放心。 他原本是想等他大事已定,再去娶她,因为那时,他有足够的资本,不容许元明说拒绝。 可是现在,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顾骁野想,等她明年回来了,倒不如他和顾英奇亲自去一趟南江提亲,不管用什么办法,先把这桩婚事定下来再说。 亲事定了,他也好安心,日后,再以天下为聘,正式迎她过门。 这一天,他绝不会让她等太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2章 顾大人 许落写给顾骁野的那两封信,自然只是障眼法。 只是为了让顾骁野不怀疑她,好给自己争取到达若耶城的时间而已。 一年后,等顾骁野找不到她,想起动用锦衣卫的力量找她时,她早就到了若耶城,找到公孙神算了。 若耶城地处大魏朝最南端,向来被视作蛮荒之城,基本属于朝廷的弃管地带。 顾骁野绝不会想到,她会去了这里。 这是一场异样漫长的旅途。 他们从南江出发虽然比从郧州近了许多,但也在路上耗去了快小半年,才抵达若耶城。 路上没少听说若耶城是个蛮荒小城,然而真正到了,才发现这里倒也不是蛮荒,只是相对而言,没有中原地区那么开化而已,民风过分朴素了些。 若耶城并不大,许落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龙湫山。 等站在龙湫山下,许落和许元明才是真正傻了眼。 龙湫山临海,高耸绝天,往上一看,云烟笼罩,雾霭茫茫。 许落总算是明白,当初公孙闻为什么要给许元明一块木牌,木牌上要标注路线了。 没有人指路,想要在这样一座大山里找到一个人,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只是,她现在来都来了,也只能勉强登登这个天,找一找公孙闻了。 寒来暑往,冬去春来,两年时间,转瞬即过。 南江城,太守府。 “顾大人。” 韩知礼躬身行礼,偷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近两年不见,曾经冷漠的少年如今更添了几分凛冽沉冷,气场较之以前,更加慑人,只是往那儿一站,便给人带来足够强大的压迫感。 当真是今非昔比,后生可畏。 两年前,韩知礼虽然已经对顾骁野足够尊重,但那会儿他至少还能喊一声“阿野”。 而今,这声“阿野”是再也喊不出来了,韩知礼不自觉地就呼出了“顾大人”。 顾骁野也的确当得起这声顾大人。 如今大魏朝廷数一数二炙手可热的人物,除了大将军大丞相顾英奇,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顾骁野了。 顾英奇注重与朝臣搞好关系,也愿意去做些表面工作,维护好这个大将军大丞相的名声。 顾骁野却不一样。 他对所有人的示好都冷漠拒绝,也从不参与朝臣间的聚饮,在京都无声无息得仿佛根本不存在。 可短短两年,顾骁野凭着他不动声色的能力,铁血冷酷的手腕,已然让任何人无法忽视锦衣卫的实力与地位。 在京都,顾英奇被人暗地里称作是笑面虎,而顾骁野,则被人赠了一个“少年阎王”的称号。 提到顾英奇,大家还能面上带笑,提到顾骁野,却都心下一紧,连说话声音都要小上几分。 可想而知,顾骁野的实际影响力有多大。 所以这样一位威名远播的顾大人,突然降临南江太守府,韩知礼心中有多忐忑,是可以预见的。 此刻,被韩知礼称作顾大人的顾骁野,正沉默坐在桌边,手里端着茶杯慢慢转着圈。 一身黑色衣袍衬得他气质愈发冷峻,漆黑幽冷的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扫了一眼韩知礼,缓缓道:“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没有。若是有,我早就让人送去京都给大人了。” 韩知礼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过大人无须担心,当初元明兄说,尤禾山路途遥远,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才能回来,如今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想必他们仍在公孙先生那里暂住。” 还不到两年。 还不到两年。 这几个字像是触到了顾骁野的什么禁忌,他眼中闪过一抹戾气,重重将茶杯顿在了桌上。 “这天下叫尤禾山的地方,不过三处。锦衣卫的人已经将这三座山,里里外外方圆百里都翻了个遍,也不曾见到他们。” 顾骁野一字字道,“韩知礼,你最好再好好想想,他们去的,到底是不是尤禾山。” 韩知礼怔住,“当初元明兄对我说的,的确是这个地方……” 顾骁野锐利锋寒的眸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 韩知礼的身子下意识躬得更低,“下官不敢欺瞒顾大人。不瞒顾大人,下官也甚是担忧元明兄一家的安危,就连我那两个女儿,没少念叨落儿,卿卿为此还哭了好几回,就怕落儿出了什么事。” “顾大人也知道,我有多疼爱落儿,下官是真心希望顾大人能早一点找到落儿和她爹娘,如此也能让下官心中稍安。若有落儿的去向,下官怎敢不及时告知大人?” 顾骁野盯着他,没有说话。 厅内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韩知礼能感受到,顾骁野的目光正如利刃般打量着他。 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半点不含糊的人,此刻,竟生生被顾骁野的目光看得后背心都有冷汗沁出。 终于,顾骁野移开了目光。 “最好如此。” 顾骁野站起身来,淡淡说,“以后若有她的消息,还望韩伯伯务必及时告知。” 顾骁野总算称了他韩伯伯,韩知礼却不敢应,依旧躬身道:“下官明白。” 许落所住的小院,离着南江太守府的确没多远。 顾骁野站在小院门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许落已然整整消失了近两年。 起初他信了她信里说一年就会归来的话,真的耐心等了半年。 然而到底是不放心,暗里派人来南江打听许落的消息。 韩知礼信誓旦旦地说,要不了多久,许落一家就会回来。 他便一等再等。 他相信许落不会骗他,相信她说话算话。 如此又等了数月。 一年之约到期时,许落没有归来。 他再也没有耐心,暗中派了锦衣卫搜寻尤禾山,四处查找许落的下落。 可这一年来,他的人秘密寻访许落下落,几乎翻遍了那三座叫尤禾山的地方,却压根不见许家三口的踪迹。 顾骁野借着查访官员贪污案为由,来了一趟南江城,亲见韩知礼。 然而,这几天的明察暗访,韩知礼对许落的下落,确不知情。 所以要么许落是耽搁了,回不来。 要么,是她骗了他,许元明也骗了韩知礼。 他们去的,根本不是尤禾山,而是另有其地,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去向,才假称尤禾山而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3章 我便闯了,又如何? 顾骁野抬手,缓缓推开了小院虚掩的门。 时值春日,小院里春花盛开,芬芳馥郁,蜂蝶蹁跹。 这一点,她当初在信中,倒是没有骗他。 这院里,的确种了许多花。 院中花树,开得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顾骁野缓步穿过花草小径,踏入堂屋之中。 小院不大,不过只有三四间房而已。 他几乎只是一眼,就分辨出哪间是许落的闺房。 人走了两年,这房中,却仍萦绕着极浅淡的梅香。 屋内的陈设井井有条,似是有人定期打理般,桌案上不见半分灰尘。 就连床上的被褥,也都叠得赶紧整齐,好似,随时都在等着她回来一般。 顾骁野站在房中,目光缓缓地扫过屋内的诸般陈设。 “三公子放心,我绝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答应三公子不嫁人,就肯定不嫁人。” “明年我一回南江,就给三公子写信哦。” …… 女孩当初在信里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清晰地刻在脑海里。 可是两年过去了。 她没有回来,至今不知所踪。 她到底,去哪儿了? 顾骁野闭了闭眼,压下心头近乎茫然的苦涩。 院中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袁大哥,还是老规矩哦。” 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说,“你负责清理许伯伯的那些石头,我负责打扫姐姐的房间。” 袁让无奈的声音道:“知道了。” 片刻后,一个十三四岁容颜如玉的红衣小公子,快步出现在许落房间门口。 乍然见到顾骁野,他猛地愣住,随即眉眼骤冷,“你是什么人?怎会在姐姐的房间?” 顾骁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他。 “袁大哥!” 红衣小公子大声喊道,“有偷香贼进了姐姐的房间!快来!” 袁让很快奔了过来,看到房中的顾骁野,也不行礼,只是看了眼郭匡,“济生,别乱说话,这是锦衣卫指挥使顾大人。” 顾骁野来南江的消息虽隐秘,但以袁让与韩知礼的关系,自然已知道。 他只是想不到,会在许家的小院,许落的房间里,看到顾骁野。 郭匡打量着顾骁野,总算认出了几年前,那个抓他做人质的顾家三公子。 他很不客气地说:“锦衣卫指挥使又怎样?锦衣卫指挥使就可以随便闯女子的闺房了?姐姐就算不在,也由不得人乱闯!” 顾骁野扫了他一眼,已然认出这位红衣小公子是谁。 他缓步走到桌案边,干脆坐下了,淡淡道:“我便闯了,又如何?” 郭匡气得小脸涨红:“你不要脸!” “济生!”袁让适时制止了郭匡。 这位锦衣卫顾大人冷酷无情的名头,他早有所耳闻。 他对顾骁野一向不感冒,但,也不愿招惹这位少年阎王。 袁让不冷不热地朝着顾骁野拱了拱手,“济生他年幼无知,还望顾大人不要与他计较。” 顿了顿,道,“这里是落儿的闺房,顾大人坐在这里终是不妥,还请顾大人移步外间。” 顾骁野没有动,漫不经心道:“她的闺房,你们进得,我为何进不得?” 袁让还未说话,郭匡已然气道:“袁大哥是许落姐姐的哥哥,我是许落姐姐的弟弟,你算姐姐的谁,也敢进她的闺房?” 顾骁野打量着郭匡,心里蠢蠢欲动的杀意,倒是因为这句哥哥弟弟,消解了不少。 她倒是人缘不错,有了一个袁大哥还不算,竟是又认了一个弟弟。 “我是她的谁,日后你自会知道。” 顾骁野冷淡道,“倒是你,郭禹知道你这样乱给别人当弟弟吗?” 郭匡被他道破身份,恼怒道:“关你什么事?我就愿意给许落姐姐当弟弟,你管得着吗?” 为免郭匡小命不保,袁让直接推着郭匡出去,“你先出去,我跟顾大人说几句话。” 袁让关上门,转过身来。 “我听说顾大人在找落儿。” 袁让道:“但落儿的确不在南江。” 顾骁野看着袁让,“你和郭匡,常来许家?” “不错。” 袁让全无惧意地对上顾骁野的目光,坦然道:“许家伯父走之前,委托我照管小院和他的石头,说少了一颗回来就要找我。我不敢有怠慢,是以常来。” 顾骁野心念微动。 许元明最是宝贝他那些石头,而今将那些石头放在这小院里,又托袁让照管。 难不成,他们真的还会回来? “她走之前,可曾说过什么?”顾骁野问。 袁让自然知道顾骁野口中的她是指谁,“什么都没说。不过,” 顿了顿,又道,“落儿原本是打算独自去找师父的,她一个人悄悄定了马车,被我意外发现。许伯父不放心,这才带了许伯母,同她一起去的。” 彼时许元明说迟则一年,多则两年,必定会回来。 然而,如今两年已经过去,却仍无许家人的半点消息。 袁让也很是担心。 顾骁野此前曾数次派锦衣卫来南江查访许落的去向。 袁让早已从韩知礼处得知顾骁野可能对许落有意之事,是以此刻,并未隐瞒许落走时的情况。 虽然对顾骁野当年欺负许落,他至今难以原谅。 但,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能借助顾骁野的力量,找到许落。 袁让朝着顾骁野微微躬身:“顾大人,袁某有个不情之请。” 顾骁野:“说。” “若是有落儿和许家伯父伯母的消息,”袁让说,“还请顾大人能给袁某来个信,好让袁某也放心。” 顾骁野深沉的目光落在袁让身上,似是在探究袁让话里的本心与用意所在。 然而,他只看出了袁让对许家人发自内心的关切。 这南江,竟是真的没有人,知道她真正的去向。 他这一趟,终究是毫无所获。 离开南江城时,顾骁野本欲直接返回京都,路过郧州附近,临时却又改了主意,回了一趟郧州城。 顾府而今已不复昔日热闹,便连婢女下人都遣散了许多,府内甚是安静。 明知自己不会在这里见到许落,可是顾骁野却还是没忍住,去了趟梅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4章 强求 梅苑风景如昨,少女芳踪已然难寻。 顾骁野走进去时,正是午后时分。 那个叫碧云的侍女正独自坐在廊檐下,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打瞌睡。 猛然看见顾骁野,她吓得跳起来,结结巴巴地喊:“三,三公子。” 她下意识想说,许姑娘不在,然而也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必说。 因为看顾骁野的神情,显然也是知道许落不在。 眼看着顾骁野抬步径自进了许落的房间,碧云哪儿敢阻拦。 本以为,顾骁野进去很快就会出来,却不意,他在房中呆了许久。 久到,碧云都以为他走了,结果悄悄探头一看,顾骁野竟然还在。 碧云心里有些复杂。 想不到外表冷漠的三公子,竟也是个痴情人啊。 顾骁野静静地站在房中,缓缓打量着房中的一切。 房间里的摆设,一如当初,连窗边那盏绣球灯,也依旧挂着。 可是许落,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想到那次他抱着她回梅苑,她因为受了巫山云雨香的蛊惑,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袖说要抱,他拒绝了,她却扑过来抱住他,脑袋埋在他胸膛里。 那些过往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心脏里仿佛有什么扯着般痛。 原来想念一个人,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在她的房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夕阳的光斜斜地照进来,一束阳光恰好落在梳妆镜一角,折射出刺目的光。 顾骁野抬眸,恍惚回过神来。 目光不经意落在梳妆桌上,顾骁野的视线突然顿住。 有个小木盒,分外眼熟。 顾骁野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盒子,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 里面赫然躺着,当年他在南江,送给许落的那支蝶钗。 顾骁野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冰冷。 犹记得当初她收到这支蝶钗时欣喜的模样,问他到底是在哪里买到的,竟和她父亲送她结果被她丢失在芦苇荡的那支蝶钗一模一样。 她从南江去京都,从京都回郧州,发上始终戴着这支钗。 可她离开郧州去南江,竟将这钗留在了这里。 钗好好地放在盒中,她显然是有意留下的。 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和他有所牵连,才会这般做。 连他送她的钗都不要了,那她在信里说等他去南江,等他到了才嫁人的话,是不是也是哄他的。 所谓的去看望师父,要一年的时间才回来,说不定只是为了安抚他,好给自己留下足够的逃跑时间而已。 她可能根本就没打算回来,也没打算,再见他。 顾骁野死死攥紧了掌心里的钗,漆黑的眸底暗流涌动,阴沉至极。 想逃走是吧,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是吧。 他偏不如她的愿,偏要找到她。 顾骁野神色极冷地将那蝶钗收进袖中,转身出了房间。 碧云眼看着顾骁野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的时候,眉眼间竟是染了一层森然戾气,吓得是半个字也不敢说,连送顾骁野到梅苑门口都不敢了。 顾骁野本想在顾府暂住一夜的想法,彻底打消。 他当即就准备启程赴京都。 曾服侍过他的侍女迎香,突然抱着一个包袱奔来,跪在了他身前。 “三公子,”迎香含泪磕头,“求三公子带奴婢去京都,服侍左右。” 侯氏已死,顾英奇和顾骁野如今在京都,二公子顾驰渊去了庆州外公家,这个府里,已然是没有主人了。 若是跟着三公子去京都,她的命运,或许能得到改变。 顾骁野淡淡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不必。” “三公子!” 迎香哭着膝行几步,“这府里无人可服侍,奴婢爹娘早死,就是离开顾府也不知何处去。奴婢只想以后还接着服侍三公子,便是做牛做马,奴婢也毫无怨言。” 她哭着道:“求三公子看在奴婢当初为三公子修好玉佩的份上,带奴婢去京都吧!” 顾骁野勒住马匹,眸光微动,“那玉佩,是你修好的?” 迎香流着泪点头:“是奴婢捡到,后来送去玉坊修好的。大雪那夜奴婢见三公子在雪地里找东西,不是问过三公子,可否需要奴婢帮忙找么?” “那时奴婢并不知道三公子是在找玉佩,后来知道,奴婢却不敢说自己捡到了,怕三公子责怪奴婢隐瞒不报。直到后来,奴婢做了三公子的侍女,犹豫再三,还是将玉佩还给了三公子……” 顾骁野缓缓道,“当时你对我说,你是在府里捡到这玉佩的。” “是我骗三公子的……” 她哭着道:“奴婢怕三公子怪罪,私藏了玉佩这么久,所以,没敢说实话,只敢说是捡到的……” 顾骁野看着这侍女,好半晌没说话。 当初这侍女将玉佩还给他时,他便觉得甚是蹊跷。 碎掉的玉佩,怎会被修好,又突然被遗落,恰好被这侍女捡到。 只是她当时坚称是捡到,他便不好再追问,原来这其中,果然有隐情。 顾骁野沉默片刻,吩咐温平:“带她去京都。” 温平躬身:“是。” “阿野,你看看这些。” 顾英奇将一摞厚厚的奏报扔到顾骁野桌案上,“你离开京都这段时间,皇上不知接到多少秘奏,全都是弹劾你私自调动锦衣卫彻查尤禾山之事,说你目无皇威,滥用职权,扰得当地民不聊生,罪不可赦。” 顾骁野随手拿过一本翻了翻,漫不经心道:“他们爱奏,奏便是。” “虽说这些奏折都是要经我之手,落不到皇上那里,可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到底还是要注意影响。” 顾英奇肃然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找落儿,可她音讯全无都已经两年了。她不是说要去找公孙神算吗?说不好她们一家人和公孙神算住在一起,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归隐了……” 顾骁野冷笑一声,“归隐?她倒是想得容易。” 哪怕翻天覆地,他也要将她找出来。 顾英奇语重心长道,“当初爹是希望你和落儿能成的,可落儿她一去两年没消息,怕是真没有嫁你的意思,你又何必苦苦强求?” 顾骁野薄唇紧紧地抿着,没说话。 最初他是没想强求来着。 可从她当年在南江城,跪下替他求情的那一刻起,他就强求定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5章 喝醉 “把那些锦衣卫,都召回来吧。” 顾英奇叹着气,“别再去找落儿了,朝中人人都盯着你,巴不得抓到你什么把柄,闹到皇上那里,也不好看。” 就算如今顾英奇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丞相大将军,能替顾骁野拦得了奏章一时,可皇帝到底还是皇帝。 万一有朝臣设法将弹劾顾骁野的奏报送到皇上那里,没得平白惹出是非。 顾骁野不为所动:“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顾英奇有点恼火,“你有分寸,你让锦衣卫的人找了一年,现在派出去的人越来越多,你还有分寸?” “你在尤禾山差点将山都翻过来,当地百姓谁不知道?朝中大臣明着不说,谁不是在暗地里悄悄议论?” 顾英奇沉声道,“你就听爹的,别再找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当初救她爹千难万难,她后来不也还是做到了?” “以前我总觉得,落儿对你那么好,多少还是对你有意的。可她走得这么决绝,显见得是我们看错了。落儿要真愿意见你,早出来见你了,她这么久不出来,根本就是不想见你。” 顾骁野将手里的奏报“啪”一声扔在桌案上,神色极冷:“这些话,不必你来告诉我。” “你既然知道,那你还执着个什么劲儿?强扭的瓜不甜……” 顾英奇一句话还没说完,顾骁野已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英奇气得。 这个儿子,在感情上,似乎和他一样固执。 认定了一个人,就不肯轻易放手。 怎么好的不学,净学他不好的! 数日后,顾英奇的担心,成了现实。 真有不怕死的臣子,设法将顾骁野以私碍公、派锦衣卫出京都扰得尤禾山附近百姓惶惶不安之事,告知了小皇帝。 小皇帝把顾骁野叫去发了一通脾气。 虽然没有撤他的职,却是勒令他立刻召回那些锦衣卫,但有再犯,决不轻饶。 顾骁野沉默地应了,自此果然消停许多。 就在顾英奇以为他已彻底放下去找许落时。 某个晚上,向来不怎么喝酒、就算喝也是适可而止的顾骁野,竟罕见地喝得酩酊大醉归来。 送他回来的,是百里长安,他扶着顾骁野往府里走时,在院中与顾英奇碰个正着。 顾英奇皱眉,“怎么醉成这样?” “三公子心情不好,喝醉了。” 百里长安看了眼醉眼通红的顾骁野,“大人别责怪三公子,他也是……太想许姑娘了。” 顾英奇心绪复杂,好半晌才摆了摆手:“去吧。” 百里长安其实心里也是很无语。 明明今夜叫百里长安去花满楼喝酒的人是顾骁野,明明叫了好几个歌姬舞姬来助兴的人也是顾骁野。 可人家歌姬不过是敬酒的时候想往他身边凑,他直接冷着脸叫人家滚。 舞姬的水袖有意无意拂过他的眼前,他烦躁得摔了酒杯,面无表情地来了句“不会跳别跳了”,搞得花满楼最知名的舞姬都无所适从,满含委屈地退下了。 最后还是只有百里长安一个人陪着顾骁野喝闷酒,喝得醉醺醺还不肯走。 百里长安算是第一次见到向来冷漠自持的三公子,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扶着顾骁野回房时,有侍女走过来,想要帮忙。 顾骁野醉醺醺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推开,皱眉道:“滚。” 侍女疼得惨叫出声,被顾骁野推得重重跌倒在地,眼泪都泛上来。 百里长安打量这侍女一眼,面生得很。 “你新来的吧?”百里长安问。 那侍女轻轻揉着手腕,含泪回到:“奴婢才从郧州顾府跟着三公子来京都没多久。” 百里长安“哦”了一声,好心提醒,“别凑你家三公子太近,他不喜欢女人碰他。” 他说着,扶顾骁野上了床,帮他解开衣袍,不留神从他怀里掉出来个荷包。 这荷包,百里长安认识,是许落送给顾骁野的。 顾骁野贴身带着,百里长安倒也不奇怪,只是里头,像是装了什么东西? 眼看着顾骁野醉得一塌糊涂,甚是好奇颇有一颗八卦之心的百里长安,悄悄打开荷包瞟了一眼。 这一看,他的表情这叫一个复杂。 当年许姑娘花三十两银子找他爷爷修好,说是先人遗物的那块玉佩,竟然会在三公子这里。 所以,许姑娘对三公子也是有意的么? 不然怎会将这玉佩,送给三公子。 翌日,顾骁野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 顾骁野扶着额蹙眉,不由自嘲地勾唇。 向来最是瞧不起买醉的人,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了其中一员。 等他洗漱完出来时。 顾英奇竟是在外厅坐着喝茶,“起来了?” 顾骁野看他一眼:“什么事?” 顾英奇斟酌片刻,将先前思虑已久的话娓娓道出:“阿野,我知道你……忘不了落儿。可她是公孙神算的高徒,她若是不想让你找到,怕是你再见到她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公孙神算当年飘然而去时,有多少人尝试去找他,可从来没人能找得到他的……” 顾骁野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英奇咳了一声,“你还是将落儿忘了吧。如今正是敏感时候,万万别再派锦衣卫去找她了,不然皇上知道,不会善罢甘休的。” 顾骁野淡淡道:“我现在很忙,也没时间找她。” 顾英奇颇感欣慰,“那爹就放心了。” 他起身,拍了拍顾骁野的肩膀,“看淡点。虽然落儿很好,可天涯何处无芳草。” 顾骁野面无表情,不做回应。 数日后。 顾骁野才出镇抚司,就见百里长安斜倚在门外石狮子上,嘴里叼着根绿油油的狗尾草,正在等他。 “三公子,还去花满楼喝酒吗?”百里长安笑道。 “不喝。”顾骁野脚下不停,冷淡地回。 “不喝也别走那么快啊。”百里长安追上去,“三公子,你也别太难受,我觉得吧,你和许姑娘肯定会重逢的。” 顾骁野没理他。 百里长安正色道,“许姑娘的玉佩不是在三公子这里?这玉佩据许姑娘说,是她先人的遗物,这么重要的东西,她都给了三公子,以后早晚会来找三公子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6章 玉佩,她的善意 顾骁野猛地顿住脚步,“什么玉佩?” “就是许姑娘找我爷爷修好的玉佩啊。” 百里长安说,“我爷爷以前不是在郧州城开过一家玉坊来着,几年前许姑娘拿着一块碎掉的玉佩来找我爷爷修补,那玉佩碎得厉害,我爷爷让许姑娘别修了,许姑娘说这玉佩是先人遗物,很重要,后来花了三十两银子,修好了。” 顾骁野漆黑锐利的眸落在百里长安身上。 百里长安被他看得脊背发凉,“三公子喝醉那次,我送三公子回去,帮三公子脱衣袍时,发现许姑娘的玉佩在三公子这里……” 他看了眼顾骁野,迟疑着道:“这玉佩,难道不是许姑娘……送给三公子的?” 难不成,是顾骁野用什么不能见人的手段拿到的。 顾骁野缓缓道:“你确定,许落曾拿着这玉佩,去找你爷爷修补过?” “当然。我当时还开玩笑说要二百两银子,许姑娘一口就答应了。这件事我记得清清楚楚。” 百里长安笃定地说,“那会儿我和我爷爷准备回南江,许姑娘这单生意,是我爷爷接的最后一单生意,自然无比尽心,我还帮忙了呢。再说了,我爷爷的补玉手艺,当初可是郧州一绝,怎会认不出来。” 他顿了顿,道:“就因为补玉这事,许姑娘还给我写了封介绍信,让我去南江找韩知礼,好谋个差事。所以许姑娘补的这块玉,我印象深刻……”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玉佩是许落当初去补的,可是为何,后来又到了那个叫迎香的侍女手中。 迎香又为何说,玉佩是自己补的。 见顾骁野神色异样复杂,只是不说话。 百里长安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所说的真假:“三公子若不信我,可以问问许姑娘身边那个侍女。当时许姑娘去补玉的时候,带了个侍女,我隐约记得她喊那侍女什么云来着。” 顾骁野沉声说:“碧云?” “好像是吧,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百里长安说,“那侍女还在郧州顾府吧?三公子要是不嫌麻烦,可以让人去……” 他话还没收完,顾骁野已经脚步急促地离开。 百里长安:“……” 不至于吧,这么着急。 顾骁野不放心其他任何人,让温平放下手里的事,连夜赶回郧州城。 温平而今在锦衣卫做事,算是顾骁野最得力也是最信任的人。 温平不负他所托,没多久,就亲自将侍女碧云带了回来。 碧云见是锦衣卫的人要带自己去京都见三公子,吓得够呛。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一见顾骁野就跪下哭了:“三公子,奴婢就是当初骗过你几次说许姑娘不在梅苑,其他的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奴婢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还请三公子明察……” 这侍女哭得稀里哗啦,嗓门还大,顾骁野眉角都跳了跳,扫了温平一眼。 温平挠了挠头:“我跟她说过的,三公子只是要问她几句话,她就是不信……” 他也没办法。 顾骁野从怀中摸出荷包,将那玉佩拿出来,温平连忙接过去,递给碧云。 “可认识这玉佩?” 碧云擦了擦眼泪,看了眼玉佩,一时呆住了:“这,这不是……” 顾骁野盯着她,“是什么?” 碧云犹豫了一下,当初许落悄悄借由迎香的手,将玉佩还给三公子的事,她自然记得。 这玉佩既是已经还了,为何,三公子又问起此事? 她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是该继续为许落隐瞒,还是……说出真相呢? 她正在纠结,顾骁野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不悦地提醒:”我在问你话。” “这玉佩是,是许姑娘当初在府里捡到的,她知道是三公子的玉佩,特意拿去百里玉坊修好,后来又让奴婢设法交给迎香,还给了三公子。” 碧云忙不迭地将当时的事全都说了。 三公子对许姑娘甚是在意,想必,三公子知道真相也不会怪罪许姑娘把? 顾骁野沉默良久,“她为何不亲自还我?” 明明就住在对面,亲自交给他,不是更方便。 “这个,奴婢当时也问过许姑娘,为什么不亲自还,可许姑娘并没回答奴婢。” 碧云踟蹰片刻,“不过据奴婢观察,许姑娘那会儿像是有些害怕三公子,许姑娘可能,可能……”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猜测,但顾骁野漆黑冰冷的眸只是看她一眼,她一咬牙,立刻就飞快地把什么都说了: “可能不想和三公子扯上什么关系。” 那会儿许落每次出门,都要先看一眼对面小院,若是顾骁野也出来,她会立刻避开,等会儿再出门。 若是在府里远远碰到顾骁野,她会靠边躲起来,等顾骁野先走过去了,她再出来。 实在避不过去了,低着头,快步走过,看都不看顾骁野一眼。 …… 顾骁野沉着脸,好半晌没说话。 温平:“……” 这侍女,可真是个实诚人。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怎么也全都说了。 从顾骁野的住处出来,碧云惊讶地发现,她并没有被关进监狱或是受到什么惩罚。 反而,她算是因祸得福,被留在了京都顾府,顾骁野带着她去了许落以前住过的小院。 院里有一树紫藤花架,很是漂亮。 “好好打理小院。”顾骁野说,“尤其是,她的房间。” 碧云很想问,许姑娘是很快会回来么? 但看到顾骁野的脸色,碧云又不敢问。 与此同时,侍女迎香被顾府老管家驱逐出府。 她跪下哭着求管家,说她是三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女,要见三公子一面。 老管家嫌弃地看着她说:“你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吗?实话告诉你吧,让我驱逐你出府的,正是三公子。” 迎香呆住,想到数日前,顾骁野突然再次问她玉佩的事。 她坚称是自己捡到拿去修好的,顾骁野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说。 难不成,三公子是知道真相了吗? 她哭求无门,到底,只得卷着包袱,离开了顾府,另谋生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7章 图谋,他的条件 夜色已深,顾骁野却仍在紫藤花架下,怔怔而立,身影带了几许孤清寂寥。 他想起那年,少女在这花架下,捧着一盘点心侧头含笑递给他的模样。 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当初她初入顾府时,到底暗地里为他做了多少事。 大雪之夜给他送药送披风的是她,为他出头阻止顾晋鹏鞭打他的是她。 帮他恢复身份的是她,临了替他捡到玉佩修补好又悄悄还给他的人,还是她。 这样悄声无息地对他好,到最后,却又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 许落啊许落。 他该说她什么好啊。 她既不想与他扯上什么关系,起先就不该这样助他。 把他的心搅得一团乱,然后又没事人一样的离开,她真以为,他可以全然不在意吗? 低眸凝视着掌心玉佩良久,顾骁野眼里透着几分难掩的苦涩与自嘲。 当初她离开京都时,曾对顾英奇说只是因为同情他,可怜他才帮助他,他无意中听到,近乎怒不可遏。 那时,他不屑于接受她的同情与可怜。 可是现在,在她消失了两年后。 他竟然会想,哪怕同情他,可怜他一下下也是好的。 若是她知道他有多想见她,她会因为可怜他,来见他一面的吧…… 顾骁野沉默伫立良久,终于转身出了小院。 在这个清月当空万籁俱寂的夜里,敲开了顾英奇的门。 顾英奇睡得正熟,突然被顾骁野吵醒,还以为他有什么急事。 岂料顾骁野只是沉默地站着。 顾英奇皱眉:“到底有什么事?” 顾骁野看着他,漆黑瞳眸幽深难测:“爹,而今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想,再往上走一步?” 顾英奇猛地呆住。 顾骁野却甚是平静:“你若是想,我便帮你。” 起先,他原本对这天下有意,可惜,她已经走了。 而顾英奇,似乎也有这种心思。 那他,便不如帮顾英奇一把,毕竟对方,到底是他的父亲。 他缓缓道:“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一个多月后,原九江太守郭禹被调任京都,担任吏部尚书。 丞相顾英奇推出整肃吏治、推陈出新等系列改革措施,不少官员因违法违纪被锦衣卫查获,朝中官员在这轮整肃中得以重新换血。 三个月后,小皇帝出行祭天,祭台突然垮塌,虽无人伤亡,但引得京都流言纷纷,认为大魏朝皇室基业不稳,或将又倾颓之危。 “庚子秋来终落寞,竹叶无声尽凋零。巍巍青山暮霭沉,无情最是昭阳心。” 伴随着流言,多年前神算公孙闻的那首预言诗再度流传。 起初是在京都传,后来许多个州郡开始传,短短几个月功夫,这首诗竟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人人都说,大魏朝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不定“昭阳”就会什么时候取代大魏朝。 小皇帝在宫中也听到了种种传言,不免很是恼怒。 “既然传言说昭阳要取代大魏,那朕就先行应了这谶语。” 小皇帝愤然地在朝堂上宣布,要改京都城为昭阳城。 他得意地说:“眼下昭阳已经替代大魏朝的京都城了,如此,公孙闻的这四句预言诗,到此就算是终结了。” 小皇帝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朝中诸臣稍有见识的,谁不暗中摇头叹息。 顾家父子在京都一手遮天,真正危及大魏基业的,不是公孙闻的预言,而是顾家啊。 只可惜,敢于仗义执言的臣子,死的死,入狱的入狱,剩下的噤若寒蝉,俱都明哲保身,不敢多言。 又两月后,小皇帝秋猎时,突然从马上摔下,受伤甚重,将国事尽皆委于大丞相大将军。 朝堂上,顾英奇一言九鼎,不是皇帝,却等同于皇帝。 这一年秋,顾英奇代替受伤的小皇帝代行祭天之礼,台下竟有不少官员叩拜,口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多久,顾英奇以大将军大丞相之身份,巡行全国军务,所到之处,礼节等同于皇上亲临。 顾英奇自以为时机成熟,于这一年冬末,正式废帝自立,国号大梁。 民间虽然有人试图反叛,但很快就被骠骑将军崔烈带兵平定。 仍有潜藏的不安因素在蠢蠢欲动,但至少,在京都昭阳城是一片和谐喜庆。 顾英奇而今作为大梁开国皇帝,可谓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他不再住在顾府,而是搬入了原大魏朝的皇宫中,真正做起了皇帝。 顾英奇登基为帝才刚一个月不到,就册封顾骁野的母亲梅凤云做了皇后,心中总算觉得对凤云的亏欠,有所弥补。 之后,他册封原吏部尚书郭禹为丞相,崔烈为大将军,百里长安为兵部尚书,还提拔了一批年轻有为的新官员。 顾英奇豪情万丈,真心想要将大梁国治理好,打造一个国富民安的盛世。 他希望有朝一日,顾英奇这三个字,不是作为纂位者,而是作为一代明君,出现在青史上,为后人所铭记。 是以,每日勤于政务,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日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 太监尖着嗓子禀报,“皇上,锦衣卫顾指挥使求见。” 顾英奇放下手里奏折,“让他进来。” 顾骁野走进来,神色淡淡看着御案后的顾英奇,并不行礼。 “爹已经登基三个多月了。答应我的事,何时兑现?” 私底下,父子二人仍是与以前一样相处,顾骁野并不称呼顾英奇为父皇,态度也始终不冷不热,但顾英奇知道他的性子向来如此,是以此刻并不介意他的态度。 “爹的确答应过你,一旦登基为帝,就举国搜寻落儿的下落。” 顾英奇道,“只是当时爹并不了解情况,是以答应得未免太过草率。眼下全国刚刚安定,若是大肆寻人,势必会引发不满,如果出现新的骚乱,未免得不偿失。当务之急,是要安定民心……” 顾骁野眼眸微冷,“所以爹是什么意思?不找她了?” “不是不找,是想缓一缓再找。”顾英奇说。 顾骁野冷声道:“缓多久。” “再等个……一年?” 顾英奇说,“等全国局势逐步平稳下来,爹就下旨查找落儿的消息。”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顾英奇,好一会儿没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8章 称帝 顾英奇被顾骁野看得老大不自在。 虽然他是皇帝,可在这个一力辅佐他登上帝位的儿子面前,他总是不能完全拿出皇帝的威严来。 再说这件事也的确是他理亏。 当初他答应过顾骁野,等自己登上帝位,就帮他动用全国各地官府的力量搜寻许落。 只是当时他并不知道,很多事一旦到了某个位置,就会身不由己。 新朝刚刚建立,若是为了查找许落就大动干戈,势必引得民怨沸腾。 顾英奇不想冒险。 何况许落还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到,怕是也不大可能和阿野结成连理。 顾英奇忍不住劝道:“阿野,我知道你还想着落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离开已经快三年了。三年前,她不过十四岁,而今已然十七岁了。” “你自己看看民间,女子十五及笄基本就要谈婚论嫁,十七岁还没有许人家的姑娘,有几个?若是落儿还活着,她说不定早就已经嫁人了,甚至孩子都……” 顾骁野冷冷道:“嫁人了,有了孩子,又如何?” 他不在乎。 嫁人了也不是不可以再嫁。 顾英奇看着这个儿子良久,脸色凝重:“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落儿……” 他顿了顿,声音稍稍低沉了些:“我此前写信问过你韩伯伯,他说元明兄曾承诺,早则一年,迟则两年,必定会回南江。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了。这个国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许多地方并不太平,盗贼横生,杀人越货者大有人在,我担心……” 顾英奇看了眼顾骁野,见他神色还算平静,这才接着说完后面的话:“我担心,落儿一家,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其实早在去年时,他就有过这个猜测,只是那时不敢说出来,担心顾骁野接受不了。 但现在看这个儿子这般执着地非要找许落,他还是提醒了这一句。 不然到时举国汹汹地找人,结果却仍是一场空,未免白忙活一场。 顾骁野漆黑的眸底波澜不兴,显然,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想到过。 他一字字缓缓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时之间,顾英奇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绪甚是复杂。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就想问你,现在能不能发诏书,下令全国找人?” 顾英奇僵了僵,宽慰道:“阿野,再等等。再给我半年到一年时间,等局势稳定些再说。” 顾骁野看着他,神色一点点变得冰冷,眸底似冬日寒潭,寒意幽森。 他再没有说一个字,转身就这么走了。 顾英奇摇头叹息。 这个儿子啊,还真是……在情之一字上,竟是比他还要固执百倍。 数日后,深夜。 顾英奇正挑灯批阅奏折,门外突然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他皱眉,刚想问问平日服侍左右的主管太监是怎么回事。 就听得那太监尖声道:“带剑夜闯麟云殿,你们这是想造……” 话还未说完,已然发出一声惨叫。 顾英奇脸色骤变,拿过桌上的紫霄剑,拔剑出鞘,沉声道:“何人擅闯麟云殿?” 脚步声沉稳踏入,一道玄色身影缓缓从低垂的帷幔后走了出来。 顾英奇顿时呆住:“阿野?!” 待看清顾骁野身后的人,顾英奇脸色难看至极:“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跟在顾骁野身后的,还有大将军崔烈、丞相郭禹、兵部尚书百里长安、司徒梁鸿、谏议大夫潘宗、锦衣卫指挥佥事刘远等多名大臣。 “爹旧疾发作,无法处理朝政,是以退位让贤,由我即日即皇帝位。” 顾骁野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简直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淡至极。 顾英奇怒不可遏,“为什么!” 当初扶他上帝位的人,是顾骁野,可这才多久,他竟然又密谋篡位! 既是如此,何如当初不要让他称帝! “我所要的,很简单。” 顾骁野淡淡道,“可惜爹得到皇位,却忘了自己的承诺。那我只有亲自来兑现。” 顾英奇脸色阵青阵白,难看至极。 这个儿子竟然为了找许落,不惜犯上作乱,罔顾父子亲情,篡夺亲生父亲的帝位!! 然而,他又半个字都无法责骂顾骁野,因为,不守信用在先的,的确是他。 顾英奇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崔烈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与痛心:“他们跟着他一起密谋对付我也就罢了,你是在庆州就跟着我的老人,怎的也受了他的蛊惑?” 崔烈垂头,低声说:“良禽择木而栖,臣子择主而侍,崔烈所做的,也不过是顺应常理人情而已。” “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臣子择主而侍!我倒是不知道,我这个儿子,还有这般能耐,能让你们唯他之命是从。” 顾英奇冷笑,“若你们知道,他图谋这个帝位,是为了什么,怕是你们今后必定后悔!” 他根本不是为了天下纂位,他只是为了一个女子啊! 顾英奇想起自己从郧州初遇许落,到现在的一路图谋,到头来,终是一场空,不由悲怆大笑。 笑着笑着,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本以为当了皇帝,可以大展宏图,真正做一番大事业,青史标名,留芳万古。 可惜,却中道夭折。 扶他做皇帝的,是顾骁野,拉他下帝位的,还是顾骁野。 正可谓成也萧何败萧何,时也,命也,可叹奈何! 当晚,顾英奇颁发因伤病退位诏书,传位于第三子顾骁野。 顾骁野正式登基为大梁皇帝,将昭阳城的名字,依旧恢复为京都。 丞相郭禹呈上一批待选的年号名单。 顾骁野却一个都不满意。 郭禹再次来请示时,彼时顾骁野正踏出麟云殿,天边朝阳初升,洒下万千光辉。 顾骁野顿步,“年号,就定做昭阳。” 郭禹躬身领命,心下却情绪复杂。 没成想,公孙神算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无情最是昭阳心”,竟是应在了新帝身上。 这个新帝未来将会怎样无情,大梁,又到底是福是祸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29章 搜寻 顾骁野称帝这一年,恰是许落离开的第三年。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颁发了一道传令全国的海捕文书,大肆搜寻一个女子的下落。 这女子是一个相士,约莫十七岁年纪,画像上的面容姣好非常,黛眉红唇,美目生辉,两侧发髻还系有长长的鹅黄发带。 本来就有臣子怀疑顾英奇病得蹊跷,顾骁野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才登上帝位。 如今顾骁野突然大张旗鼓地在全国搜寻一个年轻貌美的女相士,朝臣不免暗地里议论纷纷。 大臣纷纷上书,试图劝阻顾骁野的寻人之举,岂料新帝一概置若罔闻。 闹得最凶的几个大臣,直接被抓进了锦衣卫大牢。 关了几天放出来时,命去了半条,却异口同声支持新帝寻人。 当年这位锦衣卫出身的新帝,手腕何等冷酷无情。而今这么一闹,竟是无人再敢置喙顾骁野的决定。 很快,带了画像的海捕文书就下发到举国各地。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搜寻,就此展开。 空山寂寂,鸟语啾鸣,习习晚风,吹散青烟般的薄雾。 许落脚步轻快地走在山间小路上,手里拿着个红红的海棠果,边走边啃。 她啃完了,一回头,就见许元明果然没跟上来,正弯腰敲打着路边一块石头。 “爹!” 许落忍不住喊,“别再捡石头了,娘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许元明将那石头扔进背上的背篓里,“来了!” 许落等着他走近,瞥了眼他背篓里半背篓石头,“我看爹这次压根不是陪我找公孙先生吧,根本就是为了捡石头来着。” 许元明呵呵一笑:“顺便,顺便嘛。爹一看到石头就手痒,那么多好看的石头,不捡白不捡。” 许落撇嘴,“您不嫌重就行。” 她什么都不拿走山路都累,许元明背着那么多石头,该累得不行。 可怎么说他都不听,偏要捡。 “我这次可是捡到几块堪称巧夺天工的石头,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重。” 父女俩说着话,往前又走了许久,经过一道如白练般的瀑布,绕过几道山坳,走下曲曲折折的山路,终于到了一座清幽雅致的木屋小院前。 小院里花红草绿,院里有架木秋千,屋侧一陇甚是整齐的地里,种了好些时令青菜,几只鸡鸭正摇摇摆摆地走过,还有几只黄澄澄毛茸茸的小鸭子,正钻在菜地里啄着什么。 “娘,我们回来啦!” 许落推开木门,简直就像是倦鸟归巢般,冲进了屋里。 许夫人从厨房里闻声出来,又惊又喜:“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担心死我了。” “都怪爹,他偏要捡石头。” 许落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咕噜噜喝了个干净。 许夫人看了眼正小心翼翼将背篓放下来的许元明,笑着摇头:“多少年了,你爹还是这个脾气,见到石头就走不动道。你们先坐着歇会儿,娘去做饭,马上就好。” 因为父女俩远道回来,许夫人还杀了一只鸡炖了,饭菜很是丰盛。 许落喝着鸡汤,感觉这么多天的疲惫一扫而空,由衷道:“娘的厨艺真的好厉害!” 许元明瞥她一眼:“要我说,你干脆别找公孙先生,也别回去了,留在这里,咱一家三口过日子,也挺好的。” 许夫人接过许落的碗,又替她盛了一碗汤,“你爹说得对。娘也不懂你说的异世是什么,可娘知道你是我们的女儿,不会有错的。” 许夫人而今已然知道许落来龙湫山找公孙闻的真正用意。 只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许落来自异世,认定许落就是自己的女儿。 虽然她和以前的性子是很不同,可人总是会成长不是,现在的女儿只是长大了而已,绝对不是另外一个人。 但许落非要去找公孙闻,她也只是叹着气,为她准备好各种干粮和水,送她出门。 她总觉得,就算许落找到公孙闻,怕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不过女儿要找,那就让她试试好了,知道自己回不去那什么异世,估计也就能踏实安定下来了。 “咱们现在找了足足三年了,这龙湫山哪一处没被咱们走遍。” 许元明说,“可咱们除了在烟霞岭发现一座公孙先生居住过的木屋,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人。人生七十古来稀,当年我遇见公孙先生时,他都已经八十多,快九十了,算起来,现在他已经快满百岁。虽说公孙先生精通长生之术吧,可百岁之人,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到过一个。” 他这话说得隐晦,许落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无非是说公孙闻很可能已经去世了,根本不可能找到了。 许落埋头喝了口鸡汤,心里说不上是失落,是沮丧,还是遗憾,难过。 其实从她看见公孙闻的那座木屋人去屋空时,她就知道,很可能是这个结果。 可她只是不想放弃,总想要再找一找,万一找到了呢。 然而越找,那些残存的希望,便越是一点点消磨,她也渐渐知道,自己怕是真的找不到公孙闻了。 半个多月前,她提出想再去烟霞岭那座木屋,看看公孙闻回来没。 许元明和许夫人什么都没说,一个连夜备好干粮,一个无声地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 这几年他们默默地由着她,陪着她,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惜,这一次到底还是空跑一场。 许落抬眸,露出个笑容,轻声说:“嗯,我不找了。以后,就留在这里,好好陪着爹娘。” 许元明和许夫人对视一眼,俱都喜上眉梢。 “那咱们过几日便回南江去。”许元明说。 其实龙湫山风景秀美,若耶小城民风淳朴,留在这里生活,未尝不可,只是他始终还惦记着南江小院里那些石头。 再一个,许落岁数也不小了,十七岁了。 民间习俗向来是女子及笄就要说人家,许落因着要找公孙闻,生生耽误了两年。 这若耶小城里念过书的估计都没几个,能被他看上眼,被许落看上眼的,怕是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来。 所以,还是回南江,那里多的是青年才俊,还有韩知礼帮忙,定能为许落挑一个如意郎君。 他主意已定,道:“明天我们就下山,找辆马车,准备些路上要用的东西。” 许落乖巧点头,“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0章 他乡遇故人 若耶城很小,小到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可以走完全城。 城里居民不算多,集市只开到中午就关门。 来买东西的,大多都是住在山里的山民,隔三差五便会拎着野味,背着木柴,来集市上换购一些柴米油盐类的生活必需品。 但好在这小城小归小,该有的还是都有的,许元明在车行定好了一辆马车,约定出发的日子,便带着许落去集市买东西。 迎面竟撞见有好几人笑容满面,捧着张画像出来,嘴里还赞着:“画得真像!” 许落和许元明这个诧异。 这集市他们没少来,何尝见过有会画画的人在。 他们往里走时,竟见到一张桌子前,围了许多人。 一个猎户模样的汉子有些紧张地坐着,一个年轻的白衣公子,正拿着笔,低头在纸上给他画像。 那公子勾勒好最后一笔,微微笑着抬头:“好了。” 看清那公子的模样,许落和许元明俱都呆住。 怎会是顾家二公子,顾驰渊??? 顾驰渊一时也愣住了。 他将画像卷好递给那猎户,连钱都没收,拨开还要找他画像的人群,快步奔到了许落和许元明跟前。 三人寒暄见礼过,他乡遇故知,俱都有些激动。 顾驰渊依旧是许落记忆中温润俊雅的模样。 或许是离着侯氏过世已有数年,时间到底冲淡了悲伤,如今他的脸上总算不见当年颓然消沉之色。 许元明说:“东西就先不买了,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顾驰渊温声道,“不急,要买什么,我陪伯伯和许姑娘买了再说,待会这集市,怕是要关门了。” “我们要买的东西多了去了,过几日打算回南江呢。” 许元明说,“既是遇到你,晚一日来买,也不妨事。” 听他们说要回南江,顾驰渊欲言又止,却到底没说什么,跟着许元明去了街上一家小小的露天茶摊,坐下了。 许元明不免问:“你爹而今怎样?” 当初他们回南江没多久,就听闻顾英奇重新返回朝堂,做了大将军大丞相,权倾朝野。 许元明这一句本是随口一问,岂料,顾驰渊的眼神变得甚是复杂。 “我爹……”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将顾英奇废帝自立的事说了。 话还没说完,许元明已经怒了,“我先前看你爹还是个人,怎么不干人事呢?大魏朝的天下,就这样葬送在他手里了?他何德何能,能做皇帝?” 顾驰渊低声道:“我爹他,的确没做几个月皇帝,就因伤病退位了,而今在位的,是我三弟……” 许元明一下子僵住了。 顿时就想起当年许落所说,顾家三公子,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 这就……应了吗? 他下意识看了眼许落,殊不知许落心里也是震惊至极。 什么鬼。顾骁野这就登基为帝了? 不是说好八年后,天下战乱四起,顾英奇受命平叛,拥兵自重,废帝自立数月后,顾骁野这才登基的吗? 他现在登基的时间,比书里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四年!! 虽说可以快吧,但也不能这样快不是,这战乱与平叛的剧情,都还没走呢! “民间也有传言,说我爹并非主动退位,而是被迫的。” 顾驰渊黯然道,“只是真假与否,谁也说不清。” 都说顾英奇如今在西山温泉行宫里养病,可谁知是被软禁还是怎么。 甚至,他是否还活着,都没人知道。 “也就是说,现在是大梁的天下了。” 许元明神色异样复杂,“我们久居山里,若耶城又地处偏远,不与中原通消息,竟是不知,这天下又换了两任皇帝。” 顾驰渊微微叹气,“阿野做了皇帝,这天下,也不知是福是祸。” 许元明目中微光一闪,“此话怎讲?” 许落虽然告诉果他,顾骁野会做皇帝,但从未跟他说过,顾骁野会是个暴君。 以许元明对顾骁野以前的认知和判断,觉得这人冷漠是冷漠了点,但城府谋略认知,都算得上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当初许落中了迷香,就连他和顾英奇都未曾看出端倪,顾骁野却能发现疑点,最终翻出真相,为母亲复仇,就这智商,做了皇帝,正该有一番作为才是。 怎的,顾驰渊却说出一番不知是福是祸的话来,不免让许元明心生疑惑。 顾驰渊没有回答,却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方正的纸张来,递给许元明。 “伯伯和许姑娘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顾驰渊说,“刚才伯伯说,过几日要回南江,依驰渊之见,这南江,伯伯还是不要回了,不然,怕是有大麻烦。” 许元明狐疑地接过那张纸,展开来,竟是一张锦衣卫颁发的海捕文书。 其上画着许落和许元明的画像,上面还特别标注,许落是个相士,若有告知官府许落踪迹者,一经查实,赏黄金千两。 许元明脸色都变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辈子除了当初因被冤枉而入狱过一次外,从来都算得上是个遵纪守法的读书人。 此刻乍然见到自己和许落的画像,如同罪犯一样,出现在朝廷的海捕文书上,不免又惊又气。 许落也傻了。 万万想不到,顾骁野会有这波操作,竟然颁发这样的海捕文书,大肆搜捕她和许元明。 “阿野登基后,下达的第一份诏令,就是全国搜寻许伯伯和许姑娘。” 顾驰渊说,“而今全国各个州府郡县,到处都贴着这张海捕文书。若耶城向来乃是蛮荒之地,法外之地,是以这文书,在若耶城尚未出现。” 许元明表情异样难看:“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也向来不曾得罪他,他为什么这么做?” 顾驰渊摇头,“这个,驰渊也说不清楚。” 许落在一旁听得心里暗自发虚。 会不会是,她当初给顾骁野写信,说了一年后回去,结果没有,因为失信于他,他气愤难当,如今做了皇帝,想要抓她回去,报复她? 若真是那样的话,麻烦真的是惹大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1章 不归 许元明沉着脸,半晌没说话。 当初这位顾家三公子,不是曾对落儿表现出一副钟情模样。 大半夜的几次来梅苑找她,抱着她去看雪,后来为了她,执意追查迷香真相。 而今这般不留情面连海捕文书都发了,那他当年的钟情,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许元明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位三公子。 若硬要扯起来,怕也就是当初他对顾骁野态度极其冷淡,还当着顾骁野的面,对顾英奇说过一句“我的女儿,绝不可能嫁给你的儿子。” 可这不过是一句醉话而已。 要是落儿真喜欢顾骁野,他和夫人还能真的阻拦? 再说了,顾骁野要真对落儿有意,那就该走正常的求亲流程,至少,让他爹顾英奇亲自来找他聊,至少提亲是要提的。 可到他离开郧州,都没人找他正式说过这事。 就连当初他们从郧州离开前往南江时,顾骁野连送都未曾来相送。 反倒是顾驰渊撑着伤病未愈的身体,一路送他们到郧州城外十里长亭。 按理说,他们一家三口三年前就从南江来了若耶城,和顾骁野之间再没有什么纠葛。 可顾骁野一登基,却将落儿和他的画像如同罪犯一样全国散发。 这是要抓他们回去,算旧账? 许元明抬头看向许落,沉声道:“看来我们回去的计划,得缓一缓了。” 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南江那些石头倒也罢了,可女儿都这么大了,该如何为她选个好夫婿,不至于委屈了她才好。 许落不知许元明心中所想,笑了笑道:“没关系,就留在若耶城也挺好的。” 对她来说,如今既然找不到公孙闻,去哪儿其实都没关系,只要留在许元明和许夫人身边就行。 能回南江固然好,回不去,留在这里也不错。 她将那张海捕文书重新叠好,递给顾驰渊:“二公子怎的也会来若耶城?” 顾驰渊踟蹰片刻:“此事,说来话长。” 当初他伤好后,去了庆州找外公侯青竹。 侯青竹在庆州做了多年刺史,然而没多久却无端卷入一场行贿案中,被入狱审查,差点连性命都不保。 还是顾驰渊苦苦请求当年教导过他的长史徐修,这才为侯青竹争得了一条活路。 这场案子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针对侯青竹,不得而知。 但侯青竹官职被免后,心情郁愤,又伤心女儿侯氏的死,没多久竟抑郁而终。 顾驰渊料理完侯青竹的丧事,再也不想呆在庆州,只想离着郧州庆州越远越好。 他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想起当初许落说过要在南江定居,便去了南江。 在南江,他见到了韩知礼,却没能见到许落。 “落儿和你许伯伯许伯母去找她师父公孙先生了。” 韩知礼说,“那个地方在尤禾山,远得很,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 顾驰渊没有在南江停留太久,一路往南,随心而行,漂泊无定。 他本来也没打算往若耶城来,可是沿途各城都张贴了搜寻许落的海捕文书,他不免想要来若耶城碰碰运气,看能否找到许落,也好提醒她,规避危险。 许落不免好奇,“二公子怎知我在若耶城?” 当初她连韩知礼和袁让都没说,就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顾驰渊微微笑道:“许姑娘忘了,当初在郧州城顾府,你找我借过一张地图,还给我的时候,随口问了我一句,从郧州城去龙湫山要走多久。” 龙湫山,尤禾山。 两个不完全相似的地名,但又很有些相似。 锦衣卫将三座尤禾山几乎翻了个个的事,顾驰渊也有所耳闻。 不知为何,当他看见海捕文书,下意识想要去找许落时。 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龙湫山。 “其实我也不确定许姑娘在这里,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遇到了。” 顾驰渊笑道,“我本来还打算,若是碰不到许姑娘和许伯伯,那就干脆在这里住下来好了。这小城虽小,风光却甚美,长居于此,倒也不错。” 许落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问,顾驰渊竟然一直记得,如今竟还找过来了。 感叹之余,不免也有些庆幸。 还好遇到了顾驰渊,否则,她这贸然回去,绝对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顾驰渊坚持要送许落父女回去,跟着他们一起来了龙湫山中那座木屋小院。 小院是许元明自己建的,算是一家三口的定居之所。 许夫人见到顾驰渊,少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定要顾驰渊留下来吃饭。 顾驰渊执意帮着许夫人摘菜,吃完饭,又跟着许元明学习打磨石头,到天色暗了,这才回城去。 这之后,顾驰渊几乎隔三差五都会来。 每次来,都会给许落带些小礼物,有时是吃的,有时是玩的。 他温润谦和,彬彬有礼,许夫人很是喜欢他,又怜他孤苦无依,不免对他多有关照。 许元明对顾驰渊原本印象也不算差,见他打磨石头竟是比袁让还要精细,不免心有欢喜。 如此几个月后,哪天顾驰渊不来,许元明和许夫人竟会觉得少了什么似的,有点不习惯了。 端午节这日,顾驰渊早早便买了粽子送来,含笑对许元明道:“今日端午节,若耶城热闹得很,许伯伯不带伯母和落儿姑娘去看看么?” “岁数大了,我和你伯母就不凑那热闹了。” 许元明看了眼坐在院子里荡秋千玩的许落,“倒是落儿,你可以带她去逛逛。” 许元明说这话,是有私心的。 顾驰渊无论容貌才能还是品行教养,都算得上是出众的。 虽然有个心思不正的娘,但这孩子,竟没有长歪,也算是幸运。 再者,顾驰渊能为了许落找到若耶城,可见是真的有心。 无论是对许元明和许夫人,还是对许落,顾驰渊都是挑不出半点毛病,且只让人感到满腔的真诚。 如今眼看着南江是回不去了,可许落不能总这么悬着,能嫁个好郎君,许元明和夫人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最重要的,许落对顾驰渊,似乎也并不排斥。 若是他们两个能走到一起,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2章 许姑娘,请吧 端午这天,若耶小城里锣鼓喧天,狮龙齐舞,端的是热闹非凡。 “若耶城除了除夕,便是这端午,最是热闹。” 顾驰渊给许落讲述着若耶城的节日风俗,“这里的端午和中原不同,并不赛龙舟,只是祭天龙,放纸鸢。 年轻男女在这一天可以不受礼俗约束,可以出来相会,共同放飞纸鸢,传说这样能除病消灾,给自己带来好运。” 他顿了顿,笑道:“虽然,这若耶城也没有太多礼俗。” “二公子好像什么都懂。” 许落有些感叹,“我记得几年前,在郧州城看花灯,也是二公子给我讲了好多典故。” 顾驰渊含笑道:“那会儿因军中有紧急军务,未能陪落儿姑娘看灯,今日,定要陪姑娘玩得尽兴。” 两人跟着人群沿街慢慢走着。 身边有不少手里拿着纸鸢的年轻男女,互相赠送香囊和各种小礼物。 顾驰渊心头微动,趁着许落目不暇接地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在一家首饰店边停住脚步,买了一枚发钗。 许落转过头没看到顾驰渊,在原地等了会儿,才见他匆匆回来。 “二公子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顾驰渊微笑,“落儿姑娘可要放纸鸢?若有什么愿望,可以写在纸鸢上,若耶城的居民相信这样便可以愿望成真。” 许落自然不会拒绝。 愿望不愿望的倒也罢了,不过她还真的很想放纸鸢玩。 若耶城临海,放纸鸢的地方位于临海一片极为平阔的海滩上。 平日这里寂静得很,今天却是欢声笑语一片,天上也是各种纸鸢翻飞,好不热闹。 顾驰渊选了一处人少地势稍高的地方,帮着许落将那纸鸢放飞上天,这次将线轮交给许落。 许落拽着线,抬头望着那纸鸢借着海风越飞越高,心情也变得莫名好起来。 “开心吗?”顾驰渊注视着她,眉眼里蕴着笑意。 许落连连点头:“嗯,很好玩。” 顾驰渊从袖中摸出那枚发钗,递给许落:“我记得落儿姑娘以前,发上总有支蝴蝶钗。这只钗虽然不是蝴蝶的,但看着也别有意趣,送给姑娘,希望姑娘会喜欢。” 许落看着他掌中那支洁白剔透的鸳鸯白玉簪,心下略有点复杂。 顾家的人,怎么都喜欢给女孩子送钗。 “不用了。” 许落看到这钗就想起顾骁野当初送她的那枚蝴蝶钗,未免堵心,“谢谢二公子。” “这钗是女子发饰,我留着也是没用。” 顾驰渊抬手,竟是动作飞快地将钗戴在了她的发间,笑道:“难得过节,给你买个小礼物,也不值什么钱,落儿姑娘便收着吧。” 许落有心想要取下,却又觉得未免过于刻意,而且毕竟也不好太驳顾驰渊面子。 想了想,还是算了。 等回去再取,大不了以后不戴就是了。 纸鸢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许落慌忙收线,手忙脚乱地却只是弄不好。 顾驰渊过来帮忙,耐心给她讲解着该怎么做。 几道黑影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们,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恭声道:“许姑娘,二公子。” 许落回头,陡然愣住:“温平?” 顾驰渊脸色微变,“你们怎么来了?” 温平微微笑了笑:“奉皇上诏令,搜寻许姑娘下落。” 他躬身,“许姑娘,请吧。” 许落努力镇定心神,“三公子找我做什么?” 温平不答:“许姑娘见到皇上,自然就知道了。” 顾驰渊拦在许落身前,“但凡抓人,总有个理由。许姑娘又没犯法,他身为天子,也不能随便抓人吧?” 温平不为所动:“二公子,我只负责执行命令。其他的,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顾驰渊还要阻拦,温平做了个手势,一名黑衣人手起掌落,顾驰渊闷哼一声晕倒。 那黑衣人接住了顾驰渊,问温平:“怎么处置?” 温平毫不犹豫地说:“带回去,交给皇上处置。” 他看向许落,脸上却带了点近乎客气的笑意:“许姑娘,走吧,马车就在前面等着。” 许落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脱了,只能先上马车,再做打算。 她心里庆幸许元明和许夫人没有跟着同来,否则,怕是也难逃一劫。 她刚坐上马车,马车立刻以飞一般的速度启行。 许落掀开车帘看了看,马车外的黑衣侍卫又增加了不少,前后左右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 然而却并不见顾驰渊,想来,另有一波人护送顾驰渊。 这一路马车昼夜兼程往北而行。 饶是许落被颠得难受至极,可温平也不肯停下。 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此行紧急,还请许姑娘多担待。” 许落有气无力地靠坐在马车里,想吐槽都没有力气。 顾骁野就这么急着抓她回去,这么急着要报复她吗? 许落就这样生不如死地走了三个多月,感觉整个人濒临崩溃时,马车竟然停下了。 入目是熟悉的风景,熟悉的城池。 竟然是南江。 想当初,她从南江去若耶城,整整走了半年才到。 如今,竟然只是用了三个月还不到的时间,就回来了。 温平真的不是人,简直强迫她用生命在赶路。 她一下马车,就被送进了当初许家的小院,温平亲自守在房门外,她连门都不得出。 不过这已经比许落预想的情况好了许多。 她本以为温平会带她去京都,然后直接受死的。 “温大人,我能不能问一句,为什么要送我来这里?” 许落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温平。 一路行来,听到黑衣人对温平的称呼,她才知道,温平早已不是三年前的温平。 而今的他,已然被顾骁野册封为锦衣卫指挥使,代替顾骁野掌控着锦衣卫这个庞大恐怖的杀人机器。 听到她的问题,温平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许姑娘很快就知道了。” 门被关上了,许落一个人被留在屋中。 许落看了眼桌上,方才温平送来的饭菜。 很简单的两菜一汤,但,这俩菜居然都是她曾经爱吃的。 只可惜,许落根本没有心思吃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3章 相逢,她还能抢救下 许落轻轻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在榻上,等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她不知道顾骁野到底打算怎么处置她。 当初她本以为,自己去龙湫山,肯定能寻到公孙闻,能回她那个世界的。 如此,和顾骁野就再也不可能碰面,顾骁野也寻不了她的麻烦。 怎能想到,她连公孙闻的人都没见着。 她还得悲催地在这个世界,接着混下去。 而她已经得罪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大佬,连抱大腿怕是都没机会了。 很晚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许落全身的神经迅速紧绷,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门口。 房门被缓缓推开,阔别三年的人,出现在许落的视线里。 依稀是当年记忆中那个冷漠俊美的玄衣少年,然而,却又不完全是。 原本无可挑剔的轮廓,如今愈发坚毅深邃,那一双漆黑如寒潭冷星的眸,更显幽深难测,带着几分捉摸不定阴郁沉冷的意味。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是暗黑无边的夜色,仿佛他的人,也似是从这黑暗中走出,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威慑与压力,便连房中的烛火,都不安地晃动起来。 许落的心脏好似一瞬间停跳,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那个人缓缓地走进屋来。 随着他每走一步,空气里仿佛也充满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她连呼吸都艰难起来,身体瞬间僵硬成了石头。 果然不愧是暴君,这气场,她……真的给满分。 他在许落身前几步外站定,漆黑冷锐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一点点地打量着她。 许落瞬间有种**光线扫描而过的那种感觉,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她不敢对上顾骁野的目光,低头避开他冰冷审视的视线。 随着她这么一低头,发上那只鸳鸯白玉簪,映入顾骁野的眼帘,他的眸光立刻冷了下去。 他一步步走到榻边,走到许落的跟前。 许落不安地微微瑟缩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他突然抬手,朝着许落伸过来。 许落条件反射般,脑子里立刻想起他几次掐着她脖颈说要杀了她的恐怖过往。 下一刻,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许落动作飞快地缩到了角落,颤声道:“三,三公子……” 顾骁野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然而许落叫出这声三公子,立刻想起现在顾骁野已经不是当年的顾家三公子了。 他是皇帝,是个残忍嗜杀的暴君。 顾骁野还是三公子的时候,他的气场还没有这么可怕。 她和他还算是彼此对等的,她也还能在他面前耍耍小聪明,让顾骁野觉得欠了她的,哪怕不情不愿,但后来也好歹都还清了她的情。 可现在对方是暴君,等级早已提升了无数层,他用不着她施恩,也再不欠她什么。 反而,是她骗了他,是她理亏在先。 当年他对她表露了好感,可她非但没接受,反而还欺骗了他,说在南江等他,结果却没等,直接消失了三年。 他在全国发下海捕文书抓她,怕是恨极了她。 书里他那般爱韩卿卿,最后不也亲手杀了韩卿卿。 她在顾骁野心里算什么呢,不过是借着点恩情,获得了当年顾骁野的一点好感而已。 而今时过境迁,那点微不足道的好感,怕也早已变成了被欺骗后的怒意和恨意,眼下顾骁野估计恨不能将她杀之而后快。 既是如此,她求饶又有什么用。 平白让他嗤笑罢了。 许落抿紧了唇,心绪反而镇定下来。 被掐死总比被剑捅死,被折磨死要好一点,至少身体不用受罪,还能留个全尸。 她干脆闭上眼,不说话了,等着被掐死。 顾骁野微微眯了眯眼。 不是有话说,怎么又不说了? 目光落在她发上的那支鸳鸯白玉钗上,顾骁野眼神阴鸷,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那支鸳鸯白玉钗取了下来。 许落感觉发上动了动,不由睁开眼来。 却见顾骁野盯着手里那支白玉钗,脸色阴沉至极。 “这钗,”他终于开口了,嗓音异样低沉,“顾驰渊送你的?“ 许落没说话,心想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啊。 但她同时心里也略有些意外。 他见她,竟然不是兴师问罪,不是算旧账,而是,开口就问这只钗,关注点也是奇怪得很。 “啪嗒”。 顾骁野沉着脸,面无表情地将那支钗掰断了。 他其实并不确认这钗是何人所送,只是温平说发现她时,她和顾驰渊正在海边放纸鸢,有说有笑。 他不过是猜测而已,可她沉默不解释,显然就是默认。 万万想不到,他费尽心思找了她三年,她却躲在天涯海角外的那座蛮荒小城,开开心心地与顾驰渊在一起。 他不知道她的去处,顾驰渊,却能轻易找到她。 一想到这一点,顾骁野心中的怒意,就再也难以遏制。 他仿佛跟玉钗有深仇大恨似的,掰断玉钗还不算,竟不紧不慢地一点点将那玉钗几乎掰成了渣。 玉钗被掰断时轻而清脆的声响,听在许落心里,简直就好像是轰隆的雷声一样,震得她的心脏,都扑通扑通的跳。 许落一句话都不敢说,低着头,也不敢去看顾骁野的脸色。 顾骁野沉着脸,盯着垂眸抱膝瑟缩成一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女孩。 突然出手如电,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指腹,掐住了女孩的下巴,用力抬起她的脸来。 许落吓得魂飞魄散,眼里盈满惊恐,不安地望着他。 顾骁野冷笑出声:“怎么,陪着顾驰渊放纸鸢,有说有笑,到了朕这里,就连一句话都没有?” 许落呆了呆。 随即想到,她和顾驰渊在一起的情景,估计温平都一点不漏地给他汇报了。 他的反应,未免让许落有些意外。 这算是,在……吃醋吗? 许落脑子里灵光一闪。 突然想起当年二人在郧州分别那夜,他对她说:“不许嫁人,等我来了,才可以。” 如果她当时没理解错的话,他话里的潜台词,应该就是不许她嫁给别人,只能嫁给他的意思。 他现在既然吃顾驰渊的醋,是不是代表他对她,还有那么一点情意在? 要果真如此,那她觉得自己,好像还能抢救一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4章 真以为,朕非你不可? “三公子,” 许落故意没有叫皇上,反而刻意叫了三公子,希望这句旧日的称谓,能多少唤起他对当年的记忆。 她避重就轻地说,“我可不可以问问,你让温平抓我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她:“你说呢?” 许落只能猜:“是因为我说了一年后就会回南江,结果却没回,答应在南江等三公子来,却没有等?” 顾骁野神色冰冷,眼底晦暗难明。 “我没回南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没能找到我师父。我担心他的安危,所以四处找我师父的下落。” 许落解释说:“可当初三公子要我不嫁人,我一直……” 她仰着头望他,带了几许无辜,几许乖巧道:“我一直有好好听三公子的话,不曾嫁人。” 顾骁野深深凝视着她,半晌,突然笑了。 这笑容不达眼底,许落寒毛倒竖,心中忐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若耶城是蛮荒之城,却也不是音讯全然不通之地。” 顾骁野冷冷地说,“你一去三年,连个信,也不知道写回来?” 许落:“……” 虽然她是理亏吧,可她还想再努力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那三公子说……等你来了,我再嫁人的话,还,作数吗?” 只要作数,她就有办法自救,也能救许元明和许夫人。 顾骁野抿着唇,死死地盯着她。 “你以为,朕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许落,别忘了,朕现在是皇帝。这天下的女人,只要朕想要,没有要不到的。真以为,朕非你不可?” 许落脸颊上腾起一抹尴尬的红晕。 果然是她太自信,太高看自己在顾骁野心中的地位了。 她又不是韩卿卿,竟然还傻不愣登以为顾骁野会像当年等韩卿卿回心转意一样,等着她嫁给他。 许落脸上有些臊得慌,不敢再看顾骁野,低声说:“那皇上想要怎样?” “朕最讨厌不守信约的人。” 顾骁野冷酷地说,“尤其是你,骗了朕三年,你以为,朕会这样善罢甘休?” 三年。 这三年她倒是过得逍遥自在,身边还陪着个顾驰渊。 她怕是不知道,他这三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轻飘飘说句她没嫁人,问一句他当初的话是不是还作数,就想要将过去这三年轻轻揭过,她未免也想得太轻易了些。 真当他不知道她此刻心里打的什么心思? 到了现在,她还想敷衍他,骗他,对他没有半分真心! 听到顾骁野这句话,许落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骗了皇上,皇上怎么对我,我都承受,可我爹娘和二公子是无辜的,皇上要针对的人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还请皇上,放了他们……” “自身都难保,还想替别人求情?” 顾骁野冷笑,“许落,朕劝你还是好好想想,你和朕之间的账,到底该怎么算才好。” 许落愣道:“皇上不杀我了吗?” “杀你?”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眼神凉飕飕的,“当初是谁对朕说的,人只有一条命,死了就不能再活。他日再后悔,也没有办法了。可活着就不一样,你尽可以罚,可以骂,可以打,比杀了好处可多多了。” 许落:“.…..” 她说的话,他倒是一字字记得清楚。 可知她当初说这番话,本意是为了劝他止杀! 顾骁野就这么走了。 许落有些失魂落魄地坐着,只觉手脚冰凉,浑身发冷。 她就说顾骁野抓她回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还是为了报复她。 若只是她自己被顾骁野折磨,倒也罢了,可还牵涉到许元明和许夫人。 她该怎样,才能救他们脱险?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急火攻心的时候。 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掌控,很多事,不再在她的预料中。 心里很有些沮丧,然而,却似乎毫无办法可想。 这里是南江,韩知礼和袁让就在南江,可她却不能去求助他们。 她求助他们,只会害了他们。 现在的顾骁野,不是当初的顾家三公子,他是皇帝。 谁若违抗皇命,跟顾骁野作对,下场可想而知。 许落不想连累任何人。 她谁也不能找,只能靠自己。 许落在脑子里将书里的剧情,事无巨细地都回忆了一遍。 书里顾英奇辅佐小皇帝数年,随着小皇帝年岁渐长,对于皇权的控制之心,也渐渐强烈起来。 小皇帝对顾家父子有了提防忌惮之心,开始重用他的舅舅杨明,并且启动了一系列所谓的改革措施。 这新政中的很大一部分,乃是针对地方军权。 杨明认为各州郡太守拥兵自重,极易作乱,不如削减太守的兵权和财权,将军队的实际控制抓在朝廷手中。 小皇帝自然同意,当即签发了系列诏令,推动改革新政。 不得不说小皇帝的本心是好的,彼时大魏日薄西山,他想要挽救颓势的大魏王朝,这才想要搏一搏。 只可惜他这个舅舅不像他的外公杨贤那般有能力,考虑问题欠周,政策实际推行中又太过强制高压,结果引来了系列反弹。 不少太守起兵抗议朝廷剥夺军权财权,原本局势还算稳定的大魏王朝,立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顾英奇作为大将军大丞相,奉命镇压那些叛乱。 叛乱稍稍平定,小皇帝又被杨明挑唆,害怕顾英奇拥兵谋反,想要撤了顾英奇的大将军之职,还想找个案由,将任职锦衣卫指挥使的顾骁野撤职查办。 小皇帝的打算自然是不可能得逞的。 最终的结果就是顾骁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皇宫,杀了小皇帝与杨明,扶持顾英奇上位。 几个月后,因为韩卿卿之事,顾骁野弑父自立,此后又亲率大军平叛,直至三年后才算真正一统天下。 眼下,顾骁野虽然提前四年做了皇帝,但这个位子并非绝对安稳。 他的帝位来得不明不白,早就在朝野引发诸多非议,再加上他行事暴戾残忍,怕是要不了多久,各地的叛乱也会如书里那样,风生水起。 书里顾骁野在平叛和巩固帝位的过程中,至少遇到了四五次生死危机。 虽然最后他都侥幸得以度过,但也付出了巨大代价,要么是自己受了重伤,要么是军队遭逢惨烈伤亡和败绩。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是可以帮顾骁野规避未来一些生死危机的。 凭此她可以跟顾骁野好好聊聊,至少,能换来许夫人和许元明的平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5章 不是你该肖想的人 百里长安正在院里跟温平说话,突然见到顾骁野冷着脸,从许落的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不免面面相觑,有点不明所以。 尤其是百里长安,更是讶异。 说起来,顾骁野登基为帝虽然还算顺利,但天下不服的大有人在。 不少郡守都冷眼旁观,蠢蠢欲动,指不定哪天有个带头起事的,其他人就会纷纷响应。 顾骁野兵行险招,竟公然带了兵部尚书百里长安南巡。 一来体察各地民情军情,二来,也是要敲打存了异心的主政官员,能动之以情理的,动之以情理,不能的,便当场仍锦衣卫革职查办了。 原本顾骁野是没打算来南江的,南江太守是韩知礼,顾骁野对他还算放心。 不料他们正在历城巡察时,突然接到了温平的来信,说许落找到了。 顾骁野匆匆处理完历城之事,昼夜兼行数日,总算在今日夜里赶到了南江。 百里长安本以为顾骁野见到许落,怎么说都该……倾诉衷肠一番。 可这才进去多会儿,就满身低气压地出来了。 这是,又和许姑娘谈崩了? 温平与百里长安也不敢问什么,迎上前去。 顾骁野看了眼温平:“顾驰渊人呢?” 温平躬身道:“回皇上,在隔壁院子。” 隔壁的院子,以前曾是袁让和郭匡居住。 约莫一年前,顾骁野来过一趟南江后,直接动用了点手段,让袁让和郭匡都搬走了。 所以许家小院左邻右舍的院子,而今是空的。 顾驰渊安静地坐在房中,看到顾骁野进来,也半点没有惊讶,反而很是平静。 这是自侯氏去世后,三年来,兄弟两人第一次见面。 彼此竟是谁也没说话。 顾骁野缓缓抬手,松开掌心,那些被他捏得粉碎的鸳鸯白玉钗如粉末般,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顾驰渊微微皱了皱眉。 “听说这鸳鸯钗,是你送她的,还是你亲自,戴在她发上。” 顾骁野的声音波澜不惊,淡淡道:“她不是你该肖想的人。若有下次,二哥,你不会再像今日这般幸运,还能活着从若耶城来到南江。” 他说话的语气明明不急不徐,可是一字字说出来,却是透着难以形容的压抑之感,带着无形的威压。 顾驰渊紧紧抿着唇,没说话。 “温平。”顾骁野没有再停留的意思,“放他走。” 温平上前:“二公子,请。” 顾驰渊却没有动,抬眸看着顾骁野:“爹呢?他还活着,还是已经被你杀了?” 顾骁野冷淡的目光落在顾驰渊身上,“他很好,不劳费心。” “我想见见他。”顾驰渊不信顾骁野的话。 “他不想见你。” 顾骁野无情地说:“否则也不会在他登基后的那几个月,假装没有你这个儿子。” 顾驰渊脸色有些苍白。 这几年他漂泊无定,虽然不愿去想过去的事,可父子间的血脉亲情,到底还是割舍不断。 何况年少时,顾英奇待他疼爱呵护有加,如果可以,他还是想见一见顾英奇。 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原谅,父子冰释前嫌,那或许也能了却他多年的心结。 然而顾骁野的话仿佛一把锋利的刀,残忍地划开过去的伤口,再次让那旧日的创伤,血淋淋地裸露在眼前。 顾驰渊的唇微微哆嗦着,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站起身,脚步微微踉跄地跟着温平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你,真的喜欢许姑娘?” 顾骁野定定地看着他,“不然呢?你以为朕大费周章寻她回来,是为何?” 顾驰渊深深地看着顾骁野,好一会儿,才黯然道:“既是如此,那以后,就对她好点。” 顾骁野皱眉,“朕对她如何,不劳二哥费心。” 顾驰渊再没说什么,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片刻后,温平回来,“二公子已经走了。” 顾骁野问:“许元明夫妇,可曾找到?” “若耶城没有查到他们的下落,但不排除他们住在周边深山里。” 温平道,“属下已经让锦衣卫严查暗访,暂时还没有消息。” 顾骁野沉思片刻:“若是找到他们,不要惊动他们,秘密监视保护即可。” 虽然他并不想拿许元明和许夫人来威胁许落,但是,这两个人在他手里,她便不会再妄图离开。 想起顾驰渊说的那句“对她好点”,顾骁野眼神微冷了几分。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当初很多事,如果换做另一个人,他会是另一种解决办法,而不会那般……委曲求全。 三年前郧州分别时,他曾动过强留她在身边的念头。 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只拙劣地找了个她欠他一个条件的借口,要她等着他,等他来了南江,她再嫁人。 他甚至都不敢对她直白说出以后要她嫁给他的话。 哪怕分别在即,也只敢那般小心翼翼到近乎卑微地,委婉地表达要娶她的打算。 她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从郧州城到京都,默默欢喜了一路。 可结果呢,她用两封信,轻易就骗取了他的信任,轻易,就逃离了南江,背叛了她的诺言。 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煎熬,苦苦找了她三年。 收到温平的急信时,他快马加鞭赶来南江,只为,早一点和她相见。 可听到的,却是温平关于她和顾驰渊在若耶城同放纸鸢的汇报,看到的,是她对他惧怕排斥有加的慌乱眼神,是她乌黑长发上刺眼的鸳鸯白玉簪。 他倒是想对她更好一点的。 可她何曾给过他机会。 …… 顾骁野愈想,愈觉心里有什么堵得慌,滞涩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再去找许落。 便连翌日,也不曾再去小院。 韩知礼已然得到顾骁野来南江的消息,为他准备了落脚的府邸。 顾骁野在韩知礼的陪同下,去了南江军中一趟,到夜里,方才回了府邸。 正在看从京都传来的几封奏报时,温平突然匆匆赶来,神色焦急:“皇上,许姑娘她,生病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6章 生病,对不起 许落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着。 顾骁野那张冷漠阴沉的脸总在眼前晃,还有他说的那句威胁性十足的“你以为朕会这样善罢甘休”,也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自己倒也罢了,只是担心许元明和许夫人。 她不见了,许元明和许夫人担心是必然的。这还在其次,最让人担忧的,是温平留了锦衣卫,在若耶城搜寻他们的下落。 温平问过许落,他们人在何处,她自然不会说。 温平淡淡说了句:“许姑娘不说,那我们慢慢找。若耶城就这么大,总能找得到的。” 是的,但凡锦衣卫想找,总能找得到的。 找到了,又不知顾骁野会怎样对付他们。 许落现在总算知道,当一个人的软肋拿捏在旁人的手里时,这种滋味,该有多么煎熬。 她一路都未好好休息,明明困极了,可就是睡不着。 干脆起来,抱膝坐在床上,睁着眼望着窗外的月影一点点西斜,直到天快亮了,她才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只觉浑身有些发软,没有力气。 侍女端着洗漱之物进来,服侍她洗漱,又给她送了饭菜来。 许落勉强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她想去院子里转转,门口的锦衣卫不让:“姑娘还是好好呆在房里。” 许落没办法,只能找了本书坐在榻上看,看着看着竟是睡着了。 醒来时,只觉浑身阵寒阵热的,好生不舒服。 那侍女又进来送饭:“许姑娘,吃饭了。” 许落有些无语,顾骁野这是将她当做猪儿圈养起来,养肥了再折磨吗? 一步不让她踏出房门,除了吃饭就是吃饭。 她身上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只觉头重脚轻,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干脆爬到床上睡了。 傍晚的时候,那侍女又进来了,照例是一声:“许姑娘,吃饭了。” 许落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声,让她放在桌上,待会儿自己去吃。 她听着那侍女的脚步声远去,房门被关上,她沉沉又睡了过去。 侍女进来收拾时,发现饭菜根本动都没动。 温平看着侍女将原封不动的饭菜端走,心道,许姑娘这是因为被关在院子里不能出来,闹脾气不吃东西了? 有心想要去找顾骁野汇报,又怕小题大做,到底还是没去。 又怕许落饿着,稍晚些时候,温平让人备了夜宵,再让那侍女送进去。 岂料,那侍女慌慌张张地出来:“许姑娘好像,好像生病了……” 温平心里一咯噔,哪儿敢再耽搁,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亲自去找顾骁野。 顾骁野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小院时,大夫还没到。 他推开门,疾步奔到女孩床边,就见她眼眸紧闭,脸颊绯红。 顾骁野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顿时心下微惊。 回身看向温平,语气罕见带了几分急促:“大夫呢?” “已经去请了。”温平知道事关重大,“属下亲自去催。” 顾骁野看着昏睡不醒的女孩,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慌乱。 温平很快带着大夫来了。 大夫是从最近的一家医馆请过来的,几乎被温平一路拎着飞奔过来,不免脸色煞白,战战兢兢。 替许落诊过脉,大夫擦了把头上的冷汗,“这位姑娘因过度疲累,神昏脉促,以至气虚发热,热之极矣……” 顾骁野暗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大夫吓得立刻收了后面还未说完的话,惊惶道:“小人这就开个方子,姑娘按时服药,便可无碍……” 药被煎好,很快送来。 顾骁野将女孩抱在怀里,想要给她喂药,然而她牙关紧咬,药根本喂不下去。 顾骁野几乎没有半点迟疑,捏着女孩的下颌,迫使她张嘴,端着碗喝了口药,便俯身覆上了女孩的唇。 她全无反应,软软地躺在他怀里,任由他喂。 一碗药,就这样被喂了下去。 顾骁野抱着女孩,怀里像是抱了一块烙铁,烫得惊人。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心疼,怜惜,焦灼,懊悔,不一而足。 他不该为了早点见她,就吩咐温平日夜兼行的。 她本来就不适应长途急行,当初跟着崔烈的大军从郧州来南江时,她被颠簸得又吐又烧,大病一场。 他怎么就忘了这样重要的事。 昨夜她脸色分明很是苍白,他却不闻不问,只被怒意和嫉妒之意驱使着,对她说了那一番近乎恐吓般的话。 虽然那些话,根本并非他本意。 他低眸凝视着小脸通红没有半分意识的女孩,下意识抱紧了她。 “对不起。” 他低低地在她耳畔,喃喃地说,“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生病……” 不要有事,她千万不要有事。 否则,他根本无法承受,刚刚找到她,又失去她的沉重打击。 半个时辰过去,许落仍是没有醒。 顾骁野沉着脸,让温平再把那大夫叫来。 那大夫看完病,被温平关在侧院,根本不被允许离开,这会儿再度被叫来,不免冷汗湿透衣裳。 顾骁野眼底布满阴翳,“她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吓得差点跪下,结结巴巴地说:“药服下,至少得,得两个时辰,才能生,生效。等,等姑娘醒了,再喂一次药,就,就能基本退热了……” 顾骁野心下稍安,挥挥手,温平立刻带着大夫退下了。 他回到床边,女孩安静地躺着,神情乖顺宁静。 顾骁野握住她的手,牢牢地握紧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看不够般,凝视着她。 昨夜他乍然得知她和顾驰渊的事,又被那白玉簪气得不轻,都不曾仔细看过她。 她又还总是垂着头,躲避他的视线。 眼下,女孩无知无觉地躺着,任由他毫不遮掩的,近乎肆无忌惮地,痴痴地盯着她看。 三年前,她不过十四,虽然已是美得不可方物,但眉眼间尚自带着些许不经意流露的稚气。 如今,她十七岁了。 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终于露出了那含羞半敛眉般的绝色天香,带着说不出的娇美动人,只是一眼,便让人移不开目光。 顾骁野漆黑的眸,落在女孩因为发热而显得过分嫣红的唇上。 方才他急着替她喂药,并未做他想。 然而此刻,却忍不住,回想那清甜柔软的味道。 想着想着,体内竟是躁意升腾,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顾骁野闭了闭眼,强自将那几分不堪的心思压了下去。 她在生病,她还昏迷未醒。 他怎么可以跟个禽兽似的,在这种时候,还这样在脑子里肖想……她的滋味。 许落烧得昏昏沉沉,做了无数光怪陆离的梦。 然而每个梦,都脱不开顾骁野。 一会儿是她在龙湫山陪着许夫人和许元明吃饭,吃着吃着,顾骁野突然带着锦衣卫包围了小院,冷着脸说要杀了他们。 一只她最喜欢的小鸭子嘎嘎叫着跑到他脚边,他面无表情地抬脚,一脚把那只小鸭子给踩死了…… 一会儿,是她在若耶城的海边,和顾驰渊放风筝,顾驰渊为她戴上那鸳鸯白玉钗,那风筝突然变作顾骁野的脸,凶神恶煞地朝着他们扑过来…… 一会儿,是她在郧州城梅苑的门口,他盯着她说:“记着你答应我的”,一会儿,又是他在松柏陵残忍地杀了侯氏,还杀了顾驰渊的地狱般血淋淋的场景。 他满身是血,提着剑朝她走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冷酷地说:“你以为,我会这样善罢甘休?” 他抬手,那把血糊糊的剑毫不留情地朝着她刺过来。 许落吓得尖叫一声,猛地惊醒,浑身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头顶的帐幔上,恍惚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手似乎仍旧被什么拽住,许落下意识望过去。 这一望,正正对上顾骁野那双漆黑的眸,她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不管不顾地用力抽回手,仓惶哆嗦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到了床角最靠里的位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7章 再问你一次,喝还是不喝 顾骁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才一醒来,她就又用这样惊恐不安的目光盯着他。 可他做什么了,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握着她的手,守了她大半晚上而已。 她对他的戒惧和防备,就这样深吗? 许落蜷在角落,身子都在微微哆嗦。 她脑袋其实还是很晕,有那么刹那间,她一时竟没有分清,眼前的是梦境,还是现实。 顾骁野转身,去桌上端了那碗还带着余温的药,走到床边。 女孩见他走近,不免又惊恐地往里蜷了蜷。 顾骁野皱眉,尽量让语气温和了些许:“过来,喝药。” 许落不敢过去,缩成一团,甚至都不敢说话。 屋里还燃着烛火,显然,此刻仍是晚上。 大晚上的,顾骁野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让她喝药。 她怎么敢喝。 见她只是不动,顾骁野放下药碗,探身进去,就要抱她出来。 可是,手才触碰到她肩膀的刹那,女孩突然挣扎起来,带着哭腔道:“我不喝药,我不喝药……” 或许是那些可怕的梦带来的阴影,或许,是她现在发着烧生着病,神经过于脆弱,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顾骁野,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极度恐惧。 她想起书里,后来的丞相郭禹就是被顾骁野一杯鸩酒,夺去了性命。 那鸩酒剧毒无比,入腹后痛不可当,直让人痛得满地打滚,到最后七窍流血,死状极其凄惨。 她不想死得那般惨,那般难看。 见她挣扎,顾骁野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但下一刻,仍是揽着她将她抱了出来。 大夫都说了,醒来必须再喝一次药,才能退热。 不喝药,她的热怎么退。 可惜,怀中的女孩并不配合,只是愈发剧烈挣扎着,哭得满眼是泪:“三公子,我不要喝药,求求你别让我喝这个,我不想这么死……”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她。 就算必须要死,那她宁愿被掐死,也总好过痛到七窍流血惨死。 顾骁野简直要被许落给气笑了。 不想这么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以为这药是什么? 她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竟然会以为,他要杀她。 他若真的要杀她,用得着在药里下毒吗? 她就这般,这般不信任他! 顾骁野沉着脸单手将女孩牢牢锢在怀里,另一手端过了桌上的药碗,“再问你一次,喝还是不喝?” 许落动弹不得,脑子里昏昏沉沉,哭着拼命摇头:“我不喝,不喝……” “不喝是吧。那我喂你喝。” 顾骁野话落音,已然抿了口药,低眸吻住女孩的唇。 许落猝不及防,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睁着大大的一双眼,连眼泪都忘了掉下来。 药的苦涩味道入喉,她被呛得咳嗽起来。 顾骁野松开了她,许落红着眼,惊恐地,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骁野。 顾骁野云淡风轻地指了指手里的药碗,“喝不喝?不喝我继续喂。” 许落怔住了,见顾骁野又作势要去抿那药,她吓得慌忙道:“我喝,我喝。” 这不是毒吧,是真的是药吧。 他自己刚才都喝了的,虽说只是喂她,可他到底也沾了那药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许落接过药碗,咕嘟嘟就将那药碗喝了个干净。 喝完,她立刻又要往床角钻。 顾骁野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怀里:“咱们聊聊。” 许落不敢动,身体僵硬地绷紧了:“聊,聊什么。”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许落,我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你这么怕我?” 三年了。 三年前她还可以面对面,带着笑容和他平心静气地说话,对上他的目光时,还没有这样害怕。 这三年他见都没有见过她,不过是昨夜对她说了几句重话,她就怕成了这样。 可以前他和她初见面时,他差点杀了她,也没见她像今日这般害怕,这般躲着他,避着他。 许落呆了呆,他做过什么,他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不然好好的为什么她不怕别人,不怕顾驰渊,不怕顾晋鹏,为何就偏偏那么怕他。 他竟然,还好意思,来问她。 见女孩只是不语,顾骁野咬着牙,一字字加重了语气:“说、啊!” 许落烧还没退,浑身都轻飘飘地发软没力气,脑子也昏昏沉沉难受,顾骁野却死拽着她,非说要跟她聊聊,非要她说为什么这么怕他。 而且他态度还这般恶劣,许落不免又气又委屈。 “你在全国下发海捕文书,把我从若耶城抓走。” “你说你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要留着我好好折磨我,以后不知道要怎么罚我,打我,骂我。” 这些还不够让她害怕吗! 顾骁野静静地听着:“还有吗?” “你抓了我爹娘,你还……” 她烧得难受,头昏脑涨,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些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气愤道:“你还踩死了我的小鸭子……” 顾骁野微怔:“我什么时候踩死你的小鸭子了?” “你就有,你就有,我亲眼看着你踩的!” 许落想起那只小鸭子惨叫着被踩瘪的样子,不由眼眶都红了,“你踩完了,还把它踢得远远的……” 顾骁野很想笑,但是忍住了,“还有吗?” “你还杀了二公子,你还要杀我……呜呜……”许落哭得很伤心。 顾骁野眸光微冷,“我没有杀顾驰渊。” 许落不信,“我亲眼看到你杀了他,在松柏陵,他和侯氏浑身都血淋淋的……” 顾骁野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 该是烧糊涂了吧,怎么扯到松柏陵了。 还是,当初看到侯氏惨死的那幕,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她到现在,都还忘不掉? 心里一时也不知是歉疚还是疼惜还是什么。 顾骁野抬手,动作极轻地为她抹去眼泪,声音又低,又温柔:“仔细看看房间,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吗?” 许落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间,不太确信地说:“是,是南江的家……” “嗯,你现在在南江,才从若耶城回来,怎么会去松柏陵呢?” 顾骁野柔声安慰女孩:“我没有抓你爹娘,温平的人,并没有找到他们。顾驰渊还活着,我也不会杀你。还有你的小鸭子,我都没有去过若耶城,怎么会踩死你的小鸭子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8章 尊卑 许落怔怔地看着顾骁野,“那温平的人找到我爹娘……” “你爹娘也不会有事。我不是答应过你,不会伤害他们?” 顾骁野扶着女孩躺下,为她拉过被子盖好,抚了抚她的发,温柔道:“睡吧,等睡醒了,病就好了。” 许落恍惚间以为自己又在做梦。 顾骁野怎么可以这么温柔。 这怕不是顾骁野,是另外一个人吧。 她睁大微微发红的眼,忍不住又看了眼身边的人,迟疑着道:“三公子,你……” 她想问你真的是三公子吗。 顾骁野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漆黑的眼底,不见平日的冰冷淡漠,反而,蕴着说不出的温情:“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许落很想说不要他陪,可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喝过药,只觉脑子迷迷糊糊的,眼皮也重得很,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次,竟是半点噩梦也没有做,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 阳光照进房中,屋里亮堂至极。 许落坐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屋里,屋里没人。 一切都还是和昨晚,她被温平带到这房间里时,一模一样。 可她隐约记得,昨天夜里,顾骁野……好像来了。 她还记得,顾骁野说没杀顾驰渊,也不会伤害她爹娘,而且,他还说,温平的人还没找到她爹娘。 难不成都是她在做梦? 正疑惑间,房门被推开,顾骁野竟亲自端着一碗药进来。 许落一下子呆住。 “醒了?” 顾骁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径自走到床边,将药递给她:“喝药。”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接过来,低头小口地喝着。 不知为何,脑海里竟依稀浮现出一幕令人耳红心跳的画面,他……他昨夜好像有喂她药来着? 许落耳尖微微红了红,一时之间竟有点无法正视顾骁野了。 这人真的好讨厌,竟然趁着她生病,恶意欺负她。 然而人家是皇帝,她也不可能找他算账,只能庆幸还好他没有更多的举动。 许落这会儿已经不像昨日那般头昏脑涨迷迷糊糊,思绪清明了不少。 她慢慢地喝着药,在心里理着思绪。 昨夜她生病烧得一塌糊涂,的确脆弱了些,面对顾骁野,未免气场弱了不少。 但现在,她已然有了自己的盘算。 顾骁野肯照顾她,那就说明,一时半会儿,不会让她死。毕竟这般大费周折将她抓回来,她要是死了,那他不就不好玩了。 而且,看他昨夜对她的态度,说不好,还真的对她念着几分旧情。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现在必须要先稳住,不能慌,见机行事,见招拆招。 顾骁野坐在一旁,无声注视着女孩。 比起昨夜可怜巴巴哭个不住的样子,现在的她,好像又成了他曾经记忆中的那个她,从容淡定,镇静有加。 她喝完了药,抬眸看着他,清澈的眸底黑白分明:“皇上,您身为天子之尊,一言九鼎,昨夜对小女子说的话,定会作数,对不对?” 一听到她这声距离感十足的皇上和小女子的称呼,顾骁野眼底微不可见地沉了沉。 他昨夜守她一夜,半刻没合眼,今早亲自过来给她送药,在她面前,压根未曾以皇帝自居。 本以为经过昨夜,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会有所恢复。 可她倒好,一张嘴,竟是主动和他分了尊卑。 倒还不如昨夜,生着病,烧得糊里糊涂的,被他抱在怀里问什么乖乖答什么,还知道喊他三公子。 顾骁野看了眼许落,声音不冷不热:“朕说什么了?” “皇上说,不会伤害我爹娘。” 许落隐约还记得,昨夜顾骁野说他没杀顾驰渊。 既然他如此说了,那想必顾驰渊不会有事。 本来因为一支鸳鸯白玉簪,昨夜顾骁野就恨不得要杀人,是以此刻,她没再提顾驰渊,只提爹娘。 顾骁野淡淡道:“朕是说了,怎么?” 许落放好药碗,下床来,朝着顾骁野深深行了一礼:“小女子替爹娘,谢过皇上。” 见她这个样子,顾骁野眸底又冷了几分。 却偏偏对她的礼数周到,挑不出半点毛病。 他现在的确是皇上,她在他面前,这么自称也没错。 可不知为何,心里就跟堵了个什么东西似的,憋闷得慌。 他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许落心里反而放下心来。 以顾骁野的脾气,这不回应,就算是承诺了。 否则,他肯定会说什么决不轻饶什么的。 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只要许元明和许夫人暂时没事,其他的,都可以慢慢图谋。 她心情一好,未免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大着胆子道:“皇上,小女子可以去院子里走走吗?” 顾骁野漆黑的眸盯着许落,明显带了几许不悦。 许落有点莫名其妙。 她今日跟他说话还算有礼有节,没像昨日表现得那般怕他,也没故意触怒他。 他这又是生什么气了? 她装出一副乖巧模样,轻声解释:“小女子本来是想着,出去散散步有利于病情恢复,病好了也能少给皇上添麻烦。既然皇上不让小女子出去,那小女子不出去就是了……” 顾骁野被她一声声小女子,叫得额头青筋都跳了两跳。 他狠狠蹙紧了眉:“去了若耶城三年,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许落:“……” 她还要怎么好好说话! 跪下来三叩九拜,喊他皇上? 他摆明了就是心情不爽,故意为难她,挑她毛病。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着他行了一礼:“小女子…….” “别再说这个词!”顾骁野终于忍无可忍。 许落现在无比确定,顾骁野就是故意在找碴。 古代民间女子见到皇帝不都是这样自称的吗,她说一句小女子有什么问题。 忍着气,许落再行一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是,民女以后在皇上面前,不说那词便是。” 顾骁野只觉心里一口气憋得慌,差点要被许落给气死。 许落还要说什么,他狠狠瞪了许落一眼,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难看至极地拂袖而去。 许落:“……” 做了皇帝,真真是越来越难捉摸,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还不如曾经是顾家三公子的时候。 虽然那时性子也很难测,但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喜怒无常得简直过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39章 我想见皇上 老实说,许落真的摸不透顾骁野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日她问他,三年前说的那句“等他来了她才可以嫁人”的话,是否还作数。 他含讥带讽地说,他是皇帝,这天下女人他想要谁就要睡,她算不得什么。 可她生病那夜,他却亲自来看她,还用那种羞耻的方式强行给她喂药,好像隐约还对她和颜悦色说了不少话。 然而,等她坦然接受现实,打算好好跟他相处,他却莫名其妙又冷脸,甩袖而去。 而且一连数日,再不曾出现过。 许落未免又觉得,自己认为他还念着旧情,是不是过分自信了点。 根本就没有旧情,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当初顾骁野委婉地表白说要来南江娶她,结果她不声不响消失,还骗了他三年,估计他心里极度不平衡不甘心。 诚如他所说,这天下的女人,他想要谁就要睡,抓她回来,不是为了三年前那句话,不是为了娶她,很大可能,只是想要在她身上,找回被伤害的自尊心而已。 虽然她并非有意伤害,但最终造成的后果,可能的确给他带来了负面感受。 他性子又偏执,虽然做了皇帝,怕是对过去的事仍旧介怀得很,对于曾经拒绝过伤害过他的人,估计不惜代价也要在对方身上找回报复的快感。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打算怎么报复她。 不知为何,许落又想起了书里,韩卿卿的悲剧。 手脚被铁链锁住,半步都不能踏出冷宫。 韩卿卿想自尽,都没有办法。 她绝食,顾骁野让人抓了韩谨柔来,刀架在韩谨柔脖子上,逼着韩卿卿吃东西。 她生病,不肯喝药,顾骁野面无表情地捏着她下巴,把药硬灌进她嘴里。 韩卿卿流着泪吃饭喝药,被顾骁野折磨得生不如死。 到最后,顾骁野一剑杀了她时,她是笑着的,因为死对她来说,反而是解脱。 然而也就是这抹笑容,再次触怒了顾骁野。 他竟然迁怒无辜,残忍杀害了韩卿卿最在意的姐姐,韩谨柔。 这还是顾骁野深爱的女人,他尚且能如此对待。 而今她落在他手里,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歹当初他不曾对韩卿卿有过任何肌肤之亲,过分之举。 因为最开始他有所忌惮,怕冒犯了韩卿卿,她会因此抱了必死之心。 后来是觉得没意思,因为韩卿卿除了恨他还是恨他,他再没有那个兴致。 但也正是因此,韩卿卿至少保全了清白,到死,都没有遭受过身体上的半点侵犯。 可她不是韩卿卿,顾骁野根本不必忌惮什么,他也不会怕她寻死。 昨夜强行用那种方式给她喂药,已经可见一斑。 许落不敢想,他带她去了京都,又会怎么对她。 到了京都,一旦进了皇宫,她可能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搞不好,许元明和许夫人,还会成为他威胁她的筹码。 她不愿步韩卿卿的后尘,更不希望许元明和许夫人,受她的牵累。 虽然早就知道顾骁野讨厌相士,可如今,相士这个身份,是她能唯一凭借的资本。 无论如何,她都要搏一搏。 许落主意已定,去找了温平,“我想见皇上。” 温平又是惊喜,又是意外,没想到许落还有主动想见皇上的时候。 他当即亲自去通知了顾骁野。 顾骁野与百里长安刚从军营回来,听说许落找他,他连马都没下,直接就来了许落住的小院。 房门虚掩着,顾骁野轻轻推开门,就见女孩正坐在桌案边,对着烛火沉思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回眸,站起身来,对他微微行了个礼,展颜微笑:“皇上。” 顾骁野连日来堵在心里的烦闷,因了女孩这个笑容,竟是刹那间纾解了不少。 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找朕何事?” 许落斟酌了一下措辞,“皇上还记得,当年在郧州城,民女初入顾府的事么?当时,顾伯伯即将举办寿宴,是民女告诉顾伯伯,寿宴若不能在午时三刻前结束,恐怕会宾主不能尽欢。果然翌日便传来了大魏皇帝驾崩的消息。民女……” 顾骁野听着民女这两个字,莫名心堵:“你累不累?” 许落呆了呆:“什么?” 顾骁野看她一眼:“说事就说事,一口一个民女,你不累,朕听得累。” 许落:“……” 她也觉得这样不方便,可这不是怕失了礼,他又揪着她错处不放吗? 他是皇帝,自称朕,那她不称民女,不称小女子要称什么。 既然他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那她干脆什么都别称好了。 许落心一横,“那我方才跟皇上说的事,皇上还记得吗?” 顾骁野顿时感觉气顺了不少:“你说什么了?” 就听她民女民女的让人憋闷得慌,其他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许落:“……” 气得真的无语。 可人家是皇帝,她还能怎样。 也只能忍气吞声将方才那几句话,再说了一遍,耐心道:“顾伯伯平定南方的叛乱后,也是我告诉顾伯伯,他很可能会去京都任职,后来,顾伯伯也的确获封了大将军的职位。” “我知道皇上很讨厌相士,可是正如三年前,我对皇上说的,相士是个职业,既然它存在,肯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不排除有个别相士误导了人,可我是公孙神算的徒弟,至少,我给顾伯伯的预言,都是准确的。” 她抿了抿唇,“当初我在皇上落魄之时,也预言过皇上未来会是个大人物,而今,都成了真。”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皇上如今虽贵为九五至尊,可想必皇上也知道,这天下看似平静,底下却风起云涌,不然皇上也不会才刚登基数月,就微服巡察民情军情。” “皇上有胆量有谋略,选了这一条最快但也最危险的路,虽然能一定程度上稳定局势,可以后会如何,仍是不好说。帝王之位,高处不胜寒,要面对许多危险。” 许落不疾不徐道,“我知道皇上身边不乏谋臣,可我相信,我既然能帮到顾伯伯,也定能帮到皇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0章 愿不愿意,都得接受 顾骁野来之前有想过,许落主动说要见他,可能会跟他说什么。 或许是想跟他要自由,或许是问她爹娘下落,再或许,仅仅只是想从这房间里走到院子里去。 但他再也没想到,许落竟然,主动要求做他的谋士,还是,以相士的身份。 顾骁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真想做朕的谋臣?” 许落抬眸,对上顾骁野不辨喜怒的眼神。 她点了点头,轻而清晰地说:“我想像当初帮顾伯伯那样,以相士的身份做皇上身边一个无名谋士,帮皇上预知吉凶,出谋划策。” 她宁愿做谋士,也不愿有一丁点可能,成为他后宫里的女人。 一旦进了后宫,她会万劫不复。 所以她提前就要规避风险,斩断顾骁野可能施加在她身上的,她最不想要的那种报复。 只要他答应,只要她能让他成功相信一次,以后他对她,多少就会客气一点。 虽然不指望他能像顾英奇那般,对她敬重有加,但至少,她的处境,或许能多少改善些。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好半晌没说话。 许落心里有些忐忑,却仍是坦然平静地承受着他的注视。 良久才听到顾骁野沉声开口:“你想要什么?” 当初她帮顾英奇,是为了救她爹出狱,如今,她主动提出要帮他出谋划策,他不信她没有所求。 “我知道我骗了皇上,罪不可恕。我只想弥补我犯的错,尽可能回报皇上。” 许落顿了顿,“我没有别的要求,仍只是当年,在郧州顾府地窖里,对皇上说的那句话,请皇上,放过我和我爹娘。” 顾骁野的脸色很有些冷。 弥补。回报。 用做谋士的方式来弥补回报他,真亏她怎么想得出来。 弥补完了,他放过她和她爹娘了,她怕是又该带着她爹娘走了,一如三年前,毫不留恋地离开。 顾骁野沉着脸,“你凭什么觉得,朕会答应?” 这个理由,许落其实已经解释过了, 但她不介意再解释一次:“因为我真的可以替皇上预卜吉凶,规避生死危机。” 是真正的生死危机,不打半点折扣那种。 岂料顾骁野冷笑一声:“那不如你先预卜下你自己的吉凶,看看朕会怎么对你。” 许落抿唇,“皇上,医者不自医,占者不自占,我虽然是神算之徒,可也是凡人之命。皇上却是天选之子,我的命运如何,除了命数所在,自然也取决于皇上。” 顾骁野漆黑的眸底意味不明:“你知道就好,所以还是乖乖给朕呆着,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许落:“……” 虽然知道可能会是这个结果,可是心里,还是好生沮丧。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可惜,根本打不动顾骁野。 难不成,她就真的只能随他去京都,等候那不可知的命运吗。 书里韩卿卿曾背叛过他,而她现在欺骗过他。 或许她凭着自己的随机应变,不会有韩卿卿那么惨,但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卿卿至少不会被他肆意地轻薄对待,而她,却很可能会有这样的遭遇。 许落垂眸,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眼里一闪而过的黯然,没能逃过顾骁野的眼睛。 只可惜,他需要的,不是她在他身边做相士谋士,所以,绝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 然而看她似乎很是失落的模样,他到底,又心有不忍。 “你不必做朕的谋士,朕也会放过你和你爹娘。” 顾骁野注视着她,“等到了京都,你自然会知道,朕会要你做什么。放心,不是多么难的事。” 但对她而言,想必也不是多么愿意的事。 入宫做他的皇后,在别人而言,那是天大的恩赐。 在她,可能根本不屑一顾。 否则,她怎会一去三年,不跟他联系。 从前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现在怕是仍旧没有。 可他的皇后,只能是她。 无论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得接受。 许落还是低着头,没吭声。 他所谓的放过,和她想要的放过,根本不是一回事。 她或许,只能用那最后的,不到万不得已,她根本不想用的办法。 见女孩半晌不做声,顾骁野薄唇抿了抿,“后日启程回京都。这两天你若想去小院里转转,去便是。” 许落心下微惊,后天,竟然后天就要走。 她抬头,“皇上,我想见见谨柔姐姐和卿卿,可以吗?” 顾骁野看着她,没说话。 许落被锦衣卫的人带回南江,目前就连韩知礼都不知道。 她所住的这间小院,连同左邻右舍的院子,一年前就已经是禁区,他暗中安排了专人看守。 无论袁让和郭匡,早已搬走,而其他人,根本不容许靠近。 顾骁野没打算让旁人知道许落从若耶城回来了。 虽然锦衣卫的看守可谓天衣无缝,但他仍是不想节外生枝。 万一韩知礼铤而走险,想要救她出去,虽然不会成功,但也麻烦得很。 他势必要杀人,而她,势必又要害怕。 眼下她的病已好了,他在南江的事务也告结束,这两天就可以启程回京都了。 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该再去见谁。 顾骁野淡淡道:“不可以。” “我有三年没见过她们,很想她们。我若去了京都,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女孩那双向来清澈灵动的眸,此刻有些失了生气般,莫名有些可怜,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恳求:“皇上,你就让我见见她们,行吗?” 对上她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近乎哀求般的眼神,顾骁野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鬼使神差地,他道:“见可以,可若不想你韩伯伯一家死的话,就别做无谓的挣扎。” 她要是想让韩谨柔姐妹给韩知礼通风报信,借着韩知礼的能力从这里逃走,那是不可能的。 别说韩知礼没那个能耐,就是有,他也不会给韩知礼半点机会。 许落欣然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 顾骁野神色这才稍稍缓和:“韩谨柔不在南江,明日,朕让人带韩卿卿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1章 物是人非 顾骁野没有食言,他在第二天,果然让温平带了韩卿卿来。 温平事先没说带韩卿卿过来做什么,她很有些不安。 及至见到许落,她顿时激动不已,冲过来抱住许落,眼泪就掉了下来。 三年不见,过去不知道发生多少事。 韩卿卿哭得稀里哗啦:“落儿姐姐,你知不知道,袁大哥走了,郭匡也走了,还有我姐姐,姐姐她……” 许落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天顾骁野说韩谨柔不在南江的时候,她就隐隐觉得不安。 问了句顾骁野韩谨柔为什么不在南江,顾骁野却没回,只淡淡丢下一句:“自己去问韩卿卿。” 她心里一直悬着这事,结果没成想,韩谨柔还真是有事。 许落握住韩卿卿的手,“谨柔姐姐到底怎么了?” “姐姐她,她嫁人了……”韩卿卿几乎是嚎啕大哭。 许落脸色微变,“嫁的不是袁大哥吗?袁大哥呢?去哪儿了?” “袁大哥一年前就不再住在这里了。” 韩卿卿抽泣着说,“都怪那个顾家三公子……” 话一出口,她自知失言,小声道,“是皇上,皇上一年前来过南江,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袁大哥和郭匡,全都搬走了……袁大哥后来干脆回了历城,郭匡也去京都找他那个当丞相的哥哥了……” 许落简直无语至极。 至于吗。顾骁野至于吗!!! 找不到她,就迁怒郭匡和袁让,真的是服了。 亏她还以为袁让和郭匡就在隔壁,心里暗暗还担心,就怕他俩突然进许家院子,撞见锦衣卫,平白惹上麻烦。 结果,敢情人家早就被顾骁野赶走了,这里早就物是人非了! 一年前,顾骁野还不是皇帝,不过是锦衣卫指挥使,就这般滥用职权,实在可恶! 许落极力定了定愤怒的心神,这才看向韩卿卿:“谨柔姐姐嫁人了,嫁的是谁?” 韩谨柔抹着泪,很是伤心:“还是顾家大公子。” “顾晋鹏?谨柔姐姐还是嫁了顾晋鹏?” 许落真的要气死了,所以她三年前的努力,还是白费了? 三年前,她回了南江没多久,就发现,韩谨柔对袁让,很有些与众不同。 那会儿袁让常来她家里,而韩谨柔来找她,也来得很勤。 两人之间的相处,莫名让许落觉得不对劲。 袁让在的时候,韩谨柔不敢去看袁让,碰上需要与袁让说话时,她没了平日的镇定,反而害羞得不行。 袁让没在的时候,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听到脚步声总是下意识抬头去看,可若真是袁让来了,她又会惊慌地避开袁让的视线。 当时就连许夫人都看出了不对劲,有天悄悄问许落:“韩家大小姐是不是喜欢你袁大哥?” 许夫人说,“我看韩家大小姐温柔贤淑,若真是对你袁大哥有意,不如让你爹去与你韩伯伯说一声,如果婚事能成,倒是一桩美事。” 许元明自然乐得去说,只可惜,韩谨柔与顾家大公子顾晋鹏,早就有了婚约。 书里韩谨柔嫁了他,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再加上顾晋鹏这人有严重的暴力倾向,稍有不顺,就对韩谨柔打骂有加,更有一次,被顾晋鹏扯着头发掼在墙上,脑袋流血不止,当时人就不行了。 还好管家死命拉开了顾晋鹏,及时找了大夫来,她才能留了一口气在。 韩谨柔一生都过得非常悲惨,直到后来顾晋鹏死在了顾骁野的手里,她才算解脱了一阵子。 可惜没过多久,又因为韩卿卿之死,被顾骁野迁怒杀害。 总之,韩家姐妹在书里真的是一对让人为之落泪的悲剧角色,婚姻不幸,命运凄惨。 如果许落不在南江,也就罢了,既然她在,自然要设法挽救韩谨柔的婚姻。 所以她私下去找了韩知礼,说服韩知礼取消两家的婚约,因为顾晋鹏这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人。 韩知礼当时的确答应她了。许落还特意让许元明去问过袁让的意见,袁让难得地说了句,“但凭许伯伯安排。” 很显然,以袁让的性子,不拒绝,那就说明,他对韩谨柔,也多少是有意的。 她本来以为,韩谨柔与袁让的婚事,万无一失,可没想到,到最后韩谨柔还是嫁给了顾晋鹏这种人渣!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走之前,跟韩伯伯说过的,他不是都答应取消姐姐和顾晋鹏的婚约吗?为什么又让姐姐嫁给他?” 韩卿卿眼里泪花涟涟,“跟我爹没关系,是顾晋鹏不是人!” 她气愤骂道,“落儿姐姐你走了没多久,正好我爹寿辰,顾晋鹏来我家喝酒,看见我姐姐对袁大哥多说了几句,就借着酒醉,跑到我姐房里发酒疯……” 顾晋鹏仗着自己对韩家熟门熟路,无声无息溜进了韩谨柔的房间。 他用极其难听的话大骂韩谨柔是个贱人,当着他的面和袁让眉来眼去,恶狠狠地说:“别忘了,你跟我早就有婚约!” 他反锁了房门,扯着想要逃走的韩谨柔,将她扔到了床上,不顾韩谨柔的哭泣挣扎,强行占有了她。 等到韩知礼得到消息赶来,将房门踹开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 韩谨柔衣衫散乱哭得泣不成声,而顾晋鹏竟然还有脸边整理衣服边对韩知礼笑:“韩伯伯别生气,我跟谨柔反正有婚约,先行夫妻之事,再娶她就是。” 跟着韩知礼一起赶过来的袁让黑着脸,将顾晋鹏按在地上往死里一通揍,差点杀了顾晋鹏。 韩知礼到底还是念及与顾英奇的一点故人之情,拉开袁让,饶了顾晋鹏一命。 只是取消婚约之事,也就此作罢了。 毕竟,在他看来,女儿已经成了顾晋鹏的人,除了嫁给顾晋鹏,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韩谨柔和顾晋鹏没多久就举办了婚礼,随后,便跟着顾晋鹏回了郧州。 至于袁让,在韩谨柔离开后,他变得比以往更沉默。 后来顾骁野来了南江,让他搬离小院,告知他从此许家的小院,自有人来接管时。 他不顾韩知礼的挽留,执意辞去官职,回了历城老家。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2章 哭什么 许落听完韩卿卿说的那些糟心事,愣是呆了半晌没说话。 顾晋鹏这个人,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竟然做下这等无耻至极的事来。 算算韩谨柔嫁给他快三年,这三年过的什么日子,许落简直不敢去想。 郧州离着南江又远,有什么事,她根本无人可以求助。 她那么温柔,那么温顺的性子,碰上顾晋鹏这种丝毫不知怜香惜玉的人,怕是被摧残得,早已不成样子。 果然,就听韩卿卿哭着继续说:“顾晋鹏娶了我姐,对她一点都不好。我姐在南江过的,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 韩卿卿说,去年初韩谨柔写信来,说自己有孕了,她征得韩知礼同意,在府里侍卫展旭等人的护送下,带了许多礼物,去郧州顾府探望韩谨柔。 他们到的时候,迎接韩卿卿的只有一个管家。 韩谨柔面色苍白憔悴地躺在床上,连起身都起不来。 本来按照日子,韩卿卿见到她的时候,她该是怀胎快五个月才对,可是,她的腹部却平坦得半点没有怀孕的迹象。 问起孩子,韩谨柔哽咽不语。 还是从韩家跟着韩谨柔来郧州服侍的侍女哭着说,一个多月前,顾晋鹏喝醉了回来,又开始发酒疯,对着韩谨柔拳脚相加,韩谨柔摔倒在地,腹部流血不止。 那孩子,竟是生生流掉了。 侍女哭着跪在韩卿卿面前,放声痛哭:“二小姐,你跟老爷说说,把大小姐接回去吧,大小姐在这里过得太苦了,姑爷一喝醉了就会打人,大小姐身上全是伤,就连奴婢,也被打过……” 韩卿卿听得气愤不已,等晚上顾晋鹏回来,她去找顾晋鹏讨说法。 岂料顾晋鹏竟对她动手动脚,若不是展旭相护,还不知道顾晋鹏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她在顾府不过呆了三天,韩谨柔就让她赶紧回家去。 临走前韩谨柔拉着韩卿卿的手,流着泪说,“姐姐这辈子就这样了,卿卿以后,一定要擦亮眼睛,嫁个好人家。” 韩卿卿回了南江后,哭着求韩知礼去接韩谨柔回来,可惜,韩知礼只是长叹一声,说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得回?” 他不是不心疼女儿,可是这个社会,礼俗向来如此,女儿嫁了人,命运便交给了夫家,他又能如何? …… 许落听完,真的是气得手都在发抖。 韩伯伯别的方面没得说,可在礼教方面,还真是迂腐至极。 自己的亲女儿在夫家受虐待,随时命都可能没,这礼教还有什么可遵守的! 眼看韩卿卿又忍不住哭,许落只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好言相劝。 想到这次叫她来的正事,等她情绪稍稍平静,许落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韩卿卿瞪大眼睛,小声道:“姐姐,可我就跟刘公子见过一次面,还是三年前跟着你一起去见的,我去找他,他会给我么?” 许落:“你只管将我的话告诉刘公子,他定不会拒绝。” 韩卿卿连忙点头:“嗯,姐姐放心,我会把姐姐的话,一字不差的转告刘公子。” 许落送韩卿卿离开,神色自若地对温平说:“我托卿卿给我买点东西,晚点她会给我送过来,还麻烦温大人替我收下给我。” 温平皱眉:“姑娘要买什么,在下去帮姑娘买就是。” 许落看了他一眼:“是那年,崔烈将军让三公子陪我去清溪镇买的东西。” 温平愣住。 当年他就随军南行,而且就跟在崔烈身边,自然知道,顾骁野陪着许落去清溪镇买的什么。 他顿时老大不自在,咳了两声,道:“既是如此,那待会儿韩小姐来了,我替姑娘收了便是。” 晚些时候,韩卿卿果然送来了许落要的东西。 随着东西送来的,还有几份吃食。 韩卿卿说,“姐姐明天就要去京都了,这些是她以前最爱吃的,我就买了来,让姐姐尝尝。” 温平打开食盒看了看,里面的确是南江的特色小吃,还有一只渡口烧鸡。 他一并收了,让侍女给许落送进房中来。 等侍女一离开,许落立刻打开食盒中那只渡口烧鸡的肚子,从里面果然发现了一枚油纸包裹着的,极小的药丸。 许落松了口气,将这药丸,藏在了贴身处,随便吃了点东西,便早早洗漱,睡下了。 顾骁野来时,在许落门外站了一会儿,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怕吵醒她,他的脚步,放得很轻。 女孩似乎是睡着了,侧身朝里卧着,脸埋在被子里。 顾骁野略一迟疑,怕她被捂着,还是探手,想要将被子拉开些。 许落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头来,竟是满眼泪痕。 乍然见到顾骁野,她慌乱至极地转过身去,心里这个尴尬窘迫。 老实说来了这个世界这么久,她就没怎么哭过。 可今日韩卿卿在她面前痛哭一场,告知她韩谨柔的遭遇,弄得她又难过又伤心。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悲催遭遇,再想起不知现在到底怎样了的许元明和许夫人,她实在没能忍住眼泪。 她就是不想被侍女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才特意藏在被子里哭。 岂料,竟是尴尬至极地,被顾骁野撞了个正着。 她胡乱擦了擦眼泪,拥着被子坐起,却并未转过身来,声音里带着刚哭过的沙哑:“皇上怎么来了?” 顾骁野哪里没想到她根本没睡着,竟是躲在被子里,偷偷在哭。 他沉默了一会儿,“哭什么?” 许落轻声说:“卿卿跟我说了谨柔姐姐的事,有些替她难过。” 顾骁野哑然失笑。 为了别人的事,哭成这样,他还以为她怎么了。 “谨柔姐姐嫁给顾晋鹏,遭了太多罪。” 许落这会儿心绪稍稍平稳了些,总算肯转过头来,眼睛微微泛着红肿,“他真的不是好人。” 顾骁野淡淡道:“那是她的命。” 既然嫁了顾晋鹏,那韩谨柔也只有受着。 就如许落,遇到他,也是她的命。 她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3章 罚得挺别致 “命是可以改的。顾晋鹏给不了谨柔姐姐幸福,凭什么谨柔姐姐还要跟他在一起生活?” 许落掷地有声地说,“照我说,谨柔姐姐就该跟顾晋鹏离婚。” 顾骁野漆黑眼睫微动,看向女孩:“离婚?” “就是休了顾晋鹏的意思。” 许落解释,“既然男人可以休女人,女人同样也就能休男人。” “没有一个女人,胆敢说要休了自己的丈夫。”顾骁野淡淡道。 自古以来便是夫为妻纲,男人休女人,是天经地义,女人休男人,那是千夫所指,离经叛道,最后下场,必然凄惨。 “那是因为她们受礼教的毒害太深。” 许落说,“婚姻只有让两个人都幸福,才能维持下去。如果在这段婚姻里,妻子受到的只有伤害,连性命都快保不住,她为什么不休了丈夫?休夫诚然会被世人骂,可和保住性命相比,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想起自己那个世界的制度,“这个世界的律法就有问题,按理说,只要女子不想跟丈夫过了,她就可以休夫。”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许落。 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思想都是哪儿来的,如此特立独行,又如此危险。 休夫这两个字她说来如此自然,似乎随时就可能付诸实施。 “朕是皇帝。”顾骁野沉着脸,“没人能休得了朕。” 许落有些纳闷地看了眼顾骁野,“我没说皇上。” 她在说韩谨柔,还有那些和韩谨柔一样婚姻不幸的女子。 他莫名其妙说到自己身上做什么。 再说皇帝也没人会休他啊,谁敢休皇帝,嫌命长么。 许落认真道:“皇上,我们回京都,会路过郧州对不对?” 顾骁野睨她一眼,“是又如何?” 许落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去看看谨柔姐姐,可以吗?” “去看她,教她如何休夫?”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说,“不可以。” 真要让韩谨柔休夫成功了,那岂非给她做了一个负面表率。 以后她若依样画葫芦,虽然不会成功,但少不得会让他堵心。 许落却误会了他的意思,杏眼里满是疑惑:“皇上,顾晋鹏以前总是欺负你,你为什么还要帮着他?” 顾骁野冷声道:“朕不会让嫁进顾家的女子,休了自己的丈夫。” 并不是帮顾晋鹏,而只是,不希望顾家,有休夫的先例。 许落定定地看着他,觉得顾骁野也受这礼教毒害不轻。 她本来是不想和顾骁野争论的,可他这种助纣为虐的态度,让她实在忍不住心里有气。 “皇上觉得谨柔姐姐若是休了顾晋鹏,会让顾家门楣无光?” 许落快言快语地说:“皇上有没有想过,若是女子可以休夫,当初梅伯母何至于选择那条路!” 顾骁野脸色骤变。 许落自知说错话,立刻噤口不语。 是她思虑不周,忘了梅凤云是横亘在他心里无法触碰的过往,她不该拿梅凤云举例的。 然而已经晚了。 顾骁野浑身的低冷气压弥散开来,漆黑的眼底戾气冲天:“朕不过是不允你去郧州,你竟口不择言到了这种地步!” 他死死地盯着她,目光冰冷令人生寒。 许落几乎以为,他又要冲过来,掐着她的脖子说要杀了她。 然而他只是咬着牙道:“朕会让你知道,乱说话的代价。” 乱说话的代价真的很大。 许落望着面前的胡萝卜饭,胡萝卜菜,简直懊悔不迭。 她真的还是很佩服顾骁野的。 当日在芦苇荡,他都受重伤成那样了,基本属于意识迷离的状态,她说的话,他竟然全都记住了。 她好心不让他睡过去,费尽口舌地找话跟他说,天南海北但凡能聊的话题她都扯到了。 她问他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顺便也说了自己讨厌的蔬菜。 她最最最讨厌吃胡萝卜,完全无法接受胡萝卜的味道。 她以为顾骁野都晕过去了,压根没听到她说的话,岂料,他非但记得,现在还用来这样折磨她。 马车离开南江前往京都的路上,连着一个多星期,许落的饭菜顿顿都是胡萝卜,她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她还只能咬着牙吃,因为她饿。 以前跟着崔烈的大军南行时,她饿了还能随时吃点干粮。 顾骁野竟然什么都不给她准备,除了饭菜和水,就没别的。 她要是不咬着牙吃那些胡萝卜菜,胡萝卜饭,她就什么都没得吃。 队伍路过一个小镇时。 路边有卖烧饼的正在吆喝,许落本来有气无力地躺在马车里,听到那吆喝顿时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她掀起车帘,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就递过去,“给我来十个!” 烧饼能放,她一餐吃一个,一天吃三个,今天吃不完,可以留着明天吃,后天吃。 烧饼摊的老板大喜,连忙伸手接了银子,包好十个烧饼递给许落。 许落正要接,烧饼凭空被人拿走。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将烧饼扔给身边的百里长安:“还不多谢许姑娘,请你吃烧饼。” 百里长安:“……” 他能不吃吗? 许落:“……” 她好想骂人。 眼看着百里长安将烧饼分给温平和几个侍卫。 许落咽了咽口水,无比怨念地看了眼顾骁野,忍住了口吐芬芳的冲动,放下帘子,眼不见为净。 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顾骁野是个混蛋后。 心里的怨气,总算消散了些许。 马车被轻轻敲了敲,许落没好气地拉开车帘。 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百里长安递进来一份虾饺,一份蛋黄流沙包,还有一份香喷喷的红枣百合粥。 许落愣住,“这是……给我的?” 百里长安笑了笑:“许姑娘请我吃烧饼,我也得请许姑娘吃点什么,有来有回嘛。” 许落简直要喜极而泣:“谢谢百里公子!” 马车外。 百里长安回到顾骁野身边。 “她接了?”顾骁野问。 “许姑娘就差没哭着对我说谢谢了。” 百里长安忍不住道:“皇上为何不直接告诉她,是皇上让人给她买的?” 顾骁野瞥他一眼:“她在挨罚。” 百里长安:“……” 他倒是没见过挨罚的人,还能被拐着弯特殊照顾成这样的。 这罚,也是罚得挺别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4章 当她瞎吗 许落很有些感谢自己当年的明智。 当年在百里长安还只是郧州城一个浪荡少年时,她自告奋勇地主动为他写过一封介绍信,彼此好歹有了一段交情。 虽然这交情没多深,但有总比没有强。 比如现在,这交情就派上了用场。 估计百里长安看她每日吃着同样的饭菜,太过可怜,时不时就会避着顾骁野,给她送些吃的。 许落总算可以不用老是吃那些讨厌的胡萝卜饭菜,偶尔可以吃些别的东西,打打牙祭了。 她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未免精神也足了些。 之前队伍歇息时,她动都不想动,只想在马车里躺着,现在开始很是愉悦地下马车四处溜达了。 她第一次走下马车时,有几个离得近的锦衣侍卫忍不住偷眼看了看她。 别人看她,她也不好板着个脸,也就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开心地绕着马车继续溜达。 不远处,顾骁野脸色微冷:“温平,你要是管不好锦衣卫,朕不介意换个人来管。” 温平额头冷汗直冒:“属下知错,属下保证,他们再不敢乱看。” 锦衣卫很快被温平集结一处,他低声说着什么。 没多会儿,那几个看了许落几眼的锦衣侍卫,灰头土脸,这叫一个后悔不迭。 谁能想到,只是看那姑娘几眼,竟然要被扣掉半年俸禄! 温大人还说,谁若是敢再看,别说俸禄,这条小命也别要了。 这么厉害的杀招一出,许落再下马车,锦衣卫一个个要么抬头望天,要么低头看地。 总之是再也没人敢朝着许落投过去半个眼神。 许落刚开始还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她碰到一名侍卫从她跟前走过。 她本想问问那侍卫,这歇脚的是什么地方。 结果一句话才说了开头几个字,那侍卫竟然像是触电了般,猛地跳起来,看也不看她,惊慌失措飞一般地逃开了。 许落望着那侍卫落荒而逃的身影,有点迷惑。 她长得也不可怕吧,怎的这人连话都不敢跟她说了。 许落转过身,想要再去问问别的侍卫。 几个锦衣卫本来正聚在一起吃东西,低声交谈。 许落走过去,才一开口,那几个侍卫立刻背过身去,根本不拿正眼瞧她。 许落好生无语,有心想要找别的侍卫再问。 岂料那些侍卫全都跟中了邪般,一个个见了她就好像见到空气一样,完全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地说话,或是干脆背对着她。 许落心中甚是气闷,不免朝着树下的百里长安望去。 百里长安正在吃东西,旁边是温平,再旁边一点,是神色漠然目不斜视慢慢喝着水的顾骁野。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百里公子……” 她刚开口,百里长安拿起旁边石头上的水囊,站起身来:“我去打点水。” 温平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许落:“……” 真当她眼瞎吗? 真当她没看见,百里长安手里的水囊,鼓鼓囊囊的,分明就是满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估计是奉了顾骁野的命令,故意不理她的。 顾骁野实在是个妥妥的暴君无疑,就因为她说错了话,罚她吃了这么久的胡萝卜。 一路上不让她好好吃饭不说,还不让人和她说话,就故意孤立她,故意让她不好受! 许落站在那里,面上平静,心里实在是气愤至极。 想到那些人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她只能问顾骁野。 到底还是忍下那些闷气,抬眸,朝着顾骁野露出个笑容:“皇上。” 顾骁野淡漠地看她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喝水。 许落发现自己原本的好脾气,在面对顾骁野时,总能轻易就被他气得生出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恶劣念头。 比如现在,她就很想抢过他手中的水囊,直接将那些水浇在他头上。 喝,叫你喝个够。 不过还好她有足够的理智,深知这种行为,想想就算了。 真要实施起来,水还没浇到顾骁野头上,怕是她小命就已经呜呼了。 许落耐着性子,继续问:“皇上,我想问问,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如果她没记错,感觉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该路过郧州了。 不管如何,她还是希望能去一趟郧州,见见韩谨柔。 岂料,顾骁野只是听她问这么一句话,就已然猜出她的意图所在。 他终于不喝水了,将手里的水囊拧紧,放在一边。 随即,缓缓站起身来,一股说不出的压力便好像也随着他的动作,无声扩散开来。 许落下意识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顾骁野目光淡淡地注视着女孩,“想去郧州城?” 许落咳了两声,“嗯,我想去见见谨柔姐姐……”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说:“不可能。” 许落差点给气死。 心头火蹭蹭蹭直冒。 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此后连着几天,许落在马车里都再不出来了。 就连百里长安给她去送吃的,她也神色恹恹,半点没有先前的欢喜之色。 那些东西她也没怎么吃,基本没怎么动过。 “许姑娘心情好像不好。” 百里长安忍不住问,“她到底怎么了,皇上知道吗?” 顾骁野盯着那半点动静都没有的马车,“她想去一趟郧州城顾府。” 百里长安说:“我们反正要路过郧州城,许姑娘想回顾府一趟,皇上就让她回一趟呗。” 也不是什么多麻烦的事。 顾骁野冷睨他一眼,“你可知,她要去做什么?” 百里长安:“做什么?” 顾骁野:“去教韩谨柔如何休夫。” 百里长安:“……” 这许姑娘也是神了,竟然还有这般有悖纲常的骇人想法。 那这郧州顾府,是不能回。 然而片刻后。 那头,一路随车服侍许落的小侍女匆匆奔到温平跟前,神色惊慌:“温大人,许姑娘突然吐了。” 还没等温平问什么,已然听见小侍女说话的顾骁野,脸色微变,乍然起身,疾步奔去马车的方向。 百里长安:“……” 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看来这郧州顾府,八成还是得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5章 没生气 其实从南江出发后,这一路的行程,走得并不算太快。 许落还是能够适应的。 只是先前她从若耶城赶回南江时病了一场,病刚好立马又接着上路。 这路上吧,又有各种闹心憋气的事,让她生生被气得发慌。 所以精神就不怎么好,也没什么胃口。 再碰到侍女端来那胡萝卜饭,她闻到那味儿,也不知怎么就吐了。 吐完了,她漱了口,有气无力地躺在车榻上闭目养神,正想着该怎么用个法子,说服顾骁野去一趟郧州城时。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车帘被掀开,有人踏进了马车。 许落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上车的人是谁。 顾骁野对那些侍卫连同温平和百里长安都下了禁对她说话令。 那些人一个个都对许落避之不及,除了顾骁野,怕也没人敢上她的马车,自找倒霉。 许落不知道顾骁野为什么会来,但她生气顾骁野不肯去郧州,也就懒得睁眼,不想跟顾骁野说话。 她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但能察觉到,顾骁野在看她。 许落堵着气,干脆屏息凝神,就是不吭声。 心道看呗,爱看不看。 她也不是装病,她刚才是真吐了。 顾骁野看着脸色苍白,双眸微闭的女孩。 “姑娘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刚才才闻到饭菜味就吐得厉害,她说她难受,要睡会儿……” 服侍她的小侍女也跟了过来,有些害怕地小声说着许落的情况。 其实方才许落分明还跟这小侍女说了一句,“我睡会儿就没事了”,然而小丫头生怕自己担责,所以一等服侍许落躺下,就连忙跑去报告了温平。 此刻许落听着小丫头的话,心里正有些好气又好笑。 猛然间,冷冽的气息骤然近前,许落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拦腰抱起。 她吓得立刻睁开眼,正对上顾骁野漆黑的眸。 她竟然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焦急? 许落怔了怔,“皇上,你做什么?” 顾骁野已然抱着她下马车:“去看大夫。” 许落想说她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只是因为心情抑郁了点,又闻到那难闻的胡萝卜饭,所以才吐了。 但,心念微动,她什么都没说,乖乖地任由顾骁野抱着她上了马。 温平和百里长安等人连忙跟上。 马匹速度很快,猎猎风声在耳边疾速掠过。 许落不知为何,想起当初大军南征时,他带着她从清溪镇买完她需要的东西回来,结果遇上敌军突袭大营。 他们急着要赶回去,顾骁野便让她弃了马车,扯着她的手,拽她上了他的马。 彼时她坐在他身后,只觉那马的速度快得惊人,她的人都要被颠得飞出去,吓得不管不顾抱紧了他。 而今日,这匹马的速度不减当日,她却是被顾骁野牢牢拥在怀里,抬眸时,能看见他轮廓坚毅的下颌,菲薄的唇,抿得紧紧的。 他是真的以为,她病得不轻? 许落心里略有点复杂。 所以顾骁野对她,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一边让她吃着她最讨厌的胡萝卜饭,对她冷言冷语,毫不留情就拒绝她的恳求。 可一边,又这般轻易就信了她生病的话,如此着急地带着她赶去看大夫。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患了什么将死的急症,他才这般纵马狂奔。 许落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三年前,他对她很可能是因感动而生出的那点情意,难不成,还在? 往前疾驰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一座小城。 顾骁野在一家医馆前扯住缰绳,抱着许落跳下马,大步进了医馆。 许落想让他放她下来都没有机会,因为医馆大夫已然迎了出来。 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一见顾骁野神色肃然,怀中还抱着个柔弱女子,以为是患了什么急症,慌忙道:“快快,这边来。” 他领着顾骁野进了里边,让顾骁野将人放在榻上,一边准备给许落诊脉,一边问:“这位姑娘是怎么了?” 顾骁野简短地说:“吐了。” “吐了?”老大夫愣了愣,立刻想到了怀孕,连忙凝神诊脉。 诊着诊着,老大夫的神色渐渐放松,转向顾骁野:“这位姑娘没什么大事,只是轻微的肠胃不适。” 许落有点不敢看顾骁野的脸色。 “轻微的,肠胃不适?” 顾骁野不确信地重复了老大夫的话,分明加重了“轻微的”这三个字的语气。 老大夫点头,耐心解释:“饮食不当,或是情绪不佳,心情郁结等,都可能造成轻微肠胃不适,个别患者会有呕吐症状,调整心绪,多喝热水,适当休息,症状自可缓解。若是不放心,老朽待会儿再给姑娘开点益气养胃丸,吃个几天就彻底没事了。” 许落真想给这位老大夫点个大大的赞。 她可不是心情郁结,情绪不佳,又饮食不当,才会吐的吗! 顾骁野忍不住看了眼许落,好一会儿没说话。 老大夫见他神色异样,不由也看了眼许落,道:“公子方才那般急切,可是以为你家娘子怀孕了?” 顾骁野:“……” 许落:“……” 老大夫已然善解人意地笑着道:”公子与小娘子是新婚没多久吧?没经验很正常,老朽从医这么多年,没少碰到今日这种情况。等以后小娘子生个一胎两胎的,公子就知道怀孕到底是什么症状了。” 许落:我可谢谢您了。 从医馆出来,许落有些尴尬地看了眼顾骁野,“那老人家有眼不识泰山,说话冒犯了,皇上你别生气。” 从方才老大夫说出那番话,顾骁野的神色就一直有些不对劲。 那老大夫虽然话多了点,开药的时候还热情过头给顾骁野普及了一下怀孕知识,但不得不说,医术和为人还是不错的。 许落有些担心老大夫哪句话触怒顾骁野,到时惹来麻烦,是以也就替老人家说了句话。 岂料顾骁野看她一眼,平静道:“没生气。” 许落心道没生气就好,省得她担心了。 哎,和喜怒无常的暴君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生怕哪句话踩到他的痛点,一个不高兴就要杀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6章 东陵城,七夕 天色已晚,顾骁野没有再赶路,而是让温平就地选了一处客栈落脚,并没有惊动当地官府。 偌大的客栈被包场,只有他们一行人入住。 许落一进房间,就躺在了久违的床上,舒服得打了几个滚,长长地呼了口气。 今天虽然闹了个乌龙,但,她倒是有了点意外收获。 顾骁野那般急匆匆地抱着她来看病,怎么说,都还是关心她的。 她要不要再去求求顾骁野去郧州一趟。 没准再求求,他就答应了呢? 正纠结着要不要求,该怎么去求,房门突然被推开。 她还以为是小侍女给她送饭来了,“你放那儿就行,我待会儿吃。” 来人没有应声,而是缓步走到了床前:“起来。” 许落吓得慌忙坐起,“皇上,有事吗?” 顾骁野看她一眼,“随朕出去一趟。” 许落有点懵,“去哪儿?” 顾骁野:“去了你就知道了。” 片刻后。 许落跟着顾骁野走在这座名为东陵小城的长街上,身边只有百里长安与温平相随。 东陵城不算太大,但很是繁华。 正值七夕,长街两侧挂了许多灯笼,因着民间在这一日有祈福许愿、乞求巧艺等习俗,即便是晚上,街上也是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许落被顾骁野领着进了一家看似非常奢华的酒楼雅间,百里长安与温平却并没有进来。 许落有些不安,小声道:“皇上。” 顾骁野看她一眼:“这里是酒楼,不必这么叫。” 许落一想也是:“三公子,我们来这里是……是干嘛啊?” 话一出口,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来酒楼,当然是吃饭。 关键是,顾骁野为什么带她来吃饭。 本以为自己要承受顾骁野看傻子似的眼神,再或者是他毒舌的嘲笑。 岂料他竟然很是给面子地回答了:“吃饭。” 许落:“……” 莫名感觉他们俩都有点傻。 顾骁野指了指墙上挂得满满的写了各种菜品的长形木牌,“想吃什么,自己点。” 许落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眼顾骁野,对他突如其来的好,严重不适应。 但她这段时间的确没怎么吃过好吃的东西,此刻美食当前,哪有拒绝的道理。 当下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堆自己喜欢吃的,点完了,才想到顾骁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三公子,那个,你也点几个菜吧。” 顾骁野正端着茶杯,轻抿了口茶,“不必,你点就行。” 顿了顿,“你点的,我都吃。” 许落真是出离诧异了。 他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好说话。 许落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 以往高高在上矜冷淡漠的青年,到了这酒楼里,仿佛也被这人间烟火色所染,眉眼间带了几许难得的柔和, 莫名地显得平易近人了些许。 恍惚间许落都有种错觉,以为他仍是以前那个顾家三公子,而不是,如今大梁朝冷酷无情的帝王。 以前的顾家三公子,她多少还能猜猜他的心思。 但现在的顾骁野,她是真的猜不出。 譬如现在,她就捉摸不透,顾骁野突然带她出来吃这顿饭是什么意思。 觉得今天被她忽悠了,恼羞成怒,于是让她吃一顿好饭,然后送她上路? 还是突然良心发现,对这段时间让她吃胡萝卜饭变相折磨她的行为感到歉疚,所以带她来吃点好的? 再或者,只是单纯地因为今天是七夕节日,而他又对她还有那么点过去的情意,所以把她带出来,陪他逛逛街吃吃饭,权当解闷? 许落现在的智商,不足以揣测帝王的心思。 所以她干脆也不想了,只埋头吃东西。 这东陵城酒楼的饭菜,比起南江望江楼的也不差,各有千秋。 许落正吃得开心,就听顾骁野的声音悠悠传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许落:“……” 她什么时候抢了,她明明已经很克制了好吗。 她很不服气地说,“三公子要是连着吃上快一个月的芫荽馅包子,估计也得像我这么吃饭,说不定,吃相比我还难看。” 可能是今晚的顾骁野既不让她称皇上,也不自称朕,还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许落的胆子着实大了不少,竟然敢反驳顾骁野了。 顾骁野也没有生气,唇角微微勾了勾,“我不会。” 许落露出一副“我才不信”的表情。 顾骁野不紧不慢道:“因为没人能让我吃一个月的芫荽馅包子。” 许落:“……” 好吧,你是皇帝,你厉害。 吃过饭,外面夜色更暗,天上银汉迢迢,人间灯火点点。 东陵城楼上灯火通明,颇是热闹,远远望去有很多女子身影。 许落一问才知道,原来今夜在东陵城楼上有拜仙乞巧活动,女子们向织女乞求巧手,更乞求婚姻良配。 城楼下集市人潮如织,摊贩正在兜售乞巧果。 所谓的乞巧果,其实就是做成各种模样的花色糕点,其中还有做成织女牛郎形象的,灯光下看来,甚是可爱。 “小娘子,买一对牛郎织女乞巧果吧?” 许落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就招来摊贩热情的招呼,“公子俊美无双,小娘子天姿国色,七夕夜吃了我这对乞巧果,保准和和美美,恩爱一生。” 许落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她身旁的顾骁野:“好。” 许落:“!!!” 什么鬼! 片刻后。 许落盯着手里织女形象的乞巧果看了好一会儿,又忍不住朝着神色平静地拿着牛郎形象乞巧果的顾骁野看了一眼。 心里忍不住又泛起三年前,顾骁野抱着她去行宫看雪时的那种诡异感觉。 觉得顾骁野是不是中邪了。 堂堂一个帝王,竟然也会相信摊贩为了兜揽生意而信口开河的鬼话。 吃了这乞巧果就能和和美美恩爱一生,骗鬼鬼都不信。 真要这么灵,那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可偏偏顾骁野还真就信了,还买了这一对乞巧果……. 等等! 顾骁野他,他难不成是想要跟她,和和美美,恩爱……一生??!!! 许落猛地意识到这一点,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莫名地剧烈跳动,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恐慌,小脸都变了脸色。 不至于吧,顾骁野不至于吧。 他喜欢她,难道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想要跟她恩爱一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7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许落正神思不属地在心里再三对自己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肯定是她弄错了,肯定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偏差。 然而,就见顾骁野微微皱眉看她,“发什么愣?快吃。” 许落:“……” 这乞巧果其实就是一块酥糖点心而已,她刚吃过饭,而且吃得很饱,真心吃不下。 可顾骁野很是不悦地盯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将那织女乞巧果吃了下去。 顾骁野这才似乎满意了些许,将手里的牛郎乞巧果也吃了,然后,牵住了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许落根本无法拒绝,就被顾骁野拉着,穿过人群,来到一处稍稍人少的街道。 “三公子……” 许落刚想问来这里干嘛,这里没灯也没人,怪瘆得慌的。 顾骁野已然揽住她,提气几个纵跃,下一刻,已带着她落在了一座小楼的房顶上。 从这里可以望见不远处的东陵城楼上,一盏盏灯笼迎着夜风摇曳,一群少女正虔诚地跪着,向天上的织女星祈福。 许落顺着那些少女的视线抬头望去,就见暗蓝色的天幕上,一轮弯月洒下淡淡光华,浩瀚星河灿烂,流光溢彩。 只是,每颗星看起来都似乎是一模一样,她根本分不清织女星所在。 顾骁野拉着她坐在屋顶青瓦上,夜风习习,送来阵阵清凉。 看到女孩望着夜天发怔,顾骁野微微笑了笑,指给她看两颗很亮,看似像是在隔河相望的星:“那两颗星,就是牛郎织女星。” 许落凝视着那两颗星良久,心绪翻涌激荡。 三年前,顾骁野带她去行宫看雪,彼时她无法理解他的行为,直到临别时,她才知道,顾骁野对她有意。 那时她并不认为顾骁野是真的喜欢她,只以为,他不过是因为芦苇荡的救命之恩感动而生情。 可是,三年过去了。 他登临帝位,不惜下发海捕文书找她回来。 她以为他是为了折磨她报复她,想要在她身上找回当初被伤害的自尊心。 可是,若单单只是为了折磨她,报复她。 又怎会像今夜这般,相信那街头摊贩的随口之言,执意要和她一起吃掉那对牛郎织女乞巧果。 又怎会,带着她坐在这秋夜屋顶,看那银汉迢迢,看那星河夜色。 许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侧头,看向顾骁野:“三公子。” 顾骁野对上女孩的眸,“有话要说?” 许落咬了咬唇:“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骁野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问题,“你说呢?” 不喜欢,三年前会不准她嫁人,要她在南江等他? 不喜欢,会纂了这帝位,全国搜捕她的下落? 不喜欢,会因为她,这三年来,心有所寄,辗转难眠? 若是不喜欢她,他不会去做的事,太多了。 他的人生,相对来说,也会简单得多。 但也会因此,无趣得多。 许落深深地看了顾骁野一眼:“可我,是个相士。” 顾骁野:“我知道。” 许落:“三公子不是,最恨相士?” 顾骁野默了片刻,才低声说:“你是个例外。” 许落:“……” 可能一万道滚滚天雷当头劈下,也比不过此刻她心里的震撼。 若不是她亲耳听到顾骁野说出来,她就是有再大的脑洞,也万万想不到,一个登基后杀尽天下相士的暴君,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相士,还幼稚地相信,七夕夜吃了乞巧果,便真的可以和和美美,恩爱一生。 所以他对她,不是因为感动而生情,而是,真的喜欢? 许落有些艰难地开口:“为什么?”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为什么。” 许落:“那三公子带我去京都……” 顾骁野凝视着女孩,漆黑眸底温柔:“三年前,我要你在南江城等我时,就已决定要以这天下为聘礼,娶你过门。” 许落:“……” 她望着远处城楼上,络绎不绝祈福的少女,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纠结了好半晌,到底还是开口:“三公子,你可知我……” 她想说,你可知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虽然她现在没能找到公孙闻,可说不定什么时候机缘巧合,她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她的喜欢,注定会是一场空。 话到嘴边,却终究是顿住了。 顾骁野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他以为她要说的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他的眼眸微微暗了暗,却只是淡淡道:“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有没有男女之情,都不影响,你做我的皇后。” 他直直地盯着女孩,神色带着说不出的平静与果决,“不管你愿不愿意,你也只能嫁给我。” 他要定她了,所以她没有选择。 一时之间,许落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顾骁野是认真的,可就是这种认真,才让她觉得不安,觉得莫名害怕。 眼前分明夜色撩人,一派安宁和美。 可是许落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想起韩卿卿的死状。 别说她现在半点不喜欢顾骁野,就是真的喜欢,她也不敢做顾骁野的皇后。 这个人太过偏执,占有欲太过可怕,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她,也绝不是一个会愿意牺牲自我和自由的人,倘若她真的回不去,她也绝不愿,与身为帝王的顾骁野做夫妻。 许落无意识地摸了摸袖中,韩卿卿送来给她的那颗药丸。 她本来打算,等到了京都,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吃下这药丸。 但现在,她可能不能等到京都了。 “既是如此,那我以后可能就没什么机会离开京都了。” 许落轻声说,“三公子,你可不可以这次,让我回一趟郧州顾府?” 远处,另一座屋顶上。 百里长安枕着手臂,躺在屋顶看星,嘴里还叼着根不知哪里扯来的草叶。 “温平,我跟你赌,明天皇上就会吩咐咱们回郧州,你信不信?” 温平坐在屋脊上,微微挑眉:“板上钉钉的事,我干嘛要跟你赌?” 七夕夜,皇上都带着许姑娘来看星星了。 许姑娘要是求点什么,那还不是一求一个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8章 会比亲,还过分 “三公子,你可不可以,让我回一趟郧州顾府?” 许落问出这句话时,是看着顾骁野问的。 彼时夜天里,星河正璀璨。 顾骁野漆黑如深潭般的眼底,也似映着无数星辰流光。 他没有回答许落的话,却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三年前,许落离开郧州时,留在顾府梅苑的那支蝴蝶钗。 他微微探身靠近许落,低眸凝视着女孩,眼底那般深沉的目光,让许落的心脏紧张得刹那间仿佛停止跳动。 她下意识想往后退,然后顾骁野揽住了她的腰,低声道:“别动。” 下一刻,那支蝶钗,轻轻地,栖息在了许落鸦黑的发髻间。 “答应我,以后别再丢下这钗,我就带你回郧州。” 远处城楼上的祈福仪式结束了,隐隐传来欢快的丝竹管乐之声。 然而许落仿佛身处一个彻底静寂的世界,耳边,只回响着顾骁野低沉的声音,一个一个字,重重落在她的心上。 喉咙有些干涩,许落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三公子回过梅苑?” 怕是,不止回过梅苑,还去了她的房间。 否则,怎能发现这支钗。 顾骁野低低“嗯”了一声。 他看着她,眼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当初离开郧州时,你就根本没打算在南江等我,更没打算嫁给我,是不是?” 许落有些慌乱地转头,避开他的视线,然而他强势地掐住她下巴,将她的脸蛋掰过来。 “看着我回答。” 被他这般盯着,许落脑子有些空白,吭吭哧哧地说,“我,我不是三公子该娶的人……” 他该娶的人,就算不是韩卿卿,也怎么都不该是她。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是不是,我说了算。” 许落抿着唇,没说话。 她也不能说什么。 在顾骁野这种偏执又霸道的暴君面前,她要想明哲保身,就最好不要当面跟他对着来。 见她不语,顾骁野提醒她:“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话。” 刚才他说,要她以后别丢下这钗。 许落迟疑着,终究没有拒绝顾骁野的要求,到底应了一声:“好。” 顿了顿,又轻声道:“三公子,你先,放开我。” 顾骁野虽然松开了掐着她下颌的手,却还一直揽着她的腰身,两个人的距离近得暧昧。 他身上总是带着冷冽清寒如松雪般的气息,这气息本该让她清醒,然而此刻,却只让她脑袋有些发晕发涨。 顾骁野却没有松开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这次不是骗我?” 许落对上他的目光,低声说:“这次不会。” 顾骁野的情意,她注定无法回报。 不过一只钗而已,她便满足他这个小小心愿,一直带在身上也不妨事。 顾骁野眉梢微动,漆黑瞳眸染了温柔:“好。我便再信你一次。若是你再不要这只钗——”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身形再次往许落跟前压下几分。 许落想躲,然而顾骁野的手掌牢牢锢着她的腰身,她几乎是微微仰着,眼睁睁看着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在她眼前骤然放大。 两人肌肤近乎相亲,他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颊上,烧得她的脸庞也跟着滚烫。 许落敏感地发现,顾骁野幽邃难明的目光,在她的唇上流连。 她顿时紧张得浑身紧绷,“三公子,你别……” “别亲你?” 顾骁野眼中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放心,这次不会。” 许落还没松口气,就听他说:“但下次,一定会。会比亲,还过分。” 仿佛是为了让许落确信般,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顺着她的唇瓣往下,肆无忌惮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再往下…… 明明她穿着衣裳,可他的眼神,却让许落觉得,她在他眼里……好像什么都没穿一样。 许落猛地捂住了他看的地方,又气又羞恼:“三公子!” 他现在的样子,就像个不怀好意的色狼。 她倒是不知道,书里向来不近女色,除了韩卿卿就不曾正眼瞧过别的女子的顾骁野,还有这么禽兽的一面。 顾骁野忍着笑,将女孩放开了。 许落离着他远了点,没有再说话。 清凉的夜风拂过,好半晌,脸上的热意才稍稍散去些许。 望着远处城中的点点灯火,许落心里真真是思虑万千。 当初入顾府,本来是因为心下不忍,才对顾骁野伸以援手。 后来发现他还挺能知恩报恩,她便干脆多帮了他几次,自然也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和家人一马。 岂料,而今这日子生生过成了惊悚剧,顾骁野竟然将原本对韩卿卿的一腔情意,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是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他这般对她用情,她不是草木,自然是感动的,可,却也是不安的,甚至是惧怕的。 她对顾骁野的感情,有同情,有敬畏,有欣赏,但,没有喜欢。 至少,现在还没有。 要让她勉强自己的心意,去给顾骁野做皇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她必须快刀斩乱麻,趁着她和顾骁野之间尚未真正发生什么,早点了断顾骁野还未来得及深种的情丝。 如此,对她好,对他也好。 她低着头想心事,旁边的顾骁野也一直没有说话。 他目光有些放空,似是在看星,又不像在看星,竟是有些出神。 脑海里,想着先前那老大夫的话。 “公子方才那般急切,可是以为你家娘子怀孕了?” ”公子与小娘子是新婚没多久吧?没经验很正常……等以后小娘子生个一胎两胎的,公子就知道怀孕到底是什么症状了。” …… 顾骁野微微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 她一定不会知道,只是因了老大夫这几句话,他突然动了,带她出来过七夕节的心思。 明明是带她来看星的,可他心里,竟是克制不住地幻想憧憬着,和她成婚后的一幕幕。 他也是,魔怔了。 远处的丝竹之声终于停歇了。 祈福的人群早已陆续离开,只剩夜凉如水,星月无声。 两个人,就这样在安谧得近乎温馨的夜色里,并肩而坐。 各自想着心事,默默无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49章 只管配合便是 一行人终于抵达郧州城时,已然入夜。 因顾骁野事先并未让人通知顾府,是以,府中竟是无人得知他们会回来。 原来的老管家早已去了京都,如今新任管家也是以前府里的下人,乍然看到顾骁野回来,管家吓得面如土色,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三,三公子!” 喊完又意识到不对,抬手就扇了自己两嘴巴,哆嗦着道:“小人,小人罪该万死,皇,皇上恕罪!” 顾骁野神色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管家起来,带着许落径自进了府中。 许落连梅苑都没有进:“皇上,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谨柔姐姐。” 算来这会儿不过是晚上八点多钟的光景,韩谨柔以前在韩宅,总喜欢绣东西到很晚,想来此刻还没睡。 顾骁野点头,看向温平:“跟着她一起去。她要你做什么,只管配合便是。” 温平躬身:“是。” 望着女孩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梅林小径那头外,顾骁野这才转身,踏进了三年多都未曾踏足过的曾经的住处。 在管家的带领下,许落很快到了韩谨柔住的地方。 管家不敢再跟,“许姑娘,大公子不让小人随意进去,小人就不进了。” 许落也没在意,点点头,和温平走进了院中。 院子里很安静,厅里也没有侍女下人。 许落有些犹豫,想着顾晋鹏那个人渣和韩谨柔毕竟是夫妻,这万一他们都在房里,她闯进去未免多有不适。 可若是不进去,又实在想见见韩谨柔,看看她的情况。 她在厅里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小侍女红着眼圈从外头进来,她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一看许落,呆了呆,随即又惊又喜:“许姑娘?” 许落想了想,才认出这侍女是当初在南江太守府里随身服侍韩谨柔的小丫头翠翠。 只是当初在太守府,翠翠脸蛋圆润,脸上总是挂着开心的笑容,眼下,她却是瘦得很,脸颊上还有几道青紫的於痕。 这个侍女尚且如此,韩谨柔的情况,怕是更加堪忧。 许落说:“谨柔姐姐呢?快带我进去见她。” 翠翠答应着,连忙引着许落和温平往里走。 一进房中,许落闻到了浓浓的药味,显见得,这住在屋中的人,是常年喝药的人。 翠翠把药放在桌上,快步跑到床边,难得语气里带了几分开心:“大小姐,你看谁来了?” 躺在床上的人微微睁眼,有些艰难地转动脑袋,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来。 目光落在许落身上,她竟是恍惚了一瞬,“我,我是在做梦吗?怎么是,是落儿?”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忍不住剧烈咳嗽,喘得厉害。 翠翠扶住她,已然哭出声:“大小姐,你没看错,也没做梦,就是许姑娘,许姑娘她来看你了!” 韩谨柔怔怔地望着许落,许落早已红了眼眶,“姐姐。” 她有想过,三年未见,韩谨柔可能会被顾晋鹏摧残成什么样子。 可她再也想不到,韩谨柔竟是变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她的额头上裹着一圈雪白的绷带,隐隐渗着血迹。 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没有半点光泽。 曾经如花一般的姿容,而今已经憔悴得不行,瘦得脸颊都变了形,眼眶凹陷下去,比起许落记忆中的韩谨柔,仿佛老了十岁都不止。 可她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九岁而已! 韩谨柔枯瘦的手指,紧紧地握住许落的手,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许落也是说不出半个字,相对哽咽。 好不容易等两人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她问韩谨柔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韩谨柔流着泪摇头,不肯说。 她怕许落为她出头,反而惹上麻烦。 还是翠翠忍不住告诉许落,“是姑爷动手打的。” 顾晋鹏回了郧州后,原本在军中也有个职务。 只是如今的郧州太守是曾经的长史徐修,向来很不喜欢顾晋鹏。 在顾晋鹏又一次触犯军规后,直接将他革职查办了。 顾晋鹏成日无所事事,跟着一帮纨绔子弟喝酒玩猎赌钱,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回来。 一个多月前,他竟带了一名烟花柳巷的女子回府,在房中颠鸾倒凤,白日宣淫,被韩谨柔撞个正着。 韩谨柔脾气再好,再逆来顺受,也被顾晋鹏这种无耻至极的行为气得浑身哆嗦,一时没能忍住,多说了几句。 顾晋鹏怒不可遏,扯着她将她掼在了墙上,韩谨柔当即晕了过去,额头被撞破,流出血来。 顾晋鹏还不解恨,对着韩谨柔还要再打,管家死命求情,顾晋鹏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此后,那女子竟是时常出入顾府,有时还歇宿在府中,完全罔顾韩谨柔的感受。 …… 许落只听得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 顾晋鹏真的不是人。 说他是人渣,都算是抬举了他。 “姐姐你放心,我这次来,定会让这件事有个了结。” 许落压下心头的怒火,宽慰韩谨柔,“你好好养伤,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女子咯咯的娇笑声,“大公子,别这样嘛,瞧你,那么急做什么……” 这女子的声音,隐约有点耳熟。 许落还未来得及去想是谁,就听顾晋鹏有些猴急的声音道:“快点快点,赶紧的进来,老子忍不住了……” 随即,便是房门被“砰”一声关上的声音。 片刻后,各种不堪入耳的叫声,一声声传进房来,毫不克制,近乎挑衅。 韩谨柔脸色苍白,推着许落往外走:“今天太晚了,落儿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咱们再聊……” 许落没动。 她看向韩谨柔:“那个女人是谁?” 韩谨柔又害怕又着急,“落儿你不用管,快回梅苑去。” 她不说,许落却已经猜到了,“是那个烟花柳巷的女子?” 韩谨柔没说话,翠翠已然点头:“就是她。”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去看看。” 韩谨柔慌得一把拉住她,“落儿,别去……” 许落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谨柔姐姐放心,温平就在外面,我不会有事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0章 休书 许落没急着去隔壁房间,看向温平。 “温大人,你可不可以帮我打一桶水来。” 温平诧异,“许姑娘要水做什么。” 许落:“反正有用。” 温平:“……行,那姑娘等等。” 很快,温平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还真亲自去给许落打了一大桶水来。 许落带着他大步来到顾晋鹏的房间门口,对温平说:“麻烦温大人把门打开。” 温平抬脚,一脚踹开了门。 屋内正在做那种事的两人,听到动静,衣衫不整地慌忙回过头来。 一见有人进来,顾晋鹏身下那女子尖叫一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顾晋鹏倒是还算镇定,扫了一眼温平和许落,嗤笑一声:“是你们啊!” 他用猥琐至极的眼神打量着许落,“啧,几年不见,你倒是长得越发勾人了,早知道当年……” 许落看了温平一眼。 温平会意,一桶水直接哗啦啦浇过去,顾晋鹏顿时被淋了个落汤鸡。 顾晋鹏满头满身都淌着水,气得跳了起来,结果发现自己裤子还没提,手忙脚乱地又把裤子提上系好了,跳下床对着温平就是破口大骂。 “温平我操你姥姥的,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跑到顾家撒野来了?” 温平以前是跟着崔烈的人,后来随顾骁野去了京都,做了一名锦衣卫,一直默默无闻。 如今提了锦衣卫指挥使,也仍旧低调得佷。 顾晋鹏在郧州呆久了,不知道京都的事。 在他心里温平不过就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当年在郧州,温平见到他,哪次不得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大公子。 是以此刻,他几乎是毫无顾忌地就破口大骂温平。 温平也不生气,无辜地耸了耸肩道:“在下的确不算东西,在下是人。大公子对许姑娘出言不敬,在下只是泼了一桶水警醒大公子,已经算是轻了。” 若是被皇上知道,怕是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顾晋鹏七窍生烟,奔到桌前,拿过剑扔掉刀鞘,对着温平就砍了过去。 早年在郧州军中,顾晋鹏比起温平就差得远了去了,何况而今温平的功夫早已是突飞猛进,顾晋鹏却沉迷酒色早已被掏空了身体,那点外强中干的功夫,在温平眼里简直就是三脚猫的儿戏。 温平只是轻飘飘闪身,随便地一带一推一送,顾晋鹏便手腕一麻,手里的长剑跌落在地,又被推得站立不稳,踉跄着毫无形象地摔了个狗啃泥。 他爬起来,右脚竟有些一瘸一拐,不由得再次对着温平大骂,脏话连篇。 许落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些脏话真的是能污染耳朵的。 她皱眉,“温大人,他好吵。” 温平扯过一块帐幔,三下两下将顾晋鹏绑了个结结实实,顺带还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团,彻底堵住了顾晋鹏的嘴。 韩谨柔站在门口,睁大了眼睛。 许落把韩谨柔扶了进来:“谨柔姐姐,以前这人怎么打你的,你就去打他,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韩谨柔哪里敢,这些年顾晋鹏那般对她,早已将她的一点胆量和勇气都消磨殆尽。 她害怕得不敢看顾晋鹏,缩在许落身后,“落儿,还是别了……” 许落安慰她:“谨柔姐姐你别害怕,有我在,不会有事。” 然而韩谨柔只是不敢。 许落知道韩谨柔在顾忌什么,“谨柔姐姐你就告诉我,你还想跟他做夫妻吗?” 韩谨柔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她在顾府的日子,生不如死,怎么还可能愿意跟顾晋鹏作夫妻。 可是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 见她只是哭,许落道:“姐姐你就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韩谨柔哽咽着道:“落儿,他那么对我,我自然不愿意,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姐姐不愿意,那姐姐就可以选择休了他。” 许落扶着韩谨柔坐下,让翠翠去拿了笔墨来,提笔就写了两个大大的字:“休书”。 一旁的温平有些看呆了。 所以许姑娘这是,真要替韩家大小姐休夫? 许落这段日子在路上没少看话本,话本里有男子休妻的故事,还有休书的格式。 她凭着模糊的印象,大笔一挥,随手写就了一份。 “今有立书人韩卿卿,因少时与顾晋鹏定有婚约,三年前与其成婚。怎料顾晋鹏枉生为人,婚前强行对韩谨柔做下不轨之事,婚后又对她动辄恶言相向,打骂有加,害得韩谨柔腹中胎儿小产。” “顾晋鹏还带着青楼女子回府,当着韩谨柔的面寻欢作乐,罔顾人伦道德。韩谨柔无意与顾晋鹏再续婚姻,今特立此休书,将此恶夫休之弃之,夫妻情分到此为止,从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许落在落款处写下日子,将此书递给韩谨柔:“姐姐,你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 韩谨柔有些发愣地看着休书,“落儿……” “这天下男子休妻,不过写下一纸休书,就能将妻子逐出家门。” 许落说,“而今,姐姐休夫,当然也可以效仿。” 韩谨柔第一次听说这种标新立异的话,又是惊喜,又是迟疑,“我真的能休了他吗?” “当然,姐姐在这里签下名字,自然就可以。” 许落柔声安慰她,“姐姐你别担心,我从南江出发的时候,已经让卿卿跟韩伯伯说了,韩伯伯会让展旭带人来郧州接你,过几天应该就能到。” “到时候你跟着展旭回南江就好,如果不愿意嫁人,就留在府里继续做韩家大小姐,如果还想嫁人,就让韩伯伯再给你寻个如意郎君。” 韩谨柔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噩梦般的日子,可以结束,她还可以回到韩家,回到南江。 她几乎是哆嗦着拿起笔,颤抖却又坚定地,在休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晋鹏听到许落的话,眼睛里怨毒凶狠的光恨不能杀人,只可惜嘴巴被堵住,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平解开他被缚住的手。 许落走到顾晋鹏的面前,将休书放在他身前,“该你签字了。” 顾晋鹏瞪着许落,突然揪住许落的衣服,扬手就狠狠冲着许落的脸蛋扇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有温平在,顾晋鹏这一巴掌自然扇不到许落脸上。 顾晋鹏才刚扬手,温平已然迅速攥住了他的胳膊,一个反手拧,顾晋鹏惨叫一声,差点跪在了地上。 饶是他再不想在休书上签字,也被温平强行按着,在休书上摁下了手印。 但许落并不想就这么放过顾晋鹏。 “这三年你打了谨柔姐姐多少次,虽然不能一一还你,但也得让你记着,被别人打是什么感受。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用鞭子打人,不如,你今天就好好尝尝被鞭打的滋味。” 许落看了眼温平,“温大人,就麻烦你了。” 温平此时已是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许落平日看着娇娇软软的一个小姑娘,这才来顾府没半个时辰,噼里啪啦雷厉风行地就直接让韩谨柔把丈夫休了,也着实是让他刮目相看。 不过皇上既然有命,要他配合许落,对许落的话,他自然毫无意见。 当下就拎着顾晋鹏出去,将他扔在了院中,随手招呼了两个锦衣卫过来。 用鞭子打人,对于锦衣卫来说,那实在是小菜一碟。 而且他们最知道,打在哪里,足够痛。 很快,伴随着呼啸的鞭声,顾晋鹏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院中。 韩谨柔听得虽然心惊,可也觉得实在解恨,心头数年郁积的愁苦与怨念,竟是因此松快不少。 许落这才看向被泼得满是水渍的床上,那个青楼女子缩在被子里,不肯露出头来,身体微微颤抖。 她想起刚才这女子的声音,实在有些耳熟,有心想看看她是谁。 “屋里没男子了,把衣服穿好,起来吧。” 那女子似乎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她的脑袋垂得低低的,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抖抖索索好一会儿,总算把衣裳穿好了。 她一下床就跪下了,颤声道:“求许姑娘饶了奴婢……” 许落打量她半晌,终于认出了她是谁。 居然是当年被侯氏派到顾骁野身边服侍他的那个侍女,迎香。 许落疑惑道,“你不是在府里做侍女,怎会……沦落青楼?” 迎香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事,流着泪将她的遭遇讲了一遍。 当初她被逐出京都顾府时,一个人在京都人生地不熟,只能再回郧州城。 临近郧州在一家客栈落脚时,她被几个歹人盯上。 那伙歹人暗中跟着她,在山野隐蔽处抢了她的包袱,还将她污辱了。 她醒来时,浑身痛得厉害,看到有辆牛车经过,她大着胆子拦住了,对方是附近的村民,还算好心,收留了她。 等身体稍稍恢复后,迎香便告别那家人,历尽艰辛总算回到了郧州城。 她身无分文,难以维生,又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服侍人。 想着自己清白已经没了,迎香索性破罐子破摔,入了青楼。 仗着容貌还过得去,又学了些侍弄客人的技巧,迎香哄得客人甚是开心,慢慢地成了郧州青楼里还算有点名头的妓女。 几个月前,顾晋鹏和一帮纨绔子弟去喝花酒,招了好些女子过来陪酒,其中就有迎香。 顾晋鹏最开始都没有认出迎香,毕竟曾经的迎香逆来顺受,神色怯懦,而如今的迎香打扮得花枝招展,风情无限。 当晚他就点名要迎香陪了他一夜,因着迎香甚合他意,又得知迎香原来竟是顾府的侍女,干脆将她带回府里,时时做些不耻之事。 迎香得知顾晋鹏已经娶妻,但对这个妻子动辄打骂,很是不喜,心里竟动了点不为人知的心思。 她想着妓子这一行,终究是吃青春饭,干不长久。 顾晋鹏虽然凶狠了些,可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她,总有手段能哄得住顾晋鹏。 若是重回顾府,哪怕做顾晋鹏的小妾,她后半生也不用愁了。 迎香心里既是存了这种想法,因此不免刻意迎合顾晋鹏,哪怕当着韩谨柔的面,也能不怕羞耻地与顾晋鹏做那种事,只求能哄得顾晋鹏开心。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点心思上不得台面,此刻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只将罪责全部推给了顾晋鹏。 “大公子的脾气,许姑娘也知道的,奴婢只是一介弱女子,委身于大公子也是不得已,许姑娘你就饶了奴婢吧……” 迎香跪在地上痛哭哀求。 许落也是没想到,迎香会有这般悲惨的遭遇。 只是她还有所不解,“当初皇上既然带你去了京都顾府,为何,又让人将你逐出来?” 迎香垂着头,“是因为,玉佩……” 许落大奇:“什么玉佩?” 迎香咬了咬唇,“当初奴婢在府里捡到一块玉佩,那玉佩本是三公子先前摔碎后遗失的。” “奴婢谎称那玉佩是奴婢修好的,皇上这才带奴婢去了京都。后来也不知怎的,皇上查到奴婢说了谎,这才让老管家将奴婢逐出府去了……” 她跪在地上,涕泪交流:“都是奴婢想要继续跟在皇上身边服侍他,一时鬼迷心窍,才说了谎。奴婢如今也是悔恨不已……” 许落默然好一会儿没说话。 心里对迎香,生出几许歉意。 当初她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让碧云借着迎香的手,将那玉佩还给了顾骁野。 岂料,迎香竟会贪功至此,说下谎话,给自己平白惹下祸事。 虽有心不想管迎香的事,可想到对方如今沦落青楼,到底和那块玉佩有点关系。 许落想了想,还是让迎香走了,顺便给了迎香一笔钱,让她自去赎身,从此远离风尘,好生过日子。 许落没再让韩谨柔住在顾晋鹏的院子,而是让翠翠简单收拾了东西,扶着韩谨柔搬去了梅苑。 安顿好韩谨柔,等她喝药躺下了,许落想了想,去了对面顾骁野的院子。 今日之事,若非他让温平跟着,怕是不能这么顺利。 她还是有必要去跟他说声谢谢的。 许落在顾府曾住过那么久,但还是第一次,踏进顾骁野住的院子。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恭敬将她迎进去,“许姑娘,皇上就在里屋。” 许落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2章 算账 屋内亮着烛火,顾骁野正坐在桌案边,批阅朝中奏报。 他人不在京都,朝中大事俱都交托给丞相郭禹处理,但许多事郭禹其实也决定不了,自然要给他发来急报。 听到脚步声,顾骁野抬眸:“帮韩谨柔休完夫了?” 许落忍不住乐了:“嗯,休完了。谢谢皇上。” 说起来顾骁野也是让她挺意外的,刚开始他那般决绝地说,绝不可能让嫁进顾家的女子,休了自己的丈夫。 可是七夕那夜之后,他改了主意,同意带她来郧州。 他曾问过许落,为何一定要帮韩谨柔休夫。 许落回答,“因为顾晋鹏就是个人渣,无论是样貌、品性,还是才能、德行,他一样都不占,他太坏了,根本配不上谨柔姐姐,也根本不配做别人夫君。” 彼时,顾骁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朕呢?” 朕配不配做你的夫君。 许落有些诧异顾骁野会这么问,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顾晋鹏怎么能和皇上放在一起比?皇上无论哪一样都强过他百倍千倍。” 虽然他性子偏执冷酷了点,残忍了点,但好歹他还知道恩怨分明,至少目前,还没有那般滥杀。 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曾经顾家不受重视的三公子,短短数年时间成为九五至尊,不是随随便便哪一个人能做到的。 如果他不彻底黑化,不残忍嗜杀,以后说不定真的能做一代明君。 顾骁野深深地看了许落许久,什么都没说。 但等他们到了顾府,他明知她去找韩谨柔是要做什么,却还是让温平跟着她,听她吩咐。 许落是真心挺感谢顾骁野的。 所以她此刻的笑容,也是由衷的,格外的明媚灿烂,原本烛光朦胧的房间内,仿佛也因她这展颜一笑,添了光华。 顾骁野凝视着女孩,一时都看得怔了片刻。 许落见他只是瞧着自己,还以为自己这么了,上下看了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不由疑惑道:“皇上,怎么了?” 顾骁野这才回神,“没事。” 他顿了顿,“明日我和百里长安要去见徐修,郧州庆州这边,有些事务要处理,须得耽搁数日。” 徐修如今是郧州庆州两地的太守,曾经顾骁野跟着顾驰渊做过徐修的学生,向来以师礼待之。 他既回了郧州,自然要去见一趟徐修,且还有些事要跟他了解交待。 许落:“……” 她有点不太习惯,顾骁野这般事无巨细告知他要去做什么,莫名有些怪怪的感觉。 而且,顾骁野跟她说的是我。 虽然历史上很多皇帝私下里确实不会称朕,但那多半只是在后宫里,在自己宠爱的妃子或皇后面前讲话时,才会自称我,以显亲昵亲近。 可她现在和顾骁野,什么都还不是…… 想到七夕夜他说,带她去京都是要她做皇后的话,许落心里有些复杂。 顾骁野顿了顿,又道:“你这两日若要出府,带着温平。” 许落默了片刻,还是“嗯”了一声,“知道了,谢谢皇上关心。” 她本是来道谢,谢道完,其实就没什么话要说,正打算告退离开。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微微蹙眉:“脖子怎么了?” 许落愣了愣,“没怎么呀?” 她抬手摸了摸,摸到一小处好像破了的地方,隐隐有点疼。 想了想,“好像是刚才,顾晋鹏抓我衣服的时候,指甲划到我了。” 顾骁野眸光微沉,温平怎么看着她的。 “跟温大人没关系,是我让顾晋鹏签字,走得离他太近了,这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见他脸色不好,许落连忙替温平解释,“皇上千万别怪罪温大人。” 顾骁野已然走到她身前,“我看看。” 许落有些紧张,“不用了…..” 话未落音,人已被拽到顾骁野怀里,顾骁野命令般的语气沉声道:“抬头。” 许落只能乖乖抬头。 的确是划痕,不算太深,但女孩的肌肤太过白皙娇嫩,这带血的划痕看起来便特别触目惊心。 顾骁野松开女孩,“我去拿药。” “不用不用,我回去自己弄,谢谢三公子。” 许落说完,动作飞快地跑了。 看着她兔子般仓皇而逃的身影,顾骁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就是抹个药而已,至于怕成这样。 待许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门外,顾骁野缓步出了房间,“顾晋鹏人呢?” 温平自然不会知道,方才要不是许落替他说情,他恐怕不是会被扣俸禄就是要挨顿厉训。 他无知无觉地躬身道:“在他住处的院子里。” 夜色里,顾骁野漆黑的眸底慢慢泛上冰冷的凉意。 许落跟顾晋鹏的账算完了,如今,该轮到他跟顾晋鹏算账了。 顾晋鹏躺在院中的石板地上,浑身血痕累累,极深的鞭痕道道交错,怎一个惨字了得。 曾经他心情不好动辄就鞭打人出气,现在总算也尝到了被狠狠鞭打的滋味, 锦衣卫镇抚司的鞭刑是出了名的折磨人,鞭上蘸了盐水,打起来要人命的疼,打完了,伤口上直接再泼一层盐水,然后接着打。 顾晋鹏方才叫得几乎满顾府都听得到的凄惨呼嚎,就是拜这鞭刑所赐。 此刻,他奄奄一息地躺着,想动也动不了,心里却是生出莫名的惧意。 这种惧意,在自从得知顾骁野登基为帝时,就在心里阴魂不散,萦绕不去。 这段时间来,他疯狂行乐,实则不过是一种逃避而已。 他曾经用尽各种下作手段欺辱折磨年幼的顾骁野,一折磨就是那么多年,自然知道顾骁野早晚会让人来报复他。 但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还是犯怂了,害怕了。 有脚步声,缓缓地在他面前停下。 顾晋鹏努力睁开眼,猛然看见一身从头到脚都带着无比冷酷气息的玄衣身影,瞳孔骤然收缩。 “是你?你不是抢了爹的皇位,在京都……” 他话还未说完,温平毫不留情地一脚跺上顾晋鹏的胸口:“皇上面前,岂容你放肆!” 顾晋鹏惨叫一声,疼得浑身虾米般弓了起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3章 据为己有 院子里的下人,早已经被清出去。 锦衣卫的人在外面,此刻,没人敢靠近这里。 顾骁野冷冷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晋鹏,就仿佛看着最低等最卑贱的生物,目光里不带半点温度。 他想起年少时,那么多年,顾晋鹏对他肆无忌惮的侮辱,嘲笑,打骂,用各种恶毒的招数折磨他,用各种恶毒的难听的话,羞辱他。 起初他试图反抗,然而到底年岁小,又寡不敌众,难以对抗顾晋鹏和那么多帮他为非作歹的下人。 不知多少次,他被折磨得昏死过去,醒来时,被扔在破落的柴房里,周边漆黑一片。 没有人可以求助,没有人可以帮他。 浑身都是伤,仿佛被马车来回碾过般,每一处骨头都痛得厉害。 岁数还小的时候,他疼得难以自抑时,会忍不住低声哭泣,会忍不住,喊娘亲。 然而有一次被顾晋鹏听见,他用极其恶劣的字眼,辱骂他的娘亲。 幼年的他愤怒反驳,却招致顾晋鹏残忍的毒打。 从此,顾骁野学会了沉默。 沉默应对所有的羞辱和折磨,慢慢将所有的恨意,都藏在看似平静淡漠的外表下。 曾经他恨极时,不止一次想过顾晋鹏的死法,想着要如何将顾晋鹏如何碎尸万段,如何残忍折磨,将他所受的苦,全都要顾晋鹏尝一遍。 还有侯氏,找来相士胡乱判定他的命运,一句“天煞孤星,命带孤辰绝气,冲克父母”之类的鬼话,便将他的人生推入至暗深渊,而侯氏守在这深渊之上,不知多少次落井下石。 那时他心里充满了说不尽的恨意,连带着对身边的人,对这个世界,都带着无法和解的对立与敌意。 顾骁野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那年冬天,她踏入顾府的那天,在他被侯氏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罚跪在冰天雪地的梅花树下。 而顾晋鹏,招呼着下人将雪球一个个砸向他,临了,还用最恶心人的手段羞辱他时。 他其实已经做了一个冷酷疯狂却又镇定无比的决定。 杀了顾晋鹏与侯氏,一把火毁了这顾府,离开这个根本不能算是家的地方。 从此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他如一头冷酷的孤狼,静静地蛰伏着,等待着最合适的出手时机。 他没能等到,她便来了。 在顾晋鹏挥鞭恶狠狠地打向他时,她站在他的身前,护住了他。 明明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却又那么坚决,那么无惧地,直面顾晋鹏的鞭子也毫不慌乱。 他至暗的生活里,从此仿佛悄然照进了一束光,而彼时,他并不曾意识到。 她来了,三言两语帮他恢复了身份,他的人生,似乎也跟着改变了。 她默默无声地为他做了许多事。 他那时虽然不知道是她,但,却莫名地,不知为何,会想到她。 只是,潜意识里,从来不觉得会是她而已。 怎么可能呢。 那冰天雪地里,惊鸿一瞥,仿若翩翩仙子,美好得不似这人间的少女。 怎么可能会为他低眸,怎么可能会为他屈尊,去做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帮他恢复身份,便是她对他最大的恩赐了吧。 她于他而言,就像是他曾经被关在柴房里不得出时,透过破败的窗户,望见天边那遥远却美得难以言说的一缕云霞。 那般荡人心魄的美,却可望不可及。 顾骁野清楚知道那不是他能拥有的东西,所以从不会奢望更多。 顾府家宴那一夜,许落脚步匆匆地跟着他,目睹他杀害那个向侯氏告密的侍女的一幕。 他掐住她的脖颈,最终,却没有杀她。 其实他从未告诉过许落,她是唯一一个撞破他杀人秘密,却仍旧能活着离开的人。 早在顾英奇还只是庆州太守,顾家,还未搬来郧州时。 顾骁野,就曾经杀过人。 原本他娘亲留给他的,并不只有这玉佩一件遗物。 只可惜,侯氏身边的侍女私下搜寻他的房中,将他娘亲的东西全都拿去交给侯氏请赏,而侯氏,让人将那些东西一把火付之一炬。 他远远地看着,看着那火焰,吞没了他娘亲的所有遗物,不发一言。 过了很久后,那侍女的尸体,却突然在荷花池中被发现。 连带着,还有另一名侍女。 而另一名侍女,不过是恰巧撞见,顾骁野将那请赏的侍女,推入湖中而已。 她既撞破了顾骁野的秘密,那自然只能一起死。 …… 顾骁野其实也说不清,自己那夜,为何会放了许落。 她的眼泪落下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她。 他给自己的解释,是她帮他恢复身份,所以,暂且饶她一命。 他甚至都未想过,万一许落将他的事告知顾英奇,他可能会承受什么样的处罚。 就那样放她离开,相信她会保守他的秘密。 而她,终究也不曾辜负他的信任,不曾将那夜之事,告知任何人。 顾骁野从未想过,有一天,天上的云霞,会真的为他驻足。 他也从未敢奢望,有一天,他真的可以亲手触碰那云霞,将那过目难忘的美好,留在身边。 直到南江城中,她为他下跪求情,据理力争。 那一刻,他终于生出了,要将那云霞,据为己有的念头。 哪怕千难万难,哪怕付出所有,哪怕逆天而行。 他也在所不惜。 …… “你到底想怎样?” 顾晋鹏缓过一口气来,死死瞪着顾骁野。 目光仍如少时欺负顾骁野那般凶恶,却,再不曾有曾经的气势,只显得色厉内荏,如纸老虎般,一戳即破。 顾骁野冰凉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声音低冷,如暗夜的煞神。 “刚才你的手碰过她了,” 他轻飘飘地说,“那就把这两只手,都砍了吧。” 顾晋鹏脸色骤变,“顾骁野,你敢——” 他话还未说完,温平的剑已出鞘,剑光如电闪过,顾晋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两只血淋淋的断腕,应声而落。 有几点血迹溅到顾骁野的衣袍上,他微微蹙了蹙眉。 温平收剑,“皇上,如何处置他?” 顾骁野扫了眼满身是血的顾晋鹏,眼里难掩厌恶之色。 “扔到溷厕,洗洗那些血迹。” 他漫不经心地说,“记着,别让许姑娘知道。” 她最不喜欢血,也不喜欢他杀人。 若是让她知道,她又该害怕,又该说他有血腥味,不敢靠近他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4章 亲爹的愤怒 连着几日,许落都陪着韩谨柔,寸步不离。 她额头上的伤原本就恢复了许多,最主要的问题,其实还是心情过度抑郁。 而今,终于能脱离这地狱般的樊笼,又有许落陪在身边,她情绪好了许多,人也看着稍稍有了些气色。 韩府来接韩谨柔的侍卫一路急行,总算及时赶到。 让许落和韩谨柔都很意外的是,韩知礼竟然亲自来了。 这几年,他看似对女儿的婚姻不闻不问,可每每想起,怎能不揪心。 尤其是那年,韩卿卿来看望韩谨柔,回去哭着求他将韩谨柔接回来,说韩谨柔因为被顾晋鹏动手殴打摔倒而小产,他几乎是心如刀割。 他的夫人早逝,只给他留下两个女儿。 他向来是捧在手心里宠着,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珍宝般呵护的女儿,被别人这样作践。 可是女儿已经嫁人,礼法不能容他再干涉更多。 多少次他想到韩谨柔的婚事,难受得睡不着,清明为夫人扫墓时,从未曾落过泪的他,竟忍不住泪洒衣襟。 前不久韩卿卿回家来,告诉他说见到了许落。 “落儿姐姐说,这天下男人能休妻,女子便能休丈夫,既然姐姐过得那般苦,何不休掉丈夫回家来。” “她还让我问爹,是姐姐的命重要,还是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法重要。” “若爹觉得是姐姐的命重要,落儿姐姐说,让爹派人速去郧州,接姐姐回来。” 几句话似当头棒喝,惊醒梦中人。 于他而言,自然是女儿的性命重要。 但在此之前,他甚至从不曾也不敢去想,要违逆这礼法。 而今许落一个小姑娘,都能视这些礼法于无物,他还怕什么? 韩知礼心意已定,数年来的郁结与阴霾,竟是骤然烟消云散,露出朗朗晴空。 他亲自带了侍卫,赶来郧州顾府接人。 此刻,乍然见到三年不曾见的女儿,韩知礼猛地愣住,不敢相信,眼前瘦成这般模样,额头还带了伤,看着孱弱憔悴的人,就是自己的女儿。 当年他将自己的女儿交到顾晋鹏手里时,分明还是如花似玉的一个人,几年时间,竟让顾晋鹏摧残成这个样子。 韩谨柔流着泪扑到他怀里时,韩知礼红了眼眶,嘴唇微微地哆嗦着,半晌,却只是说出来一句:“是爹对不起你……” 明知顾晋鹏不是良人,却碍于当初那一纸婚约,亲手将女儿送进了火坑。 若不是许落一番话,他可能真的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女俩相对落泪,悲喜交集。 悲的是这几年韩谨柔受了太多折磨,喜的是,父女而今终于可以团聚,女儿也终于可以脱离苦海。 “来的路上,我给你顾伯伯写了封信,跟他说了要接你回去这事。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收到。” 韩知礼总算平静下来,心疼地抚了抚女儿的发,“不过谨柔你放心,他收不收得到,我这次也定要带你回去。” 当初顾英奇下发诏书,说自己因伤病严重,这才退位于第三子顾骁野。 但民间流言自然另有一番说法,虽然不敢明说,私下却都猜疑顾骁野的皇位来得不正当。 顾英奇退位后销声匿迹,韩知礼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许落道:“韩伯伯放心,谨柔姐姐休夫之事,皇上他默许了,所以韩伯伯和谨柔姐姐不用怕以后会惹什么麻烦。” 顾骁野才是皇帝,他都首肯的事,旁人还能置喙什么。 韩知礼不免大喜,“那就太好了,伯伯本来还担心顾晋鹏会纠缠不休,既是皇上都同意,想必他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他站起身来,“我这就去见见顾晋鹏。” 好好跟他算算,这几年他在谨柔身上犯下的罪孽。 韩谨柔不放心地拉住他,“爹,还是别去了……” 顾晋鹏对她造成的恐惧心理,已然在她心里形成深深的阴影,她很害怕韩知礼与顾晋鹏对上,会吃亏。 韩知礼也知道女儿的心思,随口道:“爹就要接你回去,总还得跟他说一声。没事,不会出什么事。” 只会将他揍得找不着北,狠狠出一口心中恶气。 韩谨柔还要说什么,被许落拉住了,“顾晋鹏前几天受了鞭刑,该是伤得不轻。你放心,就算真有事,韩伯伯也不会吃亏。” 让韩知礼再去揍一顿顾晋鹏也好。 这是来自亲爹的愤怒,不该阻止。 韩知礼带了几名侍卫,找了个下人带路,到了顾晋鹏住的院子。 但里里外外没找到人。 问下人,下人战战兢兢的也说不清,只说,前几天锦衣卫的人来过,清走了所有人。 顾晋鹏在院子里挨了顿鞭刑,惨叫了大半日。 后来鞭刑停了,也不知为什么,后半夜他又发出凄厉似鬼叫的声音,听得下人心肝儿都颤得慌。 再后来,就彻底没声了。 第二日下人们来服侍时,发现屋里已经没有顾晋鹏的人了。 他们也不知道人去哪儿了。 韩知礼这个诧异,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只能罢了。 晚上等顾骁野回来,韩知礼亲自去拜见了顾骁野,跪谢顾骁野的恩典。 毕竟,顾骁野和顾晋鹏虽然再有龃龉,再不和,可他们也是姓顾。 韩谨柔主动要休夫,跌的是顾家的份儿。 但凡顾骁野不点头,休夫这件事,就不可能成,他也绝不可能将韩谨柔接走。 顾骁野对他的感激,倒是反应淡淡,“和朕没关系,要谢谁,你自己该清楚。” 韩知礼当然清楚,除了许落,再没别人了。 可他更清楚,若没有顾骁野的默许,许落再想从中帮忙也会无济于事。 韩知礼从顾骁野的住处退出,重回梅苑时。 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顾骁野所住的小院,心里竟是有点百感交集的意味。 多年前还在南江时,他就无意中发现,顾骁野对许落以身相护,有所钟情。 本以为他们之间可能会有所发展,可后来许落一消失就是三年。 顾骁野当初派了锦衣卫四处搜寻她的下落,还亲自去过南江一趟。 再不久,京都便传来顾英奇登基为帝的消息。 然而几个月后,顾英奇退位,顾骁野成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下发许落和许元明的海捕文书。 彼时韩知礼心里是绷着一根弦的,很担忧顾骁野找到许落父女后,会用什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们,以报复许落这三年的渺无音讯。 然而,他找到了许落,却什么都没有做。 似乎也没有刻意为难许落什么。 因为这次见许落,韩知礼明显能感到,她仍是被呵护得好好的,不曾受过半点伤害那种,笑容明媚,眼神清澈,一如当年。 顾骁野能原谅许落消失三年,就已然不容易。 盛怒之下仍能不计过往,这般沉敛宽和地对许落,显见得,对她用情是极深的。 最让韩知礼难以想象的是,顾骁野而今是帝王,他若心悦谁,大可以直接给予恩宠。 可是看现在,他和许落,竟然仍是以礼相待,对面而居,对许落不曾有半点逾矩之行为,真真是难得。 说起来,顾晋鹏和顾骁野都是姓顾,都是顾英奇的儿子。 可这两个人,仿若两个极端。 一个纵情声色,动辄暴力有加,全然不知道怎么尊重妻子。 另一个,哪怕身为帝王,却也能对喜欢的人温柔以待,隐忍克制至此。 让他这个局外人,都心有动容。 韩知礼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没什么可以回报顾骁野和许落的,若是能让许落知晓顾骁野的情意,两人日后真能有个好的结果。 或许,也算是为他们做了点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5章 隐忍克制至此 韩知礼尚有公务在身,不能在郧州久呆。 不过停留两日,便打算带着韩谨柔返程。 临行前夜,他专门来找了许落,问了一通许落爹娘的事,以及许落是怎么被顾骁野找到的诸如此类。 末了踟蹰半晌,“那个……落儿,有件事,伯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跟你说一下。” 许落难得见到韩知礼这般吞吞吐吐的时候,笑道:“韩伯伯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韩知礼咳了一声,“皇上如何寻你的事,想必你已知道了,不知落儿如何看皇上此举?” 许落微怔,“伯伯想说什么?” 韩知礼很是认真道:“依我看,皇上对落儿用情至深。” 他将当初在南江时,顾骁野宁可自己受伤,也以身相护许落的事说了,“皇上当初拒绝和卿卿订婚,怕是那时心里就已经有了落儿。” 许落:“……” “虽然你爹娘尚未回来,但他们若是知道,皇上对落儿如此,想必也会愿意,有这样的乘龙快婿。” 韩知礼道,“落儿你聪慧至极,若是配凡夫俗子,反倒辱没了落儿。照伯伯看来,能配得上落儿的,也只有当今皇上了。” 许落无奈道:“韩伯伯,您这是受了皇上之托,来给我说媒吗?” 韩知礼尴尬地笑了,“皇上倒没有托我,是我看见皇上对落儿…..这般用情,我怕落儿尚瞒在鼓里,是以想着来跟落儿说一声。你别嫌伯伯多管闲事,伯伯是怕落儿不知道,所以多嘴说一句,让你心里有个数。” 他本就不擅长说这些事,三言两语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连忙走了。 许落默默坐了好一会儿,想起当时自己去顾骁野房中送药,无意中撞见他背上的那道狰狞伤口。 她只以为是他揽着自己格挡那些黑衣人时,不慎受的伤,却不知,他竟是刻意以身相护。 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到底还是收拾了下心情,陪着韩谨柔出去买些路上用得到的物事,顺便给韩卿卿选些礼物。 从梅苑出来才走到暖阁附近,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非常臭的味道。 拐过前面的花径,就见到几个下人正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拖着什么东西,蒙了一层草席,臭气熏天。 下人们都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管家似乎没能承受住,竟是连连作呕。 他遥遥见到许落过来,慌得跟什么似的,连忙让下人推着车往前走,“快点快点,赶紧推出去,别熏着了许姑娘和夫人。” 他嘴里的夫人,自然是指韩谨柔。 那些下人见状,慌忙推着车跑了。 管家连忙迎过来,赔笑行礼:“许姑娘,夫人。” 韩谨柔淡淡地说:“我和顾家而今已经没有关系,叫我韩小姐吧。” 管家脸色有些尴尬,“是,是。” 这两日他亲自接待了韩知礼,知道韩知礼此来是要接韩谨柔回去,从此韩家竟是要休了这个女婿,彻底了断与大公子顾晋鹏的婚姻关系。 他虽然觉得这种事太过耸人听闻,但,他只是个管家,且皇上眼下就在顾府,对这件事都没说什么,他一个管家又能说什么。 许落忍不住问道:“刚才你们拖的是什么东西?” 管家想起方才他见到的情景,顿时心里一阵反胃,差点又想要呕吐。 他刚要如实回答,就瞥见许落身后的温平,朝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含着不动声色的警告。 管家顿时不敢说了,“也没,没什么,就是小人让人疏通了一下溷厕,清理了些,东西出去。” 许落“哦”了一声,也没在意,和韩谨柔说着话往府外走去。 管家长长舒了口气,一口气还没舒完,不提防许落突然回头问他:“对了,你这两天见没见过顾晋鹏?他还没回府吗?” 那日韩知礼去找没找着,这几天都没看见顾晋鹏人影。 管家慌乱了一瞬,“没。没有。” 许落撇嘴,这顾晋鹏,倒是会躲。 估计是看顾骁野在,怕被报复,也怕韩知礼来找他麻烦,那日挨了顿鞭子,就不知连夜跑哪儿藏着去了。 眼看着许落和韩谨柔走远。 管家终于将尚未出来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他当然见过顾晋鹏,方才那板车上拖着的,可不就是。 顾晋鹏根本就没有出府。 人是今日在府里的溷厕发现的,发现的时候,顾晋鹏已经没气了,形状可怖,捞他上来的几个下人全被折腾吐了。 锦衣卫的人说,他是失足跌入溷厕的,这人曾经作恶多端,死后,扔去城郊乱葬岗便是。 有下人发现顾晋鹏两只手腕好像齐根断了,但也不敢多嘴说什么。 顾晋鹏诚然死得蹊跷,可皇上身边的锦衣卫都说了他是失足,那他就得是失足。 再者,顾府稍微呆得久一点的下人,谁不知道顾晋鹏当初是如何欺负顾骁野的。 但凡有点同情心的,当初谁不为顾骁野暗里叹息一声。 如今顾骁野做了皇帝,报复顾晋鹏也是自然的。 皇上没有因此牵累府里的下人,下人们都已经阿弥陀佛了。 翌日一早,许落出城送韩谨柔与韩知礼启行返回南江,自是依依不舍,洒泪而别。 目送马车远去,许落微微叹气,这一别,也不知何日能再见了。 她心事重重地回府时,发现有个人等候在府外,看到许落,她迎过来:“许姑娘。” 许落有些意外,“迎香?” 那日她不是都给了迎香银钱,要她去赎身,从此好好过日子的。 倒是没想到,她会再来找她。 迎香一见她就跪下了:“多谢许姑娘救奴婢出火海,奴婢如今已经离了青楼,特来感谢许姑娘。” 她朝着许落磕头,许落哪里受得起,连忙弯腰相扶:“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她此刻离着迎香极近,温平站在三步开外。 迎香就要站起身,突然一只手朝着许落的脸上,洒了一把面粉之类的白色粉末。 许落下意识想要后退,然而迎香死劲拽着她,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举着一把匕首,朝着许落当胸刺下来。 温平脸色微变,几乎在迎香洒出那把白乎乎的东西时,身形就已飞身跃起,凌空踢向迎香的手腕。 迎香手中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随即身形被踹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6章 明珠蒙尘 温平揪住她衣领,厉声道:“你洒的什么东西?” 迎香受伤不轻,吐出一口血来,但她却只是朝着许落的方向看过来,笑得诡异又癫狂。 许落的眼睛被那粉末糊住,睁都睁不开,只觉脸上像是沾染了辣椒水般,有点火辣辣的疼。 她还算镇定:“温大人,这药粉可能有毒,先别杀她。” 温平不敢耽搁,一面送许落回梅苑,一面命人急去请大夫,又派人去通知了顾骁野。 许落洗掉脸上的白色粉末,对着镜子看了看。 这白色粉末还挺厉害,她的脸上此刻已经起了一层红疹,好像类似某种过敏反应。 她倒也没有太担心,起身去了对面小院。 院内,锦衣卫正在厉声拷问迎香,逼问解药。 许落走进来时,温平看见她的脸,猛地呆住,眼神异样复杂,又是自责又是愧疚:“许姑娘……” 许落看了眼迎香:“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迎香被缚住手脚,扔在地上,就这么短短的功夫,身上已然都是血痕。 锦衣卫逼供的手段向来狠厉,此事又事关许落,是以温平下起手来,半点没留情。 许落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怜悯迎香的遭遇,还专门给了她银钱,让她去赎身,可她竟然恩将仇报。 迎香怨毒的眼神盯着她,“都是因为你,才毁了我一生。” 许落不明白,“什么意思?” 迎香恨极了般瞪着她,“要不是因为那块玉佩,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我沦落成现在这般境地,都是你害的。” 在京都,她见过侍女碧云,知道她被带来京都,也是因为玉佩的事——顾骁野问了碧云许多玉佩的问题。 迎香被老管家逐出府时,她跪在府里嚎啕大哭,不肯离开。 碧云听到动静,有些同情地过来,问老管家怎么回事。 得知迎香被驱逐的缘由,本来还打算帮迎香求情的碧云,很是气愤,“那玉佩不过是许姑娘借着你的手,还给三公子而已,根本不是你修的,你怎么能撒谎说是你修的?” 迎香哭着说自己错了,哭着求老管家和碧云帮自己求情,可是他们谁也没理会她,就这么看着她被下人架着,扔出了顾府。 她离开京都的路上,遇到歹人,自己又心志不坚,受不得苦,自甘堕落入了青楼。 可她丝毫不反省,却恨极了许落,将一切的罪责都推给许落,认为要不是许落,要不是因为那玉佩,她现在仍然好好的在顾府做侍女,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 “倘若你安分守己,不起贪恋,不说谎话,不妄求根本不该属于你的东西,皇上自然不会带你去京都。” 许落冷淡道,“你成了现在这样,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到任何人。” 迎香满眼都是怨恨,显然执迷不悟,“不是那块玉佩,我也不会起贪恋。这一切,都怪你。” 她咬牙切齿地说:“反正我已经毁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 许落要被这个侍女给气笑了,“你现在自身难保,怎么让我不好过?” 迎香盯着她的脸,恶毒地说,“那药粉有毒,你的脸已经毁了,皇上不可能再喜欢你。” 许落点点头:“那我真是多谢你了。” 话刚落音,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才刚回身,人已然被拥入怀中,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一点点变得冷厉。 迎香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之色,她没想到顾骁野也会在顾府。 面对顾骁野,她还是怕的,而且,怕得要命。 顾骁野却连正眼都没瞧她,看向温平,冷冷道:“你就这点手段?一盏茶后,再问不出是什么毒,你这锦衣卫指挥使,也别做了。” 温平不敢辩解,只能躬身领命:“是。” 顾骁野牵着许落的手离开时,身后传来迎香惨厉的尖叫。 许落浑身的汗毛都被这声音叫得竖了起来,只觉浑身不适。 然而,却到底什么都没说,跟着顾骁野离开。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迎香这种人,不值得她同情。 进了梅苑,顾骁野顿住脚步,“让朕看看。” 许落不肯,“怪瘆人的,皇上还是别看了。” 顾骁野略带薄茧的指腹不由分说抬起她的下巴,细细地检查她的脸。 女孩向来娇嫩白皙的脸蛋,生起大片暗色红疹,如明珠蒙尘,白玉生暇。 他的目光很是暗沉,看不出情绪:“痛不痛?” 许落很有些不自在,“有点痛,不过没事,大夫应该能治好的。” 顾骁野松开她,一言不发地牵住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大夫已经来了,检查过许落的脸,却只是犹疑难定原因。 好在温平那边的讯问终于有了结果,迎香挨不住刑,交待了那药粉的名字。 那是似云花研磨淬炼后的粉末。 似云花花开时,一朵朵像极了天上的白云,然而其花却有剧毒,沾上后皮肤会起一层红疹,难以消除,久而久之这红疹会渐渐溃烂,一张脸相当于毁容。 这药粉,是迎香从另一名烟花女子手里得来的。 青楼中虽都是薄命之人,却也不乏心思恶毒善妒的女子,见不得别的女子受欢迎,便想尽各种办法暗地里为难对方。 这似云花的药粉,只要沾上一点,便再不能见客,客人自然只能另择他人。 迎香只知这药粉的用途,却没有解药。 温平带人去了郧州青楼,找到这药粉的始作俑者,对方称这药是她从一个江湖郎中手里买的,那郎中只给了她药,却没给解的法子。 郧州城所有稍有点名望的大夫都被请到了顾府。 万幸的是,其中还真有人了解这种花毒,知道该如何解,连夜配置好解药送了过来。 然而,这药服下,许落脸上的红疹倒是消失了,但情况却似乎更严重了些。 连带着她的人,都发起烧来,连日昏迷不醒,水米难进。 顾骁野怒极,下令说若是救不回许落,所有大夫全都要跟着陪葬。 大夫们战战兢兢,用尽毕生所学商量出一套救治方案,总算,让许落的情况稳定住了。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感到庆幸,反而,看到许落的样子,愈发恐惧不安,唯恐顾骁野一句话,就要了他们全部人的性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7章 是否还会,封她为后 短短两个多月时间,顾骁野眼睁睁看着许落的脸,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昏睡不醒,高烧不止,也曾断续醒来过几次,就着他的手喝完药,又沉沉睡去。 每一次她醒来,她的脸就会变得异样几分。 后来,她的模样终于不再变化,但,她已再不是昔日的许落。 明明五官还是当初的五官,她的脸上已再没有那些红疹。 可那双清澈灵动的眸,仿若变作了一潭死水,没有半分生机,黯淡无光。 原本白皙的肌肤,嫣红的唇,也变得晦暗无比。 很难说她哪里发生了变化,可变化又似乎无处不在。 就好像傍晚时天边那缕最绚烂的云霞,眨眼间便消散了,随风湮灭于寂寂的平凡与黯淡里。 便连她的声音,也都改变了,变得很有些嘶哑,再无往日的半点清婉娇柔。 若不是顾骁野亲眼目睹许落的变化,怕是此刻,看到眼前这个女孩,绝不可能会将她和许落联系起来。 他会以为,她是另一个人。 大夫们束手无策,起初认为许落可能是中了另一种毒,但什么毒,却一个也说不出来。 温平几乎动用了所有的逼供手段,先前迎香不过盏茶功夫就交待了似云花的事,但这次,无论如何拷打,她都说自己除了似云花的花粉外,没有给许落下过别的毒。 没有人能熬过锦衣卫的刑罚,迎香自然也不能。 她的供词,该是可信的。 顾骁野给京都传去急信,紧急叫来了太医令。 太医令带着数名医术高超的太医日夜兼程赶来郧州,几番商讨后认为,医典中曾记载过一种罕见的气血早衰之症,以许落的情况看来,很可能就是患了此症。 此症通常是自娘胎中生而有之,只要不发作,病人就不会有任何异样。 但很可能是似云花的毒性,引得气血早衰之症提前发生,导致许落高烧昏迷不醒,体内脏器机能急剧下降,这才让许落的容貌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若真的是气血早衰之症,再高明的大夫也无力回天,再好的良药,也只能适当延缓病情发作,尽量延长病人的寿命,却不能彻底根治。 也就是说,余生,许落很可能就要顶着这样一张脸生活了。 夜色已深,厅内烛火明亮。 百里长安将一封信呈给顾骁野,语气很有些凝重:“郭丞相又来信了。这次百官请愿之事非同寻常,臣以为,皇上还是早点回京都处理才好。”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本该早就回了京都,只是因了许落的病,不得不在郧州城一留再留。 两个多月前,京都突然传言四起,说顾骁野即将册封一个女相士做皇后,礼部已经在拟定相关诏命。 那个女相士,正是当初顾骁野登基之初,在全国下发的那份海捕文书中所画之女子。 自古以来,相士不过是三教九流中上不得台面的人,怎能担纲国母,被封为皇后? 先前顾骁野大张旗鼓地寻人也就罢了,但要真将相士册封为皇后,朝臣们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也不知哪个大臣带头上奏请愿,恳请顾骁野立刻返回京都,收回册封女相士为皇后的成命。 奏报一封封往上递,最开始丞相郭禹都压了下来。 但那些大臣们见郭禹不理会,越发群情沸腾,竟然在承乾门外下跪请愿,闹得整个京都沸沸扬扬,国民议论纷纷。 郭禹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给顾骁野接连送来急信。 “皇上,郭丞相到底只是丞相,没法对那些请愿的大臣做些什么。” 百里长安忍不住再度开口,“除了皇上亲自回去处置,怕是再没有别的办法。” 一阵沉默后。 顾骁野带了几分喑哑的声音低低响起:“朕现在不能走。” “臣知道皇上是担心许姑娘,想等许姑娘醒了再带她一起回京都。可许姑娘的情况现在已稳定住,太医都说了,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百里长安说,“依臣之见,不如就让许姑娘留在郧州养病,待伤好了再让锦衣卫护送她回京都。眼下情况紧急,若是再耽搁下去......” 必定生变。 只可惜,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打断。 顾骁野断然道:“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绝不可能将她一个人丢在郧州城。 百里长安心下无奈,“那郭丞相那边,该如何回复?” “传信郭禹,但凡请愿大臣,一律在承乾门外,当众杖刑三十。” 顾骁野冷声道,“带头作乱者,交由锦衣卫镇抚司处理。其他事宜,待朕回了京都再说。” 百里长安迟疑:“请愿一事,涉及人数众多,若全都杖刑,那朝中官员怕是十之八九,都不能幸免……” “封后之事,朕意已决,不会因为他们请个愿就收回成命。” 顾骁野冷冷道,“朕便是回了京都,也是如此处理,断不会给这些人半分情面。” 两个多月前,许落还没有病,他本打算一到京都就封后。 但现在许落尚未康复,封后之事怕是得推迟,须得先给她治好了病再说。 封后可以暂缓,但绝无可能更改。 一时之间,百里长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皇上在这郧州城耽搁了两个多月,放着朝中之事不管,也非要等许落醒来。 可许落现在的样子,他虽然没有亲见,但听得太医说,模样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且据说这是种什么血气早衰之症,根本就治不好。 而今还没封后就闹出这档事,若那些朝臣得知许落有不治之症,还不闹翻天? 他无声叹口气,继续说正事:“封后之事乃是皇上传信给郭丞相,由郭丞相吩咐礼部秘密拟定诏书。这突然传得人尽皆知,臣觉得,很可能有人在背后蓄意借此推波助澜。” “此事的确大有蹊跷。” 顾骁野沉思片刻,“你和温平即刻启程先回京都,协助郭禹彻查此事。” 百里长安愣住,“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皇上独自留在郧州,万一出个什么差池…..” 顾骁野看他一眼,“有那么多锦衣卫跟着,郧州又是徐修的管辖地,朕能出什么事。” 百里长安欲要再劝,顾骁野有些疲倦地了摆手:“下去吧。” 百里长安无奈,只能告退,自与温平连夜赶往京都。 顾骁野垂眸坐了一会儿,捏了捏眉心,这才起身走出小院,去了对面的梅苑。 却见女孩不知何时,竟是已经醒了,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怔。 许落先前本来还有些犯愁,该找个什么契机,吃下刘世给她的那颗药丸。 不意却出了似云花这档子事,倒是个完美的掩饰。 她有预感过自己的容貌会变得比较难看,但,此刻亲眼见到,还是呆愣了半晌。 这已经不是难看不难看的问题了。 这是彻底换了个头的问题。 就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彻底将她原来的容貌封印了般,变得毫无半点光彩,泯然于众人的那种极度普通,站在人群里,压根不会引起旁人半分注意那种。 刘世研制的化颜丹,果然厉害。 说起来,这化颜丹本就是刘世按照气血早衰之症,研制出来的。 当年他被困临江王府,而他母妃身处宫中,母子难以得见。 刘世有心想假装重病,骗得先帝垂怜,好入宫去见母妃,思来想去,又怕宫中太医发现端倪,反而弄巧成拙。 毕竟太医们对各类中毒症状深有研究,能入太医院的,都不是吃素的。 是以刘世耗费数年心血,研究出服用效果与血气早衰之症一模一样的化颜丹,原本是打算服用此药后,再去求先帝允他去见一见他母妃的。 只可惜,还未付诸实施,先帝就已去世,朝中乱成一团,他的计划也不得不搁浅,这颗药也就因此得以留存下来。 而今,恰好在许落手里,派上了用场。 铜镜里,映出缓步走进房里的玄衣身影,许落没有回头。 两人的视线,在镜中相对,一个晦暗难明,一个却还算平静。 顾骁野该是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神色甚是憔悴,眼下带了浓重的青色暗影。 许落因为那颗化颜丹的强大威力,一病就是两个多月,她也没想到顾骁野会留在郧州两个多月。 她本以为,顾骁野看她缠绵病榻,又容貌大变,先前那一腔情思,多少都会淡下来,回了京都稍一权衡,就会放弃封后之心的。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真正不在意女子的容貌。 而且顾骁野国务繁忙,断然不可能在郧州呆那么久,肯定会留她在郧州,先行回京都。 她因遭逢大病而变了容貌,估计顾骁野也会对她有那么点怜悯,以后不会再怎么为难她了。 她哪里想到,顾骁野竟然一直都没有走。 耽搁他这么久,许落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歉疚:“皇上那么忙,还是早点回京都吧,别耽误了国事就不好了。” 顾骁野哑声道,“你既是醒了,过几日便能启行,耽误不了什么。” 许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嘲地说:“我都变成这样了,皇上还要带我去京都吗?” 顾骁野毫不犹豫地说:“自然。” 许落从镜中看着他好一会儿,微微叹气。 “太医说的话,我当时虽然迷迷糊糊,可也有印象,皇上不用瞒着我。我自己是什么情况,我都知道。” 许落说,“我去不去京都,好像意义都不大。太医不是都说了,血气早衰之症根本无药可治?” 顾骁野语气坚定:“太医治不了,自有别的大夫能治。” 什么药石无灵,什么无法根治,顾骁野一个字都不信。 太医们医术不精治不好许落,他自会诏选天下名医。 这天下的大夫多了去了,他就不信,没有一个人能治好许落的病。 “能够入选太医院的大夫,想必都已是医术中的佼佼者。他们说的,十之八九错不了。” 许落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顾骁野,“皇上,若我这病好不了,我这脸永远也恢复不了呢,你还要封我做你的皇后,哪怕以后一直对着我这张全然陌生、再普通不过的脸,也能全不介意吗?” 从东陵城七夕那夜,她知道顾骁野带她去京都的真正用意后,一直对此保持沉默,不说愿意,也没有拒绝。 她从来不曾提起此事,也不曾表露过她的态度。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顾骁野面前,主动说起封后之事。 顾骁野怔怔地看着眼前容貌皆非的女孩。 就连声音,都找不出一丝熟悉。 先前哪怕太医再三说此病无药可治,他却一直不肯也不愿去相信。 可,若真如她所说,她这病真的好不了,永远也恢复不了以前的样子。 他曾一心想要据为己有的、那云霞般的明媚与美好,再不可能复现。 他是否,还愿意,封她为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8章 死了对她的心 许落平静地望着顾骁野,等着他的回答。 顾骁野沉默着,漆黑幽邃的目光,落在许落身上。 “你说的可能,不会存在。” 他一字字仿佛坚定的宣告,又似承诺,“乖乖去京都,好好治病,这才是你该想的。” 他绝不会让她的病治不好的。 他不会让这种可能存在。 哪怕穷尽举国之力,不惜一切代价,也定会让她恢复正常。 许落无声叹气,“可我这个样子,不想去京都。” “能跟我掰扯去不去京都,精神倒是不错。” 顾骁野淡淡地说,“既如此,咱们明天就走。” 许落:“……” 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刘世这个化颜丹,他要是能找人治好了,那刘世后来被世人誉为再世华佗的神医名头,可以直接不要了。 行叭,他要她去京都,去就去呗。 她现在这个样子,顾骁野对她绝不会有那种兴趣。 她去了京都,至少是安全的。 等他遴选天下名医,也照旧治不好她的病,到那时,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顾骁野说第二天走,还真是第二天就走。 郧州太守徐修一路相送,直至郧州城外。 许落隔着车帘看了眼徐修,这人的外形特征,倒是很符合先前她在书里看到的,对徐修的认知。 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一袭青衫,哪怕面对帝王,也仍是不卑不亢,举止有度,一言一行间,自有一种从容磊落的儒家文士风范。 虽深受儒家思想影响,但徐修却绝不愚忠。 他信奉的孔孟之道,乃是“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无论谁当皇帝都不重要,只要能将天下治理好,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徐修就愿意支持。 他曾做过顾骁野的老师,虽然时间很短,不过小半年而已,但顾骁野对他的才学见地,深感佩服。 书里顾骁野登基为帝后,第一时间就给徐修送来信函,请他去京都任职。 但徐修拒绝了,一来不愿掺和京都那趟混水,二来对这个有着“弑父篡位”之名的昔日学生,抱了几分审视和敬而远之的态度,也有意想要看看,他是否能做一个好皇帝。 顾骁野对他的拒绝,不以为意,反而仍是恩重有加。 徐修算是屈指可数的,能让顾骁野以礼待之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顾骁野看重的人,在书里后来两次领兵对抗顾骁野。 一次是在各地诸侯纷纷起兵之时,另一次,是在顾骁野已平定天下,层出不穷的暴君之举令举国上下惶恐不安之际。 徐修两次起兵,尤其是第二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其根本原因,是他对顾骁野彻底失望,不认为他能做个治国安邦的好皇帝,所以哪怕明知必死,也断然举兵。 第一次起兵,顾骁野饶了他。 第二次,他却再没能那般好运,自己被凌迟处死不说,满门九族也遭诛杀。 对徐修这样胸怀天下生民为大义从容赴死的人,许落心里是尊敬的。 因此,她不免就透过车帘一角,多瞧了徐修好几眼。 这会儿,徐修和他的几十个侍卫,正奉上践行酒,请顾骁野与那些锦衣卫相饮。 一个侍卫捧着装了酒壶酒杯的托盘,走到马车跟前,客气殷勤地为看守马车的锦衣卫倒酒。 这些锦衣卫本来是不愿喝的。 但,连顾骁野都喝了徐修的践行酒,这酒也不过一小杯,聊表践行之意而已,这些锦衣卫们自然也不好拒绝,微一迟疑,也都各自饮下了。 这捧着托盘的侍卫,面带笑容地看着锦衣卫满饮此杯,不经意地朝着许落的方向看过来。 许落透过车帘正往外看,一时来不及收回视线,正正和那侍卫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不知怎么回事,她感觉那侍卫的眼神,有几分……意味深长? 可这侍卫分明眼生得很,许落确信自己从未见过他。 她不由疑惑地看了眼那侍卫,那侍卫却很快收回视线,捧着托盘若无其事地走回了徐修身后。 那头践行酒已饮毕,徐修正拱手行礼,“臣等恭送皇上。” 顾骁野点头,正要翻身上马,只觉眼前微微眩晕,身形不稳。 他定了定心神,那种眩晕的感觉却更重,便连拽着缰绳的手,也似乎无力起来。 想起方才徐修奉上来的践行酒,顾骁野脸色微变,看向徐修,言辞冷厉:“徐修,你想弑君不成?” “臣万万不敢。臣收到丞相密信,嘱臣如此行事。” 徐修跪下了,从怀中摸出一封信呈上:“酒中之药,臣亲自试过,只会让皇上乏力一个时辰而已,不会有任何不良后果。” 顾骁野接过信,快速扫过一眼,脸色黑如锅底。 郭禹,好一个郭禹。 竟然不请不奏,擅自行事,想要用这一招,平息百官请愿。 他回头,就见锦衣卫们似乎也出现了与他相同的症状,个个身形摇晃,站立不稳。 顾骁野极力压下心中怒意,阴鸷至极的眼神死死盯着徐修,“你别忘了,朕才是皇帝。” “可丞相信中所言,甚有道理,臣颇是赞同。” 徐修从容道:“皇上初登帝位,该把更多的心思和精力放在朝政上,而不是为了一介女相士,治国事于不顾。” 顾骁野逗留郧州城两个多月,又从京都调来太医,京都为了封后一事,百官请愿,闹得沸沸扬扬,徐修身为郧州庆州两地太守,怎可能不知。 既然知道了,又有丞相郭禹的密信,他自然要全力配合。 “朕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顾骁野咬着牙道:“徐修,你今日所做之事,已足以让朕杀了你。” 徐修伏地叩头,朗声道:“若臣此举能让皇上归于正途,臣万死不足惜!” “许姑娘的生死,徐大人管不了,我等自会处置她。” 徐修身后的一个侍卫突然慢悠悠开口,“皇上从此就死了对她的心,将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都收了,以后踏踏实实治理好这天下吧。” 顾骁野脸色铁青,锐利至极的目光似要将那侍卫刺透般,厉声道:“你若敢伤她分毫,朕定诛你九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59章 你在威胁朕? “在下既做下这事,自然就不怕死。” 那侍卫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徐修躬身一揖,“徐大人深明大义,在下替天下生民谢过徐大人。” 他直起身来,看了眼不知何时已走出马车,脸上蒙了层洁白轻纱的许落,一字字道: “这位许姑娘,在下就带走了。” 事情骤然发生时,许落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颇有点目瞪口呆。 理了理思绪,才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以,是丞相郭禹派人给徐修送了密信来,要徐修配合他迷倒顾骁野和锦衣卫,然后,让人带走她,处置她,好彻底断了顾骁野封后的念想? 郭禹和徐修这俩人,也是真的虎啊! 一个敢想,一个敢做,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顾骁野身上,真真是勇不畏死。 不过她此刻也没心思忧心顾骁野。 顾骁野肯定是不会有事的,有事的会是她。 一时之间,许落心思急转。 这侍卫既然是郭禹派来的,肯定只是为了除掉她而已,必定不敢真的对顾骁野如何。 眼下能救她的,除了顾骁野,也没有别人了。 在那头徐修和顾骁野还在你来我往说话的时候,许落悄无声息下了马车,慢慢走到了顾骁野身边不远处。 眼瞅着那侍卫和他的同伴朝着她走过来,许落镇定道:“你既然是奉郭丞相之命,为了天下大义而来,只要我不做这个皇后,也就是了。” 她抬手,揭去脸上的面纱,“我患了不治之症,容貌大改,寿命不久,根本做不了皇后。所以郭丞相和徐大人尽可以放心,就算皇上带我去京都,也绝不可能封我做皇后。” 那侍卫的目光落在许落脸上,神情大震。 他身边的同伴,同样被惊到,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 徐修也是意外之极,早前看那海捕文书的画像,分明是个绝色佳人,却不想而今竟变成这副模样。 许落掩好面纱,看向顾骁野:“皇上,你何不告诉徐大人和这两位义士,你根本就没有封后之意,只是因为我曾经在皇上微末时相助过皇上,皇上见我寿命不久,不忍将我遗弃在郧州城,这才带我去京都?” 她说的寿命不久,倒也并非瞎说。 之前太医说过,这气血早衰之症,一旦发作过一次,病人最多也就两三年寿命,时候一到,任谁也无力回天。 顾骁野薄唇紧抿,眸光暗沉,盯着许落一言不发。 许落心里实在着急,只能转向徐修,“徐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太医令就在那边,徐大人何不召来太医令,一问便知?” 徐修一想也是,立刻让人去叫了太医令来。 太医令先前也饮了践行酒,正晕头晕脑,见情况突变,本来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徐修是想谋反。 后来听说事关许落,倒放下心来,一门心思研究自己的症状,看有无快速解法。 被人带过来时,太医摇摇晃晃,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还好徐修扶住了他:“敢问太医,这位姑娘,到底是何病症?” 太医令定了定心神,将许落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不忘语重心长添上一句:“徐大人,恕下官直言,这位姑娘的病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皇上心中自有分寸,断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封这位姑娘为后的。下官倒是觉得,郭丞相与徐大人,皆过虑了。” 许落也连忙道:“太医令说得没错,皇上好歹也是有为之君,怎会封我一个将死之人做皇后?你们就是不杀我,过个两三年我也活不了了。” 她转向徐修,深深行了一礼:“徐大人,你也知道,我爹是前郧州太守许元明,我自小受我爹教诲,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断无非分之想。” “皇上虽然感念我过去的恩情,想要带我去京都治病,可我也并不愿给皇上添麻烦。还请徐大人怜我是将死之人,别让郭丞相的人带走我,我以后自会回南江养病,能见我爹娘最后一面,便算是了无遗憾了。” 许落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徐修不免也有所动容。 他和许元明都是文人,曾经因为公务有过几面之缘,二人阵营不同,但彼此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对于许落,徐修曾从二公子顾驰渊那里,隐约听过一言半语。 据说这位姑娘是个相士,曾经几句话就让顾英奇改变了对顾骁野的看法,帮助顾骁野恢复了顾家三公子的身份。 南征之行时,她也没少帮着顾英奇出谋划策,后来还入京都,救出了许元明。 而今她既身患不治之症,又没有媚上邀宠之意,那留她一命,似乎也未为不可。 徐修沉思片刻,再次朝着顾骁野跪下了:“便请皇上立刻下旨,表明皇上并无封许姑娘为后之意。” 他顿了顿,道:“旨意可交由郭丞相的人,先行快马带回京都,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徐修这一招的确是狠,可谓是当着天下人的面,彻底断了顾骁野想要册封许落为后的念头。 顾骁野脸色极其难看,“徐修,你在威胁朕?” “臣不敢,臣只是觉得,皇上此举,一来可安定民心,二来可平息百官请愿,” 徐修恭敬道:“三来,可以挽救许姑娘性命。” 郭禹的人要带走许落自行处置,想来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杀了许落。 若是顾骁野肯下这道旨意,他也好为许落求个顺水人情。 顾骁野的唇抿成了一条线,眼底阴霾密布。 许落是真的快要急死了,几步奔到顾骁野身前,“皇上,你就答应徐大人吧,不然,” 她放轻了声音,轻得只有她和顾骁野能够听见,“不然郭丞相的人带走我,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顾骁野闭了闭眼,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作权宜之计,先救下许落再说。 他看着徐修,缓缓道:“传朕口谕,封后之事,不过是空穴来风,百官勿要听信传言,妄生事端。” 徐修欣然领命,对那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道:“还劳烦两位即刻将皇上口谕送回京都,让郭丞相告知百官,传令天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0章 任由别人拥她在怀 听到顾骁野亲口说出那番话,那两个侍卫的表情都极冷。 尤其是领头那个,目光冷得像是数九寒天的冰雪,像是盯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死死地盯着顾骁野。 良久,他终于收回视线。 “在下只奉命带走这位许姑娘,传信之事,非在下职责所在。” 领头的侍卫缓缓道,“在下只奉命带走许姑娘。” 徐修皱眉,“可是郭丞相本意只是为了阻止皇上封后,如今皇上已下了不封后的口谕,你们又何必非要杀了许姑娘?” 那侍卫冷淡道:“我等奉命行事,还请徐大人勿要多言。” 他看着许落:“许姑娘,走吧。” “皇上旨意已下,徐大人都说放过我了。” 许落不自禁地离着顾骁野近了几步,“我不跟你们走。” 那侍卫皱眉,干脆伸手就来抓许落肩膀。 许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进了顾骁野的怀里,死死抱住了他,“我不会跟你走的。有本事,你就从皇上身上把我拽下去。” 那侍卫的目的只是要带她走,断不敢对顾骁野不敬。 她只要紧紧挨着顾骁野,想必对方也不敢强行冒犯,真从顾骁野身上抢人。 看到许落几乎是贴着顾骁野,将身子不管不顾地埋在了顾骁野怀里,那侍卫陡然愣住,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言说。 就连顾骁野,身体也骤然僵住了。 他定了定神,抬手将女孩揽住,护在怀里。 这才冷冷对徐修道:“徐修,朕的口谕已下,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徐修颔首领命,转向那侍卫:“许姑娘就不劳二位费心了,徐某会派人送她回南江,到时我会修书一封给郭丞相,亲自解释此事。” 那侍卫笑了笑:“我说了要带她走,就必定要带她走。” 徐修沉下脸,“那就恕本官不客气了。” 他挥手,带着的十几个侍卫立刻上前,将那两个侍卫围在了中间。 那俩人却并不慌乱,其中一个看起来稍显年轻点的,此前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的侍卫,笑道:“凭徐大人这点人,还留不住我们。” 他扫了一眼那些侍卫,“方才我们来的路上,大家不是闻到过一股异香。嗯,两刻钟了,该发作了。” 随着他这话落音,徐修的几十个侍卫仿佛被下了咒般,竟是一个个地摇晃着跌坐在地。 徐修眼前也一阵眩晕,脸色大变道:“你们不是郭丞相的人?” 那年轻侍卫笑得很有些开心:“徐大人,你总算是发现了。” 徐修脸上阵青阵白,只觉一股气梗在心口,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他厉声道:“你们为何有郭丞相的亲笔书信和秘密令牌?假传丞相的意思,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两个侍卫却懒得理他,为首侍卫径自逼近顾骁野。 徐修似乎意识到什么,踉跄着护在了顾骁野的身前,“你们要想对皇上不利,先杀了徐某!” 徐修此刻的心情,简直是悔之不迭。 他做了半辈子官,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眼前这俩人给骗个团团转! 丞相郭禹曾经还是九江太守时,曾与徐修有过通信,是以徐修认得他的笔迹。 这俩侍卫自称是郭禹派来的秘密信使,拿着郭禹的亲笔密信,带了丞相的秘密令牌来,又将朝中百官请愿、顾骁野为了许落逗留郧州不归之事,事无巨细,俱都讲个明白。 他们大义凛然慷慨陈词,要徐修协助他们带走许落,“我二人既然敢答应丞相,带走那位许姑娘,自然就抱了必死之念。但若牺牲我们两个,可换来大梁朝安康太平,我等死不足惜。” 徐修亲自试验了那药粉,确定只是会让人无力半个时辰,琢磨再三后,同意了两人的要求。 徐修也知道,这是对皇上下药,搞不好就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但,诚如这两人所说,诚如丞相郭禹在信中所说,为了天下生民,为了国家大义,个人之命,何足惜哉! 为了以防万一,徐修今日特地带来了诸多侍卫,就是为了在顾骁野和锦衣卫喝下践行酒,无法自卫之时,保护顾骁野的安全。 他诚然不希望顾骁野沉溺儿女私情,但,他更不希望顾骁野出半点差池。 若顾骁野出了事,他徐修,会是天下的罪人! 是以此刻,在那侍卫朝着顾骁野走过去时,徐修几乎没有多想,直接就护在了顾骁野的身前。 那侍卫皱了皱眉:“徐大人,我说过,我只要带走许姑娘,不会对他如何。”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指皇上。 徐修不肯让,“我如何信你?” 侍卫沉下脸,“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他抬手不过轻轻一搡,徐修便被他推开数步,跌倒在地。 侍卫看着躲在顾骁野怀里,只露出个脑袋的许落,沉声道:“跟我走。” 许落现在有点搞不清这个路数了。 这俩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又不是郭禹派来的了? 他们这般大费周章,是为了做什么? 她狐疑地看了眼这个侍卫,侍卫眼中掠过一抹焦急:“快点过来。” 许落抱着顾骁野那么紧,他总不好真的去顾骁野怀里拽人。 顾骁野拥紧了女孩,咬牙道:“她不可能跟你走。” 侍卫目光微冷,看着顾骁野:“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留她?你留得住吗?” 他往前一步,握住许落的手腕,微一用力,便生生将她从顾骁野怀里拽了过来。 顾骁野浑身无力,想要去拉许落,怎么拉得住,一阵天旋地转,踉跄数步,不得不抬手扶住了身边的马匹,这才能勉强定住身形。 许落被那侍卫这么用力一拽,差点跌倒,对方眼疾手快将她往怀中带去,用一个极其保护的姿势,扶住了她。 她的脑门撞在那侍卫坚实的胸膛,不由疼得低呼一声。 那侍卫松开她,带了几分关切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处。 许落恰好抬头看这侍卫,不由微愣。 他的眼神,是在,关心她? 想到方才这侍卫在马车边看着她时,意味深长的眼神。 许落心里灵光一闪,这俩人不惜给顾骁野和徐修的人下药,难不成,是为了救她出去? 然而她来不及多想,对方已沉声道:“走。” 许落迟疑着看了眼顾骁野,“你们不会伤害皇上对不对?” “我们的目标只是你。” 那个年轻些的侍卫牵着马过来,拍了拍马鞍,眼中带了几分笑意:“上马吧。” 许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走到马边。 这个时候,反抗反而会导致更坏的结果。 许落扶着马,去踩那马镫,这马太过高大,她骑起来有些费劲。 先前护她在怀里的侍卫,很是自然地一手扶着她的腰身,一手握住她的脚,也不嫌弃她的鞋子脏,直接将她托上了马。 这个动作。这个动作。 当年从历城去南江,她不想坐马车了,便会骑会儿马透透气,每次上马时,袁让便是这样托着她上马,她绝无可能记错。 许落忍不住侧头看了眼那侍卫,那侍卫也正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微不可见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心中顿时一阵狂喜,差点要叫出声来。 她没有猜错,这个人就是袁让,是袁大哥!!! 许落心里简直要开心死了,心头的不安顿时一扫而空。 哪怕袁让翻身上马,坐在了她身后,扯住缰绳时几乎将她拥在怀中,她也没有半分不适,只觉欣喜非常,巴不得此刻立即马上离开。 她正在暗里高兴,冷不防一道低哑至极的声音,缓缓道:“许落。” 许落浑身都一激灵,下意识望向顾骁野。 顾骁野瞳眸漆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下来。” 许落当然不会下,“皇上,他们要我走,我,我没法不走。” 顾骁野死死地盯着袁让和许落,漆黑的眼底像是燃了鬼火,冷极怒极。 如果说,先前他还以为,这两人真是郭禹派来,想要杀了许落,好让他死心的人。 可此刻,在看到那侍卫方才护着许落避免她摔倒,这会儿又扶着她的腰身,让许落直接踩着他的手掌,送她上马。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要杀许落,他们是要救许落离开。 许落分明也该是知道的。 对方与她共乘一骑,她没有半分惊慌排斥,反而,眼中难掩欣喜。 这个人,必定是她向来亲近之人,她才能任由别人拥她在怀,也毫无反应。 而她能这般亲近的人…… 顾骁野眼底翻腾着黑云般的戾气,森冷的目光落在那侍卫身上,缓缓道:“袁、让?” 袁让拨转马头的动作顿住,随即笑了,“想不到在下打扮成这副模样,皇上也能认出在下,好眼力。” 顾骁野咬着牙道:“留下她,朕饶你不死,否则——” “否则诛我九族?” 袁让淡淡道,“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我爹娘早年流离失所,辗转多地,并无亲人。如今他们早已逝去,袁让除了这条命,再无旁亲别系。今日,我必定要带落儿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1章 公子世无双 许落心下不安,她没想到顾骁野也会认出袁让。 她不想牵累袁让,就要下马,袁让却拦住了她:“落儿不必担心,我既然敢来救你,自然已想好万全之策。” 顾骁野眼眸泛红,知道自己今日,再无可能拦下许落。 他直勾勾地盯着被袁让护在怀里的女孩,面色异样苍白,哑声道:“许落,回来。” 许落不敢看他,“皇上,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京都,我就不去了。” 昨夜她问顾骁野,她的病如果不能治好,他还会不会封后。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要带她去京都治病。 许落心里清楚,封后应是不可能的,她该可以放心,但哪怕只是去京都看病,她其实也不想去。 她不想入皇宫,更不想和顾骁野有什么牵连。 他诚然喜欢她,可他的喜欢太过偏执,偏执到近乎变态的地步,书里韩卿卿悲惨的结局就是前车之鉴。 许落绝不敢轻易去尝试。 否则,一个不慎,可能会把她,还有她所在意的人,全都赔进去。 她不惜服下化颜丹,把自己变成这个样子,就是想让顾骁野对她彻底死心。 能有机会逃离生天,离着顾骁野远一点,再远一点,她自然求之不得。 顾骁野强撑着最后一丝心智,咬牙道:“你就这么走了,连你爹娘的命,也不管了?” 闻言,许落手脚都有些发凉,“锦衣卫,已经找到我爹娘了?” 生病前她曾问过顾骁野,顾骁野还说没有找到的。 顾骁野冷哼一声,“你说呢?” 袁让皱眉:“落儿别听他瞎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伯父伯母。” 许落呆住,“袁大哥……” 袁让温声道:“放心,他们在很安全的地方,锦衣卫绝无可能找到他们。” 这一瞬间,许落简直对袁让感激涕零。 她的袁大哥,怎么就那么好,那么让人安心!!! “别忘了这天下,是大梁的天下。” 顾骁野带了隐怒的冰冷至极的目光落在袁让和许落身上,“你就是带着她逃到天涯海角,朕也必定抓你们回来。” 袁让笑了:“那皇上不妨试试,能不能找到我们。” 他再不多话,看了眼那年轻一点的侍卫,“我们走。” 那年轻侍卫微笑道:“你们先走,我给徐大人解药,随后就来。” 袁让点头,毫不犹豫地打马离开,马匹如箭般载着许落倏忽远去。 顾骁野心神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眼前有些发黑。 那年轻侍卫慢慢走到他跟前,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目光打量着他。 “还以为你对她有多深情,原来也不过如此。” 那年轻侍卫冷冷地说,“她只是变了容貌,你还真就不打算封后了。” 顾骁野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并不解释。 他也没必要,跟这个人解释什么。 年轻侍卫从袖中摸出一枚药丸,眸中闪过一抹冷色,闪电般塞进顾骁野的嘴里,迫他咽了下去。 他语气凉凉地说:“不是喜欢她吗?那就好好尝尝,喜欢的滋味。” 顾骁野此刻能够站着,已然是用尽了全部的心力在勉力支撑,竟是半分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旁边跌倒在地上,头重脚轻根本起不来的徐修见状,心神大震,厉声道:“你给皇上吃的什么?” 那年轻侍卫微微笑了:“放心,他死不了。” 只会让他受些苦楚而已。 顾骁野咬着牙一声不吭,目光森寒至极。 那年轻侍卫翻身上马,似是想起什么,淡淡道,“哦,忘了提醒你,你若是根本不喜欢许落,想要喜欢别人,那也是不可以的呢。” 此药服下,但凡动情时,必定心痛难当。 以貌取人的家伙,合该受此惩罚,合该,这辈子就算不喜欢许落,也别想再真心喜欢任何人。 因为他不配。 年轻侍卫纵马扬鞭,疾驰而去。 他很快追上袁让和许落,在拐角的一处树林边,两匹马俱都停下了。 许落讶然:“袁大哥,我们不走了吗?” 现在难道不该是赶紧逃命才对吗? 那年轻侍卫先行进了树林:“先改换容貌一番,再走。” 许落跟在袁让身边往里走,忍不住低声问:“袁大哥,他是谁啊?” 好像会用毒,还会易容,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袁让笑道:“看来济生隐瞒得比我好,你都没认出他来。” 许落愕然,眼睛都睁得老大,“那人,是济生?” 郭匡,郭济生吗??? 袁让道:“正是他。” 许落心里这个震惊。 三年前,她与郭匡分别时,对方看着还只是一个小孩,比她都还要矮半个头。 这怎么三年过去,他吃啥了,怎么都长得那么高了,她现在看他,简直都要抬头仰视的地步。 郭匡拿了早就藏在林中的包袱,先将一套质地颇是精良的衣裙递给许落:“姐姐,你先进去换。” 这一声久违的姐姐,让许落心里有些百感交集。 这孩子,真的是长大了。 而今竟然能跟着袁让,来救她了。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袁让和郭匡,然而也知道这会儿不是问话的时机,便拿了衣裙,走进树林深处,很快换好。 她出来时,袁让已脱了那身侍卫装,换了一身色泽明亮的靛色衣袍,而郭匡,则穿上了他曾经常穿的那袭红衣。 郭匡从那包袱里又摸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在袁让脸上涂涂抹抹一番,袁让方才那张侍卫的脸庞,瞬间变作了另外一个人,且,看着没有半点违和。 许落简直是出离惊讶了,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分别半年,郭匡已俨然成了另一个人了! 郭匡走到许落面前,“姐姐,该你了。闭上眼。” 许落心绪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抬头,闭上眼睛。 郭匡凝视着眼前这张面目全非,和记忆中全然没有半分相同的脸,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酸涩得厉害。 他的姐姐,他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姐姐啊。 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许落等了一会儿,不见郭匡动作,不由睁开眼,疑惑道:“怎么了?” 郭匡低眸,掩去眸底的异样神色:“刚在准备,现在可以了。” 许落重新闭上眼,郭匡微凉的手指不时轻拂过她的眉眼脸颊,最后还拆了她的发带,帮她换了个侍女模样的发型。 袁让打量了一眼许落,看着倒又是个娇娇俏俏的模样,不由笑道:“这下谁也认不出落儿了。” 许落看着同样认不出本来样貌的袁让,也忍不住笑了:“济生到底是在哪里学会的这种易容之术,简直鬼斧神工。” “晚点告诉姐姐。” 郭匡说:“你们等我会儿,我去洗把脸。” 林边不远处,就有一道小溪,郭匡去洗了脸,很快回来。 许落正对着袁让说话,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时,一时呆了呆。 脑子里下意识就蹦出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诗来。 眼前依然是印象中那个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漂亮少年,只是眉眼间的稚气不再,比以前沉静内敛了许多。 早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点,少年颊边黑发上犹自沾染着几滴水珠,闪烁着耀人的光芒,他肌肤白皙如玉,又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衣,愈发衬得他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姐姐这么看我做什么?” 郭匡那双黑如点漆的眸中,隐隐带了几分笑意,“我长得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了?姐姐有没有比以前更喜欢我?” 许落大窘,脸颊都红了红,“郭匡!” 以前在南江城,他们去临江医馆见过刘世后,许落随口说了句,她还挺喜欢刘世的。 结果郭匡顿时就不依了,非要问她喜不喜欢他。 她自然回答喜欢,可他还要知道原因:“姐姐喜欢刘世是因为他医术厉害,那姐姐喜欢我是因为什么?” 彼时许落捏了捏他的脸,笑着敷衍了他一句:“因为你长得好看。” 结果这人就记到现在了。 可眼下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开这种玩笑,也是没谁了。 袁让笑道:“走吧,咱们可没多少时间了。有什么话,回了郧州城再说。” 许落愣住:“我们要回郧州城?” 袁让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骁野绝不会想到,他们逃脱后,还有胆子回到郧州城。 许落其实心里一直隐隐奇怪,为何,袁让与郭匡如此胸有成竹,觉得定能逃脱顾骁野的搜捕。 直到他们拐上另一条回城的官道。 数十名着锦衣绣服的侍从,穿绫罗绸缎的侍女,神色恭敬地等在路旁。 许落这才知道,为何郭匡要给她和袁让弄这一身装扮了,藏在这一大群侍女侍从中,顾骁野的人还真难以发现。 见到郭匡,众人齐齐行礼:“二公子。” 郭匡神色淡淡地点头,早有侍女掀开一座异常宽敞的敞篷马车的轻纱车帘,恭迎郭匡进去。 那马车里头设有精美的软塌,桌案上摆着各色水果点心,清酒茶水。 郭匡纨绔公子哥一样泰然自若地往榻上一躺,立刻有侍女上来跪着替他捶腿。 另有侍女给他奉上水果,他随手拈了个葡萄丢到嘴里,漫不经心地吐出三个字:“进城吧。” 许落简直绝倒。 这派头,这风范,不愧是久负盛名娇生惯养的郭家二公子。 可以,很可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2章 错过1 半个时辰终于过去,众人的体力终于一点点恢复。 徐修跪在地上,愧疚难当:“都怪臣听信奸人之言,才……” 顾骁野面色苍白,声音嘶哑至极地打断了他的话:“去追。” 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他们逃不了多远。 他咬着牙说,“不惜一切代价,追他们回来。” 徐修心中有愧,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领命而去。 郧州城周边迅速布下天罗地网,不论是官道还是小路都设下了卡口搜查过往行人,盘查史无前例的严格。 连着锦衣卫,明里暗里不知撒出去多少人,四下查访搜寻许落三人的下落。 然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夜色渐深,徐修脚步急促地进来时,几乎不敢去看顾骁野的脸色,“皇上,还是没有许姑娘和那两名贼人的消息。” 他脚不沾地亲自带着人奔波搜查到现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竟是查不到半点踪迹。 时间拖得越久,找到许落的可能性就会越低。 顾骁野缓缓收紧袖中的手,漆黑森冷的眸盯着窗外的无边夜色。 心脏的位置,在隐隐作痛。 那人给他服下的药丸,竟是邪门得很,就连太医也诊不出来路。 然而顾骁野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也并不在乎。 只是有点疼而已,只要对性命无碍,于他而言,就不算什么事。 他没有回答徐修的话,屋里是落针可闻的死寂。 就在徐修以为顾骁野不会说话,准备退出去,再继续安排搜查事宜时。 “郧州城。” 顾骁野突然开口,“去查郧州城的每一个人,细细的查。” 这么多人搜查一整天都毫无结果,袁让和许落很可能并没有如他最初预想的那样往外逃,而是,躲在了郧州城。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徐修悚然惊觉,“是。臣这就去安排。” 是夜,郧州城四门尽闭,无数官兵进驻城中,挨家挨户细细搜查。 不仅查样貌,还要查身份。 但凡来历不明者,一律抓捕送官,验明正身。 有几个疑似许落的女子,被送到顾骁野面前。 只可惜,都不是许落。 夜色愈深,以往早已万籁俱寂的郧州城,此刻仍旧灯火通明,搜查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一名负责搜查的将领前来向徐修请示:“有一处被包场的客栈,里头的人自称是郭丞相的弟弟郭匡,今日才抵达郧州城,侍卫们聚集在门口,拒绝士兵进入搜查。” 那些侍卫都是锦衣绣服,排场极大,且功夫也不低。将领担心对方真是丞相之弟,是以不敢贸然强闯,只能回来请示徐修。 又是郭丞相。 徐修现在听到郭丞相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两个贼人手持令牌与密信,自称是丞相的秘密信使,他信了,结果对方却是图谋不轨,犯上作乱。 而今又来个郭丞相的弟弟,他倒要看看,这个人是何方神圣。 徐修正打算亲自赶到客栈抓人,一旁的顾骁野已然眸光微冷,沉声道:“朕亲自去。” 当年在南江,郭匡与袁让一左一右,与许落并邻而居,口口声声叫许落姐姐。 后来顾骁野给郭匡施压,让他搬离了许落隔壁的小院,郭匡一气之下,回了京都。 郭匡幼年丧父失母,郭禹长兄如父,对这个弟弟不免疼爱纵容了些。 而郭家老太夫人对这个幼孙更是宠溺至极,再加上郭家家境不错,自小郭匡便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家里对他有求必应。 当年尚在清溪镇时,不过十来岁出头的郭匡就带着一大帮侍从横行霸道,被百里长安遇到,还教训了一番。 如今他岁数稍大,又入了京都,更是不学无术。 每日侍卫成群,招摇过市,斗鸡走马游山玩水,乃至于吃喝嫖赌,据说都百无禁忌,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郭禹身为丞相,持身极正,可对这个弟弟,却是无可奈何。 打过骂过罚过关过紧闭,郭匡却仍是我行我素,就是不改。 而每每罚他时,郭家老太夫人心疼得哭天抹泪,郭禹往往只能作罢,到最后,对这个弟弟都算是死了心,只能任由他去了。 顾骁野虽然不认为这个一无所长的公子哥能做出什么事,但,以他与许落过去的关系,此时此刻,他出现在郧州城,未免太过蹊跷。 郭匡所居住的客栈,乃是郧州城最为奢华的客栈。 一大帮侍卫堵在门口,与搜查官兵对峙,就是不肯让开。 直到,顾骁野出现,听到周边的士兵们下跪口称皇上。 侍卫们不由都变了脸色,骇然下跪,让开了一条路。 得知顾骁野要找郭匡,一名领头模样的侍卫战战兢兢地说:“二公子,二公子在楼上,正在饮酒赏曲……” 顾骁野缓步踏上楼梯,就听得雅阁里传来悠扬的丝竹之声。 持刀带剑的士兵们一拥而入时,里头的丝竹之音戛然而止,十来个正在跳舞演奏的女子,吓得面如土色。 郭匡穿一件雪白的中衣,衣衫松松垮垮,黑发披散,歪躺在榻上,左拥右抱着两个女子。 那两个女子一个端着盘点心,一个捧着一壶酒,而郭匡正接受侍女的投喂,一口点心,一口酒,吃得不亦乐乎。 见到有官兵闯入,那两个侍女慌忙跪下,郭匡倒也不慌乱,起身跪下行了个礼:“参见皇上。” 顾骁野冷冷地注视着他,“你来郧州城作甚?” “韩伯伯寿辰不是要到了?我哥说当初我在南江,没少给韩伯伯添麻烦,让我去南江给韩伯伯拜寿去。” 郭匡叹口气,“其实我知道我哥是嫌我在京都烦,给他丢了脸,故意打发我去南江,眼不见为净。” 顾骁野漆黑冷锐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郭匡半点也没慌,继续道:“京都出了那么大事,我哥忧虑得都上了火,我还以为皇上早就从郧州回去了,要是知道皇上还在郧州城,我宁可多走些路去庆州住,也不敢来惊扰皇上的。” 他皱着好看的脸,苦哈哈地说:“还求皇上不要将今夜之事告诉我哥,不然我哥又该说我纵情声色不学无术,又该罚我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3章 错过2 顾骁野没有理会郭匡,缓缓地扫过房中的侍女。 每一个侍女都瑟缩着跪在地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 徐修将屋外服侍的侍女也都带到了这间屋里,粗略算算,郭匡这次出行只是带的侍女,竟有二十余人之多。 “外边的那些侍卫都检查过了,没有异样。” 徐修说话时,身边还站着郭家的侍卫头领,方才就是这个人,带着徐修和他的将士去检查那些侍卫的。 顾骁野没说话,视线从那些侍女身上,一点点掠过。 下一刻,他的目光陡然顿住,疾步奔到软榻边,一个低垂着头,手里捧着盘点心,发髻上系着鹅黄发带的女子身边。 “抬起头来。”他沉声说。 那女子吓得魂不附体,身体瑟瑟发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了头。 是一张很是秀美如画的脸庞,黛眉红唇,妆容浓淡适中。 想到先前袁让和那年轻侍卫俱都易容改扮,就连声音也变了模样。 顾骁野看了眼徐修,“打盆水来。” 徐修明白顾骁野的意思,赶紧亲自去打了水,端到这女子面前。 “把脸洗干净。”顾骁野说。 那侍女怎敢不洗,待妆容洗净,仍是一张素面朝天却仍很是美丽的脸。 却不是许落。 郭匡似乎没什么眼力见,笑着道:“这个侍女是我最喜欢的侍女,化妆不化妆都很漂亮。她还是个处子,皇上要是喜欢……” 一旁的徐修实在没忍住,低喝一声:“皇上面前,岂容你多嘴!” 郭匡不敢说话了。 顾骁野沉着脸,目光落在那侍女发髻上的鹅黄发带上,冷声道:“谁允你这样装扮?” 侍女吓得话都说不出,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 “是我让她这样装扮的。” 郭匡解释,“姐姐一去三年多没音讯,我想念姐姐,所以才让这个侍女扮成姐姐的模样……” 顾骁野漆黑的眸闪着两点冷芒,”郭匡,朕有没有对你说过,你最好当做没认识她,离着她远一点?” “皇上是说过,可是我……我真的很想姐姐……既然皇上不许我这样做,那以后我断不会了。” 郭匡说着,瞪了眼那侍女,“还不快把发带取了!” 那侍女慌忙取下发带,手都在颤抖。 “你哥管教不好你,朕不介意替他管管。”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郭匡,面无表情地说:“拖下去,杖责三十。” 郭匡顿时呆住,下一刻,几乎要哭出来,“皇上,你别打我,我最怕疼了,求皇上恕罪,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徐修的人已然不由分说将他拖了下去,片刻后,就听到郭匡近乎嚎啕痛哭的声音,响彻院落。 他一会儿喊哥哥救命,一会儿喊皇上饶命,一会儿又喊祖母我好疼,院中将士们无不侧目,简直没眼看。 顾骁野又细细将那些侍女看了一遍,目光落在软榻边,那个捧着酒的少女身形上,心里竟生出几许莫名的感觉。 他走到那侍女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那少女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少女模样娇俏,长睫卷翘如鸦羽,一双眼里盈满惊恐。 顾骁野盯着她看了片刻,松开手,“站起来。” 那少女哆嗦着,“奴婢,奴婢不敢。” 声音说不上好听,但也说不上难听,和她的这张脸蛋比起来,却是有点违和。 顾骁野注视着她,“朕叫你站起来。” 那侍女浑身都似乎在发抖,怯怯地起身,却只是低垂着脑袋,紧紧握着手里的酒壶,半点不敢抬头看顾骁野。 她的身形,高度,倒是与许落的很像,堪堪到他的肩膀处。 只是,随着她的起身,一股浓浓的带了几分**气息的合欢香味道,袭入鼻端。 顾骁野对气味向来极为敏感,很是不喜欢这种味道,不免皱了皱眉。 合欢香香气浓郁,风月场中之人,惯于点这种香,因其具有催情之效。 当年在京都,他因寻不到许落,心情烦闷至极,拉着百里长安去花楼喝酒时,曾闻到过这种味道。 彼时身上有这种味道的女子,无不笑逐颜开地挽着身边的男子从房里出来,正下楼去送客。 而这少女身上也有这般浓郁的合欢香气味,怕是,方才与郭匡欢好过,才会有。 许落就算再想逃走,也不可能会与郭匡做下那种事。 何况,一个只知混迹在脂粉堆不学无术的纨绔,又怎可能有那个年轻侍卫那般高的易容之术与下毒之术。 就郭匡这个样子,估计他真是凑巧路过郧州。 这雅阁中,弥漫着浓重的脂粉香气,熏得顾骁野头疼。 顾骁野再没有看那些女子,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的刹那,那捧着酒壶的少女,微不可见地,无声地,长长出了口气。 大批的士兵眨眼间便退去一空,郭匡脸色发白,额头都是冷汗地被侍卫扶着进来。 屋内的侍女侍从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那个捧着酒壶的侍女,和郭家侍卫的头领。 许落心下好生不忍,郭匡从小那是真的娇生惯养的那种,郭禹虽然打过他,但每次也只是做做样子,还没真正开始打,郭家老太夫人拄着拐棍就来解救了。 今日这三十杖,实打实地打在他身上,该是有多疼。 见许落和袁让都神色凝重,满眼担忧,郭匡露出个笑容:“我真没事,刚才我演技是不是还不错?” 许落想到方才的一幕,真正是心有余悸,“你就不担心,万一他要我也洗去脸上的妆容怎么办?” “不会,你身上有合欢香的味道。” 郭匡笃定道,“他去过京都的花满楼,还叫过那里的歌姬舞姬陪他喝酒,怎可能没闻过这种味道。” 当初顾骁野与百里长安去花满楼喝酒,郭匡也在,常接待他的舞姬那日没见人,一问才知道,是被顾家三公子叫走了。 顾骁野闻到她身上这种味道,定然不会再怀疑什么。 许落心下略复杂,“他还去……那种地方喝过酒吗?” 书里顾骁野好像从来没有去过那种地方,除了韩卿卿,完全不近女色,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洁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4章 歉疚 郭匡笑了笑:“姐姐,男人不都是那样吗?你不要把他想得太好了。” 他看了袁让一眼,“袁大哥都去过青楼买醉,顾骁野为什么就不会去。” 许落不信,“袁大哥才不会。” 郭匡:“怎么不会?我秘密去历城找他的时候,他就在青楼醉得一塌糊涂,人家说他经常去那里,还夜不归宿。” 许落:“……” 心道,难不成是因为韩谨柔的事,袁让才这样的吗? 袁让微窘,“说正事就说正事,扯我做什么。” 郭匡笑得很得意,“姐姐以为,谁都像我一样洁身自好么?” 许落无语:“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洁身自好这个词的意思?” 出门带着二十几个侍女,看他方才左拥右抱的样子,竟是熟稔得很,想来是早就惯于这么做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好意思说自己洁身自好。 “我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郭匡振振有词,“可不像顾骁野,叫了一大帮女子进去陪酒,谁知道都和别人做下什么事。” 许落不想提顾骁野的事,毕竟他去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是他的自由,跟她也没有关系。 她转了话题,“对了,你和袁大哥怎么知道,我被锦衣卫的人找到了?” 顾骁野找到她后,除了韩知礼和韩卿卿知道,半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去。 但韩知礼,该不会将这个消息告知给京都的郭匡才对。 郭匡说:“从顾骁野下发那张海捕文书开始,我和袁大哥就在想着,怎么救你了。” 彼时顾骁野已经成了帝王,他要真想找许落,自然能找得到,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郭匡秘密去历城找袁让,商量如何营救许落事宜。 最后决定由袁让跟踪锦衣卫,以便及时知道动向,而郭匡,则留在京都,潜心研究易容下毒之术。 袁让暗里跟着温平的人,一路到了若耶城。 他亲眼看着温平带走了许落,只恨自己势单力薄,无法相救。 温平亲自护送许落离开,但仍留下锦衣卫去寻找许元明夫妇的下落。 袁让略一思索,决定留在若耶城,想要先锦衣卫一步,找到许元明。 他深知许元明喜欢石头,是以,稍加打听后,当天直接就去了龙湫山。 也是他运气好,黄昏时分,在山脚下见到了因为不放心许落,而下山找人的许元明。 得知许落被锦衣卫带走,许元明原本想立刻去京都找顾骁野,经袁让再三劝说,保证会救出许落,他这才断了回去的心思。 袁让找了船只,连夜护送许元明夫妇出海,暂时栖居在一个小岛之上。 待安顿好许元明,他这才返身回京都,只等救出许落后,便去那小岛与许元明夫妇会合。 “我们本来打算在京都再救你出去,不意听说你在郧州生了病,所以我们就赶来郧州了。” 袁让说,“济生伪造了一封他哥的亲笔信,又偷了他哥的令牌,假装是秘密信使,找到了徐修,此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许落有些担心,“那万一皇上怪罪郭丞相怎么办?” “不会。我偷了我哥的令牌,不会有人知道。我哥知道了,也绝不会告诉顾骁野。” 郭匡顿了顿,很是自信地说:“我哥还不想我死。” 伪造信件,偷拿令牌,假装信使,欺骗朝廷命官,以下犯上,救走许落。 这中间哪一个被查到,都是杀头的罪。 郭禹就算知道是这个弟弟搞的鬼,也必定会想方设法替他隐瞒住。 许落:“……” 所以这算是被偏爱的人永远有恃无恐吗? 她好奇道:“你会下毒,还会易容,是跟谁学的啊?” “不是下毒,那都是医术。” 郭匡纠正她的说法,“姐姐你不如猜猜,教我的人是谁?” 许落想了想,有些不敢确信:“不会是,刘世刘公子吧?” 郭匡笑着点头:“正是。” 许落瞪大眼睛,“为什么?” 郭匡无辜地说,“你不是说我师父很厉害?还要我也做一个厉害的人?那我只好去拜师学艺了,不过师父身份特殊,不让我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就连他哥郭禹也不知道,他拜了刘世为师。 许落:“……” 也亏得他肯学,刘世愿意教。 这样也好,省得他整日无所事事了,好歹以后也有一技可以傍身。 她想起件事,“对了,方才徐大人要皇上下旨说没有封后一事,还说什么能平息百官请愿,安定民心,是怎么回事?” 封后这事不是只顾骁野跟她提过吗,应该还不会有人知道吧,怎的就还有百官请愿,还上升到安定民心这个层级了。 袁让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说了:“皇上让礼部拟定封后诏书,百官知道他要封一个相士为后,都在承乾门外请愿,要他收回成命,闹了快两个月,现在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天下无人不知。” 许落呆住,心里一时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歉疚还是别的什么感受。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事竟然闹得这般大。 百官闹成那样,顾骁野也不回京都处理,竟然还留在郧州城陪着她。 怪不得徐修宁可铤而走险,也要下跪请求顾骁野下达口谕,澄清封后传闻…… “封后的旨意,是他两个多月前,你还没生病,容貌还没变的时候,给我哥写信说的。” 看到许落的神情似有些低落,郭匡忍不住解释,“你不是都说了,你生病后,他就没有封后的意思了?” 许落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不管怎样,现在落儿是救出来了,他封后也罢不封也罢,都跟落儿没关系。” 袁让想到顾骁野今夜亲自来郭匡这里找人,不免又心有忧虑,“看今日这阵仗,皇上断不会轻易罢休,怕是我们这一路,不会安生。” “袁大哥不必担心,我们照原计划,先行前往南江,给韩伯伯祝完寿再说。” 郭匡倒是放心得很,“到时我借口要去游山玩水,咱们再改换行装,前往若耶城,见许伯伯和许伯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5章 难过 待袁让给郭匡的伤上了药,许落眼看着他休息了,这才回房。 躺在床上,却只是睡不着。 不知为何,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竟然只是顾骁野。 他找了她三年,才找到她。 如今在一起才只有几个月,她便再次离开,还是当着他的面,与袁让一起走了。 他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许落想起书里,顾骁野知道韩卿卿变了心意,即将与顾驰渊成婚时。 他在京都,不能赶回郧州,收到那封信,竟是默默地在院中月桂树下,站了一整夜。 书里顾晋鹏与韩谨柔是夫妻,顾晋鹏在顾英奇登基为帝后,也来了京都任职,韩谨柔不得不随行。 彼时韩卿卿也跟着来过京都一次,在顾府小住数日后,又回了郧州。 那时其实韩卿卿已然将曾经对顾骁野的一腔情意,转移到了二公子顾驰渊的身上,对顾骁野表现得不再像以往那般热情。 顾骁野冷漠少言,在与韩卿卿的相处中,向来是韩卿卿主动。 如今韩卿卿冷淡下来,他和韩卿卿之间的来往就少了许多。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韩卿卿,反而,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对韩卿卿好。 韩卿卿无意中说她喜欢什么,第二日,她喜欢的东西,必定会被送到她手里。 韩卿卿即将回郧州时,顾骁野终于主动去找了她,要她再等他些时日,到时,他必定会去郧州迎娶她。 他将他娘亲留给他的玉佩,送给韩卿卿,以作信物。 然而,韩卿卿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对顾骁野已经没有当初的感情,反而,来京都的这些日子,她心里所思所想的人,都是二公子顾驰渊。 于是临走前夜,她来找了顾骁野,连屋子都没有进,就在那棵月桂树下,将玉佩还给了顾骁野,委婉地拒绝了他说要娶她的打算。 但那时,顾骁野并不知道,韩卿卿已然心有他属。 直到没多久,顾英奇收到了顾驰渊的信,请求与韩卿卿成婚,顾骁野这才知道,韩卿卿早就已经不喜欢他了。 也终于明白,韩卿卿为何执意要将那玉佩,还给他。 那时是冬夜,他就那么站在那棵月桂树下,想着韩卿卿将玉佩还给他时说的那些话,怔怔地站了一整夜。 衣袍结了冰,僵硬如铁,他满头满身都凝了霜花,他也一动不动。 下人看见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叫他三公子他也不理。 天还未大亮,他去找了顾英奇,将自己对韩卿卿的心事和盘托出,要顾英奇拒绝顾驰渊的婚事。 顾英奇自然不同意,还将他一通训斥,说他不该觊觎二哥未来的妻子。 这之后,便是无可避免的悲剧,弑父、杀兄、篡位。 后来,当他将韩卿卿接到京都,打算封韩卿卿做皇后,韩卿卿疯了一般踩坏了凤冠,剪碎了礼服,哭着大骂顾骁野是个疯子是个变态,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一个变态时。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听着韩卿卿的责骂。 等她骂完了,哭完了,才淡淡说了一句:“朕明日,让人送新的来。” 韩卿卿自然又是一番哭骂,他却神色淡漠地转身离开了。 他出了韩卿卿的宫殿,走了没多会儿,就突然踉跄了几步,呕出一口血来。 随行太监与侍卫大惊失色,而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不以为意。 …… 如今,顾骁野对韩卿卿的一番情意,都阴差阳错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离开,他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 这会儿他在做什么呢? 是在顾府他的书房里,怒极恨极地部署着怎么搜寻她的计划,还是在梅苑她的房间里,沉默地怔然失神。 有那么一瞬间,许落脑海里,闪过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念头。 如果,如果她不走,如果她留下来,会如何? 她的命运,又会怎样? 也许,韩卿卿的悲剧不会出现,也许,她可以改变顾骁野,甚至,可能改变这个大梁朝,改变这个天下的命运。 但,也仅仅是也许而已。 这是一场拿生命做赌注的豪赌。 如果输了,赔上的,不仅是她的命,还会有许元明夫妇、袁让、郭匡甚至韩知礼、韩家姐妹的命。 顾骁野性子里的偏执暴戾,已然刻在了骨子里,她纵然可以试着去赌一赌改变他,可她却无法直面失败的后果。 倒不如,早早地逃离,远远地避开。 可是为何,为何她想到顾骁野,竟然会这么难过。 难过得,心里发酸发涨,眼眶发涩,有点,想哭。 但愿,但愿顾骁野找不到她,能够真的忘了她。 从此,如袁让所说的,收了那些儿女情长的心思,好好治理这天下。 …… 顾骁野静静地站在梅苑许落的房中,房间里犹自萦绕着药香与淡淡的梅香。 他想起昨夜,她醒过来时,对着镜子发怔的模样。 想起昨夜,她问他,如果她的脸永远也好不了,他还会不会封她为后。 是因为他没有给她肯定的回答,所以她对他失望了,以为他真的在意她变了模样,今日,才会走得那般决绝吗? 想到她被袁让拥在怀里,低着头说,这京都,她就不去了,想到她头也不回地,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这样离开。 顾骁野只觉心里仿佛有什么紧绷的东西,突然断了般,那原先隐隐的痛,竟是毫无征兆地剧烈起来。 好似有人擂起重锤,在心口重重一击,那种猝然急剧的疼痛,让顾骁野脑海里空白了一瞬,随后,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一缕血迹,顺着嘴角溢出。 端着药碗匆匆进来的太医令见状,大惊失色,慌忙放下药碗,扶着顾骁野坐下。 “皇上,您服的那种药,不能妄动情思。您先喝了这药,多少能缓解一点痛楚。” 太医令又焦急,又自责,“臣学艺不精,还未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皇上再等等,臣定能找到药方,早日缓解皇上的心痛之症……” 顾骁野捂着心口处,分明痛得唇色发白,却只是面无表情。 痛便痛吧。 从小到大,他受过的痛还少了,比这更难熬的也受过。 她本不是他该奢求的人,可他定要一意孤行地强求,这心痛,便算是,他喜欢她的代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0章 姻缘一线牵 翌日,郭匡这队异常招摇的队伍,堂而皇之地出了城。 一路都看见大队神色肃然的官兵在盘查行人。 不少官兵都已然知道这排场极大的人真是当今丞相之弟,且昨夜皇上亲自去客栈排查过,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是以,郭匡一行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只除了回头率高一点,竟是一路顺利。 他们抵达南江时,住进了郭匡早已准备好的一所宅子里。 第一件事,自然便是去拜访刘世。 郭匡已然知道,许落先前大病一场导致的容貌变化,只是因为服用了刘世研制的化颜丹,是以,才到南江,就迫不及待地带了许落去求解药。 而今许落是郭匡的侍女,袁让是郭匡的侍卫,出行倒是半点不用担心。 他们到临江医馆时,许落讶然地发现,顾家二公子顾驰渊竟然也在。 彼时医馆没有病人,顾驰渊正陪着刘世下棋。 一个温润谦和,一个儒雅俊秀,二人又都是一身白衣,临窗而坐,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江风吹得二人衣袍飘飘,倒真是一幅可堪入画的绝美图画。 只可惜,柜台后捣药的段宿,脸色就不大好了,面沉如水,眼里笼着重重阴霾。 见刘世有客来,顾驰渊起身,谦恭有礼地告退。 他未曾见过郭匡,是以不知郭匡是谁,只是目光掠过郭匡,微微点了点头,便先行离开。 刘世带着郭匡等人去了后堂,一进屋,就掩上了门。 他打量着许落,“许姑娘?” 许落颔首行礼:“是我。还要多谢刘公子那颗化颜丹。” “能帮到许姑娘就好。只是,” 刘世眼里分明有疑惑,“许姑娘从何知道,我有化颜丹?” 这丹药当初他秘密研制,乃是他数年的心血,除了段宿和府里的老管家姚伯,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许落就知道刘世会问这个问题,“刘公子还记得,当初你也问过我,为何知道你会医术么?” 她淡定地说,“我回答说是因为机缘巧合——我知道化颜丹的存在,也同样如此。” 刘世对这个答案很显然不太满意,“机缘,什么机缘能让许姑娘对我的秘密,洞若观火?” “师父,我姐姐是公孙神算的高徒,自然能知道旁人所不能知。” 郭匡帮着许落解释,“您就甭问啦,问了也是白问。” 刘世有些好笑:“见到你姐姐,就开始嫌弃师父多话了?” “没有,我不敢嫌弃师父。” 郭匡道:“师父你就快点把化颜丹的解药给姐姐嘛,让姐姐早一点变回原来的样子。” 刘世点头,起身从药柜的一格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许落:“这里就是化颜丹的解药,许姑娘服下,即刻便可恢复容貌。” 当初刘世研制化颜丹的目的,只是为了装病,不是为了死,自然是有解药的。 许落接过这解药,犹豫了一下,“我想等见到爹娘再说。” 郭匡不解,“为何?” “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不改扮,也不会有什么事。” 许落说,“反倒是以前的容貌,太打眼了些。” 她一天没见到许元明夫妇,一天就不能放下这颗心。 总还是怕被顾骁野的人找到。 若真的又被抓回去了,到底还是现在的模样比较安全些。 袁让明白许落的意思,“那也好,落儿先把解药收好,等见到伯父伯母再说。” 郭匡一想也是,若是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真出点什么事,反倒是节外生枝。 外头段宿敲了敲门,问了配药的问题,郭匡自告奋勇地起身:“我去帮段大哥。” 许落微笑着看了眼刘世:“刘公子当初,怎么会答应教他医术?” 刘世含笑道:“还说呢,他在我这医馆外,接连来了一个月,我不答应,他就不走。他说,你说我是个厉害的人,他定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看他小小年纪,倒还颇有一番志向,就答应他了。” 许落:“……” 想不到郭匡为了学医,也是付出良多。 刘世又道:“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也是怕牵累他,所以我让他每天晚上来找我,他还真是好学不倦,每晚必来。我教完我该教的,先去睡了,他还在那里琢磨,倒是肯吃苦,也能吃苦。” 他似是有点庆幸般,“这孩子,在医术上很有天赋,举一反三的能力竟是比我还强数倍。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许落心道,嗯,果然差生都是潜力股,只要找到了想学的,愿意学的,那就能走上逆袭之路。 她想到顾驰渊:“对了,刘公子怎会认识,顾家二公子顾驰渊?” 能在一起对弈,两人关系应该很好才是。 “几个月前,他晕倒在江边,是我和阿宿看见他,救他回来。” 顾驰渊病得不轻,他一番救治后,才算治好了顾驰渊。 他博学多识,容貌谈吐不俗,为人又谦恭有礼,与刘世一见如故。 本来顾驰渊是打算离开南江的,因遇见了刘世,竟是从此在这里留了下来。 “他似是与南江太守有旧,后来在府衙里谋了个职务,清闲得很,是以有空常来我这里,与我对弈喝茶。” 刘世在南江城认识的人,除了段宿外,基本都是病人。 能够有个和自己意趣相投很是聊得来的人,自然颇是欢欣。 许落心里有点同情段宿。 这俩人走得这般近,向来将自己心思深藏于心的段宿,得是忍得有多辛苦。 怪不得方才进来,看到段宿身上的低气压都快漫出来了。 从临江医馆离开,几日后,便是韩知礼的寿宴。 许落不想多生事端,不曾告知韩知礼自己的身份,就连袁让也没有现身,只随着郭匡以侍从侍女的身份,去了韩府。 不过几个月不见,韩谨柔已然如同换了个人一般,脸颊稍稍圆了些,恢复了以前的莹白红润。 倒是韩卿卿,似乎有些心神不属的模样,眼神时不时地偷偷瞥向……顾驰渊的方向,带着少女的羞怯与小小的欢喜。 许落站在一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所以这算不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韩卿卿到底还是和顾驰渊相遇,从此算是真正找到了喜欢的人? ------题外话------ 发错了一章呜呜,本来准备明天发的..... 标题标错了,改不了得明天才能改,不过内容是连贯的,大家将就看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7章 少女心事 第167章少女心事 酒席上,韩知礼自然也看出女儿的心不在焉。 见韩卿卿频频将目光投向顾驰渊,韩知礼脸色微沉。 因了顾晋鹏这几年对韩谨柔做下的那些事,韩知礼现在对顾家的人,统统都没什么好感。 当初顾驰渊来找他,求他收留他,韩知礼抹不开面子,到底还是在府衙里给顾驰渊安排了个差事。 但也仅此而已。 当初顾晋鹏在南江军中任职时,韩知礼将他视作子侄辈,不免多有照顾,甚至在府里还专门给顾晋鹏安排了一处小院供他居住。 但最后换来的,却是顾晋鹏强行污辱了韩谨柔,成婚这三年来将韩谨柔折磨得不成样子。 是以这一次,韩知礼对顾驰渊的态度,客气中带了疏冷。 他今年的寿辰,本来不想操办,只是家人和亲近好友吃个饭就行,也根本没打算邀请顾驰渊来。 奈何顾驰渊竟是不请自来。 人家备了厚礼上门给他祝寿,他总不能将对方赶出去,也只能忍下不快,接待了顾驰渊。 此刻,见二女儿韩卿卿不时地抬眼偷偷瞟向顾驰渊,而顾驰渊,也感知到韩卿卿的眼神,朝着她露出个温润的笑容。 韩知礼心中如鲠在喉。 说起来,这个小女儿已经不小了,也该寻个人家了。 再拖下去,他怕到时又和顾家的人牵扯不清,平白又生出事端。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昔日同僚兼好友杨武的身上,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杨武与他岁数相当,只是无意做官,早几年便辞了官,但因与韩知礼关系极好,一直来往密切。 杨武的儿子杨振如今在军中任校尉,小伙子能力出众,颇得韩知礼赏识,为人品性也算是知根知底。 此前杨武早就有意为儿子求亲,只会韩知礼舍不得太早将女儿嫁出去,所以迟迟没答应。 若真是两家结亲,也算是亲上加亲,最主要的,卿卿终身也算有托了。 当晚,酒宴散后,韩知礼先与杨武聊了此事,杨武自然大喜,当即就定了前来提亲的日子。 韩知礼是武将,不愿讲那些繁文缛节,也怕夜长梦多,韩卿卿和顾驰渊真发生点什么。 是以,他决定早点把这事给定了,“既然咱们两家都有意,那等定了亲,就早点找个好日子,让两个孩子成婚,如此,两家都欢喜。” 杨武高兴都来不及,怎可能有意见,自然一力赞成。 韩知礼送走杨武,想了想,去找了韩卿卿。 虽然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早点跟女儿说一声,也好让她心里有个分寸。 韩卿卿还没睡,正托着腮坐在桌案边,盯着手里的一盒胭脂,竟是痴痴地发着呆。 今日顾驰渊来韩府给韩知礼拜寿,非但给韩知礼准备了寿礼,也为韩卿卿姐妹也准备了一份小礼物:给韩谨柔的,是一册女红技巧类的书籍,给韩卿卿的,则是南江城最著名香粉店的胭脂。 当日顾驰渊第一次登门拜访韩知礼,离开韩家路过花园时。 正赶上韩卿卿因了去郧州接韩谨柔的事,要去找韩知礼定日子。 她心里开心,自然跑得很快,结果正赶上从花径那头出来的顾驰渊,两人竟是撞了个满怀。 韩卿卿差点摔倒,还好顾驰渊揽住了她,两人目光对视,似乎都怔了片刻。 直到韩卿卿通红着脸,将顾驰渊推开。 顾驰渊才似乎回过神来,朝着她深深行了一礼,诚挚地道歉,说唐突到了她。 韩卿卿羞红着脸没敢看他,只说了一句“我也有责任”,就飞一般地跑了。 她后来问府里下人,才知对方是顾家的二公子顾驰渊。 此后,也是很巧合,她又几次在府里遇见顾驰渊,顾驰渊冲她微微颔首致礼,并未说什么。 那段时间,正好韩知礼亲自去郧州接韩谨柔,不在南江。 有一次,她逛街时,好巧不巧,碰到了顾驰渊。 顾驰渊陪着她买完东西,还贴心地将她送回府中,一路陪她说了许多话,逗得她很是开心。 韩卿卿明知对方是顾家人,不该与对方走得太近,奈何初动情事,未免不管不顾,也格外真诚热烈。 今日宴席上她偷看顾驰渊,顾驰渊回她笑容,更是令她心里怦怦乱跳。 本来这会儿正在想着心事,却不意韩知礼到来,说了想要与童家定亲的事。 韩卿卿仿佛被一头冷水兜头泼下,心都凉了半截。 只是她向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自小被姐姐和父亲疼着长大,不喜欢的事,自然就不肯同意。 “我不嫁杨振。”韩卿卿撅着嘴拒绝,“我不想嫁给他。” 韩知礼皱着眉,“杨振那孩子来过府上,你不是也见过?人家长得一表人才,能力品性都没话说,你嫁给他,以后至少不会像你姐姐那样,婚姻不幸。” 韩卿卿很不高兴:“我不嫁不嫁就是不嫁。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嫁给他?” 韩知礼板着脸,“那你喜欢谁?你想嫁给谁?顾驰渊?” 韩卿卿耳根红了红,没好意思回答,小声道:“反正我就是不嫁给杨振。” 韩知礼神色很有些难看:“你姐姐嫁到顾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不是不清楚。顾家的人,万万不能嫁。” 韩卿卿有些生气,“顾晋鹏是顾晋鹏,二公子是二公子,他和顾晋鹏不一样。” 韩知礼冷声道:“我管他一样不一样,总之顾家的人,就是不能嫁!” 顾骁野现在是皇帝,和顾驰渊关系据说也并不怎么样。 这万一以后那两兄弟发生点什么事,韩卿卿嫁过去,只会被牵累。 韩卿卿见父亲这般不讲情面,不由哭了起来。 然而韩知礼已经铁了心,“明日你杨伯伯和杨振会上门提亲,到时挑个好日子,把婚成了,你也好早点死了对顾驰渊的心。”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韩卿卿气得哭着将房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想到明天,她的婚事就会被定下。 韩卿卿握着那胭脂盒,不由痛哭起来。 她哭了半晌,咬了咬牙,竟是趁着府里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府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8章 你,不后悔? 第168章你,不后悔? 顾驰渊听到敲门声,来开门时,一时愣了愣。 “韩小姐?”他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韩卿卿红着眼,点了点头。 顾驰渊连忙让她进屋,“那韩小姐快进来说话。” 韩卿卿默默地跟在顾驰渊身后,进了房间。 顾驰渊的住处,是一间很小的院子,总共不过三个房间。 一间是正厅,一间作书房,一间是卧房。 这里自然是没法与韩府相比的,但不知为何,韩卿卿却只觉得安心了不少。 顾驰渊为她倒了杯茶,温声道:“到底怎么了?” 韩卿卿捧着茶杯,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茶水中。 顾驰渊也不催她,只是耐心地等着她说话。 可是韩卿卿怎能说得出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驰渊见她只是哭个不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韩卿卿哭得更厉害了,“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 顾驰渊一时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微微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轻轻抚了抚她的肩,“那你别哭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他这么一触碰,韩卿卿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了顾驰渊的怀里,抱着他哭个不止。 顾驰渊愣了愣,迟疑着,轻轻抱住了她。 “我爹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韩卿卿哭得很是伤心,“二公子,我真的不想嫁给那个人……” 顾驰渊柔声道:“不想嫁,那就不嫁。” “可我爹不听我的,明天就要定亲了……” 韩卿卿哭得泣不成声。 婚姻大事,自然是要遵父母之命,顾驰渊倒是不知怎么劝韩卿卿了,想了想,才道:“不然,我陪你回去,帮你劝劝韩伯伯?” “我爹他不会听的,当初我姐姐的婚事,就连落儿姐姐都劝过他,可他还不是将我姐姐嫁给了顾晋鹏。” 韩卿卿一想到自己明天就得定下婚事,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满眼是泪地望着顾驰渊,“二公子,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他若是愿意娶她,她就敢嫁给他。 顾驰渊愣了片刻,凝视着韩卿卿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我当然喜欢卿卿。只是……” 顾驰渊话还没说完,韩卿卿已然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住了他的唇。 只要顾驰渊也喜欢她就行。 当初姐姐成了顾晋鹏的人,爹爹不得不放弃了取消婚约的打算,还是将姐姐嫁到了顾家。 如今,只要她成了顾驰渊的人,爹爹也定会放弃与杨家的婚约,将她嫁给顾驰渊。 骤然被吻住,顾驰渊身子僵了僵,但随即,反客为主,热烈地回应着韩卿卿。 半晌后,顾驰渊抱起软绵绵倚在他怀里的韩卿卿,朝着卧房走去,将韩卿卿放在了床上。 他抬手要去解韩卿卿的衣带,却,到底还是问了一句:“你,不后悔?” 韩卿卿眼里还有泪,却是带了笑意,坚定地摇头:“不后悔。” 只要能嫁给顾驰渊,要她做什么都不后悔。 她愿意今夜就成为顾驰渊的人,如此,她爹也就再无理由,反对她和顾驰渊在一起。 顾驰渊眸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不明意味,但动作再无迟疑,挑开了韩卿卿的衣带,俯身吻住了韩卿卿。 …… 郭匡带着许落和袁让去韩府辞行时,发现韩府的气氛有点不太对。 还未走到正厅,就听到了韩知礼愤怒至极的吼声:“卿卿不懂事,你顾驰渊也不懂事吗?你怎能对她做出那种事?” 顾驰渊低低的声音道:“是我一时情难自禁,驰渊错了,请韩伯伯责罚。” 韩知礼怒极气极,“你现在说错了,有什么用?我自问待你们顾家人不薄,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的女儿!!!” 袁让与许落对视一眼,连忙跟着郭匡快步进去。 里头,顾驰渊正跪在地上,旁边是被摔碎的茶杯,韩知礼怒不可遏,脸都气得涨红。 “韩伯伯,这是,怎么了?”郭匡诧异。 韩知礼怎能将昨夜那糟心事说给他听,咬着牙道:“家门不幸。” 他压着情绪,看了眼郭匡,“有事?” 一副有事快说,没事赶紧走的语气。 “我今日来,是向韩伯伯辞行的。” 郭匡说,“济生难得离开京都一趟,想去各地游历一番。” 韩知礼道:“既如此,那伯伯就不送你了。路上多小心。” 郭匡躬身行礼,正要退出。 就听韩府的管家来报:“老爷,童家提亲的队伍来了……” 一句话又勾得韩知礼窝心不止,喉间像是被什么憋住了似的难受。 半晌,才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吧。就说卿卿没那个福气,让他们失望了。” 管家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去回复了。 郭匡扫了一眼顾驰渊:“韩伯伯,到底怎么了?这个人,不会又像当初欺负谨柔姐姐一样,欺负卿卿了吧?” 当初韩谨柔被顾晋鹏污辱时,袁让与郭匡都在,是以,此刻郭匡一听这情况,立刻猜到了些什么。 韩知礼脸色异样难看,“是卿卿不争气,太不懂事。” 这要是顾驰渊强迫,他绝不会像上次放了顾晋鹏那样,轻易就饶过。 可奈何这次是自己女儿主动,他还没对顾驰渊怎么样,韩卿卿已经哭着说,顾驰渊要是出了事,她也不活了。 他将两个女儿视作珍宝,一生只希望她们能嫁得良人,他也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可奈何,两个女儿都是这般让他不省心。 “罢了,罢了。” 韩知礼神色颓然,语气消沉至极,“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她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也不管郭匡还在,也不管还跪着的顾驰渊,起身踉跄着走了出去。 郭匡脸色微冷,看着顾驰渊:“你们顾家三兄弟,果然还真是一个藤上结的瓜。两个还没成婚就睡了人家姑娘,一个仗着自己是皇帝,强抢人家做媳妇,真真是不要脸。” 顾驰渊垂眸跪着,一语不发。 因了韩卿卿的事,许落不放心,到底还是没有立刻走,又留了好几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69章 一天杀一人,杀到她出来为止 第169章一天杀一人,杀到她出来为止 京都,麟云殿。 顾骁野从郧州城回来已有数日,朝中百官请愿之事,业已平息。 但许落,仍是没有半点音讯。 她身边跟着一个会易容的人,怕是现在不知变成了什么模样。 便是当面相见,他也未必认得出。 顾骁野缓步走下麟云殿的台阶,温平与百里长安一左一右跟在身侧,沉默不语。 郧州城之事,他们已然知道。 那么多人跟着皇上,却没能保护好皇上。 反而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轻易就带走了许落,还给皇上下了一种连太医都无解的心痛之药。 说起来,这算是锦衣卫的重大失职了,虽然顾骁野不曾追责,温平却愧疚万分。 秋风掠过宫墙,银杏树的黄叶一片片,如蝶般打着旋飘舞着落下。 顾骁野望着那翩飞的叶,竟是失了会儿神。 他找了她三年,好不容易找到,却在郧州弄丢了她。 又是一年,快要过去了。 可他再不能花三年时间去找她了。 太医说她患的血气早衰之症,最多不过两三年寿命,这两三年,还得是在好好治疗的情况下。 他不想等,一天都不想等。 他想要立刻就找到她,见到她。 顾骁野想起当年在郧州顾府,他们临分别时,许落对他说,有一天他成了大人物,她会为他欢喜,“如果三公子能少杀点人,我就更欢喜了。” 他听她的话,这几年,很少杀人。 被抓捕进锦衣卫镇抚司的官员,能不杀,就不杀。 登基为帝之初,他下发海捕文书寻她,那么多朝臣反对他,个个义愤填膺地在朝堂上指责他,逼着他收回成命。 他静静地听着他们骂,心里其实很想杀了那些大臣。 杀了,他们就不会开口了,他也可以清净许多。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杀人。 只抓了几个闹得最厉害的官员进了镇抚司,稍稍动了动刑,又将他们放了出来。 他们改口支持他寻人,他便照例将他们官复原职。 而今,百官请愿闹得汹汹不止,他虽然怒极,但也还是忍住了,没有杀一个人。 只让郭禹将请愿的官员当众杖刑,关了带头的几个官员。 他从郧州回来后,将那几个官员都放了,也没有秋后算账,这事,便算过去了。 这几年,除了一个侯氏,一个顾晋鹏,其他的人,他能饶的,尽可能都饶了。 她不喜欢他杀人,他就尽量忍着,不杀人,虽然有时候,忍得很辛苦。 他真的有好好在听她的话。 她对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他都刻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 可她为什么还是那么怕他,为什么还是那么不愿意靠近他。 他想要封她为后,将世间女子企望而不得的恩宠与尊荣送给她。 可她不肯要,连自己的病都不顾了,不计后果,也要逃走。 当初明明是她主动招惹他的,她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就这么走掉。 “她曾对朕说,有些人,不是非杀不可,比如,相士。” 顾骁野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时,百里长安与温平都愣了愣,彼此对视一眼,不太明白顾骁野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萧瑟秋风吹过,银杏树的叶子簌簌掉落。 顾骁野顿住脚步,眼中带了几分残忍的冷酷之意。 “她既然躲着朕,不肯见朕,那就把天下的相士,都给朕抓起来。” 帝王沉冷的声音比那肃杀的秋风还要无情,他一字字道:“一天杀一人,杀到她出来为止。” 温平和百里长安心头微凉。 百里长安忍不住道:“皇上,若是大肆搜捕杀戮相士,怕是,会引得民心惶惶,天下不安。若因此生出事端,岂非得不偿失?” “何为得,何为失?” 顾骁野忍着心口的痛意,淡淡道:“百里长安,你根本就不明白。” 当初他夺这帝位,是为了寻她。 她不在,那他这个皇帝也未免做得太过寂寞。 得失。何为得失。 有她在,便是得。 她若不在,这天下要来,又有什么意义。 许落担心韩卿卿出事,在南江城留了好几天。 韩知礼似乎对这个女儿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不愿管她的事。 还是韩谨柔张罗着,为韩卿卿和顾驰渊准备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婚礼。 韩知礼连去都不肯。 婚礼是在顾驰渊的小院里举办的,除了郭匡和刘世,还有扮做侍女侍从的许落和袁让参加,就没有别人。 韩谨柔作为长辈,接受了新人的行礼。 婚礼结束,韩卿卿便留在小院,郭匡送韩谨柔回了韩府。 韩谨柔眼睛红红的,上台阶的时候,绊了一下。 一直沉默不语跟在郭匡身边的袁让,动作迅速地扶住了她。 她红着眼道谢,退开几步。 袁让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看了她一眼,便垂下视线。 “姐姐。” 韩谨柔即将要进府时,许落忍不住追上几步,拉住她轻声道:“我听我家公子说过你的事,姐姐还那么年轻,就没想过,再嫁人?说不定,就有比顾晋鹏好百倍千倍的人,在等着姐姐。” 韩谨柔微微讶然地看了眼眼前的侍女,这几日,她一直跟在郭匡身边,口中所说的公子,自然是郭匡无疑。 她有些意外,这个侍女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但她也知道,对方分明是一片好心。 韩谨柔握住侍女的手,声音温柔又诚恳:“谢谢妹妹关心我,可我再不想嫁人了。以后,我只想好好陪着我爹,这一生就再无遗憾了。” 目送韩谨柔的身影进入府中,许落不由回头看了眼袁让,他的眼底甚是平静。 似乎早就料到,韩谨柔会是这般回答。 “韩卿卿的事总算了结了。”郭匡说,“姐姐,明天咱们可以走了吧?” 许落“嗯”了一声,“明天就走。” 翌日,他们离开南江,不过走了几日,便见街头有锦衣卫出现,大肆抓捕相士。 据说,京都有令,要抓尽天下的相士,一天杀一人。 百姓们惶恐不安怨声载道,暗里无不痛骂当今皇帝是个暴君昏君。 然而,再大的怨声,也于事无补,改变不了眼下的局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0章 决定 起初许落还能保持平静,但沿途遇到越来越多的相士被抓,被锦衣卫押着一路哭爹喊娘地往北而行。 许落越来越难以安心了。 书里顾骁野登基后,的确对相士大开杀戒,但,那是书里。 而今,按理说,他不该对相士有那般恨意才对,所以他是怨怪她的逃跑,将对她的一腔恨意,都转到了天下相士身上吗? 见她一路沉默不语,郭匡很不放心:“顾骁野就是用这招,逼你出去。姐姐你万万不能上他的当。” 许落何尝不知道顾骁野的用意,可是,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被牵累,她心里只觉难受极了。 袁让和郭匡怕她有别的想法,一路都看她看她很牢,生怕她偷偷回去找顾骁野。 其实许落的确有想过去找顾骁野,想要螳臂当车地制止他这场针对相士的大屠杀。 可是,一想到自己出现在顾骁野面前,不知是福是祸,他也不一定会听她的话。 许落到底还是忍住了去找顾骁野的冲动,继续往南。 途经芦苇荡附近的那个小城时,因天色已晚,便找了个客栈歇息。 这个小城,正是当年顾英奇南征时,大军暂时停下休整的那个小镇。 彼时,顾骁野刚刚取得芦苇荡大捷,身受重伤。 顾英奇还有意为她和顾骁野许婚,她当时拒绝了。 短短不过数年,这天下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顾英奇,如今也不知是生是死。 很多事情的进展,远远比书里的剧情要快得多。 甚至,已然隐隐有些脱离书里的发展路径了。 许落心里想着事,辗转反侧只是睡不着。 很晚的时候,客栈外突然传来急促纷沓的脚步声。 客栈小二惊慌失措地挨个拍门,“各位客官,快出来,快出来,锦衣卫来了!” 这段时间,锦衣卫四下搜寻相士,早已成为人所共知的事。 只要锦衣卫一来,所有的人都要集结在一起,以便锦衣卫挨个盘查。 出去晚了,或是不出去,轻则挨打,重则丢命。 许落穿好衣服出门,和袁让郭匡到了院外。 这个小城不大,眼下,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被赶到了一片空阔地,每个人都神色惊恐不安。 许落心里倒也并不惊慌。 而今郭匡早已将那些随从侍女留在了南江城,现在他们三个人的装扮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 此前投宿时,他们已然应付过几次这种检查,每次都是安稳度过。 火把的光照亮了漆黑的夜,搜查有序地进行。 曾经做过相士的几个人被带走,哭着下跪辩解说自己已经不做相士这一行了,也于事无补。 许落眼睁睁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追着一名被锦衣卫带走的中年男人,嚎啕大哭着喊爹爹。 那孩子被什么绊倒,中年男人含着泪试图折回身去扶孩子,锦衣卫以为他要逃跑,一刀劈下,中年男人便倒在了血泊中。 孩子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爹”,原本充满了稚气的泪眼,瞪着那锦衣卫的目光,竟是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他摇摇晃晃地扑到他爹的尸体上大哭不止,突然,猛地冲到那锦衣卫身边,小兽般死死咬住了那锦衣卫的手。 锦衣卫皱眉,拎着他将他一把甩开。 这孩子若是这样跌出去,非死即伤。 袁让再也忍不住,疾奔过去接住了那孩子:“你们搜查相士就搜查相士,为何要滥杀无辜?” 锦衣卫神色不善,“阻挠抓捕者,一律杀无赦。” 与锦衣卫发生冲突,只会惹来麻烦。 袁让强忍住怒意,将那孩子轻轻放下。 那孩子哭得泣不成声,哽咽着直喊爹爹。 郭匡从兜里摸出两个桂花糖递给他,也不管事。 许落抱着这孩子,柔声哄着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从知道顾骁野开始抓捕相士开始,她就深深地不安,也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 虽然这是书里的情节,可,而今这一情节,却似乎是因为她而触动。 她实在难以心安理得地就这样前往若耶城。 何况,他们来的路上,遇到不少从历城逃难的百姓,听说锦衣卫将历城查了个底朝天,好像是温平亲自带队,在那里搜查袁让的亲朋故旧。 当初袁让说自己没有九族,顾骁野便让温平,将历城所有认识袁让的人,全都抓了起来,却也并没有杀他们,据说要随着那些相士,一并带往京都。 袁让知道这个消息时,怒不可遏,然而却也无可奈何。 若是她再不现身,这桩桩件件的悲剧,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或许,也该由她去终结。 虽然不知道,最终,是以什么方式终结。 她的性命,抑或是,她的……被囚。 前面接受盘查的人只有几个,该轮到他们了。 许落将孩子交给袁让,略略往后站了几步。 郭匡立马警觉地回头:“姐姐你要做什么?” 许落微微笑道:“没做什么,你先过去。我和袁大哥随后过来。” 郭匡仍是狐疑地看着她,“姐姐你别做傻事。” 许落摇头:“不会。” 她不会做傻事,只会做,她只会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郭匡走了几步又回头去看许落,见她神色如常,到底还是先过去了。 许落深深地看了一眼袁让:“袁大哥,万一,我是说万一,待会他们发现我的身份,你千万别意气用事,一定要照顾好济生。” 袁让笑道:“落儿放心,济生的易容之术登峰造极,他们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许落点头,望着袁让抱着那孩子过去,接受完锦衣卫的盘查,站到了那些没有问题的群众中间。 见她只是不动,郭匡焦急地看着她,示意她快过去。 袁让似乎意识到不对,想要过来时,却被锦衣卫拦住。 许落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走到了那名看似是这队锦衣卫头领的人跟前。 郭匡与袁让脸色同时大变,郭匡立刻就想要冲过来,袁让沉着脸,死死拽住了他。 现在,他终于明白许落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只可惜,已经晚了。 “你们温大人,是不是在历城?” 许落从袖中拿出那支蝶钗,“劳烦把这支钗,送给温大人,告诉他,皇上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1章 重回京都 第171章重回京都 这只钗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历城,温平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个小镇。 看到眼前的许落,温平的心情,真的很有些复杂。 “袁让,还有他身边的那个侍卫呢?”温平问。 许落没有正面回答,“皇上不是在找我吗?咱们早点回京都吧,免得夜长梦多。” 她不想因为她的事,给袁让与郭匡再添麻烦。 温平看了许落一眼,没说什么,却真的就吩咐立刻启行,一刻也没有停留,带着她前往京都。 离开那座小镇很远,过了南江城。 中途歇息时,温平踟蹰片刻,到底还是道:“许姑娘,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小镇,当年南征时,大军曾经在那里驻扎过?” 许落点头:“记得。” 那些事她恍在眼前,怎会忘记。 温平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许姑娘,其实皇上他……” 他欲言又止,纠结了片刻,还是道:“皇上他对许姑娘,用情很深。” 其实这句话,不该温平来说。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也不该多管闲事。 但,作为曾经在郧州就跟着顾骁野一路南行,后来还护送许落到南江,勉强也能算许落半个旧识的份上。 温平觉得实在有必要,提醒许落一下。 许落消失两次,两次顾骁野都大动干戈。 如果她再逃跑第三次,真的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当年皇上南征时,芦苇荡那夜,他受了重伤,昏迷数日不醒。” “他醒来时,第一句话就问我‘她呢’。当时我不明白皇上问的是谁,后来才知道,他问的是许姑娘。” “大军在那小镇休整多日,皇上的伤情本来有所好转的,他都能出营帐稍稍活动了。可后来,许姑娘拒绝了和皇上婚事,那夜他情况又恶化起来,还发了烧。” “那段时间他情绪很低落,整日一句话也不说。以前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可后来我才知道,他该是因为许姑娘的拒婚。” “三年多前,许姑娘突然消失不见,分明是去了龙湫山,却告诉皇上是尤禾山,皇上让我把天下三座名叫尤禾山的地方都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许姑娘。你不知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时,他有多难过。” “他本来,本来都扶持主公登基了,可就因为主公不肯下发海捕文书寻你,他这才……” 温平顿了顿,后面的话太过敏感,他没有说,但许落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才篡了位。只是为了寻她。 书里,他是为了阻止韩卿卿的婚事才篡位,可是而今,他竟是,为了她。 许落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想说什么,却到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记得几年前,许姑娘被大公子带走,困在血蝙蝠洞里时,皇上还曾亲自去救姑娘,后来又让我送姑娘去南江,还嘱咐我,路上务必要照顾好姑娘。” “南征之战后,从南江到京都,我一直跟在皇上身边。那时我看许姑娘与皇上之间的相处,虽算不得亲密,但也还算融洽,并没有闹到如今这地步。” 温平微微叹气,“我不知道许姑娘到底为了什么,对皇上避之唯恐不及,可皇上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许姑娘。” 他说着,竟是神色郑重地,带了几分恳求般,给许落躬身行了一礼:“我与姑娘算半个旧识,就当我求求许姑娘,如果可以,还请许姑娘给皇上一次机会,别再,让他那么伤心了。” 虽然顾骁野从来不曾说什么。 可许落离开后,他的沉默与眼底的黯淡,就连他这个下属,都看不过去,都心下恻然。 许落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 是啊,当年从南江到京都,她与顾骁野之间的相处,基本都还算是融洽的。 他可以为了她放过韩知礼,她也能为了他,下跪求情。 那时她只是单纯地可怜他的身世,对他抱了最基本的善意。 她甚至有想过,有没可能,像她和袁让一样,与顾骁野做朋友。 可,她万万没想到,顾骁野从开始就没将她当朋友,而是,将本该落在韩卿卿身上的情意,转到了她身上。 从知道他心意的那刻起,她就对他生了惧意,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命运会像书里韩卿卿那样悲惨。 她只是本能地想自救,想离着顾骁野远一点,可兜来转去,到底还是避不开。 反而,愈发推着顾骁野朝着书里的剧情一步步靠拢。 如果她试着好好面对顾骁野,而不是一味的逃离,有没可能,从开始就能避免这些事? 马车依旧是日夜兼行赶路,然而这次许落却没有半分怨言。 她甚至希望,能早点见到顾骁野。 如此,那些正在各地上演的悲剧,或许就能提前被阻止。 再次踏入京都顾府那日。 许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她离开时,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回来。 还是以这样一种被锦衣卫押送的方式,戏剧性地归来。 送许落进入顾府时,温平长长松了口气。 这一路,他的弦绷得有多紧,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凡出点差池,他这条命直接可以不要了。 说起来,温平心下是有点诧异的。 他早早就给宫里送了信,本以为,许落到了京都,顾骁野必定会第一时间让许落进宫。 但没想到,他接到的命令,竟是送许落来顾府。 温平送许落去了原先的住处,在府里等了一会儿。 他以为顾骁野会来。 上次从若耶城送许落到南江,顾骁野连夜从历城疾驰赶来,连歇一歇都不肯,跳下马就奔进院中,去见了许落。 彼时顾骁野想要见到许落的心情,何等迫切。 这一次,温平以为同样会如此。 岂料,他等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能见到人。 派了下属去宫里一打听,回报说皇上在麟云殿处理政事,无暇他顾。 温平有点不明白了,皇上费劲心思将许姑娘找回来,结果却又将人晾在这顾府里,什么道理。 不过转瞬一想,许姑娘现在没有身份,进宫不合适。 且,皇上该是心里的气还没消。 当初许姑娘当着皇上的面跟袁让走了,搁谁谁也受不了。 嗯,是该晾晾。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2章 偏见 第172章偏见 跟着温平穿行在顾府的院落里时,许落的心情异样复杂。 三年多前,她离开时,这顾府还是京都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府,门庭若市,来拜访顾英奇的官员车马,都堵塞了府前的路。 而今,顾英奇不知所踪,顾骁野身为帝王,这府里,自然早已没了人居住。 萧条冷寂得很。 许落心里其实还是忐忑的,因为不知道,顾骁野会怎么对她。 但不知为何,会有一点莫名的感觉,觉得顾骁野,至少不会杀了她。 不会的吧。 他既然费那么大心力找她,该不会就这样杀了她的。 但他肯定也会怪她擅自逃走,惩罚,怕是免不了的。 一路无言地来到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门前时。 温平顿住身形:“许姑娘,进去吧。” 许落迟疑了一下,缓缓推开了那扇小院的门。 等她一进去,院门立刻被带上。 许落听到温平的声音在吩咐锦衣卫:“务必看好了许姑娘,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谁也救不了你们。” 随后,便是温平离开的脚步声。 许落默默在小院站了一会儿。 这小院里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临近深秋,树叶都落了,院里那株紫藤花,也早谢了,无端更显得这里冷冷清清的。 所以顾骁野是打算,将她关在这里吗。 想来也是,韩卿卿当初能被关在冷宫,是因为她是皇后。 她什么都不是,自然不可能进宫。 若真关在这里,她倒还挺乐意的,毕竟,是她原来住过的地方。 以前她住在这里时,顾英奇给她安排了几个服侍的侍女,不过现在这里好像什么人都没有,很是安静。 想到自己这次是以逃跑被抓者的身份回来,顾骁野不给她安排侍女,她也可以理解。 自力更生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只要门外的锦衣卫按时给她送饭送水就行。 许落抬脚进了屋,看清屋里的陈设,倒是微微怔住。 里头每样东西都没变过,连摆放的位置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关键是,还特别干净,特别整洁。 就连当年在京都觉得好玩随手买的小玩意,都还好好地放在那里,光洁如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染。 倒像是有人每天都在精心打扫维护似的。 许落心里正在诧异,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 许落回头,一眼看到来人,顿时愣住。 碧云也呆住了,片刻后,眼里已落下泪来,激动道:“许姑娘!” 她冲过来,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哭着说:“奴婢在这里等了姑娘三年多,而今总算是等到姑娘了!” 许落:“……” 等碧云将以前她如何被温平接到京都,如何被顾骁野问玉佩的事,顾骁野又如何留她在顾府,让她打理好这间院子的事说了,许落心绪这个复杂。 所以顾骁野早就已经知道,玉佩是她修补好的。 他让碧云好好打理这小院,尤其是她的房间,是早就想着有一天,她会回来? “许姑娘,你不知道,三公子他以前,经常来这小院。” 碧云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竹筒倒豆子般恨不得将这几年的事,全都告诉许落,“那时他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还住在顾府,可他好好的觉不睡,大半夜总是来这小院,在那紫藤花架下,一坐就是一夜……” “我第一次见到紫藤花架下有人影时,都快吓坏了,结果发现是三公子,我也不敢过去,就只躲在房里偷偷看着他。后来三公子做了皇上,都住进宫里去了,他还来这小院了呢。“ “那天特别晚,我都睡着了,隐约听得这院里有人在说话,我起来一看,发现又是三公子。他好像喝了许多酒,望着那紫藤花叹气,还喊了许姑娘的名字,自言自语说了好些话……” 许落:“他……他说什么?” 碧云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许落,吭吭哧哧地,“他说,他说许姑娘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你找回来,他还说,你别想,别想……就这么丢下他,不要他……” 许落:“……” 所以后来他才会全国下发海捕文书,不惜代价抓她回去么? 这般地想要找到她,当初在南江见到她,却还凶巴巴地说,他是皇帝,这天下的女人他想要谁都可以,不是少了她就不行。 她当时都吓得要死,生怕他怎么折磨她。 转头,他却在她发烧时,彻夜守着她,抱着她给她喂药,又在东陵城七夕那夜,带她去屋顶看星,说要封她为后。 许落后知后觉般发现,顾骁野许多所作所为,似乎都已然超越了她以往对他的认知。 她对顾骁野的认知,很大程度,是建立在书里的剧情上。 最开始就对他存了偏见。 认定他是一个冷血无情暴戾偏执的人,认定他无法善待自己喜欢的人,甚至终有一天,会亲手杀了自己喜欢的人。 她从来也不曾真正去了解过顾骁野,总是想当然地,给他蒙上了一层来自穿书者的滤镜。 这样看到的顾骁野,又怎么能是真实的顾骁野。 如今细细想来,顾骁野似乎已经做了许多,在书里他根本就不会做,也不屑做的事。 书里他诚然是爱韩卿卿的,但他心里更想成就一番大事业。 韩卿卿在郧州数年,起初写信时,还会在信里撒娇问顾骁野,什么时候去看她。 顾骁野原本答应过,很快就会去看她。 他也的确打算去的。 但彼时京都状况迭起,他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计划,留在了京都。 不是说他不认为韩卿卿重要,而是在那个时候,他认为,自己在京都站稳脚跟,有足够的实力,会比去见韩卿卿更重要。 他后来成了锦衣卫指挥使,每日侍奉小皇帝左右,再难抽身。 和韩卿卿也就错失了相处的良机。 可而今,而今。 许落想起那次,她离开京都去郧州时,顾骁野竟不惜说服小皇帝南巡,也要赶去郧州见她。 到了郧州的当夜,就去梅苑找她,结果被她误认为是讨债找麻烦,避而不见。 他也没有恼,第二天接着来,最后也没有为难她。 反而,只是抱着她,带她去行宫看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3章 想见他 第173章想见他 书里顾骁野喜欢韩卿卿时,感情含蓄内敛,克制而深沉,从来不曾有过这样情思外露的时候。 他对韩卿卿的爱,从来不曾说出口。 在韩卿卿面前,他起初是那个矜冷淡漠的三公子,后来,是波澜不惊难辨喜怒的帝王。 哪怕韩卿卿哭着用难听的话骂他,他也总是无动于衷地听着。 高不可攀,又令人望而生畏。 可是现在,顾骁野同样是帝王,却做出许多与帝王之尊不相符的举动来。 他带她去酒楼吃饭,不让她喊他皇帝,不让她自称民女,不对她用皇帝的自称“朕”,而更愿意与她你我相称。 他近乎幼稚地买了那两个七夕乞巧果,非要她吃下,相信这样,便可以与她恩爱一生。 他那般明白地告诉她,他喜欢她,带她去京都,是要封她为后。 她在郧州生了病,卧榻两个多月,他不顾京都百官请愿闹得沸沸扬扬,也要留下来陪着她。 她和袁让走的时候,他望着她的目光,近乎碎裂,眼眸都泛着红,像是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般,无助得让人心疼。 可惜当时,她只偷偷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也根本没有深想,顾骁野为何会表现得那般模样。 他做了那么多,在他的身份根本不该做的事。 他把自己的心意,近乎赤诚地展现给她。 而她却半点都不肯信他的真心,带着偏见毫不迟疑地将他推开了。 许落的心里,又泛起那股酸酸涩涩的感觉。 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许落长这么大,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突然很想见到顾骁野,很想见到他。 可惜,顾骁野却似乎并不想见她。 他让温平带她来了顾府,好像将她遗忘了一般。 当初她初到南江,他深夜都赶来见了她。 可这一次,许落等了三天,也不曾见到顾骁野的人。 就连温平也再没有出现过。 她发现,每每自己好像觉得多了解了一些顾骁野时,又突然摸不清他心里的想法了。 就好像南江那次,他守着发烧的她一夜,第二日,她打算好好跟他相处,他却突然又冷脸以加。 她这次回来,是真的很想跟顾骁野道个歉,很想坦然地与他聊一聊,就算不能恢复到曾经在京都相处时的融洽,但,也不要闹得现在这般僵。 可他却迟迟不肯来见她。 许落问那些锦衣卫,锦衣卫只管看守她,其他的,什么都无可奉告。 最初想要急着见顾骁野的那股冲动,慢慢地,在心里平息下来。 许落除了静静地等待,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几日后。 小院来了第一个客人,是宫里的太医令。 太医令该是奉了顾骁野的命令才来的,细细地为许落诊了半天脉。 “姑娘体内的血气早衰之症,臣这段日子潜心研究,颇有所得。” 太医令说,“只要姑娘好好配合治疗,这个病,也并非完全无解。以后姑娘每天的药,太医院会有专人送来,姑娘按时服用便是。” 太医令不愧是太医令,在顾骁野的高压之下,竟生生闭门钻研了数月,与那些太医总算研究出点门道来。 虽然不知道治疗方法是否绝对有效,但,总不算是完全无治了,至少容貌是可以恢复的。 至于寿命。 只要许落按照他开的药好好治疗,没准能与正常人一样再活个几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太医令准备走时,许落忍不住问他,“皇上为什么没来啊?” 太医令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皇上为什么要来姑娘这里呢?” 许落一时哑然,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顾骁野为什么一定要来她这里呢。 郧州城她离开,该是狠狠伤了他的心,他不来,没有追究她什么,她该庆幸才是。 但他费那么大干戈,将她找回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将她关在这里吧? 许落想了想,还是道,“可不可以麻烦您帮我转告皇上一声,我想见见他。” 一来,想要跟他说声对不起,虽然她觉得自己当初想要离开似乎也没做错,可莫名就是觉得对顾骁野很歉疚。 二来,她想问问顾骁野,她现在回来了,那些被抓的相士,还有袁让的那些亲朋故旧,是不是可以放了。 太医令本来都踏出房门了,听到许落这话,又转过身来。 “姑娘,我看至少半年内,在你的容貌恢复之前,姑娘还是不要有见皇上的心思。” 太医令想起这段时间,顾骁野频频发作的心痛之症,语气不免有些严肃,“姑娘就安心治病,让皇上消停消停吧。” 当初在郧州城,太医令可是亲眼见到,顾骁野是如何彻夜不眠衣不解带地守在这位姑娘的床前。 皇上每次心痛妄动情思,想必,都是因为眼前这位姑娘。 只是收到温平的信,得知这位姑娘找到了,就突然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吐了一口血出来,吓得宫里太监跟什么似的,连滚带爬地跑来请他。 他用尽浑身解数,才算将皇上的情况稳住了。 若是再见到这位姑娘的人,那好不容易缓解的心痛之症,必定会发作得更厉害。 皇上不来见她,显然是对的。 太医令很是欣慰,顾骁野能听得进去他的劝告,没有贸然来顾府见这位许姑娘。 毕竟,不见都尚且如此,见了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况且皇上先前定要他全心全意寻找这血气早衰之症的治疗方法,不得分心。 只有这位姑娘确保没事了,他才能再去研究那古怪邪门的心痛之症的破解之法。 目送着太医令的身影消失在小院门外,许落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半年。半年。 他是介意她现在太难看了,所以非要等她的容貌恢复了才能见她? 还是,他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见她? 若是平时,她也就等了,可现在,她真的等不了。 她回来的本心,是为了阻止顾骁野杀人,阻止那些锦衣卫在民间滥杀无辜,将好好的城池闹得鸡犬不宁,民不聊生。 她要真等上半年,那些人还不早被顾骁野抓光杀光,这天下,怕是又该动荡不安义兵四起了。 她必须要尽快见到顾骁野才行。 不管用什么办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4章 分寸感,距离感 第174章分寸感,距离感 皇宫,麟云殿。 顾骁野听着太医令的汇报,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皇上放心,臣有把握,让许姑娘在半年内,就恢复容貌。” 太医令今日诊完脉,对许落的情况算是做到了心中有数,眼下要担心的,倒不是许落,而是皇上。 他看了眼顾骁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许落说想要见他的话告知他。 说起来,那位许姑娘对顾骁野,似乎并不怎么上心,不然,当初在郧州城也不会执意跟着贼人离开。 他是真的很担心,万一顾骁野去见了许落,又被那姑娘刺激到,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可就功亏一篑了。 太医令斟酌了下措辞,道:“皇上,臣以为,这段时间,皇上最好还是不要见许姑娘。如果实在要见,也要静心,尽量情绪不要起伏太大。” 顾骁野手里翻着一份奏折,头也没抬。 太医令又补充了一句:“就像皇上现在对臣的态度,就挺好。” 顾骁野翻奏折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淡淡看了太医令一眼,没说话。 太医令:“……” 分明从皇上眼里读到了“你以为你是她”的浓浓嫌弃。 太医令咳了两声,不怕死地又再三叮嘱了几句,这才退下了。 顾骁野合上奏折,却是无心再看下去。 不过知道她人就在京都,就在顾府,心里,却多少安宁了些。 不去见她,倒也并非是如太医令所说的,怕引起心痛之症。 其实那点痛,在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这段时间,他都习惯这隐痛的存在了。 偶尔发作厉害了点,也不过是吐点血,他也并不以为意。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许落。 也许百里长安说得对,是他追得太紧,逼得太紧,才会让许落有害怕的感觉。 “皇上你有没想过,以前在南江,在京都,许姑娘对你对臣,分明都是一样的态度,甚至,对皇上还要更亲近些。” 百里长安说,“不然当年在临江楼吃完饭,她怎么单给皇上送芫荽馅的包子,没给臣送呢?皇上你喜欢许姑娘,想要将她留在身边,这都没错,可有时候,追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百里长安是真的看不过去顾骁野追许落的方式,也实在不忍心看他这样受折磨了。 其实他对许落印象是相当不错的,觉得她绝非是不通情理的人,相反,明明是一个小姑娘,为人处事的方式,看问题的角度,比一般男子都要大气得多。 当年南征之行,她独自一人从袁让军营中救顾骁野脱险时,何等有勇有谋。 芦苇荡雨夜,她拽着顾骁野的手不肯松手,愣生生撑到了援军来,又是何等有情有义。 可这样一个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姑娘,愣是被皇上给吓得跟什么似的,面对皇上,不是逃就是逃。 “皇上你说许姑娘怎么不怕别人,单怕你呢?” 百里长安认真地说,“恕臣直言,这不是许姑娘的问题,臣觉得,是皇上的问题。” 他一本正经,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说:“皇上,我觉得,等这次许姑娘回来,你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感和距离感,别又把许姑娘给吓跑了。” 虽说百里长安也没啥经验吧,但他觉得自己要是面对喜欢的姑娘,绝对不会是顾骁野这种令人窒息的追求方式。 分寸,分寸感真的很重要。距离感同样如是。 要让一个人喜欢自己,强求是不行的。 彼此交往中,必须得有分寸感和距离感,循序渐进,感情才能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百里长安侃侃而谈。 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的,连喜欢的女孩子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人,竟然如此托大地开始给顾骁野指导怎么追女孩子。 最神奇的是,病急乱投医的顾骁野,还真信了。 顾骁野仔细想想,他和许落之间,似乎的确如百里长安所说,是他太激进了。 许落对他的态度,貌似就是从知道他的心意开始,就有了变化。 他要她在南江等他来娶她,她不告而别。 他说要带她来京都封后,她宁可不治病,也要逃走。 她消失三年,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可她对他始终保持着足够的距离,他每一次靠近她,都似乎只会让她不安。 面对他时,许落再也不曾有过当年在南江与京都时,那般自然随性的时候了。 那时她在他面前,眼神灵动,顾盼生辉,偶尔还会恶作剧,捉弄他。 可是现在,她见到他,立刻就会变得紧张。 也许他真的是错了。 他太想对许落好,太怕她离开自己,太想将她留在身边,结果,却只将她推得更远。 也许,他真的该和许落保持足够的距离,给她足够的空间。 就算许落不会很快喜欢他,可至少,顾骁野希望,两人之间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她在他面前,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诚如百里长安所言,先得让许落慢慢接受他,以后才有可能,留住她。 小镇客栈里。 郭匡醒来时,天边已然发白。 耳边是孩子的啜泣声,和袁让低声相哄的声音,郭匡的后脑勺,还有些疼痛。 记忆里最后的一幕,是许落被那些锦衣卫带着远去,他目眦欲裂地喊着姐姐,要奔过去,却不提防,身后的袁让,一掌劈在了他的后颈上。 郭匡黑着脸翻身坐起,一言不发地就要出去。 袁让沉声道:“她已经走了。” 锦衣卫连夜带着许落,已经离开。 郭匡终于再也忍不住,情绪彻底爆发:“你看着她走,不去救她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阻止我!” 袁让耐心解释:“那么多锦衣卫,你我只有两人,救人只是自投罗网。你姐姐说,要我照顾好你,不要意气用事。” 郭匡冷笑,“袁大哥,你未免也太看轻我了,当初郧州城我能救姐姐出来,昨夜,我就能救姐姐脱险!” 袁让沉默了一会儿,“济生,我并非看轻你。不想你涉险固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落儿决定的事,向来无人可以更改。” 当初许落执意要留在顾英奇身边,跟随他去京都救许元明,袁让不放心,私下劝过她许多次,要她换一种方式,他会不惜代价帮她达成目标。 可她到底还是没有听,仍是孤身一人,去了京都。 从那年她一个人来历城找他,有意诱导他带兵前往南江。 袁让就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对每件事,她有自己的考虑与选择,一旦她下了决定,除非她自己改变主意,旁人根本劝说不了她。 郭匡愤然道:“那是你!我自有办法,让姐姐改变主意!” 便是强行阻止,他也定要拦着许落回顾骁野身边。 “顾骁野不会放过姐姐的,回了京都,她就是送死。” 郭匡眼睛发红,“袁大哥,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袁让深深地看了眼郭匡,这孩子,到底还是太年少。 不懂顾骁野对许落,是何等用情。 当日离开时,顾骁野哀求许落留下的眼神至深至痛,郭匡看不明白,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他甚至能体会到顾骁野的心情,那就像是,眼睁睁看着韩谨柔嫁给了顾晋鹏,眼睁睁看着她随顾晋鹏踏上了去郧州的马车,而他,却无能为力,连阻止,都不可以。 “你姐姐回了京都,不会有危险。”袁让说,“你放心。” “我不放心!”郭匡红着眼,“我现在就回京都,找姐姐!” 眼看着郭匡夺门而出,袁让无声叹了口气。 怀中,那个孩子睁大眼睛,终于不哭了。 “叔叔,那个哥哥走了。”他不安地稚声问,“我们不追吗?” 袁让温声道:“不追。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那里可以坐船,还可以看海。” 孩子眨巴着眼:“那里是什么地方?” 袁让拿过包袱,边抱起那孩子,边回答了他的话:“那里,是若耶城。” ??许落:百里长安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百里长安:咳咳,我就是胡诌几句,谁知道皇上还真信了呢...... ?—— ?今日四更八千字呀,谢谢大家的月票,打赏和推荐票 ?最后一天啦,大家有压箱底的月票动动小手投给我呀,鞠躬~~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5章 想见朕,朕来了 第175章想见朕,朕来了 尚自冒着热气的药碗,放在桌上。 太医令神情有些僵硬,“许姑娘,要怎么样,你才肯喝药?” 今日他命人将药送到顾府,特意嘱咐要看着许落喝完再离开。 岂料,没多久他就接到回报,说许落不肯喝药。 这药乃是大量珍稀药材熬制而成,说是一碗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且,务必在两个时辰内趁热喝下,这药效才能是最佳状态,否则,药效发散,治疗效果也会大大降低。 太医令一听许落不肯喝药,放下手头的事连忙就赶了过来。 苦口婆心劝了半晌,药也热了两次,奈何许落就是不肯喝。 她泰然自若地坐在窗边软榻上,手里还拿着本话本悠闲地看。 太医令实在是绷不住了,脸色都难看起来,这才问出了上面那句话。 闻言,许落放下话本,慢悠悠地:“我刚才就说了,让皇上来,他来了,我就喝药。” 太医令皱着眉头:“皇上很忙,来不了。” “那这药就放着吧。”许落继续低头看话本。 太医令气得。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他看了看时辰,还有三刻钟,这药,就彻底无用了。 到底还是沉了脸,让人去请顾骁野来。 顾骁野正在麟云殿与郭禹和百里长安议论军务改革之事,接到太医令命人来报的消息,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 郭禹善解人意地说:“改革之事所涉冗杂,须得细细商议,倒也不急在今日一时,皇上还是先去探望许姑娘吧。” 顾骁野微微点头,便要起身出殿。 百里长安追过来:“皇上,记住我跟你说的话,距离,分寸。千万千万,别再吓着许姑娘了。” 顾骁野没理他,径自离开,温平连忙陪同。 到得顾府时,远远看到守在小院门口的那些锦衣卫,顾骁野脸色微沉。 “谁让你把锦衣卫安排在这里的?” 他当初只让温平送许落来顾府,可没让把她禁足在这个小院里。 温平讷讷道:“属下以为还跟当初在南江一样……” “南江有韩知礼,不得不防。” 顾骁野冷声道:“若她在京都还能从顾府逃走,朕要你何用?” 温平:“……属下这就让人撤到府外。” 顾骁野走到小院跟前时,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推门,缓步走了进去。 许落正低着头看话本,听到沉稳的脚步声踏入房间,莫名地,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是他吗,他来了吗。 “臣参见皇上。” 太医令躬身行礼,“这药还只剩下一刻钟了,还请皇上尽快让许姑娘服下。” 没有听到顾骁野的回答,但太医令和碧云,似乎都退了下去。 许落竟是有点,不敢抬头般,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放下话本,抬眸,朝着顾骁野看过去。 他静静站在数步开外,神色无波无澜,眼底漆黑平静,看不出情绪,不辨喜怒。 许落怔怔地看着他,原本想要跟他说的那些道歉的话,竟是不知,从何说出口。 “想见朕,朕来了。” 顾骁野淡淡地说,“喝药吧。” 许落忍着心头的情绪,一言不发地端起药碗,将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顾骁野微愣。 他以为她不肯喝药,又是在闹情绪,被他抓了回来,她不乐意了。 上次在南江,她不肯喝药,他强行喂的她。 可这次,断然是不行的。 本来顾骁野一路都在琢磨,若是她坚持不肯喝,他要怎么,既不吓到她,又能,让她把药给喝了。 他已有了一个主意,还没来得及说。 岂料,她竟然这么乖,这么听话,就这么…..把药喝了? “皇上。” 许落默然了一会儿,“其实我当初离开……” “你不必解释什么。” 顾骁野神色淡淡,“朕知你不愿为后,不会再强迫你。” 许落抬眸看着他,很有些意外。 倒也不是因为封后之事。 封后不封后的她也不在乎,她就是奇怪,顾骁野不惜抓尽天下相士也要逼她现身,怎么此刻面对她,竟能如此淡然平静。 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有点她当初刚认识他时的那种距离感与淡漠感了。 被女孩清澈带了点疑惑的目光这么注视着。 顾骁野觉得心口的痛意好像厉害了点,不过面上仍是无动于衷。 他继续道:“朕这次找你回来,乃是有正事与你商议。” 商议。有正事与她商议。 许落有点不敢置信,这像是顾骁野与她会说的话吗? 但面上也不好表示什么,许落微微欠身:“皇上但说便是。” 顾骁野看着她,“朕记得,当初在南江,你提过想要以相士身份,做朕的谋臣,不要任何官职名分。” 许落压下心头的诧然,“我是说过。” “彼时朕心中有执念,未能听从你的建议。” 顾骁野不疾不徐道,“如今朕思虑再三,觉得许姑娘的话,未必不可一听。大梁朝如今百废待兴,许姑娘又是公孙神算高徒,有未卜先知之能,若能助朕一臂之力,实乃大梁朝之幸。“ 许落:“……” 不是她耳朵出了问题,就是顾骁野出了问题。 这这这,像是顾骁野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而且之前他不是对相士那一套嗤之以鼻,动辄连名带姓地唤她许落,这怎么对她,突然如此谦恭有礼了? 莫名让她有点发慌。 许落狐疑地盯着顾骁野,上下打量一番。 没错,五官,眉眼,身形,气场,就连玄衣都没变,的确是顾骁野无疑。 可为何他说的话,半点都不像是顾骁野。 才几个月不见啊喂,他这是,肿么了? 顾骁野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这几个月,朕痛定思痛,深知感情的事,不可强求。朕而今既是大梁朝的皇帝,第一要务,自然是要将这天下治理好。” 他顿了顿,“当初朕的父皇能对许姑娘以礼相待,朕自然也可以。许姑娘今后尽可放心,朕断不会,再强迫你。” 这一番话,可谓说得坦坦荡荡,入情入理。 许落呆了片刻,有种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顾骁野终于是悟了。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6章 君无戏言 第176章君无戏言 许落激动地把顾骁野的话在脑海里默念了好几遍。 还是有点难以相信。 忍不住,还是要再确认一次:“皇上,你是说真的?” 顾骁野点头:“君无戏言。” 许落自从穿越以来,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开心过。 没想到,她这么胡乱折腾了一番,竟然,让顾骁野彻底悟了。 一个嗜杀残忍偏执暴戾的暴君啊,此刻竟然说出了,“第一要务,是要将这天下治理好”的话来。 隐隐然已经有了明君的趋势了。 想到自己寻找公孙闻无着,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原来的世界。 许落想,若是留下来,帮助顾骁野度过那几次生死危机,让这大梁朝走上正轨,倒真是一件造福万民利在百秋的好事。 以顾骁野的城府谋略,若真想好好治理这天下,何愁不能实现。 大梁朝若是治理好了,没有那么快分崩离析。 此后长达数百年的乱象,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出现了。 许落认真道:“皇上既然有此心,我岂有不从之理。只是,我有个条件。” 顾骁野眼底微不可见地暗了暗:“说。” 他以为许落是要说离开的期限。 不意女孩道:“皇上既然想要好好治理这天下,可知而今大动干戈抓相士,已然让天下民心震恐至极。底下锦衣卫执行公务时,又有滥杀之举,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再加上皇上在历城大肆搜捕袁大哥的亲朋故旧,闻者无不心寒。” 许落直言不讳道:“大梁朝立国不到一年,本就根基不稳,先前有百官请愿闹得沸沸扬扬,民间多有非议。而今又大肆抓捕无辜之人,极易生出祸乱。若皇上真想要我相助,还请皇上收回抓捕相士的诏令,将那些无辜被抓之人,俱都放回本乡。” 顾骁野深深地看她一眼。 她还真是,这么快就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了。 当初下令抓相士,本是为了找她。 而今她既然回来了,他本来也没打算拿那些相士如何。 当下也就爽快应道:“朕答应你便是。” 想了想,又道:“朕此举的确有失妥当,朕会令户部拨出专门银两,给这些人发放回乡路费,以作补偿。被枉杀之人,额外再给予抚恤金。” 许落心神这个激动,士别三日,果然当刮目相看。 顾骁野而今的变化,真真是太让她意外了,简直震撼。 许落由衷地,深深地给顾骁野行了一礼,发自肺腑地说:“谢皇上,皇上真是圣明。” 她行完礼,突然想到顾骁野来了这么久,还是站着的。 连忙屁颠屁颠地跑到桌边,给顾骁野倒了杯茶,很是开心地递过去,“皇上,你坐下说话,喝杯茶吧。” 顾骁野依言坐下,接过那茶杯时,手指无意中触碰到女孩的指尖,她竟是半点没反应,只眨巴着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顾骁野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 百里长安总算是给他出了个靠谱的主意。 嗯,回去便重重封赏他。 许落继续道,“不知以后,我该如何为皇上出谋划策?” 她现在被关在小院,出都出不去,总不能让顾骁野来找她。 对这个问题,顾骁野早有准备,“这顾府空置已久,就请许姑娘暂居于此,以后朕有未决难决之事,会亲自登门拜访许姑娘,还望许姑娘到时能不啬赐教。” 这又是拜访又是赐教的,许落真是穿越以来都不曾被顾骁野这般客气地对待过。 她颇有点受宠若惊,迟疑着道:“皇上那么忙,若是皇上有问题要问,我进宫去找皇上也行……” 顾骁野到底是天子之尊,这一趟趟来顾府找她,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姑娘进宫,多有不便。” 顾骁野道,“顾府毕竟是朕旧居,还是朕来顾府方便。” 许落一想也是,宫里到底人多眼杂,她无官无职,又是个女子,总是进宫找顾骁野,时间长了,未免又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还是顾骁野来找她比较稳妥。 “行,那就听皇上的。” 许落脆声道,“以后皇上有需要,随时过来找我就是。” 她自己心思单纯坦然,说出这句话并无多想。 顾骁野的眸色却深了深,“好。” 顿了顿,道:“丞相郭禹与兵部尚书百里长安正在商讨军务改革之事,等过几日方案出来了,朕再请许姑娘指点一二。” 许落当然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问题,我等着皇上便是。” 等着皇上便是。 听到这句话,顾骁野感觉心脏莫名收缩。 然而却并不觉多么痛楚,只感到……欢欣。 她面对他时,从来都是想要逃离,而今,竟是说出了等着他这句话。 果然,想要留住她,还是要讲究方法。 今日见她,他不过换了种方式,短短功夫,两人的关系,竟是比几个月前,已经好了许多。 至少,两人可以这样面对面地坐着,喝茶,说话,难得的平和。 顾骁野很想再多留一会儿,然而想起百里长安所说的,距离,分寸。 他起身,“朕还有事,改日再与许姑娘细聊。” 许落连忙点头:“嗯嗯,好的,我送皇上。” 顾骁野对她以礼相待,她自然也会回报同样的以礼相待。 送顾骁野出院门时,他淡淡冲许落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开。 许落这才发现,门外守着的那些锦衣卫,竟是不知去哪儿了。 看来,顾骁野还真是挺有诚意的。 如此甚好。 本来她还想着,若是顾骁野执意要封她为后,她现在反正回不去了,不妨就答应了,赌一把。 赌她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顾骁野的命运,甚至,是这大梁朝的命运。 万幸,万幸顾骁野自己想通了。 他非但放下了曾经的执念,还想要好好治理这天下,有意请她相助。 以顾骁野的能力,这大梁朝的天下,未来可期。 她与顾骁野,也总算,有了一个相对较好,她也乐于接受的相处模式。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之间,将不再是对立关系,而是,同舟共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7章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孩 第177章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孩 数日后,碧云带着仆役出府采购物事时,回来告诉许落,先前那些被抓到京都的相士,都被放走了。 “这几天承乾门外排了长队,有户部的官员在给那些相士发银子,做回家路费呢。街上好生热闹,议论纷纷的。” 碧云之前出府时,街头算命的都不知所踪,百姓都说皇上要杀尽天下相士,京都人心惶惶。 可这才没多久,那些被抓的人,又全都给放了,还给银子回家。 人人都不解,说朝廷大动干戈将人抓来,又白白送给银子,也不知搞的什么鬼? 碧云多少有些欣慰地说,“今日我看街头又有摆摊占卜的了,有官兵路过,还客气跟他们点头,让他们安心营生,说以后不会再有麻烦了。” 许落没想到顾骁野的效率会这么高。 这才几天,就已经开始落实了,说放人就放人,说发银子就发银子。 看来顾骁野想要朝着明君奋斗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定。 既如此,她自然要倾力相助。 趁着这几日无事,许落正儿八经好好琢磨了一番,该如何相助顾骁野。 虽然比起书中,他提前登基了好几年,但,说来也是奇怪,如今朝中所发生的大事,虽说原因不尽相同,但目前剧情的走向,竟是神奇地与书中一致。 这个世界里,顾骁野是因为要封她为后、寻她回来,这才出现了百官请愿、抓捕相士一事。 书里,这两件事也在顾骁野登基第一年的时候发生了,只不过这两件事互为因果。 顾骁野做了皇帝后,因极度憎恶相士,下令撤销了钦天监不算,还执意要将天下相士屠戮殆尽。 彼时,京都也发生了百官请愿,请求顾骁野撤销屠戮相士的成命。 顾骁野不肯听,将那些带头请愿的大臣,连同各地被抓至京都的相士数千人,一并坑杀。 那会儿各地的义兵基本被平定,被顾骁野这么一搞,人人自危。 再加上顾骁野突然推出军务改革,强行将地方兵权收归中央,导致各地郡守不满。 政令才刚推出,立刻有人揭竿而起,且一呼百应,叛乱渐成星火燎原之势,难以控制。 顾骁野任命百里长安为大将军总领全国兵马,平定叛乱,期间没少御驾亲征。 他花了三年时间,才算将天下彻底平定。 眼下看来,朝中情况至少是比书里要好太多。 顾骁野一没杀那些大臣,只是杖刑三十了事,二没坑杀相士,反而大张旗鼓地发银子,送他们回乡。 这两件事,多少能给顾骁野挽回一些口碑。 眼下,需要解决的,是顾骁野所说的,军务改革之事。 这件事推行得好,诚然有利于稳定局面,可要是处理得不好,势必会如书中那样,引发起义叛乱。 数日后,顾骁野果然再次来了顾府,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丞相郭禹与百里长安。 这俩人当初在南征之战中,对许落的表现早已有所耳闻,是以,对于顾骁野带着他们来见许落,倒也并不惊讶。 他们惊讶的,是顾骁野对许落的态度,以及许落现在的身份。 不是皇后,而是,谋臣。 也是让他们着实佩服顾骁野的良苦用心。 这是许落第一次见到郭禹,很温雅俊秀的一个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看上去沉敛温和。 他一见许落,就深深地给许落行了一礼:“吾弟济生当初多亏许姑娘照应,他向来顽劣不堪,给许姑娘添麻烦了。” 许落连忙客气回应了几句,心道,郭禹怕是还不知道,郧州救她之事,是郭匡一手主导。 若是知道,怕是不能这般心平气和地给她行礼。 众人寒暄毕。 “许姑娘看看这个。” 百里长安将一份厚厚的卷宗递给许落,“上次我和皇上南巡,途经多地州郡,发现许多存在已久的问题,若想以后长治久安,有些沉疴积弊,必须得去除。” 先前大魏朝皇权衰弱,阉党党政,各地太守都对局势心有担忧,是以暗地里招兵买马,囤积兵力。 这也因此造成,而今各地不少州郡的兵力都非常强大,且,掌控权基本都在太守手中,朝廷根本管不着。 虽说郡守的确可以掌握一定数量的地方兵,但而今这兵力过于强大了,一旦他们生了异心,有意谋反,势必生出大乱。 百里长安作为兵部尚书,自然要考虑到如何提前消除这些隐患。 因此结合南巡情况,与郭禹商议后,提出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尽可能地将地方军队的管辖权,收归中央。 许落大致翻了翻那案卷,改革方案、理由、措施,每一条都特别详细。 按照百里长安与郭禹的计划,兵部将设置一个新部门,名为都督府,在全国各州郡设立都督府直管的军事卫所,由卫所直接统辖管理地方军。 如此,各地太守以后将不再拥有军队的管辖权。 不得不说,这是一份有理有据,非常详尽的改革方案。 书里,顾骁野也觉得这份方案非常可行,直接交给百里长安去推行了。 但,政令一下,引发各地太守纷纷反弹,他们不愿意交出指挥权,与都督府卫所的指挥官发生冲突,甚至杀了指挥官,干脆宣布自立。 叛乱于是由此开始。 许落自然不能跟他们说,这样做会贻患无穷。 只能委婉地条分缕析了可能的后果,道:“太守执掌兵权,从前朝开始就已是惯例,如今突然要他们交出兵权,怕是他们会心有怨气。若有人铤而走险,不服从朝廷决定起兵造反,该当如何?”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在她说话的时候,无声地注视着她。 其实他起初说想要许落做谋臣,只是找个机会,好与她相处而已。 但不意,她是真的对此上了心,说出的一番话,显然,是深思熟虑过,且,颇能一语中的。 不知为何,莫名想起当年南征时,她孤身深入历城诱导袁让大军东进,与他的计划不谋而合的那番经历。 心道,果然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孩。 无论是胆识与见识,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可见当初他将她囿于一般女子的范畴,想要用后位去留住她,是大错特错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8章 她在关心他 第178章她在关心他 百里长安与郭禹对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其实也想过,也斟酌过。 “敢造反者,那自然杀无赦。” 百里长安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不会有人有那么大的胆子。上次我和皇上南巡时,最刺头的几个郡守,已经被除去了,余皆不足虑。” 郭禹沉思片刻,道:“话虽如此,我倒是觉得,许姑娘所言,也有道理。万一真的因此生乱,岂非得不偿失。“ 几人将目光一致投向顾骁野,等待他的决定。 顾骁野不动声色收回思绪,道:“所谓防患于未然,这份方案,须得更稳妥才行。此事不急在一时,朕以为,可再议。” 郭禹点头:“待臣与百里大人商讨完善后,再呈皇上过目。” 军务改革这事,的确不能急。 毕竟涉及全国那么多州郡与军力,稍有差池,这后果便不堪设想。 能再稳妥些,自然是好的。 许落心里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她相信郭禹与百里长安的能力,定能拿出一份全新的改革方案来。 到时就算推行,以郭禹的周密,应该能规避她所提出的风险。 如此看来,书中义兵叛乱的缘由,似乎是小了很多,甚至,有可能根本不存在。 但,并不代表叛乱不会发生。 诚如当年南江之变,书里是韩知礼的死,导致了顾英奇南征。 可真实的世界里,许落救了韩知礼,哪怕韩知礼没死,南征后来依然是被触发了。 所以,按照许落的预估,叛乱肯定还会出现,只是不知,触发的因由是什么。 顾骁野一行起身准备离开时,许落想起还有一事,也须得提醒顾骁野,好让他有个准备。 她连忙道:“皇上,我还有几句话,想要跟皇上说。” 百里长安立即接话:“那臣和郭丞相先走一步。” 难得啊,许落竟肯主动找顾骁野说话,他和郭禹自然要识趣一点,火速离开才是。 眼看着百里长安和郭禹飞快消失在门外,顾骁野看了眼女孩:“什么事,说吧。” 许落踟蹰片刻,“不知皇上,如何看锦衣卫指挥同知刘远刘大人?” 三年前,刘远尚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因拥立顾骁野有功,今年刚被册封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同知一职,仅次于指挥使。 也就是说,在锦衣卫中,他是仅次于温平的二把手,权力不可谓不重。 听许落突然提到刘远,顾骁野微微意外,沉吟片刻:“刘远秉性中正,沉稳持重,可谓识时务,知大体。” 当年大魏朝阉党把持朝政,刘远身为皇族子弟,站在了顾英奇这边,里应外合,力助顾英奇铲除阉党。 后来顾英奇称帝,刘远也并无反对,反倒听从彼时尚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顾骁野的号令,全力支持。 再后来,顾骁野登基,刘远依然是不遗余力的支持,这才能,升到了锦衣卫指挥同知一职。 顾骁野对此人,还是颇为信任的。 但书里,也正是他信任的刘远,在秋祭之际,策划了一场叛乱。 “秋祭大礼即将举办,我替皇上卜了一卦,不吉。这不吉,却是应在了刘大人身上。” 许落半真半假地说,“虽说我也不相信刘大人会做出什么非分之事,但,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该提醒皇上一声,也好让皇上私下有所应对。” 书里顾骁野前往西郊祭天时,命温平留守京都,秋祭大礼的防护布控,是刘远一力完成的。 也正因此,给了刘远起事的机会。 若非顾骁野功夫卓绝,运气绝佳,百里长安与崔烈又死命护驾,怕是根本不能脱险。 后刘远与叛党虽被镇压,但顾骁野也受了重伤,直接导致他暴怒不止,对朝臣大生猜忌之心。 因为一个刘远,此事牵连出无数大臣,其中有很多都是无辜之人,俱都被顾骁野夷灭三族。 这件事,毫无疑问,又催生了各地的叛乱。 毕竟,皇帝是个嗜杀的暴君,做臣子的,谁能自安。 许落说完,等了一会儿,见顾骁野没做声。 她怕顾骁野不信她的话,又补充道:“并非我信口胡言,诬枉大臣。只是刘大人到底是前朝皇族子弟,大梁取代大魏,刘大人再识时务,怕也多少有所芥蒂。皇上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不知为何,心脏又痛了。 嗯,她在关心他。 她竟然在关心他。 唇角不受控制地想要扬起,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顾骁野故作平静地说:“朕会小心的。” 许落见他反应这般淡淡,生怕他不以为然,忍不住叮嘱道:“皇上,这次秋祭大礼,还是让温平温大人负责护卫吧。” 至少,别给刘远作乱的机会。 顾骁野点头:“好。” 许落这才放心,照例送顾骁野到门口。 外面夜色暗黑,天上无星也无月。 顾府里如今除了她没人居住,府里也没挂照明灯笼。 许落随口多说了一句:“天好黑,皇上出去时注意些,慢点走。” 顾骁野身形猛地踉跄了一下。 许落吓了一跳,“皇上,你怎么了?” 顾骁野强咽下涌至喉间的腥甜,沉声说:“没事。绊了一下。” “那皇上等等。” 女孩快步奔进屋里,没一会儿,提了一盏绢纱灯笼出来,笑道:“皇上提着这个,就不会被绊了。” 顾骁野接过来时,指尖再次不经意碰到了她的手,女孩的手柔弱无骨,带着秋夜的微凉之意。 他神色平淡地朝着许落点点头,便走了。 走到拐角处,却不由顿住脚步。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他盯着手里的灯笼,痴痴看了好半晌,这才离开。 翌日,顾骁野便秘令温平,去暗查刘远近期的行踪。 一查,果然发现有异常之处。 刘远与朝中几名老臣近来来往密切,时有深夜登门拜访之举。 这几名老臣,都是大魏朝的旧臣。 顾骁野原本打算听从许落的话,不让刘远随行西郊秋祭,但略一思索,又改了主意。 他倒是要看看,刘远到底想做什么。 若刘远没别的想法,那也罢了。 若真有异心,那趁着西郊秋祭,来个瓮中捉鳖也不错。 ??不久后。 ?许落:肿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这个从善如流,勤政爱民,圣明贤哲,锐意图治,文能治国安邦,武能平定天下的明君了,好有魅力的说...... ?顾骁野:嗯,皇后之位仍旧虚位以待,你要不要,考虑下? ?—— ?这几章甜嘛,以后会更甜的:) ?新的一个月啦,求月票求月票啦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79章 我就是乐意 第179章我就是乐意 自上次顾骁野来过后,许落一连十来天再未见他。 秋祭即将开始,他如今又事必躬亲,想必也是忙得很。 许落之前曾主动对顾骁野提及袁让的事,为袁让求了求情。 顾骁野淡淡告诉她,若袁让再不生事,他自然不会奈他何。 这句话分明就是将郧州城救人一事,揭过去了。 但她还是很有些担心郭匡与袁让,更担心远在若耶城的许元明夫妇。 虽然如今顾骁野对她很是谦恭有礼,一如当初顾英奇对她那样,且,与她保持了足够安全的距离感。 但,她对顾骁野多少还是不放心,也不太想让顾骁野知道袁让他们的下落。 短时间内,肯定是传不了信的。 只能慢慢等待时机,再找机会与他们取得联系了。 这日碧云再次出去采购,回来时,给许落带的点心吃食里面,突然多了个纸条。 看清上面那行字,“姐姐,我回来了。我会设法救你出去。” 许落顿时这个坐立不安。 郭匡回来了。他怎么跑回京都了? 她不知袁让是不是跟郭匡在一起,也不知郭匡到底打算怎么救她。 关键现在她也不需要郭匡救。 本来郧州城救人那事,顾骁野不追究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要是他们在京都再弄出点事,顾骁野怕是绝对不会饶了他们。 许落思来想去,不敢怠慢。 她眼下还出不了府,只能让碧云再出去一趟,给郭禹送了封信,让他设法带郭匡来见她一面。 郭禹接到信,颇有些意外。 想了想,直接将这信,给了顾骁野。 他就是不给,怕是锦衣卫也能知道,碧云给他送了这封信来。 顾骁野看着这封信好一会儿,神色意味不明。 “许姑娘向来视济生为弟弟,想必一个人在府里独居无聊,想见见济生。” 郭禹连忙为郭匡摘清关系,特意强调了弟弟二字,“臣私下带济生去见许姑娘,到底多有不妥,不如臣还是回许姑娘一封信,就说济生在外游历,尚未归来。” 顾骁野淡淡道:“她既是想见郭匡,那就去见。” 她与郭匡似乎感情颇好,若是回信说郭匡不在,他日她见到郭匡得知真相,反倒又会怪他了。 郭禹愣了愣,随即连忙躬身:“多谢皇上开恩。” 其实何止是许落想见郭匡。 郭匡在府里都缠他缠得不行了,非要他带着他去顾府见许落。 可许落现在是何等身份,顾府外面有锦衣卫看守,里头有暗卫,谁能进得去。 郭禹生怕以自己这个弟弟的性子,到时会强闯府邸,惹出大麻烦。 如今顾骁野既是首肯了,那自然是万幸。 是日忙完公务后,郭禹便带着郭匡来了顾府。 许落要见的是郭匡,郭禹便没有进小院,只在前院正厅等候。 郭匡亲眼目睹这顾府里荒凉萧瑟,府外又有锦衣卫看守,心里这个不是滋味。 虽然顾骁野没有杀许落,可这样被关在府里,寸步不得出,连自由都没有,想必日子很不好过。 岂料,见到许落,她倒是状态还不错,“你一个人回的,还是袁大哥跟你一起回的?” 郭匡愣怔了一会儿:“一个人。袁大哥带着那个孩子,应该是去若耶城了。” 以袁让的性格,不会丢下那个孩子不管,也不会丢下远在海岛的许元明夫妇。 许落松了口气,袁让没来就好。 “我在这里挺好的。”许落说,“不用你救我。” “这还好?连府门都出不去。” 郭匡到现在也无法理解许落当初的决定,“我实在想不通,姐姐为何要回来。” “我回来,皇上放了那些相士,如今全心全意治理朝政,这还不是好事?” 许落给郭匡倒了杯茶,又把一盘他爱吃的点心往他跟前推了推,“你可千万别再说救我出去之类的话,我也不需要你救,我真挺好的。” 郭匡不信,“你这次回来,顾骁野没为难你?” “没有。”许落道,“你没听你哥说,他现在反而很尊重我。” 郭匡撇嘴,“是,把姐姐关在这府里不让出去,不知道多尊重你。” 许落瞪他一眼:“那又怎样,我乐意。” 顾骁野现在愿意做明君,能成为明君的智囊,有朝一日真能改变这天下的命运,她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姐姐。” 郭匡打量着她,狐疑地说,“你是不是喜欢顾骁野?” 许落:“你瞎说什么呢?我现在跟你哥一样,是皇上的谋臣。谋臣你懂什么意思吗?” 郭匡:“可我哥是丞相。姐姐什么都不是。” 许落:“那我也乐意。” 现在的处境,比她当初设想的要好多了好嘛。 郭匡:“那你还说你不喜欢他?无官无爵,为他白干活,还被他关着,你还乐意。” 许落再也没忍住,抬手就呼了他脑袋一下,“小孩子成天喜欢喜欢的,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郭匡一本正经地:“当然知道。还有,我不是小孩子。” 许落不想跟他掰扯了,越掰扯他越来劲。 她从桌上拿过一封信,“你传信比我方便,你看看,能不能设法找人秘密送到若耶城去,也好让我爹娘和袁大哥安心。” 郭匡接过去,揣进怀里:“放心,肯定送到。” 许落指了指点心:“吃不吃?” 郭匡:“不吃。我不饿。” 许落“哦”了一声,拿起旁边的一份卷宗:“那你可以走了。” 郭匡这个委屈:“不是,姐姐,我千里迢迢日夜兼程赶回京都来找你,你就这么对我?” 许落:“那不然呢?我都请你喝茶吃点心了。” 郭匡:“……” 不情不愿地起身,“那我什么时候能再来看姐姐?” 许落:“你别来看我了,皇上给我送了好多朝中的卷宗来,我得好好看完。你在外呆了那么久,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在府里认真读书,别荒废了医术。刘公子说,你很有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郭匡:“……” 姐姐你变了。 竟然把顾骁野送来的卷宗,看得比他还重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0章 帝王的恩宠 第180章帝王的恩宠 太医令神色凝重地替许落把脉,不时端详打量着许落。 “不可能啊?” 他皱着眉头,自言自语,“为何这脉象,与一个月前一模一样?这容貌,也没有半分变化……” 按照他最初的预估,这一个月的药喝下去,许落的容貌会有所变化,脉象自然也会比之前要好许多。 但,无论是她的模样还是脉象,都与一个月前一模一样,竟是半点进展也无。 这一个月的药,算是白喝了。 太医令本来是极有把握的,但眼下,也变得不确定了。 看来这药方,仍是需要调整,否则,不可能一个月过去,还没有任何效果。 他看了眼许落:“这药姑娘先暂时停服,我再与众太医好好探讨一番,再做决定。” 许落自然乐得答应。 这段日子她被那些药折磨得苦不堪言,不喝吧,太医送药来时盯着她非要她喝,喝吧,是药三分毒,她真怕喝出什么毛病来。 说起来,刘世的医术还真是,远远超出太医们的水准啊。 刘世只给了她一个药丸,说服下就可立刻恢复容貌。 太医令苦心孤诣研究出一张方子,每天盯着她喝药,还要半年后才能恢复容貌,结果中途还卡壳了。 本来现在她就可以服下解药的,但那样很可能会迎来太医令和顾骁野的怀疑。 别到时候顾骁野认为她欺君,好好的和谐局面,又被打破了。 许落的打算是,按着太医令的治疗,到了差不多的时候,再服下刘世给她的解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恢复了容貌,太医令也不会多想什么。 算起来,她还得顶着这张脸,至少半年。 秋祭大典即将举办的前两日,顾骁野再次来了小院。 诚如顾骁野所言,大梁朝初初建立,百废待兴,前朝旧弊要去除,许多新政也在逐步推出。 他此来是就选贤任能之事,征求许落的意见。 其实选贤任能历朝历代都有,无非也就是开拓人才选拔、推荐渠道而已,许落觉得郭禹与吏部给出的意见,已经相当完善了。 但顾骁野既然来问,她也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毕竟,当初顾英奇也是如此,事无巨细,都会来问她的意见。 顾骁野能像顾英奇那般信任她,总是好事。 想到顾英奇,许落心里颇有点复杂。 不管怎样,顾英奇当年是真的对他不错。 当初顾英奇被迫宣布退位诏书后,如今到底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 顾骁野是否如书里那样,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无从得知。 许落有心想问问顾英奇的下落,又怕触了顾骁野的逆鳞,思来想去,还是没问。 顾骁野默默地看了女孩一眼。 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发现许落有个小小的习惯,每次心里纠结着什么事,一些话想对他说,又有些不便说时,她就会有点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一缕头发,不停地绕圈圈。 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开口,顾骁野到底没忍住:“有话要跟朕说?” 许落看了眼顾骁野,略忐忑:“我要是说了,皇上你别生气。” 顾骁野平静地:“不生气。” 她逃走他都克制着没生气,说句话能生什么气。 许落纠结了一下,“那个,顾伯伯,还活着吗?” 顾骁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许落连忙道:“要是皇上不想回答就算了,当我没问。” 顾骁野淡淡地说:“这么想知道他的下落,不如这次西郊秋祭,你也去好了。” 许落:“……我去,合适吗?” 顾骁野微微挑眉:“为何不合适?” 许落:“可秋祭不都是官员随行,而且我是女子……” 顾骁野:“也有宫女随行。” 许落脸色有些复杂,“所以皇上的意思,让我,以宫女的身份随行?” 顾骁野:“嗯。” 许落:“……” 听顾骁野的意思,顾英奇似乎还活着。 想到此前传闻说,顾英奇退位后在西山温泉行宫养病。 而顾骁野要秋祭的地方,也在西郊,到时肯定会入住西山行宫,没准,这次跟着去了,真可能见到顾英奇。 好吧,宫女就宫女吧。只要能见到顾英奇就行。 顾骁野出行带的服侍宫女应该不会少,到时该轮不到她什么事,估计也就是打打酱油。 许落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两日后,温平亲自带人来接她出府,顺便给她带了身宫女穿的衣服。 倒是让许落意外,顾骁野这次出行,只带了几个宫女,算上她,也才五个。 同行的几个宫女,均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许落,低声窃窃私语。 许落隐约听见几句,“长那么丑,还能进宫来?怎么选的啊真是。” “宫里好像也没见过她,新来的吧?” “新来的怎么能随行服侍皇上?” “谁知道,不知道常公公是怎么选的人。” 常公公,是宫里的管事太监,也是方才带着许落过来的人。 许落装作没听见,只低头站在那几个宫女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认真观察脚底下的花草虫蚁。 “好了,都别瞎聊了,赶紧上车。” 说曹操曹操到,那头常公公小跑着过来,尖着嗓子招呼大家。 皇上出巡坐的是九龙车辇,因随行有诸多百官大臣,行进速度并不快,甚至算得是缓慢。 按理说,她们是皇上的随行宫女,是该跟在车辇左右随车服侍的。 但不知为何,管事太监常公公给她们几个宫女安排了一辆马车。 这马车,就跟在帝王的车辇之后。 常公公精明的小眼睛扫了她们一眼,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许落身上停留了一秒。 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去西山行宫路程远,皇上呢,心疼你们,给你们备了辆马车。你们不用走路了,一个个就偷着乐吧。” 宫女们俱都欣喜不已,这惊喜,实在是来得猝不及防。 虽说皇上平日在宫里神色冷漠,从来不拿正眼看过她们,可,到底还是心疼她们这些随身服侍之人的。 那可是来自帝王的恩宠啊,还是,长得那么俊美无双的帝王。 宫女们一时都颇是激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1章 这一笑的代价 第181章这一笑的代价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 常公公正色道,“不是坐了马车,就不服侍的。中途休息,皇上那头递水递东西,都得有人。若是出了纰漏,仔细本公公把你们皮揭下来。” 一个宫女笑着道:“知道啦常公公。” 在宫里呆的时间比较久的宫女,都知道常公公说话挺凶,但人其实还是比较宽和的。 往往是用最凶的表情,说最凶的话,但,宫女太监真犯了错,只要不是太离谱,他都尽量从轻处罚。 是以这几个宫女,都不怎么怕他。 许落跟着这几个宫女上了马车。 马车还算大,坐了五个人,也并不怎么拥挤。 可能许落因为这张脸自带了绝缘体,那几个宫女都离着她远远的。 队伍很快出发,因是在路上,宫女们也没什么事,于是凑在一起聊天聊得不亦乐乎。 许落干脆掀开车帘一角,看风景。 不过,毕竟身处一个车厢,那些宫女们的话,还是不断地飘进耳朵里来。 宫里虽然相对封闭,但,八卦总是无处不在。 而且,传播的速度,是飞快的。 “你说咱们皇上登基都快一年了,为什么还不册立皇后啊?连个妃子都没有。” “谁知道,先前皇上不是下发海捕文书寻什么女相士,别是喜欢那个女相士吧?” “不可能。海捕文书是抓罪人的,真要喜欢,能让她的画像上海捕文书?” “可百官请愿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就是传言皇上要封那个女相士为后?” “那只是传言吧。皇上还下令把全国的相士都抓到京都来杀了呢。” “可皇上也没杀,还不是给他们发银子,让他们回家了。” “那是皇上担心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一个宫女很是笃定地说,“要我说,皇上绝不可能喜欢女相士。说皇上喜欢女相士,还不如说皇上喜欢月妍。” 众宫女纷纷点头,很是羡慕地看向那个叫月妍的宫女,“月妍可是皇上钦点的唯一能进寝殿服侍的人。” 月妍含羞笑着,“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选我……” 另一个宫女道:“肯定是因为你长得美。” 月妍谦虚着:“哪里,各位姐姐都比我美。” 话虽这么说,眼中却难掩骄傲。 是啊,麟云殿端茶送水的宫女那么多,皇上却单单选了她进寝殿服侍,若不是因为她这张脸天生比旁人美艳几分,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每次想起自己是唯一可近身服侍帝王的人,月妍不免有些心潮澎湃。 有一位岁数稍长的宫女笑着道:“干脆这一路,中途休息时,我们都让月妍去服侍好了,皇上乐得看见她,我们也清闲。” 宫女们纷纷应是,另一名宫女打趣道:“以后月妍蒙了皇上雨露之恩,可别忘了我们才好。” 月妍感激道:“月妍定不会忘记各位姐姐成全。” 许落听到这里,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那个叫月妍的的宫女一眼。 没别的意思,纯属八卦心太重,想要看看能入得了顾骁野的眼,被他钦点近身服侍的女孩子,到底长啥样。 果然肤色白皙,容貌美艳,黛眉下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勾人心魄。 端的是美女一个,而且,咳咳,身材貌似很好。 尤其……身前傲人的那啥那啥,真的挺吸引目光的。 原来顾骁野现在喜欢这种欲女美艳范儿的。 这会儿她是半点也不怀疑,上次郭匡说在花满楼见过顾骁野,还说他叫了好多女子相陪的话了。 人家很可能是个外表冷漠内心狂野的主儿。 额,也算是又一次刷新认知了。 中午队伍休息时,宫女们果然让月妍承担了近前服侍帝王的工作,其他人也就打打下手而已。 许落没往跟前凑,站得稍稍远了点。 顾骁野让她做宫女,目的是要带她去行宫见顾英奇,又不是真要她去服侍什么。 她一来偷懒,不想给自己找事,二来因着自己这张脸,实在不想去凑热闹, 那头,月妍恭敬地,含羞敛眉地送上茶水。 顾骁野接过去,目光却不经意地掠过远处正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女孩。 别的宫女都在他附近呆着随时候命,就她,跟个没事人似的,四处乱看,还对着百里长安笑得跟朵儿花似的。 全然没意识到她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脸色微沉,“常善。” 常公公连忙行礼:“皇上,奴才在。” “此去不比宫中,路上辛苦得很。” 顾骁野淡淡道,“来的那几个宫女,以后每日轮流服侍。” 一旁的月妍忍不住看了眼皇上,皇上这是,在心疼她么? 常公公赶紧应是,想了想,又怕摸不准帝王的好恶,不由小心翼翼问:“皇上先前吩咐,不要带太多人,是以奴才没敢多带人,这次来的只有五个宫女,不如皇上看看,谁最先服侍?” 能头一个被帝王点名服侍的,肯定是皇上心里最想要来服侍的人。 这样他心里就有底了。 顾骁野淡淡瞟了眼方才送茶的侍女,“今天她。” 顿了顿,抬手漫不经心指了指许落所在的方向,“明日她。” 常公公躬身行礼:“奴才明白了。” 既然皇上特意点了这两个,那想必这两个都是皇上还算中意的。 只是,一个美,一个丑,这反差也是太大了些。 且,那个姑娘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竟是锦衣卫温大人亲自送来,总还是不能怠慢了才好。 许落第一次看到古代的所谓秋祭,随行那么多文武百官,还有异常威武的仪仗队,不免颇觉新奇。 正专注地看得目不暇接时,恰逢百里长安从身前不远处走过。 百里长安看见她,猛地呆了呆。 似乎没想到,这次秋祭,她也来了,还穿着宫女衣裙,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 他可能因为过于震惊,脚下不免被绊了一下,踉跄数步,差点跌倒。 许落再也忍不住,憋笑差点憋出内伤。 太逗了。 百里长安刚那个目瞪口呆,仿佛被天雷劈了的样子,特别憨,和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真的逗死人。 许落笑得开心,自然不知道,自己因为这一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嗯,身为宫女,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2章 在找朕? 第182章在找朕? 队伍再次出发时,许落有点百无聊赖地继续看风景。 傍晚的时候,总算到了西山行宫。 那些宫女们叽叽喳喳的聚做一团说话,许落才进屋里头看了下住处,出来发现宫女们不见了。 想来是一起去顾骁野住的寝殿忙去了。 许落估量着也没她什么事,而且早上起得是在太早,着实累得很。 简单吃了点东西,许落躺在床上看了会儿随身带的话本,就先睡了。 晚些时候,宫女们陆续回来。 那个叫月妍的宫女推了推许落的肩膀:“明早该你当值,去服侍皇上。” 许落迷迷糊糊地随口应了一声,继续睡。 月妍抿了抿唇,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 今晚皇上心情好像不是特别好,都没让她服侍,直接让所有人都退下了。 皇上也是很奇怪。 这个侍女真的好丑,怎么就能随行来行宫呢? 别说她和这侍女的容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是其他宫女,也比她强太多。 皇上为什么会要这个侍女明天去服侍? 她本来有心想要再叫许落一声,但,想了想,转身走了。 反正常公公让她带的话,她带到了,这个侍女听没听到,跟她没关系。 翌日天还没亮。 许落被人猛地推醒:“起来,快起来,常公公找你!” 她一脸懵地坐起来,恍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来这里是何处。 连忙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简单洗漱了一把,匆匆奔了出去。 常公公正在门外急得跟什么似的,来回焦急踱步。 一见许落,他有心想要责骂一番,又摸不准对方的身份,到底不敢得罪:“你叫什么?” 许落咳了一声:“落儿。” “今日该你当值,你怎的起这么晚?” 常公公说着话,已经大步往外走,“赶紧跟我去服侍皇上。” 许落:“……我也要去服侍吗?” 她还以为顾骁野让她做宫女,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常公公很明显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看她一眼,耐心解释:“你当然得去。这行宫中虽有侍女,到底比不得平日跟在皇上身边的,能摸得清皇上的喜好。这次来的宫女人少,你们每个人都要轮值一天。昨儿是月妍,今儿是你。” 许落有点无语,“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更衣洗漱,端茶送水,饮食起居,俱都要做。以前落儿姑娘在顾府怎么做的,现在还怎么做。只是,到底这里是行宫,姑娘还是要多注意些。” 昨夜常公公大着胆子委婉地问了下温平关于许落的身份,温平只淡淡告诉他,这姑娘是从顾府来的。 常公公猜测,没准是以前皇上还只是顾家三公子时,跟在皇上身边服侍的侍女。 不然长得这副模样,皇上也没见嫌弃,显见得,是旧识。 皇上近来没少往顾府去,这次能让这侍女从顾府跟来行宫,想来对方还是挺得皇上欢心的。 毕竟人不可貌相嘛,说不定这姑娘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入了皇上的眼。 这样的人,常公公自然不会得罪。 因此对许落的问题,解答得格外详细。 许落知道常公公是误会了,将她当做了顾府服侍顾骁野的侍女。 不过她也没必要解释。 想着顾骁野在西郊估计呆不了半个月就会回京都。 她最多也就轮值个两次就完事,也还能接受。 天色还有些昏暗,估摸着也就五点左右的光景。 常公公一边走,一边跟许落叮嘱着注意事项,许落都应了。 总算到了帝王的寝殿。 温平正候在殿外,朝着常公公点点头:“我带她进去。” 常公公自然没意见。 温平带着许落进去,咳了一声:“许姑娘。” 许落:“嗯?” 温平:“这次秋祭,按理本不该带许姑娘来的。但,皇上对许姑娘甚是看重,不忍拂了许姑娘的请求,是以,特意让许姑娘假扮宫女,来了这里。” 许落:“所以温大人想说什么?” 温平郑重道:“这行宫人多眼杂,且不时会有朝臣来拜见皇上。就劳烦许姑娘尽力扮好宫女的角色,勿要让人发现什么端倪才好。否则,没得又给那些大臣增了口实,到时又闹得沸沸扬扬就不好了,有损皇上的威名,也有损姑娘的清誉。” 昨天许落连在皇上跟前晃个脸都没有,皇上明显心情不虞。 温平左思右想,决定帮皇上一把好了,毕竟皇上费尽心思带许姑娘同游一趟,也是不容易。 许落一想,温平的话的确有道理。 是她的态度过于随意了。 许落认真道:“温大人放心,我一定兢兢业业扮好宫女便是,保证再不偷懒。” 温平颔首,“皇上就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许落往里走了没多会儿,便到了寝殿。 里头极其安静,寝殿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年轻太监。 一个太监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怎么才来,快进去,别让皇上久等。” 透过山水屏风,依稀能望见殿里光线有些暗,屋里亮着烛火。 许落没来由地有点紧张,在脑子里将方才常公公叮嘱她要做的那些事过了一遍,这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入目是黑色绣龙纹的帐幔,显得这里肃穆又庄严,无端还带了几分冰冷。 半点没有寝殿的那种放松闲适的感觉。 顾骁野,还在睡吗? 她往前小心翼翼挪了两步,瞪大眼睛,探头往帐幔里边看去,想看看里头是否有卧着的人影。 就听得身侧一道低沉的声音道:“在找朕?” 许落吓得慌忙回头,这一看,耳尖都不自觉地升起一抹薄红。 顾骁野显然是刚起来,雪白的中衣微微松散,露出冷白的锁骨,乌黑的长发垂落,配着他那张矜冷高贵绝世无双的俊脸,端的是,咳咳,禁欲高冷帅人一脸。 他手里还端了杯茶,应是方才没人给他送茶,他就干脆自己下床来喝了。 许落好歹也见过不少帅哥吧,但着实没见过刚起床,还穿成这样的帅哥。 莫名让人耳红心跳的感觉。 屏风外,那两个太监的身影依稀可见。 许落慌忙移开视线,牢记着温平方才的提醒,垂眸行礼:“奴婢来服侍皇上更衣洗漱。” 顾骁野微怔。 ??今日继续四更呀~~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3章 心痛之症 顾骁野是知道许落今日会来当值的,毕竟,昨日他亲口对常公公指定了她。 但,他并没打算真让她做什么。 只是想要,让她在他眼前呆着,不要到处乱看乱笑而已。 不意,她竟然会说……要服侍他更衣洗漱这种话。 许落已然拿过他的衣袍,走到他面前,“皇上张开手。” 应该是这样吧,反正电视剧里是这么演的,皇帝张开双臂,宫女给他穿好衣服,整理好衣襟,系好衣带。 顾骁野依言听她的吩咐张开手,低眸注视着女孩。 她神色还算淡然,避开他的视线为他穿好衣袍,没有看他。 为他系衣带的时候,许落不免稍稍贴着他近了些。 熟悉的梅香扑入鼻端,再加上女孩的动作似乎是抱住了他的腰身般,顾骁野心口突然一阵剧痛,不免踉跄一步,这次却没能忍住那股腥甜。 许落诧异抬头的时候,就见顾骁野脸色有些苍白,唇角溢出了一缕血迹。 她惊得非同小可,慌忙扶住了顾骁野:“皇上,你受伤了?” 顾骁野勉强摇了摇头。 许落赶紧扶着他坐了,焦急道:“我去叫太医。” 一时情急都忘了自称奴婢。 顾骁野拉住她:“不必。朕休息会儿就好。” 许落哪里肯信,“可你都吐血了,这可不是小事!” 顾骁野平静地说,“朕习惯了。再说,太医令也没有解决办法。” 许落呆住。 那太医令感觉医术也还是可以的,竟然,连太医令都没有办法吗? 她忍不住问道:“皇上是中毒了还是受伤了?”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都不是。一种心痛之症而已。” 他都对许落说放下执念了。 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吐血的真正原因。 他也不想问许落,那个给他服下那颗药丸的年轻侍卫是谁。 否则,她会立刻发现,他在她面前说的那些所谓想通了的话,都是在骗她,他吐血是因情动,而情动,是因她。 许落仔细回想了下书里的剧情,好像顾骁野并没有心痛这种病啊? 基本都是受伤。 好几次因为受伤生命垂危,但绝对没有心痛吐血的时候。 许落此刻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婢女的身份,疑惑地问:“皇上你这心痛之症,是打小就有,还是后来得的?” 顾骁野含糊其辞道:“后来得的。” 他若无其事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不经意转了话题:“不是要服侍朕洗漱?” 许落回过神来,“好的,皇上稍等。” 连忙快步出去,那两个小太监已然备好了洗漱之物,正恭敬等候。 许落接了端进来,顾骁野倒是再没有要她做什么,自行洗漱毕,外头常公公来通报,说是早膳已经备好了。 许落全程陪同侍候,眼看着顾骁野简单吃了点,便起身,分明是要出去的模样。 许落道,“皇上,你要不要休息一天?” 吐血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挺严重的。 顾骁野看她一眼,“朕今日要带百官至穹宇阁上香。” 顿了顿,又道,“等这几日朕忙完秋祭之事,再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不急。”许落打量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不放心道:“皇上真没事?” 顾骁野点头,“这病症对性命无碍。” 许落:“……” 什么病症,能让人动辄吐血,还能对性命无碍的。 太医令无解,许落心里下意识就想到了郭匡。 郭匡是刘世的亲传弟子,没准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但,如果让顾骁野知道郭匡会医术,很可能又牵出刘世来,刘世的身份那般敏感,他又不想让外人知道他在南江。 怎么办,倒是个问题。 顾骁野白天都不在,许落也没什么事做,闲得无聊就在这行宫宫殿里瞎溜达看风景。 正溜达着,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姐姐?!” 许落回头,就见郭匡兴奋至极的奔过来,“还真是你?” 许落也是又惊讶又欢喜,“你怎么来啦?” “我没见过祭天之礼,跟我哥过来一起见见世面。” 其实是郭匡在府里闲得无聊,想要出来逛逛而已。 他在郧州城被顾骁野教训过,挨了一顿板子的事,郭禹已经知道了,是以这次回来,轻易不肯让他出府。 他快要憋死了,得知有秋祭,死缠着郭禹,扮做个侍从来散散心了。 郭匡上下打量着许落,神色复杂:“姐姐你怎么穿着宫女衣服了?给顾……给皇上来做宫女了?你进宫了?” “没有,此事说来话长,以后跟你说。” 许落拉着他到假山后,“我有正事找你。” 郭匡被她这严肃的样子弄得有点懵,“什么正事?” 许落:“你跟着刘公子学了快两年医术,应该会治病救人吧?” 郭匡:“当然。师父将他所学,尽皆教了我。” 刘世的原话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你能领会多少,那就看你造化了。” 好在,他不辱师门,领会得还可以。 许落大喜,“就,有一种病症,能让人莫名其妙心痛吐血,脸色苍白,可据说又对性命无碍?这是什么病怎么治,你知道吗?” 郭匡何其敏锐,“姐姐你替谁在问?谁病了?” 许落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出是顾骁野,“反正你就说,是什么病,能不能根治。” 郭匡故作思索状:“这个病吗,是挺怪异的,反正师父没讲过这种病症。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许落略有些失望,“要不,你写信问问刘公子?” 郭匡:“姐姐你不是不知道,师父当初教我都是偷偷摸摸晚上教,他不让我跟他通信。” 开玩笑啊,他看着顾骁野就很不顺眼。 好不容易给他下了毒,才不会那么轻易就给他解。 对姐姐这么不好,想抓就抓,想关就关,想让她做谋臣就做谋臣,做宫女就做宫女。 给他解毒,凭什么啊。 许落:“……那好吧。” 只能寄望于太医令了。 没准太医令再闭门研究下,就能跟研究她那个血气早衰之症一样,找到破解之法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4章 守夜 许落起初还以为服侍顾骁野会有多累,没想到,全程真是在打酱油。 白天顾骁野不在,她瞎玩了一天,傍晚他回来用过晚膳,就在书房里看折子。 她守在旁边,真就端个茶,送个水而已。 顾骁野当初对她说,顾英奇能对她以礼相待,他也可以。 不成想,他还真是这么做的,半点没趁着今天她做宫女的机会去为难她,也没挟私报复她过去的拒婚失踪逃跑啥的。 倒的确说到做到,坦坦荡荡,磊落至极。 她站在角落里,站得有点腿酸,轻轻活动了下腿。 顾骁野明明在看奏折,也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 摆手让门外的小太监全都退下,然后,抬眸看向她:“许姑娘若是累了,就坐会儿吧。” 许落想坐来着,只是想到温平的话,还是没有。 “我现在是宫女,自然要像个宫女的样子。” 顾骁野失笑:“朕的话都不听,还像个宫女的样子?” 许落:“……”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旁边有个小脚凳,许落就坐下了,顾骁野继续低头处理折子,不时提笔写着什么。 明黄温暖的烛火照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朦胧光晕。 这光晕笼着他时,白日里那种沉冷凛冽的气场,柔和了不少,添了几分难得的俊逸温润之感。 怪不得古人说“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情致。” 诚不我欺也。 许落想起书里顾骁野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再看看眼前凝神专注处理政务的顾骁野。 颇有一种魔幻照进现实的感觉。 以他的能力,再这样保持个几年,大梁朝想不迎来盛世都难。 书里他的生命,终结在了二十九岁,若是那时许落还在这个世界,自然会帮他化解危机。 如果她不在,也会在临走前,交给郭禹和百里长安规避风险的法子。 照目前这个情况看,许落还是很有信心,能够将书里的情节翻盘重来的。 大梁朝若是能良性延续下去,后世几百年战乱不休、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像,也说不定将随之更改。 许落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想着想着,只觉越来越困。 然而顾骁野的书案上,还有一摞高高的奏折。 他好像没有半点倦意,处理完一份,又接着下一份。 做皇帝也是很辛苦啊。 许落暗自感叹,偷偷打了个哈欠,努力强撑着精神。 到底还是没能抵挡过强大的生物钟,脑子慢慢都不转了,到后来,竟是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来。 顾骁野搁下手中的笔,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女孩。 若是以前,他可能就直接去抱她,送她上床睡了。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克制和等待。 望着女孩半晌,顾骁野微微叹气,合上手里的奏折,起身,走到了女孩跟前。 脚步声惊醒了许落,她有些茫然地睁眼,“皇上?” 顾骁野“嗯”了一声。 许落忙不迭地站起,“皇上忙完了?我这就服侍皇上就寝。” 顾骁野:“不必,许姑娘先回去休息吧。” 许落:“……” 本想说这不合适,但,想到先前他说,皇上的话,宫女哪有不听的。 于是也就从善如流地退下了。 岂料,才刚走到殿门口,迎面就撞见常公公:“落儿姑娘这是去哪儿?” 许落:“皇上让我先去休息。” 常公公愣了愣,皇上让她先去休息。 看来果然是顾府服侍的旧人,皇上挺是照顾的。 连忙道:“那落儿姑娘随我来。” 许落懵:“去哪儿?” 难道她不是该回自己的居处吗? 常公公看她一眼,“守夜啊!” 许落:“……” 她倒是忘了,古代帝王好像是有守夜宫女的。 那就是说,她今晚要和顾骁野同睡一室?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 待常公公将守夜的规矩都说了,许落很有点欲哭无泪。 在古代守夜的宫女,还真不是一般的惨。 整晚上坐在床边的小凳上,不能睡觉。 要随时警醒着,主子被子没盖好,要及时给主子盖好,主子要喝茶,要及时递茶,总之主子有任何要求,守夜的人都得是醒着的,否则,就是渎职。 看到许落震撼的样子,常公公心道,看来顾府是没有守夜的规矩。 不免多普及了几句,“守夜在宫里是最基本的,刚开始守夜的宫女太监,怕自己睡着,还会悄悄带一根针,或是在鞋子里放浑身长刺的苍耳,困极了就扎自己一下,好赶走睡意。” 许落:“……” 彻底生无可恋了。 然而谁叫她现在是个宫女呢,她答应过温平,要努力扮好这个角色,不让人发现端倪的。 许落在顾骁野的寝殿里强撑着精神等了好半晌,哈欠连天,眼皮重逾千斤。 总算,等到顾骁野回来。 看到许落还在,顾骁野明显怔了怔,“你,还没走?” “常公公说要守夜。” 许落困极,眼睛无神,脚下都有些发飘,“皇上,你快睡吧。” 顾骁野本想让她回去,但,突然又改了主意。 出去让人搬了软塌和被褥进来,就放在床边。 许落微微讶然:“这是,给我睡的么?” 顾骁野:“嗯。” 许落感激涕零,由衷道:“谢谢皇上!” 总算等顾骁野睡了,许落长长吐了口气,舒舒服服地爬上软塌,香香甜甜地睡了过去。 顾骁野却只是睡不着。 目光透过帐幔,一瞬不瞬地望着许落,看得专注入神。 女孩的睡姿很乖巧,侧身躺着,身子微微蜷缩,睡颜很恬静。 顾骁野的视线一点点从她的眉眼上缓缓移过。 虽然这张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与以前的她大相径庭,可,此刻看来,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想到几个月前,她不顾一切也要逃走,他心里游走着暴戾的杀意与怒意,不惜下令抓尽天下相士。 今时今夜,她却可以这样毫无防备地与他独处一室,同房而睡,而他,只感到难得的安宁与平和。 就是不知,还要多久,他才可以,像以前那样靠近她,才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被他一亲芳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5章 不做人 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顾骁野莫名就想起,当初在南江城,为她喂药的一幕。 药分明是苦的,可吻住她的唇瓣时,却只有令他至今难忘的柔软与香甜。 他毕竟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而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当她睡在自己身边几步远的地方,他竟会忍不住地,去想些不该想的事。 一股躁动的热意不可控制地从体内升起,随即,心口突然传来剧烈至极的痛意。 这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更强烈,竟是让顾骁野闷哼出声。 仿佛有人拿着剪刀在狠狠绞着他的心脏,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竟无法承受这痛意,额头冷汗涔涔,眼神都有些发空,发直。 顾骁野强忍了一会儿,却只是徒劳。 因为,一旦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身边的女孩,那痛楚就会来得愈发猛烈。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踉跄着下床,想要出去。 然而,才只是走了几步,就吐出一口血来,“咚”地跌倒在地。 许落被这动静惊醒,一眼看到摔倒在地的顾骁野,浑身都一激灵,残存的睡意一扫而空。 她奔到顾骁野身边扶起他,发现他脸色煞白,眼眸紧闭,薄薄的中衣,竟被一层冷汗湿透,衣上沾染的一团血迹,触目惊心。 许落不敢怠慢,飞快地跑出去,让太监去请了太医来。 太医令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温平与常公公也赶来了,一个个都神色肃然。 “桓太医,上次皇上犯心痛之症,你不是说,只要皇上静心凝神,就不会再犯吗?” 常公公忍不住道,“这段日子我看皇上心情平和得很,怎的还会再犯?” 太医令名桓甫,此刻狠狠瞪了一眼许落,没说话。 皇上为何会心痛,这件事除了他,再没旁人知道,皇上不让他说,他自然不敢说。 只是,他实在也是对顾骁野无语得很。 明知道自己见到这个姑娘就会心痛,竟然还带着她来秋祭,公然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寝殿内! 这不是找痛吗? 桓甫满肚子火不能发,绷着脸开了药方。 温平担忧道:“常公公,皇上如何?” 桓甫看了眼许落,没好气地说:“只别让这姑娘呆在皇上面前,皇上自然就能没事。” 温平和常公公不明所以,常公公疑惑道:“为何?” 这姑娘可是皇上钦点来服侍的。 “她长得太难看,皇上看了窝心。” 桓甫气呼呼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三个人,心情各异,暗自腹诽。 温平:“……” 桓太医实在是无知者无畏。温某佩服。 常公公:“……” 这姑娘难看是难看了点,可架不住皇上喜欢啊。 许落:“……” 桓太医也太损了吧,她丑是她的事,吃他家大米了? 不过她担心顾骁野,也没心思跟桓太医计较。 顾骁野这心痛之症,想来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落到底还是问了问温平,顾骁野这心痛之症的由来。 “皇上从郧州城回来,就有了这心痛之症,时不时发作,严重时会吐血。具体怎么得的,我也不知,但桓太医说,此症不危及生命,只是会痛得厉害。” 温平眼中满是忧色,“桓太医说这病症暂时无法彻底根治,所开的药也只能缓解疼痛。” 从郧州城回来。 许落心想,难不成,是被她的逃跑,给气的? 但,也不至于气出心痛之症吧? 一时之间,她心情颇有些复杂。 这算是天妒英才吗? 好不容易顾骁野想做个好皇帝,结果,却突然被这种心痛症困扰,还无法根治。 也着实是惨了些。 那头太医很快送了药来,帮着顾骁野服下后,众人散去,许落依旧留在房中照顾顾骁野。 顾骁野这病来得实在太急太猛,温平让人去通知了丞相郭禹。 秋祭几日后就要举办,若是顾骁野身体到时还恢复不了,那秋祭,怕是得延期了。 郭禹匆匆赶来。 让许落意外的是,郭匡这家伙也堂而皇之地跟着他哥哥来了,人模人样地站在他哥身后。 看到许落,还冲她微笑着点了个头。 温平也微有诧异,郭禹咳了两声,解释:“皇上上次在郧州城对他一番教诲,他感念至深,得知皇上病了,定要跟着我来,探望皇上。” 其实他这个弟弟,只是想趁机来见见许落而已。 许落正犯愁该怎么找个机会,让郭匡来给顾骁野诊诊脉,谁成想他自己送到眼前。 许落故意叫了郭匡,“你就别打扰温大人和郭丞相聊正事了,你跟我在这儿陪着皇上吧。” 郭匡与许落的关系,温平自然是知道的。 他扫了眼郭匡,到底没说什么,带着郭禹去了外厅。 等他们离开,许落低声说:“济生你帮皇上看看吧。他的病,好像还挺严重的。” 此刻屋里没别人,顾骁野又昏睡着,郭匡诊个脉,不会有人知道。 郭匡:“……” 就知道叫他留下没好事。 但还是依言坐到床边,给顾骁野诊了诊脉。 这一诊,眉头都狠狠蹙了起来。 许落不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难道顾骁野病入膏肓,真没救了? 郭匡板着脸,“实话跟你说吧姐姐,他这病我能治,但我不想治。” 他么的他姐现在顶着这样一张脸,顾骁野竟然也能起那方面的想法。 动情思也就罢了,竟然还动了情欲。 真他妈禽兽不如。 活该他痛死。 郭匡起身就往外走,速度奇快。 许落连忙追出去拉住了他,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你为什么不想给皇上治?” 郭匡:“我就是不想治。” 许落服了他,“学医的人,不是都讲究救死扶伤?刘公子该教过你吧?再说了,他是大梁朝的皇上,你救了他,是造福天下万民。” 郭匡头一次对许落的话不以为然嗤之以鼻还拒不听从。 “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救。” 郭匡心里气顾骁野不做人,但还不能跟许落说,“姐姐你只顾着救他,就没想过,万一我救了他,他猜出郧州城救姐姐的人是我,那我和我哥,还有整个郭家岂非都万劫不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6章 同被而卧 许落呆了呆,是啊,一时情急,竟是忘了这个了。 她松开拽着郭匡胳膊的手,有些沮丧:“你走吧。是姐姐考虑不周。” 这病只是痛些,一时半会儿不会危及生命。 等有机会,还是说服顾骁野去趟南江,亲自见见刘世好了。 郭匡既然能治,刘世自然也能治。 许落守了顾骁野一夜,竟是半点睡意也没。 原来人还真的是可以一夜不睡,连瞌睡都不带打的。 温平和郭禹夜里都没走,一直守在外厅。 今日当值替换许落的宫女已经来了,许落不放心,仍旧留在外厅。 好在,顾骁野没有让大家失望,竟真醒了过来。 虽然脸色苍白了点,但,总算是没事了。 几日后,秋祭之礼如期举办,一切都非常顺利。 当晚,顾骁野在行宫前殿大宴群臣。 因前殿人数众多,常公公安排宫女们也都前去帮忙。 许落有些意外地发现,锦衣卫指挥同知刘远,竟然也在! 她先前不是提醒过顾骁野,要小心此人,不要让他随行秋祭吗,他怎么还是让这人来了。 忍不住看了眼帝位上的顾骁野,却见他神色是一贯的淡然平静。 他心情似乎颇好,喝了不少酒。 酒宴散去,他离开时,眼底发红,身形都有些不稳,分明是喝醉了。 许落这个焦心。 书里刘远就是在祭天大礼结束这夜,突然发动兵变的。 这夜因为有酒宴,不少大臣都喝得酩酊大醉。 趁着众人都在沉睡之际,刘远带着人突然发难,闯进了顾骁野的寝殿中。 …… 许落不明白顾骁野为何还是让刘远来了。 她跟着那些宫女收拾完殿中的残羹冷炙,回到居处,越想越不安心。 今夜本来不是她当值,但,犹豫再三,她还是忍不住去了顾骁野的寝殿,想要跟他确认下,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根本就不信她的话,还是,另有图谋。 此时夜色已深,来到寝殿外时,那个叫月妍的侍女正垂手敛眉,恭敬站在外面。 许落也来不及去想,这侍女怎么不进去守夜,而是在这里站着。 她匆匆便要进去。 月妍闪身一步拦住了她,“皇上刚睡了。” 许落:“我有急事找皇上。” 月妍看了她一眼,眼里带了几分讥讽:“你我都是宫女,能做的不过只是服侍而已。瞧你这模样,怎的像是有天大的事要找皇上?” 许落心道,刘远今夜要是造反,那可不是天大的事。 “我真有事。”许落耐心道,“我就跟皇上说两句话就走。” “倒好像你跟皇上有多熟似的。” 月妍语气里嘲讽的意味更浓了,冷冷道:“我不可能让你进去。皇上休息的时候,最讨厌别人不招而入。” 许落跟这个侍女说不通,只好转身,提着裙子一路狂奔出去找温平。 说来也是奇怪,往日温平基本都在顾骁野的寝殿外,但今夜,却是不见踪影。 难不成,他也喝多了? 她心急火燎地跑了一圈,累得气喘吁吁,不但没看到温平,就连常公公都不见人。 而且,今夜宫殿外的锦衣卫与巡逻士兵,明显比上次她来时,人数少了些。 难不成,刘远还是成功搞鬼,刻意减少了巡防的锦衣卫,以方便行动吗? 许落冷汗都出了一身。 思来想去,决定还得回去找顾骁野。 趁着那叫月妍的侍女没注意,许落蹭蹭蹭几步就冲了进去。 月妍想喊,又不敢喊,匆匆追着进去,想要拉许落出来。 就见许落已奔到了顾骁野的床前,竟然伸手去推顾骁野:“皇上,你醒醒,你快醒醒!!” 月妍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简直被许落这种悍不畏死的精神给彻底惊呆了。 “你做什么!”月妍奔过去拽住许落,“快出去!” 许落不肯:“我跟皇上说完话就走。” 月妍急了,扯着许落的衣服,正想使劲把她拉走。 就见不知何时睁开眼的顾骁野,蹙眉沉声道:“出去。” 月妍立刻感觉自己腰板硬了许多,挑眉冷脸道:“听到没,皇上让你出去!” 顾骁野看着她的目光冰冷,语气也冷:“朕说的是你。” 月妍呆住,却不敢不从,神色讪讪地松开许落,出去了。 许落小声急道:“皇上,我上次跟皇上说过刘远的事,皇上还记得吗?刚我看殿外巡防的锦衣卫,少了好多。温平也没在,皇上,你赶紧让人去找温平和百里长安还有崔烈将军来,让他们多带些人……” 她说到这里,发现顾骁野看她的眼神很有些意味深长。 她愣了愣:“皇上干嘛这么看我?” 顾骁野注视着她,女孩的脸蛋通红,鬓边都是汗水,气息不稳,神色焦急。 “许姑娘很怕朕出事?” “当然,皇上要是出了事,这大梁朝不是该乱套了?” 许落不知道顾骁野为何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还能这么平静,说来说去估计还是不信她的话。 她就差发誓力证了,“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多少还是做些准备啊,万一有什么不测,也好应对不是?” 顾骁野“嗯”了一声,“承蒙许姑娘提醒,朕已做好应对了。” 许落狐疑:“可我看外面,巡防的人都少了……” 话一出口,突然意识到什么:“皇上想,引蛇出洞?” 顾骁野颔首:“正是。” 许落总算松了口气,好吧,是她低估顾骁野了。 “既然皇上都做好准备,那我就不杞人忧天了。“ 许落语气都轻松了不少,“皇上休息吧,我回去了。” 她才刚要走,突听得殿外传来太监的一声短促的尖叫,这尖叫只发出半声,便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生生断了。 顾骁野脸色微变,飞快拽住女孩的手,将她一把扯进怀里,抱起她往里侧一放,掀起被子完全盖住了许落,随即迅速在她身侧躺了下来,闭目假寐。 整套动作简直有如行云流水。 隐约听得有脚步声踏入寝殿,是刘远的声音:“皇上,臣有急事禀报。” 顾骁野一言不发。 许落藏在被窝里,眼前一片黑暗,她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不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7章 瞒天过海 第187章瞒天过海 “皇上,臣有急事禀报。” 刘远朝着床边走近了些,提高了声音。 许落紧张极了,无意识地想要抓住身侧的床单,却似乎抓住了顾骁野的手。 她惊了下,想要抽回,顾骁野却反手将她的手握住了,微微有些用力。 许落明白他的意思,是要她别动。 眼下这种场合,的确稍有不慎,发出半点声响,就可能会出差池。 她不敢动了,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皇上!臣有要事,急奏皇上!” 刘远透过帐幔,看到里面的确躺着人影,干脆走到了床边,再一次加大了音量。 顾骁野总算“醒”了,微微咳了咳,嗓音低沉喑哑,似还带了几分醉意,“何事明日不能说?” 刘远躬身:“臣发现有人试图谋反,事情重大,不得不报,打扰皇上休息了。” 顾骁野松开许落的手,缓缓坐起来,掀开帐幔。 刘远打量了顾骁野一眼,只见他脸色微微苍白,唇角竟隐有血迹。 他心下诧异,“皇上,你怎么了?” 顾骁野淡淡道:“不过多饮了些酒,身体偶有不适而已。方才你说,何人试图谋反?” 刘远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锐意,微微躬身:“臣发现——” 最后一个字落音时,眼前寒光一闪,刘远已然拔剑出鞘,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朝着顾骁野当胸刺来。 如果许落不在被中,顾骁野该是闪身躲过。 然,担心这剑伤到许落,顾骁野只微微侧了侧身,这一剑,刺入了他的右肩处。 顾骁野眸中射出寒光:“刘远,朕待你不薄,为何?” “为何,这一点,难道不应该问你顾家父子吗?” 刘远厉声道,“我乃大魏朝皇族中人,当年协助顾英奇是为了诛灭阉党,是为了让大魏朝风清气正!可他做了什么事?竟杀了皇上,篡了大魏朝的天下自立为帝!” “还有你,顾三公子,我向来欣赏你,本来对你死心塌地。可我没想到,面对这皇位,你也动了心,不惜弑父,也要抢班夺权!你们这一对父子都是狼子野心,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顾骁野冷笑:“大魏朝行将就木,大梁取代大魏,乃是天命所归。还有,谁告诉你,朕弑父了?” 刘远道:“满朝文武,谁人不知!顾英奇名为在西郊行宫养病,实则早已被你诛杀!” 顾骁野冷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是懒得解释。 “今日这寝殿,早已被我的人包围。” 刘远道,“三公子,这个皇帝,终究不是你顾家人能做的。还是还给大魏,比较好。” 顾骁野漆黑的眼底如幽冷寒潭,没有半分温度:“那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得走了。” 刘远冷笑,“要让你失望了,顾三公子。为了这一天,我等很久了。” 他猛地拔剑,高喝一声:“来人!” 有序的脚步声传来,大批持剑的锦衣卫一涌而入,呈半圆形将顾骁野围住。 顾骁野肩膀上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他却是毫不在意,唇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顾三公子倒是临危不惧,胆气一如当年诛灭阉党时。” 刘远笑了笑,“若是可以,刘某还真不想杀你,只可惜,对不住了。” 他沉下脸,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那些锦衣卫齐齐出剑,却并没有将剑指向顾骁野。 数十把寒光闪闪的长剑,见刘远架在了包围圈中。 刘远变了脸色,“你们——你们不是一个个都宣誓效忠大魏朝!” “刘大人不至于那么天真吧,他们宣誓,你就敢信?” 温平不紧不慢地走进来,“这些人,都曾是刘大人的旧部,但照温某看来,他们都比刘大人识时务得多,不会逆天而行。” 刘远的脸色很难看,他暗中拉拢至少看起来忠心的旧部起事,却不意,这些人关键时候,竟反戈相向。 只能说,他的举动,貌似早就在温平的掌控中了,否则,怎会输得如此轻易。 刘远黯然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温平微微笑了,“不然呢?刘大人以为,今夜你为何能这么轻易就踏进皇上的寝殿?皇上一直在等你,他并不相信你会谋反,一直想要给你个机会,岂料,你还是让皇上失望了。” 刘远咬紧了牙,没说话。 温平朝着顾骁野躬身行了一礼:“余党俱已被控制,皇上放心。” 刘远脸色颓败,看向顾骁野,咬牙道:“刘某今日输得,真是心服口服。” 顾骁野淡淡道:“你方才说,大魏朝的皇上被杀了,你是亲眼见到?” 刘远僵了僵,“顾英奇篡位,不是你带着锦衣卫控制的皇宫?宫里燃起一场大火,皇上不知去向,被烧焦烧黑的尸体无数,皇上不是死了,难道还能活着?况且,我亲耳听到,你说皇上死了。” 彼时刘远在宫外待命,远远看见宫中黑烟滚滚,心中大惊。 等他终于可以奔进宫里时,小皇帝的寝殿,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 事后,里面清出数巨焦黑的尸体,他逐一过目检视,有一具看着正是十岁出头的孩子,分明是小皇帝无疑。 顾英奇志得意满地站在宫门外,顾骁野向他禀报着行动的情况。 当顾英奇问到小皇帝时,顾骁野一脸冷漠地说,死了。 刘远忍着刀割般的疼痛,奉命将那些尸体葬了,心里却是从那时起,就种下了复仇的种子。 他筹备近一年,终于等到了今日秋祭行动,然而,尚未开始,就已失败。 顾骁野看着他,语气冷淡:“朕今日,便告诉你两个事实。” 他缓缓地,一字字道:“朕从未弑父,大魏朝的小皇帝,也并没有死。” 刘远不可思议地抬头:“你,没杀皇上?我不信,你明明——” “明明如何?明明放了一场大火,却在天牢找了个病死的孩子做替身,李代桃僵,瞒天过海?” 顾骁野漆黑的眸底仿若两点寒潭冷星,说出的话,听在刘远耳中,也如寒潭的水般,冰凉渗骨。 “刘远,朕对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失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8章 仁慈 第188章仁慈 刘远浑身都有些发抖,颤声道:“为何?” 为何,为何没有杀小皇上。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 为何,那当然是因为,曾经有人对他说,有很多人,不是非杀不可。 兵变那日,看到闯进来的带刀锦衣卫,小皇帝害怕得浑身颤抖,抱着顾骁野的腿,哭着喊顾家哥哥,你饶了我。 一如当初,顾骁野在饮鹿池找到他时,他也是这样抱着他的腿,泣不成声地说顾家哥哥救我。 想到饮鹿池,顾骁野不可避免就想到了许落。 当初若不是她提前告知这个地方,他也不可能那般快地找到小皇帝。 他想起临别时,在郧州顾府,她那般认真地看着他,“三公子,有些人,不是非杀不可的。” “若是三公子能少杀些人,我会更为三公子欢喜。” 大魏朝已然土崩瓦解,名存实亡,小皇帝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 杀他也可,不杀,似乎也不会影响大局。 顾英奇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然而顾骁野却改了主意,命锦衣卫退出后,在小皇帝的寝宫中,亲手放了一把大火。 暗里,却让温平去镇抚司天牢,找了个被小皇帝判处满门抄斩的,和小皇帝年龄差不多的孩子。 那孩子在牢里生了重病,等不到斩刑处决,就已然咽气,尸身还未来得及处理,却正好派上了用场。 刘远哆嗦着,“那,那小皇上,现在何处?” 顾骁野淡淡道:“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但朕能肯定的告诉你,他还活着,以后,会如同这大梁朝千千万万的普通百姓一样,娶妻生子,度过此生。” 温平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扔给刘远:“这是他,一个多月前,给皇上的信。” 刘远的手颤抖得厉害,弯腰捡了好几次,才勉强将那封信捡起来,慢慢地,打开了。 入目,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但,比之以前,字迹不再那么一板一眼,跳脱活泼了不少。 “顾家哥哥,我已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这里的山雄奇壮阔,水至清至凉,比小小的皇宫可要大多了。小镇很有生活气息,大多数百姓都很淳朴,我很喜欢。” “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就是前几天在街上和几个人打了一架。他们说你乱抓相士,不是个好皇帝,我气不过,跟他们理论,谁知他们还动起手来。不过你放心,我带了侍从,半点没吃亏。” “顾家哥哥,虽然我现在不该管你的事,但,你既然做了皇帝,还是要好好治理好这天下啊,不然,别人说你坏话,我会很难过的。”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抓那些相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心爱的姑娘对不对?那个姑娘,就是你发了海捕文书四处寻找的姑娘,对不对?” “顾家哥哥,你听我一句劝,别抓相士了。不然那姐姐知道了,更不敢出来见你了。你要像我对隔壁邻居家的小姐姐一样,没事多跟她说说话,嘘寒问暖一番,送些小礼物,她自然就愿意跟你亲近啦。” “好了,纸短话长。顾家哥哥,希望你早日得偿所愿,早日找到你心爱的女子。还有,一定一定,要做个好皇帝,我相信顾家哥哥一定可以做到。” 刘远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信,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嘴唇颤抖着,好半天,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精心策划了近一年,想要杀了顾骁野,为大魏朝惨死的小皇帝报仇。 岂料,到最后,连复仇的理由都没有,竟只是可笑可悲至极。 小皇帝都不介意皇位被夺,相信顾骁野能做个好皇帝。 可他,却逆天而行,妄图杀了顾骁野。 刘远缓缓地将信叠起,收好。 撩起衣袍,他朝着顾骁野行了三叩九拜的最隆重的大礼,“臣有愧,对不住皇上。” 终究,他还是承认了顾骁野皇上的身份。 也是心甘情愿,叫出这一声皇上。 他叩完头,稍稍直起身,似是要站起来的样子。 下一刻,他手中长剑,却闪电般横过脖颈,带出一缕飞溅的血光。 刘远的身子,重重扑跌在地,竟是,自戕了。 屋内寂然,众人都沉默了。 良久,温平才低声道:“皇上,刘远的家人也已被控制,如何处置?” 刘远虽死,但谋反之罪,罪无可赦,按律,当满门抄斩。 顾骁野缓缓道,“流放辽东。” 这竟是,饶过刘家近百条人命了。 温平躬身行礼:“是。” 莫名觉得,自从许姑娘回来后,皇上仁慈了太多。 若搁以往,就刘远这行径,怕不止是满门抄斩,夷三族都有可能。 温平让人去叫了太医,随即便带着锦衣卫退了出去,屋内很快被清理干净。 顾骁野拿过衣袍穿上,遮住了伤口与雪白中衣上的血迹。 这次侧身,看向仍一动不动蜷在被中的女孩,眼底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他们都走了。许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许落掀开被子,长长出了口气。 妈呀,真快憋死了。 方才她虽然躲在被子里,但多少也听到了些屋里的说话声。 不免好奇地望着顾骁野:“皇上,那个小皇帝,真没死吗?” 顾骁野:“你若不信,朕改日亲自带你去见他便是。” 许落:“……” 这倒也不至于。 连忙点头:“我信,就是,有点不敢相信。” 书里顾骁野可是毫不留情地就杀了小皇帝的。 现在的顾骁野,似乎变了不少,有恻隐之心了。 这是好事。她感觉自己对顾骁野成为明君,越来越有信心了。 她这般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出来:“皇上,以后这个天下在你手里,一定可以治理得非常好。” 顾骁野抬眸注视着她,漆黑的眸带了几分意味不明:“今日若非许姑娘,朕必陷入被动。所以光有朕还不行,还要许姑娘以后多多相助。” 许落莞尔一笑:“嗯,我会竭尽所能帮助皇上的。” 顾骁野颔首,“方才不得已,唐突许姑娘了,还请许姑娘勿怪。” “不会不会。” 许落倒是不以为意,方才的确情况紧急,顾骁野那般做,她能理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89章 英雄末路 第189章英雄末路 顾骁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一种古怪的,堪称诡异,或者说,暧昧的沉默中。 许落想到方才,两人同被而眠的情景,莫名有些窘迫。 当时她几乎是挨着顾骁野,鼻端尽是他带了些许酒气的清冽气息。 她又还误抓了他的手,怎么想怎么尴尬。 许落咳了一声,“皇上,那,我先回去了。” 顾骁野:“好。” 许落忙不迭地下床,匆匆就要离开,不意太医令桓甫正好进来,一眼看到她,脸色都黑了。 许落:“……” 她不就是长得难看了点吗,太医令至于用这种看仇人的眼神看着她吗! 哼,以貌取人,肤浅。 两日后的傍晚。 温平突然来请许落,“皇上说,这就带许姑娘,去见想见的人。” 许落知道,顾骁野,这是要带她去见顾英奇了。 温平带着她,却并没有出行宫,而是往后山方向走去。 行宫依山而建,山中有温泉,接引入室,是以这行宫除了被称作西山温泉行宫。 然而其实前面的殿宇院落,都算不得真正的温泉行宫。 真正的温泉行宫,在行宫最后面的几进宫殿内,这里只有帝王能进,其他人轻易不得入。 顾骁野便在这温泉行宫的入口处,等着她。 穿过热气缭绕的温泉池,一直走到顶后面的一进院子,恰是在,山脚下。 有几间看来很是清雅的房舍,院中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几株红叶树的叶已差不多掉光,仍有几片零星的叶挂在枝头,远远望去,仿若红色的蝴蝶随风一颤一颤。 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正背朝着许落的方向,负手立在树下,遥望着远处天边的夕阳出神。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来,脸上竟是添了许多皱纹,两鬓已斑白。 许落顿住脚步。 三年多不见,顾英奇苍老了好多。 此刻她容貌大改,顾英奇自然是不认得她的,他原本有些放空的目光,一眼看到顾骁野,立刻变得锐利森冷无比。 顾英奇咬着牙,“你终于敢来见我了?” 顾骁野神色淡淡:“我为什么不敢来见你?” 顾英奇厉声道:“你罔顾父子人伦,强行篡夺皇位,又将我拘禁在此,你可还有一丝人性?” 顾骁野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的弧度,没说话。 若论人性,他这个亲爹,将年幼的他丢在府里不闻不问十余年,任由他人欺辱虐待,他,又可有一丝人性。 何况当初是他先失了信约。 顾骁野本已打算放弃这皇位,只想去寻许落的。 奈何,顾英奇偏不肯成全,执意逼得他选择最激烈的方式。 许落心里微微叹气,这对父子啊。 好不容易放下过往的心结,彼此能心平气和地沟通,如今,竟是又变得仇人一样了。 她上前一步,“顾伯伯。” 顾英奇瞳眸微震,“你是?” “我是落儿。”许落说。 顾英奇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只看脸,听声音,根本就不可能看出她与过去的许落有半点相像。 身量也有点不对,分明比落儿高些,身段也更窈窕。 他狠狠瞪了顾骁野一眼:“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如今我只是个犯人,再没有能让你图谋的了!你找个人来假扮落儿,是何居心?” 许落暗暗叹息。 竟是没想到,顾英奇对顾骁野的偏见,竟是已经如此深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顾骁野,他竟也没生气,眼底无波无澜。 似乎顾英奇怎么看他,他都无所谓。 “顾伯伯,我真的是落儿。” 许落走到顾英奇的面前,诚恳道:“只因患了一场病,这才容貌大变。” 顾英奇狐疑地盯着她,分明还是不信。 许落说:“顾伯伯难道忘了,当初我离开京都时,对顾伯伯说过什么话来着?当时顾伯伯问我,可要什么回报,我说,让顾伯伯对三公子好一点,但凡他有想要的,尽量满足他便是。” 顾英奇脸色终于变了,目光变幻,竟是,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是啊,当初做了皇帝后,但凡能听从许落的意见,满足顾骁野的要求,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会另有一番景象。 可,当时他是皇帝,为了大局稳固,做出的选择,又有什么错? “落儿。”顾英奇的喉头有些发哽,“你总算回来了。” 被关在这个院子里快一年,他无人可以说话。 唯有许落最懂他,从最开始,就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也是许落,一步步支持他,走到后来的地位。 可这一切,轻易葬送在了他这个三儿子的手中,将他数年苦心经营,数年呕心沥血,毁于一旦。 许落看着眼前甚是憔悴苍老,神色消沉的顾英奇,有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虽然明知,书里顾英奇的结局比现在还惨。 但,亲眼看到一个曾经的枭雄,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多少还是让人心酸。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都是这世上,最无可奈何的悲哀。 好在,来的路上,她跟顾骁野求了个情,要他不要再软禁顾英奇了。 她这才知道,顾骁野起初并未软禁顾英奇,而是将他安置在宫中。岂料顾英奇一心想要招揽旧部,再次为乱,不得已,只有将他送到这西山行宫来。 “而今他那些旧部,早就都被打散,辞官的辞官,调任的调任,任他再如何,也掀不起风浪。” 顾骁野说,“此次带你过来,朕本就存了还他自由的心思。” …… 许落放柔了声音,对顾英奇道:“皇上已经答应,还伯伯自由。以后伯伯想留在京都,还是去郧州,都可以。” 顾英奇愣了愣,狐疑地扫了眼那头红叶树下负手而立的顾骁野,“他真肯放我走?” 许落点头,“而今朝中局势安稳,天下大势不可逆,顾伯伯,事已至此,就坦然面对吧。” 顾英奇眼神黯然,心下虽有不甘,却也明白,许落说的,不无道理。 顾骁野已经登基快一年了。 这一年,该清理的人想必都已清理,早已都换做了他的势力。 顾骁野肯放他走,那就说明,他已经压根不怕他再做什么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0章 又一次,反目 第190章又一次,反目 顾英奇苦涩长叹,“落儿,我真是……后悔。” 后悔,太过信任这个三儿子,却对大儿子二儿子置之不理,以至于,最后被他夺了天下。 许落以为他说的后悔,是指后悔当初没有答应顾骁野当初的要求。 一时,也就没有说话。 顾英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落儿,你可见过渊儿?他,还好吗?” 顾英奇禁足在这小院不得出时,将以往的种种,俱都细细回想一遍。 三个儿子里,大儿子顾晋鹏不争气,三儿子因了生母之死,与他有嫌隙。 怕是顾骁野本就对他这个爹也没有多少感情。 可唯有二儿子顾驰渊,从小是他亲自教导长大,也是他倾注了最多心血的人。 他性子温雅端方,谦恭有礼,像顾骁野这种囚父篡位的事,肯定是干不出来的。 如今想来,是他性子太偏激了些,当初没能听从许落的劝告,留住顾驰渊。 在他登基后,也压根没想过,去寻顾驰渊回来。 若说他心中除了恨意外,仅剩的一点愧疚,便是留给顾驰渊的。 他想知道,顾驰渊现在过得好不好。 许落安慰道:“二公子现在很好。他在南江韩伯伯那里做事,还和……还和韩伯伯的二女儿卿卿成了婚。” 顾英奇叹道:“你韩伯伯肯收留驰渊,还把女儿许配给他,实在难得。” 许落到底还是没敢把顾驰渊与韩卿卿怎么在一起的说出来,更没敢提韩知礼连婚礼都没去参加的事。 得知顾驰渊过得还不错,顾英奇心里的愧疚之情稍减,情绪总算好了点。 他问起许落:“这几年,你去哪儿了?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病,才不肯回来?” 许落也不好说自己刻意躲着顾骁野,只含糊点了点头。 顾英奇惋惜慨叹不已,“落儿心思机敏,聪慧绝伦,却奈何天妒红颜。” 许落:“……” 不是天妒红颜,都是怪您的好儿子,当初穷追不舍,吓得她只有使出自毁这一招。 她咳了声:“不过顾伯伯也不用担心,太医令说了,这病是可以治的,到时容貌也就能恢复了。” “那就好。” 顾英奇欣慰,“如此,伯伯也就放心了。” 许落问:“伯伯日后作何打算?会留在京都吗?” “他在京都,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顾英奇说话的态度不算太好,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股火不该对许落发,不免缓和了语气:“落儿你呢?怎么来京都了?” 许落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皇上有意要我留在京都,帮他出谋划策。” 顾英奇脸色沉了沉,“你爹也同意?” “我爹他……”许落吭哧吭哧道,“我爹还不知道这事,不过他要是知道,想必也会赞同的。” 毕竟这是为了天下长治久安,许元明想必不会反对。 顾英奇冷哼一声,显然不以为然。 当初许落要离开京都时,顾英奇苦苦挽留,但许落说她无意于朝野之事,只想随爹娘过普通生活。 许落这番话,他深信不疑,唯一不信的,是自己那个儿子。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儿子。 顾骁野当初对许落用情那么深,不惜篡位也要寻她,怎会轻易放她走。 想必,是用了些手段,才让许落就范,愿意孤身留在京都帮他的。 如此一想,顾英奇心中的恨恼之意更甚。 许落看他神色不对,眼中似有戾气,不免委婉劝道:“顾伯伯,过去的事多过去了,以后就向前看吧。也别记恨皇上,很多事,冥冥中自有天意,伯伯不必太过介怀,以后去了南江,心情也放开怀些。” 顾英奇突然笑了笑:“落儿说得是。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渴了吧。落儿你等我会儿,我去给你倒些茶水来。” 他起身进去,许落也连忙起身跟着他进屋,“我帮伯伯。” 顾英奇却不肯,只让她在厅中等候,径自进去了。 没一会儿,端了两杯茶出来,却是不同颜色的杯子,一个青瓷杯,一个白瓷杯。 他先将青瓷杯的递给许落:“落儿你的。” 又指了指白瓷杯,语气仍是有些生硬:“承蒙他放我离开京都,这杯茶,就聊作谢意。就劳烦落儿,替我送过去。” 他又嘱咐了一句,“别弄混了。” 许落很是惊喜,顾英奇总算是肯与顾骁野和解了吗? 连忙接了那茶,给顾骁野送过去。 外头晚霞漫天,光线还很亮。 许落发现白瓷杯里的茶,略有点浑浊。 她怕顾骁野嫌弃,想了想,还是将那青瓷杯的茶递给了顾骁野,含笑道:“顾伯伯让我给你送的,他说,谢谢你放他离开。” 顾骁野欲待不接,然而,女孩黑白分明的眸,期待地望着他。 他还是接了过来,将那杯茶一饮而尽。 许落也有点渴了,回到石桌边时,便也捧着茶杯喝了好些。 顾英奇给许落准备了点果子点心,端着正从屋里出来,一眼看到许落手里的白瓷杯,脸色大变。 几乎是冲过来,一把打掉了她手里的茶杯,语气严厉至极:“谁让你喝这杯的!!!” 许落有点懵,“都是茶,我以为……” 以为是一样的。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一阵头晕目眩,腹中也仿佛刀绞般疼痛起来,脸色顿时苍白至极。 顾骁野在顾英奇打掉她手中茶杯时,便疾步奔了过来,发现许落不对劲,二话不说,将女孩抱起。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语声冷厉至极:“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朕绝不会放过你。” 顾英奇手脚都有些发凉。 顾骁野夺了皇位,顾英奇到底咽不下这口气。 那蛇从山里无意钻进小院中,被他抓了,看那蛇花纹斑斓,他设法沥出了几滴毒液,存放至今,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报复这个儿子一番。 他不过是想给顾骁野一个教训而已,宫中太医令对蛇毒颇有研究,定不会让顾骁野死。 岂料,却让许落误饮了那杯茶。 顾骁野抱着许落,一路疾奔。 怀中女孩痛得脸色发白,无意识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袍。 顾英奇定了定神,大声冲着顾骁野的背影道:“是蛇毒!告诉太医,是蛇毒!” 顾骁野没有理会顾英奇的话,连脚步都未顿一下,沉着脸大步离开。 ??真不是故意卡的【捂脸】,就恰好写到这,一看,字数到了【捂脸】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1章 情急 第191章情急 昨夜刘远谋反之事,平息得无声无息。 许多大臣尚在睡梦中,甚至都不知情。 今早他们才得知刘远昨夜试图犯上作乱的事,不免都唏嘘感叹。 秋祭已经结束,大臣们松闲不少,是以傍晚时分,正三三两两地在行宫庭院里散步,闲聊。 本来他们对刘远作乱之事已经够震惊了,然而,这个黄昏,他们的皇帝,给了他们另一个暴击。 大臣们远远望见,向来沉静淡漠的皇上,竟然抱着一个着宫女衣裙的女子,疾步而行,眉头紧蹙,罕见地带了焦急。 臣子们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装作,没看见。 然而跟在郭禹身边的郭匡,却不能视若无睹。 那个女子,分明是许落。 顾骁野抱着她走得那么快,肯定是姐姐出了什么事。 郭匡转身就朝着顾骁野的方向飞奔而去,郭禹想拽都没能拽住,不免跌足叹气,也追了过去。 “皇上。”郭匡终于难得地喊了声顾骁野,“我姐姐怎么了?” 顾骁野冷冷看他一眼,脚下未停。 郭匡看了眼他怀里的许落,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唇色发乌,意识都有些迷离。 他神色顿时一凝:“我姐中毒了?” 顾骁野猛地顿住脚步,“你,懂医术?” “懂。”郭匡急道,“快把我姐放下来,我看看。” 顾骁野微微迟疑,抱着许落去了旁边的八角亭中。 此刻回寝殿还有一段距离,他怕许落撑不住。 八角亭中有长椅,顾骁野本欲抱着女孩坐下,郭匡看他一眼:“劳烦皇上把我姐放平了,好诊脉。” 怀中女孩衣裙都已被冷汗湿透,顾骁野救人心切,依言将许落放在长椅上。 郭匡拉过许落的手,动作熟练地诊脉,眉头紧蹙。 竟然是七环蛇的毒。 万幸,万幸他闲得无事出来溜达,万幸,他望见了顾骁野抱着许落。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郭匡沉着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喂给许落吃了:“姐姐你吃了这个,就没事了。” 顾骁野漆黑的眸落在郭匡身上,带了几分审视,晦暗不明。 郭禹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恰好看到郭匡给许落喂药,而顾骁野,正站在旁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他。 他又惊又急,猛地冲过去抓住了郭匡的手:“你在干什么?” 郭匡看他一眼:“救姐姐。” 郭禹:“……”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他能看出,许落的样子很不对,不是中毒就是发急症了,可,可再怎么说,救许落的人也不该是郭匡!! 饶是郭禹再镇定,此刻,也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你胡闹什么!你什么时候会救人了?宫里有太医,轮得到你来现世?还不赶紧向皇上告罪!” 这要是许落出了什么事,皇上怎能轻易饶过郭家! 郭匡从来对这个哥哥都很是尊敬,此刻也怒了:“哥!姐姐她中的是七环蛇的蛇毒,你不让她服解药,是想害死她吗!!” 郭禹呆了呆,但仍是冷着脸:“你对医术一窍不通,怎会解毒?太医令很快就来,你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顾骁野沉声道:“让他喂。” 能看出许落中的是蛇毒,倒也不简单。 郭匡对许落素来亲近非常,肯定不会伤害许落。 顾骁野既然发了话,郭禹不敢动了,站在那里,只觉整个人仿佛被悬在了线上,上下难安。 郭匡飞快将药喂给许落服下。 那药服下片刻后,许落只觉没那么发晕,腹中疼痛稍稍缓解,视线也终于能聚焦了:“济生?” 郭匡扶着她坐起,“姐姐,你这会儿感觉好些了吗?” 许落点点头,勉强露出个笑容:“好多了。” 感觉方才像是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一番,痛得她神魂俱散的感觉,眼下,好歹是回来了。 郭匡皱着眉道:“姐姐你怎么中的毒?还是七环蛇的毒,此毒可令人头晕目眩腹痛无比,若救治不及时,必死无疑。” 许落自然不能对他说出真相。 此刻她已经明白那两杯茶的区别,也知道,顾英奇是有心想要对顾骁野下毒。 心里对顾英奇的行为发寒的同时,却又下意识想到,书里顾骁野弑父的情节。 一个在书里杀了亲爹,一个在现实中下毒,想要害亲儿子。 这对父子,还真真是生死冤家。 她打了个马虎眼,笑着道:“就是去后山的时候,不下心被蛇咬到了。” 郭匡狐疑:“后山,你去后山做什么?” 许落咳了一声,“反正就是有事。” 郭禹见郭匡这孩子追问不休,心道后山是温泉行宫,皇上带着许姑娘去温泉行宫,还能是干什么。 连忙拉了郭匡:“济生,许姑娘既然已经没事,你也可以放心了。走吧,哥还有事跟你说。” 他不由分说将郭匡拉走了。 亭中寂静。 许落有心想为顾英奇求情,但也着实被顾英奇这行为弄得心里恼火。 可,顾英奇到底还是顾骁野的父亲,弑父这一幕,能不发生,还是别发生的好。 “皇上,顾伯伯他——” 她才开了个头,顾骁野眉间已然泛起冷意,“他的事,朕自有分寸。” 许落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了:“皇上,他到底是你的父亲。” 顾家父子的事,她以后该再不会管了。 糟心。 厅中,顾骁野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俯视着阶下站立的郭匡。 郭匡浑然无所谓的样子,毫不在意地接受着顾骁野冷锐目光的审视。 “郧州城,和袁让一起救人的,原来是你。” 顾骁野冷冷道,“郭匡,你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当初郭匡出现在郧州城,本就是巧合无比,但此人素日行径太具有欺骗性,连他都被错误引导了,认为这人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而已。 怎能料到,对方还是个心思机谋极深,医术奇高的厉害角色。 若非今日他急于救许落漏了马脚,怕是顾骁野再难猜出,给他服下那颗药丸的人,是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2章 年少气盛 第192章年少气盛 少年无知无畏地看向龙椅上的皇帝,挑眉道:“只许你抓人,不许我救人?就算你是皇上,想强娶姐姐就是不行。”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他,“你也知道,朕是皇上。朕只需一句话,京都不会再有郭匡这个人。” 郭匡神色淡淡,对他的话,分明不以为然。 今日傍晚时,明明当着许落的面,顾骁野就应该已经发现郭匡就是郧州城劫走许落的人。 可是,他却半句话都没有说,非要等到晚上,才让温平叫了他来。 若说,当初在郧州城,他亲耳听到顾骁野说没有封后的想法时,真以为顾骁野对许落以貌取人,不喜欢她,气愤不过,这才给顾骁野吃下了会让他心痛的药,以作惩罚。 可是那日,在发现顾骁野对许落妄动情思甚至情欲时,他才知道,原来顾骁野对许落,怕不是喜欢,而是已经,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 如此,郭匡倒是突然明白了,顾骁野为什么苦心孤诣,说要许落做谋臣了。 曲曲折折绕了一遭,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说到底,还是为了许落。 强娶这条路走不通,他便干脆换另外一条路,也是费尽心思。 只可惜,姐姐不喜欢他,也是枉然。 “皇上不会,也不敢杀我。” 郭匡直言不讳地说,“因为你害怕杀了我,姐姐就再也不会原谅你。” 顾骁野的眼底深黑无澜,看不出喜怒。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朕的确不敢杀你。不过,却并不妨碍,朕罚你。” 郭匡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到顾骁野漫不经心地说,“你好像很喜欢许落。那朕便罚你,以后再也见不到许落好了,你觉得如何?” 郭匡一听是这个惩罚,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笑道:“皇上是想把我关进锦衣卫镇抚司大牢,还是刑部天牢?皇上,若我突然消失了,你觉得姐姐不会怀疑?若她以后知道真相,定会恨你。” 顾骁野薄唇紧抿,好一会儿,才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朕非但不会关你,还会亲自和许落一起,送你走。” 郭匡愣住。 顾骁野不紧不慢道:“胡人在辽东为乱,数日前突袭辽阳城,辽阳郡守力战身亡。” 郭匡忍不住笑了:“皇上不会想封我为辽阳郡守吧?我年岁尚轻,又不学无术,不能治政,也不能打仗,皇上要是派我去,只会辱没了我大梁官员的明城……” 顾骁野冷冰冰看着他:“可惜,你没选择。” 郭匡心下微惊。 辽东很大,下辖十余个郡县,辽阳郡是其中之一。 但那地方,压根就不是人能呆的地儿,一年中大半年都是冬日,冰天雪地,奇寒无比。 再加上胡人又多,动辄为非作乱,朝中只有犯了罪的官员,才会被发配往辽东任职。 很多官员去了那里,一生都再没能回来。 不是死于胡人的乱刀之下,就是因那里的恶劣气候病逝,埋骨他乡。 郭匡直视着顾骁野:“皇上,我无德无能,不敢受封。” “朕赏的,你不要也得要。” 顾骁野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或者,你更愿意郭家老小,俱都被发配辽东?” 郭匡脸色顿时变了。 顾骁野竟然用郭家人的性命,来威胁他。 郭家的族人不算少,但对郭匡而言,只有他哥和祖母,才是真正的亲人。 他哥虽是丞相,但过分操劳,身体向来不怎么好,祖母更是年已七十的人,怎能受得辽东的苦寒! 郭匡咬牙:“你真卑鄙。不敢杀我,就用我哥和我祖母威胁我。” 顾骁野目光沉沉:“威胁?若非看在许落份上,郭匡,你现在已是个死人。” 郭匡死死地咬紧了唇。 三年前,他被彼时还是锦衣卫指挥使的顾骁野,强行逼得搬离了许落隔壁的小院时。 心里就一直憋着口气,不服输的气。 年少气盛,便是皇帝,也不放在眼里。 他一气之下回了京都,苦心研究医术,打算有朝一日,定让顾骁野知道他的厉害。 他研制出了动情即会心痛的药丸,在郧州城给顾骁野服下,心中这口恶气,才算出了些。 他以为以自己出神入化的医术,可以与强权抗衡。 却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皇权。 他不想连累家人,可他更不想去辽东,做这个什么辽东侯。 郭匡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果我给皇上解了心痛之症,皇上是否,能容我留在京都?” 这或许是郭匡长这么大,第一次让步。 然而,顾骁野冷冷勾唇:“想跟朕谈条件?你不如做梦,来得快一点。” 郭匡的拳头无意识攥紧了,浑身都气得发颤。 “不是我郭匡自负,若是没有我的解药,皇上这辈子,也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 郭匡冷声道,“这心痛之症将如影随形,如附骨之疽,绝难除去。” 顾骁野眼神冰凉,“那又如何?不过是痛点,朕还受得住。” 自从亲眼见到郭匡给许落解了蛇毒,郭禹一直都心神不宁。 彼时,顾骁野冷冷看着郭匡的眼神,分明带了杀意,他绝不会看错。 郭禹此刻自然已经知道,郭匡懂医术,乃是因为在南江有一番奇遇得遇名医教导。 不成才的弟弟突然有神技傍身,郭禹心中大感欣慰之余,却也莫名担忧。 按理说,郭匡救了许落,顾骁野就算不赏,也不该,对郭匡存了杀意。 难不成,是皇上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跟许落走得太过亲近了些? 若是这样,须得找个机会,好好跟皇上澄清一番才行。 最好的澄清,其实就是给郭匡先定一门婚事。 虽说他现在年龄小了点,但,提前先定了,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皇上也能放心。 郭禹正琢磨着京都谁家贵女与郭匡年纪相仿,恰有官员派人来请他,去商议朝中招贤之事,他便匆匆出去了。 等他回来,发现原本该在屋里休息的郭匡,不见踪影。 一问才知,是锦衣卫温大人将他叫走了。 郭禹这个心神大震,一时也不知道温平将郭匡带到何处去,只能先去找温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3章 总要有所担当 第193章总要有所担当 温平倒是告诉了郭禹地方,“在前殿。不过我劝郭大人,还是不要去的好。”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郭禹,“郭大人,你这个弟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不声不响,就干了件大事。” 郭禹自然不明白:“什么大事?” “假冒丞相密使,从郧州城劫走许姑娘的人,就是他。当初百官因封后之事请愿,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也是他。” 温平叹道:“郭大人啊郭大人,你明知偷走令牌的是令弟,为何知而不报?你这是欺君之罪啊。” 先前温平奉命追查百官请愿背后的始作俑者,起先他以为是礼部的官员泄露了封后消息。 但一番查访下,几名知情官员俱都被排除了嫌疑。 而最先闹事的官员,是由于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言之凿凿地说顾骁野即将封一个女相士为后。 匿名信的笔迹应是左手所写,难以找到寄信人,此事一度陷入僵局。 直到,温平再度将目光,转到了郭禹身上。 安排礼部拟定封后诏书的,是郭禹,郭禹的秘密令牌出现在郧州城,而他的弟弟,也在最敏感的时刻,到了郧州城。 只可惜,温平找到郭禹时,郭禹矢口否认自己的令牌丢失,说郧州那块令牌应是贼人伪造的。 然而,今日郭匡为救许落,暴露了自己会医术,擅解毒的真相。 擅解毒,那势必,也擅用毒。 所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更何况郭匡见事情已经瞒不住,已然承认了郧州劫人之事,就是他所为。 事关许落,这次怕是皇上,不会轻易放过郭匡。 郭禹一颗心仿佛沉到了谷底。 他的确知道郭匡拿走了他令牌,可他只以为是郭匡为了行路方便好去南江,害怕皇上怪罪,思来想去,到底还是隐瞒了这一事实。 他只以为此事无伤大雅,何曾敢想,这个弟弟,竟是胆大妄为到拿了令牌去劫人! 眼下能救郭匡的,怕是只有许落了。 郭禹匆匆奔去许落居处,三言两语跟她说明情况,许落不敢怠慢,急忙跟着郭禹直奔前殿。 分明是深秋的天气,许落跑得满头都是汗,心急如焚。 他们进了大殿时,就见顾骁野端坐大殿之上,郭匡静静地站在殿中,人并没有什么事,脸色却看上去不太好。 郭禹一撩衣袍跪下了:“是臣教弟无方,求皇上责罚。” 顾骁野微微笑了笑:“此话从何说起。郭匡救了许姑娘,朕正要封赏他。” 郭禹与许落俱都愣住。 顾骁野淡淡道:“朕有意封郭匡为辽东侯,不知你意下如何?” 郭禹脸色微不可见地变了变,辽东是什么地方,他怎会不知。 被封为辽东侯,名义上是侯爷,身份高了一大截,可,那种苦寒之地,郭匡怎能受得了。 他从小娇生惯养,不曾吃过半点苦,到了辽东,不啻于受刑。 且那头胡人猖獗,动辄攻略城池,杀戮百姓官员,百官中暗里流传一句俗语,“宁在京都坐牢,不去辽东做官。” 可见,辽东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 尽管郭禹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弟弟去辽东。 可他也知道,此时此刻,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能做的,只能跪地磕头谢恩:“臣替济生,谢过皇上。” 许落呆了呆,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眼顾骁野。 辽东这个地方,书里只是一笔带过,但这里是顾骁野最后平定的地方。 因为顾骁野并没有去,所以书里并未多着笔墨,只提了一句那场战争打得异常辛苦。 许落隐约只知道那个地方很冷,有胡人,好像不算太安定。 辽东侯这个职位,书里是封给百里长安的。 大梁朝轻易不封侯,终顾骁野一生,也只给百里长安一个人封了侯,封地便是在辽东。 可见,这个官职,有多么重要。 百里长安战功赫赫,受之理所当然,可郭匡……他还只是个少年,也不过是,救了她一命而已。 顾骁野竟然将这般重要的位置,封给了郭匡,着实让她惊讶。 对上女孩疑惑的目光,顾骁野平淡自若地解释:“许姑娘刚帮助朕避过一场大劫,朕知许姑娘无心名利,许姑娘既与郭匡姐弟相称,他又救了许姑娘,朕便封他一个辽东侯,也是理所应当。” 许落心绪略复杂,“谢谢皇上。” 三人告退出殿时,郭匡异样沉默。 若是以往,他不开心不愿意的事,肯定就会嚷出来,若是高兴,也定会笑逐颜开地与许落分享。 但此刻,他只是沉默着。 郭禹面色也有些沉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劝郭匡接受。 “济生,我知道你打小没受过苦,祖母又宠你,小时候恨不能给你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你不愿意去京都,哥哥都明白。” 郭禹温声道,“可侯爵之位,向来只授予皇亲国戚与极少数功臣,你而今寸功未立,就得了辽东侯之位,可见皇上对你有多么重视。辽东虽然冷了些,还有胡人作乱,但你到底是侯爷,很多事,也不必亲自——” 郭匡突然道:“哥你不必说了,这个侯爷,我当就是。” 不止是要当,他还要好好的当。 他笑了笑,“哥说得对,旁人辛苦谋求一生,都未必能封侯,我轻易就成了辽东侯,自然不会让皇上失望。” 郭禹松了口气,“你能这么想,那哥就放心了。” 顾骁野的旨意已下,绝无可能更改,他就怕郭匡闹情绪耍性子,到时,只会更麻烦。 郭匡能自己想通,那是再好不过了。 郭匡被封侯,许落心里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辽东那个地方,肯定没法跟京都比,生活环境肯定会很差。 郭匡自小没受过什么苦,年岁又小,没准身边还有不怀好意的人。 但就凭郭匡当初在郧州城摆了顾骁野一道,堂而皇之的救走她,这份心机与谋略,还有出神入化的下毒用毒之术,估计谁也从他这里讨不了半分便宜。 他虽年少,但毕竟是个男儿。 总要长大,总要成就一番功名事业,总要,有所担当。 或许,让他去辽东历练一番,对他而言,是好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4章 陪朕坐会儿 第194章陪朕坐会儿 翌日,顾骁野便率领百官离开西郊行宫,回了京都。 郭匡被任命为辽东侯的消息已然传遍朝野,无人知帝王是何用意。 百官更想不明白,为何一个尚未及冠礼的少年,会被册封为辽东侯。 但没人敢质疑顾骁野的用意。 因郭匡是大梁朝第一个被册封为侯的人,身份显赫,离京都那天,顾骁野率领百官,亲自出城相送。 这日,京都飘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天空灰霾密布,寒气袭人,百官们都冻得抖抖索索。 顾骁野负手而立,看着郭匡淡淡道:“辽东胡人为乱,你素有机谋,朕便将辽东,托付给你了。” 郭匡身着红色蟒袍官服,拱了拱手,一字字道:“臣此去,定不负皇上重托。” 两人的目光交汇,一个漆黑幽冷,晦暗难明,一个,却仍自带着不屈的少年傲气。 百官纷纷举杯相送,饮酒毕,郭匡朝着顾骁野和百官行了礼,告辞远行。 郭禹陪着他又走了一段路,自然是谆谆嘱咐。 前方山坡拐角处,一个供人歇憩的凉亭内,许落正翘首以盼着郭匡的到来。 身旁还站着温平。 顾骁野带着百官相送,她不便出现,便提前在这凉亭处等候。 说起来,顾骁野倒还挺贴心的,知道她肯定要来送郭匡,不等她开口,便提前安排好了此事,今日一大早,还是温平去接的她,带她来的这凉亭。 郭匡跳下马,眼中露出一抹笑容:“姐姐。” 许落把自己给他准备的一个大包袱递给他,“都是一些吃的用的,我估摸着你在辽东,能用得上。对了,还有桂花糖。” 他好像一直有个习惯,身边总喜欢带着桂花糖。 倒也不经常吃,但总要带着便是了。 许落想着辽东那地方苦寒,物资估计也比较匮乏,很可能没这种糖,所以这次干脆给他买了好些。 郭匡沉默地接过那包袱,有很多话其实想要跟许落说。 但碍于温平在,到底不能开口。 到最后,也只能勉强露出个笑容:“姐姐,我到了辽东就给你写信。以后你要是不在京都了,记得告诉我去哪儿了,别像上次那样,一不见就是三年。” 许落认真点头:“好。” 郭匡看着许落,很想像三年前与许落分别时那样,耍着小孩性子,要许落抱。 可惜,而今他不能。 几日之间,原本还带着孩子气的少年,似乎一夜间长大,变得沉敛了许多。 郭匡深深吸了口气,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许落和郭禹,一扯缰绳,便要离开。 许落追出两步:“济生,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郭匡心中酸涩,轻轻点了点头,再不犹豫,打马而去。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许落到底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此去辽东,山高水远,多保重啊济生。 她一转头,发现郭禹眼睛也是红红的。 到底是亲兄弟,郭禹又是个彻头彻尾的弟控,这次郭匡离开,想必他和郭家老太夫人都是伤怀不已。 几人慢慢往回走,到得城外先前百官送别郭匡的十里长亭,亭下,竟还立着一袭玄色身影。 郭禹慌忙下马,上前见过顾骁野,连忙就识趣地走人了。 温平也默默地站远了些。 许落没想到顾骁野还没回宫,有些意外,但也只能上前行礼,“皇上还没回去?” 顾骁野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微红的眼圈,简短地道:“还要再送个人。” 许落讶然:“还要再送谁?” 顾骁野没说话。 许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头,一辆马车正碾着积雪而来,到得近前时,马车停下了。 车帘掀开,一身布衣的顾英奇,从马车上下来。 隔着风雪,他看向长亭中的顾骁野,父子二人,第一次这样,平静地对视。 那日行宫里,许落中毒后,顾英奇几乎坐立难安。 好在,晚些时候,他收到了许落派人送来的一张短笺。 许落在信里说,她已然没事,要他别担心,也别自责,也别,再对顾骁野有怨念。 她说,顾英奇命里注定这个皇位坐不了太久,甚至最初的命理显示,他原本是该死于顾骁野之手的。 但顾骁野没有杀他,已然是更改了他的命运。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难强求。顾伯伯,皇位之事,从此就彻底放下吧。” 顾英奇看完,一时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本来已经抱了必死之心,然而没想到,顾骁野,再次放了他。 此刻父子遥遥相望,顾英奇虽神色平静,心里却终究带了几分愧意。 顾骁野眼底冷漠,声音也似带了这冰雪的凉意,缓缓道:“朕放你离开京都,从此,再不欠你了。” 顾英奇明白顾骁野没说出来的话。 从此再不欠他,也就意味着,从此父子情义,便算彻底断绝了。 他默默地站了会儿,朝着顾骁野拱了拱手,目光落在许落身上,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冲着许落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马车,身影带着几分落寞。 就这样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视线,那马车也再看不见了。 顾骁野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风卷起他的袍角,雪花落在他的脸上。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 许落站在他身后几步处,只觉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比方才顾英奇的还要落寞寂寥。 莫名就想起,当初在积雪森寒的松柏陵。 他一动不动地,在他娘亲的坟前,站了一夜。 还是在乎的吧。 和顾英奇说着再不相欠,可,那到底是他的父亲。 他虽然从来不说,可内心深处,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顾英奇,始终是存了期盼的,渴望从他身上,获得那点血脉天然的亲情。 书里他失望了,最后干脆将人杀了,落了个弑父的千古罪名。 如今他还是失望了,顾英奇那杯毒酒,或许已经让他彻底放下了最后一点对亲情的期待。 许落默默地陪着他站着,心绪复杂。 良久,顾骁野才收回放空的视线,看向许落,低声道:“许姑娘,可否陪朕坐会儿。” 许落怎能拒绝。 她轻声说:“好。” ??看到有亲爱的问什么时候撒糖,就下一章,是真的撒糖的那种:)~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5章 雪夜,吻 第195章雪夜,吻 凌烟阁内温暖如春,阁外大雪纷扬。 许落与顾骁野相对而坐时,看着眼前精致的点心,莫名就想起了当初在郧州城,他带她去看雪的情景。 只是那时,顾骁野的话比现在要多,心情,也貌似比现在要好。 顾骁野说要她陪他坐会儿,还真就只是坐会儿。 他可能真的只是要个人坐在对面而已,不至于看起来自斟自饮,太过孤寂而已。 毕竟这朝中都是他的臣子,没人敢与他面对面而坐。 只有许落,算是个编外之人,没那么多顾忌。 此刻,她心里有一种很诡异的巧合感。 因为书里顾骁野杀了顾英奇后的那个夜里,也是独自来到这高高的凌烟阁中,连灯都没让人点,独自坐在在夜色里俯瞰京都,一杯接一杯地喝了个酩酊大醉。 如今,他放过了顾英奇,却带着许落,来到了这凌烟阁。 做着如书里,几乎相同的行为:一言不发地,沉默地,只是喝酒。 许落有心想劝吧,但,能劝点什么呢? 她是了解他的心路历程,但,并非真正的感同身受。 没有人真正体会过顾骁野从小到大那炼狱一般的生活,也没有人能知道,他心里最后那点对亲情的期盼断了后,他内心是有多么茫然与绝望。 父母者,人之本也。 可他从此后,连这个立身之本,也没有了。 以后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个时候,试图去安慰他,劝说他,任何言语,仿佛都是苍白无力至极。 他要她陪着他坐一会儿,那她就陪着他坐一会儿好了。 只是这个一会儿,还真是够长的。 顾骁野喝到后来,脸越喝越苍白,眼眸却通红,蕴了沉沉醉意。 他似乎已经完完全全忘了她的存在了。 眼神也有些涣散,不经意地掠过许落时,他似乎怔了怔,盯着许落瞧了好一会儿,带了几许疑惑,“你怎么在这儿。” 许落:“……” 她心道我怎么在这,不得问你自己么。 她试探着道:“皇上,我扶你去休息吧,好不好?” 时间不早了,他喝得差不多了,她也该回去了。 顾骁野那双泛红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哑声说:“好。” 许落:“……” 他这个样子,有种难得的……乖顺。 就像当初在松柏陵,她去牵他的手,要他回去,他也是这样看着她,说好。 许落心头微软,无声叹了口气,走到顾骁野身边,扶他起来。 这凌烟阁后,就有一间供帝王休憩的房间。 许落扶着顾骁野往房里走时,只觉他的身子沉得厉害,踉踉跄跄,东摇西晃的,不是差点摔倒,就是压在她肩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喊了两声有人吗,想让外面的侍女来帮忙,却只是没人回应。 没办法,只能自力更生了。 许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艰难地将他连扶带拖地弄到床边。 他倒好,不等许落扶他,趔趄着走了两步,自己躺下了。 关键还没躺对地方,是半躺半坐状态。 他的手还拽着她的手,没松。 他躺下的时候速度又快,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直愣愣就倒了下去。 以至于许落猝不及防地被他带倒,跌在他的身上。 脑门磕到他的下巴,撞得还不轻,沉闷的一声响。 许落疼得龇牙咧嘴,抬头时,就见他下巴上,也被磕出道红印,然而他竟浑然不觉,只是用醉酒之人那种近乎发直的眼神,怔怔地看着她。 许落要起身,他却不放手。 没等许落说什么,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抬手将她锢在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许落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炸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整个人都懵了。 顾骁野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要推开他,然而男女的体力是极不对等的,何况这个人还是顾骁野,她的挣扎完全是徒劳。 不,她根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的胳膊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她就被他那么锢在那方寸之间,无助地,被迫地,承受着他的吻。 他的吻霸道又强势,极具侵略性地攻城略地,许落感到严重缺氧,喘不过气来,昏昏沉沉地差点晕过去。 终于,他松开了她,许落好像濒死的鱼瞬间入了水,大口喘息着。 她以为这个吻总算结束了,想当然地以为顾骁野会放她走了。 然而,他捏着她的下巴,稍稍抬起些许,下一刻,那张矜贵俊美的脸庞,在许落眼前骤然放大。 许落想退无法退,惊恐不安:“皇上……” 顾骁野却并没有像先前那样亲她,反而,捧着她的脸蛋,很轻柔地啄在她唇上。 他低眸凝视着她,可能是因为醉了,眼神幽邃又炙热,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意味。 良久,他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带着酒气的灼热气息,落在她肌肤上,许落心里,泛起不安的战栗。 他一点点地吻过她的额头,她的眉眼,仿佛羽毛掠过,轻柔至极,许落浑身都在发颤。 终于,他停了下来,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颈窝处,是一个很依赖,又很眷念的姿势。 许落一动都不敢动。 半晌,听得顾骁野的呼吸渐渐沉静平稳,她才轻声道:“皇上?” 顾骁野却没有应声。 许落轻轻推他,这一次,一推就倒,他竟是就这么,抱着她睡着了。 替他盖好被子,看了眼睡颜近乎完美的顾骁野,许落心绪异样复杂。 这不是顾骁野第一次吻她。 几年前,在顾府的地窖里,他被顾晋鹏下药失了心智时,也曾强吻过她。 那时,她只觉无比的愤怒,除了愤怒外,没有半分感觉。 可是方才,方才他那样温柔地吻着她的眉眼时,她清晰地感到了,心里的悸动。 心脏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仿佛要跳出胸腔来。 便是这会儿,她的脸颊还烫得厉害。 这个吻,按理说并非她所愿,她该如上次那样,生气才是。 可是为何,却气都气不起来,想到顾骁野那般温柔凝视她的眼神,只觉,心头滋生出莫名的滋味。 问题是,他从头到尾,都没说一个字,也没叫过她的名字。 所以他知道自己亲的是她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6章 心软 第196章心软 翌日一早。 许落揉着肩膀,捶着腰,苦着一张小脸从里头出来。 昨夜顾骁野好不容易松开她睡着了,结果还拽着她的手不肯放,跟当年顾府那场大雪夜,她为他送御寒姜汤时一样,迷迷糊糊地喊了她好几声娘。 她一时心软,到底还是留下了,陪了顾骁野好半晌。 最后总算能抽出手,轻手轻脚出去找温平,打算能让温平送她回顾府时,结果没见到人。 凌烟阁外,连个宫女太监都没有。 许落无奈只能下了这凌烟阁,总算遇到了值守的太监,结果对方说,不知道温平去哪儿了,“姑娘就委屈在凌烟阁呆一晚吧。” 许落没办法,只能再回凌烟阁,在椅子上蜷缩了大半夜,一早起来,浑身都疼死了。 好在这阁里暖和,她倒是没冻着。 此刻,她刚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了温平,正站在外面。 “温大人。”许落忍不住道,“昨晚我到处找你。” 温平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许落,她分明没睡好,还不停地捶着腰,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咳咳,被皇上欺负惨了的模样。 温平面不改色地说:“是吗。可能太晚了,我去睡了,不知道许姑娘找过我。” 许落一想,昨夜她出来时,是挺晚的。 罢了,呆都呆了一晚上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她叹口气,“皇上应该快醒了,你让侍女进去服侍洗漱吧。我要回去了。” 温平指了指早就打满水的铜盆和洗漱之物:“都备好了。辛苦许姑娘端进去。皇上不喜欢旁人在他休息时随意进入寝殿。” 许落:“……” 想起上次去行宫时,那几个宫女说的话,说顾骁野只钦点了那个叫月妍的宫女,近身服侍。 额,顾骁野的怪癖还真是挺多。 不过谁叫人家是皇帝呢。 许落只能吭哧吭哧端起那盆水,进去了。 温平看着许落的背影消失,脸上情不自禁浮起几分笑意。 为皇上开心的,由衷的笑意。 昨夜他其实原本一直候在阁外的,以为顾骁野和许落小饮几杯,便会让他送许落回府。 岂料,到了夜深,也不见许落出来。 后来许落隐约喊了两声,温平没应声。 毕竟,里头是皇上和许姑娘难得的二人世界,别说许落的声音听来不似焦急,也不似害怕,还算平静。 就算她真的在哭着喊救命,没有顾骁野的允许,温平也不可能进去。 好在,许落喊了两声,就没动静了。 温平到底有点不放心,踟蹰片刻,探头朝里悄悄看了一眼。 结果发现他家皇上喝得醉醺醺地,许落正艰难地扶着他往房里走。 这下,温平自然更不能进去了。 他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仍没见许落出来,里头也没半点动静。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许姑娘自愿,歇下了。 和皇上同歇一床。 所以他没半点迟疑地就走了,顺便让守在阁外的两个小太监也离着远了点,免得扰了皇上的好事。 这会儿,眼看着许落端了水进去,温平很是放心地离开了。 顾骁野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好像坠入了一个乱糟糟的空间。 眼前一会儿是庆州,一会儿是郧州,一会儿又是他娘亲在花苑中举着枝梅花,回头冲他微笑的模样。 他想停留,却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推着向前,进入了一个全是大红喜字装饰的房间。 下一刻,他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面无表情地,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顾英奇的身体。 顾英奇满身是血,目眦欲裂地死死盯着他,愤恨怨毒至极。 “孽子!“ 顾英奇咬着牙骂,“你弑父自立,早晚会遭报应的!我就是死了,也定要亲眼看着你以后的下场,有多凄惨!” 顾骁野冷冷地拔剑,“再惨,也惨不过我过去那十几年,在顾府的日子。” 他的面庞异样冷酷,“忘了告诉你,侯氏和顾晋鹏,他们没能熬过人彘的刑罚,活生生疼死了。” 顾英奇捂着伤口,脸色惨白,倒退数步。 “你,你……” 顾英奇哆嗦着,半晌才颤声道:“你是个魔鬼…….” 顾骁野笑了,笑意不达眼底,“那也是你们逼的。” 顾英奇胸前伤口的血,越流越多,双腿发软,他强撑着吐出几个字:“你,你坏事做尽,早晚,不得好死……” 他灰白着脸,一点点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顾骁野沉默地看着他许久许久。 再后来,他一个人来了凌烟阁,一个人望着这暗夜里的京都,不停地喝酒。 喝到后来,眼前好像出现了顾英奇那张死不瞑目的脸,神色狰狞地看着他:“你坏事做尽,早晚不得好死……” 顾骁野猛地惊醒,背心上都沁出冷汗。 环顾房间一眼,这里的确是凌烟阁。 梦里顾英奇咬牙切齿恶毒诅咒他的模样,如在眼前。 可他明明没有杀顾英奇,明明昨日还与许落一起,送他离开。 等等,许落。 顾骁野终于想起,昨夜是许落陪着他来凌烟阁的,他喝了许多酒,而许落…… 脑海里模糊闪过昨夜,他抱住怀中娇软的身躯,低头肆意吻下去的一幕。 顾骁野后背心,再次生出一层冷汗。 心好像骤然漂浮在了半空中,沉不到底的发慌发乱。 他昨夜那般对许落,她一定生气了。 她那般聪明,说不定,已经猜到他留她在身边的真正用意,猜到,他之前都是在骗她。 她又该拒他于千里之外,又该想要逃走了。 顾骁野匆匆下床,“温平!” 温平没出现。 顾骁野心中沉了沉,再也顾不得什么,大步往外奔去。 许落端着那盆水,才刚走了几步,就见里头顾骁野神色凝重,急急地奔了出来,一见是她,生生刹住了脚步。 不由疑惑道:“皇上,你怎么了?” 顾骁野深深地注视着她,“你,没走?” 许落:“……” 她倒是想走来着,怎奈走不了。 想起昨夜的事,她莫名脸颊有点发热,没敢去看顾骁野:“昨夜太晚了,我没找到温大人,所以……没回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7章 哄他 第197章哄他 听到许落的话,顾骁野怔了怔,忍不住回身看了眼这屋里仅有的一张床。 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许姑娘昨晚,在哪儿睡的?” 许落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在椅子上将就了一夜。”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 顾骁野低沉的声音里带了歉意,“朕昨夜喝醉了,忘了……许姑娘在这里了。” 许落:“……” 所以也忘了昨夜亲她了呗。 耍完流氓不记得了,嗯,挺好的,省得两人都尴尬。 许落把铜盆往洗漱架上一放,“既然皇上已经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她抬步往外走,顾骁野脱口道:“许姑娘。” 她的神色,看不出对昨夜的事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但,直觉告诉顾骁野,他不能让许落现在就离开。 许落回头,“皇上还有事?” 顾骁野心思急转,“朕做了个噩梦。” 许落不由顿住脚步,等着他说下去。 昨夜顾骁野拉着她的手喊了好几声娘,额头都是冷汗,许落就知道他肯定是做噩梦了。 估计,又梦到他娘死去的那一幕了。 不意,顾骁野低声说:“朕梦到,朕杀了……他。” 许落愣住,“谁?皇上你梦到,杀了谁?” 顾骁野默了片刻:“顾英奇。” 经过行宫毒酒一事,他不愿再称呼顾英奇为父亲。 然而,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却仍在心里,扯出一丝微不可觉的痛意。 许落心里这个惊讶,连忙详细问了问顾骁野梦里的情景。 问完,何止是惊讶,简直是震惊。 顾骁野这个梦,竟与书里他杀害顾英奇的细节,分毫不差。 就连顾英奇说的那些话,也是如出一辙。 所以,他为什么会梦到书里的剧情? 看着顾骁野神色黯淡,想到书里顾英奇临死时那些恶毒的诅咒。 许落心下软了软,“皇上,梦只是梦,梦都是反的。顾伯伯还活着,你根本就没有杀他。” 她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以前我也做过噩梦,刚被温大人带回南江那会儿,我不是发烧来着,做了好些噩梦,梦里皇上要杀我爹娘,还要杀我,还踩死了我养的小鸭子。可实际上,皇上什么都没做,我和我爹娘现在不也好好的?” 见他垂着眼眸,只是不说话,看来格外低落的样子。 许落心里暗叹一口气。 就知道顾英奇的事,对他还是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不幸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偏偏顾骁野连着童年到少年,都是惨不忍睹,想治愈,都没有法子。 因为他根本没有遇到能给他温情慢慢抚平他过去创伤的人,唯有一个韩卿卿,对他除了恨,还是恨。 顾骁野外表看似冷漠平静,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比谁都要脆弱敏感。 只可惜骨子里的孤傲,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份,从来不容许他向任何人泄露自己的情绪。 今日他能主动开口,告诉她昨夜做了噩梦,已经着实难得了。 至少说明,他多少还是有些信任她的。 对于顾骁野这么难得的信任,许落也总不能辜负了不是。 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人开心的办法,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主意:“皇上,森林里有条蛇,可它从来不咬人,为什么?” 顾骁野终于肯抬眸,看着她,微微疑惑。 许落含笑道:“因为它还没有遇到人呀。” 顾骁野:“……” 许落继续道:“皇上,你说狐狸为什么容易摔跤?” 顾骁野:“……摔、跤?” 确定没问错吗? 难得看到顾骁野有这种发懵的样子,许落忍俊不禁:“因为狐狸狡(脚)猾。” 顾骁野:“……” “皇上,大雁为什么到了冬天就会往南飞?” “因为它用脚走太慢了,飞的话,更快一点。” “……” “为什么蚕宝宝很有钱?” “因为它很会结茧(节俭)。” “……” “鱼儿为什么要生活在水里?” “因为岸上有猫。” “……” “青蛙为什么能跳得比树高?” “因为树不会跳啦。” “……” 顾骁野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看着许落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的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古灵精怪,却又莫名合理。 “最后一个问题,这次皇上一定要回答我。” 许落说,“为什么有个小男孩,四岁就做了爹?” 顾骁野:“……” 有些艰难地开口:“朕,答不出。” 许落眉眼里都是笑,“因为他在和小朋友玩过家家的游戏。” 顾骁野:“……” 许落:“皇上,你说我问的这些问题好不好玩?” 顾骁野:“好玩。” “好不好笑?” “好笑。” 许落扁了扁嘴,“皇上骗我,皇上你都没有笑。” 她捂着脸,做伤心哭泣状:“呜呜,我好没有成就感。我好难过。” 顾骁野:“……” 漆黑的眸底,终于泛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别难过。”他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柔声说,“你看,朕笑了。” 许落抬眸,不期然撞进顾骁野漆黑含笑的眼眸。 心不自觉就漏跳了两拍,莫名想起昨夜,他那般深情凝视着她的目光。 “咳咳,笑了就好。” 许落连忙移开视线,“皇上,那我回去啦!改天再给你讲笑话!” 转头就飞快地跑出了房间。 顾骁野:“……” 早知道就不笑了。 她说不定,还会多哄哄他。 许落一路飞奔着下了凌烟阁,坐进马车里时,小心脏都还在扑通扑通跳,脸颊都还有些发热。 妈呀,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能这么没出息,被顾骁野一个眼神,就撩成这样。 问题是,顾骁野如今都放下执念了,单纯地将她当谋臣,与她相处时坦坦荡荡。 只除了昨夜。 可昨夜那是他喝醉酒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没准他当时以为自己只是在梦里吻了个宫女。 毕竟她现在这张脸,清醒的时候绝对是让人下不去嘴的。 当初,她又是拒婚又是逃的,人家现在好不容易对她没感觉了,她却对顾骁野,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特么这是什么人间灾难,现世报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8章 惆怅 第198章惆怅 “这都是什么,写的都是什么?” 向来性子还算平和的许落,难得烦躁地把手里才翻了两页的话本给扔了出去,“什么破话本,不看了。” 碧云纳闷极了:“姑娘以前不是最爱看这些?” 每次她出府去采购物事,许落都会让她去趟书店,买些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小说来。 如今屋里都堆了满满当当几大摞了。 可是,从前些天,许落出府一趟,一夜未归后,突然就对这些话本小说有意见了。 看着看着就会自言自语,嫌弃话本写得不好,说人家作者渣,说情节差劲什么的。 但今天好像意见是最大的,书都扔了。 碧云疑惑地把被许落扔开的话本捡起来,就见那一页正写着:“月光下,翠色竹林深处,那顾家公子将心爱女子抵在一棵青竹上深深吻着,佳人含羞嘤咛,青竹摇曳不止……” 碧云脸蛋红了红,但还是忍不住翻了翻,发现除了这段让人脸红心跳点外,其他的情节都特别吸引人。 “姑娘,这本书,奴婢觉得还不错呀!” 碧云以为许落是害羞,很贴心地把这一页翻过去,“这章是顾家公子和心上人分别许久,所以才有这个情节啦。姑娘可以跳过这一页,直接往后看。” 许落连连摆手:“不看了,不看了。” 什么破书。 写男女主角亲亲抱抱就算了,为什么男主角偏偏还要姓顾!!! 拜凌烟阁那一晚所赐,她以前看到男女主角卿卿我我,只会露出姨母笑。 可现在,现在她竟然鬼上身了般,莫名其妙就会代入顾骁野,不可控制地就会想到凌烟阁他扣着她后脑勺亲的一幕。 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天许落冷静下来后,一直都在懊恼,懊恼自己那天不该跟着顾骁野去凌烟阁,也后悔自己太过行事不周。 她现在是帮顾骁野出谋划策的谋臣,扶他去寝殿这种事,是她该做的吗? 她压根就不该管顾骁野,她该直接下凌烟阁去找当值太监的。 顾骁野是皇帝,就算喝醉了,还能没人管他吗? 要她多事,要她去扶顾骁野。 许落莫名烦闷。 这烦闷跟以往任何时候不同。 以前心情再不好,看个话本,吃点美食,转移下注意力,很快就恢复了。 可现在,话本美食都无用了。 她干脆起身,“算了,我去府里转转。” “姑娘披件披风,外面冷。” 碧云转头去拿了披风,“姑娘,你......” 屋内空无一人,许落已经不见了。 碧云摇摇头,许姑娘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 以前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神色永远都是从容淡然的。 可最近总喜欢发呆,看起来心绪重重,拿着话本,半天也不翻一页,偶尔还叹气,不知道在发愁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许落这个样子。 前些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府内残雪未化。 许落漫无目的地在顾府四处溜达。 因为昨夜没睡好,昏昏沉沉的脑袋被寒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她慢慢地踩着雪走着,人也恢复了些许清明。 总算可以比较镇定地,重新梳理一遍自己的情绪。 其实一切或许早有征兆,凌烟阁的那个吻,不过只是逼着她不得不正视了自己的内心而已。 对顾骁野的态度,从什么时候,就已经不再如当初那样,仅仅只是同情和善意呢? 大概,是从郧州城她重病时,他以帝王之尊,寸步不离地守了她两个多月开始,从他求她不要离开时,那样让她心慌意乱不敢直视的眼神开始。 想到那个眼神,她竟然会难过,难过得夜里睡不着,红了眼眶。 那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为一个人难过得流眼泪。 就是为她爹娘,她都没有哭过。 她不是没有纠结过,如果她留下,会怎样。 可是想到他的身份,她的来路,到底,还是没有回去。 何况她又怎能让郭匡和袁让的一番努力白费。 后来,在那个小镇,她跟着温平,踏上回京都的路。 心里竟然没有太多不安,有的,只是平静。 一路听温平说了那么多,顾骁野曾经为她做过的事,她其实已经有了选择。 奈何,等她来了京都,顾骁野说他已经放下了。 她起初是有些怀疑的,顾骁野的执念怎可能说放就放呢? 可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不得不相信,顾骁野的确变了。 他那么专注认真心无旁骛地与她探讨政事,言行举止毫无一分一毫令她不安之处,渐渐让许落对他越来越信任。 他们之间的相处,是愉快的,甚至很多时候,是心有灵犀的。 她原本以为可以这样一直继续下去。 然而凌烟阁那个吻,让她明白,她不能,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坦然地对顾骁野了。 来这个世界之前,她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唯一的感情经历,也就是初二那年,暗恋过一个学长。 那个学长和她是邻居,她喊他哥哥。 哥哥对她很好,但只是把她单纯当妹妹关心,可她却对那个哥哥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许落现在的心情,和当初知道那个暗恋的哥哥只把她当妹妹时有点像,但,还要糟糕一百倍都不止。 因为那个哥哥虽然对她很好,但和顾骁野曾经对她的好,根本没法比,那哥哥也没像顾骁野那样,那般吻过她。 许落在结冰的荷花池边站住了,望着几根被冻在冰里的枯荷,心情好生惆怅。 若是顾骁野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肯定是错愕、震惊有加,没准,还要毒舌地嘲笑她几句。 她想象力发达的脑神经,已经脑补出了顾骁野知道真相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幕。 “当初不是不喜欢朕,拼了命也要逃走,连朕给你的皇后之位也不要吗?” “怎么?现在想起来喜欢朕了?呵呵,晚了。” 顾骁野轻嗤一声,语气讥讽,“朕是皇帝,这天下的女人,朕想要谁就要谁,不过你么,朕还真不想要。” “朕好不容易放下执念,怎还会再看得上你?许落,别做梦了,朕以后会有三宫六院,但那三宫六院里,不会有你。” “你还是好好的给朕当谋臣吧,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 …… 许落感觉自己可能也被冻在这结冰的荷花池了,全身都冷,心里更冷。 正神思恍惚地发着呆,冷不防身后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清冷低沉的嗓音:“许姑娘不冷么?” ??男主的套路虽然深了点,但对女主来说还是必要的,至少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男主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199章 倒霉透了 第199章倒霉透了 许落当然冷,冷极了。 她全身都冻僵了,以至于听到顾骁野的声音时,仓促想要回身,腿脚却有点不听使唤。 一脚没踩稳,华丽丽地滑了出去。 本以为要摔得狼狈,却跌进了一个坚实的臂弯里,许落站稳身形,飞快退开几步,“皇上。” 顾骁野看着眼前的女孩,微微蹙眉。 这么冷的天,穿着身薄袄就出来了,站在这河边,也不知发什么呆。 耳朵鼻尖都冻得通红,她也不知道冷。 他抬手解了身上的大氅,许落却避之不及,死活不要:“我不冷。再说这就回去了。”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想到她现在的身份,到底没有勉强。 “许姑娘在这池边做什么?” “没什么,在屋里闷着无聊,就出来随便转转。” 许落没看顾骁野,轻声说,“皇上有事找我么?” 顾骁野点头,“不错。朕有件事,的确有些拿不准,想问问许姑娘的意见。“ 两人回到小院,碧云送了炭火过来,给他们沏了热茶,又在炭火上烧了一壶水,这才退下。 许落捧着热茶,冰凉的手感觉稍稍暖了些,这才道:“皇上有什么事,说吧。” 顾骁野凝视着对面垂眸而坐的女孩,敏感地感到,她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点不同。 明明数日前,在凌烟阁,她还想尽了办法哄他开心,可是今日,竟连看都不看他了。 是怪他这几日没有来,还是……后知后觉地,对那夜的事,生气了。 “临到年关,朝中事务诸多,这几天没能来许姑娘这里。” 顾骁野说,“许姑娘可还好?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老管家便是。” 许落心不在焉地说:“还好。没什么需要的。” 顾骁野默了片刻,这才将今早上朝时百官的奏议随意说了几件,询问许落的意见。 最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礼部奏请,说朕登基一年,后宫仍空置,于礼法不合,应挑选德才兼备女子为后,再于明春广选秀女,充盈后宫。” 炭火上的那壶水正开了,热气氤氲,许落原本要去提壶的动作,顿了顿。 她抬眸看了眼顾骁野,蒸腾的雾气里,他的面容有些看不真切。 她听到他问:“朕而今只一心想着把这天下治理好,倒是未做他想,不过礼部尚书奏了好几次,朕总是推脱,也不是办法,许姑娘觉得,朕当如何?” 许落提起那水,添了茶,这才若无其事地说:“礼部尚书说的,也不无道理。皇上准了这奏请,也未为不可。” 顾骁野眸光微不可见地沉了沉。 “所以许姑娘是觉得,朕该封后选妃?” 许落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一个谋臣的职业道德,点了点头:“后宫长久空置,的确不利于皇祚绵延。” 顾骁野磨了磨牙。 看来他有心想试探她的反应,是多此一举了。 他站起身来,“既如此,朕知道了。朕还有事,先回宫了。” 也不等许落像以往那样送他,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落捧着茶杯,神思不属地坐了好一会儿。 她真的是倒霉透了。 青涩年华里唯二的两次动心,都是暗恋,还都是无疾而终。 她也并非生来迟钝,只是,轻易不肯相信他人的真心而已。 总要别人对她好到令她彻底动容,她才肯回报以同样甚至更深的情意。 只可惜,一次是她会错了意,一次,已经晚了。 罢了罢了,以后她还是踏踏实实做谋臣好了。 别做他想为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落在荷花池边呆的时间太久,冻着了。 当晚,许落发起了低烧,有些咳嗽。 翌日正好太医令桓甫亲自来了顾府一趟,送改良后的治疗血气早衰之症的药来。 看到许落脸颊微微发红,又咳个不住,桓甫提笔给她写了张药方,“到街上随便一家药店抓药即可,小火煎服,一天两次。” 许落这样子应是微感风寒,是比较常见的病症,药也是轻易就能买到的,是以桓甫只管开方子,不管别的。 桓甫开了药,便将这事忘了。 毕竟偶染风寒,不是什么大事,吃了药就该好了。 直到几天后,桓甫再度为许落送药来,发现许落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一问说是喝了药也不见好,越烧越严重了。 桓甫为许落诊了诊脉,心下微惊,不敢怠慢,重新开了个方子,又亲自让太医院的人煎了药送过来。 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怕许落出事,赶紧去了趟麟云殿,把许落生病的消息汇报给了顾骁野。 顾骁野因着上次许落说了那句封后选妃的话,心里窒闷得慌,一直没再去找许落。 听桓甫说许落病得不轻,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务,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来了顾府。 服侍她的侍女碧云迎出来时,眼圈有些发红。 她抹着泪说头天晚上许落都烧糊涂了,连她都不认得了,还说了好几句她也听不懂的话,这会儿正睡过去了。 顾骁野问起许落生病的缘由,碧云想了想,将许落这些天的异样都说了。 “这段时间许姑娘好生反常。就生病那天,她拿过话本才看了两眼,就气得把话本扔了,说写得不好,非要出去转转,奴婢拿着披风跟着追出去,都没见人。”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什么话本?” 碧云连忙跑到软榻边,将那话本找了拿过来,还很细心地翻到了许落当时看的那页。 “月色下,青竹摇曳,那顾家公子将心爱女子抵在一棵青竹上深深吻着,佳人含羞嘤咛,青竹摇晃不止……” 顾骁野的目光,掠过这行字,眼神顿时晦暗了几分。 怪不得上次他来找她,在荷花池边见到她时,她对他的态度那么异样,与他说话,看都不看他一眼。 原来是在生他的气。 所以凌烟阁那一夜,他醉酒后的唐突之举,她还是在意的,怕是,非常在意。 心里有气,却忍着没说。 毕竟他是皇帝,想来,她就算再有不满,也不敢冲他发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0章 再去凌烟阁 第200章再去凌烟阁 顾骁野走进许落房间时。 女孩闭着眼躺着,长发凌乱地铺在枕上,两颊烧得滚烫,唇色绯红。 顾骁野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像是烧热的烙铁一样烫手。 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那夜他是真的醉了,一时情难自已,做了平日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是他太冒失了,将这段日子苦心孤诣营造的局面,又再次毁于一旦。 他此刻已然想到挽回的办法,但,到底又心有不甘。 再等等,等她病好了,再看看她的态度,再做决定也不迟。 这一夜,碧云没能陪在许落的身边,因为顾骁野在房里坐了一夜。 亲眼看着皇上不断拧了湿毛巾,沉默着细心敷在许落的额上,碧云悄悄瞪大了眼睛。 莫名就想起几年前,顾骁野在顾府梅苑,许落的房间里呆了许久的事。 所以皇上还是喜欢许姑娘的吗? 凌晨时分,许落的烧总算退了些许。 顾骁野神色有些疲惫的站起身,深深看了许落一眼,这才离开。 “别告诉她,朕来过。” 临走时,他沉声对碧云说了这么一句。 碧云有些愣怔。 明明皇上对许姑娘那么好,看着许姑娘的眼神,分明藏了深沉的爱意。 为什么皇上不让许姑娘知道他对她好呢? 碧云想不明白。 或许是太医令重开的那服药有了效果,或许是昨夜顾骁野照顾得很尽心。 早上许落的烧退了不少,人虽然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但至少能和碧云说上两句话了。 她咳嗽着,在碧云的搀扶下坐起来,嗓音带了高烧过后的嘶哑:“这几天都是你守着我吧,辛苦你了。” 碧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敢说出顾骁野的事。 当天晚些时候,顾骁野来了。 碧云连忙进去通报,“皇上又来看望姑娘了。” 许落正有气无力地躺着,刚喝过药,有些头昏脑涨。 本来她现在这张脸就不是太好看,病了几天想来是更没法入眼了。 她不太想见顾骁野,而且她这是风寒感冒,传染给顾骁野就不好了。 “你就说我好多了,已经睡下了,让皇上先回吧。” 碧云原话不动地回给了顾骁野,明显感觉顾骁野浑身的气息都沉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让她好生养病,朕改日再来探望。” 碧云回到房里,把话转述给许落听了,许落后知后觉地想起碧云早先话里的那个“又”字。 “为什么你说又?皇上这两天来过么?” 碧云慌了一瞬,“没有,皇上之前不是老来找许姑娘来着,奴婢一时说习惯了。” 许落一想也是,没再多想,躺在床上出了会儿神。 叹口气,还是强迫自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清了出去,闭上眼睡了。 这场病来得很及时,完美地给了她对顾骁野避而不见的借口。 顾骁野后来来过一次,她勉强出去见了见,不胜虚弱的样子,话都懒怠说几句,可能也是怕影响她养病,顾骁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此后他再没来过,倒是派温平来探望她两次,得知她病好了,也就没来了。 除夕前日,许落收到了无数的封赏,装封赏的箱子,堆满了一个空置的屋子。 温平亲自让人送过来,“皇上说,这是许姑娘应得的。” 许落对那些根本没兴趣,看都懒得去看一眼。 倒是温平带来的另一个消息,让她精神一振。 “皇上说,以后许姑娘若是嫌府里闷得慌,可以去外面逛逛。” 当然出府还是会有锦衣卫跟着的。 但,重点是,她可以不必再拘在这顾府内了。 许落眼睛都在闪着光。 顾府虽大,但住久了,跟笼子一样,真真憋得慌。 能出去,那自然是好的。 “那我能去京都郊外爬山看风景吗?” 她跟着许元明养成了爱爬山的习惯,而且山里空气好,最适宜呼吸新鲜空气,放飞自我。 温平想了想,“皇上说,许姑娘可以自由出入,那想必,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许落笑意盈盈地说:“替我多谢皇上。” 瞧着她开心的样子,温平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许姑娘,现在天冷,没什么风景。” 许落:“看雪也是风景。” 温平:“……” 当他没说。 于许落而言,这道解禁令来得太及时了。 因了自己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再想起自己曾经对顾骁野的所作所为。 许落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不自取其辱,努力把那点才刚冒出的苗头克制下去才是正解。 呆在这府里,总忍不住会想些有的没的,心神不宁,有时候还失眠。 能出去走走,会好许多。 等她病好,晴日的时候,她真带了碧云,坐马车出去爬了回山,回来神清气爽了不少。 眨眼便是除夕。 这日要守岁,许落与碧云坐在厅里火炉边,有一搭没有搭地聊着闲话。 院中传来脚步声,竟是温平来了:“许姑娘,晚些时候京都城内会放焰火,皇上派我来接许姑娘去观焰火。” 许落不想去,“我懒得动,外边又冷,就不去了吧。” 温平坚持:“我奉命而来,许姑娘若是不去,我难以对皇上交待。” 许落没有办法,只能裹得严严实实的,跟着温平去了。 结果到了地方,一下马车,她差点想死。 凌烟阁。竟然又是凌烟阁。 其实这个地方,官方的称呼是云霓楼。 楼有五层,顶上最高的那层,高耸入云,是以名为凌烟阁。 云霓楼只有重大节日时才会对群臣开放,平时,自然是只有皇帝才能来的。 上次许落来时,这里还安静得很,今日这里却格外热闹,顾骁野便是在这里大宴群臣,整栋楼张灯结彩,挂了无数灯笼,灯火通明,悠扬的乐声,隐约传入耳中。 温平照例带她上了凌烟阁,“姑娘暂且在这里等候一会儿,皇上就在楼下与群臣饮酒,晚点便会过来陪姑娘看焰火。” 凌烟阁内,温暖如春,桌上摆着异常丰盛的菜肴。 有宫女迎过来侍候,许落却无心吃东西。 在屋里坐了会儿,思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想。 她干脆走到阁外栏杆处,远眺夜色里的京都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1章 中意怎样的男子 第201章中意怎样的男子 夜色静谧,楼下丝竹之声,声声入耳。 许落站了好一会儿,准备离开时,听得楼下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她探头望了望,月光下,能见到两个身穿朝服的男人并肩站着,正在聊天。 她在高处,此刻又是有心去听,底下的话,竟是听得一清二楚。 “崔将军也借着如厕,溜出来了?”一道甚是彬彬有礼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问。 “正是。” 另一道声音爽朗笑道,“我向来在军中呆惯了,不喜听那弯弯绕绕的乐曲,旁人都说是仙乐,我偏偏听着是噪音,耳朵都闹得生疼。” 竟然是崔烈的声音。 许落不由顿住了脚步。 她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崔烈了。 此刻在这里突然听到他的声音,莫名觉得好生亲切。 就听崔烈笑道:“姜大人也不爱听那乐曲么?” “那倒不是。”被称作姜大人的人,正是礼部尚书姜贤,“从这里能远眺京都夜色,颇为壮观。” 崔烈“哦”了一声,又聊了几句,似是想起什么,道:“听闻姜大人数次奏请皇上封后纳妃,年前又催过几次,如今皇上态度如何?” 姜贤道:“最后那次皇上总算是肯松口了,不过说皇后之位事关重大,须得慢慢挑人选。妃子倒是无所谓,广选秀女之事,可以先行。” 崔烈点头,“皇上登基都一年了,这选妃之事,是该抓紧了。” 姜贤叹口气,“我们做臣子的急得不行,皇上却总是反应淡然。” 分明是血气正盛的年龄,却奈何对后宫之事,半点不感兴趣,都让他们暗里怀疑,是不是皇上有什么隐疾了。 崔烈欣慰道:“皇上既然同意选妃,那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姜贤颔首:“礼部已经拟好了广选秀女的文书,早呈给皇上过目了,不过尚未有回音。” “年前太忙,估计年后皇上就能批了。待后宫充实,想必行宫那事,也不会再出现了。” 崔烈说的是秋祭之时,那么多人在行宫亲眼看见,皇上抱着一个貌似受伤的宫女,神色焦急。 群臣私下都颇有非议,认为皇上公然抱着宫女,未免有失体统。 姜贤想到当日一幕,点头道:“崔将军所言甚是。不过好在那宫女并未被宠幸,实乃万幸。” 皇上若是宠幸谁,后宫自然会有记录的。 没记录,那自然是没有被宠幸。 宫女到底只是宫女,皇帝的子嗣,当然要出身越根清苗正越好。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一同进厅中去了。 许落心道那日她在荷花池边臆想的那一幕,要成真了。 顾骁野的三宫六院,这么快就来了。 额,是好事。 她也能彻底断了那点不堪一提的心思了。 许落回到屋里,又坐了会儿,听得有上楼的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倒似几个人。 来的除了顾骁野,竟还有郭禹,百里长安与温平。 这几个人,都是知道她存在的人。 许落站起身,行了个礼。 顾骁野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女孩,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看来病是彻底好了。 “今日除夕夜,朕特在凌烟阁单独设宴款待诸位。” 几人落座后,顾骁野举杯,“治国之事,多赖诸位相助。朕满饮此杯,以谢各位。” 他仰头将那杯酒喝了,百里长安与郭禹以及温平自然都端起酒,一口干了。 许落犹豫了一下,正要喝,顾骁野道:“许姑娘以茶代酒即可。” 许落从善如流,喝了口茶。 她大概知道顾骁野今日让温平找她来的用意了。 能让她与郭禹、百里长安、温平同桌,是真的将她当做臣子在看待了。 席上又聊了数句,郭禹还要下去主持楼下的宴会,温平有巡防任务在身,俱都先行告退。 顾骁野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朕喝了酒有些头晕,先去歇会儿。” 他看了眼百里长安:“焰火起时,你再叫朕。” 百里长安连忙应了。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百里长安闲不住,开始跟许落低声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他今夜话似乎特别多,不知怎么就扯到了许落身上:“许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许落很想告诉他,女孩子的年龄不要随便问,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过完年十八。” “这要是搁在民间,孩子都有了。” 百里长安道,“许姑娘父母不在身边,可不能把婚事耽搁了。许姑娘就没想过要嫁人?” 许落很干脆地说:“没有。” 百里长安问:“那许姑娘到底中意怎样的男子?京都这么大,许姑娘说出来,皇上肯定能为你找出来。” 许落说:“真没有。” 百里长安不信,接连说了好几个在朝中还颇负盛名的年轻官员,问许落觉得如何。 许落无语:“百里大人,你说的这些人我见都没见过。” “哦,得是许姑娘见过的人。” 百里长安似乎发现了什么,摸着下巴想了想,“不会是袁让吧?还是,郭匡?” “再不就是温平?郭禹丞相?崔烈将军?郭丞相温文儒雅满腹经纶,崔将军虽然粗犷了些,岁数也比姑娘大,但仍是单身……” 许落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心中也起了几分促狭念头:“百里大人真想知道我中意怎样的男子?” 百里长安:“当然。好歹郧州城姑娘对我有恩,我还一直没能回报姑娘。但凡姑娘有中意之人,我一定去求了皇上,成全姑娘的心意。” 许落看着百里长安,等他喝了一口茶,这才一本正经地说:“我中意的,正是百里大人这样的。” “噗,咳咳咳。” 百里长安咳得惊天动地,呛得满脸通红。 许落忍笑,“百里大人为何这般反应?” 百里长安摆着手:“许姑娘莫要,莫要开我玩笑。” “真不是开玩笑。” 许落故意道,“当初在江陵道一战,我虽没有亲见,却听好多人都说起过百里大人英勇非常,数度出入敌营如入无人之境,那时我就对百里大人有仰慕之心了。” 先前她看书时,的确最喜欢素有战神之名的百里长安来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2章 桓太医发飙 第202章桓太医发飙 百里长安冷汗直冒,给许落深深行了一礼,“是我多嘴,我给许姑娘赔不是,许姑娘,你快别说了……” 他感觉自己脖颈凉凉,这项上人头已经快要不保了。 看到百里长安这副模样,许落乐了。 “逗你玩啦。百里大人,以后你还是别管他人闲事,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百里长安:“……” 他的确不该多管闲事的,奈何这个闲事是皇帝的,由不得他不管。 百里长安好奇道:“许姑娘就没想过,嫁人的事?” 许落:“没想过。我暂时也不想嫁人。” 百里长安:“为何?” “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为何。” 许落瞥他一眼,“等我帮完皇上,就去若耶城找我爹娘。” 百里长安忍不住道:“可是但凡女子,都得找个夫家吧,许姑娘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这不还有我爹娘吗?没准袁大哥也会在。” 要是韩谨柔真的再不愿嫁人,也不想接受袁让,以袁让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娶谁了吧,他该会一直留在若耶城,到时能有个人做伴,也挺好的。 百里长安愣了愣,“所以许姑娘对袁让……” “百里大人,我觉得我的话说得够清楚了。” 许落觉得百里长安话好多,不想再跟他说了,“我去看看焰火快开始了没。” 她起身去了阁外。 百里长安望着她的身影,心情有点复杂。 皇上努力了这么久,看来还是白费心思了。 他微微叹气,皇上应该听到许姑娘这些话了吧,戳心估计是免不了的。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百里长安连忙起身,大步进了寝殿,一眼看清顾骁野的样子,不由大惊。 顾骁野一手死死抓着桌角,一手捂着心口,脸色煞白,衣袍上血迹触目惊心。 皇上有心痛之症,百里长安之前在行宫时隐约听郭禹说过一句,但没有亲见。 这个样子的顾骁野,真的吓到了百里长安。 他赶紧扶着顾骁野坐在床上,疾奔出去命人叫太医。 许落跟着快步进屋时,顿时呆住。 顾骁野靠坐在床头,一张俊脸跟纸一样白,眼眸微垂,牙关紧咬,唇边却只是不断涌出血来。 他的心痛之症,又犯了吗? 这病情,似乎远比许落想的还要严重。 看来,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等他这次好了,她一定要说服他去一趟南江见刘世,无论如何,她也要求刘世帮他治好这心痛之症…… 她定了定神,转身去打了盆水,拧了绢帕想帮顾骁野擦擦嘴角的血迹。 “皇上,温平已经去叫桓太医了,你坚持一会儿……” 顾骁野抬眸,疼得有些涣散的目光终于短暂聚了焦,落在她身上。 女孩神情异样焦急,眼里带着关切。 顾骁野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想起她方才对百里长安说的那些话,心口控制不住地又是一阵剧烈绞痛,猛地,又呕出一口鲜血,竟是晕了过去。 “皇上!!” 屋里同时响起两声惊呼。 百里长安脸色骤变,手忙脚乱地扶着顾骁野躺下,急道:“许姑娘你照顾着皇上,我去看看太医令来了没有!” 许落怔怔望着昏迷不醒的顾骁野,眼眶不自禁地泛红,只觉自己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头冰水,浑身发凉。 她慢慢地走到床边,轻轻地,一点点地拂去顾骁野唇边的血迹。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许落慌忙抹去眼泪,垂头站到了一边。 她现在的身份,不容许她表露太多伤心。 温平带着太医令桓甫大步进来,桓太医一眼看到许落,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就知道皇上突发心痛之症,与她有关。 但此刻他顾不得说什么,匆匆奔到床边,为顾骁野诊脉。 房内个人都神色凝重。 外头暗黑的夜空里,突然发出几声锐响,随即,便是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四散炸裂。 然而已经没人有心情看焰火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瞬地落在桓甫的身上。 桓甫的表情甚是肃然,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开药方,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喂进了顾骁野的嘴里。 “这药能暂时缓解皇上的心痛,但皇上的情况,很不乐观,再不能受任何刺激了。” 他终于沉声开了口,皱着眉看了眼许落,到底欲言又止,“都出去吧,皇上需要清净。” 几人心绪重重地出来了,外头的焰火愈发绚丽,隐约能听见远处百姓的欢呼声。 温平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许落:“我让人先送许姑娘回府。” 许落并不想走,可是,她似乎也没有理由留下。 也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头,桓太医似乎终于下了决心般,眼中闪过豁出去了的表情,沉声道:“我还得回宫为皇上备药,就由我,顺路送许姑娘。” 马车内,桓甫黑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许落。 许落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桓太医有话跟我说?” 桓甫再也忍不住了,“许姑娘,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心痛,为何会吐血?” “他明明不该见你,不能动情,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顾府找你,找你还不够,还要把你带在身边,成天让你在他眼前晃。” “秋祭那次,皇上在行宫好几次吐血我就不说了,上次许姑娘染了风寒,皇上来探望你,回去又吐血了,这才过去几天,你又来刺激他了。这人的身体里能有多少血,经得起成日这般吐的?” 桓甫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一股脑儿发作了出来,三言两语将顾骁野为何会有心痛之症的事说了,“皇上本来不让我对任何人提,可我桓甫医术不精,实在研究不出解决之道。算我桓甫求许姑娘了,你要知道给皇上服下那药的年轻侍卫是谁,你就设法问问那人,到底有没有解药!” “如果没有,那还请许姑娘以后最好能少跟皇上见面,少刺激皇上。否则,若皇上再这般自虐下去,日子长了,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3章 怎么就那么傻啊 第203章怎么就那么傻啊 桓甫说完那些话,就气鼓鼓地下车了。 许落一路都恍恍惚惚,不知自己怎么回府的。 碧云跟她说话,她也完全没听见,只魂不守舍地回了房。 碧云不放心跟进来,却见许落只是怔怔地坐着发呆。 怕许落又生病,碧云探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分明凉的很,可人怎么像是魔怔了似的? 她忍不住疑惑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许落不答。半晌,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原来他还是喜欢我的。” 碧云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姑娘是说皇上么?照奴婢说,皇上对姑娘,那怕不止是喜欢吧?姑娘你是不知道,那夜你病了,皇上守了你一夜呢。” 她将那日顾骁野如何细心照顾许落都说了,道:“皇上临走的时候,要我别告诉姑娘,我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这样做……” 碧云想不明白,可是许落明白。 从她回京都,他的所作所为,到此刻,她似乎全都明白了。 他说放下执念,只想要她做他的谋臣,真正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让她能安心留在他身边而已。 他借着朝政之事来顾府找她,克制着心痛之症与她相处,装得全然跟没事人一样。 怪不得上次在行宫,她睡在他床边,半夜他吐血晕过去,桓太医赶过来时,看她的眼神怒火中烧。 怪不得郭匡诊脉后死活不肯给他治。 怪不得她问他,为何会心痛,他竟然若无其事地说,不过是一种病症而已。 要不是今日桓太医告诉她真相,她真的差点就信了。 每一次跟她见面,他该有多疼啊,可他还是要来找她,还是带她去了行宫,在送走顾英奇,心情最低落的时候,还是要她陪他坐会儿。 今夜他该是听到百里长安问她的那些话了,心痛之症才会突然发作的吧。 没准那些话,也是他授意百里长安问的。 许落心里酸涩得厉害。 她突然好想见顾骁野,就此刻,现在。 见许落突然起身往外跑去,碧云慌忙道:“姑娘,你去哪儿?” “凌烟阁。” 三个字落下时,许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门外。 碧云叹着气,又是欣慰,又是开心。 许姑娘该是去找皇上吧,她如今终于意识到,皇上喜欢她了。 不容易啊。 许落重新出现在凌烟阁时,温平好生意外,“许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看看皇上。” 许落强忍着心里的情绪,“太医有没有说,皇上什么时候会醒?” “大概明早。刚桓太医又送了一次药来。” 温平说,“以往皇上心痛之症发作严重时,都是第二日一早才醒。桓太医说他的药,有助眠之效。” 许落点点头,“我想陪皇上一会儿。” 温平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今夜皇上在云霓楼宴请群臣,特意请了许姑娘来,无非就是为了让百里长安探听下许姑娘的心意而已。 探听的结果,方才温平从百里长安那里,已经知道了。 惋惜失望之余,温平也不禁生出几分许姑娘心真如铁的慨叹来。 岂料,不曾想这会儿,许落竟再次来了凌烟阁。 她愿意进去陪顾骁野,他当然巴不得。 待许落进去了,温平干脆叫原来服侍的宫女太监都出来了,只在门外等候传唤。 许落走进房中,坐在床边,只是看了眼昏睡不醒的顾骁野,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疼得厉害。 她哭得哽咽不止,泣不成声。 明明知道顾骁野还喜欢她,她该开心的,总算一腔情意,没有错付。 可是想到他这些天里过的什么日子,她就难过得不行,眼泪根本止不住。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她付出到这般田地。 连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不顾,性命都可以不顾,也要费尽心机地留下她。 明明那么疼,却还要忍不住靠近她。 靠近她,却又怕像以前那样,推她更远,只敢与她以礼相待,言必称她许姑娘。 顾骁野,你怎么就那么傻啊。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这样对她。 对不起,对不起啊顾骁野。 以后,她再不会让他一个人,再不会让他这样苦苦为她付出了。 许落哭得哽咽不止,没注意到眼泪一滴滴落在顾骁野的手背上。 昏睡中的顾骁野微微动了动,许落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身,飞快跑了出去。 不是不想见顾骁野,相反,她有太多的话要跟顾骁野说。 可是,现在还不行。 桓太医说了,为了避免加重他的症状,她最好少出现在他的面前。 许落满眼是泪地跑出来时,温平比方才还要诧异,许姑娘怎么又哭了。 而且,哭得还这么伤心。 “皇上好像醒了,你快让人进去看看。” 许落红着眼小声说,“我就先回去了。” 顿了顿,又怕温平告诉顾骁野自己来过,又会引得他心有波澜,叮嘱道:“温大人,麻烦别跟皇上,说我来过。” 温平疑惑:“为何?” “桓太医说,皇上现在需要静养,不能情绪激动。” 温平点头:“好。” 既然是桓太医说的,那自然要遵守。 今日皇上这病症来得太凶猛,若是知道许姑娘来过,绝对会心绪激动,搞不好连夜要去顾府见许姑娘,也说不定。 所以最好还是等皇上身体稍好些了再说。 房中,顾骁野怔怔看着手背上的水珠失神。 他模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哭,似乎是,许落的声音。 手背上微凉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动了动手,分明碰到了什么。 可等他努力从困住他的昏沉中挣脱,睁开眼时,屋里却空无一人。 “皇上,你醒了?” 温平带着服侍的宫女进来,“桓太医让皇上先好生休养,今夜不要回宫了。” 顾骁野的目光掠过他身后的那个宫女,哑声道:“刚才,有人来过房里?” “没有。” 温平很镇定地说,“只有这个侍女,在这里守着皇上。” 顾骁野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觉的自嘲之意。 他想什么呢。 她该早就回顾府了,怎么可能还会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4章 恢复容貌 第204章恢复容貌 许落回到府里,连夜给郭匡写了一封信,要他赶紧把解药送回京都。 当初郭匡说过,顾骁野的心痛之症,他能治,就是不想治,所以他肯定知道,该怎么解。 翌日,许落又亲自去了一趟丞相府,将郭匡当初在郧州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了郭禹,好让郭禹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信火速送往辽东。 郭禹接过信看了一眼,并没有许落意料中的震惊。 他很是平静地传令,动用的竟是朝廷最高规格的特急信使,“最多一个月,许姑娘就可收到济生的回信。” 许落看他一眼,“郭丞相好像对济生在郧州的所做所为,并不吃惊。” 郭禹微微叹气,“我的确早就知道了。先前在行宫时,皇上突然召济生过去,就是因为郧州城劫走许姑娘之事。” 从行宫回来后,在郭家的祖宗牌位前,郭禹逼问了郭匡一番,问他可还做过什么其他对不起皇上的事,郭匡便将顾骁野心痛之症的事也说了。” 郭禹真真是遍体生寒。 那几日,他提心吊胆,夜不能眠,就怕郭家突然有官兵闯入,说要将郭家满门抄斩。 岂料,到了郭匡预定要去往辽东的日子,仍是没有动静。 而顾骁野,竟亲自率领百官相送。 虽然如此,郭禹仍是不能完全放心。 直到郭匡平安抵达辽东,给家里报了平安,他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这才真正相信,顾骁野并没有杀郭匡的心。 “济生顽劣至此,万幸皇上没有怪罪,还封他做了辽东侯。” 郭禹忍不住慨叹,“皇上的恩德,我和济生真是万死难以报答皇上的恩情。” 许落呆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所以顾骁野早就查到郭匡和袁让是劫走她的人,也知道,郭匡就是害得他动辄心痛呕血的人,却,并没有对郭匡如何? 他为什么不让郭匡给他解药呢? “我也问过济生,济生说他用解药换他留在京都,皇上拒绝了。我恳求济生,让他把解药留下,可这孩子太犟,死活不肯,说皇上既然说他受得住那点痛,那就让他受着……”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郭匡张嘴就来,气得郭禹拿着戒尺狠狠打了郭匡的手心,罚他在祖宗牌位前下跪思过。 郭匡一直跪到了他要离开京都的前夜,到最后也不愿意给解药。 还是郭家老太夫人求情,郭禹没办法,到底又心下不忍,只能让他起来了。 “老实说,我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他是皇上,根本不必对济生这般客气的。可皇上甚至都没有动用锦衣卫,逼济生交出解药。” 郭禹的神色很有些复杂,深深看了眼许落道:“我思来想去,皇上这么做,只是因为许姑娘。” 许落不解:“此话怎讲?” 郭禹道:“姑娘视济生为弟弟,对他照顾有加。济生的性子又太倔,若是不受些刑罚,断不会交出解药。可皇上向来看重许姑娘,或是怕伤了济生,许姑娘会心有芥蒂,是以,这才放他走了……” 许落:“……” 就因为怕她心有芥蒂,所以他宁可忍着心痛,连解药也不跟郭匡要了?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真是! 还有郭匡,这家伙当初在郧州城竟然背着她给顾骁野服下那种药,还一直将她瞒在鼓里,实在过分。 带着一肚子对郭匡的气恼,许落回了府。 几日后,桓太医又过来送药,板着一张脸,跟许落欠他几百万银子似的。 以前她没少腹诽桓太医,但现在,知道他这副表现,是为了顾骁野,反倒莫名觉得顺眼了不少。 她主动将自己已经写信去讨解药的事告诉了桓甫,道:“桓太医你放心吧,解药最多一个月就能到了。” 桓甫终于神色稍缓:“那就好。” 顾骁野让他守口如瓶的秘密,他已经在许落跟前捅破了,此刻,也就无所顾忌地,将心里憋着还没说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我跟你说,其实也不是我医术真有那么不精,只是皇上不让我分心。” 桓甫把当初顾骁野下令要他把全副心思只用在许落身上,其他不用管的命令,全都说了,试图为自己的医术挽挽尊。 许落听得心里只是窒闷不已。 所以顾骁野背地里到底做了多少傻事? 他怎的什么都把她排在第一位,自己的身体全然不顾了??? 书里他为了韩卿卿,虽然也做过些傻事,但整体来说都还是保持了皇帝的尊严,好歹智商没这么不在线。 现在的他,简直了。 “说起来,姑娘这血气早衰之症,我研究来研究去,怎的,越发心里有疑惑。” 桓甫喝了口茶,凝神沉思着许落方才的脉象,“我这药吧,不说能百分百让姑娘恢复正常,但,那么多药喝下去,总该有些效果的,可如今姑娘服了,竟是连个水花都没有。” 他摇头道:“倒像是,倒像是姑娘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故意压制着,让这些药生不出效果。” 许落默默叹了口气:“桓太医,我的确不是血气早衰之症,乃是,服用了药物所致。” 如今既然她已知晓顾骁野的心意,明了自己的心意,是时候跟桓太医和顾骁野说明真相了。 桓太医的那些药,她也不必装模作样地喝了。 桓甫方才的随口猜测,其实也就是猜测,甚至可以说,只是他这段时间治疗的感受而已。 没想到,许落倒一口认了,而且,认得这般爽快。 桓甫神色明显不信,“这世上,还能有这种药物?” 许落:“桓太医稍稍等我会儿。” 她起身进了房中,取出当初刘世给她的那刻解药,当着桓甫的面,吃了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桓甫目瞪口呆地看着许落的脸,在他的眼前一点点地变了。 到最后,脸上落下一层薄薄类似蝉蜕的东西,许落低头轻轻揭去,再抬头时,露出一张堪称倾城绝色的脸蛋来,那双原本一潭死水的眸子,也好像乍然恢复了清澈灵动,顾盼生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5章 玄甲军 第205章玄甲军 许落笑吟吟看着桓甫:“桓太医,我没骗你吧?” 桓太医的脸阵青阵白,心里这个不是滋味。 别人一颗药就能解决的事,他吭哧吭哧忙了小半年,还半点效果都无。 他感到自己的职业尊严和脸面,受到了深深的侮辱和无情的践踏。 感情这小半年,他都是让人当猴耍了。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许落眼看着桓甫的表情变幻不定,心里隐隐有点歉疚。 她试图安慰桓甫:“桓太医,其实你的医术,还是很厉害的……” 桓太医猛地站起,“那人是谁?” 许落被他这要打架的气势给吓到了,小心翼翼道:“谁?” 桓甫黑着脸:“给你研究这种药,还给你解药的人。” 许落当然不能告诉他,“反正,是一个大夫。他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 桓甫气得咬牙切齿,死死瞪着许落看了好半晌。 许落真怕他一时动怒,掀了桌子。 岂料他气哄哄一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许落连忙叫住他,“桓太医,还麻烦你别告诉皇上我是服了药才这样。到时候我会跟皇上说,是桓太医把我治好的。” 桓甫更气了,“我桓某担不了这个虚名!” 许落道:“桓太医不是说了,皇上受不了刺激。难不成,桓太医想让皇上再吐血一次吗?” 若是顾骁野知道,她在郧州那两个多月的生病都是她在骗他,他不知该气成什么样。 桓甫盯着她:“那就把那大夫的身份告诉我。否则,别想我答应你。” 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必须得见一见。 这会儿的桓甫不像个沉稳持重的太医,倒像是个赌气执拗的小孩,而且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开玩笑,大有许落不同意,他立刻就去告诉顾骁野真相的意思。 许落没办法,“那人不在京都,不过我答应桓太医,定会介绍你与他认识,但,桓太医也要对他的身份守口如瓶。” 桓甫自然一口应承:“那当然。” 两人商量了一下口径,定了giant怎么跟顾骁野解释清楚。 桓甫道:“我这药见效不会那么快,最好,等一个月后再告诉皇上姑娘已经康复的事,如此皇上也不会起疑心。” 他看了眼许落:“你不是说,解药一个月后就能到京都?这段时间,正好让皇上安心养病,你也别见皇上了。我也会找个理由,让皇上暂时别来找你。” 许落虽然很想很快见到顾骁野。 但想到没有解药,顾骁野见到现在的她,不免又会心绪有所动荡。 等郭匡送来解药了,那时有多少话,也都可以跟顾骁野说了。 许落安安心心便在顾府等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郭禹脸色很是难看地带着郭匡的回信,亲自来找了她。 郭匡非但没给解药,还洋洋洒洒写了一堆话,归根到底其核心思想就是一句:“解药是没有的,让他疼,姐姐你别管他。” 许落真的很想揍死郭匡。 一个月,他浪费了整整一个月时间。 早知道他不给解药,许落早就劝顾骁野去南江见刘世了。 郭禹的心情明显比许落还要糟糕:“许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济生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再去信只是浪费时间。” 许落道,“郭丞相,还有一个人,定能治好皇上的心痛之症。只是他人在南江,需要郭丞相帮忙,尽量说服皇上,前往南江一趟。” “为何不让能派人去请此人来京都?” 郭禹问:“皇上的心痛之症,就连太医令也只能缓解,不能根治。万一对方也束手无策,皇上岂非空跑。” “郭丞相放心,济生的医术就是他教的,他一定能治好皇上。” 许落解释:“这人医术虽高,却不愿来京都,就算强行请了来,怕是也不肯治。只能委屈皇上,亲自去一趟南江了。” 得知那大夫就是教郭匡医术的奇人,郭禹哪里还有话说。 对方不过教了郭匡两年,就能点石成金,那本人医术如何,自然可想而知。 他当即答应,明日就去觐见顾骁野,说服顾骁野南巡。 “为了保险起见,许姑娘最好也劝劝皇上。” 郭禹担心顾骁野不肯听自己的,“若是许姑娘开口,皇上一定会听。” 许落不便进宫,便写了封信,托郭禹带给顾骁野。 翌日,郭禹与百里长安便同去了麟云殿。 重新调整后的军务改革方案已经定了,他们正要详细汇报给顾骁野。 新的方案一改先前将地方兵权直接收归中央的做法,而是建议抽调各地精锐主力进京,组成全新的军队:玄甲军。 玄甲军直接归属皇上管辖,领军将军由皇上直接任命,以后无论是对外对内战争,都由玄甲军统一应对。 地方的兵权仍旧遵循旧制,由郡守管辖,但郡守调动军队,须汇报兵部。 如此一来,地方精锐都到了玄甲军中,各地郡守想要再翻腾起浪花,也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且,只是抽调精锐而已,并非收归兵权,不会引起郡守太大的反弹。 顾骁野仔细翻阅着奏报,对这份极为详细的军务改革方案,竟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就按这份方案执行,即日组建玄甲军,抽调各地精锐进京都。至于玄甲军统帅,” 顾骁野沉思片刻,目光落在百里长安身上,“就由你来担任。” 百里长安心绪激动:“臣领旨!” 老天知道,他是有多想去领军,而不是做个兵部尚书,成天耐着性子跟兵部里一帮连战场都没去过,仗都没打过的文人打交道。 关键那些人也各种看他不顺眼,觉得他连个举人也不是,只是个粗人,彼此面上笑嘻嘻,心里暗中瞧不起。 这几年来,他可真的快要憋死了。 如今,总算可以快意疆场,一展胸中宏图了! 军务改革方案得到顾骁野的允可,郭禹稍松了口气。 “皇上,许姑娘说,她认识一个名医,人就在南江,定可解皇上心痛之症。只是那人性子怪僻得很,若是强行请来,怕不肯心甘情愿医治。” 郭禹将许落的信呈给顾骁野,“而今朝中俱事算是安定,到底还是身体要紧,皇上不如带着许姑娘去一趟南江,将这病治好了,臣等也可放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6章 皇上还要我吗 第206章皇上还要我吗 顾骁野展开许落的信,低眸看了好一会儿,神色晦暗不明。 郭禹在旁边瞧了半晌,也瞧不出皇上是个什么情绪。 事关许落,又涉及郭匡干下的缺德事,郭禹也不敢多问什么。 只能与百里长安告退,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顾骁野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管事太监领着桓甫进来,“皇上,太医令桓甫求见。” 顾骁野收起那封信,看了眼桓甫:“何事?” 桓甫躬身行礼:“回皇上,臣总算不负皇上所托,这次调整后的药方很有效,许姑娘不过服了一个月,容貌已恢复如初,身体再无大恙,后期可与正常人无异了。” 桓甫说这话时,都没敢去看顾骁野。 他心虚啊,也不甘心啊。 有生以来职业生涯最跌份的一次,莫过于这次了。 顾骁野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许落的病好了,原本他该是欢喜的。 可此刻他却只觉莫名的烦躁与焦虑。 在许落最黯淡的时候,他都没能留住她的心。 而今她又成为了曾经的她,又变成了天边最绚丽的云霞,最亮眼的星辰,让人只是一眼就过目难忘,又成为了,哪怕他是帝王,也仍是他此生仰望奢求,想要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光芒。 这样耀眼的许落,他又该如何留住她。 自从除夕那夜,听到她说以后要回若耶城找她爹娘和袁让。 内心刻意压制许久的情绪,骨子里的暴戾因子,好像因为她那些话,再次在血液里肆虐游走。 这一个月,顾骁野在心里转过无数种念头。 他是皇帝,他根本不必迂回曲折地去接近她。 想要留住一个人,可以有太多办法。 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是将她关起来。 她若是不听话,他完全可以用她亲近之人的性命威胁她就范。 许元明夫妇,袁让,韩家父女,郭匡。 他不信许落看着这些人因她而死能无动于衷。 到那时,他要她做什么,她势必会屈从。 可若他真的这般做了,从此后,她和他之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他喜欢她,喜欢到甚至舍不得,折损她的羽翼,见不得,她伤心难过。 他更不愿,有朝一日,她恨他。 可如果她执意要离开,他该如何? 是继续在她面前伪装下去,还是...... 顾骁野暗沉沉的目光落在那封信上。 他甚至有点猜不出许落写这封信要他去南江的用意到底何在。 是真的为了他的心痛之症,还是因为凌烟阁那夜的事,她对他生出龃龉之心,又一次,想要设法离开? 时隔一个多月,顾骁野再次踏足顾府,许落却不在。 就连她的侍女碧云也不在。 老管家说许落带着碧云去郊外散心了。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 温平问:“属下让人去找许姑娘回来?” 找起来也很容易,因为许落出门,必定有锦衣卫跟随。 顾骁野:“不必。朕等她便是。” 许落如果知道顾骁野会来找她,打死她都不会去郊外的。 实在也是在府里待不住,老克制不住想要去找顾骁野。 所以看今天和风暖阳,不免动了出去散心的念头。 回来时,已然是黄昏时分。 老管家焦急地守在府门口:“许姑娘,你可回来了,皇上都等了姑娘两个多时辰了。” 许落呆了呆,连碧云都不管了,提着裙子就往小院飞奔。 气喘吁吁跑到门口,她整了整头发和衣服,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装作还算平静的样子,进了屋内。 才刚到门口,一眼就看到那袭熟悉的玄衣身影,就坐在她常坐的软榻边,手里拿着一卷话本,低眸沉思着什么。 许落原本有点发红的脸蛋,此刻愈发红了起来。 那话本正是先前被她丢开,男主角是什么顾家公子的,她昨夜一时头脑发热,不知怎么又想起这本书,还熬夜看完了,随手丢在榻上,却不曾想,被顾骁野看到了。 怎么想怎么尴尬。 她咳了一声,轻声道:“皇上。” 顾骁野闻声抬眸,看向女孩。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女孩的脸上,好半晌没说话,漆黑眼底讳莫如深。 明明只是被他这么看着,可许落心脏都在扑通扑通跳,脸蛋上的红晕,不争气地延伸到了白皙的耳尖。 “皇上,桓太医有没跟你说过,我的病,好了?” 她害怕顾骁野看出什么端倪,所以赶快搬出了桓太医。 顾骁野淡淡道:“朕知道。” 许落这才稍稍心安,“皇上来找我,是为了去南江之事么?那个大夫真的很厉害的,当初就是他帮顾晋鹏解了血蝙蝠之毒,只是他不愿离开南江,所以……” 顾骁野打断了她的话:“许落。” 许落微怔,看向顾骁野。 他没有如以往那般,客气地叫她许姑娘。 他的神色,也好像和以往他来找她时,不太一样。 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是那种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不经意间流露的冷峻与威严,虽然在她面前已刻意收敛,却仍令她无法忽视。 许落不安地等着顾骁野要说的话。 只是她再也料不到,顾骁野竟然毫不避忌地提到了凌烟阁那夜的事。 “当日在凌烟阁,朕喝醉那次,吻了你。你虽没说,朕却记得。” 顾骁野盯着许落,一字字道:“朕不管你劝朕去南江是何用意,别怪朕事先没提醒你,温平已经查到你爹娘和袁让的下落。” 许落睁大眼睛:“所以皇上想说什么?” 顾骁野对上女孩那双清澈懵懂的眸子,想要强迫她进宫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竟是再也说不出口。 他一旦强迫她一次,以后他就只能一直强迫下去。 顾骁野抿了抿唇,移开视线,低声道:“朕知你对朕无意,朕……不会勉强你。你若还想维持现状,朕会即刻准了礼部封后选妃的奏请,以后你可以踏踏实实,做朕的谋臣。” 若她不想,那他只能选择于她和他而言,彼此都不会情愿的方式,留住她。 许落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慢慢地走到顾骁野身前,轻声说:“皇上就没有别的选择,给我选?” 顾骁野沉默地看着她。 他当然有,可他怕她不愿选。 许落凝视着他,微微叹气:“我要是说,我选择进后宫,皇上还要我吗?” ??今日还是四更8000字哈~我这些天天天都是五点钟起来写稿,就是想快点把这个阶段写过去,累死辽~~本来书评区已经解释了,不过还是再说下吧,还是那句话,大家耐心看下去哈,之前男主喜欢女主也有很多铺垫,这样大家可能就能比较理解男主对女主的执念从何而来,女主动心也是如此,这个过程不写清楚,后面女主对男主的好和付出可能就会比较突兀,等大家看到后面的故事,到时可能就明白我为啥费这么多笔墨写女主动心了,我就不剧透太多了~~我还是努力写稿吧,谢谢大家的打赏,月票支持,谢谢一直还陪着这本书的小可爱,谢谢~~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7章 你别说话 第207章你别说话 顾骁野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进后宫,皇上不是说过,要封我为后?” 许落说,“我以前不想要,可是现在改主意了。” 她抬眸,对上顾骁野幽邃灼热的眸,声音轻而坚定:“我怕我要是错过了皇上,就再也找不到像皇上这样好的人了,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顾骁野身形猛地踉跄了一下,毫无征兆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许落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碧云,碧云,快让人去请太医!” 这段日子她真的很想很想见他,可就怕他情绪波动,加重病情。 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可他倒好,今天一来,就说了这些有的没的,她一时情急也没想太多,脱口就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此刻看到顾骁野这副模样,许落又是后悔,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顾骁野脸色苍白,漆黑眼底却蕴了说不出的似欣喜似温柔的意味。 “朕没事。”他握住她的手,“别哭。” 许落怎能不哭,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你明知你不能来见我,为什么还来找我?还非要逼我说出这些话……” 桓太医都说了,他要是再这样自虐,神仙都救不了他。 顾骁野带了薄茧的指腹轻轻抚去她脸颊上的泪,“嗯,是朕不好。朕错了。” 许落才刚要说话,就听顾骁野低声道:“可是朕愿意。” 就为了她方才那句话,他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许落:“……” 这人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她匆匆去拧了绢帕,帮顾骁野擦了嘴角血迹,又拿了软垫靠枕过来,好让他靠着稍稍舒适一点。 他的情绪似乎稍稍平稳了些许,许落又给他倒了杯热茶:“皇上你喝点茶,喝点茶可能会好一点。” 顾骁野接过那杯茶,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你真的愿意进宫,做朕的皇后?” 饶是方才,许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可他还是不敢确信般,又问了一遍。 他以为她断然不肯的。 他想过那么多迫她留下的法子,可没想到她却自己选了进宫。 许落怕又刺激到他,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顾骁野见她迟疑不答,脸色微沉:“就知道你是骗朕。” 他咬着牙,眉头蹙紧了,分明是疼得厉害。 许落没有办法,只能解释:“我不是骗皇上,我是真的愿意。” 顾骁野仍是怀疑般:“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他不信只是因为他单纯对她好,她就愿意进宫,分明先前她宁可逃走也要拒绝的。 许落本来不想回答,可是对上他晦暗隐忍的眼神,心里又很是不忍。 到底还是道:“皇上为何要我做皇后,我就为什么要进后宫。” 顾骁野漆黑的眸子都在发亮,“所以你,喜欢朕?” 许落看着他,到底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顾骁野唇角终于扬起笑意,可心脏的痛意也愈发激烈,唇边再次溢出一缕鲜血来。 许落急得眼泪又出来了,手忙脚乱去擦那血迹。 顾骁野还要说什么。 许落红着眼嗔他:“你别说话。” 她也不会说话,在桓太医来之前,她一个字都不跟他说。 太医令桓甫急匆匆赶到顾府时,简直要崩溃。 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只因为许落的一句话,轻易就毁之一旦。 偏偏他为顾骁野诊脉时,他的目光还不肯离开许落,越是疼得蹙眉,越是要痴痴地瞧着她。 桓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伺候的病人,完全不拿医嘱当回事的。 顾骁野当初服下的那颗药,如果他能克制自己的心绪,尽可能清心寡欲,是完全对身体不会有什么伤害的。 可神仙也耐不住他这般频繁动情,更耐不住他心爱的女子就在他眼前,时时刻刻刺激着他。 他的病情,是一刻都不能再耽搁了。 桓甫的建议,是尽快去南江,找许落所说的那个大夫。 但顾骁野直接否了。 按顾骁野的意思,他定要行了封后之礼,再出发去南江。 可若想办得隆重,从准备到礼成,前后至少得近两个月时间。 顾骁野的身体耽搁不起,许落也不想让他再耽搁。 “我答应皇上要进宫,就不会再改主意,这种大事,我怎会当儿戏?” 许落坚持道,“封后之礼,什么时候办都行,可若是皇上有什么事,那我要这皇后之位,有什么用?皇上,我们明天就去南江,不,明天可能太赶了,后天,后天我们就去南江,好不好?” 女孩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焦急与关切,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 顾骁野凝视着她,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暖意,这暖意从心头蔓延开来,让他所有的情绪,都仿佛被熨帖得平顺安静,只化作了心间的一缕柔软。 顾骁野的声音,不自觉染了温柔:“好。” 去南江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桓太医自然是要随行的,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原本以为还要等很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去南江拜会那位高人了。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对顾骁野谆谆嘱咐道:“为了皇上的身体着想,皇上您还是尽量别与许姑娘见面。” 顾骁野看了他一眼。 桓太医:”……” 这是明目张胆的来自帝王的威胁。 不过不见面,估计对顾骁野来说,也不太可能。 桓太医到底还是改了口:“如果定要见面,许姑娘也一定要注意,不要让皇上受到刺激。” “我觉得还是不要见面好了。” 连着两次,一次凌烟阁,一次今天,许落是真的被吓到了,她宁愿不见面,也不想顾骁野再出什么事。 “后天咱们就出发去南江了。” 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眸望向顾骁野,“皇上,你就忍一忍,这两天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不好两个字到了嘴边,顾骁野还是没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桓甫心绪激动地告退,先行回宫去准备南江之行需要携带的诸般药物了。 许落正打算送顾骁野离开,正好碧云进来,说晚饭都准备好了,“皇上要留下和许姑娘一起用晚饭吗?” 顾骁野:“好。” 许落:“不。”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碧云愣了愣,所以她到底听谁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8章 冰雪消融 第208章冰雪消融 毫无疑问,当然是听许落的。 因为许落只需眨着眼看了看顾骁野,疑惑地问了一句:“皇上刚才答应我的话,这就忘了吗?” 明明方才还叫他忍一忍的。 顾骁野轻咳一声:“……没忘。” 许落:“那皇上就回宫去吃吧,以后等皇上好了,我每天都陪着皇上吃饭。”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你说的。” 许落认真点头:“嗯。我说的,说话算话。” 于是碧云眼睁睁就看着顾骁野真的很听话地走了。 碧云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早就知道,皇上对许姑娘不一般,可这般言听计从,还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这天晚上,许落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许多。 来到这个世界后,许多事情在她意料之中,但更多事情出乎她意料之外。 譬如顾骁野对她的喜欢与执念。 以前她只觉是负担,是枷锁,是不可知的悲惨命运。 可是现在,却只有隐隐的甜蜜与期待。 她从来没有想过,顾骁野能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更没想到,顾骁野已然完全背离了书里为他安排的发展路径,彻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明明少时受过那么多苦,却也有慈悲恻隐之心,放过了小皇帝与顾英奇。 明明是皇帝,却也可以那般隐忍克制地喜欢着她。 他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委曲求全放低姿态的。 他甚至可以采取跟书里对待韩卿卿一样的方式,将她禁锢在宫中不得出。 可他没有,反而努力试着给她空间,以他的方式,笨拙又沉默地付出着,默默等着她喜欢他的那一天。 许落想,书里他怎么就不知道这么对韩卿卿呢。 他要是也这样对韩卿卿,韩卿卿早就该动心了,也不必他苦等那么多年,更不会有后来亲手杀了韩卿卿的悲剧。 说起来,以前许落想到书里顾骁野杀了韩卿卿这段剧情,总会有种汗毛倒竖的害怕,对顾骁野的行为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那会儿她觉得,韩卿卿骂他的话是对的。 他真的是个疯子,偏执至极,得不到就就要毁掉的疯子。 可是现在,她只觉心酸。 如果有个人,肯稍稍对他温柔以待,他定会回报对方数倍的情意,定不会选择那般极端的方式结束一切。 可惜没有如果。 其实许落从来不觉自己对顾骁野做过什么多么值得铭记的事。 唯一能让她印象深刻的,或许也就是芦苇荡那夜,她执意救了他,还有在南江顾英奇罚他时,她为他求过情。 可那也只是出于为人处事最基本的道义准则,换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无心中为他做过的每件事,桩桩件件,他都记在心里,甚至将原本该给予韩卿卿的情意,全都转到了她的身上。 他这样对她好,她怎能不动心啊。 怕也没人,能不动心吧。 以前,她不曾对顾骁野多么好,以后,她一定要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许落迷迷糊糊地想着,到天快亮时,才总算睡着了。 这一觉不免睡得有些晚,第二天许落起来时,已然快中午了。 等她晕头晕脑地起床,从房里出来时,看到坐在榻边拿着话本的顾骁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皇上?”许落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昨天不是说好,这两天都不再见面的吗。 “早朝完了,过来看看你。” 顾骁野分明昨晚也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他漆黑的眸落在女孩身上,“朕总觉得,昨夜像是在做梦。” 他奢望了那么久,从来也没想过能真正得到的女孩,竟突如其来地,答应了做他的皇后。 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怕一睁眼,许落就改了主意,更怕她不见了,消失了,再也找不到她。 总要看到她,才能真正心安。 许落她还没说什么,顾骁野已然问,“你真愿意,做朕的皇后?” 许落:“......” 第三遍问她同一个问题了,许落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她无比认真道:“愿意,一百个愿意。皇上对我这么好,我为什么不愿意?” 她真的很怕她再多说几句,他的心痛之症又要发作,连忙道:“我以后都会陪着皇上,可是现在皇上先回去,好不好?” 顾骁野得到了他满意的答案,很是爽快地应了:“好。” 许落一直送他到顾府门外,“皇上,明早你让温大人来接我,你不要来,你在城外等我就好。” 顾骁野:“可是朕想来。” 许落:“皇上都答应我忍一忍的,要是你说话不算话,我以后还怎么相信皇上?” 顾骁野:“……那朕,听你的便是。” 他走了几步,回头时,女孩仍站在那里目送他。 她冲他挥着手,娇俏的眉眼里蕴着清浅微甜的笑意:“皇上,明天见。” 顾骁野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般狠狠一痛。 然而,却又让他甘之如饴。 他觉得自己可能用尽了一生的幸运,才能遇到许落,才能有一天,亲耳听到她说,她愿意做他的皇后,以后她都会陪着他。 二月的春风,温柔拂过长街。 她的笑容与声音,也似春风般拂过顾骁野的心里。 他仿佛听到了沉积多年的冰雪,一点点在心里消融的声音。 如果年少时所受的那些痛苦与磋磨,只是为了遇见许落。 那么而今,他再也不恨谁了。 朝中军务改革方案也已下发全国。 虽然不再有许落担忧的兵变隐患,但她还是不放心,让顾骁野这次多带了些人。 除了桓太医、温平以及锦衣卫外,还有崔烈和诸多精锐将士随行。 出发那天早上,来接许落的,除了温平,还有桓太医。 桓太医现在算是明白了,与其求爷爷告奶奶般求着顾骁野不见许落,还不如跟许落说来得更快。 对许落说一句话,比他对顾骁野说一百句还管用。 他这一路只需监督着许落就够了。 一路上,许落出于对顾骁野的身体考虑,对桓太医的话严格遵从,尽量避着顾骁野远远的,不肯让顾骁野看见她。 好在,顾骁野还真是挺听话,也挺能忍的。 为了让许落相信他说话算话,他还真是没过来找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09章 想也不准 第209章想也不准 一路走了半个月,路过一片杏花林时,队伍停下来歇息。 “桓太医,我去那林子里转转。” 趁着顾骁野和温平在那头聊着什么,许落跟桓太医说了声,就悄悄下了马车,快步奔到了杏花林中。 她蹦蹦跳跳地活动了会儿手脚,正在一株杏花树下深呼吸。 冷不防,那袭原本该与温平在一起的玄衣身影,不知何时裹挟着熟悉的冷冽气息,出现在她的面前。 许落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在了杏花树上,然后就毫无反抗余地的任由顾骁野将她圈在了怀里。 许落:“……” 他怎么就这么不经夸。 才刚想着他听话能忍,这就立刻来找她了。 “皇上,桓太医都说了,到南江之前,咱们能不见,就还是别见了——” “可朕想见你。” 顾骁野低眸注视着她,看不够般,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他想见她都想得彻夜难眠,实在是憋不住了。 明明知道她就在身侧不远处,却只能一遍遍,在脑子里描摹幻想着她的容颜。 这种感觉,比心痛更煎熬。 许落对上他深沉又极力克制般的眼神,心里软了软。 到底还是没有挣扎,“那皇上看吧,看完就回去。” 她又安慰他:“皇上再忍忍,等到了南江,见到那大夫就好了。” 顾骁野“嗯”了一声:“不许再故意躲着朕。” 许落:“可是桓太医说了……” “桓太医也得听朕的。” 顾骁野半点不讲道理地说,“朕只是远远瞧着你,不来找你便是。” 他一本正经地说:“看不见你朕反而更难受。” 许落:“……” 什么歪理邪说。 但也只能答应,不然以顾骁野的行事风格,估计还得来找她。 她点头:“行,那我以后不躲着皇上便是。皇上快回去吧。” 顾骁野点点头,这才松开她,还真就走了。 有风吹过,树上的杏花花瓣随风洒落,落在他的肩上。 他若顶着这些花瓣过去,桓太医一看就知道他来找她了。 桓太医不敢对顾骁野如何,却是敢对她发飙的,而且发起飙来毫不留情。 想了想,许落还是追上几步:“皇上,你等下。” 她伸手轻轻帮他拂去肩上的花瓣,还有一朵在他发上,她够不到:“皇上你低头。” 顾骁野依言低头,许落踮起脚尖,帮他摘去那朵花瓣,“好了。” 两人的距离挨得特别近,以至于顾骁野直起身时,许落几乎就在他怀里。 她身后一树杏花如粉似霞,却也比不过她的模样,那么光彩夺目,娇美非常。 许落抬眸对上顾骁野的目光,冷不防吓了一跳。 下意识就想起了当初凌烟阁那夜,他吻她之前,凝视着她的眼神。 许落飞快往后退开一步,“皇上你想干嘛?你不要命了?”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说:“朕记得,上次亲你,似乎并未如何。” 许落无奈道:“那是因为你喝醉了。” 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估计也不知道动情,也不知道心痛了。 顾骁野眸光微动:“所以朕喝醉了,就可以?” 许落简直要疯:“皇上,到南江之前,你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好歹还是爱惜点自己!” 所以顾骁野到底是怎么了。 一得知她的心意后,感觉跟以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高冷去哪儿了,禁欲去哪儿了,你皇帝的尊严和脸面去哪儿了! “嗯,朕听你的,不说。” 顾骁野顿了顿,“朕只想。” 许落:“想也不准!” 顾骁野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忍笑:“好,不想。” 最多偷偷想,不让她知道便是了。 许落见他应了,转身就要走。 顾骁野却拉住她:“等等。” 许落以为他又有什么事,却见他凝视她片刻,抬起手,竟是落在她的发上。 许落下意识要躲开,他却低声道:“别动。” 他仔细地拈去了她发上的花瓣,目光落在她鸦黑发髻上的蝶钗上。 “这钗,你还留着?” 先前看她一直都没戴过。 因碍着要在她面前扮演贤明君王,这钗的下落,他一直也没敢问。 他还以为,她从郧州城逃离后,早已将这钗扔了。 许落认真道:“我当然留着啊。当初在东陵城,皇上不是说过要我一直把这钗戴在身边,不然……” 想起那时顾骁野说的话,她脸颊微红,咳了咳,“之前我虽然没戴,可一直好好收着的。”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显然,也想起当日说的话。 他那时说,若是她再丢了这钗,他会比亲她还过分地对她。 许落见他半晌没说话,纳闷地抬头:“皇上?你在做什么呢?” 要她别动,难不成是在盯着这钗发呆。 就听顾骁野若无其事地说:“在遗憾。” 他将从她发上拈下的几片花瓣搁在掌心,递到她面前给她看,“也在,投桃报李。” 明明摘去花瓣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被他说得莫名就暧昧了几分。 许落正在腹诽,脑子转了个弯,突然明白他上句说的,“在遗憾”是什么意思。 顿时耳尖都羞红,嗔了顾骁野一眼,红着脸就跑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不正经的。 顾骁野唇角微勾,望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杏花林外,出了好一会儿神。 …… 不远处,正从溪边取水回来,路过杏花林的崔烈,远远目睹了顾骁野将人家姑娘圈在杏花树下的一幕。 因为不敢过去打扰,只能被迫目睹了全程。 崔烈颇有点目瞪口呆。 那个姑娘,他当然认得,正是当年他率军南征时,那个长得特别漂亮,只是稍稍一笑就让军士们丢了魂儿的女孩。 彼时,还是顾家三公子的顾骁野对她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全程几乎无视。 他还暗自感叹,唯有三公子才能坐怀不乱,才能对美色无动于衷。 岂料,岂料。 原来三公子竟是比旁的任何人都要来得大胆狂放。 青天白日的,就敢那般将人姑娘箍在怀里不让人走,就算是皇帝,好歹也得注意一下影响啊! 崔烈摇着头。 终究是他崔烈看走了眼,哎。 所以皇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许姑娘的? 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娶亲,登基后也迟迟不封后选妃,难不成,就是为了这许姑娘? ??崔烈:这走眼走大发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0章 他是我夫君 第210章他是我夫君 再次回到南江,顾骁野哪里都没去,径自带着许落,住进了许家的小院。 至于温平崔烈等人,自然是分居在左右两边当初袁让与郭匡的宅子里。 尤其郭匡家的宅子,大得很,那么多人住进去,竟是半点也不拥挤。 这几间院子虽然没人居住,但有顾骁野安排的下人打理,院内甚是干净整洁。 许落跟着顾骁野踏进顾家小院时,心想,他倒是挺自来熟,俨然把这里当家了。 顾骁野在院中顿住脚步,看向许落:“朕住哪里?” 许落指了指东厢房的一间客房:“那里。” 顾骁野目光淡淡掠过西边许落的居处,“朕记得,你房间旁边,也有间空房。” 许落:“……” 他还真是将许家小院的布局摸得挺熟的。 她也没反对,“那皇上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去见刘公子。” 她没有对顾骁野隐瞒刘世的身份,毕竟,若是顾骁野想查,轻轻松松就能查到。 再者,刘世虽然是前朝临江王,但多年不理政事,只是个废王而已,当年顾骁野还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时,都能放过他,现在他是皇帝,自然同样也会放过刘世。 这一点,许落深信不疑。 翌日,许落带着顾骁野前往临江医馆,桓甫和温平随行。 刘世见到许落,大感意外,“许姑娘没去若耶城么?还是去了,又回来了?” 最早许落拜托韩卿卿来找他,要走了那颗化颜丹。 彼时韩卿卿说,当今圣上抓了许落,要带她去京都,许落想要借化颜丹,避过一劫。 刘世自然二话不说,解囊相助。 再见许落时,她已然逃离生天,随着郭匡和袁让来拜访他,拿了化颜丹的解药。 那会儿她说要去若耶城的,且当时听许落的意思,到了若耶城,应该再不会回来。 这怎的又回南江了? “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再跟刘公子细说。” 许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刘公子,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求刘公子。” 她将顾骁野患有心痛之症,动情则心痛的症状说了,“实在是不得已,这才来找刘公子帮忙。” 刘世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的顾骁野身上。 顾骁野虽然是当今皇帝,但刘世却从未与他打过照面,是以并不认识,只觉此人容貌俊美,气度凌然不凡,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问许落:“这位是?” 能让许落亲自带着来求医的人,想必与许落关系匪浅。 刘世以前身份敏感,是以向来救人有个习惯,总要问清楚对方的身份,此刻不免也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许落抿了抿唇,“他是,我夫君。” 一言既出,顾骁野心神微震,目光深深地看着女孩。 她说,他是他夫君? 温平与太医令桓甫,也一脸好像被雷劈了的表情,满脸不敢置信。 就连刘世也都愣了好一会儿,道:“许姑娘已经成亲了么?我还以为许姑娘和袁公子是一对……” 许落:“……” 大抵在某个方面天赋极高的奇人,情商一般都是极低。 许落再次在刘世身上验证了这一点。 哪有当着顾骁野的面这么说的啊,真是的。 她偷偷瞧了眼顾骁野,果然见他眸光暗沉。 许落顾不得什么,赶紧解释,“刘公子说笑了,袁大哥不过是我兄长而已。” 顾骁野神色总算稍缓,但唇色仍微微有些发白。 许落担心他是不是心痛之症又发作了,急道:“他好像又疼了,刘公子,麻烦你快帮他看一下。” 刘世颔首,带着他们去了后堂。 出门时许落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下。 顾骁野的动作奇快无比地,当着众人的面,就这么毫不避忌地揽住了许落。 许落羞得脸颊微红,顾骁野却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她,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大有要牵着她走的意思。 许落初次谈恋爱,脸皮还是薄了些,顾骁野又是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对她,不免甚是羞涩。 但她并没有挣脱,乖乖地任由顾骁野牵着她。 刘世:“……” 看来许姑娘的夫君对她,不是一般的疼宠,二人的感情,也不是一般的恩爱。 待进了房中,刘世没有先给顾骁野诊脉,而是从药柜中先拿了个小药瓶,取了颗药丸递给顾骁野:“公子此刻痛得厉害,先服下这颗药,可快速止痛。” 顾骁野眸光微动,却还是依言服了。 等他坐下,刘世按着脉搏诊了良久,眉头微蹙。 这药,的确甚是古怪,说毒不是毒,但发作起来,却又比毒还厉害。 最让刘世意外的,是这药隐隐透着几分诡异的熟悉感。 他当然不知道这药,是郭匡配制的,许落好歹还是为郭匡留了点面子,没将真相告知刘世。 不然,要是让刘世知道,他用医术研究这些邪门歪道还用来害人,怕刘世不跟他断了师徒名分才怪。 许落见刘世神情肃然凝重,心里也跟着揪紧了几分:“怎么样刘公子?这心痛之症,能彻底根治吗?” 刘世微微沉吟片刻,“能根治是能根治,就是会麻烦一点,配药需要些时间。” 一听说能治,许落喜不自胜,“没关系,只要能治好,多久都可以,我们能等的。” 刘世点头,“你们是夫妻,难免朝夕相对,牵动心绪,我看你夫君也是饱受心痛折磨。这样好了,我先给他开些短期内可抑制心痛发作的药,哪怕面对许姑娘,也可不必再受苦楚了。” 许落开心死了,对着刘世就行了一个恨不得一百八十度的躬身礼:“谢谢刘公子!” 刘世笑道:“许姑娘和令夫君真是伉俪情深。” 他的好奇心其实不算太重,但耐不住顾骁野的气场实在太过打眼,不免多问了一句:“不知许姑娘的夫君,是做什么的?” 许落咳了咳,“他,他就是个管事的。” 刘世到底是前朝皇族之人,许落有些担心刘世知道顾骁野的身份后,不肯给他治了,所以没敢说顾骁野的身份。 不过帝王的确是管天下事,她这么说,也没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1章 阿野 第211章阿野 顾骁野神色倒还算平静,温平和桓甫的嘴角都抽了抽。 好嘛,敢情这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在许姑娘眼里,也就是个管事的。 好在刘世也没怀疑许落的话,不免又看了顾骁野一眼,由衷道:“许姑娘好眼光。” 她这夫君不像管事的,倒颇有王侯将相者的气度风范。 刘世提笔写了张方子,“此药每晚睡前煎服,连服一个月,可大大缓解心痛之症。一个月后,我的解药也能配好了。” 许落连忙接过方子,自然是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刘世又叮嘱顾骁野:“这药虽能缓解心痛,但这一个月,务必不能行房事,还请公子克制忍耐。” 许落的脸颊顿时爆红,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 她真的要尴尬死了,偏偏顾骁野还没事人一样,点了点头:“好。” 刘世这才问:“对了,济生如今在何处?若耶城还是京都?” “济生去辽东了。” 许落将郭匡被册封为辽东侯的事说了,“一时半载怕是回不来。” 刘世心下奇怪,“他如此年少,当今圣上怎会将辽东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 许落看了眼顾骁野,很是坦然地道:“皇上肯定是相信以济生的能力,定能管好辽东。刘公子,你放心吧,济生到了那里,绝不会吃亏的。” 刘世笑了:“那倒是。这孩子的性子,也不是肯吃亏的主儿。” 几人又聊了几句,这才出来,恰碰见段宿正端着一筐晒干的药草往这边走。 许落便跟段宿也打了个招呼:“段公子。” 段宿看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随着他们一起去了前厅,帮着许落抓好了药。 许落自然又道谢:“谢谢段公子。” 准备出门时,太医令桓甫,却不愿意走了。 他朝着刘世深深行了一礼,“在下桓甫,仰慕刘公子已久,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刘公子,请受我一拜。” 刘世慌忙去扶他起来,桓甫紧紧握着他的手,就跟粉丝见到偶像般,激动得快要哭了。 “刘公子,在下对医术也小有研究,但有许多问题不明于胸,这几日,可否来医馆拜会刘公子,请教一二?” 刘世自然点头:“可以,桓兄想来,随时来便是。” 桓甫喜不自胜:“那今日呢?今日刘公子可有空?” 刘世:“有的。” 桓甫立刻蹬蹬蹬跑到顾骁野身前,行了一礼:“公子,我可否先留下,请刘公子赐教几句?” 顾骁野淡淡道:“可以。” 桓甫大喜,“多谢公子。” 许落正想嘱咐他几句,他却眉开眼笑地跑了,再次回到刘世身边,不由分说就拉住了刘世的手,激动道:“刘公子,我家公子允了,这就请公子为我指点一二,可好?” 刘世被桓甫求知的热情所感染,笑道:“好。” 许落:“……” 下意识看向段宿,果不其然,就撞见了段宿暗沉沉的眼神。 许落在心里默默为桓甫点了个蜡。 嗯,但愿他能平安无事地归来。 许落上了马车,隐隐觉得顾骁野情绪不太对。 迟疑了下,小声问:“皇上,你怎么了?”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说:“别叫皇上。” 许落愣住。 这一路不都是好好的吗,叫皇上也没问题啊。 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 转念一想,现在他是微服私巡,是不是他觉得叫皇上不合适。 当初在东陵城那会儿他带她去酒楼吃饭,也没让她叫他皇上来着,而是让她喊的三公子。 许落主动往顾骁野身边挪了挪,拉着他的手,放软了语调:“皇上要是不喜欢我叫皇上,那我叫你三公子,好不好?” “不好。” 顾骁野冷着脸,“公子公子的,刚才还没叫够?” 许落:“……” 所以他这是生气她刚才喊人家刘世刘公子,段宿段公子了? 不会吧,这种醋也要吃。 心里不由好笑,故意道:“那我不喊皇上,也不喊三公子,那我该喊什么?” 顾骁野:“自己想。” 她不是说他是她夫君吗,倒没见她喊声夫君的。 许落想了想,“我……想不出。” 是真想不出。 他是皇上,不准喊皇上,也不准喊过去的称呼,那她还能喊什么。 顾骁野目光幽幽地看她一眼,“那你倒知道叫郭匡的字,喊袁让作袁大哥。” 许落:“…….” 看不出来这人还是个醋坛子,这是多久的陈醋也要吃,酸不酸啊。 罢了罢了,看在他从小可怜巴巴没人爱的份上,就哄他一哄好了。 她一本正经道:“袁大哥比我大我才叫他袁大哥,不过皇上也比我大,那我要不也喊皇上顾大哥?或者,顾哥哥?” 这声顾哥哥明显取悦了顾骁野,他总算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顾哥哥,貌似也可以。 反正比什么公子皇上的好。 许落那声顾哥哥本来是故意逗他,不是真要这么喊他。 不然以后顾哥哥顾哥哥的叫,也显得太肉麻了。 她惋惜道:“可惜皇上没有字,不然我也可以喊皇上的字……”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有小字。” 许落顿时想起,顾骁野的确有小字的,是他娘给他起的,阿野。 可是这称呼,她叫合适吗? 然而看到顾骁野默然有所待的样子,她到底还是不忍让他失望。 试探着,轻声道:“阿……野?” 顾骁野抬眸凝视着她,目光深得不成样子。 许落立刻道:“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了。” 反正她都要嫁给他了,他都是她夫君了,叫皇上的确是生分了点。 叫阿野,显得亲近。 她有点新奇般,念了好几次这个名字,“阿野,阿野阿野,阿野,嗯,听起来,好像的确……” “还不错”三个字到了唇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许落的人已经被顾骁野揽进了怀里。 微凉的薄唇覆下,将她的话尽数堵住。 许落刚开始还能呜呜咽咽地挣扎,后来便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浮沉茫然。 顾骁野放开她时,她已然钗横鬓乱,唇瓣绯红,头昏脑涨有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大口喘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2章 想快点娶你 第212章想快点娶你 “你……”许落总算缓过气来,又羞又恼,“你就不怕疼?” 怎么就这么喜欢自虐! 顾骁野好整以暇地低眸看着她:“不疼。” 刘世给他吃的那颗药,能止疼。 况且刘世说了,只是一个月内不能行房事而已,又没说不能亲她。 许落:“……” 好气,好想揍他肿么办! 然而下一刻,就听顾骁野低声说:“好久没人这么叫过我了。” 记忆里最深刻的,还是他娘亲这么叫他。 也只有他娘亲喊他阿野时,才是真正带了无尽的疼爱之意。 其他人,叫出这声“阿野”,不过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称谓而已。 侯氏当着顾英奇的面,可以叫他阿野,转头,能恶毒地骂他是贱婢之子。 顾英奇也曾叫过他阿野,可后来,只会满怀恨意地骂他是孽子。 至于顾驰渊,从侯氏死后,早就是冷着脸直呼他的姓名了。 唯有许落,她喊他阿野,和顾家任何一个人不同,和他娘亲喊他时,也不一样。 她眼里蕴着几分好奇与温柔,一迭声地叫着阿野阿野时,拨得他的心弦都颤了颤,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已然揽着她吻了下去。 就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许落一声阿野,勾起他那么大的反应,触动他那么多的思绪。 …… 许落发现,每次顾骁野在她面前,眼神微微黯然时。 她就算再生气,好像也立刻就可以烟消云散,只剩柔软和心疼。 她柔声道:“皇上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这么喊皇上。” 顾骁野看她一眼,“那你还叫皇上?” 许落莞尔一笑:“阿野。” 她拉着他的手,哄着他,安慰他:“过去不开心的事都过去了,以后阿野身边就有我了,再也不会是孤单一个人了。以后我们家阿野,也会有人疼啦。” 每每想到他年少时的孤苦,受过的那些欺凌,许落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往后余生,她都会好好陪着他,好好爱他。 他也值得,她去深爱。 顾骁野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孩,漆黑眸子虽沉静,心底,却已泛起滔天巨浪般,汹涌的情绪,难以止息。 饶是许落已经再三对他说,她愿意做他的皇后。 可是这一路,他心里总还是不踏实,不敢信。 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无数个念头转过脑海。 他甚至有想过,许落突然改了主意说要入宫,这样亲昵地对他,是不是,想要让他放松警惕,到了南江,她就该设法逃走了。 心里存了这样隐晦的胡思乱想,从京都到南江,除了在杏花林那次,近距离见过许落。 此后,他都听了许落的话,只是远远地望着她,看她一眼便好。 他到底再没有去找过许落,尽可能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也是想要看看,到了南江,她到底会如何。 昨夜他几乎一夜都没有睡着。 半夜的时候,窗外月色明亮,他起来,怔怔地望着许落的房间,不知望了多久。 只要一想到,许落对他说的那些话,可能不是真心,而是另有目的。 他的心就疼得厉害。 其实明明他可以不来南江的,这天下除了许落,又有谁,值得他亲自来一趟。 性子再怪僻的人,到了锦衣卫镇抚司地牢,也会变得识时务。 何况不过是一个大夫而已。 可许落那般想要他来,他便来了。 他想,若是许落真的只是骗他,这段时间的相处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他该如何? 放她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一旦真的想要逃走,从此在她面前,他会彻底撕下伪装,再不会,再不会克制顾忌半分。 他那般卑微,那般委曲求全的喜欢,她不要,那以后就试着接受,真正的他。 顾骁野跟着许落去临江医馆时,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可没人知道,他有多不希望许落动不该动的心思。 临江医馆周边,早已秘密布下了许多暗卫。 就连南江城各个城门,也早就有了防备。 但凡,但凡她只要有所动作,临江医馆,甚至整个南江城,都将迎来一场无情的杀戮。 然而,顾骁野没想到的是,今日她在众人面前,那般自然地说他是她的夫君。 她焦急地询问刘世他的病情,拿到刘世的药方时,眼睛都在发亮,那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与喜悦,骗不了人。 更让他动容的,是她那么温柔地喊他阿野,她说,“以后我们家阿野,也会有人疼”。 顾骁野只觉,自己的心思太过龌龊了些,竟然对许落,存了那般不信任。 心口的情绪翻涌沸腾,连眼底,都似乎有些湿润。 顾骁野再也忍不住,将许落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喜欢奢望了那么久的女孩啊,从此后,真的是他的了。 再也不用患得患失,再也不用,担心她会逃离自己。 “落儿。” 这个曾经在他心里,默念过无数次,却从来不敢叫出来的名字,此刻终于无意识地溢出唇边。 那么多人都可以喊她落儿,可唯独他不行。 他怕她不喜欢,怕她会排斥自己的亲近。 他也自认为,他和她的关系,还不可以这般亲昵。 可是此刻,他只是一遍遍情难自禁地低声唤着她,捧着女孩的脸,一遍遍轻柔吻过她的眉眼。 许落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闭着眼,乖顺地承受着他的吻。 直到,隐约感到脸颊上,有微凉的湿意。 许落心里微惊,连忙睁开眼,正正对上,顾骁野微微泛红的眼眸。 她不安地问:“怎么啦?” “没什么。”顾骁野哑声说,“我想快点回京都,快点,娶你。” “等刘公子配制出解药,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许落柔声安慰他,“还得派人先去若耶城,接我爹娘回来。” 她决定嫁给顾骁野,这是大事,爹娘总该知道,而且,还得参加她和顾骁野的婚礼。 她感觉顾骁野身上的气压有点低,于是尽量放轻松了语气,笑着道:“你不知道,我爹可怕我嫁不出去呢。要是知道我总算可以嫁人,他和我娘该开心死了。” 顾骁野默了片刻,“你爹,好像不太喜欢我。” 当初在郧州城,不过是撞到他抱着她同乘一骑,许元明就气得怒气生烟,后来见到他,也总是横眉冷眼,不曾给过他半分好脸色。 许元明若是回来,怕是不会同意,将许落嫁给他。 ??男主,男主啊......爱到极致就是卑微~ ?—— ?前些天太累啦,这几天我先缓缓,暂时三更哈,等缓过来,我再存稿给大家爆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3章 一眼,便是一生 第213章一眼,便是一生 “我爹是不太喜欢你。” 许落已经可以想象许元明得知此事后怒发冲冠的模样,不由忍俊不禁。 想起以前许元明说,她嫁谁都不能嫁给顾家三公子。 那会儿她还信誓旦旦保证,绝不可能和顾骁野如何。 可感情的事偏偏就是这么说不准,兜兜转转,她还是和顾骁野走到了一起。 许元明当初对顾骁野有意见,是怕他对她不够好,怕她以后嫁给他,她会不开心,受折磨。 可是顾骁野怎么会啊。怎么会舍得对她不好。 她现在觉得,顾骁野怕是宁可自己受委屈,都不会舍得伤害她一星半点。 这个人,就是有那么傻。 只要许元明知道顾骁野为她付出了多少,知道她也是真心喜欢他,他和许夫人定不会阻拦。 “你放心,就算我爹不同意,有我在呢。就是,他可能一时会难以接受,你肯定得挨些骂。” 许落笑着道,“不过你别担心,我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骂完就没事了。” 顾骁野“嗯”了一声,“今日我便让人,去若耶城接他们回来。” “还有袁大哥,让袁大哥也一起回来。”许落叮嘱。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还没说什么。 许落已然飞快地解释:“袁大哥喜欢谨柔姐姐,你知道不?” 顾骁野微怔:“不知。” “当初要不是顾晋鹏强行欺负了谨柔姐姐,谨柔姐姐和他的婚事早就取消了,那样的话,和谨柔姐姐成婚的,会是袁大哥。不过还好现在谨柔姐姐是一个人了。” 许落道,“等这次袁大哥回来,我让我爹再给他们做一次媒,肯定能成。” 顾骁野抿了抿唇,没说话。 袁让少时和她青梅竹马,关系非同寻常。每次袁让看她的眼神,总是疼爱至极。 他一直以为,袁让是喜欢许落的。 却原来,真的不过是兄长而已。 许落自然不知顾骁野心中的想法,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要不我们不回去吃饭,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她回头看向顾骁野,“上次你在临江楼请我吃过饭,这次换我请你吃。” 女孩依然保持着掀开车帘的动作,外面和煦的阳光照进车里。 她的眼眸里映着四月的春光,笑容灿烂,明媚非常,看得顾骁野有片刻的失神。 见他不答,女孩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眨巴着眼,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啊,阿野,你去不去嘛!” 顾骁野眼眸微深,喉结滚了滚,“去。” 许落开心地探头出去:“停一下车。” 马车很快靠边停下,许落和顾骁野下了车,手牵手漫步在烟火气息浓厚的南江街头。 以前她与韩家姐妹没少逛街,尤其是韩卿卿,几乎带着她逛遍了整个南江城。 所以南江城的许多特色美食还有各类新奇好玩的店铺,她几乎是如数家珍,很是耐心地给顾骁野讲解着,还买了许多吃食,要他尝一尝。 “这家的藕粉桂花糕,很好吃。阿野你尝尝。” “这个螃蟹馅小饺儿也很不错哦,上次卿卿带我来吃过。” “还有这个荷叶酥,也很酥脆。” “……” 他每一样都尝了,她问他好不好吃,他都点头。 她问:“那你觉得哪个最好吃?” 顾骁野想起那年在京都,紫藤花开的时节,那个捧着一盘如小小荷叶的小点心,坐在紫藤花架下,一口一个吃得很是开心的少女。 他说:“荷叶酥最好吃。” “我娘也会做这个,荷花饼荷花酥她都会做。我娘做的,比这家店的还好吃。” 许落说,“等我娘回来了,我让她做给你尝尝就知道了。” 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叹口气:“不过我爹娘肯定不会跟我们一起长住京都的,他们肯定要呆在南江。” 许元明对南江感情深厚,而且他还有那么多石头都在南江的小院。 “京都离着南江也不远。” 顾骁野说,“你若是想他们,随时可以来,我陪你。” 许落:“……” 嗯,就知道顾骁野以后肯定不会忍心将她关在宫里的。 她眉眼弯弯:“谢谢阿野!” 又笑着道:“你要是喜欢吃荷花酥,到时我让我娘教我,以后去了京都,我可以自己做给你吃。” 她叫起阿野,那般自然,那般亲昵,眉眼里的笑意,让顾骁野的心,都要化了。 顾骁野痴痴地想,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这样好的女孩。 这样好的女孩,以后会是他的妻子,会是他的皇后,会陪着他一辈子。 恼人的柳絮如雪,飘飘扬扬拂过长街,此刻落在他眼里,也顺眼了许多。 顾骁野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感恩命运让他在那年大雪纷飞的冬天,遇见了许落。 那惊鸿一瞥的一眼,从此,便惊艳温暖了他的一生。 刘世曾经还是临江王时,有过很多自以为是朋友的朋友。 只可惜,当他被禁足王府不得出时,没有一个人再将他当做朋友。 人人避之不及,唯恐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便连府里的侍卫下人,也都作鸟兽散,纷纷逃离。 这么多年,唯有一个段宿,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 段宿性子沉默,饶是刘世后来不曾再将段宿当做下人,但段宿却始终铭记着二人有主仆情分,对他言听计从,从不曾有半分逾越。 如果说,有生以来,刘世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惺惺相惜,那该是他遇见顾家二公子顾驰渊时。 但,真正对一个人,生出相见恨晚心有灵犀的感觉,那就是眼前,这位桓甫桓兄了。 刘世在医术上的天赋,乃是不得已才被逼出来的。 他年纪轻轻被困府中八年不得踏出王府一步,若是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怕是早已神经错乱失常了。 顾驰渊懂他,却又不能完全懂他。 二人在一起饮酒喝茶,聊得更多的,是琴棋书画。 何况顾驰渊婚后去了军中,难得有空来找他了。 刘世已经很久,没有与谁这般酣畅淋漓地畅谈一番了。 最重要的,桓甫在医术上的造诣,不比他差,他只需说上句,桓甫立刻就可以猜出下句。 随即,两人目光对视,不由哈哈一笑。 怎一个快意了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4章 喜欢就要说出来 第214章喜欢就要说出来 刘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得一知己,夫复何求的感慨。 刘世也是第一次主动去挽留一个人,留对方在医馆与他一起吃晚饭。 便是顾驰渊,他也从未留过他。 桓甫很想留下,可他到底没忘了,还要回去给他家公子煎药,“许姑娘怕是不会。” 刘世道:“煎药有何难?你若不放心,我让阿宿去教许姑娘便是。许姑娘家的住处,阿宿知道。” 当初在京都时,刘世曾救过许夫人的性命,是以几年前许元明带着妻儿刚到南江时,特意在家里备了酒席,请刘世和段宿过去吃饭,将刘世视作救命恩人百般道谢。 后来许夫人每次做了点心,都会给刘世准备一份,要么托郭匡带过去,要么让袁让或许落亲自送到医馆。 刘世也没少备了礼物,和段宿来许家回礼,是以对许家的住处,甚是清楚。 此刻听到刘世这么说,桓甫心内的天平左右摇摆,有生以来都没摇摆得这么剧烈过。 桓甫犹豫良久,最后对医术的追求,和对刘世的亲近,还是占了上风:“那就有劳段公子跑一趟了。” 段宿一声不吭,眼底布满阴霾。 刘世道:“阿宿,你关了医馆的门,快些去吧。” 段宿满含幽怨地看了眼刘世。 奈何刘世的眼神压根没落在他身上,转头拉住了桓甫的胳膊,“桓兄,走,咱们喝酒去,今夜不醉不休。” 段宿眼睁睁看着刘世与桓甫进了后院,到底还是沉着脸关了医馆的门,去了许落家。 来开门的是温平,看到段宿,微微讶然。 这人他认识,先前许落喊他段公子。 只是,他来这里做什么? 段宿没什么表情地说:“我家公子让我来教许姑娘煎药。” 温平:“桓甫呢?” 段宿默了片刻:“在和我家公子喝酒。” 温平:“……” 桓甫这胆儿也是挺肥,到了南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给皇上煎药都不如和刘世聊天重要。 也亏得皇上今天心情是出奇的好,不会跟他计较。 温平让段宿进来,“段公子来得正是时候,许姑娘等不急桓甫回来,已然先去煎药了。” 许落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其实煎药并不算太麻烦,段宿给她包好的药是分好量,按天数来的,一次一包就行。 许落原本是打算等桓甫回来再熬药的。 可是想着桓甫见到他心中的偶像,还不知要聊到多久,所以她干脆就自己动手了。 当然她没跟顾骁野说,这会儿他正在房里忙着处理来自京都的奏报。 军务改革的事已经开始推行,朝中其他的新政推行情况等等,郭禹都及时将进展传送了过来,有些重要的决策,还需要顾骁野亲自批复。 段宿进来的时候,许落守着药炉已经守了好一会儿了。 这是她第一次煎药,本来心里正有点没谱,不知道这药怎么就算是好了,正打算去问问温平,就见温平领着段宿来了。 许落讶然,“段公子?” 温平说:“刘大夫让他来教许姑娘煎药。” 许落:“......” 看来刘世和桓甫聊得还真是挺投机的。 温平冲着许落点点头,先行退了出去。 于是屋里只留下许落和段宿两个人。 段宿一言不发走到灶边,将那药罐揭开来,看了眼里头的汤色,在灶下加了点柴火,拿过扇子,沉默地扇着。 许落悄悄看了眼段宿,分明是心情极度不开心的模样。 不知为何,或许是知道了顾骁野对她的心路历程,莫名觉得,段宿也是挺可怜的。 书里段宿是个孤儿,那时临江王刘世也还是个孩子,带着一帮人去京都郊外秋猎时,遇见了在雪地里冻得奄奄一息的段宿。 刘世看他可怜,小手一挥,便让人将他带回了王府。 段宿最早在府里负责做些杂事,他小小年纪,却颇有武学天赋,府里侍卫们训练时,他站在一旁看着,将那些招数默默记下,夜里偷偷一个人勤学苦练。 到他十三岁那年,临江王刘世遇到一场刺杀,是段宿奋不顾身救了刘世,从此,刘世便让他做了贴身侍卫。 几年后,原本受到父皇宠爱,最有望立为太子的刘世,没能被册封为太子,反而被陷害,彻底失了父皇欢心。 刘世被禁足府中八年不得出时,阖府数百名侍卫纷纷离去,唯有段宿一个人留了下来。 在刘世最孤愤绝望,日日饮酒寻醉的时候,是段宿始终默默地陪在他的身边。 也是段宿,一点点拉着他从最低谷走出来,让他慢慢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医术上。 为了让刘世研制药物,段宿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给刘世试药,无数次痛得死去活来,却也咬着牙从不吭一声。 他对刘世的感情,早已不仅仅是主仆的情分。 只可惜,刘世在医术上造诣绝顶,在感情上,却是迟钝得要命。 偏偏段宿又不敢将心意说出,唯恐说出后,刘世会接受不了,而他,可能会从此失去留在刘世身边的机会。 所以段宿只能隐忍地压抑着这种感情。 书里刘世后来被一个治疗过的女病人热心追求,他又不懂拒绝,以至于女方都上门来提亲了。 段宿心灰意冷,留下一封信不告而别。 直到他走了,刘世才终于意识到,段宿在他生命里的重要性,根本无人可以替代。 刘世离开南江,游历天下,只为寻找段宿。 多年后,他们在一个小城无意中相逢,而那时,彼此都风尘满面,两鬓微霜,相见哽咽,洒泪无言。 虽然他们两个人最终还是走到一起,可未免错过了太多时光。 为一人,苦候多年,为一人,游历四方。 怎么想怎么都可怜,可叹,可惜。 许落思虑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决定,帮一下段宿。 “段公子。”许落开口。 段宿头都没抬。 许落也不介意,继续道:“其实再喜欢一个人,也要说出来的,不说出来,对方就不会知道。” “就好像我夫君当初喜欢我,他若不告诉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敢想,他会喜欢我。” “段公子,如果你真的喜欢谁,何不试试,告诉他?总比有一天,错过留下遗憾要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5章 逾矩,心意 直到药熬好,许落离开时,段宿仍是没有抬头看她。 许落端着药,微微叹了口气,去了顾骁野的房间。 但愿段宿能主动走出那一步吧。 否则,怕是还要像书里那样,不知要错过多久,才能再次相逢。 从许家小院出来,段宿没有回临江医馆,径自去了江边,在江边坐了许久。 江水轻拍江岸,春夜里的风带着寒意。 然而段宿却并不觉得冷。 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许落的话。 许落的那个夫君,很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身边那个姓温的侍卫,分明身手不凡。 许家的小院内,也隐藏着不少暗卫,他踏进小院时,就已经发现了。 但段宿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要与他无关,他就会当做没看见。 他介意的,只有桓甫。 桓甫自称略懂医术,却能与刘世谈得如此投机,深得他的赏识,很显然,不是略懂就可以的。 怕是这个桓甫,来历也非同寻常。 和桓甫比,他好像什么都比不了。 他只是一个侍卫,不过是一个侍卫。 段宿曾见过刘世少年意气冠绝京都的时候,所以哪怕刘世后来成为阶下囚,在他心里,也仍旧视刘世为当年那个众星捧月般的小王爷,可远观不可亵玩,可亲近却不可亲昵。 他甚至都不敢让刘世知道一丝一毫他的心意。 段宿不知道许落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也不知道许落为何会对他说那些话,但他想,也许许落是对的。 喜欢一个人,如果不说出来,或许对方永远也不会知道。 段宿站起身,大步回了医馆。 前院漆黑,后院仍亮着灯。 窗户开着,段宿站在屋檐下的黑暗里,能清楚看到,屋内的两人喝得满脸通红,眼神发直,却还勾肩搭背,互相碰杯傻笑。 很久没有看到刘世这样纵情开怀了。 看来桓甫,是真的很得他的心。 段宿原本想要进去的决心,莫名就泄了气。 他沉默转身,跃上房顶,就那么躺在冰凉的青瓦片上,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发呆。 耳边,传来刘世与桓甫明显带着醉意的说话声和笑声,刺耳极了。 他很想冲进屋里,将桓甫拎到医馆外。 可是,却到底还是没有。 他只是一个侍卫而已,又有什么权利,去干涉刘世的交际。 不知又过了多久。 桓甫结结巴巴地说:“君安兄,我,我该回去了,明天我再来,再来找你喝酒。” 君安,是刘世的字。 不过只是初次见面,喝了一次酒而已,桓甫已经可以这般喊他了。 “桓兄,今夜你要不,别回去了。” 是刘世的声音,“不如,就,就歇在我这里,怎么样?” 桓甫迟疑了一下,“我家公子,会怪罪我的……” “你家公子若是怪罪,我帮你找,许姑娘求情。” 刘世说,“我看许姑娘的夫君,甚是宠爱她,必定会听,听许姑娘的话。” 桓甫果然没再犹豫,笑道:“那我就听君安兄的,不回去了……” 两人相扶着进了房间,此后,便再无半点动静。 段宿深深吸了口气,到底还是从房顶跳下来,进了屋里。 桌上杯盘狼藉,段宿默默都收拾了。 想要离开时,却鬼使神差地,走到刘世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 这一看,脸色顿时铁青。 刘世的房间里,是有一张软塌的。 段宿每次帮他试药时,晚上就会睡在这软塌上。 他以为,刘世让桓甫歇在这里,也会让他睡在这软塌上。 却不意,他们竟是同榻而眠,桓甫的一只胳膊,还搂在刘世的肩膀上,刘世的脸,还贴着桓甫的脸,姿势暧昧至极。 段宿黑着脸走到窗边,直接拎着桓甫就将他拖了起来。 桓甫睡得沉沉,咕噜了几句醉话。 段宿很想将他扔到医馆门外,但,怕刘世明日醒来后怪他没有待客之道,脚步微顿,将桓甫丢进了前院一间平日供病情危急的病人睡的房里。 段宿烧了热水,端着去了刘世的房间。 屋里酒气很重,刘世身上酒味更重。 往年刘世禁足王府时,不知醉过吐过多少次,都是他帮他收拾干净的。 这一次,照例如此。 只是,这一次,他帮刘世脱了外袍,替他擦脸的时候,他突然醒了。 眼神略略有些迟钝,呆滞,带了醉意地看着他。 他说:“阿宿。” 段宿帮他擦脸的动作,陡然顿住。 “我想回京都。”他突然说,声音难得的清楚。 段宿以为他清醒了,可是,对上他慢慢泛起水雾的眸子。 段宿知道他没有。 清醒的刘世,从来不会流泪。 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会变得脆弱如斯。 刘世已经很多年不曾流泪了。 他曾经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是京都轻裘走马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曾有过无比张扬的青春,也曾有过荡涤天下浊气的豪情壮志。 一朝从云端跌落,八年禁足生活,一点点将他的锐气消磨殆尽,到后来,只剩下一个被迫沉沦在医术中的普通大夫。 可是今日与桓甫一番畅饮,谈到年少时的志向与追求,却勾起刘世藏在心里,自以为早就被忘却的那些情怀。 他想回京都。 他想找回当年,那个明朗张扬风华正茂的少年。 找回那段,父皇恩宠母妃,对他这个儿子也疼爱有加的岁月。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已释怀。 然而并没有,也根本无法释怀。 他哽咽着,为那段早就已经被埋葬,再也回不去的过去而流泪不止。 段宿沉默着,轻轻拍着他的背,一如当年,在临江王府,那个绝望的少年喝得酩酊大醉痛哭失声时。 好半晌,他终于止住了泪,呆呆地抬起头,那张俊秀的脸,满是泪痕,眼角绯红。 发丝凌乱,中衣斜斜地敞着,露出冷白的锁骨。 段宿呼吸都沉了沉,下一刻,刘世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他,哽咽道:“母妃,我想你了。” 段宿:“……” 怀里的人像孩子一样,在他胸前蹭来蹭去时,段宿身体里似乎窜起了一把火,再也没能忍住,扣住怀里的人就俯身吻了下去。 刘世那双似乎含了雾气的眸子骤然睁大,半是委屈半是疑惑地瞧着段宿。 段宿动作未停,却抬起一只手掌,覆住了刘世的眼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6章 心疼他 翌日,许落陪着顾骁野吃完了饭,就准备去韩府找韩谨柔。 顾骁野送她到小院门口:“早回。” 许落:“嗯,我会的。” 她走了几步,见顾骁野仍静静立在门外,目送着她。 不知为何,心里软了软,又转身小跑着回来。 顾骁野:“怎么了?” “你低头。”许落说。 顾骁野不知许落要做什么,却依言低头。 “再低点。” 顾骁野再低。 下一刻,一个软糯甜香的吻,夹杂着少女身上浅淡的梅香,轻轻落在他颊上。 “晚上我回来陪你吃饭。” 许落说完这句话,微红着脸跑了。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并不算多么保守,但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很难多么开放。 可面对顾骁野,总是忍不住心疼他,想要给他更多。 嗯,有了这个吻,他这一天都该能呆得很安心。 顾骁野怔怔地望着女孩上了马车,马车拐过街角,不见了。 他抬手轻轻抚过女孩亲他的地方,只觉指尖都灼热了几分。 身后的温平,颇有点心神俱震。 想当初许姑娘对皇上,那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料而今一旦明了心意,竟能这般大胆主动,当街亲人,连他这个男子都自愧不如。 再想到去年她在郧州城,义气凛然帮着韩家大小姐休夫的壮举。 温平啧了一声,许姑娘不愧是皇上喜欢的人,真真怎一个奇女子了得。 刘世站在院中,对着院角一缸清水发呆。 身后传来脚步声,段宿轻声说:“公子,早饭好了。” 刘世微微叹口气,没有回头:“嗯,今天我有些不舒服,去把医馆门关了吧,暂歇一天。” 段宿的声音明显有些紧张:“哪里不舒服?” 刘世说:“喝醉了头疼。” 段宿似乎这才松了口气,“公子洗漱完去吃饭吧,我这就去关门。” 另一边。 桓甫一大早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医馆里。 想到自己昨夜光顾着跟刘世喝酒,竟然忘了回去跟皇上煎药,他浑身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太医令,此行的任务是什么,自然是照顾皇上的病情。 然而他竟把自己最重要的职责,给丢到一边。 搞不好,是要被杀头的下场。 桓甫火急火燎地爬起来,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小院,等到跑回小院时,人已经头发散乱,满脸通红,扶着门喘得跟头牛似的。 来开门的温平实在没忍住,笑了:“桓太医,你不是跟人喝酒吗,怎么喝得这副模样?” 桓甫喘了好一会儿,缓过口气来,压低声音道:“皇上昨晚,没怪罪我吧?” “皇上要怪罪你,你还能在临江医馆喝到现在才回来?” 温平说,“昨晚许姑娘亲自给皇上煎的药,皇上没工夫理你。” 顿了顿,他想起什么,“昨儿医馆不是也派了个人,来教许姑娘煎药来着?许姑娘说,她学会煎药了,以后服侍皇上喝药都不用你了,许姑娘自己来就行。” 桓甫这才大大出了一口长气,“那就好,那就好。” 话虽如此说,桓甫仍是心有余悸。 这一天,他都没敢再出门,也没去医馆找刘世,安安分分呆在屋里,研究消化昨日请教刘世时他给的那些答案。 韩府。 去年韩卿卿与顾驰渊的婚事,惹得韩知礼很是恼火,许落不知而今府里是什么情况,是以打算先找韩谨柔,再一起去探望韩卿卿。 却不意,一下马车,韩家姐妹俱都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迎她。 韩卿卿脸上不见去年的低落,快步朝着她奔过来,拉着她的手,又惊又喜:“落儿姐姐!” 不知是不是许落的错觉,竟觉得韩卿卿的身材,比去年稍稍圆润丰满了一点。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韩谨柔已然嗔了韩卿卿一眼:“你啊你,都有身孕的人了,怎的这么不注意?好好走路,不要跑,不要蹦。” 许落惊讶极了,上下打量着韩卿卿:“卿卿,怀孕啦?” 韩卿卿羞涩点头:“嗯,三个多月了。” 许落这个开心,跟着她们进了府里,一问才知,原来还有更开心的事。 顾驰渊到底是顾驰渊,当初与韩卿卿成婚时,韩知礼连婚礼都没参加。 然而,几个月后,顾驰渊愣是凭着他不懈的努力,和出色的能力,帮助韩知礼解决了一档子很是棘手的案子,让韩知礼刮目相看。 而今,顾驰渊已经不在府衙任职,而是顶替了原来袁让留下的都尉一职的空缺,成了韩知礼的得力部属了。 韩卿卿与韩知礼的关系,也早已恢复,如今一家人关系和睦,相处甚是融洽。 顾驰渊在南江城另有府邸,韩卿卿是从韩谨柔那里听说许落会来,今日特意赶过来的。 因着时值春日,院中风景不错,韩卿卿提议去花园中转转。 几个人信步而行,韩卿卿问许落:“姐姐你都不问我,嫁给谁了么?” 方才许落只是惊讶了一下她的怀孕,竟然半点都不好奇,她的夫君是谁。 许落笑道:“我不用问也知道,有人的婚礼,我可是亲自到场参加了的。” 韩卿卿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我和驰渊的婚礼,分明只有,只有我姐姐,刘公子和段公子,还有济生来了……” “还有济生身边的一个侍女,一个侍卫。” 许落乐道,“那就是我和袁大哥。” 此言一出,韩谨柔和韩卿卿俱都呆住,不敢置信。 “当时我不是刚从郧州城逃出来,所以济生帮我们改换了样貌。” 许落解释,“怕给你们惹事,我和袁大哥愣是忍着没敢说。” “当时好像满城抓相士来着。” 韩卿卿想起那会儿满城皆兵的紧张氛围,还颇有点心有余悸,“我爹那会儿担心极了,就怕你被皇上抓到,可后来也不知怎的,又不抓了,还将那些人都给放了。我爹唉声叹气的,说肯定是皇上找到你了。” 许落点头,“是找到我了。” “那皇上有没为难姐姐?” 韩卿卿问,“我爹还悄悄派展旭去过京都打听过姐姐的下落呢,回来说是顾府大门紧闭,宫里更是守卫森严,展旭没查到姐姐的下落,又回来了。” —— 被屏蔽了一章,再加上原本有1000多字没法发,内容可能有点不连贯,大家看这章作家说的内容,可查看完整版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7章 你别生气 许落说:“没有,皇上没有为难我。他对我,很好。” 韩卿卿有些不信,“可我觉得他很凶。”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年给顾骁野送药,顾骁野转过身来,满眼戾气地要她滚。 怎么想怎么可怕,这种人一旦惹他生气了,感觉可能会随时没命那种。 她只以为许落是为了故意安慰她们,才这么说。 反而是韩谨柔,倒没有半分惊讶,反而微微笑了:“我就知道皇上不会伤害落儿。” 许落忍不住道:“姐姐怎么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当初在郧州城,你要帮我休夫,这种惊世骇俗的事,他都肯答应,还有什么是不能的。” 韩谨柔笑道,“再者那会儿虽然全国抓相士,可对女相士却是分外优待。当时我爹急得跟什么似的,非要去京都面圣,我好说歹说,给他解释了好久,才总算是劝住了。” 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轻了些,“更何况,当初漓川之行,皇上那么一个冷情冷性的人,肯主动抱落儿去看大夫,岂非早就说明,他对落儿有意。” 韩卿卿恍然大悟:“哦,怪不得,我说那会儿落儿姐姐去了京都后,他怎么见谁都冷着一张脸,后来接到京都来信要他去京都,他连夜就走了,我爹再三劝他翌日出发他都不肯……” 许落:“……” 连韩谨柔当时都看出来了,可惜她却没看出来。 几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闲话,韩卿卿是有孕之人,容易累,说了半日话,就有些乏了。 许落和韩谨柔送她去房里歇息,看她躺下了,这才出来,沿着长廊慢慢地走着。 花苑中那一树梨花开了,洁白如雪,绚烂非常。 许落想起数年前,就在这树下,看到顾骁野的情景。 那时她还以为,韩卿卿会是他的命定之人,怎奈不经意间,诸般事早已改变。 许落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谨柔姐姐,其实这次,我是和皇上一起来南江的。我们来了有两天了,就住在我家里。” 韩谨柔心思聪慧,含笑道:“我是不是该恭喜落儿了?” 许落也笑了,“还早啦,要等我爹娘回来,才可以办婚礼。” 韩谨柔望着许落,由衷道:“落儿能寻得良人,真好。” 许落忍不住道:“姐姐要是愿意,姐姐也可以。姐姐应该知道,袁大哥一直在等你。” 韩谨柔沉默了半晌,并没有正面回应许落的话,只是道:“卿卿婚礼上,济生身边那个侍女和侍卫,真的是是你和袁让吗?” 许落点头:“就是我和袁大哥。姐姐你忘啦?你回府的时候,我还拉着你跟你说了好几句话。” 韩谨柔当然没忘。 虽然彼时以为不过是一个陌生女子的善意,但她一直都记得。 她也没忘,当时她上台阶时绊了一下,袁让速度很快地扶住了她。 他那时深深看了她一眼,不似也不该是侍卫的眼神。 只是当时她心神恍惚,没有多想。 她何尝不知道袁让对她有意,可是她已然是嫁过人的人,袁让值得更好的女子。 再者,与顾晋鹏那段痛不欲生的婚姻,让她也着实,对婚姻存了恐惧之心。 袁让对她有意,可谁能保证,他会一直对她有意。 她现在一个人住在韩府,挺好的。 感情的事,各种冷暖,唯有自知。 许落到底不好再劝韩谨柔什么,转了话题:“韩伯伯今日没在,是去府衙了么?” “在军营。”韩谨柔说,“朝廷最近不是要征集军中精锐去京都组建玄甲军?眼下我爹和二公子都在军营忙,好几天都未回来了。” 许落“哦”了一声,想到当初顾英奇也来了南江,不免又多问了一句。 提到顾英奇,韩谨柔眼中颇有同情之色,“顾伯伯年初来了南江城,见了我爹和二公子,本来打算回庆州城的,是二公子借着卿卿腹中的孩子,死命留住了,要他等孩子生了,好歹抱一抱孙儿再走。” “他现在一个人,住在以前二公子和卿卿成婚时住过的那个小院里。我爹让他搬来韩府,他不肯,二公子接他去同住,他也不愿意。” 韩谨柔始终记得那年南江被围时,顾英奇率军南征,解救南江城于水火中,何等英豪气概。 而今却落寞颓丧如斯,每日只是借酒消愁,韩谨柔跟着韩知礼去看过他两次,两次顾英奇都是醉醺醺。 许落暗自叹了口气,顾家的事啊,她是真心不想管。 可听到顾英奇这个样子,到底还是又心酸。 许落从韩府离开时,已然是傍晚时分。 才出韩府,便见到熟悉的玄衣人影,负手立在府门外不远处。 韩谨柔和韩卿卿慌忙行礼,顾骁野神色淡淡地点头,目光落在许落的身上,眼神不经意变得温柔。 许落连忙告别韩家姐妹,脚步轻快地跑到他身边:“你怎么来啦?” 顾骁野:“忙完了,来接你。” 许落乐了,莫名有种在她那个世界男朋友接女朋友下班的感觉。 她很是自然地就牵住了他的手,“那我们回去吧。” 彼时夕阳漫天,二人携手并肩而行。 许落叽叽喳喳地说着韩卿卿与顾驰渊成婚已经有孕的事,顾骁野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许落:“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顾骁野微抿了下唇角:“当初你为何要撮合我与韩卿卿?” 许落不意他会问这个,咳了咳,心虚地说:“我以为你那时喜欢卿卿,所以才让顾伯伯写信给……” 顾骁野打断她的话,神色明显不悦:“你从哪儿看出我喜欢她?” 他连正眼都没瞧过那女孩一眼,她到底是怎么就判断他喜欢她的。 许落:“……” 总不能说她了解剧情,以为故事的发展会与书里一样,韩卿卿会成为他命定的白月光,所以才想着要帮帮他吧。 许落想了想,决定还是乖巧认错,“是我判断失误。我错啦。” 她拉着顾骁野的手晃了晃,眨着眼,诚恳地说:“阿野你别生气。” 顾骁野:“……” 面对这个样子的许落,他怎么还能生气。 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8章 就这么睡 顾骁野看着她,明明想严肃一点,可声音却不由自主温和:“以后,再不准这样了。” 可知当时那那封信,让他有多煎熬,连着两个多月,几乎是寝食难安,心绪烦躁至极。 许落连连点头:“再不会啦。” 她又莞尔一笑:“你现在是我夫君,谁要是喜欢你,我生气都来不及,才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顾骁野莫名又被她这句话给取悦到了。 他自问性子还算沉敛,可遇到许落,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一个表情,轻易就能拨动他的情绪。 二人牵着手,沿着长街慢慢地走着。 许落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句顾英奇的事,“顾伯伯现在一个人住,谨柔姐姐说他状态好像不太好,我想过去看看他。” 当初京都分别时,顾英奇看向她的眼神,明显是带了愧疚之意的。 那会儿许落不想再管顾家的事,所以什么话都没跟顾英奇说。 但现在,她跟顾骁野已经走在一起,无论如何,顾英奇都是长辈,是顾骁野的亲生父亲,她和顾骁野成婚的事,总得告诉他一声。 “顾伯伯住的地方,就在前头没多远。” 许落知道顾骁野肯定不会想见到顾英奇,所以很是善解人意地说:“你在外面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回来。” 她想从顾骁野的掌中抽出手来,顾骁野却反而握得更紧:“一起去。” 许落愣住:“你,你真的可以吗?” 顾骁野看她一眼,神色平静:“可以。你不是说过,他到底是我亲生父亲?” 过去的事,而今他真不恨谁了。 只要许落在他身边,无论见谁,他都能平淡以对。 许落心里颇有些惊讶。 上次顾骁野做梦都梦到杀了顾英奇,她以为他肯定恨死了顾英奇,绝难原谅那种。 但他这会儿愿意跟着自己再去见顾英奇,也着实让她对顾骁野又多了一层认知。 顾骁野是真的变了,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小院门虚掩,许落轻轻推开门,和顾骁野走进去时。 院里没有人,又是傍晚,屋里窗户也没开,光线很是昏暗。 许落喊了声顾伯伯,没人回应,她探头看了看,里头也没人,但有酒味。 “难道顾伯伯不在家吗?”许落疑惑。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床上有人。” 这屋里对许落来说暗了些,可对他来说,却仍能看得很清楚。 许落以为顾英奇喝醉了,连忙点了灯,这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桌上杂七杂八倒着许多酒坛,而顾英奇双目紧闭躺着,面色赤红,连被子也没盖,浑身都像是打摆子般,在发颤。 温平以最快的速度,去临江医馆请来了刘世。 “病人饮酒过度,又着凉受寒,有高热惊厥之症。” 刘世给顾英奇吃了颗急救药,语气里带了几分庆幸:“还好你们发现及时,否则,性命难保。” 他开了张方子,让温平随着他去医馆取药。 许落先前担心顾英奇,没注意别的,这会儿送他出门时,才发现他竟然在脖子上围了个脖围,不由纳闷道:“刘公子,你不热么?” 这都春末了,再过半个来月就入夏了。 刘世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昨夜喝醉着了凉,所以多穿了点。” 许落“哦”了一声,也没在意。 这一晚,许落没回住处,她很有些不放心顾英奇。 等温平抓了药回来,她亲自熬好了,端进房里。 顾骁野什么也没说,接了过去,扶着顾英奇起来,捏开他紧闭的牙关,将那药灌了进去。 许落不回,顾骁野自然也没回,留下陪着她。 这小院极小,就只有一间卧室,连个软塌都没有。 许落抱膝蜷在椅子上,开始还能和顾骁野说话聊天,后来困意上来,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了。 顾骁野总算是知道,当初在凌烟阁,她说自己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是怎么个将就法了。 他凝视着女孩一会儿,心里滋味莫名。 她好像从来都不曾变过。 当年在郧州城,她为那对被困在人潮中的母子挺身而出,在芦苇荡,为了救他,死死拽着他的手,苦苦撑了大半夜。 而今,为了顾英奇,又执意不肯离开,彻夜守候。 其实完全可以让下人来照顾,可她还是坚持留下。 有时她冰雪聪明,有时在某些事上,却又过分执拗,有些傻乎乎,却偏偏,又傻得可爱,令他动容。 顾骁野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将她轻轻抱了起来。 许落迷迷糊糊地睁眼,“怎么啦?” 她挣扎着就要下去,顾骁野不由分说将她按在怀里:“就这么睡。” 许落实在太困了,而且顾骁野的怀抱,的确比椅子要舒服。 于是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顾骁野的怀里睡了。 夜里,顾英奇醒来的时候。 就见顾骁野垂眸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臂弯里还抱着一个女孩。 女孩的脸半掩在他怀里,看不清样貌,可是她发上的鹅黄发带,顾英奇却认识。 是许落。 顾英奇一时之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京都一别,他以为与许落和顾骁野,再无相见之日。 他的愤激之举,不止是断了与顾骁野的父子情分,怕也是寒了许落的心。 来南江见过顾驰渊,知道他过得很不错,他本来立刻就打算回庆州城的。 可是韩知礼极力挽留,定要他等韩卿卿生下孩子再走。 他回庆州,本是想要去拜祭梅凤云。 可转念想到,或许梅凤云,也不会愿意见他吧。 许落曾说,她不会恨他,但也不会再记得他,前尘旧情了却,再回庆州,似乎也了无意义。 想想他这一生,也是无趣得很。 前半生以为凤云背叛他,哪怕她死了,他也不肯放过她,放过自己,和她留下的孩子,较了十几年的劲。 到后来他总算释怀了,想要谋求一番帝王之业,却又被现实狠狠打脸。 帝王之位,终究不是他的,而他,也早就失去了一切,夫妻之情,父子之情,于他都不存在了。 他以为顾骁野,不会再愿意见到他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19章 好久不见 第219章好久不见 屋里有苦涩的药味,先前让顾英奇阵寒阵冷头重脚轻的难受,已经平复了许多。 顾英奇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昨夜他似乎恍惚见到了梅凤云。 她依稀仍是当年模样,牵着还是个孩子的顾骁野,站在顾府院中一株梅花树下,冲他盈盈含笑。 他追过去,她却不见了,只剩下顾骁野。 他一急,醒过来时,却发现房里,顾骁野真的在。 何其荒诞,却又何其真实。 他深深吸了口气,掀开被子坐起来,正正对上顾骁野朝着他看来的目光。 顾英奇艰涩开口:“谢谢。” 顾骁野漆黑的眸底平静至极,“不必。你该谢的人,是她。” 顾英奇勉强笑了笑:“谢落儿,也要谢你。我隐约记得,是你帮我喂的药。” 顾骁野没说话。 顾英奇沉默了一会儿,“你和落儿……” 他知道这个儿子对许落情根深种,很想问问他和许落怎么样了,但,又怕反而勾起顾骁野的伤心事,到底还是止住了。 倒是顾骁野接了他的话,“我和落儿,要成婚了。” 他顿了顿,“大婚之前,我会派人,来接你去京都。” 顾英奇猛地呆住,看着顾骁野,神色复杂。 “你,愿意我去?” “你若是能来,她会很高兴。”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怀里女孩的身上,不自觉变得温柔,“她说过,你我,毕竟是父子。” 顾英奇想到梦里那一幕,不知为何,心头有些哽咽。 嘴唇动了半晌,却只叫得一声“阿野”,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许落醒来时,顾骁野仍是抱着她,估计姿势一整晚都没变过。 她好生歉疚,连忙从他身上下去,“胳膊疼不疼?” 顾骁野:“不疼。” 饶是他说不疼,许落还是拉过他的胳膊,轻轻帮他揉了揉,捶了捶。 出来时,顾英奇正在厅里坐着喝药,气色微微比昨天好了许多。 “落儿。”顾英奇主动和她打招呼,“我没事了,你们守了一夜,也够累的。” 他看向顾骁野:“阿野,带落儿赶紧回去吧。” 许落还没说什么,顾骁野已然点了点头:“好。” 许落:“……” 怎么莫名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好像变得和谐了许多。 所以她睡着的时候,这对父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踟蹰片刻,“顾伯伯,我和阿野……” “要成婚了。”顾英奇道,“我知道,阿野跟我说了。”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感慨:“当初芦苇荡一战后,伯伯还曾想过要为你和阿野订亲,后来发生那么多事,我还以为顾家是没可能有你这样的儿媳了。到底天随人愿,你们到底还是走在一起了,伯伯真为你们高兴。” 许落想起当初拒婚的一幕,略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顾骁野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她。 许落咳了咳,彩虹屁张嘴就来:“是我当时太年轻,不知道阿野他有多么好。” 顾英奇由衷道:“是阿野有福气,我们顾家有福气。” 他顿了顿,笑着道:“伯伯盼着你们早点成婚,早点给顾家添个孙儿孙女。还有,下次再见面,可不准喊伯伯了。该喊什么,知道么?” 许落小脸爆红,声音如蚊呐:“知道。要喊,爹爹。” 顾英奇哈哈笑了,笑声难得的爽朗。 他送顾骁野与许落到门口,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 “等大婚的日子定了,我和你爹娘一起去京都,到时,再叫上你韩伯伯。” 顾英奇说着,转向顾骁野,叮嘱道:“元明兄最爱收集石头,你最好给他找些上好的石头送他,他答应将落儿嫁给你,也会答应得快一点。” 很显然,就连顾英奇都预见到,许元明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许落与顾骁野的婚事。 顾骁野抿了抿唇,语气难得平和:“好。” 许落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对父子,竟是真的再次释然了。 “我睡着的时候,你和顾伯伯是不是说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许落忍不住问。 顾骁野“嗯”了一声,“请他去京都,参加我们的大婚之礼。” 许落欣喜,“我以为你不会让顾伯伯去呢……” 她本来只是想告诉顾英奇一声,他们要成婚的事,没想到,顾骁野反而更进一步。 顾骁野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不是很想让他去?” 许落:“……” 她的确是很想来着,只是怕顾骁野介意,所以没说。 可他猜出她所想,便主动去为她做了。 心里满是暖暖的感动。 此后接连数日无事。 十多天后,韩知礼从军中归来,亲自带了顾驰渊前来许家小院拜见顾骁野。 许落行礼,“韩伯伯,二公子。” 韩知礼从韩谨柔那里得知许落即将要嫁给顾骁野的事,心里这个高兴,笑容可掬:“落儿以后,就是皇后娘娘了,韩伯伯可不能受你这么大的礼。” 韩卿卿也跟着来了,半个月没见,感觉她孕肚似乎又明显了些许。 她插话道:“落儿姐姐是皇后娘娘,那也是我的落儿姐姐。” 许落笑道:“韩伯伯,你该跟着卿卿学学。” 韩知礼笑了,意识到皇上还在,立刻又收敛笑容,正色道:“温大人,劳烦带我去见皇上吧。” 他有军务要禀报,是以顾驰渊便先候在院中。 他的目光落在许落身上,微不可见地在她发上的蝶钗停留了几秒,笑了笑:“许姑娘,好久不见。” 如今顾驰渊在军中任职,原先那俊雅端方的气质,竟是变得利落干练了不少,不说话时,不再如当初一样给人温润之感,反而,略显肃然。 不过笑的时候,方又显得亲和些许。 许落笑道:“的确好久不见。恭喜二公子和卿卿喜结连理,很快就要做爹娘了。” 顾驰渊淡淡道:“也要恭喜许姑娘,即将登临后位,母仪天下。” 许落莫名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没再接话。 “你们俩怎么说话都那么客气,好歹以前不是都认识,这怎么跟初次见面似的。” 韩卿卿说着,挽住许落的胳膊,“驰渊,我跟姐姐聊会儿,你和爹走的时候叫我就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0章 怀孕了才能吃 第220章怀孕了才能吃 顾驰渊静静地站在院中,目送着许落与韩卿卿的身影消失。 垂下眼眸时,唇角挂着的温和笑意,已然化作淡淡冷意。 房内,韩知礼正在详细汇报征集精锐之事。 “南江城共有军士八万三千余人,这半个多月来,驰渊协助臣挑选精锐共五万人整,只待汇集九江人马后,便将启行前往京都玄甲军中赴命。” 他说完,又行了一礼,“皇上,驰渊今日也随臣来了,就在院中等候。他说,有事想求见皇上。” 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怕顾骁野不会见顾驰渊,但没想到,顾骁野微微颔首,“让他进来吧。” 顾驰渊进来时,韩知礼识趣地退了出去。 “南江驻军都尉顾驰渊,拜见皇上。” 顾驰渊掀袍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叩拜礼。 顾骁野注视他片刻,“起来吧。” 或许顾驰渊曾对许落有过异样的心思,但而今他已然与韩卿卿成婚。 年少时,也到底对他有过照拂之意。 顾骁野大婚在即,未免看什么,都觉得顺眼了几分,见顾驰渊仍只是跪着不动,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必以君臣之礼相见。” 顾驰渊微微怔了怔,但,还是依言起身。 顾骁野道,“二哥有什么事,说吧。” 顾驰渊躬身行礼,“此次承蒙韩大人信任末将,特将遴选精锐一事交由末将协助负责。朝廷组建玄甲军固然是好事,只是驻军驻守各郡县已久,听闻要远赴京都,未免多有怨言。末将以为,如此大规模征调精锐,不妥,倒不如,仍按旧制,允他们留守郡县,再由各地重新征兵,充实玄甲军。” 顾骁野微微皱眉,道:“身为军人,自当知道军令如山。军令一下,便是千里万里,也当远渡关山,若为此生出怨言,只能是韩知礼治军不严。” 顾驰渊连忙道:“和韩大人没有关系,实在是底下士兵议论纷纷……” “你既身为都尉,协助韩知礼征军,碰到这种信口雌黄之人,应该立刻斩之。” 谈到公务,顾骁野神色都冷肃了几分,“岂能任由这种议论滋生,惑乱军心?” 顾驰渊赶紧跪下了:“是末将失职,不过皇上放心,只是兵士私下议论被末将听到而已,并未造成什么影响。末将回去后,定会处罚这些人。” “罢了。征军既已结束,再罚反而又生事端。” 顾骁野带了几分审视的锐利目光,落在顾驰渊身上,“你曾掌管郧州庆州两地军务,怎的如今行事,却反而大失水准?” 顾驰渊垂着头,似是有些汗颜:“以前末将身边,有长史徐修相助,而今,却再难能遇到像徐长史那般心智超群尽心竭力之人,未免让皇上见笑了。”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二哥。” 他说,“我知你有意藏拙,但过去之事,我实在无意再追究什么。你若有意去京都任职,也未尝不可。” 如今他身边有了许落,已然足够让他对过去的一切都释怀。 他能原谅顾英奇,也就同样能原谅顾驰渊。 顾驰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却到底还是跪下了:“多谢皇上恩典,末将对而今的生活很满意,留在南江任职足矣。” 他既这么说,顾骁野自然不会勉强,“既如此,那随你。” 顾驰渊这才谢恩起身。 他却没有走,抬眸看向顾骁野:“方才作为臣子的话,说完了,我还有几句话,是为了皇上的那声‘二哥’说。” 他踟蹰片刻,“昨日末将…….昨日我从军中回来,才知爹生病一事,多谢皇上和许姑娘相救之恩。” 顾骁野看他一眼,神色少见地平和:“二哥何必这般客气,他也是我爹。” 顾驰渊是真的被他的态度弄得愣住了,带了些许讶然打量着顾骁野。 “我听爹说了皇上的改变,本来还不信,眼下,才是真信了。” 顾驰渊似是颇有些感慨,“爹说,过去的事,咱们都该放下了。昨夜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其实这些年过去,我早就不恨皇上了,也想明白了,上一代人的恩怨早就已经了了,以后,还是要往前看。” 院中,传来许落的声音,“温大人,可不可以帮我摘树上的杏儿?青的也要。” 顾骁野被这声音勾了心绪,顾驰渊后面说了些什么,便没听清。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就听顾驰渊道:“皇上?” 顾骁野收回思绪:“怎么?” 顾驰渊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皇上和许姑娘来了南江,爹也在南江,一家人难得相聚,不若后日晚,我在府中设宴,请皇上和许姑娘、爹和韩伯伯赴宴,皇上觉得如何?” 顾骁野淡淡道:“我无所谓。落儿若去,我自会陪她去。” 顾驰渊知道这事基本是定了,“那我后日,亲自来请皇上和许姑娘。” 院中,温平飞身上树,摘了好些杏子。 方才韩卿卿和许落本来在屋里聊天,韩卿卿透过窗户,看见了枝头的杏,一时就没忍住,特别想吃,扭扭捏捏还不好意思说,因为毕竟这里还有顾骁野。 几个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落拉着她就出来摘了,这会儿接过温平摘的杏儿,捧着递给韩卿卿:“你要哪个?” “这个。” 韩卿卿挑了个表皮微微泛着青色的杏,很是开心地吃了起来。 许落看她那副模样,就好像吃着天下最美味的什么东西一样,不由也好奇拿了个青一点的,试着咬了一口。 结果一口下去,差点没给她酸死。 正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一侧头,就见顾骁野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出来,微微带了笑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身后,还站着顾驰渊和韩知礼。 许落好生窘迫,“你们这就聊完了?” 顾骁野点头,走到她身前:“想吃杏?” 许落正要说是卿卿想吃,就见韩卿卿拼命朝她使眼色,她只好含糊地说了声是。 眼前玄色人影一闪,倏忽消失,又倏忽落下,袍角卷起一阵微凉的风。 下一刻,顾骁野摊开手掌,掌中是两枚黄中泛红,恍若蛋黄的圆杏:“这个甜。” 许落“哦”了一声,接过来,还没吃。 就听顾骁野云淡风轻补了一句:“青杏很酸,等你以后怀孕了,才能吃。” 许落:“……” 这么多人都在啊喂! 婚都没结就说什么怀孕,她还要不要面子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1章 消失 第221章消失 两日后的傍晚,顾驰渊果然亲自来请许落和顾骁野赴宴。 因为顾驰渊提前说了,这不过是家宴,顾骁野只带了温平与两三名侍卫随行,并未带太多人。 这个宅子,是顾驰渊与韩卿卿婚后重新购置的宅子,占地倒是很大,不比韩府小。 席上韩知礼碍于顾骁野来了,无论如何不肯落座,最后还是许落再三劝说,今日不过是一场家宴,韩知礼才侧身坐了,却到底拘谨了些。 好在,酒过三巡,桌上总算热闹些许。 顾驰渊难得说了许多话,聊到了许多旧事。 许落对他们之间的话题没兴趣,说是跟着韩谨柔和韩卿卿去宅子里转转,一直没有回来。 顾骁野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吩咐温平去寻许落。 温平去了好一会儿,急匆匆回来时,声音都有些变了:“皇上,许姑娘不见了。” 韩谨柔与韩卿卿被发现晕倒在房内,而许落,不知去向。 只留下了一封封好的信,和她发上的那支蝶钗。 顾骁野的一颗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他接过信时,手指微微发颤,打开的动作却奇快无比。 那里面却并不是信。 随着那信纸的展开,一团白色的粉末如烟雾蓬散开来,一股极其浓郁的异香瞬间袭入众人鼻端。 顾骁野脸色骤变,然而已避之不及。 郧州城时,郭匡就是用这种异香,将那么多锦衣卫和侍卫都迷得动弹不得。 而今日这香味,比起当初的味道,更要浓烈数倍。 那股异香被无可避免地吸入肺腑时,顾骁野的眼前黑了黑,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其他数人,也一个个都摇晃着,栽倒在地,就连站在顾骁野身侧的温平,也没能幸免。 顾骁野再醒来时,已然是三个时辰后,屋内烛火摇晃,窗外夜色漆黑。 信是他打开的,那药粉的异香,他吸入最多,昏迷的时间,也最长。 温平愧疚至极地垂手站着,低声道:“二公子说,这家宴,是许姑娘之前执意让韩卿卿转告二公子,让他务必安排的,许姑娘说一家人相聚不容易,若能借着这家宴从此后能化干戈为玉帛,善莫大焉。”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应是有人接应许姑娘,她才能走得那么快。属下已命韩太守封锁南江城,城内城外都已安排人手,韩太守与二公子正协助锦衣卫搜查许姑娘的下落。” 他说完,良久没能等到顾骁野的回应。 温平不安地看向顾骁野时,心里悚然微惊。 顾骁野端坐在那里,安静极了。 薄唇没有半分血色,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黑得可怕,那里面,是一片近乎荒芜幽冷的死寂,没有半分活气。 许落消失了,好像也带走了顾骁野身上的所有生机。 郧州城许落走时,顾骁野虽然也沉冷寡言至极,但,不像现在,似乎是不堪重击般的茫然的绝望,是彻底心灰意冷后的万念俱灰。 温平一个字都不敢说,连呼吸声都尽量放轻。 顾骁野缓缓抬眸,眼底戾气肆虐,“许元明夫妇和袁让,到哪里了?” 温平低声回:“再有不到三个月,能到南江。” 许元明和袁让的下落,锦衣卫早已查到,一直暗中留意他们的动向。 先前顾骁野让人去接他们回来,那头的锦衣卫便直接护送许元明和袁让来南江了,而今已经在路上。 顾骁野冷冷地说:“太慢了,一个月内,朕要见到他们的人。” “传出消息,原历城都尉袁让大逆不道,犯上作乱,原郧州太守许元明教女无方,欺瞒圣躬,连同其夫人,一个月后,于南江城公开处以死刑。” 一个月,他只给她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内,她若回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否则,还会有更多人死去,还会有更多人,为她的逃走陪葬。 不要怪他,不要怪他残暴嗜杀。 他原本,就不是心怀苍生的人。 顾骁野的声音极其平静,却也极其森冷,那寒意让温平都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温平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劝什么、 眼下这种时候,他除了领命,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问,“可查到,接应她的人是谁?” 温平惭愧,“属下无能,尚未查到。当夜出城之人,并无如许姑娘相貌者,她该是改换了容貌。” 顾骁野闭了闭眼。 郧州城时,接应她的人,是郭匡和袁让。 他们改了容貌,生生从他眼皮底下溜走了。 可眼下郭匡在辽东,袁让在来南江城的路上,还有谁,还有谁,能接应她逃走。 近一个月不曾痛过的心脏,猝然传来剧烈的痛意。 顾骁野脸色苍白至极,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定了定心神,一字字道:“把临江医馆的人抓起来,严刑拷问。” 温平愣住:“可是刘大夫正在为皇上研究解药……” 顾骁野的声音,陡然转厉:“还要朕重复第二遍?” 温平躬身:“是,属下这就去。” 他迟疑了下,从袖中摸出许落走时留下的那支钗,放在桌上,默默地走了。 这到底是许姑娘的东西,如何处置,自然该交给皇上。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那支蝶钗上。 他起身,缓缓地走到桌边,盯着那钗瞧了一会儿,将那钗一点点攥在了掌中。 尖锐的钗尖刺破他的手掌,血顺着指缝低落,顾骁野浑然不觉。 果然都是骗他的。 果然还是另有目的。 说什么喜欢他,说什么要嫁给他做他的皇后,说什么以后会永远陪着他。 都是骗人的,全都是骗人的。 而他,竟还傻傻地真的信了。 她装的可真像啊。 为了逃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心口持续传来剧烈痛意,顾骁野身形摇晃,抬手撑住桌案,嘴角溢出缕缕血迹。 五指却更用力,仿佛要将那钗粉身碎骨般,死死地捏紧了那支钗。 顾骁野终于松手时,那原本精致缀了宝石的黄金蝶钗,已然被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小团,看不出本来模样。 他的手掌,已然是鲜血淋漓。 然而和心里的痛意相比,不值一提。 他的真心,她既然不稀罕,还无情踏碎。 那不如以后便以牙还牙,让她尝尝,他的无情。 顾骁野冷漠地松手,手里那染了血的一团“钗疙瘩”滚落在地。 而他,看也未曾看一眼,眼中再找不到半分怜惜。 ??必须得走下剧情...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2章 被困 第222章被困 顾府,夜色已深。 韩卿卿坐在桌边,望着烛火似是失了神。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驰渊走进来,看到韩卿卿的身影,不由愣了愣:“怎么还没睡?” 这两日他忙着带人搜寻许落的下落,难得今夜回来一趟。 却不意,这么晚了,韩卿卿竟然还没休息。 韩卿卿神色很是憔悴,她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显然这两天根本没怎么睡好过。 她甩开了顾驰渊去扶她的手,定定地看着顾驰渊:“为何要让我说谎?” 她一字字地说:“落儿姐姐根本没有让我转告你,要你张罗那场家宴。她从头到尾,提都没跟我提过这事,你为何要让我骗我爹,骗所有人,说家宴,是落儿姐姐拜托你务必安排的?” 顾驰渊回头看了眼门外,并没有回答,返身去关了门,这才回来,坐在了韩卿卿的对面。 他注视着韩卿卿,道:“你想让我说实话?” 韩卿卿说:“当然。” 顾驰渊的语气很是诚恳:“这家宴,的确是我自作主张,也是我,想要趁着皇上和许姑娘来南江的难得机会,让一家人冰释前嫌。可我也没想到,许姑娘会在这场宴会上动了逃走的心思。” 他微微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皇上对我的成见有多深,又对许姑娘有多看重。皇上能为了许姑娘,抓尽天下相士,而今为了许姑娘,更是要杀了许伯伯许伯母和袁让……” 韩卿卿呆住,“皇上要杀了许伯伯许伯母?” 顾驰渊点头,“告示都贴出去了,说他们犯了大罪,一个月后要在南江城处以死刑。皇上这是想要逼许姑娘回来。” 韩卿卿神色复杂,“要是落儿姐姐真不回来,皇上真的会杀他们吗?” 顾驰渊反问道,“为什么不会?” “可是,可是他们是落儿姐姐的爹娘……” “在皇上眼里,只有许姑娘,没有旁人。” 顾驰渊轻轻握住了韩卿卿的手,“卿卿,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对所有人撒谎了?若是我不那么说,皇上很可能会怀疑是我暗中想要帮许姑娘逃走。我被牵连被杀死不要紧,可你和孩子,还有我爹,你爹,又该怎么办?” 韩卿卿咬着唇,没说话。 顾驰渊柔声道:“去睡吧,这么晚了,你不休息,对孩子也不好。” 他拉着韩卿卿的手进房,扶她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 韩卿卿握着他的手没放,“你不睡吗?” 顾驰渊笑了笑,“我哪有时间,现在忙着找许姑娘。我是难得抽出点空,特意回来看看你的。” 韩卿卿有些失望,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顾驰渊语声温柔:“下次再不准这么晚睡了,马上就是要做娘的人,要有个做娘的样子。”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方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性命攸关,万不要再让任何人知道,连你姐姐都不可以。” 韩卿卿“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顾驰渊陪着她坐了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却并没有立刻出府,而是,拎了早就备好的一个食盒,折去了后院书房。 顾驰渊喜欢看书,又喜欢清净,所以当初买下这座宅子时,书房没有设在前院,而是放在了后院。 后院林木森森,幽静是幽静,但一个人走在这里,很有些吓人。 顾府的下人也少,除了前院有几个仆人婢女,后院常常空无一人。 顾驰渊也不介意,反而坚拒了韩卿卿要为他安排几个下人的想法。 他说他以前浪迹天涯的时候,过惯了苦日子,没人服侍,也不觉得有什么,下人太多反而扰他清净。 韩卿卿一来不喜欢这里,觉得太阴暗了些,二来,也知道顾驰渊一旦来了书房,就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很少踏足这里。 有次一个侍女奉了韩卿卿之命,来找顾驰渊,无意中闯进书房,顾驰渊罕见动了怒,说这侍女不懂规矩,执意将那侍女逐出府中。 自此之后,下人们再来这后院,都不敢擅自进入,也尽量都躲着这里,能不来就不来。 久而久之,这后院几乎成了顾驰渊一个人长待的地方。 此刻,顾驰渊一个人,连灯笼都不打,熟练地穿过光线昏暗的林间小道,进了后院书房。 书房往里,是一间琴室,琴室再往里,是一间藏剑室。 这里的布局构造,顾驰渊闭上眼睛也能知道。 藏剑室内,有一面厚重的剑架,其上搁了许多长剑。 窗外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剑身反射着幽幽寒光,屋内带了几分森然煞气。 顾驰渊抬手,不知按了什么,那剑架发出沉沉的一响,竟是两面分开,露出中间可容一人进去的空档来。 顾驰渊闪身走了进去,沉重的剑架在他身后,缓慢合上。 许落抱膝坐在漆黑石室一角,嘴唇干裂出血迹,到底,还是没有去碰石室内的水。 那晚她原本是和韩家姐妹在房中闲话的,却不知怎么,晕了过去,醒来时,人便被关在了这石室内。 石室内有透气孔,隐约能望见外面的一束天光。 许落依着这天光判断,该是已经过了至少两个日夜了。 她的眼睛适应了这黑暗后,借着那黯淡的天光,能依稀分辨出室内石桌上,有水和食物。 抓她来这里的人,很显然,并不是要她死。 但许落始终没有去碰那些食物。 她两个日夜没有合过眼,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她不知道是谁要抓她,又是为了什么要抓她,更不知道,韩家姐妹现在如何。 而今她被困在这里,顾骁野,想必要急疯了。 许落抿了抿发干的唇,埋头在臂弯里,不知为何,眼里有些酸涩。 可到底,还是忍住了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听到了轻而沉稳的脚步声。 许落浑身的神经,瞬间紧绷,紧张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脚步声缓缓地停在了石室外,黑暗中,依稀能分辨出一袭暗影。 许落屏住了呼吸。 一道火光亮起,那人打着了火石,不紧不慢地点燃了石壁上的一盏油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3章 变却故人心 第223章变却故人心 他是背朝着许落的,衣袍是黑色的,交领却是暗红色的。 那是南江军中将士们常穿的再常见不过的军服。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英俊的脸庞带了点淡淡笑意:“许姑娘。” 许落瞳眸微缩,心神剧震:“二公子,为什么?” 她想过很多人可能会是抓她的人,甚至,还怀疑过顾英奇,可就是没想过会是顾驰渊。 顾驰渊盯着许落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她出血干裂的唇上:“我以为许姑娘冰雪聪明,不至于笨到,不能发现这里有水和食物。” 许落心里只觉怒极气极:“我问你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顾驰渊将手里的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来,道:“先吃东西吧,吃完,我慢慢告诉你。” 许落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再跟他客气,坐在桌边喝了一大杯茶水,吃了点饭菜。 转头看向顾驰渊:“我吃饱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顾驰渊笑了笑,“许姑娘还真是心急。” 他慢慢地在许落对面坐下了,“许姑娘问我为什么要抓你来,为何不先问问,我那个三弟,都做过些什么。” 许落心情很有些复杂,“所以你还是介意,他杀了你娘亲?可是他的娘亲,也是因你娘亲而死。” “我的确介意过。” 顾驰渊沉默了一会儿,“可当年我决意离开顾家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将那些过去都放下了。” 从此孑然一身,再也和顾家没有半点关系。 起初他在庆州城,陪着外公,外公去世,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在若耶城,与许落的相遇,虽是他有意去寻,但,那段日子,的确是他漂泊生活中,最为平静温馨的一段时光。 可惜,顾骁野将这一切都毁了。 锦衣卫抓了许落,将顾驰渊押往南江,后来顾骁野虽然饶他不死,可他重病了一场,潦倒沦落街头,尝尽世情冷暖。 若不是刘世救他,他早就已经死了。 也就是在重病期间,他回顾自己过去几年的生活,突然觉得太不值。 从他娘亲侯氏死后,他就一直在让步,一直在原谅,可到头来,却一直在失去。 母亲被杀的恨意,锦衣玉食的生活,顾家二公子的身份,他都强迫自己舍弃了,到头来,也不过是希望能在若耶小城,过平淡的生活,却也成了奢望,甚至,差点把命也丢了。 他什么恶事都不曾做过,谁也不曾伤害过。 可最终受伤害的,却一直是他。 顾骁野一句话,轻易就能改变他的命运。 凭什么呢?就凭顾骁野是皇帝? 说到底,顾骁野这皇位,也是从顾英奇手里夺来的,可他,才是顾家的二公子,顾晋鹏死了,能做皇帝的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顾骁野。 顾骁野能用不法手段得到的,他顾驰渊,也同样能得到。 以前,只是他不屑要而已。 怪只怪,顾骁野欺人太甚,而今,他不过是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 和韩卿卿的婚礼,只是他踏入南江军中的一个跳板。 他早已精心策划了一场布局,只是在等候合适的时机。 没想到,老天也似乎在帮他,先是朝中突然宣布组建玄甲军,再是,许落与顾骁野突然来了南江。 一切都似乎在为他的行动铺路。 要不了多久,这个皇帝之位,将会换人,而他,也早就势在必得。 当然,这背后的图谋,他都不会告诉许落。 “许姑娘还记得在若耶城时吗?那个时候的许姑娘,和我相处甚是融洽,你爹娘,也对我甚好。” 顾驰渊的眼里,带了几分怀念,“如果锦衣卫没有抓我和许姑娘回来,也许……” 他看了眼许落,“也许,我和许姑娘,早就成婚了。” 许落愣住,也不知是该好气,还是该好笑,“二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有次我去找你,无意中听到你爹娘在谈论你的婚事,承蒙伯父伯母看得起,觉得我还算能配得上许姑娘。” 顾驰渊意味深长地看着许落,“不然,端午那日,我带着许姑娘去城里过节,你以为,伯父伯母为何没有阻止?” 许落无语:“就算他们说过,那也只是我爹娘的想法,真要谈婚论嫁,他们怎可能不问问我的意见?” 顾驰渊笑了笑,“我记得,我给许姑娘戴那支鸳鸯白玉簪时,许姑娘脸红了。若是许姑娘不回南江,仍是留在若耶城,可敢说,对我不会动心?” 他的话极为直白,却也,直中要害。 顾驰渊年少时便代替顾英奇执掌郧州庆州两地事务,对于世事人心,自然是洞察透析的,只是难得糊涂而已。 许落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她对顾驰渊,的确有一层原书带来的滤镜,且他本人又是那样学识渊博俊秀温雅,性格又是那样温润体贴。 和他打交道,是令人愉悦舒适的,许落的确不排斥他。 如果没有回南江城,假以时日,她会不会喜欢他,真的不好说。 但,很多事,往往没有如果。 顾骁野的人找到了她,带她去了京都,而今,她喜欢的人,是顾骁野,这是既定的事实。 “如果你把我关在这里,只是为了报复皇上,大可不必。” 许落说,“有些宿命早已注定,强求不来。何况你和卿卿……” “没有什么宿命,是不能更改的。顾骁野能做皇帝,旁人未必就不能。” 顾驰渊打断了她的话,道,“许姑娘不是相士?可曾算到,我顾驰渊他日,是何宿命?”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所说的强求不来,本来是指的感情,本以为顾驰渊是不是对她有过那么一点好感,现在得知她要嫁给顾骁野,是不是觉得有些不甘心,想要报复顾骁野。 但此刻,听顾驰渊这番话,他将她掳来这里,似乎,并非只是单纯地为了感情上的报复。 他该,有更大的图谋。 她盯着顾驰渊,“你把皇上怎样了?” 顾驰渊淡淡道,“许姑娘放心,他暂时还没事。倒是许姑娘,该好好担心担心你家人。” “顾骁野已经下令,让锦衣卫押送你父母和袁让来南江,一个月后,将在南江城公开处以死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4章 借许姑娘几样东西 第224章借许姑娘几样东西 许落脸色微变,“皇上不可能这么做。” 顾驰渊道:“若是他以为,许姑娘是蓄意逃走,这么做,岂非很正常?” 许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分明是被你抓了来,关在这里!”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你是不是对皇上说了什么?” “无须我说什么,不过是拿了许姑娘发上的蝶钗一用而已。” 顾驰渊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顾骁野对许姑娘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许落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底,手脚都有些冰凉。 顾骁野若是真以为她再次逃走,杀了她爹娘的事,他或许真的做得出。 因为他必定以为,她背叛了他,所以不会再留任何情面。 她定了定心神:“二公子,你刚才也说了,我爹娘对你很好。求你放我出去,我出去了,皇上一定不会杀他们。” “许姑娘放心,他杀不了伯父伯母,只是,” 顾驰渊看着她,“要找许姑娘借几样东西。” 许落心神微凛:“什么东西?” 顾驰渊的视线掠过许落发上的鹅黄发带,“许姑娘的发带,衣裙,还有,绣鞋。” 许落心思急转,“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驰渊:“做什么不必管,许姑娘只管借就好了。” 许落不肯,“你不说清楚,我不会给你。” 顾驰渊脸色微冷,站起身大步走到许落身边,许落下意识想退,他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 许落挣扎,却被他强行锢在怀里,抬手就去解她的衣服。 “顾驰渊!!” 许落尖声尖叫,“你做什么!” 顾驰渊冷冷地说:“许姑娘,我不是顾骁野,没有多少耐心,也不会哄着你。我要的东西你不肯给,我只有自己来拿。” 许落气得眼睛通红,浑身都在发抖。 “你出去。”她强忍着情绪,“我自己来。” 顾驰渊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出去,只是转过了身。 “出去就不必了,我不看许姑娘便是。” 许落的手都在发颤,眼泪都要憋屈得掉下来。 可是,此刻她不能不按照顾驰渊说的来。 这一瞬间,她脑海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甚至有想过,要用桌上的食盒,砸在顾驰渊的头上。 没准,能趁机逃出去。 可是,她才刚试着伸出手,顾驰渊就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许姑娘,我再劝你一句,我不是顾骁野,你若敢动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回过身来,冷冷道:“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许姑娘以礼相待。” 他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着许落,带了说不出的意味。 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许落看懂了他没说出来的意思。 “顾驰渊,枉我当初还以为,你是个端方君子。” 许落嘴唇都气得哆嗦,“你和卿卿都成婚多久了,卿卿都有孩子了,你怎么能那么龌龊?” “人总是会变的,否则,许姑娘当初对顾骁野避之不及,怎的如今,却心甘情愿要做他的皇后呢?” 顾驰渊挑眉:“何况天下没有谁规定,男子只能娶一个。” 许落被他的无耻给震惊到了,咬牙道:“顾驰渊,你爱再娶谁娶谁,别扯上我。你真的很让我,恶心。” 听到许落最后那两个字时,顾驰渊的脸色终于沉了沉。 他冷冷地说:“恶心么?可惜许姑娘以后除了顾某,再也见不到旁人了,更别妄想着,还能做顾骁野的皇后。” 许落真的很想将那些饭菜砸到他的脸上。 人果然是会变的。 可是变得如此厚颜无耻没有底线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眼见得顾驰渊再度转过身去,她几乎是忍着眼泪,解了发带与衣裙,脱下脚上的一双绣鞋。 “衣裙给了你,你也好歹再给我身衣服。” 许落咬着唇,“我不能就穿着这中衣呆在石室内,夜里很冷。” “今日来得匆忙,明晚我给许姑娘送过来。” 顾驰渊从她手里拿走衣裙和绣鞋,视线掠过眼睛发红的许落,到底,还是抬手将外袍脱了,披在了许落身上,“就请许姑娘先将就一晚。” 许落一动不动地站着,听着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她一把扯下那外袍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好几脚,心头的气愤才算消除了些。 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忧虑。 许落想不明白的是,顾驰渊拿走她的发带和衣裙,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向顾骁野证明,她确实逃走了,还换装逃走了,好让顾骁野心神大乱? 不管如何,顾驰渊既然已经有了野心,必定会采取行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顾骁野不利。 而今顾驰渊在暗处,顾骁野在明处,对这个擅长伪装的二哥,该是根本毫无防范之心。 但愿,但愿顾骁野,不要有事。 许落猜对了顾驰渊的用意,却也只猜对了一半。 顾驰渊固然是为了用她的衣裙,向顾骁野证明,她逃走了。 可他的真实用意,远不及此。 “末将的人,在芦苇荡发现了这个。” 数日后,顾驰渊将那染了污泥的发带,呈到了顾骁野的面前。 顾骁野的目光盯着那发带,心脏都紧了紧。 她的发带在芦苇荡中被发现,那她的人…… “许姑娘很可能藏在芦苇荡中。” 顾驰渊道,“皇上不必担心,也许是这发带被芦苇勾住,许姑娘无意中失落在那里。数年前许姑娘曾走过一次芦苇荡,应该有经验,想必不会出什么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顾骁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芦苇荡的沼泽地有多险,没人比他和许落更清楚。 她为了逃走,连芦苇荡都敢闯,竟是不要命了。 就这般想要从他身边离开吗? 顾骁野眸色愈寒,薄唇紧紧地抿着。 芦苇荡太大,想要找到许落并不容易。 顾驰渊征得顾骁野同意,调动了原定集结准备出发前往京都的南江数万精锐,这些人由顾驰渊亲自率领,连夜去了芦苇荡寻人。 如果说,见到顾驰渊送来的许落的发带,顾骁野尚还能保持平静。 可,当数日后,顾驰渊接连派人送来许落被污泥浸染得不成样子的绣鞋时,顾骁野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皇上,没准这只是许姑娘的疑兵之计。” 温平硬着头皮劝解,“她可能是故意将这些随身之物扔在芦苇荡中,好为她的逃跑争取时间。” 顾骁野没有说话。 这一夜,他望着这双绣鞋,彻夜未眠。 他想起数年前那个雨夜,那个看来纤弱的少女,是如何用超乎寻常的毅力与勇气,将陷在淤泥里的他,死死拽住一整夜。 万一,万一她真的在逃跑中,陷在了芦苇荡里……. 他猛然站起身来,衣袖拂落了桌上的茶杯。 守在外面的温平慌忙进来,被顾骁野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皇上……” 顾骁野才要说话,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从芦苇荡疾行赶来的信使被锦衣卫领着匆匆进来,风尘仆仆地跪倒在他跟前,呈上一封十万火急的来信。 是顾驰渊的来信。 顾驰渊在信里说,他们在芦苇荡,找到了两名陷在淤泥里,早已气绝的南江军士,这两人,曾是原历城都尉袁让的下属,对袁让可谓死心塌地。 当年袁让辞了都尉之职后,这两人也跟着离开军中,后来在南江城中定居,且一直与袁让有信件往来。 因为顾驰渊在这两人的家中,找到了他们与袁让往来的信件。 “虽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两人就是接应许姑娘逃走之人,但他们随身带着大量银票,且有意改换了装扮。而芦苇荡,又发现了许姑娘的衣物。” “末将大胆推测,这两个人,很可能就是接应许姑娘逃跑的人。若末将的推测不幸正确,那许姑娘很可能,凶多吉少……” 顾骁野的身形晃了晃,脸色煞白如雪。 温平心下微惊,正要回身吩咐锦衣卫去叫太医令桓甫。 顾骁野已然开口,声音嘶哑至极地一字字道:“去芦苇荡。” 顾骁野赶到芦苇荡时,是个深夜。 芦苇荡下起了一场大雨,恍惚间,让他以为,又回到了当年那个雨夜。 只可惜这一次,他的身边,不再有许落。 顾驰渊和那些将士们已经在芦苇荡寻了十来天,每个人身上都染了污泥,浑身湿透,看不出本来面目。 他们没有给顾骁野带来好消息。 顾驰渊见到他时,面色异样沉重,欲言又止,“皇上……” 顾骁野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烦躁道:“有话就说!” “末将的人……”顾驰渊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末将的人半个时辰前,刚发现了一个女子,身形与容貌,与许姑娘一般无二,只是她,已经救不活了……” 顾骁野心神微凛,声音都有些变了:“带朕过去。” 顾驰渊带着顾骁野走了一段异常泥泞的路,终于,来到了一处稍稍平坦的地方。 大雨便在这时倾盆而下,一道道闪电划过暗黑的夜幕。 借着闪电的光,他看清了地上那个女孩。 那女孩躺在泥水里,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沾满污泥的长发乱糟糟地散着,遮住了脸庞。 她身上所着的,正是许落失踪那日,所穿的月白衣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5章 良苦用心 第225章良苦用心 顾骁野记得清楚,那日要去顾府赴宴,她换了这身出来,冲他盈盈一笑,还问他这衣裙好不好看。 此刻那衣裙虽被污泥染脏,可他绝不会认错。 顾骁野脚步踉跄着奔到那女孩身前,脑子里嗡嗡乱作一团。 他抬手,想要将那女孩抱起,手竟然哆嗦得厉害。 他的指尖冰冷,她的身体,却更冷,没有半分温度。 顾骁野眼前阵阵发黑,终于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温平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冷戾至极的眼神制止,不敢再走一步。 顾骁野抬袖擦去嘴角血迹,慢慢地,将那女孩抱在了怀里。 抱入怀里的刹那,顾骁野眼神微变。 这不是许落。 他抱过许落无数次,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可,感受得出来。 他立刻抬手拨开女孩脸上的发丝,眸光陡然转厉。 是一张完全年轻陌生的女子脸庞,不是许落。 顾骁野霍然起身,厉声道:“顾驰渊,你敢骗朕?!” 顾驰渊轻描淡写道:“若不是用许落骗你,你也不会来芦苇荡。” 顾骁野死死地盯着他,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许多可疑之处。 当时许落消失,他心神大乱,只以为,许落是真的走了。 顾府的家宴,钗与信,发带与绣鞋,其中的诸般巧合与疑点,他竟是,从未深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许落在你手里?” 顾驰渊笑了笑,却并未回答。 顾骁野咬着牙:“顾驰渊,你若敢伤她一星半点…..” 顾驰渊怜悯般地看了他一眼:“许姑娘以后就不劳你关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眼前这些人交待吧。” 那些原本浑身淌着泥水的将士们,不知何时,一步步逼近来,将顾骁野与温平等数十名锦衣卫团团围在了中间。 闪电划过,照亮他们眼中强烈的仇恨,手里雪亮的刀剑。 顾骁野扫了眼对着他怒目而视的将士,蹙紧了眉头。 他冷冷道:“朕为何要给他们交待?” 那些士兵中的一个,抬起剑指着他怒骂道:“昏君!!你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当初锦衣卫为了抓相士,枉杀了多少无辜百姓!!我们这些人里,哪一个没有因为你,失去至亲之人!” 温平忍不住道:“那些相士,最终都被放还旧乡,朝廷也给了银子以作补偿……” “谁要你那点臭钱!那钱,能买得回我们家人的命吗?” 另一人接口骂道:“我爹不过是多年前做过相士,你们也不放过他,执意要将他带往京都,就算你们发了银子让他回乡,可他那么大岁数,怎能经得起那般颠簸?” 他悲声道:“你一句话就抓相士,一句话就放相士,好轻松啊!可你怎么不问问,有多少人,死在了被押往京都的路上,有多少人,又死在了回乡的路上!” “还有我哥哥,也是被你害死的!我从小没了父母,是我哥一手拉扯着我长大,他眼虽盲,心却不盲,在小镇上,谁不说他算命准,谁不说他是个好人!可结果呢!” 一个年轻一点的士兵,抹着眼泪放声哭道,“锦衣卫乱抓人的时候,他不过是多问了几句,你们就一刀杀了他!事后你们是发了抚恤费,可我哥哥都没了,我要那点钱有什么用,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回我哥的命!!” 顾骁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明明此刻,面对的是生死困境,脑海中,却不知为何,想起许落当初苦口婆心劝他放了那些相士的话。 想起她每每因为他为了假装贤明君王做出的种种决策,而欣然欢喜的模样。 想起她不止一次对他说,“皇上,我觉得这天下,你一定能治理得很好,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明君。” 以前他对她的话,并未曾多么入心。 明君与否,他不介意,他介意的,只是她在不在他身边。 可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也终于领悟了许落的良苦用心。 另一人愤然道:“狗皇帝你乱杀人也就罢了,又要组建什么玄甲军,组建玄甲军也就罢了,我们都是南江人,不愿离乡背井去京都理所当然,也就是发了几句牢骚而已,你知道后,竟要将我们全部斩杀,若非顾都尉求情,我们岂有命在!” 顾都尉,自然是指顾驰渊。 顾骁野抬眸,锋利冷锐的目光,直直射向顾驰渊。 当日他明明说的不予追究,何曾说过,要将这些人全都斩杀? 他尚未说话,温平已经怒道:“顾驰渊,当日你汇报此事时,我就在场,皇上分明要你息事宁人,不要再追究此事,你竟然假传旨意,故意挑起兵变!” 顾驰渊淡淡道:“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当然要站在皇上身边说话,替他遮掩。他登基后所作所为,早就让天下人对他寒心,我也只是看不下去,不忍心无辜之人枉受戕害,又有何错?” 温平被顾驰渊的无耻给气得七窍生烟,“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二公子真真是好本事!” 先前那人大声道:“还跟狗皇帝费什么话?顾都尉苦心为咱们创造了今夜的机会,眼下就是咱们报仇的时候,大家冲上去,杀了狗皇帝是正经!” 他挥舞着长剑,第一个冲了过去。 温平身形微动,倏忽如风,一道锐光划过,那人捂着脖颈,发出嘶嘶几声,倒在了地上。 温平环顾那些将士,冷冷道:“还有谁,敢来试试?” 众人神色都有几分骇然,谁也想不到,顾骁野身边,还有这样功夫高绝的人。 为首领头的士兵咬了咬牙,“事已至此,我们早已没了退路!今日,我们誓杀狗皇帝!” “誓杀狗皇帝!” 那些人嚷着,一窝蜂地涌上来,将顾骁野与温平团团围在了中间。 他们知道自己以下犯上,属于必死之人,又心怀仇恨,手下刀剑半点不留情。 顾骁野与温平虽极力应对,却耐不住他们人多,一批批悍不畏死地扑过来。 温平与锦衣卫死死护着顾骁野,总算突围出一条血路,在夜色的掩护下,往西北方向而去,顾驰渊率领追兵,穷追不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6章 义无反顾 第226章义无反顾 小院门外,韩知礼站了一会儿,踟蹰片刻,还是敲了敲门。 院门很快被打开,顾英奇竟是衣袍齐整,并未入睡。 韩知礼有些意外,“这么晚,我以为顾兄早已睡了。” 顾英奇苦笑,“落儿不见了,我怎睡得着。” 他将韩知礼迎屋中,“可有最新消息?” “有。继驰渊在芦苇荡,发现了落儿的发带,和绣鞋后,” 韩知礼道,“就在方才,他连夜派人送信,说是在芦苇荡找到了两个陷入沼泽身亡的原南江将士。这两人,” 他顿了顿,“是从历城就跟着袁让的人,当初袁让辞官后,这两人也退了伍,在南江安了家。驰渊怀疑,这两个人,就是接应落儿逃走的人。” 顾英奇焦虑道:“他们若是出了事,怕是落儿也有大麻烦,说不定,也被困在了芦苇荡中……” 被困还只是最乐观的猜测,很可能许落已经出事了。 韩知礼语气有些复杂,“落儿的确有大麻烦,可却怕不是在芦苇荡。” 顾英奇眸光闪动,“韩兄此言何意?” 韩知礼的神色异样凝重,“顾兄,你不觉得,从驰渊那日邀请我们去赴宴后,这些天来发生的事,都太过凑巧了吗?酒宴上,落儿突然不见了,驰渊派出去的人,查到落儿出现在芦苇荡附近,断续发现了她的发带,鞋子,还有,那两个已经死了的将士。” 顾英奇直言不讳道,“韩兄莫非,是在怀疑驰渊?” “事情太过蹊跷,我不能不怀疑。” 韩知礼说,“在芦苇荡发现的那两人,虽然曾是袁让的部下,但我对他们也很熟悉,他们早在南江成婚安家,如今抛家弃子只为了护送落儿逃走,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他眼中的忧虑之色更深,“何况谨柔和卿卿与落儿最是要好,这段日子她们姐妹闲话,谨柔说,能看出落儿是真的喜欢皇上,也是真的愿意嫁给皇上。谨柔总觉得,落儿不太可能是自己愿意走的,没准是出了什么事。” 顾英奇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瞒韩兄,这也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 那夜许落与顾骁野来看他,恰逢他生病,两人守了他一夜。 他亲眼见到顾骁野彻夜抱着许落,只为了许落能睡得舒服,而许落醒来后,还非要帮着顾骁野捶了捶胳膊,说捶捶就不酸了。 二人之间如小夫妻般的恩爱互动,怎能作伪。 后来许落说到与顾骁野的婚事时,眼里的笑意是那般明媚,那欢喜之情,绝不似作假。 顾府家宴那夜,她突然消失不见,顾英奇也一直没想通原因。 但此刻,听韩知礼说了诸般疑点,他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韩知礼,韩知礼也正看着他,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焦虑与担忧。 韩知礼放低了声音道:“我担心皇上此去芦苇荡,会有危险,可未得皇上允许,我又不敢擅自前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事急从权,阿野定会理解。” 顾英奇站起身,沉声道,“韩兄,就请你立刻调集所有能调动的军队,即刻前往芦苇荡。” 他拿过桌上那把紫霄剑,“我随你同去。” 韩知礼深深看了眼顾英奇:“顾兄,你还是不要去了……” 顾骁野与顾驰渊,都是他的儿子。 两子相争相杀,无论哪个人出事,想必,他都不愿意看到。 顾英奇神色罕见地沉毅果决,显然,已经有了决断。 他一字字地说:“韩兄,我只知,犯上作乱者,当诛!” 韩知礼再未说什么,也不需要说什么。 当夜,他们一路急行军,赶往芦苇荡。 去往京都的近四万玄甲军备用精锐,被顾驰渊带去了芦苇荡。 韩知礼手中能调动的人马,除去老弱病残,尚有三万余人。 若顾驰渊真的有异心,这将是一场敌我悬殊的战争。 然而,他们别无选择,也,义无反顾。 夜色漆黑,暴雨如注,天空中电闪雷鸣。 道路泥泞不堪,昏暗中难辨方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数年前,他们曾在芦苇荡与袁让大军一战,对芦苇荡这片沼泽地的地形有所了解,轻易,不会陷入沼泽中。 可前路难走,后有追兵,想要脱险,并非易事。 顾骁野与温平等人冒雨疾行,身边原本数十名锦衣卫,已只剩下十来个人,个个身上都有刀剑之伤。 顾骁野伤得不算重,可是心口的痛意,愈发剧烈尖锐。 那痛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从心口发散至五脏肺腑,以至他每走一步,都好像行于刀尖之上,痛不可当,喉头的血腥味,始终未曾退去过。 他的速度一慢,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下来。 这么下去,很快就会被顾驰渊的人追上。 顾骁野顿住脚步,抬手擦去糊住双眼的雨水,借着闪电刹那照亮的光芒,分辨了一下方向。 命运实在是太过诡异,也太过巧合,他竟然,到了当初,与许落被困的所在。 顾骁野哑声道:“温平。” 温平躬身:“属下在。” 顾骁野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小路,“沿着这条路往前,可以出芦苇荡,你带几个人,先走。” 温平陡然愣住,“皇上,眼下这种时候,属下怎能先走?” 顾骁野沉声道:“许元明夫妇,不能来南江。你带人去迎他们,秘密护送他们回京都。” 是他错怪了许落,以为她背叛了他,一时为愤怒所惑,以致酿成今日大错。 她的爹娘,绝不能再出事。 否则,他没法跟许落交待。 温平明白顾骁野的用意,可他不能走:“皇上,让其他人去也是一样,属下……” 然而顾骁野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朕意已决,不必再说了。” 他不由分说,将剩下的十八名锦衣卫分为两拨,十人跟着温平去迎许元明夫妇,剩余八人,随顾骁野留下,应对追兵。 温平跪下了:“皇上,此举万万不可!顾驰渊谋反作乱,定不会放过皇上,属下若在此刻弃皇上于不顾,怎能心安!请皇上三思!” 一众锦衣卫也都跪下了,“请皇上三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7章 喊的是你的名字 第227章喊的是你的名字 顾骁野语气铿然,“朕既然敢留下,自有道理。休要再浪费时间,赶紧走。” 温平心头有些哽咽,却,也知道顾骁野一旦下令,就不会更改。 他含泪道:“既如此,皇上多保重,定要平安归来。” 顾骁野点头,声音低沉,“温平,朕将重任托付于你,你可万万不要让朕失望。” 温平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温平以性命作保,定护得许元明夫妇周全!” 他起身,带着数人,飞快消失在漆黑的暗夜里。 大雨越下越大,顾骁野站了一会儿,隐约能听见踏着泥水而来的纷乱的脚步声。 追兵,终于来了。 顾骁野看向身边默默伫立的八名锦衣卫,“你们,怕否?” 八名锦衣卫几乎是异口同声:“不怕!属下誓死追随皇上!” 顾骁野苍白的唇角微勾,“那就好。” 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今夜,他便用这条命,与顾驰渊,赌一把。 顾驰渊率兵追赶时,断定顾骁野今日绝难逃脱。 他受了伤,身边不过只有十几个侍卫而已,撑不了多久。 顾驰渊成竹在胸,只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将狼狈逃跑的顾骁野等人一网打尽。 夜色中,他依稀望见几人,无声无息地伫立在暗黑的雨幕中。 闪电划过时,他看清了顾骁野冷峻苍白的脸。 顾驰渊挥手做了个手势,士兵们迅速将顾骁野与那几名锦衣卫合围其中。 顾驰渊缓缓地走到顾骁野身前不远处站定,微微笑了笑,“怎么,三弟不跑了么?” 顾骁野扔了手里长剑,挥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退开些,这才缓缓道:“二哥,好歹咱们兄弟一场,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顾驰渊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多么可笑,二人兄弟相称,却刀戈相见。 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想要用兄弟情义打动他,太晚了。 今夜,顾骁野必死无疑。 他倒是想要听听,临死前,顾骁野还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他往顾骁野身前,走了几步,“有什么话,说吧。” “二哥,你到底想要什么?” 雨夜里,顾骁野的声音听来,极为平静:“若你想要这天下,放了许落,我将这天下,拱手让你便是。” 顾驰渊忍不住笑了,“到了这个时候,天下还用你让么?三弟,你该不至于那么天真,认为你今夜,还可能活着从芦苇荡出去吧。” 顾骁野抿了抿唇,道:“杀了我,然后呢?玄甲军已经组建了十之五六,你真当郭禹和百里长安是吃素的?还有各地郡守,你以为他们真会服你?只要我死的消息传出去,南江城必定会被大军围困,各地也将群起而攻之,二哥,你费尽心思,想必不会只想要一个城破人亡的结果吧?” “那要看你是怎么个死法。你为了一女子妄动军队寻人,又滥杀无辜,引得军士哗变,死于乱军之中。而我,” 顾驰渊不慌不忙地说,“我舍身相救,可你到底伤重不治,死前,传下口谕,由我这个二哥,来继承大统——” 顾骁野没想到,顾驰渊,竟然打的是这种算盘。 他冷笑:“不过都是你一面之词,你以为,郭禹与百里长安会信你?” “他们是不会信我,却会信许姑娘。” 顾驰渊说,“实话告诉你,我早已派人,等在许元明夫妇来南江的路上,算算时间,我的人,也快截到他们了。” 他顿了顿,轻飘飘地说,“我倒是挺好奇的,若是我用许姑娘的爹娘相威胁,她是站在你这一边,还是站在我这边呢?” 顾骁野的脸色,终于变了。 “刚才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 黑夜里,就听到顾驰渊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悠悠道:“这天下和许姑娘,我都要。你能给她皇后之位,我也同样可以给她。” 顾骁野似乎是怒不可遏般,往前踏出数步,厉声道:“顾驰渊,你敢。” 顾驰渊语气从容,“我为什么不敢?顾骁野,眼下你自身难保,还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顾骁野已猝然出手。 顾骁野的动作太快,快到顾驰渊甚至来不及反应,咽喉命脉就已经被顾骁野铁钳般的手指钳住。 痛意袭来,顾驰渊心神震怒:“原来你是故意的。” 故意示弱,故意假装被激怒,故意引他失了警惕。 顾骁野脸色冰冷,手上的力道加大,沉声道:“许落在哪儿?” 顾驰渊一张俊脸都被憋红,艰难地道:“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只给她准备了一个月的水和食物,我若是死了,她也,必死无疑。” 顾骁野的声音陡然转厉:“朕问你她在哪儿!” 顾驰渊扯出一丝狰狞的弧度:“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顾骁野脸色暗沉,如这无边夜色。 周边士兵眼见顾驰渊被控制,立刻围过来,却碍于顾驰渊有性命之危,不敢妄动。 顾骁野知道此刻不是逼问顾驰渊的时机,冷声道:“退后,否则,朕杀了他。” 那些士兵迟疑着,到底,稍稍退了退。 顾骁野挟着顾驰渊,往芦苇荡外疾步而去。 这里的路,几年前他与许落走过一次,此刻哪怕是在雨夜黑暗里,他也轻车熟路。 眼见得他们即将到达芦苇荡外,一直沉默的顾驰渊突然笑了笑:“三弟,你不是想知道,我将许姑娘关在何处?” 顾骁野死死抿着唇,没说话。 “一个漆黑不见光的地方。头几天她还算平静,我来芦苇荡前夜,去看她时,听见她哭得很厉害。” “我认识许姑娘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成那样,她该是,很害怕吧,没准,还在盼着你能去救她。你可知她哭的时候,边哭边喊了谁……” 顾骁野手上力道骤然加大,咬着牙道:“闭嘴!” 顾驰渊脸色涨红,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扭曲,“她喊的是你的名字呢,一声声哭着叫阿野......” 顾驰渊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如重锤,砸在顾骁野的心上。 他只觉五脏肺腑都好似有人在拿着刀用力搅动一般,疼得他身形踉跄,眼前发黑,扣着顾驰渊的力道,也不由得松了松。 就这么电光火石的功夫,顾驰渊身形一沉,一个就地翻滚,已然摆脱了顾骁野的控制。 ??谢谢小可爱们的打赏和月票支持,么么~~后面的剧情会很快~我是想写一个完整的故事,主旨大概是,爱能治愈一切,也能改变一切,跨越时间与空间,生死不移。如果看完这个故事,大家能觉得男主深情,女主深情,如果能为他们的爱情,为书里的人物稍稍有那么些感动,那我觉得,这个故事的初衷也就达到了~后面应该会尽量少看不看评论啦,前段时间老看评论,也太关注这书的订阅和成绩,怕成绩不好没推荐,恶性循环,以至于下笔就犯怵,不知道该怎么写了,这几天一直在捋思路,稍稍理顺了些~~这书的成绩我现在已经麻了,但既然开了头,肯定还是会按原来的大纲,把故事写完的,其实这种故事构思情节时超级费脑细胞,但还是想努力挑战下试着写出来,把想要写的故事分享给大家~~然后,这个月底左右,应该会有个小爆更哈~~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正版订阅啊,好歹也有点动力呜呜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8章 跟我走 第228章跟我走 天空中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照得这漆黑的芦苇荡刹那间恍如白昼。 暗雷滚滚,裹挟着无边的威压,炸响在每个人头顶。 顾驰渊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笑容森然有如鬼魅,“三弟,后会无期了。” 随着他的话落音,那些士兵蜂拥而上,将顾骁野与锦衣卫围在了中间。 呼啦啦的雨声中,刀剑相击之声,叱喝之声,响作一片。 那些人如蝗虫一般,杀了一批,还有一批。 身边的锦衣卫一个个倒下,只剩顾骁野精疲力竭,独力支撑。 从数年前芦苇荡那一战到现在,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数年前他有许落相救,不曾葬身在芦苇荡,但今夜,他该是难以脱险了。 生死之际,顾骁野的脑海里反复闪过的,是顾驰渊说的那句话。 她该是很害怕,很害怕,才会哭成那样。 她那么怕黑,当年在血蝙蝠的洞里,见到尚不算熟的他时,近乎崩溃般不管不顾地扑进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而今,她该是有多绝望多无助,才会哭着,一声声喊他的名字。 他是她最无助时刻想要去依靠的人,可她不见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她逃了,竟是对她不信任至此。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他不能死。 若是见不到许落,就这么死了,他就是入了九泉,也会不甘心。 顾骁野振奋精神,闪身避过劈面而来的寒光,手中长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袭击者的身体。 他衣袍上血迹斑斑,却仍是死战不已,不肯放弃。 顾驰渊心中正在焦躁之际,暗夜的雨幕里,突然传来厮杀之声。 顾驰渊脸色微变。 芦苇荡外,集结数万精锐,原本是打算等此间事了,就启程回南江的。 何人竟敢对他们发动攻击? 他立刻吩咐人前去查看情况,没多久,那人神色惊惶地回来了,“是,是韩太守亲自领兵,与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韩知礼率领三万人马赶来时,守在芦苇荡外的副将,拒绝让韩知礼进入。 韩知礼再三解释,说皇上有危险,奈何副将就是不肯放行。 韩知礼焦急地说顾驰渊可能图谋不轨,要对皇上不利,结果对方反而质疑他有叛逆之举,否则,怎会亲率大军从南江前来,非要进入芦苇荡? 这四万精锐将士,虽是韩知礼的旧部,可他们从编制上说,如今已然是京都玄甲军的编制,不再归韩知礼管辖。 再者,当初他们前来芦苇荡时,领军主将乃是皇上钦点的顾驰渊。 军中唯将命是从。 他们眼下,只听从顾驰渊的命令,他们要保护的,也只有皇上的安危。 韩知礼急得不行,得知顾驰渊与顾骁野就在芦苇荡中,且刚发现了疑似许落的尸身。 他大急之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当即下令强闯。 两拨队伍,就这么打了起来。 混战之际,顾英奇率领一拨军队冲入了芦苇荡。 当年他率军南征,对芦苇荡地形摸得极透,很快,就找到了顾骁野与顾驰渊所在之处。 顾驰渊与那些士兵撑了太久,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被顾英奇的人马一冲,瞬间溃不成军。 “阿野,跟我走!” 顾英奇扯住顾骁野,飞身上马。 听到这道声音,顾驰渊的瞳孔狠狠一震。 顾英奇,竟然是顾英奇。 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来救顾骁野的人,竟然是顾英奇! 他自问向来待顾英奇不错,可在最关键的时刻,顾英奇却站在了顾骁野的那一边,生生坏了他的计划! 顾驰渊的脸色冷得可怕。 他与随后赶来的领军副将汇合,一字字道:“韩知礼与顾英奇妄图谋反,顾英奇劫了皇上,往北而逃,传我命令,兵分两路,一路剿灭芦苇荡中乱党,另一路,随我去救皇上!” 夜色昏暗,大雨倾盆,马匹在雨夜疾奔。 顾英奇沉声问:“伤得重吗?” 顾骁野咳了一声,擦去嘴角血迹,嘶哑道:“死不了。” “死不了就好。” 顾英奇道,“你韩伯伯在前头小镇,安排了一路人马等你。放心,那些人都是你韩伯伯的心腹,你跟着他们一路往北疾行,过了江,到了江陵道,驰渊就不能奈你何了。” 顾骁野低声问,“你们怎么会来?” “那两个死在芦苇荡的袁让的下属,你韩伯伯非但认识,还很熟,他觉得他们不可能铤而走险,救走落儿。” 顾英奇说,“更何况,我和你韩伯伯都觉得,落儿是真心想要嫁给你,她不会就这么不告而别。” 顾骁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顾英奇以为他还心存怀疑,道:“当初你和落儿守我一夜,落儿说到要嫁给你时的欢喜,骗不了人,爹不会看错。” 他叹气,“阿野,你要相信落儿对你的心意,不要像爹当初一样,误会了你娘,结果酿成大错,悔之晚矣。” 顾骁野心头滞涩哽咽:“我已经,酿成大错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顾英奇语气异样坚定,“落儿现在该是落在了驰渊手里,只要你还活着,就能救回落儿。你要相信落儿,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定能找到自保之法。” 马匹如风,很快到了顾英奇所说的小镇。 一对整肃有序的人马,正静默恭候。 领头的人,是顾府曾经的家将,也是而今韩知礼的心腹,展旭。 展旭行礼:“属下参见皇上。” 顾骁野微微点头,看向马上的顾英奇,“你,不跟我走?” “我去找你韩伯伯。”顾英奇说。 顾骁野神色微凝。 此刻再回芦苇荡,危险重重,凶多吉少,顾驰渊一心想要抓他,若是碰见顾英奇,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顾英奇看出顾骁野的担心,笑道,“别担心,好歹我也是驰渊的亲爹,你韩伯伯是他的岳丈,他怎么也不会杀了我们的。” 他抬手拍了拍顾骁野的肩:“阿野,记着爹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爹相信你,一定能救出落儿。” 顾英奇说着,拨转马头,便要离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29章 重返险境 第229章重返险境 顾英奇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打马回来,将腰间长剑解下,递给顾骁野。 “这把紫霄剑,乃是你韩伯伯送我的,不过却是元明兄所有,据说,是公孙神算所赠之物。” 顾英奇笑着说,“这剑既然是落儿师父之物,怎么说也不该留在我手里,倒是交给你保管,比较合适。” 传言得此剑者,能得天下。 他与天下终究无缘,这把剑,自然要给该给的人。 顾骁野接过长剑,心头万般情绪翻涌。 眼见得顾英奇要走,顾骁野追出两步:“爹。” 顾英奇微怔,回头时,甚是感慨:“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叫我一声爹。” 顾骁野哑声道:“爹,保重。” “放心吧,爹不会有事的,爹还要参加你和落儿的婚礼呢。” 顾英奇朗声笑道:“倒是你,早点回京都,早点带人来救落儿。爹走了!” 他一扯缰绳,马儿踩着积水,如箭般消失在雨夜里。 夜漆黑,人不见,笑声却尤有余音,随风渐渐飘散。 顾骁野翻身上马,却并没有前往江陵道,而是,重回了南江城。 顾驰渊说过,他将许落关在了一个漆黑不见光的地方,想必是类似地窖或密室的所在。 当初许落失踪后,南江城内外展开了一场大搜查,却唯独没有搜两处地方,一处是太守府,一处,便是顾驰渊的府邸。 许落在短短时间内突然不见,如今想来,顾驰渊藏匿许落最好的地方,或许,就是在顾府。 他必须要回一趟顾府,查找她的下落,否则,断难安心。 展旭大急,“皇上,您还是先去江陵道吧!过了江陵道您就安全了,万一二公子回了南江,皇上岂非又陷困境?” 顾骁野从怀中摸出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的麒麟兵符,“持此兵符者,可调动天下兵马。” 他沉声道,“朕命你速去郧州,命郧州太守徐修调集郧州庆州所有兵马,即刻前往南江救驾,同时送信去京都,传朕口谕,命玄甲军统帅百里长安速速率军来援。” 顾驰渊既有反心,很可能暗中已与其他州郡太守有所联络。 南方各郡县中,顾骁野唯一能全盘信任,且距离南江相对较近的,只有徐修了。 展旭愣住:“皇上......” 他接到的任务,只是护送顾骁野去江陵道啊! 然而,帝王之命,他又不能不从。 展旭接过麒麟兵符,恭声道:“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芦苇荡内,战事甚是激烈。 顾英奇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韩知礼。 韩知礼腿上受了伤,胸前也挨了两剑,避开敌军长剑的动作有些迟缓。 顾英奇一剑挑开袭击者,扶着他到了边上。 韩知礼喘着气,“皇上呢?” 顾英奇道:“已经走了。” 韩知礼总算露出个欣慰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 数名士兵朝着他们杀过来,顾英奇和韩知礼起身迎敌,又奋力厮杀了一阵。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天光渐亮。 饶是顾英奇与韩知礼竭力相抗,却也终究不是对手,好在,对方知道他们的身份,也不敢伤他们,只将他们绑了,等候顾驰渊回来。 顾驰渊追了一路,未能发现顾骁野半点踪迹,到得晌午时分,方才赶回。 顾驰渊的脸色难看至极。 韩知礼与顾英奇见他脸色难看,反而大大松了口气。 顾驰渊挥了挥手,示意守卫的士兵全都退开。 他盯着顾英奇与韩知礼,目光暗沉阴鸷。 韩知礼到底忍不住先开口:“驰渊,枉我如此信你,你怎能对落儿下手,故意引皇上来芦苇荡,做下这等犯上作乱之事?落儿现在怎么样了?” 顾驰渊淡淡道:“事已至此,我怎么解释,你们也不会听。我只是奇怪,你们怎会,突然来了这里?” “是你做得太明显,妄图将落儿失踪,栽赃给那两个退伍军士。” 韩知礼慨然道,“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露了马脚。” 顾驰渊点头,“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他的目光落在顾英奇身上,“爹,韩伯伯来救皇上,情有可原,可你,怎么也来了?” 顾英奇道:“他是我的儿子。” “可我也是你的儿子。” 顾驰渊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冷冷道:“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顾英奇注视他良久,轻轻叹息:“驰渊,你也是我儿子。” 正是因为都是他的儿子,所以,他才不愿看他们自相残杀。 “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儿子,可你救他时,可曾为我考虑过一丝一毫?” 顾驰渊看着顾英奇,声音里带了几分苦涩,“我娘在的时候,你的心里,永远只有梅凤云。我娘死了,你连带着将我也恨上了。大哥死在他手里,你不闻不问,我因为他颠沛流离,沦落街头,差点性命不保,那个时候,爹你又在哪里呢?” 顾英奇沉默了好久。 顾晋鹏之死,他也是很久后才知道的。 那时他已经被顾骁野禁足在西山行宫,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至于顾驰渊颠沛流离,他这个爹,的确有愧,是以当日离开京都后,第一时间便来了南江见顾驰渊,想要知道他的近况。 顾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却又似乎怪不到顾骁野头上。 说来说去,还是他当年太过偏激,把自己好好一个儿子,扔在府里不管不问,任由他受尽欺凌,导致顾骁野对顾晋鹏与侯氏恨之入骨。 顾英奇神色有些黯然,“是爹做得不够好,爹对不起你和晋鹏,也对不起阿野。”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是皇上,你是臣子,昨夜之事,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做。阿野他只要落儿,你放了落儿,我用我这条性命担保,他定会饶你不死。” 哪怕用他这条命去换顾驰渊的命,他也心甘情愿。 这么多年,他也活够了,他亏欠顾骁野太多,也亏欠顾驰渊不少。 只希望以后,他们都能婚姻和美平安顺遂,他这个多父亲的,也就别无所求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0章 赴死同归 第230章赴死同归 顾驰渊却笑了,“爹,你可知,我早就死过一次了。若他只是饶我不死,那我今日所作所为,意义何在?” 就因为死过一次,所以才决定,要重活一回。 他想要的东西,他全都要拿回来,不会再让给任何人。 他的目光掠过顾英奇与韩知礼,眼神一点点变得冷漠:“你可知,若是没有你们,我早就大事已成。” 韩知礼怒道,“你真以为你杀了皇上,就能荣登大宝?顾驰渊,我劝你别做梦了!你不过是南江城一介小小都尉,天下谁人知道你顾驰渊是谁!你拉着那么多将士去送死,没准还要赔上南江城无数老百姓的命,你安心吗?” 他越说越恼,“当初卿卿嫁给你我就不愿意,你说你二十好几的人,行事之前难道就不为妻儿想想?你这是把卿卿和她腹中的孩子往火坑里推!” “岳丈大人,凡事总得一步步来不是?” 顾驰渊语气里带了几分讥讽:“最开始你不愿意将卿卿嫁给我,后来我不也娶了?你不愿让我入军中任职,后来我不也入了?就连这都尉之职,你到头来不也是给了我?天下人今日不识我顾驰渊,未必明日后日,便不识得。” 韩知礼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娶卿卿,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你总算是看出来了。可惜,太晚了。” 顾驰渊的神色骤然转冷,“我本来不想杀你们,可你们坏我大事,也只能对不住了。” 韩知礼不可思议道:“你杀我也就罢了,可顾兄是你亲生父亲……” 顾驰渊冷冷看了他一眼:“他救顾骁野走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了。” 他缓缓拔剑出鞘,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顾英奇不知为何,忍不住哈哈大笑。 韩知礼奇道:“顾兄,你儿子都要杀你了,你笑什么?” “韩兄,你可知,落儿曾对我说过什么?” 顾英奇眼泪都快要笑出来:“落儿说,原本当初阿野登基时,我就该死在他的手上,因为我命里注定会被我儿子所杀。没想到,阿野没杀我,我却到底,还是没能逃脱亲子弑父的命运。不过多活了这么久,我也算是赚到了。” 韩知礼点头,“既如此,那确实也没什么遗憾的。说起来,我也早就是该死的人了。” “当初在江陵道,要不是落儿提醒我,我早就死于邓充的伏击了。后来南江城被围,你若不来救我,我哪儿还有命活到现在。想想我韩知礼多活了这么些年,我竟是比顾兄你赚得还多。” 两人竟是自顾自聊起天来,说起年轻时相识的好些旧事与豪情壮举。 说到尽兴处,韩知礼与顾英奇彼此对视一眼,竟是忍不住都放声大笑,浑然视顾驰渊为无物。 顾驰渊脸色铁青,手中长剑骤然划过,两道血光喷溅而出。 笑声乍然止歇,然而二人的目光犹自望向彼此,脸上,仍带着昔日飞扬的神采与笑意。 顾驰渊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倒在地上,眼神冰冷。 顾骁野逃了,他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如今看来,只能另走一条路径了。 虽然曲折了点,但,未必不可以搏一搏。 顾驰渊的人马还在返程途中,顾骁野已然到了南江城。 小院内仍留有数名锦衣卫,当时顾骁野去芦苇荡时,并未全部带走,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他身上受伤不轻,太医令桓甫被锦衣卫从梦里叫醒,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帮顾骁野处理了伤口。 随即,又被顾骁野要求,为顾骁野稍稍改换了容貌。 原本矜冷尊贵的帝王,换了衣袍后,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仆役。 桓甫打量着自己的成果,心下很是满意。 这段时间跟着刘世学了不少新技能,改扮妆容正是其中一项。 他本来只是因为好玩才请教刘世,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顾骁野低声吩咐锦衣卫几句,随即,便带着两名暗卫离开了小院。 而剩下的锦衣卫,也立即带着桓甫离开,消隐在茫茫夜色,融入这偌大的南江城里。 夜色中的顾府,格外平静。 顾骁野与两名暗卫无声无息跃入顾府时,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一番查找后,发现这顾府竟并无地窖。 前院是韩卿卿所居之处,没有什么异常,倒是后院,林木森森,竟是连半个下人都没有。 正厅,侧厅,书房,琴室,剑室,顾骁野一间间在黑暗中走过,目光在那摆满长剑的剑架上逡巡良久。 顾驰渊以前从不收藏剑。 但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入了军营,便连习惯,也都改了。 顾骁野细细查看,终究并未发现有何异样,转身,无声退了出去。 找不到许落,那便在顾府等顾驰渊回来。 守株待兔,总能查到她的所在。 身处密室的许落,此刻根本不知,她和顾骁野,一度只有一墙之隔。 被关在漆黑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又担忧顾骁野,许落情绪曾有过短暂的崩溃。 虽然她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调整心态面对,设法自救。 可是顾驰渊那个恶心的家伙,好像就是为了故意折磨她般,每次走时,都会将灯熄灭。 在黑暗里待久了,人的心理都会不知不觉陷入极度的恐惧与脆弱中,简直要疯。 一点细微的响动,她都会警觉惊醒难以成眠,神经随时都是紧绷的。 也不知又等了几天。 这间密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油灯燃起,顾驰渊那张让她想到就添堵,但此刻好歹能让她安心点的脸,总算出现在她的眼前。 总算总算,可以见到光,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只是,顾驰渊的心情,貌似不是怎么好,神色很有些阴郁。 许落凭直觉,能感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事,应是对顾驰渊不太好,否则,他的脸色不会那么不好看。 难不成,是他的图谋,在顾骁野那里,遭受挫折了? “二公子,”许落小声道,“你怎么了?” 顾驰渊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1章 昔人非 第231章昔人非 许落其实有想过,要怎么出这石室。 可前提是,她得弄清楚,顾驰渊将她关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觉得她能对顾骁野造成威胁,日后能当人质用,还是,他多少对她存了些许昔日情意。 她已模糊有了一个计划,只需稍稍摸透顾驰渊的心思,就能实施。 可顾驰渊的心思,而今她是真的看不透了。 就如此刻,他用这样一种阴沉沉的目光看着她,直将她看得汗毛倒竖,就好像被毒蛇的目光黏腻着,浑身都不自在。 许落不安道,“二公子,你到底怎么了?” 顾驰渊总算开了口,声音低沉:“如你所愿,顾骁野,他逃了。” 许落心中欢喜,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哦,是吗。” 逃了好,逃了,说明顾骁野知道顾驰渊心存不轨,估计要不了多久,大军就要兵临南江城了。 到时,等候顾驰渊的,只有自取灭亡这一条路。 顾驰渊目光暗沉地盯着她,“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他不可能救得了你。” “救不救的都没关系,反正我在这也挺好的。” 许落不以为意,“对了,二公子,我爹娘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她爹娘应该到南江了。 顾骁野既然安全了,那她需要担心的,只有许元明夫妇了。 顾驰渊淡淡道:“死了。” 许落心脏都缩了缩,“可二公子不是说,你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你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我派去的人,没能接到他们。” 顾驰渊说,“顾骁野下令一个月内带他们赶回南江,锦衣卫带他们走了一条最近却最险的路,他们乘坐的马车,马受了惊,掉下了山崖。” 许落不敢置信地望着顾驰渊。 顾驰渊神色平静地与她对视:“我没有必要说谎。你爹娘活着,我能用来要挟你做任何事,杀了他们,对我没有半分好处。” 他这般肆无忌惮地说出他的想法,反而,让许落不得不信他的话。 她只觉心脏好像被什么压住似的,难受得厉害,眼泪止不住地就要落下。 顾驰渊竟然又说出一句让她心神大震的话,“还有个事,也告诉你一声,顾英奇和韩知礼,死在了芦苇荡。” 许落骤然呆住,“顾伯伯和韩伯伯怎么会……死?” 顾驰渊盯着她,眼中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半晌,他才道:“我若说,他们的死,和顾骁野脱不了干系,你信吗?” 若不是顾骁野,韩知礼和顾英奇不会去芦苇荡,若不是顾骁野,他也不会,杀了他们。 许落当然不信,“皇上他不可能会伤害顾伯伯。” 韩知礼也就罢了,可顾英奇与顾骁野之间,分明已经冰释前嫌。 他都说了要请顾英奇去京都参加他们的婚礼,怎可能又会对顾英奇不利。 “你就这么信他?” 顾驰渊冷笑,“只可惜这件事,我同样犯不着骗你。” 他若是多说几句,或许许落还会怀疑。 可他这样无所谓般的笃定,让许落也有些动摇了。 难不成,是因为她不见了,顾骁野寻她不着,暴怒之下,大开杀戒? 许落能想象,自己的突然失踪,会给顾骁野带来多恶劣的负面影响。 当初她不见了,他都能下令杀尽天下相士,而今她答应嫁给他,却突然消失,他怒不可遏是必然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眨眼之间,事情就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四条人命,四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他到底还是走上了弑父那条路吗? 顾驰渊神色冷淡地看着许落,缓缓道:“顾骁野什么都得到了,就剩下你了。” 这个天下,许落的喜欢,亲生父亲的偏爱与谅解,顾骁野都得到了。 只有许落的人,还是他求而未能得。 可顾驰渊绝不会让他如愿。 许落对上顾驰渊的眼神,莫名心惊。 他的语气和神情,分明在说,他宁可毁了她,也绝不会让顾骁野得到她,绝不会,让她回到顾骁野身边。 许落心里一阵阵发寒。 顾驰渊变得越来越陌生,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不敢认了。 这还是曾经那个俊雅端方谦恭有礼的顾家二公子吗? 许落没有说话,顾驰渊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起身,面无表情地走了。 屋内又陷入一片漆黑。 许落抱膝坐在一隅,心绪纷乱如麻。 顾驰渊的话,她不敢信,可又不能不去信。 她心里期望着顾驰渊说的那些话是假的,可她也知道,顾驰渊的确犯不着去骗她什么。 从关她进密室那天起,他在她面前就已经毫无顾忌,根本不屑于任何伪装。 想到许元明夫妇,她的眼泪完全控制不住地,拼命往下掉。 要是许元明夫妇真的死了,要是他们真的没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当初让顾骁野去接他们的人,是她啊! 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又是难过,许落趴在膝头,无声哽咽,就连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都没有听见。 那人打亮火石,点燃了油灯时,许落才猝然一惊,猛地抬头。 顿时,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是一个面相陌生的年轻男人。 她浑身神经都紧绷起来,“你是谁?” 那人抬手在脸上抹去些什么,露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脸。 “是我,别怕。” 说话间,顾骁野已奔到许落身前,望着女孩哭得红肿的眼,漆黑眸底不自禁地蕴了怜惜与心疼之意。 他抬手想要去帮许落擦眼泪,许落红着眼,微微偏了偏头,“你怎么来了?” 顾骁野敏锐地感到许落似乎有些排斥他的靠近,但,只以为是分别太久,并未多想。 他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来带你走。” “要是被顾驰渊发现,你会很危险……” 许落不想连累顾骁野,轻轻挣脱他,“皇上,你还是走吧。顾驰渊要谋反,你赶快离开南江,回京都去。” 顾骁野微微皱眉。 她叫的是皇上,而不是阿野。 “怎么了?”顾骁野说,“生气了,怪我没早点来救你?” “不是。”许落垂着头,不去看他,“这里真的很危险。你赶紧……” 顾骁野突然伸手,带了薄茧的指腹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没生气,那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不叫我阿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2章 生死相护 第232章生死相护 许落侧头避开他的视线,强忍着眼泪。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骁野掰过她的脸蛋,沉声道:“看着我,回答我。” 许落极力克制着情绪,“我爹娘……” 才只说出这三个字,她就说不下去了。 她多希望顾驰渊刚才的话,是在骗她,多希望顾骁野能告诉她,她爹娘还活着。 然而,顾骁野眸光微微暗了暗,“我让温平去迎他们,但现在,还没有温平的消息。” 锦衣卫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 他回到南江城时,就秘密派了人去找温平,但没能找到,温平不知所踪,而许元明夫妇乘坐的马车,坠在了山崖下。 他也是昨日,才刚接到消息。找不到温平,现场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许落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滚落。 她知道这件事真追究起来,罪魁祸首是顾驰渊。 若不是顾驰渊将她抓了来,顾骁野不会迁怒于她爹娘。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怪顾骁野,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内里藏了多少暴戾的因子。 他可能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她早就该有所预料。 可就算她不怪顾骁野,却不能原谅自己。 那不是别的任何人,那是她的爹娘。 若不是她答应嫁给顾骁野,若不是她让顾骁野去接许元明夫妇,他们不会死。 他们仍会好好地生活在若耶城。 许落哽咽不止,顾骁野歉然又惭愧:“对不起。是我没能护好你爹娘。” 他手上用力,揽着她起身,沉声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先带你出去再说。” 许落只能强自收了眼泪,跟着他离开密室。 两人才踏出厅外,顾骁野脚步猛然顿住。 想要再拉着许落隐身而入,已然不可能。 月光下,顾驰渊静静地负手而立,身后是一排排持刀带剑的士兵,严阵以待。 “我还只当是残留的几个锦衣卫想要生事。” 顾驰渊唇角扯出一个残酷冰冷的弧度,“却不意,是你亲自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后院关了许落,顾驰渊自然不敢大意。 临去芦苇荡前,特意吩咐府里的侍卫看守后院,不得允许任何人进入。 顾骁野改扮行装,深夜在府里小心翼翼查探,虽未引起侍卫注意。 可顾驰渊今夜回来,踏入剑室时,明显感到了异样,他留下的只有他自己能发觉的记号,被动过了。 初时顾驰渊只以为,是顾骁野留在南江的锦衣卫,暗中在查许落的下落。 是以,从密室出去后,不声不响招来了士兵守候在此,准备将锦衣卫一网打尽,怎料,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来救许落的,竟然是顾骁野本人。 “敢回南江,你也是够胆。” 顾驰渊冷冷地看着顾骁野,“只是这一次,你绝不会再有芦苇荡的好运气。” 顾骁野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将许落护在身后,淡淡道:“有没有好运气,不是你说了算。” 他扬手,一枚类似信号弹的东西冲天而出,发出一声锐响,在空中炸出灿烂的火花。 顾驰渊阻止不及,脸色微变,“杀了他!” 若是顾骁野的同党,只有那几个锦衣卫也就罢了,若是另有其人,不免又生事端。 他必须得在他的同党赶来之前,杀了顾骁野,才能心安。 顾骁野手中长剑出鞘,紫霄剑的剑身映着月色,寒光若冰雪,那剑光牢牢护住了许落,不容任何人近她分毫。 可这么多人攻来,他又要迎敌,又要护住许落,未免甚是被动。 许落心下焦急,“皇上,你别管我了,你先走。” 那些人剑剑致命,定要杀了顾骁野才肯罢休,他要是再这么耗下去,吃亏的只是他自己。 她留下来,顶多也就是被关着,不会有性命之危,可顾骁野却不一样,顾驰渊断不会让他活着。 许落说着,就要往后退去。 顾骁野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怀里,有些恼了般冷声道:“别乱动!” 就这么一分心,数道寒光齐齐袭来,顾骁野护着许落侧身避开,反手格挡住那些长剑,躲开了凌厉的攻势。 许落被他紧紧揽在怀里,生死关头,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再动。 她的心神有些恍惚,恍惚回到了数年前临江楼那夜,邓充带人袭击韩知礼时,顾骁野就是这样揽她在怀,救她脱险。 当时他护着她,硬生生受了一剑,伤得不轻,可是她却浑然未觉,直到后来韩知礼告诉她,她才知道。 她帮过他,可他救过她许多次。 就冲着这些救命之恩,她也没资格,将许元明夫妇的死,怪罪到顾骁野头上。 何况真正害死许元明夫妇的,并不是他。 该是那枚信号弹起了作用,很快,十来个锦衣卫在夜色里飞快奔来,挡在了顾骁野的身前:“皇上,你先走!” 顾骁野点头,单手搂住许落,身形飞跃而起。 顾驰渊沉着脸道:“弓箭手何在!” 暗夜里,十余名弓箭手弓弦拉满,齐齐放箭,十余支锐利羽箭直奔顾骁野。 先前顾驰渊没有下令放箭,多少还是因为顾忌许落。 可顾骁野要逃,他想顾忌也不能了。 今夜顾骁野绝不能活着离开顾府。 羽箭如雨逼来,顾骁野身形被迫落下,手中削铁如泥的紫霄剑裹挟着凌厉杀气,羽箭尚未近前,就已纷纷被剑光折断。 眼见得那些羽箭不能伤顾骁野分毫,顾驰渊冷着脸,亲自拿过一名士兵手中的长剑,无声无息绕到顾骁野身后,瞄准顾骁野的要害,一箭射出。 顾驰渊虽然外表给人温文儒雅之感,可箭术乃是自幼年时起便由崔烈亲手所教,也算得上百发百中。 顾骁野全副心神都用于应对那些弓箭手的羽箭,等他听到身后那声锐利箭响,想要避开时,已然来不及。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或许还能勉强一避,可他怀里还有许落。 腹背受敌,弓箭无眼,他不敢拿许落来冒险,眼看着就要硬生生受了这一箭。 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突然出现,一剑斩落那羽箭,手中连排弓弩疾射而出,那些弓箭手惨呼着倒下。 那黑衣人身形不停,疾奔而出,不忘对顾骁野沉声道:“这边!” 竟是袁让的声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2章 你没得选择 眼见顾骁野跟着那黑衣人,即将消失在院墙外。 顾驰渊脸色冷得可怕,抓过三支长箭,张弓搭弦,三支长箭分上中下三路,疾射而出。 顾骁野身形即将越过院墙,他揽着许落,听得身后锐响,饶是尽力闪避,也还是中了一箭,闷哼一声,坠落在院墙外。 身形踉跄数步,却到底是抱着许落,稳稳站住了。 许落一眼看到他背后的羽箭,心都沉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他:“皇上!” “忍着点。” 袁让话音未落,已然抬手拔去了那羽箭,伤口汩汩流出血迹,染湿了顾骁野的衣袍。 袁让沉声道:“此地不能耽搁,我们得赶紧走。” 院墙外有两匹马,袁让拉过许落,“他受了伤,你跟我一起。” 顾骁野脸色苍白,薄唇微抿,一言不发地看了眼袁让,到底没说什么,翻身上马。 两匹马一路疾驰,很快到了城门。 袁让手里,竟是有太守府的紧急令牌,也不知是怎么得来的。 韩知礼已死的消息尚未传开,是以守城将士见到令牌不敢怠慢,飞快打开城门,让袁让和顾骁野出了城。 顾驰渊带着人气急败坏追来时,已然不见袁让的踪迹。 得知他们已经出城,顾驰渊的眼神极冷,“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方圆百里,仔仔细细的搜,死活不论!” 他没有回府,连夜去了府衙刑狱,命人将刘世带了出来。 当日顾骁野怀疑刘世与许落逃走有关,命锦衣卫严刑拷问。 温平念在刘世能治顾骁野的心痛之症,多少手下留情,没让他吃太多苦,是以他状态还算可以。 见到顾驰渊,刘世俊脸立刻冷了几分,“你当初刻意接近我,就是为了今日?顾驰渊,亏我救过你性命,对你一番信任,你竟如此胆大包天,暗藏祸心!” 顾驰渊笑了笑:“刘兄言重了,我最初与刘兄相交,的确是以为倾心刘兄的才学。” 刘世冷笑:“真当我不知道吗?你曲意逢迎,故意接近,趁我不注意,从我那里拿走了迷香,进而劫走许姑娘,引皇上去芦苇荡,想要谋逆篡位,是也不是?” 顾驰渊笑了笑,道:“刘兄,你既然都知道,为何当时,不对锦衣卫交待?” 刘世咬着牙,“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许姑娘,我也不想看着你和你妻儿惨死!” 当初刘世在江边救下顾驰渊时,顾驰渊昏迷不醒之际,曾叫过许落的名字。 刘世知晓他的身份与身世后,对他唯有深深的同情。 顾驰渊醒来后,对许落绝口不提,可刘世知道,他该是喜欢过许落的,否则,又怎会在病重之际,对许落念念不忘。 刘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后来顾驰渊娶了韩卿卿,刘世多少还有些欣慰,以为顾驰渊总算走了出来。 他哪里想到,顾驰渊竟是暗里图谋不轨,趁着顾府家宴之际,利用迷香,劫走了许落。 只是,他虽然猜出是顾驰渊劫走了许落,但念在昔日情分,到底还是没有告诉顾骁野。 因为一旦顾骁野知道真相,必定会杀了顾驰渊,连同韩卿卿和她腹中的孩子,怕是也难逃一劫。 顾驰渊深深地看着刘世:“刘兄之高义,顾某感激至深,也不枉顾某,为刘兄苦心筹谋。” 刘世愣住,“为我苦心筹谋?这话怎么讲?” 顾驰渊示意刘世坐下,为他倒了杯茶,推到他跟前,这才缓缓道:“刘兄乃是前朝皇族子弟,顾骁野的皇位,本就是篡位而来,难道刘兄就从没想过,将自己该得的夺回来,就从没想过,有朝一日,重回京都,一展胸中抱负?” 刘世心神微震,但,神色还算平静:“我只是个大夫,只想看病救人,其他的事,从未做他想。” 顾驰渊静静地望着他,刘世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和刘兄相交那么久,刘兄的心思我怎会不知。” 顾驰渊诚恳道:“实不相瞒,我正是为了报答刘兄的救命之恩,知己之情,这才不惜铤而走险,谋划下这等大事。但凡刘兄一句话,我便立刻为刘兄举起光复大魏朝的义旗。” 他顿了顿,道:“大梁朝立国不过一年多,根基不稳,刘兄是大魏朝先帝血脉,但凡刘兄肯站出来,这天下大魏的旧臣,想必会一呼百应。” 刘世的心绪异样复杂,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他诚然是想过回京都的,午夜梦回时,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他做了太子,继承了大统,又会如何。 可,时光真的隔得太遥远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眼下顾驰渊将机会摆在他面前,他竟只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如果真的振臂一呼,又能如何呢? 先不说是成是败,就算真的成了,他在位,就一定比顾骁野做得更好吗? 顾骁野登基之初,的确做了些不似皇帝该做的事。 但,这半年来,朝中新政频出,每一条都是切中时弊。 就光说组建玄甲军这件事,当年先帝也曾尝试要削减地方军力,几次尝试都因地方强烈抗议反弹,最后不了了之。 但顾骁野这一招征集精锐组建玄甲军,让地方官员彻底无话可说,还不得不全力配合,比之当年先帝举措,已经高明太多。 刘世离开朝政已经太久了。 他闲散度日,也已经太久了。 他不认为,自己比顾骁野还要强,治政的本事,比他还要高。 “承蒙顾兄一番心意,”刘世躬身行了一礼,“可惜刘世,终究要让顾兄失望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无比坚定,“我还是觉得,做个大夫,更适合我。” 顾驰渊面色一点点冷了下去。 “是吗。”他冷冷地说,“可惜事已至此,刘兄,你根本没得选择。” 刘世脸色微变:“顾驰渊,你怎能强人所难?” 顾驰渊没说什么,只是命人拿来了一本册子与许多瓶瓶罐罐。 “我记得刘兄喜好研究解毒之术,每研究出一种解药,都会详细记录药效发作时的症状及解毒之法,连同毒药与解药,都会有所备份。” 顾驰渊翻着那本册子,淡淡道,“如果我将这里的毒药与解药,每一种都轮番给段宿尝一遍,不知段宿,能撑多久?”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4章 公孙神算 第234章公孙神算 刘世气得俊脸发红,“顾驰渊,你真是无耻至极,丧尽天良。” “无耻这个词,有太多人对我说过,我都听腻了。下次刘兄骂我,换个词吧。” 顾驰渊合上册子,“刘兄先去见见段宿,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意见。” 他顿了顿,“我记得刘兄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毒药,名为钩吻,发作起来最是难熬。不如,便先让段宿试试这种药吧。刘兄若是改了主意,随时让人通知我。” 段宿被关在府衙牢房内,牢内光线昏暗。 这是他们被抓后,刘世第一次见到段宿。 温平念在他还要为顾骁野配置心痛之症的解药,象征性地行刑逼供了一下,基本没怎么为难过他。 可段宿不一样,温平没有对他手下留情。 偏偏段宿咬紧了牙关,无论温平问什么,他也一声不吭,逼急了,也只是一句许姑娘失踪与公子无关。 段宿伤得极重,意识昏沉。 刘世随身带有外伤药,为他处理了伤口。 只可惜,段宿身上的伤虽处理了,刘世却难以处理他身上的钩吻之毒,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痛得全身蜷曲,指骨捏紧,手背上青筋道道暴露。 刘世仿佛被置于火上煎烤,却偏偏无可奈何。 没有解药,救不了段宿。 可要他答应顾驰渊,做下那大逆不道之事,从此成为天下千夫所指的人,他又怎能情愿。 大不了,段宿死了,他也一死而已,到时,看顾驰渊能怎么办。 就这么煎熬着,到了后半夜。 漆黑的寂静里,刘世突然听到,痛到极致的段宿,模糊低喃出声,“君安。” 这声音,仿佛如炸雷般,将刘世惊醒,让他猛地想起与桓甫饮酒的那个深夜。 原来那个人是段宿,是段宿,根本不是桓甫。 刘世哆嗦着站起来。 原来抱定必死的心,在这一刻,竟只希望段宿能活着,好好活着。 他疯了一般冲到牢房门口,拼命拍打着铁栅栏:“去叫顾驰渊,去叫顾驰渊,我要见他!!!” 南江军营中。 顾驰渊带着锦衣绣服却脸色灰白的刘世,出现在众位将领前。 “顾家人篡夺了刘氏天下,是大不义。” 顾驰渊语声凛然,一字字道:“临江王乃是前朝先帝之子,正宜率领众人,光复大魏。我虽是顾家人,却也有心拨乱,将大梁朝篡逆得来的天下,归还正主。” 众将领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数日前都说是太守韩知礼谋反,试图刺杀皇上,而今,怎的又出来了一个前朝临江王,要光复大魏。 一名副将大着胆子道:“可大梁朝立国已有一年多,我等而今是大梁子民……” “大梁朝得国不正,顾骁野弑父夺位,暴虐滥杀,这样的人若是登位,是天下之祸。” 顾驰渊缓缓道,“临江王德心仁厚,年轻有为,若是能登临帝位,光复大魏,是天下万民之福。” 一名拥护顾驰渊的将领大声道:“顾都尉说得没错,顾骁野他做了皇帝不过一年,害死多少无辜之人,这样的人,怎能做皇帝!” 那副将迟疑道:“可是大魏早就灭国,我们现在要是拥立临江王,等同造反……” 顾驰渊脸色沉了下去,“临江王乃是大魏正统,我们不过是要帮临江王拿回属于他的天下,怎能说是造反?” 他手起剑落,那将领惨呼一声,踉跄着扑倒在地。 “光复大魏朝,势在必行。” 顾驰渊眼神阴鸷,“还有谁,有反对意见?” 厅内鸦雀无声,无人敢做声。 数名顾驰渊的心腹跪下,大声道:“末将愿听顾都尉调遣!”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都跟着跪下了,同声应和。 顾驰渊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是看向刘世:“王爷,请上座。” 刘世垂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顾驰渊手里的一颗棋子,一个幌子。 然而,段宿性命握在顾驰渊手里,他只能惟命是从。 按照顾驰渊的意思,刘世不得不签发了一道昭告天下的讨逆檄文,亲手写了数封发往各地郡守,当年曾是大魏旧臣的拉拢信。 这道檄文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多名对大梁朝暗存不满的郡守,给刘世发来密信,表示愿意同心同力,光复大魏。 另一边,也有对新朝颇有信心的诸多官员,坚决拥护大梁,反对再走回头路。 毕竟当年大魏朝治下,阉党党政,民不聊生,有些还不如大梁朝。 天下的形势,转瞬间便风起云涌,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袁让连夜疾奔,竟是到了江边,弃马坐船。 顾骁野到底受了伤,架不住这一路疾行,后背衣袍几乎被血染透。 许落扶着他上了小船,月光下,就见顾骁野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眼神都疼得有些涣散。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袁大哥,我们得去找大夫,皇上他伤得很重……” “顾驰渊肯定在城里城外搜捕我们。” 袁让从怀里摸出一瓶金疮药,递给许落,“先给他上这药,能止血。” 他坐到船那头,飞快地划着浆,小船很快离岸,隐没在雾气茫茫的江面。 许落定了定心神,替顾骁野解开衣袍,他的衣袍好像在血里泡过,发沉,发黏。 以前不是没给他上过药,可是却没有一次,有这么多血,看得她一阵阵发晕心悸。 她在江水里打湿了绢帕,轻轻去擦那血迹,“皇上,要是疼你就——” 顾骁野猝然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别叫皇上!” 声音里分明带了极度不悦之意。 许落还没说话,袁让冷着脸道:“不叫你皇上叫什么?落儿她又没叫错,你凶她做什么?” 顾骁野没理会袁让,攥着许落的手有些用力,几乎是咬着牙道:“你再叫一声皇上,这药,你也不必上了。” 许落抿了抿唇,“我不叫便是了。你,松手。” 许元明夫妇的死,她可以不怪他,可也实在做不到,像当初那样,心无芥蒂地喊他一声阿野。 顾骁野漆黑的眸无声盯着她片刻,总算松了手。 许落沉默地帮顾骁野上好了药,这才看向袁让:“袁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去漓川,带你见一个人。” 许落讶然,“见谁?” 袁让:“公孙神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5章 相见徒恨晚 第235章相见徒恨晚 听到袁让这话时,许落呆在当场,半晌没回过神来。 当年在若耶城龙湫山,她和许元明找了公孙闻两年多,也没能见到这位神算老先生。 许元明说,公孙闻若是活着,怕是年已百岁,可能早已去世了。 她后来终于决定不再寻找公孙闻了,也彻底放弃了回她那个世界的打算。 谁料,就在她不作任何指望,都已经答应了要嫁给顾骁野时。 袁让竟然说,公孙闻来见她了。 许落心绪异样复杂,“袁大哥怎么会和公孙神算在一起?” “锦衣卫的人去接伯父伯母,说你要嫁给他。” 袁让看了眼顾骁野,眼神有些不善,“伯父很不高兴,连夜就和伯母回南江了。当时小骞有些着凉咳嗽,我便等了几天,本打算等他彻底好了,再动身来南江,不意遇到了刚从海上回来的公孙神算,他也正要找你,就跟着我们一起来了南江。” 小骞正是当年在那个小镇被救下,后来被袁让带去若耶城的那个小男孩。 而公孙闻,据说是几年前去往海外寻访仙山,回途时又遭遇风暴,船被损毁,是以耽搁了不少时日,最近才得以返回若耶城。 许落默然好半晌。 只能说这命运的安排,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恰好她去找公孙神算时,他出海去寻访仙山了,寻仙山也就罢了,还遇到风暴不能回来。 但凡他要是早个一年半载回来,她也不至于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她无声叹了口气,问:“袁大哥怎知道,我们在顾府?” 而且还来得那么及时。 袁让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然而也知道,有些事,迟早要告诉许落,他也不能瞒许落。 “我是来找顾驰渊的。” 袁让的声音异样低沉,“我们来南江的路上,没有追上伯父伯母,反而遇到了一名身受重伤的锦衣卫。” 严格说,不是一名锦衣卫,而是,二十余名锦衣卫。 只是那二十多名锦衣卫已经惨死,只剩下那名锦衣卫,还活着。 这些锦衣卫袁让都认识,是前往若耶城接许元明夫妇中的人。 那个活着的锦衣卫,也只剩几口残存的气息,他喘着气告诉袁让,是顾家二公子顾驰渊派人劫走了许元明夫妇。 袁让当即将小骞交给公孙神算照顾,约好找到许落后就来漓川相见,一路追赶下去。 然而,他没能赶上许元明夫妇,却在一处山崖,遭遇了另一场残酷的厮杀现场。 死的人,有锦衣卫,也有顾驰渊的人。 许元明夫妇乘坐的那辆马车,坠落在万丈山崖下。 袁让不顾危险,攀着藤蔓下到了崖底。 马车粉身碎骨,现场残留着些许人体残骸,以及许元明与许夫人的衣衫碎片,还有,锦衣卫的衣衫碎片。 马车坠崖到底是马受惊了,还是另有原因,不得而知。 至于温平,该是已经死了,因为崖下,有一柄断剑,正是锦衣卫从不离身的剑,其上刻着一个温字。 袁让担心许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江,却得知许落早已失踪不见。 他找不到许落,便去了顾府,想要找顾驰渊算账,质问他为何要去劫人。 不意却撞见顾骁野欲要救许落离开,便正好出手救了他们。 “我在山崖下,找到了这个。” 袁让从怀中摸出一颗甚是光洁如玉的石头,递给许落,“是伯父最喜欢的那颗石头。” 许落茫茫然地接过,心好像被什么挖空了一块似的,疼得厉害。 这石头,是许元明当年在龙湫山陪着她去找神算公孙闻时,无意中发现的。 其形匀圆,其色润白,看上去,就好像一块巧夺天工的白玉石,偏偏下方却又有黑色墨迹细细道道,形似云雾苍松,最下端又有金灰色石岩层,好似庙宇楼阁的几重屋檐,别有一番空灵出尘的韵味。 许元明最是喜欢这石头,当做宝贝一样随身带,时不时就要拿出来摩挲把玩一番。 他在龙湫山捡了不少石头,许落曾开玩笑地说,“这么多石头,以后要回南江的话,爹你怎么运回去?要是运不回去,你这些精力就都白费了。” 许元明那时一边把玩着这块白玉石,一边回答说,能运多少是多少,如果实在运不了,就先放着,“但这块石头,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带回去好叫你韩伯伯见识见识这等奇石。” 这是许元明最珍爱的石头,以他的性子,怕是也只有死,能让他丢下这块石头。 许落的眼泪无声汹涌而出,簌簌落在这石头上。 到此时,她才真的相信,他们是真的不在了。 她曾设法救下许元明夫妇,本以为他们能够一世平安。 却不意到头来,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她想起许元明夫妇对她的种种疼爱,心头酸涩,哽咽不已。 她来这个世界时,是孤身一人,可是许元明夫妇,给了她一个家,也给了她父母的温暖与呵护,她一度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爹娘,当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可从此以后,她没有亲人,没有爹娘了。 她甚至连许元明夫妇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骁野沉默着,握住了许落的手,将她拥在怀里。 许落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江雾茫茫,江面静寂,女孩极力压抑的呜咽悲泣,让船上的两个男人,也都黯然神伤。 小船总算靠岸,许落多少悲伤心绪,也只能俱皆收起,压在心底。 袁让领着许落与顾骁野,月光下对着一张地图,七弯八绕走了许久,总算到了漓川山脚下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推开门,屋内橘黄的烛光摇曳。 一个眉毛胡须都白了的老人,正坐在烛火边,对着桌上的龟壳卦象,凝神沉思着什么。 听见动静,那老人站起身,一身白色宽袍道服,仙气飘飘,脸上带着慈祥和蔼的笑容,朝着许落看过来:“落儿姑娘。” 他又朝着顾骁野行了一礼:“公孙闻参见皇上。” 许落望着眼前的老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回身,看向顾骁野与袁让:“我想单独跟师父待一会儿。” 袁让转向顾骁野:“既如此,皇上先随我去隔壁吧。” 顾骁野目光深深地看了许落一眼,终究,沉默跟着袁让走了出去。 ??有点卡文这两天,写的速度奇慢无比,哭,今天暂时只有两更~~顾驰渊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大家不要着急呀~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6章 天机 第236章天机 二人落座,公孙闻拈着颌下白须,打量许落良久。 他似是知道许落有太多问题要问他,道:“落儿姑娘有什么话,就问吧。” 许落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 沉默了好一会儿,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公孙先生算无遗策,可否帮我算算,我爹娘是否还活着?” 公孙闻似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第一个要问的问题,竟然会和许元明夫妇有关。 老人的神色间也说不出是欣慰还是什么,“落儿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 许落眼里忍不住又有些酸涩,“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去了。” 公孙闻看着她,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虽说死生有命,但许元明夫妇得遇姑娘,命运早就已经被改变了。落儿姑娘何必太过伤怀?” 许落以为公孙神算说的,是当初她刚来这个世界时,救了许元明夫妇之事。 她的确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可与他们相处久了,她却忍不住想要为他们奢求更多。 她一度以为,许元明夫妇该是可以白头偕老,安度晚年的,然而到底还是不能。 事已至此,过分伤怀,的确无益。 “公孙先生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许落说,“这几年我假称您的徒儿,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您别见怪。” “姑娘来自异世,得见另一个时空的世间万象,老朽能得落儿姑娘为徒,是老朽的荣幸。” 公孙闻语气和蔼,“不瞒姑娘说,老朽一直在等姑娘。” 许落怔了怔,“等我?” 公孙闻点头:“落儿姑娘可记得老朽当年那首诗?” 许落说:“记得。” 怎可能不记得。 “庚子秋来终落寞,竹叶无声尽凋零。巍巍青山暮霭沉,无情最是昭阳心。” 数十年前,公孙闻留下这首诗,便不知所踪,然而这首诗,却成功预言了三个王朝的命运。 她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正是凭着这首诗中的预言,成功获得了顾英奇的信任。 公孙闻捻着胡须,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远的时候:“那时老朽职任钦天监监正,奉命占卜简姓王朝国运,夜观星象时,随口吟出这首诗,也因一时好奇,窥测了数百年后的天机。” 数百年间,竟全都是战乱不休,生灵涂炭,惨像不忍卒睹。 公孙闻若是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便难以心安,忍不住想要试着,寻求解决之道。 乱象自大魏末年开始,但在大梁朝,曾由顾骁野短暂实现了一统天下。 他虽然性情暴戾,动辄杀害官员,灭人满门,但在他治下,百姓好歹还能知道太平的滋味,过了近十年安生日子。 可惜顾骁野英年早逝,年仅二十九岁,便因病去世。 天下短暂的安宁,从此分崩离析。 此后数百年间,群雄迭起,争战不止,称帝的人无数,却都是昙花一现。 再无一人,能有顾骁野的魄力与手腕,真正统一中原。 想改变未来的乱象,似乎唯有从大梁朝入手。 公孙闻为求解决之道,苦心钻研天象,竟真被他,研究出些许门道来。 天象中有且只有一处,并非是恒定不变,而是,有隐隐变动不稳的趋势。 公孙闻为此激动不已。 他已然妄测天机,便干脆再度利用自己的占卜之术,推算了顾骁野的命运。 顾骁野年纪轻轻就去世,乃是因为心内有执念郁结所致。 倘或能破除执念,或许,就能改变他的命运,从而,改变天下万民的命运。 公孙闻推演的卦象显示,顾骁野若能跨过二十九岁的生死之劫,其活着之后的卦象,竟是显示一派政通人和,国富民强,百年乱象之大变局,也随着大梁朝的崛起与稳固,烟消云散。 公孙闻振奋不已,当即辞了官职,飘然而去。 民间只当他归隐,却不知,他是不忍见天下万民被摧残数百年,呕心沥血研究破解之道去了。 多年后,他特意去郧州城,见了年幼的顾骁野一趟,为他暗里细细占卜了一番。 彼时,顾骁野在顾府饱受折磨,公孙闻虽有同情,然而命里注定如此,他也无法更改。 唯一能更改、且存在变数的,是顾骁野心中的执念。 公孙闻大致推算出,顾骁野日后心内潜藏的执念,乃是因为一个情字。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念而不得,终至于郁气沉积五脏六腑,情深不寿。 是以,公孙闻想要提前找到那个女子,提前加以教化引导,将天下生民之命托付于她,若她能对顾骁野真心以待,很可能就能化解顾骁野的执念,改变天下命运的走向。 几年后,公孙闻根据星象与卦象推测出,他要寻的人就在南江。 所以他便去了南江,不意赶上民间有了灾情,流民无数,公孙闻为救人腿脚受了伤,行动不便,正好被许元明所救。 “当时我得知许元明有个女儿,年方八岁,不由心下大喜,只以为,那小姑娘便是我要寻的人。” 公孙闻拈须叹息,“可我一见那小姑娘,才知她是早夭之命,不可能与皇上有所牵连。” 但卦象分明显示,顾骁野心中执念之人,就在南江。 顾骁野到底是日后的帝王,公孙闻虽然占卜之术通神,却也只能大概推算顾骁野人生中大的节点命运走向,无法预知顾骁野所有的事情。 更何况帝王情思,藏之甚深,哪怕是公孙闻,也算不出那女子的身份。 不得已,他在许府住了大半年,在南江城中明察暗访,却仍是一无所获。 公孙闻暗中为许元明也测算了一卦,卦象很奇怪。 明明是个必死之局,却偏偏有枯木逢春,否极泰来之像。 一时心中百思不能解。 他与许元明相谈甚欢,很是欣赏许元明,本想让许元明跟随他学习占卜之术,如此也可化解他身上即将来临的灾难。 岂料许元明对相术不感兴趣,公孙闻也只得作罢。临行前,作为报答许元明相救之恩,他将紫霄剑赠予许元明。 他走后没多久,许元明调任郧州太守。而公孙闻从此游历天下,后来定居于龙湫山。 也是奇了怪了,从此卦象再也占卜不出,他要寻的人在何处。 公孙闻只当是天命难改,心灰意冷下,出海寻访仙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7章 执念 第237章执念 再度归来时,公孙闻到底还是不甘心,又卜了一卦。 原先模糊不清的卦象,竟是变得无比清晰。 他要找的变数,终于出现了。 许落有些不敢置信,“您的意思,我就是那个变数?” 她就是,顾骁野心中的执念? “姑娘是不是他的执念,说实在的,老朽也难以推算出。” 公孙闻说,“可姑娘的确是卦象中显示的变数。” 他有些欣慰地看着许落,“落儿姑娘与皇上之间的事,老朽听袁让大致说过,如今看来,竟是比老朽期待的,要好太多。” 许落既然愿意嫁给顾骁野,显然彼此已是情投意合。 若许落真是顾骁野执念之人。 那卦象中显示的,顾骁野二十九岁那年的生死之劫,很可能就能得以化解。 他若活着,大梁朝不会分崩离析,此后的数百年乱象,也将随之改变。 且,而今朝廷推出诸多新政,颇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 顾骁野治下已隐隐然有清明之像,日后只要许落刻意加以引导,卦象中显示的政通人和国富民强,是完全有望实现的。 许落沉默了一会儿,“可若我不是他的执念呢?” 她想起书里,韩卿卿才是顾骁野命定的白月光。 只是因为她的到来,顾骁野阴差阳错将一番情意都投到了她身上。 韩卿卿如今都已经嫁给了顾驰渊,还有了孩子。 卿卿喜欢的人,是顾驰渊,绝无可能再喜欢顾骁野。 若她真的不是顾骁野执念之人,该如何。 公孙闻也沉默了,半晌才微微叹气道:“若不是,那老朽多年苦心,便算是付诸东流。天命不可改,皇上的生死之劫,也便避无可避,且,会提前到来。” 许落的到来,改变了太多。 顾骁野提前登基为帝,原本命里在二十九岁那年才会出现的生死之劫,也会随之提前。 许落忍不住道:“会提前多久,您能算出来吗?” 公孙闻目光落在桌上的卦象之上,语气有几分凝重,“老朽方才,便正在推算此事,这卦象显示,若许姑娘不是他的执念之人,这生死之劫,怕是在一年之内,便会到来。” 许落呆住,“一年?” 怎么会这么快,怎么可能这么快! 她不能信,也不愿信:“您要不要再算算,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 公孙闻叹息:“不瞒姑娘说,老朽也不敢相信。方才在你来之前,老朽已经演算了十数遍,可次次,都是这个结果。” 许落呆住,人仿佛坠在了冰水里,刺骨的冷。 “姑娘不必太过悲观。卦象虽如此显示,却并非彻底的死局,就算姑娘不是他的执念之人,未必就毫无挽回的余地。” 公孙闻道,“老朽方才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而已,但更大的可能,姑娘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有些感慨地望着许落,“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要找的人,会来自异世。” “公孙先生,您也知道,我是来自异世。” 许落说,“据我所知,他的执念,本来不该是我。” 她将自己所看的那本书里的内容,还有韩卿卿的存在,俱都告诉了公孙闻。 公孙闻似是也没想到还有这本书的存在。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天道幽微难测,实非我等凡人所能堪透。” 公孙闻叹道,“但这个时空既然有像老朽这般,能窥测天机的人,未必姑娘那个时空就没有,无意中窥测到天机,记录成书,也并不稀奇。况且,照老朽判断,姑娘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来这里,定是与这里有些机缘。” 只是这机缘是什么,却是无从得知,便是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因为许落乃是异世之人,公孙闻的卦象根本卜算不出她的来路与过去。 “落儿姑娘的出现,便是卦象中最大的变数。” 公孙闻道,“如今诸多事都因姑娘而改变,老朽倒是觉得,姑娘提到的韩家二小姐,不足为虑。” 天象中变动不稳的,正是情之一字。 许落既然出现,又能得顾骁野钟情,公孙闻仍是笃定,她就是那个能改变天命的人。 许落默了片刻,到底还是问出了她曾经就一直想要问公孙闻的问题,“公孙先生,我想问问您,我还有可能回去吗?” 公孙闻神色有些复杂,“姑娘想回去?” 许落心乱如麻,“我也不知道,可我……想知道,我能不能回去。” 曾经她是想回的,无比决绝又坚定地想要离开。 如果公孙闻在一年前问她这个问题,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可现在,现在,在答应嫁给顾骁野后,在知道顾骁野对她的情意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 若她真是顾骁野的执念,或许,她最终会挣扎纠结一番后,仍然选择留下。 可若她不是,那她,可能最好还是回去的好。 公孙闻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皇上对姑娘情根深种,姑娘不是也愿意嫁给皇上?落儿姑娘难道不想知道,皇上心中的执念,是否就是姑娘吗?” “姑娘何不再留一年,一年后,等诸事明了,若是那时你仍存了回去的心思,可以再来找我。” 虽然老人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言语之间,分明透露着她想要回去,并非不可能的意思。 许落抿着唇,没说话。 她起身告别公孙闻,准备离开时。 老人拿过一卷薄薄的经书,“落儿姑娘既然自称是老朽徒儿,便不能枉担了这个虚名。此卷经书,乃是老朽毕生所学,落儿姑娘拿去好好研读,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来问老朽。” 许落愣住:“公孙先生……” 老人言语温和,目光慈祥,”老朽说过,能得落儿姑娘为徒,是老朽之幸事。落儿若是愿意,称我一声师父,我高兴都来不及。” 许落:“……” 她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吗。 无意中穿入这个她并不想来的世界,却,真的成了这个世界里,第一神算公孙闻的徒儿。 她接过那卷经书,跪下来,按照这个世界的礼仪,朝着公孙闻郑重磕了头,“谢谢师父赐书。” 公孙闻含笑扶起她,“去吧,皇上该是等你很久了。” 夜色静谧,月明如霜。 许落踏出门外,就见到了不远处树下,静静伫立的沉默身影。 ??下一章发糖啦,真的糖~~:)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8章 我不走 第238章我不走 许落怔怔地望着他,想起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 再想到一年后,那个不知道结局的结局。 许落心绪说不出的复杂,轻轻走到他身后。 顾骁野回过头来,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两人无声默默对视,许落叹气,到底还是先开口:“受了伤,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反而出来了?” 顾骁野望着她,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你在怪我。” 不是疑问的语气,是陈述的语气,甚至,是肯定的语气。 许落知道他说的,是许元明夫妇的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怪你。” 许元明夫妇已经不在了,现在怪罪任何人都没有意义。 与公孙闻聊过一番,她对自己从前不太相信的那些宿命鬼神之事,也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这个世界,很多事,很多人的命运,都是已经注定的。 她不过是一个外来闯入者,虽然曾短暂挽救过一些人的性命,可终究难以违拗天意。 公孙闻能够窥测几百年后的天机,心忧万民却照样无能为力。 苦心图谋数十年,最后能不能改变天命,他尚且都没有把握,那她这样的凡人,又有什么好怨责的。 诚如公孙闻所说,死生有命。 如果那场死亡,注定是许元明夫妇的宿命,那她,也会学着接受。 顾骁野望着许落,没有说话。 月光笼罩着女孩,她浑身好似泛着一层柔软莹润的光芒,依稀透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从他在顾府见到许落,一直到现在。 哪怕许落明明就在他眼前,可他却仍是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方才见到那位公孙闻,那位如同得道仙人般的老人时,这种不安,竟是强烈到了极致。 与许落相处那么久,很多时候,他都会忘了,她是公孙闻的弟子。 公孙闻曾留下一首诗,在前朝帝王眼皮底下说离开就离开,数十年,无人得见其踪迹。 顾骁野从不信所谓的相术玄学。 可许落说要与公孙闻单独呆在一起时,他的心里,竟隐隐生出了恐惧之意。 他害怕许落会突然从他眼前消失,害怕他,从此再也找不到她。 顾骁野的声音很低,“你又想走,是不是?” 许落:“……” 她不过是怔了片刻,顾骁野的身形晃了晃,眉头已经狠狠蹙了起来,唇角死死抿住,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她爹娘的死,她不能释怀。 许落吓了一大跳,他这是,又心痛了吗? 刘世不是给他配制解药了吗? 这都过去多久了,他怎么还没好! 许落手忙脚乱地扶住他,焦急道:“刘公子的解药不是早就应该好了吗?你怎么还会痛?” 顾骁野抓住她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许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不走,谁告诉你我要走了。” 现在乱糟糟的,她能走到哪儿去。 要走也不是现在,没准,可能真得等到一年后,尘埃落定时。 反正也不过是一年时间而已,她等得起。 顾骁野却不信她,“你和你师父聊了很久。” “我和我师父好久没见,叙叙旧情不可以吗?” 许落指了指手里的书,“我师父将他毕生所学写成了这卷经书,要我好好学。” 顾骁野凝视着她,”你真没让你师父,带你走?” 许落无奈道,“真没有,你是皇上,我师父不要命了,敢带我走吗?他带我走了,你还不又得杀尽天下相士?” 她拉着顾骁野的手,“走吧,我们进屋说话。” 两人进屋,许落松开他的手,正打算去端点水来,给他擦去血迹。 他却反手再次握紧了她,“你去哪儿?” 此刻的顾骁野,莫名让许落觉得像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生怕大人丢下他不要他的那种。 许落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去打水。你脸上,有血。” 她晃晃他的手,“你手上也有。” 顾骁野低眸落在自己沾了血迹的手上,总算慢慢松开了她。 许落很快端着水进来,拧了绢帕走到他身边,“抬头。” 顾骁野微微抬头,任由她轻轻帮他擦去血迹,一双黑幽幽的眸,就那么灼灼盯着她看。 许落被他看得脸红心跳。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顶着这样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用这样专注温柔到近乎虔诚的眼神看人时,杀伤力到底有多大。 她忍不住开口:“你别这么看我。” 顾骁野神色有些无辜:“我一个多月没看你了。” 许落:“……” 真的是顶不住这样的顾骁野。 不像个帝王,倒像个可怜巴巴的孩子。 罢了罢了,也就是看看,也看不掉一块肉。 她问,“刘公子没给你送药来吗?” 顾骁野说:“我以为,刘世和你逃走有关。” 许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把他杀了?” 顾骁野抿了抿唇,“没有,关在了南江府衙的监狱里,用了点,刑罚。” 许落:“……” 她真的是服了顾骁野了。 “所以我不见了,皇上以为是刘公子帮我逃走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之前说要嫁给你的话,都是骗你的,是不是?” 许落说不气,这会儿也忍不住生气,“皇上为什么就不想想,我不见了有没可能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对我的信任,就只有这么点吗?”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对一个人毫无保留地那般表露真心,结果他倒好,直接怀疑她都是虚情假意,还牵累那么多无辜。 顾骁野默然片刻,“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说起对不起倒是比谁都快。可那么多人死了,你一声对不起,有什么用?” 许落气到有些口不择言,“我爹娘的事我可以不怪你,可你为什么要杀了韩伯伯和顾伯伯?你乱杀人也就罢了,你连刘公子也抓,人家是给你治病救命的人,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桓甫和刘世都说了,他的心痛之症根本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病入肺腑,想再根治就难了。 他怎么就这么不知道分寸轻重,抓谁不好,竟然连刘世也抓!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39章 笑,你还笑 第239章笑,你还笑 听到许落的话,顾骁野眸光微暗,“我没有杀我爹和韩知礼。” 顾英奇和韩知礼死在芦苇荡的消息,他早已命人打探得知。 却不意,许落竟会误会,人是他杀的。 许落怔了怔,难不成,顾驰渊是骗她的? 她斟酌了下措辞,“那个,顾驰渊说,他们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所以我以为……” 以为是他杀的。 顾骁野默默地坐着,好半晌,才黯然道:“他们的死,的确和我脱不了干系。” 许落意识到不对劲:“到底怎么回事?” 顾骁野低声道:“我被顾驰渊困在芦苇荡时,是我爹和韩知礼,带人前去救了我。” 许落怔然良久,心绪复杂。 心里对顾骁野,也略略有些歉疚。 先前她还责怪顾骁野对她不信任,可她对顾骁野何尝不是不够信任,顾驰渊轻飘飘几句话,她就真的信了顾骁野弑父。 想不到顾英奇最后,还是选择站在顾骁野这一边,这对父子,竟是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彻底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嫌隙。 顾骁野没杀顾英奇,那想必,顾英奇和韩知礼,是死在了芦苇荡的乱军之中。 许落忍不住道:“你既是知道顾驰渊有反心,为何还要回南江?” 南江是顾驰渊的地盘,回南江,他就是自投罗网。 顾骁野轻描淡写地说:“顾驰渊说,他将你关在一个不见光的地方,顾府和韩府,是当时唯一没有搜过的,所以我想回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你。” 许落也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心疼还是生气,“你找到我了又如何?你现在伤成这样,你觉得我会开心吗?你直接回京都,带着大军来救我不好吗?” 顾骁野平静地说:“可你会害怕。” 许落怔了怔:“什么害怕?” 顾骁野看她一眼:“你不是怕黑?顾驰渊说,你哭得很厉害。” 许落简直不可思议:“皇上,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皇上?你这样以身犯险,万一没救出我来怎么办?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他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 知道他是关心则乱,可关心也不是这样关心法,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了,硬是往龙潭虎穴里跳! “可我救出你来了。” 顾骁野勾了勾唇:“我的运气,一向不错。” 许落气得想打他,“笑,你还笑。” 她想到他身上的伤,眼眶微红,“你这不是救我,你是害我你知不知道,你要真出了事,你就是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若顾骁野真因为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余生她都会被自责和愧疚折磨得不得安宁。 永远都会是横亘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忘不了,去不掉,午夜梦回时估计都能哭着痛醒。 顾骁野起身,将她拥进怀中,“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 许落红着眼瞪他:“你还没事?伤得这么重,刘公子的药你也没吃。你还想怎么有事?” 顾骁野:“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以后,再也不会不信她,再也不会让她陷入险境。 许落被他的态度,弄得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每次一说他,道歉道得比谁都快。 搞得她一肚子脾气都没法发,只能自己消化。 想到公孙闻说的,一年内,他就会迎来他的生死大劫,许落无声叹气,到底还是放软了声音:“皇上,你就爱惜点你自己吧。你要真为我考虑,就该选择更万无一失的救人方式,这种孤身犯险的事,以后万万不要再做了。” 无论一年后,命运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无论她是不是他的执念,也无论她能否回得去她的世界。 她都不希望顾骁野因为她出事,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顾骁野没什么迟疑,就应了她的话:“好。” 许落说:“那皇上记着你答应我的,以后不要食言,不然,我不会再信皇上了。” 顾骁野点头:“好。”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憋了许久的话,都说了。 “我爹娘虽然不是皇上所杀,可皇上也的确下令,要将我爹娘公开处以死刑。若是皇上真那么做了,我和皇上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相处了。也万幸,韩伯伯和顾伯伯不是皇上杀的,不然,我就算不计较,也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她想到公孙闻的数十载苦心,几乎是语重心长道:“以前皇上在京都放了那些相士时,皇上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皇上说,不会再乱杀人,会将这个天下治理好,会努力做个明君。希望皇上答应过的事,以后都能做到。” 他有能力有魄力有谋略也有决断,这个天下只要他想治理好,就一定能治理好。 关键是他,愿不愿意而已。 顾骁野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对她保证。 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一字字道:“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芦苇荡遭逢那些失去亲人的士兵们,听着他们的悲声控诉,他承认他是被触动了的。 他自小在顾府被欺凌着长大,从未体会过什么温情,也就很难对旁人的悲欢离合产生共情。 若是以前,哪怕这些人在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他可能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可是那一夜,他却懂了他们的感受。 因为那一夜,顾英奇用他自己的命,换了顾骁野脱险。 因为那一夜,顾骁野也动过,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用自己的命,也要换许落平安的念头。 以前她劝他少杀人,劝他做明君,劝他不要伤害顾英奇,他对她让步,顺从她,却并不认同她。 可是而今,他终于懂了她的苦心。 这个天下,总还有些温情,值得他去守护。万民无辜,他身为帝王,正该护佑苍生。 许落见顾骁野这般郑重答应,不免心中稍慰。 “那皇上早点休息,我……” 话未说完,就被顾骁野扯入怀中,“错我认了,承诺我也许了,你是不是也该改口了?” 许落:“……” 这人怎么就对一个称呼,这么有执念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0章 第一次,这般主动 第240章第一次,这般主动 想到自己先前错怪了他,许落到底没拒绝:“阿野。” “不够。从刚才到现在,你叫了我十八声皇上。” “所以?” “所以你得叫我十八声阿野。” 许落:“……” 这人好记仇!还有这样数着数的。 眼看不叫是不行的了,许落没办法:“阿野阿野阿野阿野……” 才唤了几声,顾骁野漆黑的眼眸就灼热起来。 许落察觉不对,转身要跑时,腰肢已然被扣住,顾骁野低眸吻了下来。 她又羞又慌,又挣扎不开,只能脑袋左躲右闪,“你别这样,万一被袁大哥看见……” 顾骁野干脆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让她的脑袋也动弹不得。 “袁让不在。” 许落疑惑:“袁大哥去哪儿了?” “城外有十余名锦衣卫,袁让去带他们过来了。” 顾骁野原本是打算,等救出许落,就立即出城去郧州的,是以城外留了十余名乔装打扮的锦衣卫接应,太医令桓甫也与他们一起。 而今他既然来了漓川,自然也得让那些人也过来。 许落“哦”了一声。 顾骁野幽深的黑眸注视着她:“还有问题吗?一并问了。” 许落摇摇头,后知后觉地对上顾骁野的眸,被他眸中的灼热给烫到了,顿时惊慌:“还,还有……” 顾骁野:“说。” 许落吭吭哧哧:“师父,师父会听见……” “你师父和我们隔着两间房。” “你受了伤……” “无妨。” “你会心痛…..” “没那么痛。” “你会吐血。” “不会。” 从芦苇荡回来,顾骁野仍会心痛不止,可,再不会吐血了。 “可我,我不想……” 许落硬着头皮,“我要休息,我累了……” 顾骁野眸光暗了暗,没说话。 揽着她腰的手,慢慢松开了。 许落:“……”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见不得顾骁野这样黯然的样子,会让她止不住地心疼。 想到公孙神算说的那个什么一年之期,许落心里愈发不好受。 一年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顾骁野能不能顺利度过生死之劫,她能不能留在顾骁野身边,都还是个未知数。 好不容易这么喜欢一个人,时间又这么有限,还有什么好矜持好害羞的啊。 给他亲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许落心一横,揪着顾骁野的衣袍,踮脚就主动亲了亲他紧绷的薄唇。 顾骁野瞳眸微震,身体猛然僵住。 这还是许落第一次,这般主动。 顾骁野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拥住她,清冽带了药味与淡淡血腥味的气息,铺天盖地将许落笼罩其间。 他揽着女孩腰身的手不自觉收紧,情不自禁地想要索取更多。 好像只有抱着她的时候,只有这样吻着她的时候,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许落是真真实实地回到他身边来了。 所有的不安与猜疑,也仿佛在这一刻,才算真的烟消云散。 袁让带着锦衣卫与桓甫回来时,是凌晨时分。 “顾驰渊在城里城外大肆搜查,很快就要搜到漓川了,我们必须得赶快离开这里。” 他的神色异样凝重,从怀里摸出一张檄文,递给顾骁野。 “顾驰渊拥立前朝临江王刘世,打出了光复大魏的旗号。” 袁让说着,有些同情地看了眼顾骁野,“他说皇上你弑父篡位,杀害南江太守韩知礼,暴戾滥杀,不配为帝,召集天下英雄共举义兵,誓要推翻大梁朝,还政于大魏。” 说真的,要不是他昨夜亲自问了一句顾骁野关于芦苇荡之事,要不是他亲眼看见顾驰渊昨夜对顾骁野与许落痛下杀手。 他可能真的会误会,杀害顾英奇和韩知礼的,就是顾骁野。 摊上这么个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兄弟,换了任何人,估计都会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 更何况,顾驰渊还不仅仅是指鹿为马,他还要推翻他兄弟的王朝,把他兄弟拉下王位。 袁让本以为顾骁野看到这檄文,定怒不可遏,但,顾骁野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顾驰渊杀他不成,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死心。 扶持刘世,怕只是个拉拢人心的幌子而已。 算算时间,展旭应该也到郧州了,不日徐修就将率兵南下了。 要不了多久,百里长安的玄甲军也将兵抵南江城下,除掉顾驰渊,指日可待。 南江一旦平定,其他望风而动的郡县,也必跟着偃旗息鼓。 而今许落既然已经救出,顾驰渊又四处搜索他们的下落,漓川不是久留之地,他也该离开了。 顾骁野没有迟疑:“走水路,立刻出发。” 陆路不能走,全是顾驰渊的人在层层设岗搜查,走水路会更稳妥。 从南江沿江往西,过历城清江,再过九江,到江陵道,就算彻底安全了。 许落原本不想走,公孙神算刚把毕生所学交给她,她有许多不懂的要请教。 而且,她还想暗中回一趟南江城,去找到刘世,将心痛之症的解药拿到。 顾骁野的身体,真的再不能拖了,再拖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但顾骁野是绝不可能将她丢下的。 许落也只能无奈告别了公孙闻,还有那个叫小骞的孩子,离开了漓川。 顾驰渊不识公孙闻,是以留下无妨,但袁让因那日被顾驰渊认出,他也须得离开南江,避避风头再说。 锦衣卫设法找了一艘稍大的船,为了避人耳目,桓甫帮所有人都改扮了妆容。 一路有惊无险,快到历城时,顾骁野却病倒了。 从许落失踪到找到她为止,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根本不曾好好睡过一觉。 他时不时妄动情思,受到心痛之症的折磨,在芦苇荡那夜更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又在顾府受了重伤,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全靠意志力硬撑。 如今情势稍缓,他紧绷的神经微松,整个人顿时就彻底倒下了。 身上数道刀剑之伤倒在其次,最让桓甫头疼的,是顾骁野的心痛之症。 “皇上从芦苇荡回来后,身体就有些不对劲。他痛得厉害,却不再吐血,这并非是好事,反倒是气血虚竭之像。” 桓甫的神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沉重,“必须要尽快找刘公子拿到解药,否则,等疼痛之症扩散到五脏肺腑,就真的药石无灵了。” ??今日三更~别紧张啦,下章还是糖~看到大家说虐,我真的好想快点把这篇文的情节写完啊,要是有个能自动接收思绪然后打字写文的机器人就好了~⊙_⊙~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1章 我那支钗呢? 第241章我那支钗呢? 桓甫这番话,让许落下意识就想到了公孙闻说的那个生死之劫。 会不会,会不会就是应在了这心痛之症上。 这个病症本就是因她而起,后来也因为她不断恶化,终至于到了今日地步。 要是那生死之劫真是因为这个,那她真的是下半辈子别想心安了。 许落越想越不安,到最后竟是如坐针毡,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当务之急,只有先找到刘世,拿到解药才行。 可刘世现在在南江,还跟着顾驰渊一起造反了。 若是等顾骁野与徐修的军队汇合,再去攻打南江城,势必要等到南江叛乱彻底平定后,才能见到刘世。 算起来,怎么也得小半年的时间。 这还只是最最乐观的估计,若是顾驰渊抗衡得久一点,那时间只会拖得更久。 半年,用桓甫的话说,黄花菜都凉了。 而且这期间不定刘世会出什么意外,到时解药就彻底没了。 她必须得尽快回去找刘世,她也是最合适回去的人。 如果她都不能从刘世弄来拿到解药,其他人就更不能。 许落心意已定,连夜去找了袁让。 袁让正坐在灯下,盯着手里的一个香囊出神。 一见许落来,慌忙将那香囊塞进了怀里。 得知她为了顾骁野要重回南江城,袁让沉默了好一会儿,“落儿,顾驰渊现在已经举兵造反,你可知你回去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许落说,“可我必须得回去。这些天我跟桓太医学了点粗浅的易容之术,不会有事的。而且,袁大哥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拿到解药,而且,可以平安回来。” 她不是贸然行事,心里已然有了计划,才做决定的。 袁让深深地看着她,“他就那么好,值得你豁出自己的性命对他吗?” 许落笑了,“袁大哥,谨柔姐姐就那么好,值得你这么些年对她念念不忘吗?” 那香囊袁让收得快,可她眼尖,还是瞧见了那香囊的模样,她曾在韩谨柔那里见过。 多年前韩谨柔绣着这香囊,一边绣一边失神,也不知想起什么,嘴角还带着笑意,结果不出意外,手被针扎了下。 她失神的模样,就跟刚才袁让失神的样子如出一辙。 韩谨柔好几年前送给袁让的东西,他到现在还留着,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袁让被许落戳破小秘密,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说你的事,提我作甚?” 许落笑道:“我还有件事,想问袁大哥,那天我们从南江城出来,你手里有太守府的紧急令牌,这令牌,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谨柔姐姐给你的?” 袁让:“……” 他有些无奈,“什么都瞒不过你。” 当时他到了南江城,寻许落不着,便暗中去了韩府。 韩知礼没在,他思虑再三,到底还是去找了韩谨柔,想找她打听许落的去向。 韩谨柔将许落失踪的事告诉他,又说了自己的疑虑,觉得许落的失踪大有蹊跷,而顾驰渊的举动很可疑。 她得知袁让要去顾府,送袁让出门时,突然要他等等,转身去了她爹的居处。 没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回来,将那紧急令牌塞给他,“万一有什么状况,你拿着我爹的紧急令牌,出城会方便许多。” 袁让默默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她目送袁让离开,轻声说了句:“袁大哥,保重。” 袁让对上韩谨柔的目光,两人无声凝望片刻。 他低声道别,走出几步,不知为何,又回头。 韩谨柔不提防他会回头,仓促抹了抹眼睛,月光下,他似乎看到了她眼中,有泪光闪烁。 袁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彼时他有事在身,无法停留,事后想起,不免每每心潮起伏。 他原是打算,等避过这段风头,就再回南江找韩谨柔的。 “我跟你一起回南江。” 袁让说,“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许落不肯,“刚你不还说南江城危险,若是被顾驰渊抓到,他有可能不会杀我,可他一定会杀你……” 袁让默了片刻,“也不全是为你。我想再回去……见见她。” 许落:“……” 若是这样,那她估计说什么,都没用了。 袁让想要去见一个人,刀山火海,怕也是会去闯的。 和袁让这头商议已定,有侍卫匆匆过来,“许姑娘,皇上醒了,他问姑娘来着。” 许落连忙跟着他奔过去,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低哑的咳嗽声。 桓甫端着药,候在一旁,正在说:“皇上你先喝药,许姑娘马上就来。” 许落轻轻走进去,“把药给我吧。” 桓甫如释重负将药递给她,忙不迭就退了出去,不忘将门掩好。 许落对上顾骁野凝视她的目光,露出个笑容:“你不会以为我又走了吧?” 顾骁野昏迷多日,嗓音很有些嘶哑,“没有。” 可是梦里她的确走了,他一身冷汗惊醒时,才知是梦。 许落叹气,走到他身边坐下,拿汤匙舀了一勺药,送到他嘴边:“张嘴,喝药。” 顾骁野微怔,黑眸深深地看着她。 许落:“不要我喂?那你自己喝。” 顾骁野立刻张了嘴。 许落:“苦不苦?” 顾骁野:”不苦。” 老实说这药是什么味道他都没尝出来。 许落现在就是给他喂的是黄连砒霜,他也能甘之如饴。 许落一边喂药,一边问:“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顾驰渊当日是拿了我的钗去骗你,才让你相信我走了。” 她给顾骁野喂了一勺药,这才继续道:“我那支钗呢?要是在你那儿,就给我吧。” 顾骁野猛地咳嗽不止,一张俊脸都咳红了。 许落连忙帮他抚着背,总算等他平息下来,讶然道,“怎么了这是?” 她不过就是随口问了句那支蝶钗,他怎么就这么大反应。 顾骁野避开她的视线,“那钗,不小心丢了,到时候我送你支新的。” 许落好生遗憾,“怎么会丢了啊?” 顾骁野面不改色地说:“不小心丢在了芦苇荡。” 许落一想,芦苇荡那夜兵荒马乱的,他丢了也是情有可原。 当下也没在意:“那行,那你要记得,再送我个新的,我要一模一样的。” 顾骁野“嗯”了一声,“好。” 不但一模一样,还会比原来要好百倍。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2章 要快点好起来 许落喂完药,扶着顾骁野躺下,“你睡吧,我守着你。” 顾骁野看着她:“桓甫说你都守了好些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落:“我看着你睡了,才能安心。” 桓甫的药里,有催眠的成分,是她硬让桓甫加的。 等他睡着,她就该走了,这一走,顾骁野肯定又会生气。 可没办法,她必须去南江找刘世。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心痛折磨,病情持续恶化,却坐视不管。 顾骁野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眼眸深了深,“怎么突然,想起那钗来?” 从南江到漓川,从漓川到历城,他先前没病倒的时候,那么些天也没见她问起过。 “也不是突然。” 许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看见袁大哥对着谨柔姐姐送的香囊出神,我就,突然想起皇上送我的钗了。有钗在身边,就好像皇上随时都陪着我一样。” 袁让想韩谨柔了,还可以看香囊,她要是想顾骁野了,什么都没得看。 这次去南江,要是带着那支钗,想他的时候,也能有个念想。 顾骁野敏感地问:“我现在不是陪着你?” 许落随口道:“那你那么忙,总有不能陪我的时候啊。我要皇上随时随地都能陪着我。”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许落被他这眼神看得老大不自在,“怎么了?”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个荷包来。 荷包是黑色缎面的,其上绣着一树白梅与一首诗。 许落怔住,“这荷包,你还留着呢?” 当年在顾府,她即将离开京都的前夜,就是因为说了句可怜他同情他,被他听见,结果送他礼物都不要,态度恶劣至极不说,还要她滚。 她丢下那荷包就走了,想着爱要不要。 她以为就顾骁野那性子,是断不可能要的,实在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顾骁野竟还好好保存着这荷包。 顾骁野从那荷包里,取出他娘亲留给他的那枚玉佩,却将荷包,小心放回怀里。 他拉过许落的手,将玉佩放在她掌心:“荷包我留下,这个给你。” 许落呆了呆:“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 这玉佩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她最清楚不过。 从他娘亲去世那年,这玉佩他就一直带在身边,除了当念在顾府曾短暂遗失过数日,从未离身。 顾骁野凝视着她,眼神里尽是温柔:“你不是想要我随时随地陪着你?这玉佩我随身带了二十年,以后你见玉佩,就如见我。” 许落心绪复杂,忍不住抱住他:“阿野。” 他柔声应:“我在。” “你……” 许落想说,你醒来时要是发现我不在,千万别生气,我会回来的,保证会平安回来。 可到最后,却只是含泪说了一句:“你要快点好起来。” 他抚了抚她的发,语气温柔又宠溺:“好。” 等顾骁野睡熟,许落悄悄掩好门出来时。 袁让与桓甫已经在等着她。 许落本来是没想告诉桓甫的,可若是一个知情人都没有,她怕顾骁野真的又会以为她逃走了。 而且她需要桓甫的配合,至少,保证让顾骁野多昏睡些时候,拦住顾骁野去找她。 所以她还是将回南江取药的事,跟桓甫说了。 桓甫不愿意让许落冒险,可也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船无声无息靠岸,许落跟着袁让下船,回头冲桓甫招了招手,很快便隐没在无边夜色里。 南江城戒备森严,尤其出城的核查极严,进城的倒还相对松一点。 许落与袁让打扮成夫妻模样,混在人群中入了南江城。 临江医馆早已关门,城内如今多了一座恢弘气派的临江王府,门口十余名神色肃然的带剑士兵,分列两边。 据说刘世现在,就住在这座临江王府里。 想要见到刘世,并不容易。 袁让蹲守了数日,也不曾见到刘世出过府,基本都是顾驰渊带着众将领来找他。 只有一次,顾驰渊单独来找刘世时,刘世送他出府,袁让总算见到了刘世。 脸上神色木然,双眸黯淡无光,走路的动作,也莫名有些僵硬。 “不像个王爷,倒像是,心如死灰之人。” 袁让莫名觉得,刘世造反,很可能不是自愿,而是被迫。 许落先前就怕刘世是真心造反,那样的话,恐怕不会愿意将解药给顾骁野。 若是被迫,事情反倒好办得多。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见到刘世。 袁让趁夜想要探访临江王府,然而里头的禁卫森严超出他想象。 袁让陷入埋伏,拼尽全力回来时,已受了伤。 满城追兵,嚷着要捉拿行刺临江王的刺客,四处搜查。 袁让做了决断,“我送你去韩府。” 他不怕被抓住,可是许落不行。 韩谨柔或许是眼下,唯一能藏住许落,能救许落的人。 袁让揽着许落跃入韩府,来到韩谨柔房外时。 韩谨柔正在灯下看书,乍然看见衣袍上都是血的袁让与许落,吓得赶紧就奔了过来:“怎么回事?” “顾驰渊的人在抓我们。还请大小姐帮忙,藏好落儿。” 袁让强撑着,向韩谨柔拱手,“袁让感激不尽。” “你们有危险,我当然要帮忙。” 韩谨柔看了眼袁让,关切道:“你流了好多血......” 话未落音,院外已经传来喧哗之声,管家惊慌失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二姑爷带着人闯进府里,说要捉拿刺客!” 袁让脸色微变,转身便要离开。 韩谨柔下意识拉住他,“你去哪儿?” 袁让说:“我不能留在顾府,我去引开那些人。你照顾好落儿。” 那些人不过是要抓刺客而已,他出去了,那些人自然不会再搜查,许落也可无恙。 韩谨柔不松,急道:”你不能去,你去了就是送死……” “你们都别争了,姐姐,你快扶着袁大哥进房里。” 许落说,“我有个主意可以骗过顾驰渊,只是需要委屈一下姐姐。” 三人飞快进了房中,许落掀开被子,“袁大哥,你躺进去。” 袁让不解,“做什么?” “总之你躺进去藏好就行了,不管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千万。” 外面搜查的人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袁让出于对许落的信任,不由分说,躺了进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3章 带走 第243章带走 “姐姐,你也进去,把外裳脱了。待会顾驰渊的人进来,你假装被惊醒的样子,再起来。” 韩谨柔脸红了红,却也依言照做。 许落放下帷帐,将韩谨柔和袁让密密遮在了帷帐里,自己却飞快躲在了屏风后。 急促纷沓的脚步声传来,似是有许多人涌进了屋里。 管家战战兢兢地试图阻拦:“二姑爷,大小姐已经睡了……” 顾驰渊冷淡道:“那就让她起来。” 他说着话,已经踏进了韩谨柔的卧室内。 韩谨柔有些发颤的声音在帷帐内响起:“二公子,这么晚了,有事吗?” “有人试图行刺临江王,我也只是例行搜查而已。” 顾驰渊道,“还劳烦掀开帷帐,让我检查一番。” 韩谨柔哆嗦着说:“我,我只穿了里衣……而且我一直在房里,这里没有外人……” 顾驰渊扫视了一圈屋内,嗅到了房中残留的淡淡血腥味。 他面无表情地叫了一个下属的名字。 那下属大步走到床前,韩谨柔慌忙掀开帷帐,探出半边身子来。 她衣着单薄,脸色苍白,因为害怕,浑身颤抖,颤声道:“这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 顾驰渊没理她,“看看帐中,还有没其他人。” 那下属抬手就要撩起帷帐。 就在这时,屏风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顾驰渊眸光微动,“谁?” 韩谨柔惊慌道:“没,没有谁。” 顾驰渊自然不信,大步奔到了屏风后。 一眼看到屏风后的人,顾驰渊猛地愣住。 是许落。 她衣襟上有血迹,肩膀处似乎受了伤,还在往外流血。 顾驰渊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是你?” 韩谨柔大急,正要下床,身后被窝微动。 韩谨柔生怕袁让出来,不管不顾地紧紧握住了袁让的手。 眼看着顾驰渊走到了许落身前,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可又不敢下床,因为床上还有一个袁让。 她只能尽可能地帮许落解释:“二公子,落儿是来找我的,她不是什么刺客......” 许落倒是很平静,“谨柔姐姐你别担心,我对二公子还有用,二公子不会杀我的。你护着我,反而会惹怒二公子,平白做无谓的牺牲。”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袁让听的。 顾驰渊打量着许落片刻,冷冷下令,“带走。” 许落朝着韩谨柔露出个笑容:“姐姐我走了,照顾好你自己,我们会再见面的。” 那些人带着许落,刚消失在门外。 袁让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脸色沉冷。 他拿过剑,起身下床就要走。 韩谨柔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拉住了他,“你受了伤,他们说不定还在到处找你,你不能走。” 袁让沉声道:“我得救落儿。” 他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知道方才那种情况,若是出去,不但救不了许落,反而会害了韩谨柔。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要设法救许落出来。 “落儿方才都说了,要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韩谨柔急促地说,“救落儿这事,急不来。顾驰渊知道落儿和皇上的关系,他抓了落儿,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对落儿如何。你身上有伤,现在出去也救不了落儿,你就呆在韩府,把伤养好再说。” 袁让沉默了一会儿:“会连累你。” 韩谨柔看着他,眼里是无声的责怪,“袁大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朋友有难,我若是怕连累就不敢帮他,那我成什么了?” 袁让垂眸,没说话。 韩谨柔推着袁让坐下,“我先去拿药,帮你处理身上的伤。” 没一会儿她很快回来,顺手把门窗都掩得严严实实。 她忍不住问:“前些天顾驰渊在城里大肆搜查,我以为你们都安全逃离了,怎么你和落儿又回来了?” 袁让将许落要回来为顾骁野找解药的事说了,顿了顿,“你爹,不是皇上杀的。顾英奇也不是。” 韩谨柔心里有些苦涩:“我知道,我爹走的时候,是我送他出的府,他说皇上有危险,他和顾伯伯是去救皇上。” 他们是要去救顾骁野,顾骁野怎可能会杀他们? 后来顾驰渊举兵造反,韩谨柔心里其实有一个隐隐的猜测,可是不敢说,也不敢深想。 毕竟卿卿与顾驰渊是夫妻,她还有身孕,若是她知道真相,怕是要出大事。 袁让见她眼中含泪,低声劝道:“节哀。” “我会的。”韩谨柔擦掉眼泪,“如今韩府只有我一个人,卿卿又怀着孕。怎么说我都会撑住的。” 她为袁让处理好伤口,怕袁让又要走,道:“你就在我这里好好养伤,顾驰渊定不会发现的,我和卿卿打听落儿的消息,总比你容易。” 袁让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顾驰渊本想带许落回顾府,然而,想到密室所在已然被顾骁野知道。 他径自将许落关进了府衙地牢。 地牢是关押重刑犯的所在。 从里到外,都有层层看守,密不透风,连只蚊子,都不可能飞进去。 这一次,他就不信,顾骁野能从守卫森严的地牢,将人救走。 许落什么都没说,很是安静地走进牢房,静静地坐下,连看也没看顾驰渊一眼。 顾驰渊的目光落在她肩膀处的伤口上,淡淡道:“顾骁野人呢?” 许落轻声说:“不知道。应该回京都了吧。” 顾驰渊皱眉:“你不是和他一起?” 许落垂着眼眸,似乎很不愿意提到顾骁野,闷声道:“我没和他一起,也不想和他一起。” 顾驰渊疑惑:“为何?” 许落默然了好一会儿,声音里似乎带了哭腔:“我爹娘真的死了。” 顾驰渊:“这个消息,我记得早就告诉过你。” “可我当时并不信。我见到他才知道,那些锦衣卫根本没有接回我爹娘。” 许落埋头哽咽道,“要不是他下令杀了我爹娘,非要锦衣卫急着赶路,他们也不会走那条近道,我爹娘的马,不会受惊,车也不会坠崖。” 顾驰渊意味不明地看着许落,没说话。 许落爹娘死亡,纵然是因为马受惊,马车坠崖,可也是因为,顾骁野的锦衣卫与他派去的人,在狭窄的山路上厮杀打斗而导致的。 他不信,顾骁野不知道真实情况。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4章 试探 第244章试探 然而下一刻,顾驰渊就听到许落抽噎着说,“他跟我说,是因为二公子的人试图劫人,才惊了马。我本来还不信二公子真的派人去接我爹娘,可他这么一说,我才知道二公子没有骗我……” “他竟然还将责任,推到二公子身上,说我爹娘的死,是因为二公子,半点都没有愧悔之意……我爹娘尸骨未寒,他却还想着要我去京都嫁给他……”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很伤心的样子。 顾驰渊淡淡道:“这么说,你是跟他吵架了。他好不容易救你离开,也舍得放你走?” 许落哭道:“他受了伤,袁大哥帮我逃走的。” 顾驰渊道:“袁让人呢?” “他回若耶……” 许落下意识要回答,突然意识到什么,红着眼抬头,“你问这些做什么?我不知道袁大哥去哪儿了,我想来找谨柔姐姐,袁大哥送我回了南江城,就走了。” 她再不看顾驰渊,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般,抱膝坐在墙角,眼睛微红,再不肯跟顾驰渊说一句话。 顾驰渊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离开地牢时,吩咐狱卒为许落送去伤药。 “她的命还有大用。”顾驰渊淡淡道,“若是她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狱卒惶恐,连声答应。 许落接过狱卒送来的金疮药,微微松了口气。 她身上的伤,是她自己临时用随身匕首划的,并不严重,皮外伤而已。 固然是为了掩盖袁让身上的血腥味,但更重要的,是想要试探顾驰渊一番。 貌似她的试探,成功了。 她可以施行她的第二步计划了。 顾驰渊此后再未来过地牢。 许落在地牢里安静得过分,也不知是不是地牢里条件太恶劣,她生起病来。 顾驰渊得到狱卒消息过来的时候,她昏昏沉沉躺在草褥子上,已数日饮食不进。 但她还认得是顾驰渊来了。 “二公子。” 她的眼眸有些无神,声音听来甚是虚弱,“你和顾骁野之间的事,我不想管,以后是谁得了这天下,也跟我没关系。我爹生前,最是喜欢漓川风景,二公子能不能看在当年在若耶城,我爹娘待二公子还不错的情分上,在漓川岛为我爹娘设两个衣冠冢,以后,我也好有个拜祭的地方。” 说到最后一句时,女孩已红了眼眶。 顾驰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怎么,你不想再回顾骁野身边了吗?” 许落垂下眼睑,有剔透的眼泪,颗颗滚落,眸底氤氲出湿润水雾。 她的声音很轻,“二公子觉得,我和他现在还能走到一起吗?我们中间,隔着我爹娘的命,他能无所谓,可我却跨不过去。” 顾驰渊打量着她,似是在探究她话里的真假。 女孩抬眸,双眸红肿,我见犹怜。 她含泪道:“若是二公子能为我爹娘立墓,虽然二公子囚我在这里,可我也会记着二公子这份情意,有朝一日,我定会偿还。” 或许,是她眼里的泪与悲戚,令顾驰渊有所动容。 顾驰渊沉默了一会儿,道:“伯父伯母待我的确不错,立个墓而已,倒也不用你还什么情。” 她也还不了。 既然她再次落在他手里,除非死,否则,绝无可能再活着离开。 顾驰渊命狱卒请了大夫,来为许落看病。 顾驰渊命人为许元明夫妇在漓川立了衣冠冢,再次来到地牢时。 她的病不但没好,反而似乎愈发严重了。 意识迷离,双颊烧得通红,闭着眼迷迷糊糊地不停哭着喊爹娘。 顾驰渊的手碰到她时,被她的温度烫得惊了一下。 狱卒请来的大夫惶恐磕头,说是实在无能为力了。 顾驰渊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亲自去请了刘世过来。 刘世如今不过是顾驰渊掌中一颗棋,有段宿作要挟,他要刘世往东,刘世不会往西。 在刘世面前,他也不必遮掩什么。 是以,顾驰渊直接带着刘世,入了地牢。 刘世看到许落,明显呆了呆。 此时许落已稍稍清醒了些许,认出眼前的人正是刘世,不由心内一阵狂喜。 她的第二步计划,原本,就是要设法见到刘世。 只是碍于顾驰渊在,她什么都不能跟刘世说,只能有气无力地打招呼:“刘公子?” 短短时日,刘世眉宇间再不复昔日的恬淡与清雅之意,反而,眼中凝着说不出的沉重与郁气。 许落喊他刘公子,他看也不看她,垂下眼眸,一句话也没说。 他沉默地帮许落诊脉开药,而后,便跟着顾驰渊离开。 只是出了地牢,却到底低声说了句话:“许姑娘心绪忧虑,积郁成疾,长久呆在这地牢之中,不利于许姑娘身体恢复,若是可以,还是让她适当晒晒太阳。否则,我的药,也救不了许姑娘。” 就是因了刘世这句话,许落于是得以重见天日。 顾府有韩卿卿,到底不便。 顾驰渊重新为她安排了一间小院,侍卫严密看守如网罗,但好歹,她可以见到阳光了。 可这并不是许落想要的,她其实是希望刘世能再来为她看诊一次。 她好寻找机会问问解药的事。 然而刘世自从那次开了药,再不曾来过了。 她只能再另行想办法。 曾经被顾驰渊关在密室时,许落就揣测过顾驰渊,他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思。 结论是,比较复杂,但总归,该是还有那么一点残存的情意在。 这也正是许落敢再回南江城,也不怕被顾驰渊抓到的原因。 既然顾驰渊还有那么点情意,那她就要充分利用这点情意,尽快达到她的目的。 趁着这场病,许落完美发挥了当年孤身去历城找袁让时的演技,在顾驰渊面前,装了一番柔弱可怜,尤其突出了自己被顾骁野伤透心的悲愤绝望。 她昏昏沉沉地拉着顾驰渊的手,哭得泣不成声,迷迷糊糊语无伦次地怨怪着顾骁野杀了她爹娘,又说了好些二公子我想我爹娘之类的话。 不知顾驰渊听完心里是什么感受。 反正她刚搬来小院的这一晚,许落拽着他的手不肯让他走,他竟然也就真的,守了许落一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5章 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245章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许落在小院养了十来天的病,各种装昏沉装可怜装娇弱二公子二公子的乱叫,硬是让顾驰渊留下来,守了她至少五六个晚上。 继顾驰渊再次夜不归宿,一大早直接从许落这里去了军营后。 这天上午许落正在喝药。 小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韩卿卿愤怒的声音传来:“我倒是要看看,这院子里住的到底是谁,能让驰渊数夜不回家!” 侍卫不敢得罪韩卿卿,却又不敢让她进来,只能好言相劝。 韩卿卿挺着五个多月的身孕,强行硬闯进院,侍卫到底不敢阻拦。 许落放下药碗,望着满脸气恼,怒气冲冲奔进来的韩卿卿,心里又是歉疚又是欣慰。 韩卿卿总算是发现她的存在了。 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韩卿卿一眼看清屋内的人是谁,顿时愣在了那里。 许落关好门窗,这才转过身来:“卿卿,我有事,要求你帮忙。” 院外,侍卫已然飞快去报告了顾驰渊。 顾驰渊来的时候,就见韩卿卿躺在榻上,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叫唤。 许落在旁边惊慌失措,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看到顾驰渊来了,许落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二公子,卿卿她以为,以为我和二公子如何了,气得肚子痛,我怎么解释她也不肯听……” 顾驰渊脸色微变,大步奔到榻前,才刚碰到韩卿卿,韩卿卿已然一把推开他:“你别碰我!” 她咬着牙,恨恨道:“顾驰渊,枉我还当你是个人,你怎能背着我,将落儿姐姐囚禁在这小院?你想做什么,想跟她暗通款曲,还是想娶她进门?你知不知道她都要嫁给皇上了,她是你的弟妹!” 她这几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不时就要皱着小脸哎哟几声,仿佛肚子痛极了的模样。 要不是许落知道她是装的,真的要被她吓死。 顾驰渊沉着脸,没理会韩卿卿,转身吩咐侍卫:“去叫大夫!” 许落忙道:“卿卿肚子痛得厉害,寻常大夫来了要是处理不好,反而耽搁时间。二公子,不如直接请刘大夫来吧,如此也能让人放心。” 韩卿卿捂着肚子,叫声更痛苦了。 顾驰渊沉默了片刻,“去请临江王。” 刘世很快来了。 看到许落与韩卿卿竟然都在一起,刘世微微怔了怔,但随即,又恢复了不动声色。 许落又开始发挥演技,含泪将韩卿卿的症状说了一遍。 “刘公子,卿卿一定不能有事,不然,我会愧悔一辈子的。” 许落满眼恳切地望着他,眼里带了说不出的意味,似恳求,又似期待。 刘世对上她的目光,又很快收回视线。 韩卿卿的脉象根本没什么问题,刘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实话: “顾夫人动了胎气,须得好生静养。我开个方子,夫人先喝着试试,若有不适,再随时找我。” “光喝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韩卿卿突然板着脸开口,“顾驰渊,你不跟我解释清楚,将落儿姐姐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我再怎么静养,喝多少药,也好不了。” 顾驰渊皱眉:“回去跟你说。” “我不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听你说清楚!” 韩卿卿大声道,“当初我不顾我爹的劝阻非要嫁给你,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趁着我怀孕,却将落儿姐姐关在这里。你还好几天都不回去,留在这里陪落儿姐姐。” 她说着,眼眶微微发红,“顾驰渊,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落儿姐姐?” 顾驰渊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刘世躬身:“我在外面等二公子。” 许落犹豫了一下,“二公子,你……还是跟卿卿解释一下吧,不然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就麻烦了……” 她说完这句话,也起身走了出去。 院外,刘世沉默站在树下,许落走到他身旁。 不远处有数名侍卫,许落压低了声音:“刘公子,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我夫君的解药……” 刘世没有看她,声音也同样低不可闻:“你夫君是皇上,许姑娘当初何苦骗我?” 许落歉然道:“对不起,我担心刘公子因为他的身份,不愿诊治……” “解药原本在临江医馆的药柜里,只是现在,怕都在顾驰渊那里。” 刘世神色木然地望着前面,看上去好像完全没有跟许落在说话,但他其实语速很快,“装药的瓷瓶上,用丹砂写着思无涯三字。” 顾骁野当初服下的药,会因情动而心痛,且永无休止。 归其根源,不过是因为心有所念,心有所思而已。 但凡无所思,也就不会心痛了。 刘世研制解毒之方,向来喜欢记录在册,便也根据此药的特性,取了一个名为“思无涯”的名字,寓以相思无尽无边无休无止之意。 解药他已经研究出来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送给顾骁野,人就被抓到了牢里。 他其实有问过温平,如果把解药交给顾骁野,可否放了他和段宿。 但温平说,不可能放。 因为皇上抓他们不是为了解药,而是为了找许落。 刘世担心告知温平解药已经研制出来,反而弄巧成拙。 毕竟温平对他手下留情,也就是看在解药的份上,思来想去,刘世还是隐瞒了解药之事,只想着等找到许落再说。 但谁能想到,顾驰渊派人找到了他的医册,按照目录将医馆里的药一扫而空,药自然也就不在医馆了。 “皇上没有按时服解药,想必现在身体已经出了状况。我会再写一张方子,设法交给你。” 刘世的声音压得极低,“桓甫一看这方子,就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皇上的心痛之症,定能彻底根治。作为回报,我想求皇上,他日若是攻破南江城,务必,留段宿一命。” 许落小声说:“段公子他没跟着刘公子一起吗?” 刘世的语气有些涩然,“他在府衙的监牢里。我造反本是不得已,段宿更是毫不知情,还望许姑娘他日在皇上跟前,为段宿求个情。” 顾驰渊谋反,刘世根本不看好,败北是迟早的事。 他自己也就罢了,可是他不希望段宿死。 许落心里这个气,顾驰渊还真是彻底丧失人性,竟然利用段宿来胁迫刘世造反。 她低声道:“刘公子放心,段宿一定不会有事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6章 有没有喜欢过我 第246章有没有喜欢过我 许落话还没落音,就听到屋里传来韩卿卿的哭声,“我爹才去世多久,你就这么对我!顾驰渊,你还是人吗?” 许落微惊,连忙奔到门口。 就见韩卿卿疯了般将桌上的茶壶茶杯都砸在了顾驰渊的身上,满脸泪痕道:“什么叫做我安安分分待在府里就行,其他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是你的妻子,你在外面跟别的女子如何,我还不能问了是吗?” 顾驰渊衣袍被茶水淋湿,脸色铁青,“韩卿卿,差不多就得了,别跟个泼妇似的,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句话气得韩卿卿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你竟然说我,是个泼妇?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 顾驰渊冷笑,不置一词。 许落再也忍不住,“二公子,卿卿还怀着孕,你怎么能这么说卿卿?你要有事你先忙去,我来劝卿卿。” 顾驰渊扫了韩卿卿一眼,竟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卿卿方才一番生气,不过是为了配合许落假装的,可是此刻,她是真的被顾驰渊伤到心了。 等顾驰渊一走,她几乎是嚎啕大哭:“姐姐,他竟然那么说我,他说我是泼妇……” 许落心里不是滋味,只能柔声劝慰了好半晌,韩卿卿情绪才平静下来。 许落早已将自己来南江的缘由告知韩卿卿,也跟他解释了,韩知礼并非是顾骁野所杀。 韩卿卿不怀疑许落,可是,她却怀疑自己的丈夫,怀疑顾驰渊对许落是真的有另外的意思。 她深爱着顾驰渊,而爱是自私的。 她不希望与其他女孩分享顾驰渊的爱,更不希望,这个女孩是许落。 许落太过出类拔萃,她若是真想如何,韩卿卿不认为自己,能争得过她。 虽然许落喜欢的人是顾骁野。 可韩卿卿也不想给顾驰渊任何机会。 韩卿卿擦净眼泪,眼里带了几分决绝。 “我回去就帮姐姐找解药,等找到解药,姐姐就早点去找皇上吧。” 许落明白韩卿卿的心思,她点头:“好。” 是夜。 韩卿卿回到顾府时,顾驰渊仍未从军中回来。 她没有迟疑,径自就去了后院顾驰渊的书房。 顾驰渊喜欢清净,以前她总是怕影响顾驰渊,几乎不怎么来这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深夜来后院。 韩卿卿独自提着灯笼进了书房,在书架上细细地翻着。 第一次做这种事,到底还是有些紧张,手心都沁出汗来。 书房里没找到药,她又去了琴室,剑室,终于,在剑室内的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卷册子,和许多瓶瓶罐罐。 她心中一喜,飞快地翻检着,总算从那一大堆瓶罐中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只是,写着“思无涯”的却是有两个小瓷瓶。 一个上面是用黑色墨汁写的,一个却是用红色丹砂写的。 虽然许落说的好像是红色丹砂,但韩卿卿想了想,决定还是将两瓶都拿着为好。 如果弄错了,两瓶都拿着也比较保险一点。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 韩卿卿慌乱不已地将那两瓶药塞进袖子里,手忙脚乱将桌上的瓶罐放回抽屉,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站在剑架前,打量着那些剑。 顾驰渊脸色暗沉出现在她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 韩卿卿故作淡定地说,“这后院我从没怎么来过,特地来看看你有没有藏着别的女人。” 顾驰渊蹙紧了眉头,“胡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韩卿卿被他这声斥责,又勾起心中委屈。 她望着顾驰渊,“驰渊,你真的喜欢落儿姐姐吗?” 顾驰渊面无表情道,“好好养胎,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韩卿卿眼中含泪,“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顾驰渊沉默了一会儿,“婚都成了,孩子都有了,问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多余?” 韩卿卿抹着眼泪,“不多余。你哪怕只有一丁点喜欢我,那我觉得我当初不管不顾嫁给你,多少也还有点意义。你要是不喜欢我......” 她哽咽着道:“我感觉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 顾驰渊看着韩卿卿,眼底也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半晌,他终于走过来,拉住了韩卿卿的手,淡淡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这里晚上没人,也没灯,以后别再来了,摔了都没人知道。” 明明他的语气,说不上多么温柔。 可韩卿卿心中多少委屈,却都被他这句话,给抚平了。 她乖乖地任由顾驰渊牵着,任由他送她回房。 她想,就算顾驰渊以前喜欢过落儿姐姐,可现在,她才是他的妻子。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都做了多久的夫妻了,他们都有孩子了啊。 顾驰渊会知道分寸的。 诚如落儿姐姐所说,他该只是觉得落儿姐姐能威胁到顾骁野,留着落儿姐姐能做人质,这才将她囚禁在院中,而不是,另有所想。 几日后,韩卿卿借着安胎之事,亲自去了一趟临江王府找刘世,自然,是特意趁着顾驰渊不在时。 她是顾驰渊的夫人,守卫临江王府的士兵们不敢阻拦,只能让她进去。 “有两瓶写着思无涯的药,我都拿来了。” 趁着屋内没人,韩卿卿从袖中将那两个小瓷瓶拿出来,递给刘世看,小声道:“你看看哪个是解药。” “红色丹砂的是解药。”刘世说,“黑色的是毒药。” 韩卿卿“哦”了一声,“那我把红色丹砂的给落儿姐姐送去。” 刘世点头,递给她一张折叠得小小的纸张。 纸上写的,正是刘世那日对许落所说的药方。 从临江王府出来,韩卿卿立刻去小院找了许落。 许落颇是惊喜,韩卿卿的行事速度,实在太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她真的没想到她能这么快。 “袁大哥就在谨柔姐姐那里藏身。你告诉袁大哥,千万别冒险来救我,我在这里暂时不会有事。” 许落叮嘱韩卿卿,“你把药和方子给袁大哥,让袁大哥务必设法把药送到皇上那里,让皇上别担心我,我会有办法出去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7章 出逃 第247章出逃 韩卿卿径自去了韩府,韩谨柔起初很是谨慎,怎么都不承认袁让在。 并不是不信这个妹妹,实在是,顾驰渊心思太过深沉。 韩谨柔害怕顾驰渊利用卿卿,来打听袁让的下落。 直到韩卿卿说自己见过许落,将药与方子拿了出来,韩谨柔这才算是信了,叫出了袁让。 韩卿卿将许落嘱咐的一番话都说了,“落儿姐姐住的地方,有许多士兵看守,姐姐说了,让袁大哥定不要贸然行事,一定要先把药送给皇上,你放心吧,我和姐姐会帮助落儿姐姐逃走的。” 袁让接过药,沉默了好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虽然想救许落出来,可也并不是冲动之人。 孤身一人贸然行事,非但救不出许落,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若是顾驰渊将许落换个地方,怕是就更难寻了。 翌日,韩谨柔借着要出府为父亲扫墓为由,命府里人赶了马车出城。 她一直送袁让到很远很远,觉得安全了,这才让袁让下马车。 二人各自似都有许多话想要说,却也只是说不出口,默默相对无言。 半晌,袁让才低声道:“等救出落儿,我再来……找你。” 韩谨柔脸颊微热,轻声道:“好。” 得知袁让已经顺利离开南江,许落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松了下来。 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自从上次韩卿卿与顾驰渊闹过一场后,顾驰渊已很久不曾再来这小院了。 她让侍卫转告顾驰渊,说有事要找他。 那天晚上,顾驰渊来了。 许落静静地看着他:“二公子想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顾驰渊淡淡道:“眼下大事未定,还要委屈许姑娘些许时日。” “你说的大事未定,是指什么?” 许落抿了抿唇,“是等你帮助刘公子夺得帝王之位吗?若是那样的话,那我岂非要等到猴年马月。” 顾驰渊笑了笑,“许姑娘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许落没说话。 她很想告诉顾驰渊,她不是没信心,而是,这场叛乱,无论闹得多大多凶,最后,也必定会被顾骁野平定。 他才是能真正问鼎天下的人,其他的人,不过都是粉墨登场的配角而已。 她望着窗外几盆开得正盛的金丝菊花,那还是韩卿卿嫌这院子里景致单调,让人为她搬来的。 韩卿卿现在月份渐渐大了,出来多有不便,许落怕出事,不再让她过来,要她好好在府里养胎。 许落出了会儿神,才轻声道:“二公子,我爹娘去世,已快百日了,我想去拜祭我爹娘,还有顾伯伯和韩伯伯,可以吗。” 顾驰渊冷淡道:“不可以。” 他站起身,眼神有些冷,“许姑娘,你要我替你爹娘立墓,我已经立了,但也仅限于此。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许落笑了笑,“我是什么身份,那不是二公子说了算么。” 她一边在心里对韩卿卿说着罪过罪过,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生病那段日子,二公子为了照顾我,连家都没回,二公子对我的情意,我不是不知道。只要卿卿愿意接受我,我......并不觉得二公子跟顾骁野比起来,有什么不好。” 真是莫大的罪过啊。 许落在心里想,她竟然不得不对顾驰渊说下这番言语,真真是自己都有些不耻。 但没办法,她必须要逃走。 她走了,卿卿才能真正安心。 顾驰渊注视她良久,突然,笑了笑。 “许姑娘的意思,是愿意嫁给我?” 许落含糊道:“你先带我去拜祭我爹娘。” 顾驰渊清隽的脸上笑意不减,可是锐利至极的眼神如鹰隼般落在许落身上,几乎要让她的所思所想无所遁形。 “你若真要嫁我,倒也不必卿卿同意。” 顾驰渊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嘲讽,“等你拜祭完你爹娘,我们就结为夫妻。” 他似乎是笃定了,许落不敢答应,也就故意那么一说,他也就故意那么一问。 许落想到自己的计划,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犹豫半晌,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好。” 这下,轮到顾驰渊意外了。 他盯着许落看了半晌,“你果真愿意?” 许落笑了笑:“当然。” 顾驰渊神色不定,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但他果然说话算话,在许元明夫妇百日之期时,真的带她出了小院。 先坐马车,再坐船,到了漓川岛。 顾驰渊带着她,到了一座坟前,墓碑上写着许元明和许夫人的字样。 虽然知道这坟墓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不过是衣冠冢,可许落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睛。 顾驰渊神色淡淡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许落跪在坟前,边抹泪边烧纸钱。 他摸不透许落的心思,但不能不防许落想要借此机会逃走。 墓地周边早就不埋伏有弓箭手,若是袁让等人想要救她,那正是自投罗网。 他也乐得利用许落,引那些人出来,一网打尽。 岂料,出乎他意外的,直到拜祭完,她也并没有任何举动。 再度上船时,她一直站在船边,似乎失魂落魄地望着那坟墓的方向发呆。 既然她没有异样心思,顾驰渊也就没有再过多地关注她,正好有个下属,过来汇报情况。 顾驰渊与对方交谈了几句,突然,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随即是士兵惊呼:“许姑娘跳水了”。 他心里猛地一跳,回头时,就发现许落先前站的地方,已然不见了她的踪影。 顾驰渊飞快奔到船边,朝下望去时,船头白浪翻涌,水花飞溅,却没有许落。 数名士兵跟着跳下去救人,顾驰渊脸色暗沉至极。 许落是为了寻死跳江,还是为了逃跑跳江,他不得而知,但她显然是骗了他。 许落会不会水,他不知道。 但,在这样的距离,这样湍急的江面,她一个闺阁女子,就算再会水,怕也是游不了多远。 船上诸多会水的侍卫,几乎都跳下了水,去搜寻许落,或者说,许落的尸体。 而就在这时,被顾驰渊以为游不了多远的许落,已然从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8章 帝王的样子 第248章帝王的样子 许落站在船边,跳进江水前,做了个有生以来最深的呼吸。 然后,一头扎进江水里,一气儿游出老远,估摸着船上的人看不到她,到了他们的视觉盲区了,她才悄悄露出头,喘了口气,随即飞快地朝着漓川岛游去。 她此刻无比感谢当年的自己,为了学潜水所下的苦功。 果然技多不压身,关键时刻,总是会派上用场的。 许落游出好远,回头望了眼那停在江面上的大船,看到有好些人在船周边的水面游来游去,应是在搜寻她。 估计顾驰渊会以为她溺水而亡了吧。 不过想要打捞她的“尸体”,也得费点功夫,而且注定会是一场空。 许落得意地弯了弯唇。 顾驰渊,做你的千秋大梦吧。 还祭拜完她爹娘回去就结为夫妻,谁要跟他做夫妻。 她现在只想将他当初说韩卿卿的那句话,原封不动送给他,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有着卿卿那么好的妻子不知道珍惜,总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真够让人不耻的。 许落一边想着,一边飞快地往前游着。 她的游泳水平真不是盖的,如同一只灵巧的鱼,鱼估计都没她游得快。 没多会儿,她就到了漓川岛的岸边,湿漉漉地爬上去,七弯八绕,很快就到了公孙神算的那间小屋前。 一个小男孩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翘首以盼,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见到许落,小男孩飞快奔过来,黑亮的瞳仁带了惊喜:“姐姐。” 许落含笑道:“小骞。” 公孙神算已然微笑着迎出来,将早就备好的一套衣裙递给许落:“落儿先去换衣服吧。” 许落接过衣裙,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姐姐先换下衣服,马上出来找你。” 等许落再出来时,她已然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典型山间少女的装扮。 人还是要不断学习的,譬如跟着桓甫学的那两手易容之术,这会儿就能救急。 此刻,她和小骞站在公孙闻身边,俨然就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带着祖孙俩的温馨画面。 那日她让韩卿卿给袁让送药时,顺便带了个口信给袁让,要他在漓川岛准备几套她穿的衣裙,是以公孙神算也早就猜到,她会过来。 顾驰渊的那艘船,在江上停留了快一整日才走。 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许落想到顾驰渊的脸色,就解气得不行。 得脱樊笼,许落心情很是欢快了不少。 先前她跳江时,将公孙神算给她的那卷书用油纸裹得好好的,藏在怀里,竟是半点都没损坏。 里面的内容,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只是到底意义深奥,不太明白,如今正好请教公孙神算。 顺便,等着顾骁野的大军,兵抵南江城下。 他们也很快就可以再见了。 许落离开那日,桓甫是做好了死的准备的。 顾骁野醒来时,没见许落,以为她去休息了,也便没问。 等了片刻,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才刚提了句许落。 桓甫端着药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许姑娘说,让皇上您先喝药,喝完了让臣转告皇上几句话。” 顾骁野微微皱眉,却还是接过那药,几口喝了。 桓甫这才松了口气,那药是先前刘世开的方子,能有效抑制缓解心痛的。 他和许落也是怕顾骁野知道许落离开后,一时受刺激太大,又出什么问题,是以提前先煎好药,让顾骁野喝了,再告知他真相。 顾骁野将药碗递给桓甫,“她人呢?” 桓甫掀袍跪倒在地。 “皇上,”桓甫脸上的神色堪称慷慨赴死的大义凛然,“许姑娘和袁让两日前已经下船,连夜回南江了。” “许姑娘担心皇上的病情,她说她必须要去找刘世拿解药。她说皇上就是去找她也找不到她的,还是尽快去江陵道的好。” 桓甫语速飞快,不敢看顾骁野的脸色,”她还说,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让皇上不要忘了,答应她的话。” 许落要顾骁野答应过什么,桓甫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房里骤然降低到冰点的低气压,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以为自己今日必定性命不保,战战兢兢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然而良久,顾骁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怔然出神良久。 他终于开口时,神色沉静得可怕,也冷峻得可怕。 他吩咐锦衣卫,尽最快的速度,赶往江陵道,再问过许落,也不曾说要回南江找许落的事。 船如箭,走得飞快。 他们到了江陵道后,一行人不再坐船,骑马往郧州方向疾行。 一路紧赶慢赶,半路上,在东陵城附近,他们遇到了徐修的军队。 徐修召集了郧州庆州近八万人马紧赶慢赶,想要赶往南江。 东陵城的郡守是前朝旧臣,收到刘世的来信后,当即表示要与刘世同进退,是以,拒绝了徐修的人马从东陵城过。 并非没有其他的路,但那样的话,至少得多绕许多路,平白多出两个多月时间。 且若是路上又有其他郡守拦路,那耽搁的时间可就多了去了。 徐修急着去救驾,耽搁不起,因此与东陵城郡守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对方吃了败仗,干脆闭门不出,无论徐修如何派人挑衅,都无人回应。 徐修正急得要命,却不意军中突然来了数名锦衣卫。 然后,他就见到了顾骁野。 顾骁野与锦衣卫是趁着夜色潜行从东陵城出来的,出来前,顺道将东陵城内的情况都打探了一番。 “南门最是薄弱,集中全部力量,主攻南门。” 顾骁野沉声下令,“入了城内,不得侵犯惊扰百姓,但有趁机烧杀劫掠者,军法处置。” 徐修听到这个命令,有些震惊地看了眼顾骁野,也,有些欣慰。 当年顾骁野在郧州城丢了许落,转头就下令要杀尽天下相士,视万民于草芥。 而今,不到一年,顾骁野竟在两军作战之机,特意嘱咐不得惊扰百姓,着实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帝王而今,终于有了帝王的样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49章 隔重城 第249章隔重城 东陵城之战,是顾驰渊谋反后,大梁朝的第一场平叛战。 徐修知道此战意义重大,只能胜,不能败。 是夜,他亲自指挥八万将士夜袭东陵城。 南门虽然相对薄弱,但东陵城城墙坚厚,并不是那么好攻的。 一批批将士踩着云梯上去,被城头的士兵砍杀落下,后面的人,又再次跟上。 他们几乎是踩着尸山血海,终于登上了东陵城的城墙。 战争持续了一个昼夜,到第二日的黄昏时分,徐修的大军才算彻底掌控了形势。 大军稍作整顿后,即刻开拔前往南江。 饶是顾骁野争分夺秒,不敢耽误一刻功夫,但他们在江陵道,还是不得不停下。 顾驰渊的人马,早已在江陵道等着他们。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从芦苇荡之变,顾驰渊拥立临江王,正式向天下发出檄文开始。 他就一天也没闲着,忙着拉拢策反各地郡守。 江陵道以北的郡县,顾驰渊以蛊惑人心,说动对方造反为主。 江陵道以南,尤其是南江以南的各郡县,是顾驰渊拉拢打压的重点。 愿意归附的官员,维持原职且给予厚赏,不愿归附的,直接出兵武力镇压,当场斩杀。 南江的军队,都是韩知礼的老部下,又融合了当年历城袁让的军马,军士纪律严明,打起仗来颇有剽悍之风,是以南方诸郡几乎无人能阻挡。 短短不过三四个月时间,顾驰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南方二十余郡县收为己有。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的目标是南方各郡县时,他却突然出兵,攻占了九江、江陵一线,并且派重兵防守,对抗即将到来的顾骁野大军。 也正是在攻下九江江陵一线后,顾驰渊授意下属,拥立临江王刘世为帝,重新建立大魏朝。 顾驰渊被大魏朝新帝刘世“册封”为兵马元帅,统领全国兵马。 军务之事,乃至于朝中大事,俱都决于顾驰渊。 名义上刘世是皇帝,但,谁人不唯顾驰渊马首是瞻。 顾驰渊在江陵道设下重兵布控,严阵以待顾骁野,是有自己的心思与打算的。 他知道以他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将顾骁野拉下帝位,更不可能一统全国。 他最终的目的,是要与顾骁野划江而治。 江陵有横亘东西的长江,是他的第一道重要防线。 顾驰渊希望这个天下,短期内将会是大魏大梁两个国家并存。 等到大魏站稳了脚跟,有了资本,再与大梁朝真正一较高下,到那时,或能实现天下一统之大局面。 这,便是顾驰渊的终极谋划。 江陵道的这场战争,并不好打。 时值汛期,连日阴雨连绵,江水暴涨,成了一座天然的屏障,隔开了两江对岸。 大军几次试图渡江,却因江水过大,对岸又箭矢如雨,终未能成功。 哪怕百里长安的玄甲军赶到,却也只能等待时机。 战争的局面,一度陷入僵持状态。 顾骁野忧心如焚,积思成疾,再次病倒了。 桓甫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无计可施时,老天竟送来了一份大礼。 袁让带着解药来了。 袁让久居南方,水性极好,他是趁着暗夜,从江陵那头偷偷渡江过来的。 士兵们将他当做奸细给抓了起来,他临危不乱地说有急事要见皇上,官兵们虽心有怀疑,但见他态度从容不迫,还是禀报了百里长安。 得知袁让此来,是送心痛之症的解药,百里长安立刻就带着他来见顾骁野。 顾骁野病了数日,脸色苍白。 乍然见到袁让,他神色都变了变,“她呢?” “落儿还好,顾驰渊只是将她软禁南江城中一座小院内,并未伤她。” 袁让将情况都说了,“落儿说,她有办法可以脱险,她让皇上不必担心,到时在漓川相见。” 顾骁野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当初她找他要那支钗,说想要他随时随地陪着她,却原来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回南江了。 她说要他不担心,可他怎能,怎能不担心。 那头,桓甫按方子煎好了药,连同解药,一起让顾骁野服下了。 不过一炷香功夫,困扰顾骁野近一年的痛楚,竟是如烟消云散了般,再不存在了。 想到许落时,以往那种剧烈的痛楚感,不再有了,一时半会儿,顾骁野竟是不能适应,只感到了一种空空的,说不出的茫然。 随即而来的,是深深的不安。 他和许落虽远隔重城,可心痛的时候,至少还能知道,他和她是有所牵连的。 这种熟悉的痛感没了时,好像和许落之间的牵连,也断了。 想要见到许落的愿望,无法控制地在心头汹涌肆虐。 他已经耽搁太久了,江陵道这场战争,必须要尽快结束,且,只能胜,不能败。 这天深夜,顾骁野带着百里长安在江边巡视了许久,一同跟随的,还有对南江这一带地形非常熟悉的袁让。 翌日,袁让被破格提拔为水军提督,秘密挑选军中水性极佳的士兵,有针对性地训练。 与此同时,另有侦察士兵被不间断地派出,将沿江地形、水情、敌情等俱都摸了个清楚。 某个大雨倾盆之夜,在顾驰渊那头的领军将领断定,今夜绝无可能有敌军来袭时。 无数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如鬼魅般渡过波涛滚滚的长江。 待到领军将领发现不对时,已然晚了,玄甲军的将士们,已经掌控了局面,其势凶猛,锐不可当。 不过一夜之间,江陵已然易主,天下为之震动。 江陵道曾经是百里长安崭露头角的地方,而今,百里长安与袁让再度一战天下知。 他们在雨夜强渡长江,近乎天降神兵般夺取了江陵一线,顾驰渊驻扎在此的十余万士兵,全军覆没。 大梁朝的军队攻下江陵后,立刻兵分两路。 一路由百里长安带领,攻打收复九江历城一线;一路,由袁让带领,跟随皇帝顾骁野,前往平定南江叛乱。 各地原本尚有许多持观望态度的郡守,得知江陵道一战结果,俱都心惊胆寒,不免偃旗息鼓,不敢生出异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0章 又见巫山云雨 第250章又见巫山云雨 江陵一战顾驰渊大败,大梁军队即将兵抵南江城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百姓心生惶惑。 漓川岛并非世外之地,是以许落偶尔也能从山民的交谈中,获得只言片语的消息,心中颇有些欢呼雀跃。 与公孙闻谈及此事时,他倒是并无意外。 “这半年朝中新政频出,多少还是稳定了民心,而今这场叛乱,不足为虑。” 公孙闻说,卦象显示,这场战争不会像许落所说的书里那样,持续数年之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平定。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落,“只是有些该发生的事,眼下却是避不开。” 公孙闻说得含糊不明,许落也不知他所谓的该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再追问,公孙闻便给她一句通用话语:“天机不可泄露”,许落只得作罢。 数日后,秋阳微暖,有蝴蝶在院中蹁跹。 小骞追着蝴蝶跑出去,许落怕他出意外,也就一路跟着他。 两人沿着林间小道奔了好一阵,也没追到那蝴蝶,累得都不行。 小骞又被溪水里的小鱼吸引了注意力,许落陪着他玩了一会儿,看到不远处的树丛下有野酸枣儿,便过去摘了好些。 她捧着野酸枣,才要转身问问小骞吃不吃,就听到有人试探般轻轻喊了一声“落儿。” 是韩谨柔的声音。 许落连忙回头时,果然看见韩谨柔站在不远处,眼睛发红,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许落怀疑自己眼睛花了,“谨柔姐姐,你怎么来了?” 韩谨柔望着她,眼泪扑簌簌落下,哽咽道:“姐姐对不起你……” 许落有些不明所以,刚要问韩谨柔是怎么回事,一眼看到从树林暗处走出来的人,猛地呆住了,心脏骤然停跳般缩紧。 顾驰渊面无表情地站在几步开外盯着她,身后是数十名侍卫。 他阴鸷的视线落在许落身上,许落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还真的是你。” 顾驰渊不过是远远瞧着她的背影很像许落,让韩谨柔试着喊一声,谁知道,她真的应了。 这个女子,还真的是许落。 他盯着许落,扯出几分冷酷的弧度,“许落,你倒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呢。” 跳进那么湍急的江水里,她竟然真的没死,竟然改扮了妆容,就藏在漓川。 许落淡淡道:“我出乎二公子意料之外的,还多着呢。” 顾驰渊没说话,冷冷地做了个手势。 溪边的小骞,终于抓到了一条小鱼,兴高采烈地想要给许落看时,却发现许落不见了。 他喊着姐姐,找了一圈又一圈,都没能找到许落的身影。 唯有远处的酸枣丛下,散落着一地暗红色的小酸枣。 从漓川往南江去的船上,韩谨柔哭得泣不成声,自责愧疚至极。 许落总算知道了,顾驰渊是怎么知道她还活着的。 那日她跳船后,顾驰渊的人找了快一天,没能找到她。 顾驰渊心里本来还有些疑窦,然而他从韩卿卿那里得知许落根本不会游泳,只以为她定然已经葬身江水里,尸体估计是被湍急的水流卷走了。 韩卿卿知道许落的死讯后,很是难过。 韩谨柔却知道,许落应是没有死,因为许落先前分明托韩卿卿带过话,要袁让离开南江时,别忘了去趟漓川,为她准备几套衣裙,他日漓川见。 韩卿卿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韩谨柔送袁让出城时,却悄悄问了问,这才得知许落的师父在漓川。 韩谨柔并不认为许落是真的寻死,而是,该逃走了。 起先她并没有将真实情况告知韩卿卿,可韩卿卿心情很是低落,说自己老是做噩梦,梦见许落来质问她和顾驰渊,说是他们害死了她。 她茶饭无思,抑郁难眠,又怀着孕,不免动了胎气。 韩谨柔实在不忍心看她这个样子,犹豫再三,便将许落没有死,而是很可能逃到漓川的事,告诉了韩卿卿。 韩卿卿藏不住事,得知许落还活着,精神立刻好了许多,眉眼间也多了笑容。 敏锐如顾驰渊,怎可能会察觉不出来。 他三言两语一番旁敲侧击的试探,再严刑逼问当日服侍韩卿卿的侍女,立刻就知道了韩谨柔对韩卿卿说的那些话。 他亲自押解韩谨柔,来漓川寻人。 也是许落合该倒霉,正好被他们撞见。 唯一庆幸的,该是没有牵连到小骞和公孙神算。 …… 许落无声叹气,好言劝慰韩谨柔,要她别太过自责。 韩谨柔只是哭个不住。 他们一下船,就被各自押上了一辆马车。 总算回到城里时,已然是薄暮时分。 时隔一个多月后,许落再次回到了那个小院。 顾驰渊脸色黑沉沉的,盯着许落的眼神,晦暗难辨喜怒。 “我给过你两次机会。” 他冷冷地说,“可一可二不可再,这一次,我不会再对你留任何情面。” 许落不知道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抿着唇没说话。 她没理会顾驰渊,径自进了房内。 上一次她为了要逃跑,多少还在顾驰渊面前装装样子,二公子二公子的叫得热情。 这一次再落在他手里,她知道自己是没可能再骗过他了,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 许落才刚踏进屋里,就闻到了一股熏香的味道。 这熏香的味道很有些浓,就好像香得过分的某种花香一样,而且,莫名觉得有一点熟悉的意味。 可是记忆似乎太久远了,许落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她心里有心事,便也没太在意,坐在桌边思考着这之后要怎么办,想着想着只觉头有些晕,不由撑着额头,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竟是躺在床上,竟然看见了顾骁野! 许落有些怔怔地望着他,“阿野,你怎么来啦。” 他不说话,只是那么望着她。 许落只觉自己好想好想他,又觉得被顾驰渊抓住囚禁的日子好生委屈,眼里渐渐泛起一层水雾。 她控制不住地扑进他的怀里,声音里已然带了几丝哭腔:“阿野,我好想你。” ??这两天暂时两更哈,过两天给大家加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1章 你在做什么 第251章你在做什么 顾驰渊低眸望着主动拥住他,在他怀中委屈啜泣的女孩,脸上阴霾密布,暗沉至极。 顾驰渊想起多年前,她也同样闻过这巫山云雨香。 那时她只是睁着眼,带了几分无辜天真的神情瞧着他,并没有别的任何举动。 可是这一次,她这般主动地抱他,一声声唤着阿野,望着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尽的欢喜与温柔。 就算他将她抱在怀里。 她也没有半分抗拒,眉梢眼角带了几分羞涩,几分期待,用一种说不出的眼神,望着他。 顾驰渊眼底一点点泛起刺人冷意。 当初他和许落从若耶城被带回南江,顾驰渊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生还,开始暗里策划着一盘大棋,只等时机来时,便偷天换日,篡取帝位。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夺回自己曾经拥有过以及本来该拥有的一切,包括许落。 可惜,他煞费心机布局时,许落却带着顾骁野来了南江,笑意盈盈地说要嫁给顾骁野做皇后。 她望着顾骁野的目光,再也不复当初的排斥与不安,反而,带着由衷的温柔与笑意。 顾驰渊怎能甘心。 顾驰渊待许落,是有过真心的。 哪怕当初将她囚于顾府密室内时,也仍想着,有朝一日登基为帝后,要册封她为皇后,顾骁野能给她的,他也可以。 可惜许落铁了心喜欢顾骁野,在他面前,冷淡又疏离。 得不到的,哪怕毁掉,他也绝不会留给顾骁野。 在第二次,许落再度落在他手里时,顾驰渊就已经下了决心要这么做。 然而她却一改往日态度,脆弱无助地在他面前哭泣,病得昏昏沉沉时,拉着他的手叫他二公子,对他依恋有加。 她软言求他为她父母立墓,可怜巴巴地说以后要报答他,甚至,同意嫁给他。 顾驰渊心软了,也,再度动心了。 可事实证明,她那一番举动,不过是骗他,只是为了找到机会逃跑而已。 所以这次他不想再给许落任何机会,任何余地了。 巫山云雨香,是他去年底回郧州庆州,给他娘亲和外公扫墓时,在外公家中收拾出来的故旧之物。 给许落用这香,也仍是因为,心里存了最后那么一点希冀。 他想要看看,她心中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结果现实又一次狠狠打了他的脸,也让他彻底对许落寒了心。 他说过的,再不会给她留任何情面。 既然她不喜欢他,那也就无所谓尊重与另眼相待了。 既然她不喜欢他,那她于他而言,就只是报复顾骁野的工具而已。 得到她,可以让顾骁野痛苦,可以更解恨地报复顾骁野。 顾驰渊神色阴鸷,毫无迟疑地俯身便要吻下去。 “顾驰渊,你在做什么。” 轻而颤抖的声音,突然在房内响起。 顾驰渊的动作猛然顿住。 他回头,就见韩卿卿脸色煞白地站在门口,用一种震惊到近乎心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顾驰渊脸上的神色只僵硬了一瞬,很快便恢复正常。 他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韩卿卿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身子都在发颤,“我问你,在做什么。” 顾驰渊看她一眼,“我在做什么,你不是都看到了?” 韩卿卿身形晃了两晃,几乎要站不稳。 她哆嗦着道:“落儿姐姐是要嫁给你三弟的人,你怎能,怎能做下这等禽兽之事,你,你……” 她不知是太气,还是太伤心,竟是连骂都骂不出口。 顾驰渊冷冷道,“韩卿卿,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韩卿卿的名字,韩卿卿眼里浮出几分不敢置信的茫然神色。 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丈夫,在被自己抓到欲要对另一个女孩子强行不轨之事时,竟然还能这般淡定地叫她出去,毫无半点羞愧之色。 而这个女孩,还是许落,是她视作姐姐的人,也是,顾驰渊的弟妹。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顾驰渊,我才是你的妻子。” 韩卿卿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当初你娶我时说过什么,你忘了?” 顾驰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没人说你不是我的妻子。” 韩卿卿盯着他,眼泪流了满脸:“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顾驰渊云淡风轻地说:“报复顾骁野而已。” “可是她,她是落儿姐姐……”韩卿卿说,“你不能对她这样。” 或许是被许落方才那声声阿野给刺激到了,嫉妒与仇恨早已冲昏了顾驰渊的理智。 此刻面对满眼是泪的韩卿卿,顾驰渊只觉心中烦躁无比。 “不出去是吧?你要愿意看着,我也没意见。” 顾驰渊冷着脸,扯开许落的衣衫,欲要再度俯身。 韩卿卿近乎崩溃,目光落在桌上,顾驰渊的长剑上。 她奔了过去,拔出剑来,剑身出鞘,发出一声铮响。 顾驰渊闻声回头,语气里带了讥讽:“这把剑,威胁不了我。” 韩卿卿倒转剑身,锋利的剑尖对准了自己怀孕八个多月的腹部。 “放开她,不然,我就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死在你面前。” 韩卿卿眼睛红得厉害,声音发颤,却,异样决绝。 顾驰渊皱眉,“韩卿卿。” 韩卿卿手上用力,白色衣裙上立刻有鲜红血迹沁出。 顾驰渊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飞快下床,大步奔到韩卿卿身边,沉声道:“把剑给我。” 韩卿卿情绪异样激动,不等他靠近就嘶声大吼:“别过来!” 她的样子好像随时都可能刺下去,顾驰渊不敢靠近,沉默了一会儿,“你冷静一点,别伤了自己和孩子。” 韩卿卿根本不听他的,声嘶力竭地吼着:“滚,滚,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样子有些可怕,眼神发直,两眼通红,好像彻底失了理智。 “好,我出去便是。” 顾驰渊转身似是要出去,却趁着韩卿卿不注意,飞快抱住了韩卿卿,劈手夺过了她手里的长剑。 韩卿卿疯了一般乱踢乱打乱咬。 顾驰渊不敢硬来,怕她伤到自己,只能松开了她。 可他也害怕韩卿卿真的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这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别忘了,除了许落,你还有个姐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2章 兵临城下 第252章兵临城下 顾驰渊捡起地上的长剑,再没说什么,径自走了出去。 韩卿卿立刻奔过去,栓上了房门。 冬夜的寒风扑打在脸上,多少让顾驰渊清醒了点。 他站在院中,听到里头传来韩卿卿崩溃般嚎啕大哭的声音,心绪略有些复杂。 韩卿卿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柔情含笑,活泼开朗的,哪怕再不开心,也转头就忘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韩卿卿哭成这个样子,歇斯底里,撕心裂肺。 哪怕先前她父亲去世,她也没有这般绝望痛哭过。 这一夜,顾驰渊到底还是怕韩卿卿和孩子出事,没敢离开小院,在厅中坐了一晚。 韩卿卿也在房内哭了一晚,到最后,嗓子嘶哑至极,竟是哭不出来半点声音。 许落心神很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还抱着她的顾骁野会不见了。 她想去找顾骁野,可是浑身都没什么力气,也就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 初时她很有些难受,迷迷糊糊地脑海里只晃动着顾骁野的身影。 可是韩卿卿的哭声渐渐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她的哭声,她困极倦极,竟是就这么睡了过去。 许落后来是被呻.吟声惊醒的,声音虽轻,却显得甚是痛苦。 她睁开眼时,就见韩卿卿神色痛苦地靠坐在榻上,裙下流出殷红的血,顺着软塌边沿滴落。 许落还有些混沌的意识仿佛骤然被劈醒,一个激灵翻身爬起时,发现自己的衣裙是被扯开的,里衣的领口也有些松散。 她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匆忙掩好衣裙,奔到了韩卿卿身边。 韩卿卿双眼红肿,痛得脸色发白,声音哑得像换了个人:“姐姐,我肚子疼…..” “你坚持下,我去叫大夫!” 许落扶着她靠坐好,狂奔着去拉开门,顾驰渊正在院中跟一个下属说着什么。 “卿卿流血了,快去叫大夫!”因为过度紧张,她的声音都有些发紧。 顾驰渊脸色微变,立刻命人去最近的医馆叫了大夫过来。 “夫人情绪受到过度刺激,有早产之兆。” 那大夫诊完脉,慌慌张张出来,让人赶紧去请接生的人。 接生的妇人来了,安排备好一应接生物事,就关了房门。 许落紧紧握住韩卿卿的手,不停地安慰着她,衣衫都被汗水沁湿。 顾驰渊几次想要进去看看韩卿卿的情况,却都被接生妇人拦住,说女子生产丈夫不能进去。 屋内韩卿卿变了音调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悲惨地传出来。 顾驰渊站在门外,心神被这叫声都弄得乱了。 他的心里,第一次生出失魂落魄的歉疚来,手掌不自觉地攒紧了,全是汗意。 婴儿细细小小的啼哭声响起时,顾驰渊游离的神魂才仿佛骤然归了位。 “夫人是早产生子,情况有些不太好。” 大夫进去又探了探脉,这才对顾驰渊道:“务必要让夫人好生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顾驰渊点了点头。 接生妇人笑容可掬地抱着婴儿从屋里出来:“恭喜大人,生了个男孩呢!” 顾驰渊动作近乎僵硬地抱过孩子,那么小那么软地一团,仿若猫儿一般。 他几乎不敢动,怕稍微动一动,就会伤了这脆弱柔软的一团。 那妇人笑道:“大人现在可以进去看夫人了。” 顾驰渊定了定神,将孩子递给那妇人,走进了房中。 韩卿卿躺在床上,双眼犹自有些红肿,微微闭着眼。 她的脸色甚是憔悴苍白,发丝凌乱,鬓边汗水未干。 许落本来陪在床边,见顾驰渊来了,轻轻站起来,出去了。 她隐约记得昨夜,自己进屋后便睡过去了,后来好像在梦里抱了顾骁野,再然后,顾骁野不见了,耳边是一直不断的哭声。 醒来时,便是韩卿卿脸色煞白,裙下流血的一幕。 她不知道韩卿卿和顾驰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来不便贸然责怪顾驰渊,二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先让他们夫妻聊聊再说。 顾驰渊的目光落在韩卿卿脸上,正要开口说什么。 身边侍卫拿着一封信,焦急在外道:“大人,江陵道传来紧急军报。” 顾驰渊接过信,粗略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江陵第一道防线,竟是已被攻破了。 十余万大军,全军覆没。 顾骁野正率领军队,向南江进发,不日,将抵达南江城下。 这么快,竟然这么快! 他本以为江陵道的防线,至少可抵抗一年甚至更久,岂料竟是不到数月,就被攻破了! 江陵落入顾骁野手中,南江就危险了。 顾驰渊再也顾不得什么,匆匆离开。 那侍卫小跑着跟上:“大人,是回帅府吗?” “备马,去军营!” 脚步声飞快远去,韩卿卿始终没有睁眼,可是眼角,却无声落下两行清泪。 顾骁野的大军来得比顾驰渊想象中快。 他刚安排好南江周边的布防,他们就来了。 对方长途奔袭,却也锐气不减,双方的第一场正面战,就将南江迎战的士兵们打得晕头转向。 两军阵前,他曾经的恩师,而今的郧州太守徐修,语重心长地劝他归降。 “驰渊,当年我教你忠君爱国之道,你都忘了?” 昔日得意门生,而今成了朝廷反臣,徐修痛心至极,“大梁朝而今蒸蒸日上,你怎能倒行逆施,扶持什么临江王为帝?” 顾驰渊淡淡道:“顾骁野谋逆篡位,弑父滥杀,这等人,岂可为君?老师教我忠君爱国之道,忠的,可不是这种君。” 徐修叹息,“驰渊,你变了。芦苇荡之事,真相未明,你所说的弑父,何人可以证明?” “至于滥杀之事,皇上登基之初,诚然有过滥杀相士之行,但好在悬崖勒马,及时补损。此后朝中新政频出,减田地赋税,恤鳏寡孤独,招贤纳才,改革军政,种种修正旧弊的举措,我不信以驰渊你的聪明,看不见。” 徐修一针见血地说,“你怎能因私人怨念,便将天下拖入战乱,陷南方千千万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驰渊脸上没什么情绪,“老师既执意如此认为,驰渊再解释想必也不会听。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 于是双方再度爆发一场大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3章 这就放了你 第253章这就放了你 短短一个多月内,顾驰渊的军队一败再败,一退再退。 原本他们是在离着南江城百里外扎营抗敌,但几番大战后,顾驰渊的人马已然退到了南江城下。 再退,就只能进城,进了城,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了。 士兵们心生怯意,以为城破在即,俱都惶然不安。 顾驰渊数夜不能成眠。 夜里他站在高地,眺望对面军容整肃的大军时,恍惚想起许多旧事。 他想到顾府的过去,想到他娘亲的死,想到许落,也想到韩卿卿,和他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顾驰渊很难说得清,自己对韩卿卿是什么感情。 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第一个女人。 可他当初靠近她,每一步都是步步为营,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带了鲜明的目的性。 她话很多,总是叽叽喳喳,热烈又天真。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她,但有时也会被她望着他时那毫不掩饰的爱意与欢喜所打动。 但也只是偶尔而已。 韩卿卿不是他喜欢的女孩,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她过一辈子。 哪怕她怀了孕,他也不会因为她,放弃自己的计划。 所以当初在芦苇荡,他杀起韩知礼来,毫不手软。 可那一夜,韩卿卿那么决绝地阻止了他对许落的行为,那般崩溃大哭时,他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后来她出血小产,总算有惊无险地生下了孩子,他总算重重松了口气。 可惜孩子生出那日,他只来得及抱了抱孩子,连一句话都不曾跟韩卿卿说过,就不得不赶赴战场。 想到那个孩子抱在怀里时那般柔软的触感,顾驰渊心里不自禁也温柔了几分。 他想,若是他娘亲知道他有了孩子,不知该会如何高兴。 她去世那年,曾催过他好几次,念叨着说他岁数不小了,该成亲了,谁谁谁家的儿媳生了个大胖小子,她羡慕死了,也想抱孙子云云。 那时他虽然表面耐心地听着,可心里其实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很不耐烦。 而今自己做了父亲,莫名就有些理解了他娘亲当年所做的种种。 为了这个孩子能有平静安稳的生活,能活得肆意洒脱,今后不必对任何人委屈自己。 有些事,哪怕为人不齿,他也必须得去做。 韩卿卿不愿回顾府,又因刚生产完,不能见风,便在许落这里住了下来。 她派人去给韩谨柔送了信,可看守小院的侍卫拒绝让韩谨柔进来,韩卿卿没说什么,只让姐姐先回去了。 比起先前的活泼欢快,韩卿卿沉默了好多,话也很少说,唯有抱着那孩子时,眉眼间才稍稍带了几分欣然之意。 许落侧面打听过几次,想要知道韩卿卿早产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小院,为什么会哭了大半晚上,跟顾驰渊又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 可韩卿卿每次都是避开她的视线,死活都不肯说,还要她别再问了。 许落也只能作罢。 孩子满月那天,韩卿卿和许落为孩子办了个小小的满月宴。 顾驰渊仍旧没有回来。 侍卫说城外在打仗,打得很激烈。 韩卿卿神色淡淡,看上去不以为意。 可是晚上,她哄孩子睡了,望着窗外出了好半天神,许落看到她红了眼眶。 这是韩卿卿和顾驰渊的第一个孩子,满月宴,原本该是孩子出生后最隆重的一个日子。 可是孩子的父亲却缺席了,换了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好在,数日后,顾驰渊终于回来了。 他脸色很是憔悴,眼下也有黑眼圈,他是来接韩卿卿回府的。 韩卿卿不肯回去,“我不回顾府。我住在这里挺好的,我要和落儿姐姐一起。” 房间的窗户开着,院里,一个仆妇抱着孩子晒太阳,许落拿着一个拨浪鼓,正含笑轻声逗哄着孩子。 顾驰渊目光冷冷地看着许落,道:“你放心,我对她再没有什么兴趣。” 韩卿卿不信:“没什么兴趣,那你就放了姐姐。” 她以为顾驰渊肯定不会答应,岂料,顾驰渊道:“我这次来,正有此意。” 他顿了顿,“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外面。我已安排了人送她出城。” 韩卿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然而顾驰渊神色平静,语气里甚至微有歉疚:“我留着她,不过是为了报复顾骁野而已,却没想到那夜差点害了你和孩子。如此,倒不如看在你的面上放她走,借此与顾骁野讲和。” 韩卿卿心里惊疑不定。 顾驰渊已然拿过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走吧。” 韩卿卿板着脸道:“谁说我要回去了?” 顾驰渊的声音难得温和:“这里没人照顾你,府里下人多,各方面也能尽心。而且你回去了,你姐姐也能来陪你。孩子都满月了,该让你姐姐见见了。” 韩卿卿不知道顾驰渊搞什么鬼,她挣扎不脱,只能任由顾驰渊送她上了马车。 院外果然还停了另一辆马车。 韩卿卿撩起车帘,看到许落一脸疑惑地走出来,显然也不敢相信,顾驰渊会放她走。 顾驰渊语气罕见地有几分温和:“许姑娘,之前多有得罪,我这就放了你。” 许落疑惑:“二公子不留着我,用来威胁皇上?” 顾驰渊笑了:“我顾某虽然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屑于用一个女子来威胁敌人。再者,许姑娘就那么自信,你能威胁到顾骁野?” 他淡淡道:“他明知你就在南江城,就在我手里,却仍率大军兵抵南江城下。许姑娘,他敢这么做,那就说明他没有什么顾忌,也根本不怕我杀了你。何况我放许姑娘走,利大于弊,我已有意,与顾骁野议和。” 许落要给顾驰渊一番话给气笑了。 要不是她深知顾骁野对她的情意,要不是她提前告诉过袁让,和顾骁野约着漓川相见,她还真会中了顾驰渊这拨挑拨离间之计,对顾骁野生出误会来。 不过既然顾驰渊觉得她没什么用,要放她走,那她求之不得。 许落看向韩卿卿,露出个笑容:“卿卿,那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宝宝,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们。告诉谨柔姐姐,漓川的事别自责,我不怪她的。” 韩卿卿眼圈微红,点了点头。 ??三更呀~下章男女主会短暂见个面,然后顾驰渊快下线了哈:)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4章 孤身赴约 第254章孤身赴约 两辆马车,各自驶向不同的方向。 一辆的确是进了顾府,但另一辆,直接驶入了驻扎在城外的前线军营。 许落在心里骂了顾驰渊几百遍伪君子真小人。 果然就不能相信顾驰渊。 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放她出城。 许落被带进一个帐篷,数十个侍卫将帐篷围了一圈。 她在里头坐到很晚时,帐帘被掀开,顾驰渊缓步走了进来。 许落看着他,嘲讽道:“这就是你说的,放我出城?” 顾驰渊笑了笑,“别急,这就带你去见顾骁野。” 他虽然在笑,可那目光却像是淬了毒,让人发冷,发寒。 许落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夜很黑,帐篷星星点点。 顾驰渊与一众士兵,带着许落到了某个地势险要的漆黑山岭。 许落认不出这是哪里,但想来,离着南江城没多远。 山岭居高临下,两侧树影森森。 顾驰渊站在山岭上,望着下方的动静。 一个全身甲胄的年轻将士过来,“大人,都准备好了。” 顾驰渊点了点头,那将士随即退开,立在顾驰渊身后几步开外。 深秋初冬的风裹挟着寒意吹来,许落说不出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身子有些发颤。 她不敢去想,可眼前的场景,却由不得她不想。 “你想利用我,引皇上来?” 山风凄紧,许落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散,“皇上他不会来的。你不是都说了,他没那么在乎我,真要在乎我,也不会攻打南江城……” 顾驰渊抬眸,似笑非笑:“真是让许姑娘失望了,他已经来了。” 许落心里猛地一跳,顺着顾驰渊的目光抬头望去。 昏暗的夜色里,一匹骏马风一般疾驰到岭下,马上那人动作轻捷地翻身下马。 几个举着火把的南江士兵上前,与对方交谈数句后,带着那人走上山岭来。 士兵手中火把的光被夜风吹得摇曳不止,随时都可能熄灭。 可借着那几簇微光,许落还是清楚认出了那人是谁。 她不知道该这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明知顾驰渊设下陷阱引诱他前来,他竟然孤身前来。 她诚然知道顾骁野肯定有所应对,可,山岭两侧,也埋伏着顾驰渊的伏兵。 只要他上了山岭,就算入了顾驰渊的彀中,何况还有她这个软肋在,只会让他愈发受制于顾驰渊。 顾骁野终于走上山岭,风吹起他的玄色衣袍,猎猎作响。 夜色里,他的目光掠过岭上众人,那双眸子漆黑锐利,好像天边的冷星。 可一眼望见被众士兵围着的许落,神色顿时染了不经意的温柔。 他凝视她良久,终于收回视线。 “你要朕不带一兵一卒赴约,朕来了。” 他看向顾驰渊,“说讲和,怎么个讲法?” 顾驰渊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带着你的大军,退出江陵以北,这个天下,从此划江而治。” 顾骁野没有半分迟疑:“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他的目光穿透那些士兵,再次落在许落身上,“朕要带她走。” “先撤军。今夜我不过是让你看看她,好让你确信,她在我手里。” 顾驰渊的语气几乎毫无商量的余地,“等你的大军撤过江陵道,我自会命人,将她原封不动的送还过去。” 顾骁野说:“朕凭什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顾驰渊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她在我手里。” “先撤军不是不行。” 顾骁野沉默许久,终于做了决定:“只是你最好言而有信,否则,” 他盯着顾驰渊,一字字道:“朕必踏平南江城。” 顾驰渊:“你放心,撤了军,我自会送人。” 顾骁野目光深深望着许落,声音有些低沉:“让她过来,朕跟她说几句话,确认就是她,朕回去就撤军。” 顾驰渊笑了笑,“这才分开多久,你连你心爱的女子都认不出来了么?” 顾骁野看他一眼:“朕怎么知道,你不是找了个人,扮成她的样子来糊弄朕?” 他顿了顿,“芦苇荡那夜,你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等朕确认过了,自然没话说。” 山岭上,站着顾驰渊与他的三十余名带刀侍卫。 山岭两侧,各自埋伏着数千人马。 顾骁野是孤身前来,他就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从这里飞出去。 顾驰渊只是迟疑了片刻,就做了个手势,“让她过来。” 围着许落的士兵散开,让出一条路。 许落走到顾骁野身前时,心绪异样复杂。 “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她轻声说,“你怎么还是来了?” “我不能不来。”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百里长安的玄甲军就在山岭外,他不敢对我如何。” 许落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酸涩难言,眼眶也有些发涨。 她忍住眼泪,“你见到袁大哥没,收到我给你的东西没?” 顾骁野说:“见到了,东西,我也收到了。” 许落总算放下心来:“病也好了?” 他低眸凝视着她,“嗯,好了,不会再痛了。” 许落对上他的目光,忍了又忍,终于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今时今夜,这般陷境,顾驰渊又是心思异常诡谲之人。 他说是讲和,说是要顾骁野回去撤军,谁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就算顾骁野真的平安离开这里,真的撤了军。 以顾驰渊的心机,也定不会如约将她送回顾骁野身边。 傻子都能想到,只要她回了顾骁野身边,顾骁野就可以不用再顾忌什么,随时都能再度出兵攻打江陵南江。 她不信顾驰渊想不到这一点。 许落有许多话想要跟顾骁野说,然而这个时候,俱都说不出口,只有眼泪簌簌落下。 顾骁野轻柔为她抚去眼角泪水,低声道:“他有没有难为你?” 许落摇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哭音,“没有,我很好。就是很想你。阿野,我好想你。” 与顾骁野分开这几个月,她真的很想很想顾骁野,再不说,她怕自己以后没机会说了。 今夜这一见,或许,会是永别也说不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5章 别怕 第255章别怕 听到女孩的话,顾骁野的眼眸异样深沉。 他揽住她,微微俯身,微凉的唇瓣几乎擦过她耳畔。 他用微不可闻的,只有许落能听到的声音说:“别怕,我定会救你出去。” 许落微惊,下意识抬眸。 他漆黑的眼底沉静至极,也笃定至极。 许落还想说什么,那头顾驰渊已经冷冷开口:“互诉衷情就到此为止吧。顾骁野,今夜子时前,我要听到玄甲军撤军的消息。” 顾骁野松开许落,深深凝望她片刻,转身,头也不回地下山离开。 是夜,尚未到子时。 原先与南江军队相持的大梁人马,果然开始有序往后撤去。 南江的军士们目送对面黑压压的队伍远去,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帐中,先前那个在山岭之上陪着顾驰渊的年轻将领,拱手低声道:“等玄甲军退回江陵以北,大人真要将那女子送过去吗?” 顾驰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道,“既然答应了顾骁野,送自然是要送过去的。” 那将领迟疑道:“可万一人送过去,顾骁野又命玄甲军攻打江陵,该如何?” 顾驰渊说,“他们不敢的。” 那将领微愣,“可若那女子送过去,他们就没有顾忌了……” 顾驰渊露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既然敢把人送过去,自然就会让顾骁野有所顾忌。” 刘世的那本册子里,记载了几款慢性奇毒。 若是让许落服下一种毒药,太医院的太医或许能解,可若是好几种奇毒,一起服下呢? 他不信太医们能解得出来,毕竟,刘世的医术,可谓天下无双。 至于刘世,一旦大局已定,他这个工具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刘世一死,那些奇毒无人可解,只有他原先备份的解药,天下唯此一份。 顾骁野那么在乎许落,定然不会让她死。 到时,还怕顾骁野不乖乖就范吗? 他绝不会有胆攻打南江,不,他连江陵那条江,都不会有胆子跨过一步。 那将领不明所以,也不知道顾驰渊打的什么算盘,只是见顾驰渊胸有成竹,也就不好再问什么。 他似是想起什么,又道,“那女子身份至关重要,是否要留在军营重兵看守?” 顾驰渊放下手里的茶,“不必,照例送她回城。” 那将领道:”是送她去原来那间小院吗?” “如今她是个囚犯,那自然要和囚犯同等待遇。” 顾驰渊冷冷道,“我看还是府衙地牢比较适合她。多找些人,看住了她。” 将领躬身领命。 眼看着那将领要走出去,顾驰渊突然道:“杨振。” 杨振回身:”大人有何吩咐?” 顾驰渊顿了一瞬,“此事务必保密,万不能让夫人知道。但有任何人问起,只说那女子已经出城了便是。” 杨振拱手:“末将明白。” 从营帐出来,杨振不经意地望了眼对面的军营,因着撤军,那头隐隐传来马嘶之声。 没人注意到,在那后撤的大军中,无数黑衣人影悄然离开队伍,无声消隐在夜色里。 翌日,原来驻扎大军的地方,已然空空如,再不见一兵一卒。 数日前你死我活刀光剑影的战场,总算恢复往日平静。 南江城城门打开,百姓开始通行,人人都是劫后余生般的幸运欣喜之色。 临江王府内,刘世沉默地坐着,听着顾驰渊与众将领的汇报。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这个伪皇帝当得有何意义。 被禁足府中,连出入都不得自由。 大事无须他参与,他也参与不了。 可顾驰渊和这些人,偏偏每次还要装模作样地给他汇报,等着他表个态。 “十余日后,大梁军队便会撤离江陵。他已答应与咱们划江而治。” 顾驰渊正在说,“南江离着江陵太近,依末将之见,不如定都樊城,樊城地势险要,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且樊城百年前也曾是南朝首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刘世木然地说,“就依顾大人说的便是。” 南迁一事,顾驰渊筹谋已久。 南江城离着江陵太近,江陵一旦被攻破,顾骁野的大军十余日便可抵达南江城,太过危险。 但若是建都樊城却不一样。 一来此处地势险要,二来,从南江想要到樊城,没有两个月到不了,一旦有变,他们也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与应对。 顾驰渊要的,不是一朝一夕的划江而治。 他要的,是以后取刘世而代之,甚至,灭掉大梁,一统天下的未来。 顾驰渊回到府中时,径自去了韩卿卿的房间。 孩子在咿呀哭泣,她靠在床头,抱着孩子柔声哄着,又轻声哼唱起一首儿歌,眼中带着初为人母的温柔。 顾驰渊听了一会儿,这才走进去。 韩卿卿见他进来,笑意顿时收敛,语气也有些生硬:“落儿姐姐出城了吗?” 顾驰渊说:“出了,她该是回顾骁野身边了。” 韩卿卿盯着顾驰渊,狐疑道:“你没骗我?” 顾驰渊若无其事地说:“我骗你做什么?昨夜她回去,今日顾骁野的军队就撤军了。” 韩卿卿神色明显松了松,没再说什么。 毕竟,顾骁野是为了许落来的,要是见不到许落的人,肯定是不会退军的。 恰好孩子哭了,韩卿卿忙轻轻拍着,晃动着。 孩子在她怀里很快平稳下来,不再哭了,没一会儿,睡着了。 韩卿卿动作极轻地将孩子放在床上,为孩子盖好被子,这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一转头,发现顾驰渊竟然还站在一边,脸色立刻紧绷:“你还在这做什么?” 顾驰渊注视着她,眼里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他说:“卿卿,过去是我错了,以后,我会对你和孩子好的。” 韩卿卿冷脸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顾驰渊沉默了片刻,“那你早点睡,我在外面陪着你们。”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韩卿卿听着顾驰渊在外厅吩咐侍女给他拿床被子来,然后就那么睡在了外间软塌上。 韩卿卿心绪复杂,却终究没有跟顾驰渊说一个字。 ??杨振这个名字,大家估计忘了吧,167章有介绍他~~然后,这周六会有爆更,剧情就不透露啦,只能说,不会辜负大家等待这么久哈,也谢谢还一直在支持这本书的小可爱~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6章 营救 第256章营救 许落再度被送回城中,却不是那间小院,而是,府衙的地牢。 就连饮食,也再没有了特殊照顾,而是和犯人一视同仁。 看来顾驰渊这次,是真的彻底将她当做一个犯人了,曾经那点若有若无的情意,估计也彻底消停了。 许落倒也不介意,在黑漆漆的牢房里默诵公孙闻那本经书的内容。 那经书并不厚,她早已看过无数遍,里面的内容可以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初时有很多不懂,后来在漓川住的那一个多月,请教了公孙闻后,还是有点一知半解,如今再细细回想琢磨,竟是颇有所得。 在这牢房里住了数日,有天狱卒送饭时,有意无意地掉落了什么。 许落捡起来,趁人不注意打开时,发现上面是袁让的字迹。 只写了一个日期,是三天后的夜里。 许落心里怦怦直跳,袁让又回南江城了吗? 他知道他在府衙地牢,想要设法来救她? 许落很想出去,可,也知道这地牢不会有那么好闯,顾驰渊肯定会在这里设下埋伏的。 她有心想问那狱卒几句,对方却看也不看她,好像之前掉纸条的不是他一样。 许落没辙,只好忐忑不安地等着三天后的日子。 三天后。 狱卒领着牢头,突然打开了她隔壁牢房的门。 隔壁的犯人在许落住进来的这几天里,非常安静,安静到,有时许落会忘了那里有个人。 那人躺在榻上,头发乱蓬蓬,胡子拉碴,衣衫都是暗色血迹,看不出本来颜色。 就连狱卒送饭来,他也不动,偶尔会无意识发出一声嘶哑至极的痛苦低哼。 许落进来五天了,那人五天好像都没起来过,水米未进。 牢头走到稻草前,踢了昏迷不醒的犯人一脚,“病了几天了?” 跟在他身后的狱卒忙道:“病了得有十来天,不吃不喝就这么躺着,也就是四五天的事。” 牢头皱眉,“他以前不是好好的?” 狱卒苦着脸,“这人哪儿好好的,被打成那样,他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也就是能忍,醒着的时候一声不吭,这不是抗不过去,才晕了吗。” 牢头思索了片刻,“还是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开点药吊吊命。不然上头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想了想,又道:“也别让他好得太利索,不然,他伤一好,又要越狱。上次可是折了咱们六个个兄弟。” 狱卒连忙答应,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心有余悸地看了那躺着的人一眼,不自觉地就退后了几步。 他小声道,“这人功夫那么高,还净惹事,上头为什么不干脆处死了事?” 牢头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留着他自然有大用,你做好你自己的事,顾大人的心思,你少揣摩。” 狱卒吓得连声应是,再不敢多言。 大夫很快被请了来,给那犯人开了药,狱卒动作粗鲁地给犯人喂了药,就走了。 晚些时候,许落听到那犯人,发出几声低哑的咳嗽,眼睛无神地睁开,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 许落已经观察他许久,心里已经有模糊的猜测,只是不敢确信。 她轻声道:“段公子?” 那人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原本漠然无光的眸子,刹那间竟是射出几分锐光。 他艰难开口:“许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许落简单解释了下原因。 她很想问段宿为何成了这样,可想起当初刘世说的,顾驰渊用段宿胁迫他造反,很多事其实不必问,已经可以猜个差不离。 段宿压抑着,低低咳了几声,“许姑娘有没见过我家公子?” 从他进入这牢房开始,就再也不曾见过刘世。 他伤养好后,几次设法想要逃出去,却都没能成功,反而遭致的是更残酷的刑罚。 可要他在这里无动于衷地等着,他又万万做不到。 许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刘世重新成为临江王的事,告诉了段宿。 段宿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许落怕他多想,“刘公子也是不得已,等你以后见到他,你就明白了。” 段宿苦涩道:“我还能见到他吗?”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消沉和颓然。 许落轻声说:“能,肯定能。” 这一夜,许落心绪不宁,等着可能来救她的人。 牢房内很是寂静。 就连往日大声吵闹呼喊的犯人,也都似乎睡熟了,半点动静也没发出。 门口原本在喝酒划拳的几个狱卒,到了后半夜,也发出了酣睡的呼噜声。 几道幽灵般的黑衣身影,悄无声息潜入牢房。 狱卒提着灯,似是等候多时。 看到为首之人,那狱卒微微躬身:“袁都尉。” 此人,正是袁让当年在历城的下属。 当初他在军中犯事,正是袁让一力保举他性命,后来又为他在府衙找了份差事。 袁让拱手,“此番多谢了。” “袁都尉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能为袁都尉出力,是小人的荣幸。” 那人压低声音,领着袁都尉到了许落牢房前,飞快打开了门。 许落见到袁让,一颗心都要跳出来:“袁大哥!” 袁让微微点头,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出去。” 许落没动,看向隔壁的人:“袁大哥,他是,段宿。” 当初刘世给她解药时,拜托她的话,他要她务必在顾骁野跟前求情,留下段宿一命。 留下段宿在这牢里,他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 袁让目光落在浑身是伤的段宿身上,微微皱眉。 但很快下了决定,吩咐随行的一名下属道:”背着他。” 府衙外,长街昏暗,莫名地有一种冷肃的气息。 出乎许落意外的是,袁让带着她,并没有往城外走,而是直奔顾府而去。 许落微惊,“袁大哥,我们去顾府做什么?那里是顾驰渊的家……” 袁让的语气意味深长:“皇上在那里。” 顾府。 韩卿卿抱着孩子哄了好半晌,总算将孩子睡着。 顾驰渊端过一碗参汤,“快趁热喝吧。” 自从前夜,韩卿卿饿醒了,起来找点东西吃,这几天,顾驰渊每晚都会让厨房里给她做了参汤,亲自送过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7章 逆转,真相 第257章逆转,真相 韩卿卿心绪复杂地喝完汤,照例没跟顾驰渊说一句话,陪着孩子先睡了。 顾驰渊灭了烛火,轻手轻脚走到外面。 韩卿卿听到他在软榻上窸窸窣窣躺下来的声音,还有低声咳嗽的声音。 夜里很凉,他的那床锦被,好像有些薄。 有心想让他去换床厚的,韩卿卿到底还是没开口,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前两人相处,顾驰渊总是神色淡淡的,话也很少。 总是韩卿卿在说话,总是她在各种关心顾驰渊,可现在好像倒过来了。 韩卿卿不愿理他,他也不介意,逗着孩子,没事还主动和韩卿卿搭话。 韩卿卿不愿和他同床睡,他便每晚睡在她卧房外面的软塌上,孩子半夜哭了,有时他就径自进来,抱着哄了,让韩卿卿多睡会儿。 那夜他说,以后会好好照顾好她和孩子,这几天,他倒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说韩卿卿不动容,那是假的,可,每每想到那夜,他当着她的面,对许落那个样子,韩卿卿就觉得无法原谅他。 至少现在,还不行。 很晚的时候,韩卿卿听到似乎是管家的声音,低声说着什么,顾驰渊起来,跟着管家出去了。 寂静的夜里,韩卿卿等了许久,也没见到顾驰渊回来。 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之际,她隐约听到了惨呼之声,猛地惊醒。 侧耳细听,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一切平静如常。 韩卿卿到底不放心,起来匆匆穿了衣服,便往前厅而去。 管家深夜来找顾驰渊,说是副将杨振突然来访,有紧急军情禀报。 顾驰渊没有多想,便跟着出去了。 杨振神色肃然,“大人,末将今夜巡防,发现了数名混进城里的玄甲军士兵,他们在府衙外鬼鬼祟祟,被我们的人抓了。末将不敢怠慢,特来禀报。” 顾驰渊脸色微变:“人呢?” 杨振回身,沉声道:“带进来!” 数十名南江军士压着七八名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进来,军士低喝:”跪下!”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昂首道:“老子只跪大梁的官员。” 顾驰渊目光冷冷地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顾骁野让你们来的?来救许落?” 那黑衣人瞥他一眼,冷笑:“皇上派我来干嘛,关你屁事。” “他既然想撕毁承诺,那就别怪我不守信约。” 顾驰渊眼里泛起杀意,“把这些人拖下去,斩首示众,挂在城墙外曝尸十日。” 杨振应了声是,那些军士们压着黑衣人出去了。 厅中只剩下杨振与顾驰渊。 杨振态度恭敬,声音很低:“末将总有些不放心,大人,你说玄甲军的撤军,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譬如,他们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顾驰渊不动声色,“回来也无妨,先前驻防不是早已做好应对?何况我们手上有顾骁野要的人,他投鼠忌器,不敢贸然行事。” 杨振道:“是吗?可是末将得到绝密消息……” 他顿了顿,“城中绝不止这点玄甲军……” 顾驰渊皱眉,“你从何得知?” 几乎就在同时,院中传来短促的惨呼。 顾驰渊心神大震,还没说什么。 杨振已笑了笑,“末将自然是,从皇上那里得知的。” 门外,一道玄衣身影不知何时冷冷站在那里,背后是无边夜色。 顾骁野缓步踏入厅中,裹挟着夜的寒意,气场冷冽。 厅中也仿佛染了那冷冽气息,连烛火也不安地摇曳。 顾驰渊神色变幻不定,“你不是已经走了?” 顾骁野淡淡道:“许落还在南江,朕怎能放心离开。” 顾驰渊脑海中刹那间转过无数种念头,森然道:“你以为南江城是说来就来?我顾府好闯,可你想顺利离开南江,那是难于登天。” 顾骁野负手而立,神色从容至极:“朕为何要走?这南江城,已经不攻自破了。” 顾驰渊背心隐隐然有冷汗直冒,他极力镇定心神:“你也说得太过轻易,真当南江城十余万大军是摆设?” 顾骁野微微勾唇,“摆设倒也不至于,只是不会听你的命令就是了。”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着很平常的事,然而每说出一个字,就让顾驰渊的脸色,变了一分。 “撤退不过是个幌子,百里长安的玄甲军,已控制了南江城内外。袁让去了府衙地牢,很快会带许落过来。临江王府,有徐修的人。” “至于你所谓的十余万大军,重要将领早已被策反的策反,软禁的软禁,群龙无首,只等明日尘埃落定,是投诚还是自寻死路,他们该很清楚怎么选。” 顾驰渊眼前阵阵发黑,不敢相信自己苦心筹谋,就这样化为乌有。 杨振上前一步,“顾驰渊,我劝你就死了负隅顽抗的心,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你还能翻起水花?” 顾驰渊死死瞪着杨振,“你从什么时候,跟他们暗通款曲的?” 杨振嗤笑道:“这个天下,本来就是大梁的天下,我忠于大梁,忠于皇上,怎的就叫暗通款曲?” 顾驰渊咬着牙:“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又怎能值得别人为你忠心。” 杨振看着他的眼神,冰冷又愤怒,“韩太守视你如己出,对你提携照顾有加,你呢?你在芦苇荡设下埋伏,妄图谋害皇上篡逆夺位,韩太守赶来阻止,你却亲手杀了他!就连你的亲生父亲,你也不放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驱散了所有将士,就没人看见你杀人吗?你以为,将所有罪责推到皇上头上,就可以掩盖你的罪行吗?” 杨振厉声道:“那日在芦苇荡,我本想替韩太守求情,可是赶过去时,却亲眼看到,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他们!!” “你亲手杀害自己的父亲,岳丈,顾驰渊,你还算是个人?!” 顾驰渊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余光瞥见厅外的韩卿卿,神情微变。 韩卿卿脸色苍白站在门口,神情说不出是震惊,难过,不可置信,还是,绝望和心恸。 她望着顾驰渊,声音颤得厉害:“我爹,真是你杀的?” —— 周六零点爆更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8章 何不亲自问她 第258章何不亲自问她 顾驰渊的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说不出的心慌。 他勉强定了定神,“卿卿,你听我解释。” 韩卿卿近乎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是不是杀了我爹!!!” 顾驰渊喉咙干涩,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杨振愤然道:“二小姐,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假!他下手狠辣无情,一剑封喉,根本就毫无半点人性!!” 韩卿卿哭都哭不出声来,身子摇摇晃晃,一口气上不来,脸色雪白着,栽倒在地。 顾驰渊才奔出数步,已然有数人闪入厅中,拦在了他的面前。 “二公子,我劝你别动,不然我们不会留情。” 说话的人是展旭,身后,跟着先前那些原本该拉去斩首的黑衣人,还有身着南江军服的数十将士。 顾驰渊脚步不得不顿住,转头看向顾骁野,冷声道:“你到底想如何?” 顾骁野缓步走到桌案边坐下,“不如何,等许落来了再说。你最好祈祷她平安无事,否则。”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昏迷的韩卿卿,剩下的话,不言自明。 顾驰渊脸色骤变,“你敢。” “朕有什么不敢的。” 顾骁野漆黑的眸底平静无波,一如他的语气,沉静又冷淡:“顾驰渊,这场划江而治的称帝闹剧,到此结束了,你的梦也该醒了。” 顾驰渊脸上神色变幻,突然笑了,眼中闪现几分癫狂,:“顾骁野,你是不是觉得我输了?其实至少有一样,我赢了你。” 他缓缓地,带了几分挑衅之意:“至少,我得到了许落。” 顾骁野猛地看向他,神情冷厉骇人:“你说什么?” “我说,我得到了许落——” 顾驰渊加重语气,笑容有几分狰狞,“几年前在顾府,她该是没有喜欢的人,中了巫山云雨香,也只是乖乖躺着,看着我不说话。而今,她又一次中了巫山云雨,却是将我认做了她钟情的男子,对我甚是主动……” 顾骁野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暴戾怒意霎时间在血液里沸腾冲撞。 雪亮刺眼的寒光如电般闪过,剑锋寒的剑刃乍然横在了顾驰渊身前。 顾骁野咬着牙,厉声道:“顾驰渊,朕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 顾驰渊微微笑了,“待会等她来了,你何不亲自问她。” 他注视着顾骁野,带着几分残忍的意味,“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的人是你,可惜,竟然不是。” 顾骁野死死抿着唇,俊美的眉眼间戾气横生。 顾驰渊用一种作死般的语气继续道:“你再也想不到,她满眼欢喜抱着我时,叫的是谁的名字……” 顾骁野暴怒挥剑,血光喷溅,顾驰渊控制不住的凄厉惨叫,右臂处血流如注。 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地躲了躲,他的这条臂膀此刻估计已经断了。 顾驰渊脸色苍白,倒退数步,几乎站立不稳,勉强扶着桌案,咬着牙道:“杀了我,我也还是要说,她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 顾骁野脸色黑沉如地狱煞神,杀气森然。 他一步步走到顾驰渊跟前,长剑就要再度刺下。 被顾驰渊那声凄厉惨叫惊醒的韩卿卿,一睁眼,就见到了顾骁野挥剑斩向顾驰渊的景象。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奔了过去,不管不顾拦在了顾驰渊的身前。 顾骁野盛怒之下,却也知道韩卿卿和许落的关系,剑尖偏了偏,避开了韩卿卿。 韩卿卿哭着磕头:“皇上,求你看在我帮落儿姐姐取解药的份上,饶他一命!” 生死关头,她才知道,纵然顾驰渊杀了她的父亲,可她,仍不愿看着他死。 顾骁野黑着脸,扯过韩卿卿一把推开,欲要再度砍下。 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急促的声音:“住手!” 顾骁野的动作猛然顿住,僵硬地一点点转过身来。 女孩焦急奔到摔倒在地的韩卿卿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韩卿卿一见许落,顿时如见到救星般,哭得不可自抑:“落儿姐姐,你帮我求求皇上,放过他,放过他好不好?落儿姐姐,当初我也帮你找解药救过皇上,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她拉着许落的手,泣不成声,语无伦次。 许落还没说什么,顾驰渊已经嘶哑着嗓子,道:“你爹的确是我杀的,韩卿卿,你不必为我求情。” 韩卿卿呆了呆,突然,猛地站起身来,满眼是泪地跑了出去。 许落的视线掠过满身是血的顾驰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向顾骁野,顾骁野也正看着她,眼神晦暗至极。 “卿卿刚生了孩子,才一个多月。” 许落轻声说,“我去看看卿卿。” 她刚从袁让那里知道,杀死顾英奇与韩知礼的,竟然是顾驰渊。 芦苇荡那夜,顾英奇和韩知礼根本不是死在了乱军中,而是被顾驰渊亲手杀死的。 顾驰渊还害得顾骁野身受重伤,差点没命。 为顾驰渊求情,她真的做不到。 可是看在韩卿卿的份上,她还是提到了这孩子。 至于顾骁野会不会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放过顾驰渊,就不得而知了。 许落追着韩卿卿走了,厅内,再次被低气压笼罩。 杨振终于忍不住,硬着头皮开口,“皇上,怎么处置他?” 顾骁野脸色黑沉,语气寒极冷极:“拖下去,腿打断。” 他明白许落没说出的话,可顾驰渊做下的事,实在该死。 只是让他现在就死,未免太便宜了他。 许落追着韩卿卿到她房里时,她的情绪已然崩溃,正捂着脸痛哭不止。 那小小的孩子仍在熟睡,丝毫不知,他的家,他的爹娘,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许落默默陪着她,不知道哄了多久,才让她渐渐平静下来。 韩卿卿眼眶红肿,神色竟是异样平静,“姐姐,劳烦你帮我写封休书吧。” 许落愣住,“卿卿,你这是?” “我虽然帮他求饶,可并不代表我还要和他做夫妻。我这就回韩府,以后他是死是活,我都不想和他再有半点关系。” 韩卿卿的眼眶酸涩得厉害,可她到底忍住了眼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59章 不是好话 第259章不是好话 从昨夜到现在,她为他流的眼泪,已经够多了。 这一生的眼泪,都也已流尽了,她再不会为顾驰渊掉一滴泪了。 韩卿卿看着许落,眼里是恳求之意:“姐姐,还请你帮我这一次。” 许落心绪复杂,只能答应,命侍女进来磨墨,帮她写了休书。 韩卿卿在休书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咬破手指,摁下了鲜红的血印。 “要是他还活着,姐姐帮我转交他,要是他死了,这休书就麻烦姐姐给府里的管家,让管家烧给他。” 韩卿卿的语气平静又坚定,“姐姐,我没事了,你去找皇上吧。他该还在前厅等着你。” 她的目光落在那熟睡的孩子身上,“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这孩子已经没了爹,我不会再让他没了娘。我会好好活着,把他抚养长大的。” 许落沉默地握着那份休书,从韩卿卿房里离开,回到前厅时,顾骁野却不在。 展旭说,“皇上刚才接到急报,匆匆走了,说是去历城了。” 历城?许落讶然,这个时候,去历城做什么? 厅外,那个叫杨振的将领,正和数名将士在院中说着什么。 “才打断了他的腿,太便宜他了。” 杨振抬腿踢了地上的什么一脚,神色不忿,”像他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根本不该活着。” 许落闻言望去,这才注意到,院中花丛间的石板地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血迹斑斑的人。 借着灯笼的光,她认出那是顾驰渊,心里暗暗心惊。 冬夜冷寒,石板上凝着霜,顾驰渊闭着眼,脸色苍白躺在地上,衣袍上血迹斑斑。 他臂膀处的伤口触目惊心,两条腿的膝盖碎裂,地面上是两摊暗色血迹。 杨振命人拖着顾驰渊进了偏厅,“好生看守,可别让他死了,不然皇上回来,不好交代。” 几个将士留下看守,杨振带着其余的人走了。 许落想起韩卿卿红肿的双眼,想到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吩咐一直沉默守在厅外的展旭:“去给他处理下伤吧。” 展旭没有迟疑,立刻就去了。 他是韩府的家将,年少时就跟着韩知礼,在韩府呆了多年,后来被提拔到军中。 刚从杨振那里得知韩知礼的真正死因时,他气得恨不能手刃了顾驰渊。 可是昨夜,看到二小姐韩卿卿那般哭着为顾驰渊求情,他默然无语,竟至于也有些心软了。 顾驰渊身受重伤,又被打断双腿,若是活着,肯定是不可能再掀起什么浪花的。 而且韩卿卿和他的孩子,才一个多月。 如今韩知礼不在了,韩府除了两个女孩子,就没人了。 顾驰渊活着,总是好的,至少,孩子不至于没了爹,韩卿卿总还有个可以依靠之人。 顾驰渊原本昏迷着,被展旭这么一搬动,竟是醒了过来。 见展旭拿了伤药为他处理伤口。 顾驰渊嘶哑虚弱地开口:“告诉顾骁野,要杀就杀,不必在这里假仁假义。” 展旭瞥他一眼,“皇上没说让你死,我们可不敢让你死。” 顾驰渊冷笑道:“我都对许落做下那种事了,顾骁野也能忍?” “皇上怕是看在许姑娘为你求情,看在你还有个孩子的份上,才暂时没杀你。不然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展旭冷冷看他一眼,“你妄图谋反篡位,杀起亲人来毫不手软,对许姑娘做下不耻之事,杨振说你不是人,你的确不是人,说你是禽兽,都侮辱了禽兽。” 展旭心中有气,上药时的手劲未免就有些重,顾驰渊疼得闷哼一声,额头冷汗直冒。 展旭三两下将他的伤处理好了,转身就走。 才刚出来,一眼看到站在厅外的许落,不由一惊,慌忙道:”许姑娘。” 许落本来是打算过来跟顾驰渊说几句话,顺便把那休书给他,却不意,听到他和展旭的对话。 初时她还想着,是不是说的是顾驰渊囚禁她一事。 可听展旭说“不耻之事”,未免又心有疑惑。 再想到昨夜,顾骁野拔剑刺向顾驰渊时浑身肆虐的骇人杀气,还有他看着她时,异常晦暗的眼神。 许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展旭,昨晚顾驰渊跟皇上都说什么了,怎么就把皇上气成那样,要杀了他?” 顾骁野是皇帝,就算再动怒,想要谁死还不是动动嘴的事。 能让他气到亲自动手杀人,想必不仅仅是顾驰渊谋反这么简单。 展旭不敢看许落,结结巴巴道:“许姑娘,我,我没听见……” 开玩笑,顾驰渊说许落中了什么巫山云雨,把他认成了自己喜欢的男子,多么主动什么的。 展旭怎么敢把昨夜顾驰渊说的那些无耻至极的下流话,再对许落说一遍。 许落见展旭不肯说,也不为难他,“我自己去问顾驰渊。” 展旭慌忙来拦,“许姑娘千万别去!” 他越是紧张,许落越是狐疑,“所以顾驰渊到底说什么了?” 展旭急得不行,吭吭哧哧道:”反正,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许姑娘还是别去问了……” 许落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这里头事关重大,“我偏要去。” 眼见着许落进了厅里,展旭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昨夜顾骁野接到急报,匆匆离开时曾吩咐展旭,务必保护好许落。 展旭自然知道许落对顾骁野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初顾骁野为了救许落,孤身付险返回南江城,这次大动干戈,固然是为了平叛,可终究也还是为了许落。 他不敢对许落无礼,也不敢强行拉许落出来,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跟了进去。 许落走进去时,正对上顾驰渊阴暗的眼神。 她将手里的信递过去,“卿卿给你的。” 顾驰渊没接,沉默了几秒,“听说韩谨柔当初离开顾家,是你帮她写的休书。” 许落没否认,“是。” “所以,许姑娘你这是又乐于助人了?”顾驰渊语气凉薄。 他不必看,都已然猜出,那封信的内容是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0章 不管她了吗 第260章不管她了吗 许落叹气,“二公子,你那么聪明,难道当初谋反时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顾驰渊紧紧咬着牙,没说话。 许落望着他,也不知是该怜悯,还是该恨他。 “刚你和展旭的话,我都听到了。” 许落问,“你到底做了什么无耻的事,能把皇上气成那样,亲自拔剑要杀你?” 顾驰渊盯着许落,眼神意味不明:“顾骁野没告诉你?” 许落莫名其妙:“告诉我了我还来问你?” 顾驰渊轻嗤一声,“也是,他压根,也不敢找你。” 许落心里微紧,“所以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顾驰渊淡淡道:“不过是告诉他,你中了巫山云雨香,将我错认成了心仪的男子。” 许落立刻想起,她被顾驰渊从漓川带回来那晚,在房中闻到的奇怪熏香。 怪不得那个熏香的味道隐约有些熟悉,怪不得第二天起来时,她的衣衫被扯得松散,怪不得她觉得自己看到了顾骁野,怪不得那晚,韩卿卿会在她的房中,痛哭失声,竟至于早产。 那夜的情景,许落虽然记不分明,可她清楚记得,“顾骁野”出现了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后来耳边一直都是韩卿卿的哭声,直到她突然惊醒。 虽然她的衣服的确被人扯开过,可她确信,自己没有被顾驰渊侵犯。 否则,她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顾驰渊肯定是借着那夜的事,刻意在顾骁野跟前添油加醋,其用心简直恶毒至极,摆明了就是要存心给顾骁野找不痛快。 “顾驰渊,那夜有卿卿在,你该是根本就没得逞吧?你怎能空口白牙,瞎话张嘴就来?” 许落气得瞪着顾驰渊,突然觉得昨夜顾骁野伤他臂膀,断他双腿,真是不怨。 顾驰渊冷笑:“瞎话不瞎话的,顾骁野不也信了。” 许落恨不能抓过桌上的花瓶,狠狠砸他几下,让他清醒一点。 “顾驰渊,到了这个份上你还要搞事情,唯恐天下不乱,你真的是活该,活该落得今日众叛亲离的地步。” 许落冷着脸将那封信扔过去,转身就走,再不想跟这人多说一句。 顾驰渊神色近乎木然地坐着,目光落在地上许落刚扔过来的那封信上。 信就在他脚边,他咬着牙,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算将那封信,捡了起来,很是费力地打开了。 明明知道里头写的是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看,生生被那里的一字字一句句,刺得眼睛生疼。 韩卿卿的名字和那鲜红的手印,好像尖利的刀一样,扎得他心头血肉淋漓。 耳边传来孩子的啼哭声,有侍女的声音在说:“夫人,这么晚了,不如明天再回韩府吧……” 韩卿卿冷漠道:“别叫我夫人。” 那侍女不敢再叫,只能道:“可是小公子在哭……” 韩卿卿看了眼怀中孩子,声音很低:“是该哭一哭,哭过了今夜,以后,就不用再哭了。” 侍女不懂韩卿卿这话什么意思,心下着急。 远远望见侧厅里亮着灯,隐约似顾驰渊的身影坐在厅中,慌忙奔了过来。 “大人,夫人她……” 侍女一眼看见厅中顾驰渊满身是血的模样,仿佛跟见了鬼似的,声音戛然而止。 也就是这一声大人,让韩卿卿也微微抬眸,朝着厅中看过来。 隔着灯火,两人的目光交汇,韩卿卿的心都紧了紧,为他的满身鲜血,也为他,异样沉默的眼神。 但也只是一瞬,韩卿卿便恢复了平静。 她垂眸,没说一句话,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驰渊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缺失了,跟着韩卿卿一起走了,人茫然,心也茫然。 他闭上眼,颓然地往后靠去,那封休书,无力地从他指间滑落。 许落左思右想,总觉得顾骁野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介意顾驰渊说的那些话。 南江城刚平定,他怎么可能去历城呢? 绝对只是个借口而已。逃避不见她的借口。 许落不顾展旭的劝阻,执意来到军营时,天都快亮了。 来见她的人,是百里长安。 “皇上不在军营。” 他看了眼许落,“我先前让人给皇上送了封急报,皇上没告诉许姑娘,他去哪儿了?” 许落说:“说去历城了。” 百里长安道“既如此,那许姑娘就回去耐心等候吧。皇上去历城去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 虽说急报的内容和许落有关,但皇上没说具体什么事,他肯定也不能擅自说。 许落忍不住道:“什么急事,让皇上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南江城?” 百里长安的语气意味深长:“等皇上回来,许姑娘自然就知道了。” 许落:“……” 南江城刚被攻破,无论是城内还是军中,怕是都有一堆事要处理。 这个时候,顾骁野离开南江去办事,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可信。 她怀疑顾骁野是故意对她避而不见,可她没有证据。 进不去军营,许落无奈,只能再次返回城内。 展旭和数名锦衣卫不离身地跟着她,一路护送她回了许家小院。 许落合衣躺了会儿,怎能睡得着。 看看外面天色大亮了,干脆起来,又去了趟临江王府,袁让也在。 临江王府早已被徐修的人控制,但因顾骁野没在,徐修不知该如何处置刘世,是以,仍将刘世软禁其中。 昨夜袁让本来带着段宿到了顾府,后来征求顾骁野意见后,将段宿送进了临江王府。 段宿伤虽然重,可只要有刘世在,必定不会有事。 许落到的时候,刘世正在给段宿喂药,极尽耐心,对许落的感激,自不待言。 许落见他们无事,多少也安下心来。 他们二人被卷入这场叛乱,本就身不由己,许落想着,等顾骁野回来,就跟他求求情,放了他们。 可是等了好几天,都没能见到顾骁野的人。 几次让展旭去军营问消息,百里长安都说顾骁野还没回来。 所以这人是有多介意顾驰渊说的那些话,直接打算将她晾在这里,不管她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1章 男人不要也罢 第261章男人不要也罢 许落见不到顾骁野,干脆去了趟漓川。 展旭跟个影子似的,带着锦衣卫随行。 她甩也甩不掉,也只能任他跟着。 本想着在漓川住几天,谁知,公孙闻正要带着小骞离开漓川,前往北方某城,拜访一位旧友。 “一年之期,还有半年。半年后,我会去京都找落儿。” 公孙闻满怀期待地说,“为师数十载苦心,成败就交托在落儿身上了。” 许落:“万一我真不是他的执念呢?” 公孙闻:“为师说你是,你就是。” 许落:“……” 不知道要是把顾骁野误以为她失身于顾驰渊,对她避而不见的事告诉公孙神算,他会是什么反应。 许落满怀惆怅地送走了公孙闻和小骞,只能又回了小院。 小院寂静,树叶落了满地。 许落慢慢地穿过院子,走过每一间房。 想起数年前,她和许元明夫妇刚来这里定居时。 那时韩知礼晚上常会来找许元明喝酒,隔壁还住着袁让和郭匡,韩谨柔和韩卿卿经常来找她玩,院子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可是而今,那些温暖的过往已然不可追。 这偌大的院子,竟是只有她一个人了。 许落站在窗前,目光落在院中那棵叶子都快掉光的杏树上,失了好一会儿神。 那日顾骁野帮她摘下两颗红红的杏,含笑对她说青杏很酸,等她怀孕了才能吃的一幕,恍惚如在眼前。 他对她的情意,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此刻,却只觉得很有些难过和委屈。 老实说顾骁野若是真因为顾驰渊那番话心中不快,她也能理解。 毕竟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贞洁向来都看得比较重,他又是帝王,怕是不能容许她被顾驰渊玷污。 可他好歹也见见她,听她解释一句啊。 就这样说也不说一声就突然消失在她眼前,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许落低眸看着手里那块玉佩,无声叹气。 当初追她那么久,为她做了那么多,连他娘亲的玉佩都给她了。 结果,一听到顾驰渊那几句真假不辨的话,立刻就疏远她了。 所以男人看似多么深情的喜欢,有时好像也脆弱不堪一击。 就连顾骁野,也不例外。 话说,他这样将她晾着,到底还要不要娶她。 不娶的话,她还不如跟着公孙神算一起走了算了。 否则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算什么,又有何意义。 许落独自在院中又住了数日,没能等来顾骁野,却等来了韩卿卿即将离开的消息。 那日韩卿卿深夜抱着孩子回了韩府,韩谨柔大惊之下,不免追问情况。 得知杨振亲眼看见顾驰渊杀了韩知礼,姐妹俩抱头痛哭一番,擦干眼泪,却也比谁都坚强。 “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韩谨柔说,“以后姐姐陪着你,一起抚养孩子长大。” 可是韩卿卿不愿意呆在南江城,她想带着孩子,回外祖母家。 韩谨柔不肯,“卿卿,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你带着孩子,跋涉那么远,姐姐不放心……” “离开南江,那些过去也许我能忘得快一些。” 韩卿卿露出个笑容,“我好久没去外祖母家了,还挺想去看看的。到时姐姐想我了,随时可以过去看我。” 韩谨柔本想随着韩卿卿同去,可韩卿卿没让,“姐姐你就让我独自静静吧,再说,这么大个韩府,没个人也不行。” 韩谨柔叹着气,最后也只能由了韩卿卿。 韩卿卿离开前夜,姐妹三个人聚在一起,聊到很晚。 三个人以前从未喝过酒,可那夜,却俱都没了顾忌,只想痛痛快快醉一场。 都说一醉解千愁,韩谨柔和韩卿卿的愁,何止千愁。 “以前我们小的时候,多开心啊。” 韩卿卿喝醉了,泪眼迷离,“嫁人有什么好。若是能回到过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男人,也不会嫁人……” “没,没有男人,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好。” 韩谨柔那般娴静温柔的人,也醉得脸通红,说出了她清醒时可能绝对不会说的话,“男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许落长这么大,也第一次喝醉了。 可是喝醉的她,却也记得要为袁让说话,“姐姐你说得不对,袁大哥,袁大哥就很好。” 韩谨柔怔愣了半晌,才含含糊糊地说:“嗯,是顾家的,顾家的男人,没一个好的……” “对,顾家的男人,没一个好的……” 许落莫名就想起了顾骁野,想起这些天他的避而不见,气道,“姐姐说得对,男人不要也罢。” 韩卿卿目光有些发直,也不知怎么,突然就说了一句:“皇上也是顾家的男人……” “皇上也不好!” 不听皇上还好,一听皇上这两个字眼,许落更气了,“他这么多天不见我,还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说离开南江去办事了,谁信啊,真当我傻吗……” 韩谨柔摸摸她的脑袋,呵呵笑着:“落儿不傻,落儿最聪明……” 韩卿卿眨着眼,难得露出几分以前的天真:“他不见落儿姐姐,那你怎么不去找他啊?” 许落小表情呆呆地说,“找了,找不到。他们连军营,都不让我进去……” 许落想起自己这些天的苦苦等候,只觉又委屈又难过,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他骗我,他说他喜欢我,可他却见都不见我了。我等了他这么多天,他都不来找我,我找他也找不到……” 她说到伤心处,竟是抱着韩谨柔,呜呜哭个不住,“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我不会嫁给他了……” 她一哭,也勾起韩谨柔和韩卿卿的伤心事,三个人都哭作一团,泣不成声。 门外,已然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将三个女孩的醉话尽收耳底的顾骁野,脸色复杂至极。 他不过离开南江几天,只是怕线报有误,不想让她空欢喜一场,所以,没有告诉她自己去做什么。 结果她就醉成这样,哭成这样,连不嫁他,不要他的话都说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骗他了,什么时候不见她了? 一旁的袁让手心也不免出了层汗。 顾家的男人,没一个是好的。 这种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她们倒好,这么大声就给说出来了,还被皇上听了个正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2章 没骗她,没欺负她 第262章没骗她,没欺负她 虽然说的是实话吧,但,顾骁野好歹也是姓顾,人家怎么说也都是皇帝啊。 眼见顾骁野神情阴晴不定,袁让硬着头皮道:“皇上,她们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还请皇上勿要怪罪……” 袁让话未落音。 顾骁野已然沉着脸走进房中,不由分说将许落从韩谨柔的身上扯过来,拦腰抱起了女孩。 许落本来就哭得晕乎乎的,被他这一抱,只觉人都晕头转向,下意识揪住了顾骁野的衣袍。 “你谁啊,你放我下来。” 许落挣扎,只是她醉了,连挣扎也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顾骁野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她往外走。 喝醉了,知道为袁让说好话,却连他都认不出来。 许落在他怀里晕乎乎地胡乱扑腾,“流氓,坏蛋,放我下来。” 顾骁野顿住脚步,黑着脸道:“许落,你看清楚,我是谁?” 要是许落此刻清醒,可能会被顾骁野眼底的阴云密布吓得够呛。 可惜她醉了,所以完全无视。 她歪着脑袋盯着顾骁野半刻,总算认出了眼前人。 “顾骁野。”她竟然直呼了他的名字,咬字很清楚地说:“你骗我。” 顾骁野:“……” 到底还是放软了语气:“我没骗你。” “你有,你就有!” 女孩激动起来,完全不讲道理,“你就骗我!你骗我说你不在南江!” 顾骁野好生无奈,却也只能解释:“真的没骗你,我不在南江,是去接你爹娘了。” 他不说爹娘还好,一说,像是触到了许落的伤心事。 她恍惚了片刻,眼泪竟是簌簌落下:“我爹娘,我爹娘已经不在了……” 顾骁野说:“他们还活着,就在前厅等你。” 那夜顾骁野接到的急报,是温平传给百里长安的密信。 说当日马车坠崖,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许元明夫妇并没有死,眼下他们在历城藏身,只因温平受了重伤,顾驰渊又控制着南江城,他们不敢妄动。 顾骁野有心告知许落此事,可当时她在后院陪着韩卿卿,且,事关她爹娘,顾骁野不亲眼见到人,难以安心,也不愿让许落空欢喜一场。 是以,他连夜带人亲自赶往历城,确认许元明夫妇的确还活着,立刻带着他们马不停蹄赶回了南江城。 顾骁野本想直接送许元明夫妇回许家小院,奈何许元明久未见到女儿,得知许落和韩家姐妹在一处,执意要先来韩府,接了许落再回去。 他哪儿能想到,许落竟会醉成这样。 眼见她呜咽哭个不住,顾骁野语气极尽耐心地哄着她:“你爹娘真的没事,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们。” “你骗我,你又骗我。” 许落压根不信他的话,抽抽噎噎哭得好不伤心,“我爹娘早就没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顾骁野的心都被她哭乱了,声音更低,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可你好些天不见我。” 她眼泪汪汪,委屈至极含含糊糊地控诉着他:“你是个骗子,你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了,你现在又不要我了……” 顾骁野怔然。 他记得以前她突然来找他,说愿意进后宫时,他问她为什么改了主意。 那时她回答说,“皇上为何要我做皇后,我就为什么要进后宫。” 他为何要她做皇后,那是因为他喜欢她啊。 她那么回答,他也就默认了,她也喜欢他。 可此刻,亲耳听到许落说出这句话,那种感觉,竟是完全不一样。 都说酒后吐真言,她说的,该是真心话吧。 冬夜冷寒,本该让人清醒。 顾骁野也没有喝酒,可是此刻,他好似也有些醉了般,痴痴出神。 只因这句“我喜欢你”,他的一颗心,竟是温暖柔软得一塌糊涂。 袁让安顿好韩家姐妹出来时,见顾骁野抱着许落还站在院里,这个疑惑。 不免出声提醒:“皇上,落儿爹娘还等着她,还是先带落儿去前厅,别让他们久等……” 顾骁野的思绪这才归了位,抱着女孩,大步去了前厅。 许落听到这声爹娘,不免又勾起伤心事,趴在顾骁野怀里,越哭越伤心,顾骁野怎么劝都劝不住。 前厅,许元明夫妇已然听展旭详细说了韩知礼的死,俱都心下黯然。 正细细询问芦苇荡那夜之事,远远就听到许落的哭声。 许元明夫妇脸色都变了,慌忙迎出来,就见许落在顾骁野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等到顾骁野将许落放下,许夫人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这个心疼,“乖,别哭,别哭。告诉娘,到底怎么啦?” 许落呆了呆,望着满眼关切疼爱的许夫人,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只觉心头万般委屈,此刻终于有了落点,她扑进许夫人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边哭,边抽抽噎噎地说:“娘,他骗我,他欺负我,他还不要我了……” 许元明脸色微黑,“他是谁?” 许落泣不成声地说:“是皇上。” 许元明:“......” 许夫人心忧女儿,哪儿还管得了那么多,见女儿哭成这样,只觉心都揪着的疼。 她也不知顾骁野怎么骗了许落,怎么欺负了她,只能轻轻拍着她,低声温柔地哄着,自己的眼眶都红了。 顾骁野:“……” 他到底要怎么解释,许落才肯信他。 许元明的眉头都蹙成了山。 许落在他面前,可是从来没有哭过,可这会儿却哭得肝肠寸断,眼睛通红,身上还有酒味,明显喝醉了的样子,又还嚷着这些话,显然不是一般的难过。 许元明沉着脸,看向顾骁野:“你到底对落儿做什么了?” 顾骁野:“……”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没骗她,没欺负她,也没有,不要她。 他怎么可能会不要她。 顾骁野只能将他匆忙去接许元明夫妇,没有告知许落的事说了。 许元明哪里肯信,“落儿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你若只是突然离开,她断不会哭成这样。” 顾骁野看了眼展旭,“这些天,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展旭脑袋都大了,可是,他还不能不回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3章 他真的不在乎 第263章他真的不在乎 展旭硬着头皮道:“那个,许姑娘,咳咳,许姑娘去问过顾驰渊,什么都知道了……” 展旭一五一十将许落这些日子的情况都说了,“许姑娘去军营找了皇上好多次,她以为皇上是故意不见她……” 许元明脸色黑得要命。 数年前在顾府,就因为许落闻了这香,无意间牵扯出多年前侯氏栽赃陷害顾骁野娘亲的那桩旧事,许元明怎能忘记。 没想到,顾驰渊竟又用这香来对许落! 他当年该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动了要将女儿嫁给顾驰渊的心。 顾家的人,真的个个都有毒,沾上了,就有数不尽的麻烦。 顾驰渊诚然该死,可要不是顾骁野,许落也不会遇到这些糟心事。 许元明心里有气,冷着脸,和许夫人扶着许落就要走。 顾骁野上前,低声道:“我送伯父伯母回去。” “许某乃是乡野草民,夫人是无知妇人,当不起皇上这声伯父伯母。” 许元明拦在他身前,神情很是冷淡,“落儿的情况皇上不是已经知道了?她而今不是完璧之身,没福气再做什么皇后,皇上便收回先前要封她为后的成命吧,草民一家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她是不是完璧之身,我不介意。” 这些天每每想起顾驰渊那些话,心中的确如鲠在喉。 可他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毫不迟疑地娶她。 曾经他找不到许落时,甚至想过哪怕许落嫁人生孩子了,他也无所谓,何况现在,她只是因为巫山云雨,被迫失身于顾驰渊。 他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 他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许落这个人而已。 许元明深深地看着顾骁野:“皇上,你是九五至尊,嫁娶之事不等同于民间,皇上要考虑清楚了。” 顾骁野一字字道:“只要她愿意嫁,我便愿意娶。” 不愿意嫁,他也要娶。 许元明还没说什么,那头仍趴在许夫人怀里抽泣的许落,听到嫁啊娶的,立刻哭着道:“我不嫁,我不嫁他……” 许夫人顺着她的话柔声哄:“好,不嫁,落儿不嫁。” 许元明望着哭得两眼红肿的许落,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当初许落突然失踪,他和许夫人急得跟什么似的,后来得遇袁让,才知许落是被顾骁野的锦衣卫带走了。 袁让带着他们匆匆出海,躲避锦衣卫的搜捕。 那段时间,许元明忧心如焚,许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就怕许落出什么意外。 小半年的焦心煎熬过去,袁让终于带着一个小男孩回来,说许落去了京都,与顾骁野在一起,要他们别担心。 那时,许元明就已经大概猜到,顾骁野喜欢自己这个女儿,可这种喜欢,许元明并不觉得,许落能承受,许家能承受。 他本想当即就赶去京都,可袁让力劝,要他相信许落,要他再等等,“以落儿的聪明,没准儿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许元明认为袁让说得也有道理,便安心等着了。 岂料这一等,竟是等来了锦衣卫,等来了许落要嫁给顾骁野的消息。 他再也坐不住,连夜就与夫人坐上了回南江的马车。 谁能料到,这一路,竟是历经生死坎坷,还没到南江,就遇到一拨人马半途截杀。 那些锦衣卫中了埋伏,无人幸存,当时许元明以为自己和夫人都死定了。 岂料劫道的那些人态度还算客气,自称是顾驰渊派来救他们的,“许姑娘不见了,皇上下令要将你们二位斩首示众,二公子特派我们来救你们。” 许元明半信半疑,毕竟当初在若耶城,锦衣卫来接他们时,说的是许落要嫁给顾骁野,这怎的,会突然人不见了呢? 可对方言之凿凿,许元明也只能跟着他们走。 没走多久,半途又有另一拨人试图劫人,为首的,是温平。 温平带来的人不多,用了些计谋,设计让马车坠下悬崖,好让顾驰渊的人以为他们都死了,暗里却带着许元明夫妇,避过了搜捕。 温平身受重伤,顾驰渊又起兵造反,他们被困在历城,直到一个多月前,得知顾骁野的大军往南江进发,温平这才设法给百里长安送出了密信。 许元明再也没想到,亲自赶来历城接他们的,竟是顾骁野本人。 本来许元明是不赞成这桩婚事的,可顾骁野对许落,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情重。 他有想过,等见到女儿,好生问问她的想法,若是她真的喜欢顾骁野,这桩婚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可,老天总是喜欢捉弄人,谁能料到中途又杀出个顾驰渊,整那么一出。 很多想要问许落的话,已经不必再问了。 她只是因为找不到顾骁野,就误以为顾骁野介意她失身之事,哭成这个样子,她对顾骁野的感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顾骁野嘴上说不介意,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他是帝王,是要让许落进宫的。 就算他真不介意,可许落自己呢? 她能不能过这个坎儿,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许元明还真的不知道。 “嫁不嫁的,等落儿醒来,再说吧。” 许元明叹气道,“只是不管落儿做什么选择,还希望皇上,不要勉强才好。” 顾骁野没说话,沉默着抱起许落,送他们一行回许家小院。 马车上,女孩哭闹了一会儿,竟是睡着了,温软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乖巧安顺得紧。 月光透过乍然荡开的车帘照进来,女孩漆黑卷翘的眼睫上犹自挂着泪滴。 顾骁野很想低眸,吻去那泪水。 可对面还坐着神情郁结的许元明,满脸忧愁的许夫人,他只能忍住。 一等顾骁野将许落送回小院,许元明就下了逐客令,“多谢皇上相送,时间不早了,皇上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顾骁野再想留下,也留不得。 夜色寂静,月光清明,寒意袭人。 顾骁野在许家小院外沉默站了许久,这才离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4章 这么巧 第264章这么巧 许落头痛欲裂地醒过来时,脑子还有些犯迷糊。 有些发愣地在床上坐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昨夜她不是在韩府么,好像醉得不轻,迷迷糊糊见到了好些人,顾骁野,她爹娘,她哭着说了好些话,乱七八糟的,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么久了,从许元明夫妇去世到现在,他们还是第一次入梦来…… 许落正在黯然神伤,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再温柔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轻轻传来:“落儿醒啦?娘给你做了好吃的,快起来吃早饭。” 许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温柔含笑朝她走过来的许夫人,还未彻底清醒的宿醉,让她一时分不清此刻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她结结巴巴地说:“娘,你,你回来看我了么……” 许夫人看她那模样,不免笑道:“是啊,不光娘回来看你了,你爹也回来了。” 许落瞳孔微缩,一时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 许夫人乐道:“傻孩子,不是你想的那样,爹娘都好端端活着呢。” 许落不敢置信地问清楚原委,这个激动,忍不住抱着许夫人哭了。 许夫人慌忙帮她擦泪,“哎,你这孩子,怎么又哭啦?” 许落又哭又笑,“娘,我开心,我真的好开心。” 以为去世了,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突然又活生生回来了,怎能不开心。 原来昨夜见到爹娘,不是做梦,是真的。 她突然想到件事,她昨夜见到顾骁野,还梦见顾骁野抱了她,难不成,也是真的? “当然不是做梦,昨夜是皇上抱着你,送你回来的。” 许夫人嗔怪地说,“以后可再不能喝那么多酒了,喝醉了净知道哭,眼睛都哭肿了。” 许落颇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 好嘛,第一次喝醉,结果就被顾骁野撞了个正着,真的丢死人了。 许落咳了一声,很有些不自在地说,“除了哭,我还做什么了?” 许夫人道:“还说皇上欺负你,故意躲着你不见你,说你不嫁皇上……” 许落:“皇上都听到了?” 许夫人点头:“皇上和我们在一起,可不是听到了?” 许落想死的心都有了,生无可恋地捂住脸哀嚎:“娘,我没脸见人了……” 许夫人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落儿,你的事,我跟你爹都知道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伤心难过……” 许落有点懵,“什么事啊?” 许夫人看她这样子,只以为她是不想提及旧事,故意装糊涂,不免愈发心疼。 昨夜女儿哭成那样,说是不嫁不嫁,可为什么哭,许夫人是过来人,怎能不明白。 自己这个女儿,分明也是喜欢皇上的啊! “落儿,过去的事,过去了,咱就都不想,也不提了。” 许夫人柔声道,“落儿,皇上他其实不是故意躲着你,他是去历城接我和你爹了,他很喜欢你,他昨夜跟你爹说,他不介意你不是完璧之身,只要你愿意嫁,他就愿意娶。娘看他那样子,不像是说假话,他对你,是认真的……” 许落:“……” 顾骁野是够认真的,认真到都不来问问她,不弄清楚状况,就真以为她和顾驰渊那什么了。 不介意她是不是完璧之身的话都说出来了。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生气顾骁野说也不说一声就离开南江,害她难过了好些天。 可连日来心里积压的情绪与委屈,却也因为许夫人这几句话,轻易就被抚平了。 跟着许夫人出来时,许元明正在厅里摆弄着石头。 许落连忙将当初袁让给她的那块石头递过去,“爹,给你这个。” 许元明眼睛都在放光,“这石头不是掉在山崖下了吗?” 许落抿唇笑道:“袁大哥帮你捡回来了。” 许元明捧着这石头左看右看,喜不自胜,如获至宝。 他突然想到什么,“那个,皇上昨夜好像住在隔壁院子了,早上派人来问过一次你醒了没。待会儿吃完饭,你还是去见见他吧。” 许落“嗯”了一声,“好。” 许元明望着她,目光有些复杂,语气也莫名郑重:“落儿,其实不管你做什么选择,爹娘都支持你。不管发生什么事,落儿都是最好的,不要看轻了自己,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许落的眼眶都不争气地红了,又有点想哭。 她的爹娘啊,怎么就这么好,这么好。 “爹,我不会的。别说顾驰渊没对我如何,就算真对我怎么样了,我也不会看轻自己。” 许落说:“其实顾驰渊那些话,是故意骗皇上的,他就是故意要给皇上添堵。” 许夫人和许元明都呆住了,“真的?” 许落认真道,“真的。” 许夫人惊喜不已,许元明眉头都舒展开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爹就更不用担心什么了,记着爹的话,落儿做什么选择,爹娘都支持你。” 许落点头,心里都是暖暖的感动。 出得门来时,隔壁小院的门也正好拉开,顾骁野正在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展旭。 两人目光对视,俱是都怔了怔,展旭立刻很是识趣地退开了。 许落想起昨夜之事,很有些不自在,咳了两声,“这么巧。” 顾骁野漆黑的眸深深看着她,许落被他看得心慌,想好的那些措词全都给忘了。 其实这些天她不知想过多少次,等见到顾骁野,定要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躲着她,为什么不敢见她,贞洁在他眼里就那么重要,喜欢在他心里就那么点分量? 她想,等质问完顾骁野了,他爱咋地咋地,爱娶不娶,她反正豁出去了。 可,谁成想人家不告而别,是急着去接她爹娘了。 顾骁野都让展旭告诉她去了历城,是她自己死活不信,还为此难过得喝醉了大哭特哭,说了好些有的没的,丢脸丢大发了。 人家也根本没计较那点事,还说,什么都不介意,只要她嫁,他就娶。 这么一想,她好像都没理由质问顾骁野了,反倒自己还有点心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5章 这才是欺负 第265章这才是欺负 许落想起昨夜的事就觉得尴尬,下意识就想闪人:“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骁野一把拽住她,嗓音低沉:“去哪儿?” 许落不敢看他,小声说:“卿卿今天回她外祖母家,我要去送她。” 顾骁野没松手,“一起。” 许落怔了怔,“这,合适吗……” 他好歹是皇上,韩卿卿和顾驰渊关系又敏感,他要是跟着她去送韩卿卿,会吓到韩卿卿的。 顾骁野淡淡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我正好要去趟军营,顺路送你。” 他说的是,送你。 许落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能乖乖任由他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然而下一刻,她就后悔,跟着顾骁野上了车。 车厢里安静得很,呼吸可闻,顾骁野的目光就那样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漆黑又深沉。 许落真的被他看得发慌,干脆掀开车帘看窗外,“咳咳,外面天气不错。” 顾骁野目光掠过外面阴云密布的天色,抬手放下车帘,遮住了许落的视线。 许落呆了呆,“干嘛不让我看外面啊?” 想看看风景,缓解下尴尬紧张的心情都不行么。 顾骁野漆黑的眸看着她,没说话。 许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只能没话找话:“对了,你去军营做什么?” 话一问出来,许落就想咬掉自己舌头。 去军营做什么,当然是去处理军务,她真是脑子秀逗了,竟然问出这么没水准的问题。 好在顾骁野没有嘲笑她,反而很是平静地回:“南江刚平定,旧军需要重新整编。” 许落“哦”了一声,想起刘世和段宿,“皇上……” 话未说完,对上顾骁野不悦的眼神,许落咳了咳,立马改口:“你打算如何处理刘世刘公子?” 顾骁野看她一眼:“又想为他求情?” 许落认真道:“他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他造反是顾驰渊强迫的,你可以,放了他和段宿吗?他是个大夫,经此一劫,以后肯定会隐姓埋名,行医济世,这对阿野你来说,岂非也是功德一件?” 不知是不是这声阿野取悦了顾骁野,他总算神色稍缓,“我本也没打算杀他。” 许落灿然一笑:“我就知道,阿野你定会明察是非。” 女孩笑容明媚生辉,仿若一朵美丽的花乍然绽放,可惜,这绽放却是为了旁人。 “许落。” 顾骁野意味不明的声音,在车厢内不紧不慢地响起:“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许落:“……” 要是眼前有地洞,估计她二话不说就钻进去了。 那都是醉话啊,醉话他也都当了真么。 可虽说都是醉话吧,当时她的确是有些情绪的。 许落憋了半晌,“你去接我爹娘,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顾骁野:“怕线报有误,反而让你空欢喜。” 许落对这个理由不能接受:“空欢喜一场,总比我一个人呆在南江,胡思乱想的好吧?” 顾骁野:“嗯,是我考虑不周。还有吗?” 许落心道既然今天说起这事,那就索性把话都说清楚了,省得以后彼此都还留心结。 许落抬眸看着他,“那日你听了顾驰渊那番话,是不是以为我跟顾驰渊真有了什么?” 顾骁野默了片刻:“是。” 许落无语:“那你为何不来问问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顾骁野眼底是深不见底的黑,“不需要解释。” 当时她根本就不清醒,就算问她又能如何,平白惹她伤心而已。 他不想要她所谓的解释,因为错根本不在她。 许落恨铁不成钢道:“你不问,怎么能知道我和顾驰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不知道,都不影响我的决定。说了要娶你,就是会娶你。” 顾骁野的声音近乎平和,“你愿意嫁,更好,不愿意,” 他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最不容置喙近乎斩钉截铁的话,“我也娶定了。” 许落故意道:“顾驰渊不是说,我闻了巫山云雨香,叫的名字不是你吗?你就不怕我喜欢别人,根本不喜欢你么?” 顾骁野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深邃的眉眼就那么看着她,“你昨晚喝醉了,还说你喜欢我。” 许落眨眼:“醉话不全是真,可巫山云雨香不会骗人。” 顾骁野身上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片刻后,那冷意又一点点消减,渐渐缓和成平日平稳沉静的气场。 然后她就听到他语声淡淡地说:“你真想知道答案?” 许落下意识道:“想啊。” 一句话还没落音,人已经被顾骁野扯入怀中,微凉的唇覆下来,堵住了她的唇,和她尚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 许落妄图挣扎,可怎能撼动顾骁野分毫。 总算稍稍喘了口气,许落气道:“顾骁野,你怎么那么过分!” 好好说话就说话,突然就亲她,简直了! “这就过分了?” 顾骁野嗓音低哑,有些粗粝的指腹,扣住她的下巴,然后,竟然再次吻了下来。 这一次,比方才还要亲得更久,她被他锢在怀中,毫无反抗余地的任由他予取予求。 许落感觉自己都要因为缺氧晕过去了,晕乎乎中,听到顾骁野好整以暇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沉沉地道:“不是说我欺负你?这才是欺负。” 巫山云雨香的确不会骗人,醉话,也不全是真。 然而,顾驰渊的话,也不一定是真。 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许落羞恼得小脸通红,再不肯跟他说一句话。 马车一停下,她立刻就飞快地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哪怕顾骁野也跟在她身后下来,她也没回头看顾骁野一眼。 韩卿卿抱着孩子,站在一辆早就备好的马车旁,正在跟韩谨柔说着什么。 见到许落来,姐妹俩的目光不约而同往她身后不远处,正唇角含笑目送许落身影的男人看了一眼。 韩卿卿看了一眼韩谨柔,韩谨柔会意,连忙拉着许落进去:“还有点东西好像忘了拿,落儿你帮我拿一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6章 一切犹未晚 第266章一切犹未晚 许落自然二话不说,跟着韩谨柔就进去了。 韩卿卿鼓起勇气,走到顾骁野跟前,“皇上。” 顾骁野顿住脚步,神色淡淡道:“若是为顾驰渊的事,不必开口了。” 韩卿卿咬了咬唇,脑海里下意识想起昨夜,顾府的老管家急匆匆赶到韩府,说的那些话。 老管家来时气喘吁吁,眼里还有惊骇之色,说顾驰渊昨夜突然被人带走了。 带走他的人,残暴至极,明知顾驰渊受了伤,却还几脚重重踹在了他的腿上。 顾驰渊本来已不再流血的膝盖处,又被鲜血染透。 哪怕顾驰渊痛得昏死过去,那些人也没有手下留情,反而像拖一个破麻袋一样,拖走了顾驰渊。 管家追过去不要命地问了一句要将顾驰渊带到何处,有人施舍般丢下两个字:“大牢。” 管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等那些人走了,连夜跑来韩府找韩卿卿。 可韩卿卿又能如何,她什么也做不了。 顾骁野昨晚刚回,突然就来了这么多人将顾驰渊带去大牢,不用想,这是谁下的命令。 想想也是,顾驰渊对许落用了巫山云雨香,顾骁野又怎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送他进大牢,想必还不知要怎么折磨他。 韩卿卿没脸再去求许落为顾驰渊求情,她也不想再为顾驰渊做什么了。 正如韩谨柔劝她的,一切都是顾驰渊罪有应得。 她在那份休书上摁下血印时,心里就只当顾驰渊已经死了。 不过在她离开南江前,她还有些话,必须要对顾骁野说清楚。 她低声说:“我不是为顾驰渊求情,只是有些话,想要告诉皇上,是,关于落儿姐姐的。”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静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韩卿卿的目光落在怀里孩子的身上,心头微微酸涩,“皇上可知,我这孩子,才八个多月,就早产了。早产的原因,说来,可悲也可笑。” “那天,我听说顾驰渊从漓川岛抓回了落儿姐姐,因为不放心,所以赶过去想看看情况。岂料,却撞见顾驰渊和姐姐,都在房里……” 饶是韩卿卿极力克制,声音仍是控制不住地发颤,“我看到他抱着落儿姐姐,落儿姐姐在哭,一边哭,一边叫了皇上的名字。” “顾驰渊想要对落儿姐姐行不轨之事,被我阻止,我守在落儿姐姐床边,哭了快一整晚,因为情绪受到刺激,这才导致早产……” 韩卿卿深深吸了口气,“皇上放心,落儿姐姐与顾驰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她仍是,完璧之身。” 她说完这些话,躬身行了一礼,就低头抱着孩子快步离开了。 顾骁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怪不得先前在马车里,许落质问他,为什么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却原来是为此。 虽然他并不在乎许落是不是完璧之身,可,得知她与顾驰渊真的没什么,心间那点不为人知的郁气彻底一扫而空。 如此,顾驰渊那条命,倒还是留着的好。 不然,他怕许落以后会怪他不近人情,让韩卿卿那么小的孩子没了爹。 送韩卿卿到城外时,暗沉沉的天空飘起了小雪。 她的外祖母在南江东边一个小城中,路途不算近,韩谨柔不放心,安排了许多侍卫随行。 韩谨柔哽咽落泪,韩卿卿的情绪却还算平静,柔声道:“姐姐当年离开郧州城是什么心情,而今我就是什么心情,姐姐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她喃喃,“若是我爹还在,也会为我开心的。” 当初韩知礼就不赞同她和顾驰渊的婚事,只可惜那时候她被所谓的爱情迷了心窍,竟做下那般自轻自贱之事,以至于落得今日这般结局。 “姐姐,你还记得几年前,落儿姐姐离开若耶城时,爹大半夜去叫我们起床么。” 韩卿卿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边浮现一丝笑意,“我赖床,不肯起,爹在房外着急地大声说,你落儿姐姐就要走了,你起晚了,就见不到你落儿姐姐了,我吓得一咕噜就爬了起来。” 韩谨柔也含泪笑了,“还说呢,你衣裙都穿反了,头发乱糟糟的就跑出来了。爹看到你那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还亲自拿梳子帮你梳了头。” 韩卿卿笑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低声喃喃:“姐姐,我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那个时候,爹还在,姐姐还没有嫁人,她还没有喜欢任何人,每一天都是那么温馨,那么美好。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她一定一定,不会再喜欢顾驰渊了。 想起过往旧事,三个人都黯然神伤。 韩卿卿抹去眼泪,握住许落的手,微微笑道:“我和姐姐都遇人不淑,婚姻不幸。可落儿姐姐不一样,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对落儿姐姐的情意,至深至重,以后落儿姐姐定会比我和姐姐幸福百倍千倍。落儿姐姐,我等你和皇上的好消息。” 她的目光掠过不远处沉默伫立的袁让,轻声说:“还有姐姐你,你和袁大哥,要好好的。” 以前她太过年少,识人不清,顾驰渊说喜欢她,她就真的以为他喜欢。 可是而今,她才知道,喜欢不喜欢不是嘴上说的,真正喜欢一个人时,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会泄露所有心思。 顾骁野默默凝视许落的眼神,袁让默默凝视韩谨柔的眼神,隐忍克制,带着说不出的温柔与深情,又那般专注,好像除了他所看的那个女子,眼底就再没有旁人。 那种眼神,以前韩卿卿看不懂,可是现在她懂了,这才知顾驰渊从来都不曾喜欢过她。 因为顾驰渊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只可惜时至今日,她才明白。 然而,一切也犹未晚。 她抱着孩子登上马车时,朝着许落和韩谨柔挥手道别,苍白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浅笑,仿佛一朵摇曳在冬日的纤弱水仙花。 马车就这么走了,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许落怅然伫立许久,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7章 不如,我们成婚 第267章不如,我们成婚 许落没有随韩谨柔和袁让回城,而是直接去了军营。 这一次,她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直接被带到了顾骁野的营帐门口。 接待她的人,是杨振。 许落跟着进来时,见军营内厉兵秣马,好似又要打仗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南江算是彻底平定了,不会再有战事了吧?” 杨振说,“南江不会再打仗了。但南方数城尚有余党作乱,等军队重新整编完毕,过几日就要南征了。” 许落心下微惊,“什么时候?皇上也去吗?” 杨振点头:“七日后出发。皇上也去。” 七日,这么快。 七日后,她和顾骁野又要分别了。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 许落默默地坐着出了会儿神,连杨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注意。 或许是因为韩卿卿那番话,或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许落思绪乱糟糟的,想了好多。 想到顾骁野这几年那么执着地对她好,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想到他那夜为了见她,将生死置之度外,孤身赴顾驰渊的约,想到她在京都答应他,要做他的皇后...... 想来想去,到最后只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 她和顾骁野的时间,都不多了,离着公孙神算所说的日子,只有半年不到了。 半年后会如何,谁也说不好。 虽然公孙神算信誓旦旦说她就是能改变天命的那个人,但她始终还是忐忑不安。 如果她不是,那就意味着,顾骁野的生死之劫,会无可避免地到来。 到时候,她和顾骁野,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公孙神算说,这个生死之劫,并非绝对的死局,仍有挽救的余地。 她曾问过公孙神算,如果真的是最坏的结果,该如何挽救。 公孙神算拈着白须,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若真是如此,以后的事,就不是落儿你该关心的了。” 许落明白公孙神算的意思。 若她不是顾骁野的命定之人,那她就可以回她的世界了,这个世界以后变成什么样,都跟她没有关系。 可,她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久,这里太多人的悲欢离合,早已与她息息相关。 她忘不掉,也难以舍弃,尤其,是顾骁野。 当初因他而生的每一点心动,都是真真切切的,到后来,终于沉聚成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的,喜欢。 她云淡风轻地来,却注定不可能云淡风轻地走。 她企盼最好的结果,但也不能不做最坏的准备。 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一天都不能浪费,否则,她怕自己会憾悔终生。 “展旭。”许落心意一定,立刻就付诸实际行动,“你能不能帮我把徐太守找来。” 展旭微愣,许姑娘不是来找皇上的吗,怎的又要找徐修了。 不过,还是很快去叫了徐修过来。 徐修甚是诧异,“许姑娘找我何事?” “徐太守学识渊博,又深谙礼法,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许落低声说了一句话,徐修像是被雷劈了,惊得半晌没言语。 许落蹙眉:“徐太守,行还是不行啊?” 徐修连忙收敛心神,正色道:“历代守孝之礼,父母若过世,帝王须守孝二十七天,普通百姓须守孝二十七个月。孝期满后,方可谈婚论嫁。” 他顿了顿,“若按时间算来,皇上守孝期早已满了,自然是可以成婚的。” 许落呼了口气,“那就好。” 徐修踟蹰片刻,“许姑娘若是心意已定,何不再等等?等皇上回了京都再——” “回了京都就晚了。” 许落微笑道:“而且我等不及了。” “等不及了。” 顾骁野刚踏进帐中,就听到女孩笑意盈盈地对徐修说了这么一句话,视线从徐修身上掠过,凉意飕飕。 “咳咳,许姑娘方才有不明之处咨询下官,下官已然为许姑娘耐心解答,下官告退。” 徐修躬身行了个礼,忙不迭地就退了出去。 顾骁野看着女孩,没说话。 他揣测不出许落的心思,有点拿不准,她是为了上午那个吻来找他兴师问罪的,还是,另有什么别的事。 然而许落也瞧着他,默不作声。 顾骁野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开了口:“有事找我?” 女孩黑白分明的水眸,定定地看着他,“是啊,有事找你。” 她轻声说,“阿野,不如,我们成婚吧。” 顾骁野猛然僵住,心神都恍惚了一瞬。 成婚之事,他曾想过无数次,可怎么也没想到,许落会主动说出来。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许落,可她的表情那么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许落见他不做声,不免道:“皇上不愿意?” 顾骁野望着她,漆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流光闪过,那么的亮。 似是太过惊喜,惊喜到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怎会不愿意?等回了京都,我们便行大婚之礼。” 和她成婚,是他梦寐以求了太久的期待与欢喜。 可眼下这个时候,却不是好时候。 南征在即,叛乱未定。 若是现在成婚,他不能给她最好的婚礼,甚至,连封后之礼都没法举办。 “可我不想等了,我想现在就结婚。” 许落难得在一件事上表现得执拗,“当初你不是说了,有一天要以天下为聘,来南江迎我过门么?为什么非要回京都才能行大婚之礼?在南江不好吗?” 顾骁野说:“在这里成婚,会委屈了你,你爹娘不会同意……” “你娶的是我,我同意不就行了?只要我同意,我爹娘不会有意见的。” 许落问,“你在军营的事忙完了吗?” 顾骁野怔怔地看着她,“忙完了。”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去找我爹娘说大婚的事。”许落立刻就要走。 顾骁野拉住她,“今天先不急,等明天。” 许落不乐意地扁嘴,“为什么啊,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口急促翻涌沸腾的情绪,“成婚要三书六礼。” 许落对这些虚礼无所谓:“不要也没关系。” 顾骁野坚持:“该走的礼节,不能不走。” 许落沮丧:“那好吧,那你要快一点。反正你南征前,我要跟你成婚。” 还是她的世界好,想结婚了,随时去民政局领个证,就算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了。 这个世界真的好麻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8章 结为夫妻,永世不离1 第268章结为夫妻,永世不离1 顾骁野低眸凝视着她,漆黑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四目相对,许落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几分隐忍的灼热与缱绻的柔情,她的心怦怦直跳。 纠结片刻,她乖巧地,温顺地,闭上了眼眸,微微仰着脸,长睫轻颤。 下一刻,有轻柔的带着怜惜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极尽温柔辗转。 许落的身子无力地站不住,下意识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或许是这回应,刺激到他,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落在她腰上的手,愈发将她揽得紧了,又怕弄疼了她,尽可能地克制着力道。 “皇上——” 百里长安一把掀开帘子,踏步进来,乍然看见屋内一幕,吓得差点神魂出窍,低着头飞快退开。 许落听出了百里长安的声音,羞红着脸去推顾骁野。 顾骁野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总算松开她时,眸里仍带了眷恋的意味。 “为什么突然想成婚?”他低声问,“确定不反悔了?” 一腔心绪回了神时,总还是觉得犹疑不信,期待已久的愿望成了真,总怀疑,像是在做梦。 总忍不住,想要探问个究竟,怕许落随时会改口,会后悔。 许落对上他的眼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哪怕这样坦白地告诉他,她想要和他成婚,可他,总还是这般不确定,要再三确认她的心意才能信。 他长这么大,是不是期待的东西,从来没有过如愿的时候,才会这样没有安全感。 “反正都是要嫁给你的,我不想等了。” 许落认真地说,“我是不后悔的,不过你要是后悔了,现在还来得及。不然,等明天跟我爹娘说了,咱们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顾骁野默了片刻,眸光幽深,“那今天就跟你爹娘说。” 许落讶然:“刚你不还说要准备三书六礼,要等明天么?” 顾骁野:“至少先告诉你爹娘一声。” 如此,他和她,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的心思,许落怎能不明白。 她展颜一笑:“好,都听你的,谁叫你是皇上呢。” 女孩红唇方才被他亲了许久,犹自泛着水色,展颜一笑时,更显娇艳欲滴。 明明是冬日,帐中也并未燃炭火。 可顾骁野只觉从心里到身上,都暖得要命,暖得有如春日,带着几分躁动的热烈,却又让人心神愉悦,只觉无限美好。 顾骁野是皇帝,本该不惧任何场面。 哪怕在千军万马生死一瞬的战场上,他也能等闲视之。 可偏偏站在许家小院门口时,顾骁野牵着许落的掌心里,竟微微沁出汗意。 “别紧张啊,我爹娘你不是早就见过,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许落安慰他,“反正今天只是去告诉我爹娘一声我们成婚的事,明天徐修带着聘礼来,再正式说。” 顾骁野“嗯”了一声,任由许落拉着自己进了屋。 片刻后,得知顾骁野的来意。 许元明有点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要不是有顾骁野在场,他真想摸摸自家女儿的脑袋,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 早上他不过是跟许落说了句,让他去和顾骁野聊聊,结果这聊完回来,她竟然直接说自己要跟顾骁野成婚了? 好歹顾骁野是个皇帝啊! 他娶自己的女儿,婚事怎能如此仓促潦草? “皇上你等等,我有几句话要跟落儿说。” 许元明沉着脸,拉着许落进了屋。 顾骁野静静地等在厅中,听着里头父女俩人低声的交谈。 许元明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顾骁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大意是说婚姻不是儿戏,绝不能一时冲动,何况以后她是要进宫的,什么位份都尚未明确,万一以后进宫受了委屈,该如何。 “爹,你放心,阿野不会让我受委屈啦。” 女孩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婚礼也就是个形式,没关系的。” “那可不能这么说。” 许元明语重心长地劝着,“女孩子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怎能这么仓促?” 许落说,“可我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既然我迟早都是要嫁给他的,为什么不早点成婚呢?” 许元明竟是沉默了许久。 房外,许落那句“我喜欢他,我愿意嫁给他”,翻来覆去地在顾骁野耳边回响,他仿佛做梦般,怔然良久。 再出来时,许元明望着顾骁野,语气难得郑重:“女大不中留,落儿以后,就托付给皇上了。” 这就是同意婚事了。 顾骁野飘飘浮浮的一颗心,到此,才算是落回了原处。 许元明对他向来不是很喜欢,其人又性情耿介,利诱是不行的,她又是许落的父亲,威逼自然更不行。 若是许元明不点头,他还真不知该如何。 这一夜,许落了了一桩心事,睡得很甜。 隔壁院中,顾骁野彻夜未眠,站在窗前望着暗沉沉的天,痴痴出了半晚上神。 另一间房内,徐修顶着熬得通红的眼,正在代行礼部职责,为皇上亲自写聘书礼书。 展旭在一旁帮着清点礼单,就连伤势才刚恢复的温平,也来帮忙。 虽说许落要求一切从简,就按照民间婚礼走个过场就行。 可再简,该走的流程,也不能少。 三个人接下了原本该礼部干的活儿,熬了一整夜,总算干完了。 翌日。 徐修带着袁让杨振等人,亲自登门提亲。 杨振而今是南江新任太守,得知皇上和许落要成婚,他几乎是穷尽所能,将能找到的好物件都搜罗来了。 运送礼物的将士络绎不绝,许家小院都快被一箱箱的礼物塞满了。 许元明一阵头痛,奈何这是女儿大婚的聘礼,他还不能说什么。 当天提完亲,徐修顺便就和许元明将成亲的日子敲定了。 一来因为顾骁野马上要南征,二来,也因为许落再三说要快一点。 婚礼于是定在了五日后。 其实原本可以再早一点,可是嫁衣的缝制,需要时间。 南江城最好的裁缝被召来为许落量体裁衣,加班加点地赶制衣裙。 许落也就窝在小院等了五日,连顾骁野的面都见不到,哪怕顾骁野就在隔壁。 许夫人性情柔和,可在见面这件事上却罕见地执着,“民间谚语都说‘婚前相见,婚后不相见’,好歹就这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许夫人耳提面命,嘱咐了许落许许多多成婚时要注意的事项,许落听得都晕乎乎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69章 结为夫妻,永世不离2 第269章结为夫妻,永世不离2 时值隆冬,大婚那日,竟是下起了一场鹅毛大雪。 许落坐在铜镜前,任由妆娘帮她拆掉发带,盘起长发。 铜镜里映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雪花,许落心里生出一种很是奇异的感觉。 与顾骁野初次见面时,是个大雪之日。 第一次意识到顾骁野对她有些许不同,也是个雪夜,那是在郧州城,他抱她去行宫看雪时。 就连真正意义上,她的初吻,也是在京都的一场大雪夜里。 而今,她和他要成婚了,仍是在雪花纷扬的时节。 好神奇好奇妙的缘分。 妆容终于化好了,许落有些认不出镜中的自己。 眉如远黛,杏眼弯弯,桃腮微粉,嫣唇涂朱,便连她自己,也觉得过于娇艳夺目了些。 许夫人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眼角眉梢都是欢喜的笑意。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今日一大早你袁大哥来了,给你送来这个,说是皇上给你的。” 许落接过来打开,便见里头,是一只雕工极为精致的凤凰金钗。 凤凰展翅,凤羽分明,栩栩如生,凤凰嘴里还衔着一串金丝流苏,尊贵又大气,堪称美轮美奂。 “你袁大哥说,这钗是皇上亲手雕琢的。皇上也是有心了。” 许夫人将那钗小心翼翼插进许落的发髻中,那细碎的流苏,轻轻地颤动,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许落惊讶:“皇上自己雕的?他还会这个呢?” “听你袁大哥说,皇上跟着一个有名的老师傅学了一整天呢。” 许夫人欣慰含笑,“这几日皇上连军营都没去,每天都在房里雕这只钗,紧赶慢赶到今日凌晨,才算做好了,这才让你袁大哥赶紧送了过来。皇上嘱咐你,婚礼上定要戴着这个。” 许落抿唇,这个人啊。 当初答应她要再送他一支钗,还真是说到做到。 估计他这几天为了这钗,没少费功夫。 院外传来迎亲的唢呐之声,许夫人慌忙拉下盖头,遮住了许落的脸蛋。 “他们来了,待会儿娘就要扶着你出去。记得娘跟你说的吗,待会拜完堂,进了洞房,盖头千万别自己揭,一定要等着皇上来揭,房里的红烛也一定不要吹灭,要等它自然灭才好,不然就不吉利了……” 许落点头:“知道啦。” 她先前坚持婚礼一切从简,就连结婚的宅子,也没让顾骁野另外准备新的。 郭匡以前买的那个宅子够大,五进五出的院子,亭台水榭,假山流水,又清雅又幽静,当初郭匡没住多久就走了,里头又有专人维护,院子跟新的一样。 况且顾骁野先前就住在这院子里,许落觉得就在这里举办婚礼,也挺好的。 离着近,不用走太远,连结亲的花轿都不用备了。 嗯,顾骁野直接背她过去。 顾骁野等候在雪花漫飞的庭院中,望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孩,被许夫人牵着,一步步慢慢地走过来。 许落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可她能感到有深深的目光在凝视着她。 是顾骁野吧,她想,也只有他,隔着盖头,仍能让她感受到那眼神里极致的温柔。 许夫人握着许落的手,轻轻放进顾骁野的手里时。 许落清楚地感受到了顾骁野掌心里的汗意。 这么冷的天,下着大雪的天。 他竟然紧张得出汗了。 许落有些想笑,忍不住抬眸去看他。 只可惜隔着红红的盖头,只能隐约地看到一个人影,瞧不清他的模样。 他握住她的手,在她身前蹲下,嗓音喑哑:“我背你过去。” 许落也就爬上了他的背,两手交叠着,搂住了他的脖颈。 他魂不守舍般,心神都有些恍惚,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梅香,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许落微微俯身,侧头离着他的耳畔近了些。 “阿野。” 她很小声地叫他的名字,“我重不重。” 喧闹的鼓乐之声就在耳畔,可顾骁野耳里只有她有如天籁般的声音,和她轻轻浅浅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之声。 他低声说,“不重。” 她松了口气,“不重就好。这几天我不能出门,除了吃就是睡,我感觉我都长胖啦。” 女孩说话时,吐气如兰的呼吸,一下下吹拂在他的耳畔,顾骁野的心间都生出几分战栗。 他的眼眸深得不像样,哑声道:“胖点好。” 许落撇嘴,“你怎么跟我爹说话的口气一样……” 顾骁野唇角无意识地勾了勾,稳稳地背着她,往外走去。 隔壁宅子里,早已布置一新,厅堂内温暖如春。 玄甲军的许多将士都来了,虽然是来帮忙的,但,能亲眼目的皇上的婚礼,众人都只觉荣幸之至。 百里长安都快累劈了,这两日他带着一帮人布置这宅子,可谓是角角落落都没放过。 眼下看到皇上终于能娶到心上人归,百里长安只觉自己的辛苦全值了。 婚礼主婚人是徐修,他是顾骁野曾经的老师,也见证顾骁野与许落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 三道礼结束,还有一道夫妻念婚约誓词的流程。 据说这是徐修特意按照南江民间婚礼的风俗加上的,誓词,是徐修参考了寻常百姓的婚礼誓词,亲自帮忙写就的。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结为夫妻,恩爱不疑。” “执子之手,此生不离。” 徐修念一句,顾骁野与许落便念一句。 念到最后一句时,顾骁野竟是顿了顿,漆黑的眸落在女孩身上,凝视她好一会儿,才一字字铿然道:“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他竟是将此生不离,改为了永世不离。 许落的心都颤了颤,人也跟着呆了呆。 见她不说话,顾骁野俊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然而下一刻,就听女孩轻声重复了他的话:“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顾骁野这一生,都不曾听过这般动听的言语,仿若最温柔的风,拂过他的心间,熨平了一切不堪回顾的过去,一切起伏不定的心绪。 满怀情思终于尘埃落定,从此,有了归处。 往后余生,唯爱她一人,念她一人。 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0章 锦绣帐暖结同心 第270章锦绣帐暖结同心 房中龙凤红烛高燃,许落安静地坐在床上,等候着。 皇帝成婚,洞房自然是没人敢闹的。 但却可以敬酒,大婚之日的敬酒,顾骁野绝对不会拒绝。 许落隐约听着前厅的喧闹声,猜测着顾骁野要多久才能回来。 没准会很晚,而且很可能会喝醉。 许落坐得无聊,很想自己掀开盖头,可是想起许夫人的谆谆嘱咐,到底还是忍住了。 不过顾骁野来得比她想象的要快。 房门推开,冷冽带了风雪与酒气的气息,缓缓来到她身前时。 饶是许落从成婚到现在都还算镇定,可这会也不由得有点小紧张。 “阿野?”她试着开口。 回应她的,是顾骁野低低沉沉的一声“嗯”,他该是喝了酒,但声音还算清醒。 许落等了一会儿,不见顾骁野掀盖头。 她忍不住道:“你愣着做什么呀?快帮我把盖头掀开。” 女孩的声音似撒娇,似嗔怪,“我大半天什么也看不见,睁眼就是一片红……” 轻微的风掠过,眼前那片红消失,视线霍然明朗。 许落长长呼了一口气,抬眸,便对上顾骁野漆黑幽邃的眸,看不够般,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许落故意道:“我好看么?” 顾骁野长久地望着她,声音低哑:“好看。” 她以前很少化妆,自有一种天生丽质的清美。 这样妆容明艳的许落,好似枝头最娇美的桃花突然有了生命,一颦一笑都美得摄人心魄。 许落扑哧一笑,“好看以后天天都给你看。” 她拉过他的手,“头上的这些装饰重死啦。后面有些发饰我看不见,你帮我取。” 而今她的发髻是被盘起的,满发髻上都是珠翠。 她万分庆幸自己没去京都成婚,不然那沉重的凤冠戴在头上,估计脖子都要压出毛病。 顾骁野跟着她走到铜镜前,站在她身后,待她坐下,小心地替她取下那些花样繁琐的发饰。 许落抬手摘下那支最显眼的凤凰钗,“袁大哥说,这是你亲手做的?” 顾骁野点头,低声问:“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许落收好那钗,仰头看向他:“这钗,你做了几天才做好?” 顾骁野:“四天。” 再加上四夜。 废掉了无数金子,残次品不知有多少个,这才算做出了一个还算完美的钗。 许落说:“晚上你是不是没睡,也在鼓捣这钗呢?” 顾骁野平静地说:“没有。” “骗我。你都有黑眼圈了,” 她笃定地说,“你晚上肯定没好好睡觉。” 顿了顿,“你快点帮我取发饰,取完我们就早点歇息吧。” 明知女孩只是无心之语,可顾骁野的目光还是深了深。 许落说出这话时,还真没多想,可等她来到床边,准备脱衣服时,莫名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想去吹灭烛火,又记起许夫人的话,只能作罢。 犹豫了片刻,许落决定豁出去了,反正都成婚了,是夫妻了,还怕什么。 她故作镇定地当着顾骁野的面,脱了衣裙,然后,爬到了床里边,拉过被子盖住了脸蛋。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到底还是有点害羞的。 许落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顾骁野上来,心下疑惑。 悄悄探出头去,就见顾骁野仍是静静地站在房中,不知在发什么呆。 “阿野,你干嘛不上来?” 许落忍不住催促,“还不睡么?”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来。” 解开衣袍的动作有些僵硬,顾骁野躺在许落身侧时,呼吸有些快。 许落莫名觉得,他好像比她还紧张似的。 以前在京都行宫,他们俩不也躺过同一张床么,那会儿他反应貌似还算正常。 而且,前几天他不还挺大胆挺肆无忌惮的,在马车里按着她亲了半天,末了还轻飘飘来一句:“这才是欺负。” 怎的真正成婚了,到了洞房花烛夜,他反而这么……小心翼翼的。 那种事,总不能要她先主动吧? 不过转念想到,要是他真的比她还紧张,那她,咳咳,勉为其难主动下,好像也没关系。 许落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对了阿野,有个事,我之前一直没跟你说。” 顾骁野的声音很低:“你说。” “其实我跟顾驰渊,什么都没有过。” 许落轻声说,“那夜他在房里点了巫山云雨香,我把他错认成了你,可后来卿卿来了,她阻止了顾驰渊……” 回应她的,又是一声低低的“嗯”。 “先前我一直没跟你解释,是怕你不信。” 许落踟蹰片刻,到底还是声如蚊呐地,小声说:“今天晚上你就能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她这句话,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邀请。 顾骁野再也克制不住,一个翻身,单臂撑在她身侧,将她压在了身下。 他的呼吸混乱急促,漆黑眼底仿佛燃起星火。 “韩卿卿跟我说过了。”他说,“我知道你没说谎。” 许落有点被他的眼神给吓到,动都不敢动,莫名后悔自己方才的话太过冒失。 “那你……你能不能先下去……” 这个姿势,真的让她好有压迫感。 顾骁野盯着她,一字字哑声说:“不能。” 话落音时,他已然吻了下来。 那吻带着炽热的温度,初时强势霸道,其后渐渐缱绻温柔起来。 他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一般,一点点吻过她的发,她的眉眼,她的唇,温柔地往下,一点点将许落融化其间。 恍惚间,许落听到他极尽怜惜缠绵地唤她的名字,一声声落儿贴着她的耳畔叫出,拨得她的心弦也跟着震颤。 后来,许落实在没忍住那疼,哼哼唧唧哭了半晚上,再后来,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着了,梦里都还在哭。 女孩皱巴着小脸,带着哭音呢喃,“疼死了,都怪你都怪你。” 顾骁野柔声哄着她,“嗯,都怪我。” 他辗转吻去她颊上的泪水,低眸凝视着怀中的女孩,良久良久,不舍移开视线。 …… 锦绣帐暖,红烛高燃,窗外,雪落无声。 罗带同心闲结遍,佳人而今,总算成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1章 家,温情 第271章家,温情 雪落了满院,银装素裹。 许落被顾骁野牵着手,走在这冰雪雕琢的天地里。 大红的喜字尚未撤去,在雪光里映出一抹喜庆温暖的红。 女孩眼角犹自带着一抹昨夜哭过的微红,那喜字刺激她的神经,忍不住又想起夜里的种种,脸颊微微发烫。 她瞥了眼身旁的人:“以后没经过我允许,你不能跟我睡一起。” 顾骁野无辜地看着她:“那我睡哪儿?” “软塌,或者地上,随便你。” 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看地上挺不错的,你干脆在地上铺个被子,睡床边好了。” 顾骁野看她一眼,“好。” 许落:“……” 答应得还挺干脆。 她有点好气又有点好笑,“我是不是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顾骁野想了想:“也不是。” 许落道:“那我说什么你不答应?” 顾骁野深深看她一眼:“以后再也不做那种事。” 许落微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顾骁野唇角微勾:“昨夜你说,以后再不跟我做那种事。” 许落顿时脸颊爆红。 昨夜她被欺负惨了,哭着说了许多话,其中翻来覆去说的一句,就是以后再也不跟他那个了,打死都不。 想了想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许落又羞又恼。 “你还想着那什么呢!” 许落拳头捶在顾骁野胸前,“坏人坏人!” 顾骁野也不躲,等她打够了,这才牵住她的手,笑道:“你爹娘还在等我们。” 许落才不要他牵,甩开他的手,气哼哼往前走。 只可惜祸不单行,老天爷偏偏要看她出糗,让她脚下一滑。 她手忙脚乱去扯旁边的枝条,枝上积雪簌簌落下,糊了她一脸雪,人也没能站住,华丽丽地摔跌出去,跌进了顾骁野的臂弯中。 许落惊魂未定地抬眸,对上顾骁野漆黑蕴着笑意的眸,又尴尬又窘迫。 说不要他牵,结果,直接跌他怀里来了。 她抬袖擦去脸上的雪,咳了两声,“我们快走吧。” 顾骁野拉住她:“脸上还有雪。” 许落便仰着脸,等他帮忙擦去。 那张俊脸在眼前微微放大,他深黑的眸里映出皑皑的雪和她的模样。 这距离,太近了,近到呼吸可闻。 许落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才要躲开,他却扣着她的脑袋,微凉的指腹轻轻帮她擦去了落在侧脸上的雪花。 擦完了,并没有放开她。 “还有吗?”许落问,“没了吧?” “还有。”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微微俯身,抿去了她唇边的一点残雪。 雪冰凉,带着她身上清浅的梅香,是甜甜的味道。 许落:“……” 帮她擦个脸都还要趁机亲她。 偏偏人家还亲得理直气壮,一句略带无辜的“我们是夫妻,连亲也不能么”,就哽得许落无言以对。 罢了罢了,看在他过去隐忍克制那么几年的份上,不跟他计较了。 等他们到了隔壁院时,许夫人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新年将至,但顾骁野就要率军南征,肯定是不可能赶回南江过年的,为此许夫人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为他践行。 许落跑去厨房帮忙,客厅里只剩下许元明和顾骁野两人。 顾骁野虽是帝王,但在许元明夫妇跟前,从未摆过帝王的架子,反而谦恭得很。 他又是许落喜欢的人,而今成了自己的女婿,许元明看他未免顺眼了不少。 见他的目光落在厅里那些石头上,许元明主动为他讲解这些石头的来历与妙处,顾骁野竟也听得认真。 那头许落端着一盘点心进来,“阿野,你不是爱吃荷叶酥么,我跟我娘学了,亲手做的哦,你尝尝。” 一边说,一边举着一枚翠绿可爱的点心递过来。 顾骁野没接:“先给岳父。” “我爹不爱吃甜的,就你爱吃。” 许落不由分说喂到他唇边,“快尝尝。” 顾骁野手里还拿着一块许元明让他欣赏妙处的石头,稍稍低头就着许落的手,吃了那点心。 女孩眨着眼,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吃吗好吃吗?” 顾骁野:“好吃。” 许元明看着那造型跟以往许夫人做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点心,略狐疑。 就自家女儿这厨艺,他实在怀疑,现学现卖做的东西能有多好吃。 “既是落儿亲手做的,那我少不得也尝尝。”许元明说。 “好呀!”许落欢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爹你快看看好不好吃。” 许元明吃着吃着,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一言难尽。 看向顾骁野的眼神,也复杂了几分。 这荷叶酥不酥不脆就算了,还这么硬,这么甜,甜得齁人! 所以顾骁野到底是怎么昧着良心,说这点心好吃的? 一顿饭吃完,许落和顾骁野回隔壁院时,许元明和许夫人不免谆谆嘱咐,让顾骁野战场上务必多小心,早日凯旋归来。 顾骁野都应了,心里泛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家于他而言,从来只是一个虚幻的字眼,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可和许落成婚,她不但给了他一个归处,也让他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而又踏实的感觉。 奇异,陌生,却又温情。 这便是,家的感觉吗? 许落浑然不觉今日这顿饭带给他什么,正开心地在前头踩着雪玩。 院里有一株红梅在凌寒中盛开,许落想起那年在顾府初见顾骁野时,大雪的天,他跪在梅花树下,跪了一整天,后来发起高烧,昏迷不省人事。 虽然早就是过去式,可忆起那一幕来,还是莫名有点心疼。 回头去看顾骁野时,顾骁野的目光,也正追随着她。 许落忍不住奔到顾骁野身边,扑进他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冷不冷?” 顾骁野摇头,女孩的身子软绵绵热乎乎的,他怎会冷,只觉从里到外都暖得要命。 许落不知想起什么,眼睛都弯了起来。 “阿野,你知道么。我和你第一次在郧州顾府见面那天,夜里你高烧不醒,我悄悄给你送姜汤,你抓着我的手,喊了好多声娘。” 她莞尔道:“我当时真的很想摸摸你的脑袋,然后说声乖,可是没敢。” 哪怕他昏迷不醒,她也没敢。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2章 羁绊 第272章羁绊 “我要梅花插瓶。”许落指了指那梅花树,“你帮我折几支来吧。” 顾骁野依言去折了,回来时,她站在一块石头上等着他,视线和他齐平。 女孩接过那梅花,一双水润润的杏眼盈满笑意,带着几分小小的狡黠。 她突然探手,给小动物顺毛般揉了揉他的头,“阿野好乖。” 总算把很早以前就想做却没敢做的事做了。 只是一句话说完,自己没忍住,“扑哧”一声先笑了。 顾骁野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下一刻,许落就为自己的贸然行为付出了代价。 顾骁野抬手揽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扣在了怀里,压着她不知亲了多久,才肯放开她。 临到分别,才知相处时日太短。 他就要南征,晚上许落自然不会真的让他睡地上的。 只是,却不肯再让他做什么,他后来也就真的什么都没做,就那么抱着她,睡了一夜。 顾驰渊已败,剩下的南方大部分州郡,各个击破,指日可待。 百里长安的玄甲军,已然足以应对。但也只是大部分而已。 有些地方的叛乱,须得他亲自去一趟,怕是才能真正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许落其实很想和他一同去,但被许元明阻止了。 “那是战场,刀剑无眼,他是去领军打仗,你去了反而会让他分心。” 许元明说,“前线危险不说,况且马上就要过年了,天气太冷,长途行军太艰苦,你还是留在南江稳妥。” 顾骁野也不同意她去,理由只有一个,军中太苦,她受不住。 他说他会尽快回来。 然而许落异样坚持,定要跟着顾骁野同行。 最后还是许元明一锤定了音,“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不如你留在南江过年,正好陪陪你娘,等开了年暖和点了,你再去找皇上。以后你去了京都,我们就难得见你了。“ 许落一想也是,于是便遵从了许元明的意思。 顾骁野离开那日,女孩恋恋不舍地抱着他,“要记得给我写信报平安。等过完年,我就去找你。” 他骑马走了很远,回头时,女孩还站在院外,朝着他挥手。 寒风如刀,顾骁野却半点感觉不出寒冷。 一腔情思,幽幽长长,扯出不舍的羁绊与相思的怅然。 顾骁野果然每到一座城池,就命人快马给许落寄了来信。 第一封信很短,只有八个字:“已到容城,一切安好。” 许落看得好生无语。 写信要他报平安,他还真就报平安。 这么惜字如金。 许落带着几分促狭的小心思,提笔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说了很多自己和爹娘的事,问了他好些七七八八与行军打仗有关的问题。 果然下一封,他便一五一十地,写了满满两页纸,回答她的问题。 于是回信里,许落没话找话地又问他许多奇怪的问题,而他,也照例详细地写来回信解答。 许落看着这信,想着顾骁野是怎样耐心又认真地在灯下写下这些字,唇角不自觉就弯了起来。 到底还是怕耽搁他的正事,第三封信,许落便不敢调皮,规规矩矩正正经经,写了近况,再不拿那些问题逗他了。 折起信时,想了想,许落又在信末尾,加了两个字:“想你。” 她只是想借这两个字,表达下对顾骁野的思念。 殊不知,收到信的人,将这信贴身存放,无人时便拿出来,翻来覆去将“想你”那两个字,看了百遍不止。 一晃,便到了新年夜。 许久的许家小院,也迎来了客人。 韩谨柔和留在南江驻守的袁让,刘世和伤已然好了许多的段宿,再加上奉命保护许落的展旭和温平,大家齐齐落座,颇有过年的热闹气息。 许落的求情到底还是起了作用,顾骁野没有追究刘世和段宿,只是,他们须得隐姓埋名,便连医馆也不能再开了。 刘世的打算,是等开年后,段宿的身体稍好些,二人便一同云游天下。行医采药治病救人,倒也不必局限于一个小小医馆。 年夜宴上,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避免提到一个名字。 只是,在众人离开后,许元明到底还是问了许落一句,“顾驰渊到底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许落也不知道。 因为自从顾骁野命人将他从大牢放出来,他便被扔回了顾府。 他双腿受伤,再也不是曾经的顾大人。 下人婢女自寻生路离开,更有无良的仆役卷了财物逃走,不知去向,留下顾驰渊在府里自生自灭。 听来诚然凄惨,然而想起他当初的所作所为,似乎又不值得人同情。 许元明叹气,“还是去看看他吧,若是不幸死了,总还是让人入土为安。” 顾驰渊并没有死。 也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顾府原来的老管家留了下来,照顾他。 那管家是他外公府里的下人,在府里呆了好多年。 去年顾驰渊回庆州扫墓,见他岁数大了,一念之仁便带他来南江,让他做了顾府的管家。 这管家念着旧情,对顾驰渊细心照顾。 可是顾驰渊却并不觉得,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顾骁野诚然没有杀他,却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 他的双腿已废,便连走路都不可能,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若是没人照顾,他活得连狗都不如。 一个人踟蹰满志时,很少会去想失败了会如何。 他曾经告诉自己,他绝不会输。 可最终他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从云端跌落深渊,什么都没有了。 曾经势要夺回一切的野心,如今想起来只觉可笑。 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人心,只以为不择手段,就一定能达到目的。 岂知公理正义,自有定论,而他终究栽在了他曾最信任的下属手里。 一步错,步步错。 他被嫉妒与复仇的野心驱使着,看不清真正该珍惜该在意的是什么。 等他终于有所醒悟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韩卿卿带着孩子走了,这个家,已经没了。 他也没脸,再去见韩卿卿和孩子。 顾驰渊目光落在桌上,那个小小的瓷瓶上。 瓶身上,有黑色字体写就的三个字:思无涯。 这是刘世若干毒药中的一瓶,顾驰渊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韩卿卿的房里。 他也不知道,刘世为何要给能致人死地的毒药,起这样一个意义悠长的名字。 但此刻,对于行动不便的他来说,却正好能助他了结一切。 生不如死的日子,生又有何意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3章 相思无涯 第273章相思无涯 顾驰渊将酒坛中最后一滴酒饮尽,从瓷瓶中倒出那药,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然后,艰难地挪到软塌边,静静地躺了下去。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除夕夜,千家万户都是团聚之日,唯有他,却是等死之时。 顾驰渊等了一夜,却并没有死。 只除了心口隐隐的痛楚之意,并无半点异样。 偶尔目光落在房中,想起韩卿卿,这痛楚之意,似乎就会更剧烈一点。 顾驰渊只以为,这毒药是否发作起来比较慢,所以才会如此,也就耐心地等着药效发作的时刻。 顾府门外。 神色憔悴的老管家打开门,见到来访的许落父女时,眼泪差点掉下来。 “昨儿除夕夜,公子在房里喝了一夜的酒。” 管家红着眼说,“还跟我交待了后事,说他死了,不要立碑,一把火烧了,骨灰洒进江里。” 许落和许元明对视一眼,心绪都有点复杂。 管家带着他们穿过萧瑟清冷的庭院,来到昔日顾驰渊与韩卿卿的卧房,便退了下去。 顾驰渊就那么斜躺在榻上,头发凌乱,眼眶深陷,身边地上是破碎的酒坛,房中酒气熏天。 看到许落和许元明,他神色漠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你们来做什么。” 许元明想起当初那个在若耶城清隽温雅谦恭有礼的年轻人,再看看眼前这个双腿尽废颓然不堪的酒鬼,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那点同情与怜悯刚兴起个苗头,下一秒想到就是这人弑父杀亲,害死了他的至交好友,心头无名火顿时蹭蹭冒起。 许元明没什么好态度地说:“来看看你死了没。” 顾驰渊语气漠然:“快了。” 他淡淡道,“我死了,你们不必替我收尸,我原本也不配。” 他不希望许家父女插手他的后事,他早已跟管家安排好了。 世人给死去之人立碑,是为了有人祭奠。 像他这样众叛亲离,离妻儿都弃他而去的人,又何必再在这世上留下痕迹。 许元明气道:“你知道就好。” 顾驰渊再不说话,双眼有些茫然地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落目光掠过地上那一堆酒坛的碎片,心念微动,蹲下身从那些碎片里,捡起了一个外观甚是熟悉的小瓷瓶。 白色的瓷瓶,上面用黑色的墨写着三个字:“思无涯。” 这是当初韩卿卿从顾驰渊的书房里找到的,她怕弄错,将两瓶写有思无涯的药全拿出来了。 红色朱砂写就的是解药,黑色墨迹写就的,是毒药。 “你吃了这瓶里的药?” 许落看向顾驰渊:“你是不是以为吃了这个就会死?” 顾驰渊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瓷瓶,没说话。 不说话,也就意味着默认。 许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这是刘公子研制的药,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你也敢吃?” 顾驰渊嗤了一声:“刘世的毒药,也不过如此。” 这么久都不能让人死,岂非浪得毒药的虚名。 “这是毒药,却也不是毒药。” 许落语气复杂,“这是一种会让人心痛的药,但凡想到所爱之人,但凡动了情思,便会心痛。所思越深,所痛越重。” 顾驰渊的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那些册子里,明明记的都是剧毒之药……” 他说到这里,脸色顿时苍白,猛然想起,思无涯这种药,册子里似乎并没有记录。 下属奉他的命令去搜查刘世的医馆,按图索骥,将刘世曾解过的毒与解药,全都拿了来。 毒药是黑字,解药是红字,很好认。 下属便将药柜里但凡标了黑红之色的瓷瓶,全都拿了回来。 但刘世不知是来不及还是疏忽了,医册里竟没有记载思无涯这种药物的特性、毒发症状以及解法,以至于顾驰渊根本不知这药发作起来会如何。 难不成他吃下的,真的不是毒药,而是,而是…… 许落定定地看着顾驰渊,“顾驰渊,你不如借着这药,好好想想,你自己真正深爱的人,到底是谁。” 顾驰渊神思茫然,脑海里闪过许多人的面孔,最后,定格在一张天真娇憨的脸庞上。 “二公子,我叫卿卿。” “二公子,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驰渊,以后我们就是夫妻啦。” “驰渊,我会做菜了,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哦,你多吃点。” “我的手没事,被烫到了一点点,抹点药就好了。” “驰渊,你的衣袖磨破了,你脱下来,我帮你补……” “驰渊,我就坐在这里,看着你看书好不好?我保证一声不出,保证不吵你……” “不行吗......不行也没事,那我先出去,你安静看书,我再不来打扰你了……” “驰渊,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做爹啦。” “驰渊,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你没时间想么?那,那就等生了再说吧,等生出来,就知道取男孩名还是女孩名了……” “驰渊,你早点回房,早点歇息,别累着。” “驰渊,你也睡不着么?我月份大了,躺着好不舒服,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聊天好不好?” “驰渊……” “驰渊……” 耳边轰轰如有雷音,心脏处好似有一道道滚雷接连击下,痛不可当。 顾驰渊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嘴角溢出血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深爱的人,怎么可能是韩卿卿。 他从来不曾对韩卿卿有过当初面对许落时的怦然心动,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喜欢韩卿卿。 他一直以为,以为自己不过是因为那孩子的出生,才对她有了些许不同。 可他竟然不知不觉喜欢她,爱上她,任由她占满他的生活,盘踞在他的心里,直到她离开,仍是一无所觉! 卿卿,卿卿。 顾驰渊的脸色惨白如金纸,喃喃念着卿卿这两个字,只觉有人用利刃绞碎了心脏,痛得他一口血喷出,晕死过去。 许元明吓了一跳,正准备让管家去叫大夫,却被许落叫住了。 南江城能解这药的人,只有刘世,可刘世断然不会给他解。 顾驰渊悠悠醒转时,神色似乎平静了许多。 他拒绝去看大夫,也没有要医治的意愿。 韩卿卿阴差阳错留下这瓶药,或许,是他注定的宿命。 往后,他的身边,不再有韩卿卿,不再有孩子。 唯有这相思无涯,伴他余生。 ??三万字的爆更结束~顾驰渊的故事告一段落了,男女主的故事还要继续~~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4章 是不是很疼? 第274章是不是很疼? 三月初的天,夜里仍是春寒料峭。 营帐中,一盏灯火微暖,顾骁野提笔,正给许落写信。 战事远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南方起义的郡县,大部分都是迫于当初顾驰渊的威压,不得不表态支持。 而今见顾骁野御驾亲征,不免望风而降,许多城池,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 但也即将面临最难啃的骨头。 “再过半余月,可到淮州。” “路途颠簸,落儿你可不必来,若定要来,在容城等我便是。” 淮州位于江南。 江南读书人多,民皆知礼。 自恃儒学正统,崇尚士人风骨,不畏强权不惧死的人也多。 第一个起来应和顾驰渊,反抗大梁朝最坚决的地方,正是在江南。 顾驰渊借刘世之名昭告天下,要光复大魏还政于大魏的檄文,可谓触动了江南士族之人的心,认为天下有识之士,正当匡扶社稷,将国家扭转到正常轨道上来。 他们认定大梁的天下来路不正,本就不该存在,且,大梁皇位的传承也不符合历来礼法。 不说顾骁野背着弑父篡位的骂名,就算真的要继位,那也该是顾家二公子顾驰渊,而不是顾骁野。 于是读书人的一腔热血忠义,就这样被别有用心之人激发出来,被误导着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强行镇压叛乱,不是不可以。 但江南士族林立,名士众多,若真以武力与杀戮平定叛乱,最终怕是会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何况这里,是顾骁野外祖家,梅家的故乡。 他的外祖父梅恺之身为江南大儒,当年也正是为了维护心中的道统与正义,不肯折节示好大魏朝,这才被杀。 哪怕是因了外祖父,顾骁野也不能对江南的读书人,大开杀戒。 “皇上,这是江南太守林道济的信息。”百里长安递过来一份折子。 林道济,淮州名士,其父林淮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绝,数十年前,林淮安与顾骁野外祖父梅恺之,一度以才识渊博品行高洁闻名于天下,俱是风头无两的江南大儒。 只是二人后来命运殊途。 梅恺之不肯折节向大魏朝示好,满门男丁被灭,女子被没籍为奴,而林淮安却明哲保身,接受了大魏朝的官职。 几年后,林淮安因病逝世,其子林道济后来成为江南太守,也是江南颇具名望的名士之一。 顾驰渊创建大魏伪朝后,林道济第一个响应顾驰渊,连结周边数个郡县,声势颇为壮大,自诩要大集义兵,匡扶正统。 顾骁野能理解当初外祖父梅恺之的赴死,也能理解林道济而今的“大兴义兵匡扶正统”之举,但他却委实不能赞同。 朝代兴亡,更迭有时,成王败寇,古之定理。 千百年后,什么又是正统,又会如何评判现在所谓的正统? 想来还是徐修说得在理,这个天下,民为重,君为轻。 谁当皇帝都不要紧,能将天下治理好,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的,那就是明君,就是正统,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 顾骁野合上手里的折子,沉吟片刻,提笔写了封至情至理的信,将信交给百里长安:“把这封信,送给林道济。” 不到万不得已,江南这片地方,能不动干戈就不动干戈。 若能让林道济放下成见,主动归顺,那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林道济根本不相信他的诚意,固执地认为他就是弑父杀兄之人,信中所言俱是狡辩。 他拒不归降,反而领军迎战。 两军阵前,顾骁野再度放低姿态,试图与他和谈。 林道济表面带笑应对,暗里却命人在城楼上放箭,若非顾骁野闪避及时,怕是已然丢了性命。 但胳膊还是受了伤,被流箭射中。 百里长安怒极,下令玄甲军立刻进攻,平了江南诸城。 顾骁野阻止了他,“再等等。” 大魏朝当年杀了他外祖父梅恺之,自以为将江南收归掌中,岂料不到一年,这里就爆发义兵。 大魏派兵平定,屠了江南一座城,觉得定可杀鸡儆猴,没人敢再造反。 但他们低估了民众的热血,待他们的大军一撤退,民众再次反抗,如此反复三年之久,才算将江南彻底平定。 以武力征服很容易,玄甲军若真想攻下江南数城,绝不会超过一个月。 不愿归顺的士族名流,也大可杀了完事,但日后,也必定会再生事端。 顾骁野想再等等,再给林道济一次机会,也给江南诸城百姓一个机会。 营帐中,军医正在为顾骁野处理伤口。 那支流箭几乎穿透了顾骁野的臂膀,箭头还有倒刺,须得划开皮肉,将那几乎没入骨中的断箭头取出。 许落被百里长安带着,踏入营帐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近乎血肉横飞的惊悚一幕。 心脏仿佛窒息了,许落几乎是踉跄着奔过去,哆嗦着道:“阿野!” 顾骁野的身子猛地一僵,缓缓回过身来,就对上了女孩苍白的脸。 他立刻看了眼军医,那军医悟性奇佳,几乎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上药包扎一气呵成,“没事了皇上。” 随后,拎着药囊,就和百里长安飞快退了出去。 顾骁野放下衣袖,不动声色地说:“你看军医都说了,我没事。” 许落又气又心疼,眼眶都泛了红,咬着牙道:“顾骁野,你是当我瞎,还是当我傻?” 顾骁野默了片刻,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容城……” 许落红着眼无声看着他,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怨怪。 顾骁野不敢说话了,他怕再多说一个字,她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目光落在他那半边都被血染红的衣袍上,许落闭了闭眼,有些晕血般的心悸。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以为公孙神算说的生死之劫提前来了。 她声音很轻地问:“是不是很疼?” 顾骁野想安慰她说不疼,又不敢,怕再把许落给气哭了。 只能说:“嗯,是有点疼。” 许落小心翼翼避过他受伤的胳膊,轻轻抱住他。 他是坐着的,许落是站着的,她凝视他片刻,突然捧着他的脸,心疼地,很轻很轻地亲了亲他的唇。 柔软的唇羽毛般掠过肌肤,顾骁野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5章 我想帮你 第275章我想帮你 许落收到顾骁野的信,得知他即将赶赴淮州时,她几乎是连夜出发,往淮州而来。 这一路紧赶慢赶,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还是受了伤,但好在,不是性命之危。 方才她也是一时后怕加心疼,不免发乎于情地亲了亲顾骁野。 亲完了,看到顾骁野怔怔的样子,许落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有没有疼得好点?” 书里都说亲亲就不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管用一点。 顾骁野没做声,拉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便将她扯到了自己腿上,许落急得就要站起:“你受了伤。” “是手臂受伤,不是腿。” 顾骁野没受伤的那只手锢住她的腰,让她根本起不来。 两人距离很近很近,二人呼吸交缠,他凝视着她,目光专注而深沉。 “刚才没感觉到。”他说,“再试一次。” 许落有点懵:“啥?” 他一本正经地说,“刚才你亲得太快了,我没感到有没疼得好点。” 许落:“……” 身上有伤,都还这么不安分。 她本想拒绝,然而她有些受不了顾骁野凝视她的眼神,这样蕴了柔情与期待的眼神,让她的心都跟着颤栗。 许落能看出他这段日子有多想她,也能感受到他极力克制的忍耐。 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慢慢凑过去,主动吻住他的唇。 女孩微闭的眼睫轻轻颤抖着,亲得笨拙又小心翼翼,好像小动物的舔舐,软软的,痒痒的。 顾骁野只觉身体里积压太久的思念,不知在何处破了个口子,有岩浆般炽热的火焰疯狂涌出,所过之处,连血液都跟着滚烫。 他情不自禁地扣住她的后脑勺,重重地加深了这个吻。 顾骁野的伤口真的不疼了。 何止是不疼,反而,比方才还颇焕发了几分神采。 许落揉着被他吻得有些微微红肿的唇,感觉自己和顾骁野成婚,好像解锁了他一个极为危险的技能,当然,这危险,是对她而言。 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下时,顾骁野还握着她的手没放,“怎么说也没说一声,就突然来了淮州?” 许落不答反问:“我听百里长安说,你不愿武力平定江南,想尽可能等林道济主动归顺。” 顾骁野点头,“武力镇压容易,可人心不服,早晚还会生事,大魏朝有过前车之鉴。” 许落问:“那你打算用什么办法,让林道济归顺?” 顾骁野微微蹙着眉头,“尚未想好。” 诚意他给了,但林道济不信,也拒绝接受。 目前只能先暂时停战,寻找合适时机,再做图谋。 许落道:“阿野你知道林道济的父亲是谁吗?是林淮安,当年和你外祖父齐名的江南大儒。林淮安和你外祖父,是至交好友。” 顾骁野说,“有所闻。但后来二人选择不同,关系早就决裂了。” 当年林淮安接受了大魏朝的官职,而他外祖父梅恺之拒向大魏示好,梅家男丁都被判处斩刑,主刑官正是林淮安。 刑场上,梅恺之痛骂林淮安降魏失节,当场撕袍断义,与林淮安彻底绝交。 “阿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许落说,“林淮安明里接受了大魏朝的官职,可背地里却支持反对大魏的义兵。那时他职任淮州太守,数次暗里放走了义兵首领。若不是他的刻意放任,江南的起义,怎能持续三年之久?” 顾骁野深深看着许落,“这种隐秘未宣之事,连锦衣卫也没能查到,你如何得知?” 许落硬着头皮道:“那个,我师父跟我说过。你知道的,他是神算嘛,而且他一百岁了,经历了很多事,所以知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顾骁野若有所思瞧她片刻,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许落:“……” 所以这一声“嗯”,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不过不管他信不信,许落都得继续说下去,“大魏朝花了三年,彻底平定了江南的义兵,林淮安郁郁而终。世人只当他是因失节之事有所愧悔而早逝,江南百姓提到林淮安,都很是唾弃。” 同为江南大儒,梅恺之死而不降,百姓对他的气节敬佩传诵有加。 但林淮安就不一样,他被视为卖身求荣,不能与昔日好友同进退的背信弃义之人,还亲自做主刑官,监斩了梅恺之一家,人人都对林淮安打从心底里鄙夷。 林淮安去世时,他的儿子林道济年岁尚幼,于淮州老家闭门不出,潜心学问,长大后成为江南一带颇负盛名的才子,数年前,官拜江南太守。 大梁朝取代大魏后,林道济认为大梁朝的天下来路不正,辞官归隐。 待顾驰渊以临江王刘世的名义发出光复大魏的檄文后,林道济立刻领导义兵响应,被顾驰渊再度任命为江南太守,直到现在。 “阿野你想让林道济归降,不愿让江南遭受兵戈之乱,出发点是好的。” 许落将原委有条不紊地细细道来,“可你知道吗,林道济并不知道他爹暗里支持义兵的事,他小时候听到的见到的,都是人家怎么骂他爹失节背义的事,所以他很受刺激,年少读书时就立志要做一个竭忠尽节的人。” 只可惜,他要尽忠的对象,是大魏朝,而非如今的大梁。 对于林道济而言,想让他主动投降,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他绝对不肯走他父亲曾走过的老路,也不愿让后人再指着林家子孙的脊梁骨骂背信弃义。 顾骁野沉思片刻,“所以你的意思,林道济不可能归降?”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要换一种方法。” 许落注视着顾骁野,“阿野,我虽然老说自己是公孙神算的徒弟,可好像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长处,帮你打赢过一场战争。不如这次,我帮你劝服林道济归降。” “不行。” 顾骁野的眉头立刻皱紧,下意识就否决了许落的建议:“战争是我要应对的事,不需要你来帮忙。” 许落就是再有能耐,他也绝不可能将许落置于危险境地。 许落认真道:“可我想帮你。”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6章 渊源 第276章渊源 顾骁野的答案,许落半点都不意外。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她去淮州的。 她眨眼,“你是不信我能让林道济归降?” “信。”顾骁野没有半点迟疑地说,“可用不着你帮我。” 淮州是什么地方,那是林道济的据地,如龙潭虎穴,入了就难以出来。 他不可能让许落去孤身犯险。 许落说,“你放心,我不是要去见林道济,只是要去淮州西南郊找一个人。这个人能让林道济愿意归降。” “真要找这个人,自有锦衣卫。”顾骁野断然道,“你何必去?” “可只有我才知道,要怎么让这个人心甘情愿出面去劝林道济啊。” 顾骁野看她一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如果非你不可,那这人不找也无妨。林道济若是不降,我自有应对,你安心呆在军营就行。” 许落没说话,看上去有些失望的样子。 顾骁野心里软了软,温声道:“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才到这里,想必累了,先去吃饭。” 许落也没坚持,一言不发地和顾骁野一起吃了饭,去了营帐休息。 这种时候,估计再怎么恳求撒娇都没用,顾骁野绝不会让步。 可是淮州城,她必须非去不可,她也必须去找那个人。 否则,顾骁野将会再次如书中那般,酿成大错。 书里顾骁野强行攻打江南数城,最后就剩下一个淮州城在林道济的带领下,负隅硬抗。 城中的军民没有粮食,眼看要撑不下去,林道济送信来,说愿意归降。 他打开了淮州城的大门,负荆请罪跪在城门外,等候顾骁野进城。 顾骁野信了,在他打马入城的刹那间,城头突然箭如蝗雨,落石滚滚。 而林道济也几乎在同时,拔出藏在靴中的匕首,狠狠刺向了顾骁野。 城中突然涌出数不清的敌军,那些人多日不曾进食,饿得两眼深陷,却也奋死一搏,爆发出最后的战斗力。 顾骁野身边的锦衣卫与将士都猝不及防,玄甲军被冲击得零落不堪。 这场战争,是玄甲军组建后的第一场大败,顾骁野身受重伤,却不肯退军,沉着脸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后来城破了,林道济战死。 顾骁野残忍下达了屠城的命令,淮州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城内流到外的河水,都被鲜血染红。 惨剧若是到此,也就罢了。 可最重要的是,林道济与顾骁野,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他是顾骁野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惜顾骁野到最后知道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时他本就受了重伤,又加以知道林道济的身份后,心神剧震,竟至于伤重不起,性命一度危在旦夕。 某种意义上说,也正是这件事,加速了顾骁野心绪的转变。 战乱平定没多久,他回到京都后,变得更冷戾无情,就连对韩卿卿也彻底失了耐心,亲手杀了韩卿卿…… 能够证明林道济与顾骁野血脉关系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人,就是许落要去找的人。 那个人,也是林道济与顾骁野,唯一都会信任的人,对方手里,也有让他们二人都能信任的证据。 否则,空口无凭,谁能想到,堂堂帝王,与江南叛军的首领,是血脉至亲? 就算想到,怕也没人敢信。 许落若是要去找这个人,不止需要顾骁野的同意,还需要顾骁野的配合。 她要去的地方,在淮州城西南郊外。 通往西南郊的路有林道济的人设岗看守,虽然通过这里,没有穿越淮州城而过那么危险,但势必会遭到林道济的人盘查。 她需要顾骁野派玄甲军帮她引开林道济的士兵,好让她趁乱通过那条路。 一旦过了那个关卡,就算是进入林道济的辖属范围,她改换妆容后,会安全许多。 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去,肯定有温平和展旭等锦衣卫相随保护的。 但一切计划的前提,是顾骁野得答应她去找那个人。 许落来的路上,其实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 只是,可能需要委屈下顾骁野,也委屈下她自己。 接下来的数日,许落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就东转转西转转,偶尔还去找百里长安问问前线的情况。 就是不去找顾骁野。 顾骁野来找她时,她说不上两句话就跑了,要么说自己要去玩,要么就说自己累了要休息,顾骁野也只能作罢。 足足晾了顾骁野七八天。 许落其实也有些绷不住,可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达成,也只能忍着。 至少得再等两三天,她再去好好找顾骁野聊聊,才可能让他同意配合她。 时值仲春,军营周边野花盛开。 夕阳下,一大队士兵在临时校场上操练,许落远远瞧了一会儿,顺手摘了一束野花玩。 她一边想着该怎样才能让顾骁野快点同意,一边往营帐的方向走。 正好碰到百里长安,许落便问了几句前线的战况。 百里长安郁闷极了,“林道济派了人,每日在军营外叫阵,嘲笑玄甲军是缩头乌龟,气得将士们怒火冲天。” 偏偏顾骁野不让玄甲军出战,他的命令是围而不战。 围到城中粮尽之时,林道济自然要寻求办法。 可江南本就是鱼米之乡,林道济既然要造反,想必城中早有准备,储备了许多军粮。 要想等到他们粮尽之时,没有三五个月,怕是够呛。 “真等三五个月,将士们怕是都要发霉了。”百里长安苦闷着脸。 “你就当皇上给你们放了个短暂的假,不打仗休息下也挺好啊。再说了,皇上不会让你们等那么久的。” 许落随口安慰了他几句,顺手将手里那束野花塞给百里长安,笑道:“春天了,多闻闻花香,有利于保持好心情。” 百里长安握着那束花,愣愣地看着许落走远。 那束野花姹紫嫣红,气味芬芳,的确沁人心脾。 想起许落的话,百里长安正打算再多闻闻。 突然觉得身上有点发冷,他意识到不对,猛地抬头时,就见顾骁野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百里长安一个哆嗦,手里的花都快掉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7章 不想理他了 第277章不想理他了 顾骁野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出来随便转转会遇到许落。 他本来翻看着几封郭禹从京都传来的紧急奏报,看得心浮气躁,心不在焉。 他知道许落这些天故意躲着他,是在生气他拒绝了她的请求。 可他却想不到什么办法哄她开心。 若是她提出别的任何要求,他定会毫不迟疑地同意。 可她要去淮州,要帮他去劝降林道济。 他怎能由着她,送她去涉险境? 然而他又实在受不了许落对他的态度。 见到他时她仍然是微笑的,可就是不肯亲近他。 尝过甜蜜是何种滋味的人,如果被强行剥夺那甜蜜,不啻于是一种残忍的酷刑,甚至,比世上任何一种刑罚,还要煎熬。 许落不在身边的时候,他还勉强能够克制心绪。 可而今她与他,就在一帐之隔。也就愈发令他烦恼。 心绪颇有些烦乱,顾骁野干脆合上奏报,出了营帐,信步而行。 不意,远远地便见到许落笑着将一束野花塞进了百里长安的手里。 隔着数米远,百里长安都感受到了从顾骁野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要是眼神能杀人,百里长安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顾骁野暗沉冷峻的目光戳了百八十个窟窿了。 百里长安心念急转,突然有了主意,快步奔到顾骁野身前,“皇上,这是许姑娘让臣给你的。她说春天了,多闻闻花香,有利于保持好心情。” 顾骁野脸色更黑了。 远处青山隐在白云间,晚霞绮丽铺开,染红了半边天空。 许落站在营帐前看了会儿夕阳,这才掀开帘子进去了。 帐内有些昏暗,许落走到桌边,正打算点灯,帘子被人掀开,光线明亮了一瞬,骤然又重归黯淡。 脚步声走近,熟悉的清冽气息传来,许落抬眸,背着光,她看不清顾骁野的神色。 “阿野,你……” 许落话没说完,人就被他揽进了怀里,力道强势,不容反抗。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捏住,那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与以往任何时候他吻她不同,这次他毫不留情,带着强力的侵占的意味,呼吸滚烫。 连空气好似也灼热了几分,许落下意识后退,后腰抵住了桌案。 她被迫仰着脸,被吻得心神都有些涣散,艰难地含糊不清地喊阿野,声音软而慌乱,带着求饶的意味。 他浑然不理,单手抱起她,将她放在了楠木桌案上,一手揽住她的腰身,继续吻着她。 另一手却解开了她的衣带,女孩仿佛风雨中被吹打的花,身体颤得厉害,雪白肌肤露出,沾染了春日傍晚空气里的些许微凉。 帐外,天边霞光渐渐消隐,暮色渐深,倦鸟正归巢。 不知道是不是别后重逢,还是他受了什么刺激。 许落不记得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她嗓子都快哭哑了,人昏昏沉沉的,意识都有些不清醒了。 第二天愣是睡到了快中午才醒来,骨头都跟散了似的疼,身上哪哪儿都有红印子。 那个肇事的坏人正衣冠楚楚神清气爽地坐在旁边看折子,顺便等她醒来。 许落对上他漆黑含笑的眼眸,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羞还是该恼。 真的都有点不想理他了。 看他今天心情貌似不错。 吃饭的时候,许落旧事重提,“我听百里长安说,你打算采取围城策略,等着城内粮尽,林道济主动求和归降。” 顾骁野点头,“正是。” 许落正色道,“那阿野你有没想过,万一到了那个时候,林道济还是不肯归降呢?” 顾骁野云淡风轻道:“那就只能强攻了。” “林道济怎么办?” “他若愿归降,我会给他一个机会。” 他若不愿,那自然只有死。 “所以最后的结局,还是与你最初想要不动一兵一卒收复江南的愿望相去甚远。” 许落说,“你干嘛不让我试试,去找那个能劝服林道济归降的人?” 顾骁野看她一眼,“怎么,还不死心,还想要去呢?” 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碗里,淡淡道:“趁早死了这心,有我在一天,绝不会让你去淮州。” 许落:“……” 犹豫斟酌许久,到底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顾骁野。 “要是我说,林道济和你很可能关系匪浅,只有找到我说的那个人,才能让林道济相信这一点,你还要拦我吗?” 顾骁野不可置信道:“关系匪浅?” 这话要不是许落说出来,顾骁野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可他知道,许落绝非信口胡言之人。 许落只能再次将锅推给公孙神算,“我师父走之前,跟我提过这事,说这次南征平叛,你可能会遇到血脉亲人,但双方阵营不同,怕是难以相认,难有善终。” “师父当时也不太确定到底是谁,只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找那个人,那个人就在淮州西南郊外。师父说,这个人是唯一的知情人,找到这人,就能化解此次危机。” 许落振振有词,一套一套的,说得自己都快信了,“你这一路平叛都很顺利,也就是遇到个林道济,不肯归降,所以我猜师父说的,正是林道济其人。” 顾骁野神色凝重,良久没有说话。 淮州是梅家祖宅所在的地方,能与他有血脉牵连的,那必定是梅家的人。 可,林道济,怎么可能? 欲待不信许落的话,然而,想到当年她所说过的许多话,后来都应验,这次事关梅家,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不慎重对待。 若梅家真的还有人活着…… 顾骁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你把那人地址告诉我,我亲自去。” 许落才不肯,“地址呢,我师父也没跟我说全,不过他教过我,怎么占卜方位寻人。但我没师父那么厉害,必须得到了淮州城西南郊,这占卜才灵验。”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难得叫了她的全名:“许落,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 “那哪儿能呢?我可从来不敢这么想。” 许落弯唇一笑,笑得开心极了,“你是皇上嘛,对什么人都有办法的,我怎么可能例外。” 顾骁野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8章 不负所愿 女孩眨着眼,带着几分促狭的小心思,对上他的目光时,眉梢眼角都是浅浅的笑意。 明知许落就是故意的,可顾骁野貌似,还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她已经说了,那人在淮州城西南郊。 有这么个大致的地方,已经足够锦衣卫去查了。 顾骁野漆黑眼底讳莫如深,平静地看了眼许落:“吃饭。” 许落:“……” 他这样轻拿轻放,对这件事避而不提,可许落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南江解围之战时,我一个人去历城找袁大哥,结果遇到你?那次我孤身涉险,你也孤身涉险,可正因为如此,后来南江城才解了围,才有了芦苇荡大捷。” 许落放软了声音,“阿野,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我想帮你做些事,我也有能力做到。” 她握住顾骁野的手,“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你要是不放心,多让人跟着我,好不好?” 顾骁野凝眸望着她,一语不发。 她突然侧着脑袋,像只猫儿般,脸蛋儿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半是撒娇半是请求地说:“阿野,你就让我去吧。”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女孩突然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地说了句什么,说完,她自己的耳尖都泛起一抹红晕。 “怎么样嘛阿野。” 她的声音软软甜甜的,撩人心弦,一边撒娇还一边轻轻摇晃着他的手,“阿野你就答应我,让我去嘛好不好?” 顾骁野对这样的许落简直毫无半点抵抗力,脑子都有些发晕,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那一瞬间,他竟然忘了许落求的是什么,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个好字。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要改口时,女孩已然扑进他的怀里,声音雀跃又欢欣:“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我,阿野最好了!” 顾骁野:“……” 嘴里有些发苦,心里也有些发苦。 他总算明白了,“色令智昏”这四个字,是前人多么深刻又惨痛的领悟。 顾骁野自然是不可能让许落独自前去的。 事关梅家,他不能不亲自去见一见那个人。 于他而言,其实涉险不涉险的,他倒是无所谓,有时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涉险是必须的。 他更介意的,是是否值得。 但现在,值得与否,他都必须得陪着许落去一趟。 两日后的夜里。 向来停战不出的玄甲军突然突袭了淮州城西南郊外的驻防岗哨,等到林道济率领城内大军赶来相救时,玄甲军却已然撤回去了。 百里长安抬手从路边的花树上揪了一把花,气定神闲地遥遥对林道济喊:“林大人这么惊慌作甚?本将军看这边风景不错,带人出来溜溜弯。” 林道济惊疑不定,然而,玄甲军确实没有其他举动,堂而皇之地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退回去了。 饶是如此,林道济还是在西南方向的驻地加重了防守。 从西南这条路,可以通往江南另一座城。但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因为淮州城西南方向有一座大山,高达百丈,难以逾越,可谓是天然的屏障。 且,玄甲军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从这里绕过淮州城去攻打另一座城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山路难行是一方面,最重要,淮州城不平定,玄甲军就必然会腹背受敌。 不过林道济还是不能不防,多一重小心总是好的。 百里长安的掩护行动简直完美,许落与顾骁野一行顺利通过那驻防岗哨,便径自直奔西南城郊。 淮州城的繁荣不愧是江南各城之首,沿途都是房舍,绿树白墙,燕子低飞,田间有百姓在劳作。 有送饭的妇人一手提了装饭菜的陶罐,一手牵了梳着垂鬟髻的孩子,踩在田埂上,脆声喊她的丈夫。 那犁田的男子便放下手中的犁,就着旁边秧田里的水,洗了洗手,赤着脚走过来。 孩子喊着爹,雀儿一般扑进他的怀里,那男子笑着抱起孩子,三人就在田埂边坐了。 妇人将饭菜递给丈夫,抬袖帮他擦了擦汗,二人相视一笑,看得出很是恩爱。 如果许落会作画,真的很想将眼前这一幕画下来。 这样宁静美好如桃源般的地方,简直让人不忍去想,若是发生战乱,会变成什么样。 那就像是用暴力强行摧毁一卷美轮美奂的画吧,只是想一想,就觉得会是莫大的残忍,更遑论,还会有无数百姓因为战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战争是人世间最残酷的事,因为它会制造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悲剧,任何言语试图描述,都只会显得过于苍白。 许落下意识看向顾骁野,他正望着那一家三口,若有所思。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天下百姓所求的,其实真的很简单,说来说去,也不过只是安居乐业四个字而已。” 顾骁野明白许落的意思,“你放心,我定不负他们所愿。” 也定不负,她所愿。 曾经对于世人,顾骁野是冷眼旁观的,就像看那些搬着食物忙碌来往的蚂蚁一样,带着无情的冷漠与睥睨的心态,拒绝与他们为伍,也拒绝靠近他们。 世人岂非也如这蚂蚁一样,汲汲营求,苦心钻营,可笑又可憎。 他踩在那些蚂蚁身上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怎么会皱眉呢? 人命在他手中消逝,他也照样从容冷酷,那和碾死一只蚂蚁,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然而那也只是他以前的想法。 遇到许落,他的许多认知都渐渐改变了。 因为她,这条帝王之路他走得更坚定,心里的坚冰也渐渐因她而融化,变得更柔软。 哪怕仅仅是为了许落,仅仅是为了不辜负她的期许,他也会努力去做个她满意的好皇帝。 何况,而今他多少能对那些曾被他不屑一顾的世人感同身受,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守护这天下。 一行人再度启行。 数日后,终于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霞隐庵。 碧山隐在暮色里,钟声与诵经声随风悠然传来,如世外梵音,荡涤一切俗世尘埃。 许落要找的人,就在这霞隐庵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79章 霞隐庵 许落走进院中时,晚课的钟声已然停歇。 禅院幽静,山玉兰花瓣落了一地,一个女尼正持了竹帚,慢慢地扫着,身后佛堂香烟袅袅。 女尼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眉眼间是与世无争的淡静平和,一身灰白素衣衬得她愈发淡然脱俗。 听到脚步声,她闻声抬眸,对着许落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姑娘是要拜佛,还是要借宿?若是拜佛,还请明日一早再来,若是借宿,可去西院客堂登记。” “都不是,我是来找您的。” 许落欠身,“我有事相求净慧师太。” 净慧师太微微讶然。 虽说庵里也常有女子前来上香拜佛,但这个女孩,她却从未见过。 不过,见她神情诚挚,有恳求之意,净慧师太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姑娘随我到后堂来。” 二人在禅房内坐下,净慧师太为许落端了清茶,“不知姑娘所求何事,老尼又能帮上什么忙?” 净慧原本以为,这个女孩所求,不过是为了姻缘之事,想要请她答疑解惑。 然而,她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修行多年,早已心如止水的净慧师太心下微惊。 “大梁朝皇帝御驾亲征,率领十余万玄甲军兵抵淮州城外,与江南太守林道济相持已有月余。” 许落说,“天子不愿江南百姓遭受兵戈之苦,之所以迟迟不发起进攻,就是为了给足林道济考虑归降的时间。奈何林太守执意不降,抱了必死的决心求战。” “若战争真的爆发,到时,不止是淮州城,怕是江南其余数城的安宁,也就到此为止了。” 净慧师太淡淡道:“姑娘对我说这些,是何意思?” 许落诚恳道:“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天子与林太守冰释前嫌,将这场大战化干戈为玉帛,那也只有净慧师太您了。” 净慧师太打量着许落,竟是笑了笑:“姑娘怎会有这等异想天开的想法?天子之事,岂是我等出家人能干涉得了的?” 许落微微踟蹰,到底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净慧师太只需将林太守的真实身份告知天子,便可阻止这场战乱。三十一年前发生了什么,净慧师太是唯一的知情人……” 净慧师太脸色微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来,“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来找我,更不想知道姑娘是何身份,但我只是个出家人,管不了俗世之事,姑娘还是走吧,恕不远送。” 净慧师太转过身去,不再看许落,但盖在素衣中捻着佛珠的手指,却在微微颤抖。 许落无声叹了口气。 三十一年前的事,对于净慧师太来说,实在是难以回首的过去,她不愿提及,也是理所应当。 强求肯定是不行的,只能等她自己改变心意。 “净慧师太不想知道我是谁,可我却不能不告诉师太是谁。” 许落说,“不知道净慧师太有没有听说过神算公孙闻,我便是他的弟子。” 净慧师太转佛珠的动作猛地顿了顿,但仍是没有转过身来。 许落取出一封信,放在了桌上:“我这里有一封信,净慧师太看完,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您。” 她行了一礼,“三日后,我再来拜访您。” 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庭院中。 净慧师太脸色苍白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桌上那封信上,好似被火烫到一般,立刻移开了视线。 她定了定心神,将那封信藏在袖中,神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她在佛堂香炉前虔诚地跪下叩首,叩首完,漠然地将那封信,扔进了香炉中。 许落的来意,她已然知道,无非就是希望她能说出三十一年前的真相。 信里写的,想必也大同小异,她不必看,也不想看。 三十一年前,她斩断俗世牵绊,皈依佛门,就再没想过去管红尘俗世之事。 世上万般皆苦,唯有我佛渡人。 净慧师太闭上眼眸,手里转着佛珠,开始用平静如水的声调,念诵着佛经。 淮州城内。 江南太守林道济巡察城中驻防时,发现一名将领不在值守,命人去叫时,对方竟是喝醉了,在营中呼呼大睡。 那人被士兵从睡梦中摇醒,得知林道济找他,吓出一声冷汗。 虽然他再三解释,自己只是因为今日五十大寿,一时没能忍住,多喝了两杯,下次绝不敢再犯。 但林道济根本不听,勃然大怒命人将他拖出斩首。 “大敌当前,先前我三令五申,驻防不得出半点差池。” 林道济怒道,“你玩忽职守,明知故犯,理当杀之,以儆效尤!” 这名将领姓姜名升,是军中老将,颇有声望。 见林道济铁了心要杀姜声,其他将领不免纷纷跪地求情。 林道济寒着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到校场去,杖刑八十军棍!我看看以后谁还敢再犯!” 八十军棍打下去,姜升衣袍血迹斑斑,站都站不起来。 疼倒在其次,主要是这行刑是在校场,校场里有夜训的将士,那么多人,亲眼看着姜升挨棍子,实在让姜升脸上下不来台。 姜升之子姜山也在军中任职,看见父亲被打,心里不免怨怪林道济不近人情。 “大梁朝的玄甲军势如破竹,区区淮州城,早晚会被攻下,照我说,光复大魏根本就是个笑话。” 姜山愤然道,“林道济不投降,非要拉着咱们江南的将士和百姓们送死,如今他还这样对爹,咱们何必为他卖命?不如反了他,干脆归顺大梁朝算了。” 姜升好半晌没说话。 其实儿子所说的,也正是他私下心中曾想过的,只是念着曾经与林道济共事过的一点旧情,仍是隐而不发。 他是五十岁的人了,年轻时亲眼见证过简姓王朝的覆灭,大魏王朝的兴起,再然后,便是大梁。 朝代更迭,皇帝一个个的换,忠君爱国就成了个笑话。 林道济现在负隅顽抗,也同样是个笑话,大魏朝早就大势已去,林道济却非要一意孤行。 经过今日这事,他也着实,不愿再奉陪了。 “三日后,带上府里家将,咱们借着巡防之名,趁夜出城,投奔玄甲军。”姜升终于下了决定。 姜山大喜:“爹,咱们从哪个门出?” 姜升沉吟片刻,“西南。” 西南门通往城郊驻地,位置较远,从那里去往玄甲军的方向,最不容易被林道济发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0章 见面 顾骁野站在霞隐庵外不远处,沉默伫立。 女孩踏出庵门,一眼看到他,立刻如乳燕投林般,朝着他奔过来,“阿野。” 她步伐有点急,踉跄了一下,顾骁野及时扶住了她。 “她什么都不肯说,拒绝了我。” 许落叹气,“等过几天,我再来找她。” 顾骁野“嗯”了一声,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回走。 霞隐庵不接待男子,借宿肯定是不可能,温平找了个甚是幽静的农家小院,离着霞隐庵没多远,倒也很是方便。 顾骁野问,“你要找的人,是个女尼?” 怎么想,都觉得怎么不可思议。 这个女尼,怎么可能会是什么知情人,怎么可能,知道他和林道济,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落点头,“我按照我师父说的来找的,绝对不会有错。” 怎么可能有错。 书里就是这个净慧师太,看到顾骁野屠了淮州满城,被那惨剧所惊,拼死去找了顾骁野,将真相予以告知,这才制止了顾骁野对其他几个城的屠戮。 然而净慧师太来得太晚了,淮州城千千万万百姓惨死的悲剧,早已无法避免。 当年顾英奇登基,册封梅凤云为皇后时,净慧师太其实就已经知道了顾骁野与梅家的关系。 然而她因为过去那些旧事,对梅家有怨念。 她也不愿管这些俗事,也不认为这和他什么关系,哪怕淮州城爆发大战,她也冷漠地旁观以对,只以为战争结束,便结束了,不过是一方输一方赢而已。 谁能想到,顾骁野会下达屠城的命令。 净慧师太眼见逃亡的百姓牵儿携女,哭喊着惊惶四下逃窜,却被那些官兵追杀,如砍瓜切菜般,轻易就取人性命。 她终于被震骇到了,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错误,不仅仅是林道济的性命,更是淮州城不计其数百姓的性命。 她独自去了淮州城,淮州城内河水血红,河道都被尸体拥塞,往日繁华的城池,如今成了死城,到处都是惨死之人,到处都是鲜血。 净慧师太找到了顾骁野的军营驻地,将她手中的信物拜托官兵送了进去。 顾骁野见了她,也因此知道了真相。 他收回了继续屠城的命令,然而林道济已死,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 …… 许落知道净慧师太虽然修佛多年,可当年的芥蒂和怨念,怕也不会那么轻易放下。 想要她立刻就出面说出当年的真相,只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不过,许落留给净慧师太的那封信里,将书里顾骁野下令屠城的那一幕惨剧,假借公孙神算占卜的结果写了出来。 净慧师太若是看了,多少该有所动容。 出家人毕竟慈悲为怀,又信因果宿命,公孙神算的名声净慧师太必定有所耳闻,她不不会不认真对待占卜的结果,更不会愿意,看到那么多人丧生。 许落哪里能想到,她苦心写的那封信,净慧师太根本就没看,直接烧了。 她在住处等了三天,第三天再去霞隐庵时,净慧师太干脆连见她都不见了。 许落执意进入后堂去找她时,她却只是跪在佛前闭目诵经,无论许落说什么,她都充耳不闻。 到最后许落都没辙了,只能暂时先离开。 她好生郁闷,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净慧师太改变主意。 “你所求她之事,与我有关,不若,我亲自去见她。” 顾骁野的声音低沉温和,无端就让许落烦躁的心平静了许多,“何况这里到底是林道济的属地,我们不能耽搁太久,必须尽快回去。” 许落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净慧师太如今心如铁石,可没准见到顾骁野,或者真能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总之无论如何,既然顾骁野来了,去见一见,总是好的。 霞隐庵内禁止男子入内,顾骁野若是想进去,只能是晚上,还得是偷偷的进去。 夜色渐深时,顾骁野抱着许落,无声无息越过霞隐庵的院墙,进了后堂。 温平和展旭暗中跟随,庵堂外,也有数名锦衣卫等候。 许落上次去过净慧师太的禅房,是以此刻也就没费什么周折地带着顾骁野找到了地方。 房中燃着一点昏黄的灯火,净慧师太还没有睡,坐在灯下打坐,默诵佛经。 听到开门的动静,净慧师太猛然一惊,下意识就要呼喊。 温平鬼魅般上前,捂住了净慧师太的嘴,“我们不会伤害您,您别喊,我就放手。” 净慧师太已然看见了跟着顾骁野进入房间的额许落,她脸色苍白地点头,温平果然松开了她。 许落抱歉道:“师太,不得已这么晚打扰您,但情况紧急,实在不容我们在等。关于三十六年前的旧事,我们有些话,想要问您,还请您不要隐瞒。” 净慧师太的目光掠过许落身侧的顾骁野,心神微凛。 这人气度尊贵不凡,气场极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净慧师太极力稳定心神,“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大梁朝的皇帝,他的外祖父是梅恺之,母亲是梅恺之的女儿梅凤云。” 许落替净慧师太介绍了顾骁野,“至于我,我是他的妻子。” 净慧师太惊疑不定地望着顾骁野,满脸不可置信,“大梁朝的皇帝,怎会来我淮州城?” 前线不是两军对垒多时,要打仗吗? 皇帝是天子之尊,怎可能以身犯险,出现在淮州城郊这小小的尼姑庵中。 顾骁野平静地说:“此来是为了见您。听说您知道,朕与林道济之间的渊源。” 净慧师太脸色变了变,“我,我不知道。” “师太,我那封信,您该看了吧。” 许落忍不住道,“难不成,您真忍心看着淮州城被屠,看着那么多百姓惨死非命?” 净慧师太愣住:“什么屠城?” 许落叹气,所以那封信净慧师太根本就没看吗? 她只能将信里的话解释了一遍,“师太,并非我危言耸听,实在是我师父的占卜结果如此,所以我特来找您,还希望您能出面告知我夫君还有林太守当年的真相,阻止可能发生的屠城惨剧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1章 就要和你一起 一旁默不作声的顾骁野,不免深深看了眼许落。 屠城,公孙神算的占卜结果? 怕是她为了糊弄净慧师太,编出的瞎话吧。 他怎么可能会屠城。 不过若是因此能让净慧师太改变主意,那他倒也无所谓。 净慧师太垂着眼睛,转佛珠的动作很快,手颤抖得厉害。 良久,她闭了闭眼,念了声阿弥陀佛,“要让你们失望了,老尼委实不知什么真相,也不认识什么林道济,实在无可奉告。” 许落:“……” 净慧师太可能真的是那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书里她明明知情,也愣是忍着没说,非要等到最后,屠城惨剧真真切切在她眼前发生了,她才被震动。 眼下,总不能让顾骁野真的屠个城给他看。 所以,要用什么办法,让她说出真相? 许落正在焦虑,就听顾骁野淡淡开口:“听闻三十多年前,净慧师太曾是林淮安的小妾。梅家男丁俱都被斩首那年,净慧师太离开林府,出了家。” 这话一出,许落转头看向顾骁野,心中大喜,“阿野,你,你知道?” 先前她一直没敢跟顾骁野说,就怕说得太细,引得顾骁野怀疑。 毕竟,公孙神算就算再神,一些过于细节的小事,还是不可能全部占卜到的。 但她没想到,顾骁野竟然私下让温平去查了净慧师太的来历。 顾骁野对上女孩的眸,唇角微勾,“有温平在,这些若是还查不出来,那未免也太小瞧锦衣卫了。” 一旁的温平难得听到顾骁野的夸奖,略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净慧师太身上:“听闻当年你曾为林淮安生过一个男孩,是林淮安的幼子。按照年龄算起来,那个孩子,该是林道济吧?” “梅家也曾有过一个男孩,与你的儿子同年出生,岁数相差无几。梅家人下狱时,那男孩生了重病,死在了狱中。” 净慧师太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神色近乎惊惧地望着顾骁野。 顾骁野缓缓道:“据说净慧师太当年才貌双绝,深得林淮安宠爱,却不知师太为何会突然抛夫弃子,隐姓埋名来霞隐庵出家,如今听到你儿子的名字,也毫无半点动容?” “难不成,林道济根本不是你亲生的儿子?若他不是,那林道济,又是谁的儿子?” 许落真的对顾骁野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对锦衣卫搜查线索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只不过给了一点关键线索,三天前才告知顾骁野,她要找的人是净慧师太。 可三天内,他竟然就将净慧师太的过去查了个清清楚楚,竟然,几乎就要拼凑出当年整个事件的真相。 净慧师太哆嗦着,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 “啪啦。啪啦啦。” 串佛珠的绳子竟是突然断裂,那些佛珠散落开,咕噜噜滚在地上。 净慧师太脸色如死灰,呆呆地望着那些佛珠,空洞的眼里,流出两行泪水。 淮州城内。 尽管夜色已深,林道济仍未入睡,坐在灯下看着一卷兵书。 突然有人急促敲响了府门,来人被迅速带到了林道济跟前。 “大人,方才姜升府内有下人来报,姜升父子带着金银细软和子女家人,连夜出城,疑似投敌!” 林道济脸色顿时变了,“从哪个门出的城?” 那人道:“西南门,他们很可能是想从西南驻地去敌军那里。” 林道济猛地起身,“备马!我亲自追!” 姜升乃是淮州军中老将,对城内军务异常熟悉。 他若是投敌,相当于把淮州城内的老底都亮给了顾骁野,那这淮州城,还怎么守? 不惜一切代价,也得追回姜升。 林道济大步奔出府外,翻身上马,带着人一阵风似的追出了西南城门。 姜升父子没料到林道济会来得这么快。 他们本以为此行神不知鬼不觉,却怎能料到府里的仆役暗中偷听到他们的计谋,走漏了消息。 眼看身后马蹄声近,姜山有些慌了,“爹,该怎么办?” 姜升眉头蹙得紧紧的。 若是只有他和姜山,倒也还好解释,只说是不放心驻防,想深夜去巡视一番。 但,他还带着家眷,这就不好解释了。 目光落在远处月光下的庵堂,姜升突然有了主意,“你带你娘你媳妇她们先进庵堂避一避,我亲自等在这里,跟林道济解释。” 林道济的人追得太快,他们带着女眷,根本走不脱。 若真被追上了,反而被动,倒不如等在此处,如果能跟林道济糊弄过去,也就罢了。 不能,大不了鱼死网破。 他若是趁机杀了林道济,前去投降反而还算是立了大功。 姜山领着一队人,护着女眷飞快往庵堂而去。 霞隐庵的门被一脚踹开,听到动静慌忙出来查看情况的女尼,被全副甲胄刀光闪闪的一帮人吓得半死,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姜山拿刀架着那女尼,逼着那女尼带姜家的女眷们去了佛堂暂避。 他怕后堂的女尼听到动静瞎喊乱叫,引起外面的追兵注意,再者,这些女尼危急时刻,还可以做人质。 遂领着几个士兵挨个禅房搜人,押着那些尼姑全都到佛堂集合。 房内,净慧师太总算止住了眼泪,神色漠然地说:“林道济,的确不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 顾骁野眸光微动,正要继续问。 下一刻,展旭疾奔而入,“皇上,有一队人身着淮州城官兵军服,突然闯入寺中,正在挨个搜索禅房,将女尼们俱都集到佛堂内。” 他呼吸有些急促,“远处还有大队人马正在赶来。皇上,此地不宜久留,还请立刻离开。” 顾骁野神色冷肃,此地的确不宜久留。 但,他很快就要知道真相了,怎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看了眼许落,还未开口,女孩已猜到了他的心思。 “我不走。”许落冲他微微一笑:“我记得你说过,你的运气一向不错。这一次,我们也定能化险为夷。 顾骁野沉声道:“今夜非同寻常,你必须......” 走字还没说出来,女孩已然扑进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坚定重复:“我不走,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温平:“......” 展旭:“......” 简直没眼看,也不敢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2章 留下 第282章留下 顾骁野没说话,一言不发地抬手去扯开她的手。 许落努力拽住他的衣袍,快要哭了:“阿野!” 对上女孩泫然欲泣的眸子,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就不怕……” 话没说完,许落似乎生怕他送她走,急道:“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顾骁野漆黑的眸底幽邃难明,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好,那就留下。” 他的运气,一向不错,曾经用这条命孤身涉险赌过很多次,最后都赌赢了。 今日,他也有把握能赢,也绝对,不会让她有事。 展旭和温平对视一眼,俱都错愕,然而却又不敢多言。 净慧师太的禅房很小,里面几无藏身之处。 但后窗外有一片翠绿竹林,竹影幽深,可以暂避。 温平推开窗户,扶起净慧师太,“得罪了,师太。” 净慧师太脸色苍白地开口:“你们不用出去,出去了怕他们也会去搜。” 她走到房内东侧挂着一幅禅意山水画的地方,轻轻一推,那挂着山水画的墙竟开了,原来是一处暗门。 里头空间不大,整齐堆放着许多书籍。 “这里是我存放佛经的地方。” 净慧师太说,“先进来躲躲吧。” 她率先走了进去。 “多谢师太。”许落道谢,拉着顾骁野也进了那小小的藏书室。 温平关好窗户,随着展旭进来,问净慧师太:“这密室门,怎么关?” 净慧师太走到门边,手在墙上慢慢摸索着什么。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到隔壁禅房的门被暴力踹开,有女尼惊呼的声音。 许落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一旁的展旭压低声音急道:“您要不告诉我们那机关什么样,我们帮您找……” 净慧师太却没说话,离着门边又走了一步。 “找到了。” 净慧师太淡然地说,不知按了什么,那密室的木门缓缓合上。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岂料,就在那门即将合拢之际,净慧师太瘦小的身躯,突然从那狭小的缝隙中,穿了出去。 温平心神大震,探手去捞没捞到,那门已经合上了。 隔着藏书室的门,净慧师太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出家多年,过去的事不想再提了,也实在不知道你们所说的真相。等避过那些人,你们就走吧。” 许落真的无语至极。 都到了这个份上,净慧师太竟然还是非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闯入霞隐庵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没准很可能是一群亡命之徒,否则,谁会大半夜拿着刀到女尼们的禅房内逼着她们出去。 净慧师太竟然宁可和亡命之徒在一起,也要回避过去的事。 想必,她对过去的旧事仍有介怀,甚或,仍然存着怨念。 顾骁野大步奔到方才净慧师太摸索的地方,抬手将那木墙检查一遍,光滑如斯,哪里有什么机关! 门外,那些人已经压着净慧师太走了,房内归于一片静寂。 温平有点不敢看顾骁野的脸色:“皇上,是属下办事不力……” 他和展旭离着净慧师太不过都没多远,谁也没想到,净慧师太竟会突然从那么狭小的缝隙里钻了出去,眼睁睁看着她从眼皮底下逃脱了。 顾骁野淡淡扫过这小小的藏书室,“机关肯定在这房内,细细的找。” 净慧师太没有将他们的行踪告诉那些人,显然并不想要他们死。 她临走时让他们避过风头就离开这里,那很显然,这个门也应该是能从里面打开的。 顾骁野和展旭将方才净慧师太走进密室待过的地方,甚至她随手碰过的书籍,桌角,都仔细检查过。 然而都一无所获。 展旭道:“属下试试能不能踹开这门。” 顾骁野用眼神制止了他,凝神将方才净慧师太站在门边的动作,细致而缓慢地回想了一遍。 他缓缓道,“在地上。” 那开门的机关,在地上。的确在地上。 禅房竹木地板下,设置了一道连环机械装置,触发到机关,那暗门就会开合。 这原理构造其实不算麻烦,但一般人很难想到,这机关会设置在脚下,而不是墙壁上。 好在顾骁野不是一般人,顺利地,打开了这暗门。 他们奔出禅房时,只见霞隐庵前面的佛堂内,已然燃起冲天大火。 姜山将那些女尼们聚集在佛堂一角,命士兵看守。 霞隐庵院门,突然被拍响,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触目惊心。 姜山听得心惊肉跳,目光落在那些女尼身上,“谁是这里的主持?” 净慧师太脸上没什么血色地站起来:“我是。” “去看看什么人敲门,找个借口打发走了。别漏了什么马脚,不然,” 姜山手中长剑指向那些惊恐哆嗦的女尼,“我杀了他们。” 来敲门的,正是林道济本人。 林道济追兵赶来时,只见姜升与一众士兵,并未见到姜家家眷。 面对林道济的责问,姜升解释说,他出逃之事乃是有人存心污蔑,他不过是前日因醉酒被责罚后,心有所愧,带人出城也不过是为了巡防而已。 他坚称家眷在城内府中,绝无出逃之意。 林道济得到姜升出逃的信息,是来自于姜府的下人,但事发仓促,他根本未来得及核实。 此刻见姜升如此镇定,不免心有狐疑,倒生出几分是不是线报有误,自己错怪了姜升的心思。 沉吟片刻,林道济命人缚了姜升,正待押解回城时,突然看到不远处的霞隐庵,心念一动。 很小时,他其实就知道,娘亲看破红尘出家为尼的事。 只是不知道在何处。 后来长大后,也曾细细查访,本以为她会去很远的地方,但不意,她竟然就栖身在城郊外的霞隐寺。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亲自来了霞隐寺,想要见见他的娘亲。 然而,连庵门都没能进去。 净慧师太淡淡一句“出家人早已无世俗亲情之念”,就将他满怀复杂的心绪都堵在了心口,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3章 炼狱 第283章炼狱 此后,他又来过霞隐庵两次,但,净慧师太对他避而不见。 林道济再不曾来过这里,却每年都会以香客的名义,给霞隐庵送来许多香火钱。 害怕净慧师太拒绝,他没敢让净慧师太知道。 其实淮州城西南郊外驻地的军士驻防,原本是没有多大必要的。 因为他本也不必担心玄甲军会从这里过。 但凡懂点兵法的将领,都不会选择穿越一座几乎无法穿越的大山,将自己置于腹背受敌的处境。 在这里设置驻防点,某种程度上反而分散了兵力。 但林道济还是设了,虽然多少也有防护玄甲军的意图,但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护霞隐庵。 一旦发生战乱,西南城郊的驻防,至少能为他救人争取点时间。 月光下,霞隐庵一派静谧,林道济迟疑片刻,决定还是过去一趟。 一来,他怕有人藏匿在寺庙,二来,也想借这个机会,见一见净慧师太。 站在霞隐庵门前,林道济叩响庵门时,竟是净慧师太亲自来开的门。 净慧师太平静地告诉他,殿内一切安好,并无任何人进入。 林道济本欲进去查探一番,却被净慧师太固执地拦住了:“霞隐庵向来不接待男子,且庵中女尼俱都就寝歇息,大人您进来查看,多有不便。” 林道济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让了步。 带着复杂的心绪,林道济恭敬地躬身行礼:“今夜有叛军出逃,为免贼人扰了寺内清净,我在庵外留些人手,但凡有什么异样,师太可出声唤人即可。” 净慧师太淡淡点了点头,“多谢大人。” 庵门合上,林道济站了片刻,想起净慧师太口里那声大人,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他留下十余名士兵守在庵外,这才打马回城。 林道济离开没多久。 霞隐庵内,姜山带着侍卫悄悄从庵中翻墙出来,埋伏在树林里,趁着其中一名士兵小解时,劫持了对方,询问他爹姜升的情况。 那士兵心里瞧不起姜家父子竟真成了叛徒,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爹早死了,有什么好问的?” 姜山大怒,误以为其父已然被杀,与这十余士兵厮杀起来。 他带的侍卫人数不少,竟是占了上风,十余士兵俱被杀。 姜山返回庵堂时,想到父亲已死,心中恨意滋生,也担心那些女尼泄露自己行踪,竟残忍地要将那些女尼杀人灭口。 姜家老夫人哆嗦着阻拦:“山儿,佛门清净之地,怎可大开杀戒?” 姜山恨声道:“娘,爹已经被林道济杀了,西南郊的驻防军士肯定已经有所察觉,我们不可能从那里去投玄甲军,只能往深山里走。” “这些女尼见过我们,我若是不杀她们,她们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林道济,只会害了我们一家老小。娘也不想我们姜家绝后吧?这些人,非死不可。” 姜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颤抖着转过身去,选择眼不见为净。 女眷们被带出去在大殿外等候,殿中,不时传来女尼们的惨呼之声。 净慧师太看着那些女尼被杀,脸色煞白。 她自问修佛多年,早已与世无争,不意今日,竟亲眼见着这般惨剧。 她本以为人心总还有善意存在,本以为自己替姜山打发走那些官兵,姜山就会放了她们,没想到,对方竟在佛堂内大开杀戒。 净慧师太想起林道济,想起他敲开庵门时,恭敬、小心翼翼,却又透着关切的神情,想起这些年,他每年都会准时送到庵内的香火钱。 林道济以为她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他送的,但其实她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却到底也不肯去见林道济。 林道济当她是娘亲,可她自己很清楚,她不是。 她修佛修了几十年,到头来,也还是难能化解心中的怨念与执念。 方才她只需对林道济说一句话,就可能挽救这些女尼的性命。 可她没有。 她不信林道济,却信了这个深夜闯入庵堂的暴徒,信这个暴徒,会有慈悲之心。 多么可笑。 净慧师太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 在姜山的剑再次砍向最后一名惊恐大哭的年少女尼时,净慧师太举起旁边的烛台,猛地朝着姜山砸了过去,姜山侧身躲过,那一剑便刺得偏了些。 净慧师太举着烛台朝姜山扑过来,他抬脚狠狠踹在了净慧师太身上。 净慧师太摔跌出去,后脑勺磕在宝相庄严的塑金佛像上,血流如注。 她踉跄着倒在地上,两眼无神地睁了片刻,眼眸沉重阖上。 殿内满是鲜血,夜风吹得大殿内帐幔摇动,一排烛火灭了好些,莫名带着几分森然鬼气。 姜山心下发虚,他在佛堂内放了一把火,顺手将佛堂锁了,这才带着家眷离开。 许落和顾骁野从禅房出来时,佛堂已然陷入熊熊火海之中。 隐约能听到嘶声裂肺的哭喊呼救和拍打殿门之声。 温平拔剑斩落铜锁,一脚踹开门,里头滚滚浓烟夹杂着火舌喷出。 他冲进去,将一名满身是血哭泣不止的女尼抱了出来,那女尼脸蛋都被熏黑,眼神透着极度的惊恐,似乎魂魄都被吓散,像抓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了温平的手。 直到温平出声询问她净慧师太在何处,她才仿佛神魂稍稍归了位,颤抖着手指了指大殿,惊魂未定地哭出声来。 大殿里,傍晚还在诵经念佛做晚课的女尼,此刻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些人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佛堂清净之地,竟成了人间炼狱。许落几乎不忍看。 净慧师太倒在佛像前,脑后一大滩血迹。 顾骁野疾奔过去扶起她,探出她还有微弱气息。 袖中有当初太医令桓甫给他的急救丹药,顾骁野毫不迟疑地拿出来,给净慧师太喂了进去。 她呛咳一声,缓缓睁开眼,依稀分辨出眼前人,眼角竟是流下两行浊泪。 “告诉林道济,这些年,我知道他暗里对霞隐庵照顾有加。我不肯见他,只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他娘亲。” 净慧师太每说一个字,就剧烈喘息,“他的亲生父亲,也不是林淮安。林淮安墓碑前三寸之地,埋有一个铁盒......” 好像有什么在拖拽她的灵魂,她用力地咬紧牙,极力与看不见的死神抗衡,艰难地,吐出最后的话,“里面,有能证明他身世的东西......”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4章 信物 第284章信物 庵外,隐隐有马蹄声,如雷奔来。 温平飞身跃出庵外查看情况,向来沉稳冷静的他,脸色顿变。 月光下,大队人马正朝着霞隐庵疾驰而来,倏忽如暗云,很快便到了庵门前。 林道济领军回城,走到一半时,无意间发现霞隐庵方向烟火升腾,他大惊失色,立刻驱马往回赶。 等他赶到时,庵门大开,佛堂被烈火笼罩。 大殿前的石板地上,一并摆放着十余名被杀的女尼,而净慧师太。 净慧师太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 林道济目眦欲裂地奔过去,抱起净慧师太,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久违的,藏在内心多少年也不敢喊出的“娘”。 他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追查凶手。 数日前,在霞隐庵附近农家小院中居住的顾骁野等人,便成为了怀疑对象。 林道济不知道对方是何人,但根据村民的描述,他命画师画了画像,在淮州城内外全都张贴了缉拿告示。 而对方似乎也无意于隐藏行踪,数日后,林道济很快就接到线报,说在林家祖坟附近所在地,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林道济带着人匆匆赶到时,是个黄昏。 墓园松柏幽深,然而入口处站着一个姿容绝色倾城的女孩。 她微微含笑欠身:“林大人。” 林道济警惕地打量她,“你是何人?” 他确信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孩。 许落轻声道:“林大人若是为了净慧师太的事,那就请随我来吧。” 林道济只犹豫了一秒,便跟着她走了进去,副将带着众士兵随后而行。 只是,当远远望见他爹林淮安的墓碑,望见墓碑前,一袭静静伫立的玄衣身影时。 林道济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副将,“你们留在这里。” 他心中犹疑不定,继续往前走,直到那玄衣人影慢慢转过身来,林道济仿佛被雷劈了般,陡然僵住。 来人,竟赫然是曾在战场上力劝他归降的大梁朝皇帝顾骁野! 林道济不敢置信地盯着顾骁野,有那么片刻,他怀疑自己眼睛花了。 然而,眼前的人神色淡然平静,看着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顾骁野淡淡道:“温平,带她出来吧。” 随着他话落音,温平扶着一个年级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尼姑,从林中走了出来。 那尼姑模样清秀,眼睛很大,下巴尖尖的,似乎是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 她紧紧跟在温平身边,一眼望见不远处那些持刀带剑的官兵,下意识抓住了温平的手,惊恐地不敢往前。 温平安慰道:“不用害怕。你只需将那日发生的事,告诉林大人就行。” 那小尼姑紧紧拉着温平的手,想起那夜的事,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 “那夜,霞隐庵闯进来一拨歹人,他们穿着……” 小尼姑擦着眼泪,指了指远处那些士兵,小声说,“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拿着刀冲进禅房,把我们都赶到大殿里……” 她哭着将那夜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领头的那人说,他爹被林,林道济杀了,已经打草惊蛇,再去投玄甲军不可能,只能往深山里走。他说我们会泄露他们的行踪,把我们全都灭口……” “净慧师太为了救我,被那人踹得摔在佛像上,脑袋磕破了,流了好多血……我被刺了一剑,又疼又害怕,晕了过去……” 那小尼姑说到伤心处,放声大哭,哭着哭着,抬手抹眼泪。 她握着温平的手不肯松,举手擦泪的动作是无意识的,也就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将鼻涕眼泪,全擦到了温平的衣袖上。 温平没有纠正她,沉默地稍稍抬袖,好方便她擦泪。 等她哭声稍稍平息了些,温平这才道:“你告诉林大人,净慧师太临死前,说了什么?” 那小尼姑抽噎着将净慧师太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她说,她知道这些年林道济对霞隐庵很照顾,可她不是林道济的娘亲,林淮安也不是林道济的爹……” 她话还没说完,林道济已然脸色骤变,厉声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那小尼姑被林道济这么一吼,吓得呆了呆,小脸都没了颜色,她哭都不敢哭,眼泪汪汪地瑟缩着往温平的身边躲了躲。 温平冷声道:“她只是实话实说,林大人吼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林大人还是耐心一点,听完后面的话再说。” 他转向那小尼姑,放柔了声音,“别怕,你将净慧师太的话,都说给林大人听。” 那小尼姑含泪点了点头,看也不敢看林道济,很小声地:“净慧师太说,能证明林,林大人身世的东西,就埋在林淮安的墓碑前……” 林道济的脸色,已然不能用言语来形容,很难说是震惊,还是怀疑,还是别的什么。 顾骁野嗓音清冷地开口:“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林大人,是你让人来挖那东西,还是,我让人挖?” 上一次在战场上,他与林道济面对面时,自称的还是朕。 可是这会儿,他却自称我。 而且,他的态度很是客气,上次虽然也客气,但那分明是君王对臣子的礼重,但这次,莫名多了几分……平和。 林道济眸光闪动,锐利的目光像是要将顾骁野刺透:“我的身世,不知你这么关心作甚?” 顾骁野出现在霞隐庵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林家祖坟,更是不应该。 怎么想,怎么蹊跷。 他不知道顾骁野到底在搞什么,难不成,是想用这身世,劝他归降? 顾骁野别有深意地看着他,“林大人,还是先取出墓碑下的东西再说吧。” 林道济盯着顾骁野看了一会儿,转头招手叫来了几名士兵,在墓碑前三寸之地挖了起来。 地上生着茵茵绿草,但很快就被泥土覆盖。 林道济一瞬不瞬地望着越挖越深的土坑,在看到那里头露出一个近乎胜了沉重铁锈的铁盒时,他的心猛地跳了起来。 “林大人。”士兵双手捧着那铁盒,恭敬递到他跟前。 林道济接过那铁盒,手微微颤抖着,动作缓慢地,一点点打开了那盒子。 里头,是一枚玉佩,和一封写在羊皮上的信。 信上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父亲,林淮安的亲笔字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5章 相认 第285章相认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那玉佩上时,瞳眸微缩。 许落看清那盒中之物时,也是呆了呆。 她没想到,净慧师太所说的,能证明林道济身世的东西,竟然是这块玉佩。 那玉佩乃是白玉雕琢而成,材质与顾骁野娘亲留给他的,一模一样。 乍一看去,仿佛就是他娘亲的那枚玉佩。 那头,林道济已然展开那封信,看了起来。 越看,那握着信的手,哆嗦得越厉害。 “吾儿道济:你若看到这封信,当已知你真正身世。的确,我不是你的生身父亲,但我与你生父梅恺之乃是生死之交,心内早已将你当做亲生儿子般看待。” “便是你的名字,也是我和你父亲商量着取定的。那时我新娶的一房小妾有孕,你的娘亲梅夫人也怀了你,算月份,该是在同年生产。” “有日大雪之夜,我突然起了兴致,拎着酒去找你父亲赏雪,顺便将我为儿子取的几个名字给他看,请他帮我拿个主意。” “他告诉我,他也为你想了好几个名字,只是不知哪一个好。后来,我们反复推敲,最终一致同意,用周易中的一句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为你做名。人生在世,当以知周万物,济助天下,为最高理想。” “你爹后来还为你姐姐和你,专门雕了两枚玉佩,给你的玉佩上,就刻着这句话。道济,我和你爹,对你期许很深,但愿你他日,能不负我们所愿。’” “是的,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梅家唯一的男丁,你是一代大儒梅恺之的儿子。你小时候,听见别人骂我是背信弃义之徒,气得跟旁的小孩打架。” “长大后,你该是很介意有我这样一个父亲吧,但,你不必为那些人的责骂介怀,因为你真正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宁死不屈的真正的君子。” “你父亲当年不肯向大魏朝示好,满门被下狱,女子降级为奴,男子俱都处斩。我不忍看梅家绝后,用我自己的幼子,设法将你从牢里替换了出来。” “别觉得愧疚,我有好几个儿子,可你爹只有你。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的事。” “你的身世,我并非刻意隐瞒,实在是怕你年少气盛,知道真相后冲动行事,酿成大祸。“ “你曾问我,娘亲为何出家,而今你该知道了,出家的,不是你娘亲,而是我那个孩子的生母。” “你真正的娘亲,是梅家夫人,才学品貌乃是当年淮州城数一数二的女子。” “你有个姐姐,名叫梅凤云,年长你十余岁。她手里,也有块和你一样的玉佩,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我曾多方打听她的下落,只可惜,她被发卖为奴后辗转数家,后来不知所踪,怕是早已不在这人世了。” “道济,万万不要过分困于身世,好好记着你爹对你的期许,不要让我和你爹失望。” “我这一生,前半生颇负盛名,后半生毁谤加身,但我始终问心无愧。唯一对不住的,是你慧姨。” “她在孩子死后,于淮州西南郊霞隐庵出家,法号净慧。你若得空,替我去见见她,帮我多多照拂她,也算是了却我心中所憾。” …… 林道济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有些头晕目眩站不住般,闭了闭眼。 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低头望着手里的玉佩,颤抖着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枚玉佩。 许落从怀里拿出当初顾骁野给她的玉佩,“林大人,我这里也有一块玉佩,只是当初不小心摔碎了,让补玉师傅给补过了。你看看,这两块有没有什么相同之处。” 林道济看清许落拿的玉佩,神情微震,动作僵硬地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玉佩。 那玉佩摔碎了,而今算是块金镶玉的玉佩,但仍能看出,两块玉佩的玉质应是出自同一块玉,由同一个玉匠雕琢而成。 两块玉佩的雕工与图案不太一样,许落这块玉佩,雕刻的是凤凰翔云图案,其下一角,镌刻有“凤云”二字。 而林道济手里这块玉佩,却是一面雕刻着一株梅花,另一面,是一行字。 “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 林道济想起信中所写的内容,眼眶有些发红。 他强忍住心中情绪,“这玉佩,是你的?” “是皇上的。” 许落轻声说:“是皇上的娘亲留给他的遗物。” 林道济瞳孔剧震,颤抖着唇,想要说什么,却到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初顾英奇篡了大魏天下,自称为帝时,不册封正妻为后,却册封了一个名为梅凤云的妾室为皇后。 天下哗然,私下里都认为顾英奇枉顾礼法,乱行悖逆之事。 林道济为此对梅凤云这三个字,印象颇深。 他那时只知梅凤云是顾英奇的妾室,是顾家三公子、当时的锦衣卫统领顾骁野的娘亲,早已去世多年。 他何曾想到,梅凤云和自己,竟然有血脉渊源,是林淮安曾寻了多年,也未曾寻到的,他的亲生姐姐! 他竟然领兵反抗自己的亲外甥,甚至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他死战到底。 梅家就剩下他和姐姐的骨肉了,可他当日在战场上放冷箭,差点杀了顾骁野! 林道济看向顾骁野,羞愧地低声道:“当日劝降之时,你就知道我的身份?” 否则,怎么会那般放低帝王姿态。 顾骁野如实道:“不知,只是不想江南起兵戈。你若能降,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 顿了顿,道,“我也是半月前,才知道你可能与我有渊源,所以,去了趟霞隐庵。” 林道济羞愧之色愈重。 他沉默许久,突然跪了下来:“犯臣罔顾江南百姓,毫无大局观,擅起战乱,罪该万死,还请皇上责罚!” 顾骁野微微勾了勾唇,“舅父,你要我在林伯父的墓前罚你,欲要将我置于何地?” 林道济:“……” 许落抿唇笑道:“林大人,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还是回城吧,一家人好好聚聚。” 顾骁野淡淡看她一眼:“都说了是一家人,还叫林大人?” 许落咳了咳:“……舅,舅父。” 林道济神色间难掩激动,“我们,我们这就回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6章 你不在,我睡不着 第286章你不在,我睡不着 回归淮州城的当夜,林道济便下发了安民书,又亲自对将士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纾解情绪。 翌日,他领军归降,淮州城厚重的城门打开,迎接玄甲军进城。 江南一场剑拔弩张的大战,一夜之间,消逝于无形。 得知不会再有战事,老百姓欢天喜地,无数人自发走上街头欢呼庆祝,欢迎玄甲军的到来。 林道济心里唏嘘有之,欣慰有之。 百姓不愿有战争,他却一意孤行,差点裹挟着这些无辜百姓,与他共赴一条不归之路。 但以后,江南数城,将会重归繁华安宁。 归降之事已毕,林道济便与顾骁野和许落一起,去祭拜了梅恺之和梅夫人的墓地。 梅夫人曾是淮州城诗书画俱绝的才女,而梅恺之是年少便成名的名士大儒。 据说梅恺之与友人吟诗作对之际,无意中听到高楼之上有悠扬琴曲传来,恍如天外之音。 梅恺之一听,便失了神,发了痴,四处打听弹琴的人是谁,想要与之一交。 得知弹琴的是位女子,他很是费了一番心思,才赢得了梅夫人的好感,最后终于娶得佳人归。 夫妻二人互相欣赏,琴瑟和鸣,梅恺之被杀后,梅夫人同日自尽,林淮安将他们二人,合葬一墓。 但因当初梅恺之是罪人,林淮安甚至不敢为他们立碑,只在坟前,种了两株梅树。 林淮安还活着时,每年清明,都会悄悄带着年幼的林道济来这里拜祭,执意要林道济跪下磕头行礼。 林道济曾问他拜祭的是谁,林淮安却不答,望着那梅花树出神良久,才揉了揉他的脑袋,叹息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如今林道济终于知道了。 这坟墓里逝者的名字,以后也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公告于世了。 …… 从梅恺之的墓地回来时,顾骁野很是沉默。 沉默得,让许落心里都有些不安。 夜里许落猛地惊醒时,发现顾骁野没在身边。 房中也没有顾骁野的身影,她心中慌乱了一瞬,匆忙奔出房外。 哪里都不见顾骁野的人。 展旭说,“皇上只说出去一趟,他说娘娘若是醒了,好好休息便是,他很快会回来。” 顾骁野不在,许落怎能好好休息。 他出去的时候,是子时左右,然而这会儿已快到丑时末了。 淮州城的事务有林道济处理,顾骁野大半夜出去,肯定不是为了公务。 许落心念急转,突然想到,梅家老宅,就在淮州城内。 她立刻让展旭带她去了梅家旧宅,在那里,不出意外地见到了温平。 温平看到许落,如见救星,立刻领着她,去找顾骁野。 三十多年过去,梅家旧宅早已物是人非,房舍倾颓,荒草丛生,不复当年景象。 月光下,一处已然倾颓半毁的水榭旧址前,顾骁野静静地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 那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孤寂清冷。 许落莫名就想起当年,在庆州松柏陵时。 那夜他满身是血,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黑,他拉住她的手,要她不要走。 可她还是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那样漆黑寒冷的夜晚,在他娘亲的墓前,站了一整夜。 许落心里有些酸涩,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 她轻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老宅了?” 顾骁野的嗓音有些喑哑:“做了个梦,梦到我娘亲了。” 梦到他娘亲将他抱在膝头,教他背白梅那首诗,给他讲梅家的旧事。 然而转瞬,便是梅家人被送上刑场的一幕。 刽子手的刀落下,鲜红的血喷洒而出,那一幕是那么真实,以至于他一身冷汗惊醒时,心神都有些恍惚。 不经意碰到身边依偎着他熟睡的女孩,他才渐渐回了神,却再也睡不着,便趁夜来了梅宅看看。 梅宅荒废沉寂了太久,是该让这里恢复原样,告慰那些逝去的亡魂了。 许落没说话,侧脸安抚般贴在他背上蹭了蹭。 顾骁野哑声问:“怎么不睡觉,来这里了?” 许落很小声地回:“你不在,我睡不着。” 顾骁野默了片刻,转过身来,将她拥在怀中。 他低低沉沉的声音,落在她耳畔:“那我们回去,回去我陪你。” 回到住处时,他的情绪已然恢复正常。 等两人重新躺下休息,许落这才问他:“你来老宅,为何不叫我?” 顾骁野说:“不想吵醒你。” “以后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许落正色道,“你去哪里,就算不带我,也要告诉我。” 她将脑袋埋在他怀里,闷声说:“我找不到你,会担心,会害怕。” 顾骁野低眸吻了吻她的发,声音低沉宠溺:“以后不会了。” 安顿好淮州与江南各城事务,一切都理顺后。 林道济正式向顾骁野请辞江南太守一职,同时举荐了另一位曾一直被他视作政敌的退隐官员,来接替自己的职务。 此人在江南也颇有贤名,当初林道济起兵拥护顾驰渊时,对方曾极力劝说,认为他此举会将江南百姓万劫不复。 林道济大怒,二人为此闹僵,对方辞去职务,回了老家。但而今林道济才明白,对方当初的见识,远在他之上。 林道济由衷道:“他比我更适合做江南太守。” 顾骁野颇是意外,他本来还对林道济另有重用,奈何林道济坚决不愿再在朝中任职。 他说,以后要回归梅家,开设一家书院,真正继承父亲梅恺之与义父林淮安的遗志,“知周万物,济助天下”。 顾骁野看着他,“为官同样可以。” “我了解我自己,我擅长的,不在为政。” 林道济态度很坚决,“若论为官,比我做得更好的,大有人在。但若论学术,不是我大言,江南比我强的,没几个。” 他笑道:“往后我教书育人,授业解惑,他日桃李千千万,为国家培养栋梁之才,岂非是另一种形式的济助天下?”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舅父以后作何打算?” “我会开个书院,书院的地址,就设在原来的梅家老宅。” 林道济对此早有规划,信心十足道:“再过几年,那里必定是另一番新气象。”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7章 骗小孩子,不好 第287章骗小孩子,不好 顾骁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夜的梦。 他漆黑眸底微光闪动,“若书院尚未起名,不若,便定为江南梅林书院。” 林道济微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一个江南梅林书院,好,好!” 林道济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朝着顾骁野深深行了一礼:“多谢皇上为书院赐名!” 顾骁野即将离开淮州城的前夜,林道济设了践行宴,夫人和孩子也来了。 是夜,林府灯烛明亮,仆人捧着酒菜穿行其间,便是新年都没有这般热闹过。 酒宴上,林道济的一双儿女好奇地打量着顾骁野和许落。 男孩十岁出头,已然很懂事,安静地坐着,才刚五岁的小女孩却挣脱林夫人的怀抱,往顾骁野和许落这边奔来。 她眨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稚声稚气地说:“要和姐姐一起坐。” 方才许落送给她许多礼物,她便立刻对许落生出了天然的好感。 林夫人慌忙追过来,“不可以的,你还是和娘一起。” 林夫人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自有一种娴静温婉的气质。 她不知顾骁野真正身份,只以为他是林道济失散多年的姐姐的孩子,是以才这般顺口地对孩子说出“表哥”二字。 许落含笑道:“没关系,就让她坐在我旁边吧。” 她抱着小丫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小丫头侧头打量着顾骁野和许落,天真地问,“姐姐,你是表哥的妹妹么?” 许落道:“不是哦。我们是夫妻。” 怕她不太明白夫妻的含义,许落又多嘴解释了一句,“就像你爹和你娘一样。” 小丫头扑闪着大眼睛,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明白啦。就是你以后会和表哥生宝宝,就像我爹娘生我和哥哥一样,对不对?” 许落脸颊微红,旁边的顾骁野偏偏还一本正经地接话:“对。” “太好了。” 小丫头立刻对宝宝的话题有了兴趣,童言无忌道:“那你们以后要多生几个宝宝,这样就有人陪我玩啦。” 顾骁野漆黑眼底都是笑意:“好。” 小丫头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你们什么时候会生宝宝呀?” 许落:“……” 顾骁野看了眼耳尖都红透的许落,微微笑道:“要问你姐姐。” 小丫头立刻满眼期待地望向许落:“姐姐,你什么时候生个宝宝陪我玩?” 许落真的要尴尬死了,感觉脸颊都有点发烫。 她支支吾吾地说:“不知道,可能,可能快了吧。” 小丫头还要说什么,林道济适时阻止了小姑娘,严肃地说:“阿芷,不要打扰表哥和姐姐吃饭。” 小丫头似乎很怕她爹,立刻捂住了小嘴,含糊道:“不打扰,我不打扰。” 大家都被她这副模样给逗笑了。 这一夜,林道济喝得大醉。 彼时林夫人带着儿女已然先去睡了,顾骁野亲自送林道济回房,出来时,便见到许落站在院中等他。 顾骁野凝视着她的身影,竟有一种百感交集的意味。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许落,这次江南之行,会如何。 他不会知道林道济的真正身份,更不会与林道济相认,最大的可能,是双方兵戎相见,不死不休。 万幸,万幸他的身边,有她在。 细细想来,从遇到她开始,他黯淡的人生里,就好像有了一束光,那光牵引着他,一步步带他脱离曾经的深渊,带着他领略另一种人生。 许落听到脚步声,才刚回身,就被顾骁野紧紧抱在了怀里。 许落任由他抱着,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样。 她以为他是因为林道济,因为梅家,柔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骁野低低地“嗯”了一声。 有她在,一切都会好起来,往后的每一天,也都值得他去期待。 他们回到住处时,已然是深夜。 洗漱完躺在床上,许落像以往那样,安安心心准备睡觉时。 他却不像往日那般安分了。 这段日子,因了梅家和林道济之事,他们虽然夜夜同床而卧,却从来不曾做过什么。 他只是抱着她,而她也渐渐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那种温暖和安全感。 甚至,某种程度上,她都忘了夫妻之间的那些事了。 轻轻浅浅的吻,落在她发上,颊上,微微的痒,许落偏头躲开:“阿野,不要。” 他低眸望着她,眼神又深又暗,又带了点无辜的委屈之意。 “你上次说过的,如果我想,你不会拒绝。” 许落:“……” 上次在军营,他不知发了什么疯,她哭着求他他都不停。 她第二天刚醒时,跟他说了句:“以后你要是再这样,京都我就不去了。以后我在南江,陪着我爹娘算了。” 谁能想到,她后来为了让他答应她来淮州,额,不得已,就跟他说了那么一句。 她这算是为达目的口不择言,说过就忘了,岂料他还记到现在。 许落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又低声说,“阿芷先前问你什么时候生宝宝,你说快了。骗小孩子可不好。” 许落:“……” 自己挖过的坑,早晚还是得自己哭着跳下去。 翌日,百里长安率领玄甲军从淮州启行,先行返回京都。 顾骁野与许落前往南江,在许家小院短暂停留。 许落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也只能与许元明夫妇依依不舍地告别。 她该回京都了。 公孙神算想必已经在京都等她了。 算算日子,如今已然是夏初,距离当初公孙神算的一年之期,已经都超了一个多月了。 然而顾骁野的生死之劫并未到来。 许落心想,难不成,公孙神算说的是对的,她真的就是公孙神孙要找的人,真的是顾骁野的……心中执念? 有些欣慰的同时,却也有些惆怅。 她怕是再也不可能回她的世界了。 她答应过顾骁野,要给他生宝宝,要陪他一辈子。 若是就这么抛下他走了,她不用想都会知道,顾骁野会变成什么样子。 罢了,罢了。 人活一世,在哪里都是活。 她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已。 到最后心中所愿,也无非是有一人懂自己,爱自己,一辈子宠着自己。 她已经遇到了,夫复何求? ??好困,先两更吧~明天早上我尽量再更一章哈~~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8章 陪着你,一辈子 第288章陪着你,一辈子 回到京都时,许落第一件事便是去了顾府。 她曾与公孙神算约好,在这里见面。 然而府中老管家说,并不曾有人来访。 想来,公孙神算仍尚未到京都。 顾骁野在各城门处安排了人迎候公孙神算,许落也就安心先入了宫。 颐华宫很美,美得仿若仙境。 宫中还有一处梅苑,与当年许落在郧州顾府所住的梅苑差不多,但比之顾府梅苑的设计,又精致太多。 许落被顾骁野牵着手,走在这颐华宫时,有些发怔。 这里的一花一草,一亭一阁,显然是早就建好的,似乎早就为了等她来。 她忍不住问:“这里是什么时候建好的?”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从我登基那日开始建,约莫半年后建好。” 从他登基那天开始,他就在等着她来。 等了那么久,而今,终于等到了。 许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也只说得一句:“谢谢阿野。” 顾骁野勾唇:“就这么一句谢谢么?” “自然不是。” 许落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亲,“还有这个。” 蜻蜓点水般的吻,一触即离。 顾骁野有些失落,“没了么?” 许落有些好笑,“还没有。” 她勾住他的脖颈,第一次,很是主动地去亲他,亲得很慢,很温柔。 顾骁野的眸光暗了暗。 许落垫着脚太累,便打算结束这个吻。 她亲了亲他的脖子,不小心蹭到了他的喉结,惹得顾骁野呼吸都瞬间急促。 许落对此一无所觉,她松开手,天真地问:“这次够了吧?” 她亲得可是够久了。 然而下一刻,人便被拦腰抱起,喑哑的声音落在她耳侧:“不够。” …… 往常许落会累得沉沉睡过去,可今夜不知是不是刚进宫中,又或者,听到顾骁野先前那番话,让她生出许多心绪。 这颐华宫是他登基时开始建。 那时她还在若耶城,他还没有她的下落,她也根本不曾喜欢他。 可他就是那般执着地为她修建这宫殿,执着地相信,有一天,她会来。 她趴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绕着顾骁野的发丝,“忍不住问:“要是你没找到我,你会怎么办?” 顾骁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会找到你。” 一天找不到,就找一天,一年找不到,就找一年。 这天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相信他一定能找到她。 许落抬眸望着他,“你就那么确信?万一我从这世界消失了呢?万一我死了……” 她的话未说完,唇就被堵住。 他一遍一遍吻她,好半晌,才放开她。 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也不知是在回答许落的问题,还是在安慰他自己,声音异样低沉,“你不会的。” 不会消失,不会死。 曾经找她找得最绝望的时候。 他就是靠着这仅有的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念,相信她不会死,相信她还活着,强撑了过来。 许落心里莫名酸涩。 要是那时她找到公孙神算,她早就回去了,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若真的不在了,他岂非会一直空等。 此刻,她竟很有些庆幸,庆幸当初她在若耶城没能找到公孙神算。 否则,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顾骁野为她付出了多少。 若说之前,想到不能回去,还有些许惆怅遗憾。 可是此刻,她知道她若是回去了,才会真正留下无可弥补的遗憾。 她将脑袋往他怀里埋了埋,脸蛋贴着他的心口,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 “阿野,”她轻声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辈子。 回应她的,是缱绻缠绵,温柔至极的吻,一点点,仿佛要将她融进他的心里,骨血里,永不分离。 许落醒来时,顾骁野已然上朝去了。 她昨日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颐华宫的景致,吃了饭,便在宫里转了转,愈发为顾骁野的用心所感动。 估摸着顾骁野快要回来了,她便去了麟云殿找他。 常公公恭敬地带她去了御书房,许落便随意地拿了本书,边看边等顾骁野。 有宫女进来上茶水,模样很是眼熟。 许落想起,她便是那个叫月妍的宫女,当初去行宫时,她也随行,听其他的宫女说,她好像是被顾骁野钦点能进寝殿服侍的人? “娘娘请用茶。” 月妍倒好茶,躬身行礼退出去时,偷偷地打量了一眼许落。 她向来自恃模样出挑,然而见到眼前的皇后娘娘,心内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不愧是皇后娘娘啊。 月妍心想,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真正入得了皇上的眼吧。 她哪里能想到,当初被她暗暗瞧不起,那个容貌丑陋的宫女,正是眼前的皇后娘娘。 许落自然不知月妍心中的心思。 当初听到宫女们说,月妍是被顾骁野“钦点”近身服侍的,她没有半点感觉,反而带着几分八卦的心,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此刻,却莫名有点怪怪的。 他的寝殿,连她都没去过呢。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会吃醋的人,然而此刻才知道,她也是吃醋的。 只是一个宫女她就能酸成这样,以后要是顾骁野三宫六院,那她还不得自己把自己酸死。 于是这日顾骁野回来,就听到许落一本正经地问他:“现在天下已定,朝政渐安,你是不是该享享齐人之福啦?” 顾骁野微怔,有点不知道许落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许落早该明白他的心思,他身边,有她一人足矣。 岂料,她竟主动说出这种话来。 许落笑盈盈地:“阿野,我觉得吧,这么大后宫不能只有我一个,对不对?你看人家皇上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你怎么着也不能差了是不是?” 顾骁野敏感地从她的笑中,感到了一丝不祥的意味。 他正色道:“后宫有你就够了。” 许落:“别呀,你是皇帝,光有我一个人怎么够?到时候别人说我专宠后宫,不让皇上纳妃,不利于皇祚绵延,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顾骁野定定地注视着她。 片刻后,他说,“你既然这么想,那我明天就让礼部着手选妃事宜。七十二妃倒也不必,一半就够了。” 许落:“!!!” ??许落:你还真敢想,只可惜是做梦。 ?顾骁野:我连梦都没做过,梦里也只有你。 ?许落:......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89章 没哭 第289章没哭 许落呆了呆,脸上的笑意渐收。 “好啊。”她说,“那我等着好消息。” 转身要走,人已被顾骁野扯入怀中,“生气了?” 许落语气生硬:“没有。” 顾骁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忍笑道:“玩笑话都听不出来?” 许落对上他漆黑含笑的眸,意识到自己想要套路他,最后反而被他给套路了。 她瞪着他:“你现在真是出息了,还会开玩笑了。” 顾骁野无辜地:“你明知道我对其他女人没兴趣,你还故意那么说。” “没兴趣么?” 许落想起那个身段儿凹凸有致的宫女,撇嘴道:“没兴趣,你还专门钦点人家近身服侍你呢。” 顾骁野一头雾水:“谁?” 他怎么不记得他钦点过谁。 许落:“你还装糊涂?那个叫月妍的宫女,不是你钦点的吗?人家还能进你的寝殿,我都没去过……” 顾骁野眼底的笑意渐深,“你吃醋了?” 许落老大不自在,却还嘴硬道:“才没有。我才不会和一个宫女吃醋。” 顾骁野也不戳破她,“那宫女是我钦点的没错。” 许落立刻瞪着他。 他含笑说出后面的话,“不过另有原因。” 那时他刚登基为帝,因为寻不到许落,未免情绪甚是烦闷。 服侍的宫女要么在他独处时贸然进来,要么在他面前存了勾引他的心思,前者被直接逐出宫外,后者杖刑后再逐出宫外。 短短一个月,就有小十名宫女被逐。 常公公心惊胆战,也不知道该派谁去服侍才好,于是精心准备了个册子呈上来,好让顾骁野自己挑选服侍的宫女。 那个叫月妍的宫女,排在第一个,顾骁野心不在焉地随手指了她的名字。 后来发现这宫女衣服上的熏香,淡淡的似梅香,和许落曾经身上的味道,有那么一点相似。 顾骁野的心绪,诡异地便被这点梅香给安抚下来,后来这侍女也就常留在麟云殿了。 “你要是觉得,我随手那么一指也是钦点的话,那确实也没错。但我真对她没兴趣。” 顾骁野解释,“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常公公。” 他笑意深深地看着她,“不如,我让常公公把我登基以来的起居注都拿来给你,你亲眼看看,也好放心?” 起居注记录的都是皇帝的日常生活起居等情况,若是宠幸了谁,都会记录在册。 顾骁野说着,还真让人去叫常公公进来,许落拦之不及。 常公公得知顾骁野要起居注,连忙问:“不知皇上要哪个时间的?” 顾骁野:“全都拿来。” 常公公愣了愣,随即友好提醒:“这册子比较多,皇上查阅起来,可能会费点时间,若是皇上想要查什么,告诉奴才们,奴才们可以帮着查。” 顾骁野看了眼许落,唇角微勾:“不必了,还是让皇后亲自检查比较好。” 常公公多么心思机巧的人,立刻就明白了顾骁野的意思:“是,老奴这就带人去取,取完直接送到颐华宫去!” 许落羞红了脸,等常公公离开后,再也绷不住了,起身就要走。 顾骁野拉住她,“你不是说,还没去过我的寝殿?我带你去看看。” 许落气得,“我不去!” 她的手被顾骁野拽住,她挣都挣不脱,再挣,人都被他锢在了怀里。 手腕有些疼,许落委屈死了,“顾骁野,你欺负我。” 顾骁野:“……” 慌忙就松开了她,声音都柔了几分:“我没有。” 然而女孩眼眶都红了,“你还没有?你仗着你是皇帝,就这么欺负我。” 谁要看他的起居注,他竟然对常公公说她要检查,常公公更可气,竟然说直接送到颐华宫。 她真的丢脸死了。 她的眼泪啪嗒落下,下一刻,就被拥进了顾骁野的怀里,整个人都被罩在他清冽的气息中。 “我错了。”他低声说,“别哭了。” 她一哭,他的心都乱了。 其实许落心里也知道这是个小事,她也不是爱哭的人,但可能是被顾骁野平日宠太过,就娇气任性了许多,一点点委屈也受不得了。 这会儿顾骁野一道歉,她那点情绪也早就没了。 “我没哭。”她才不承认自己哭了,推开顾骁野,“我先回去了,你忙你的,别来找我。” 她生怕顾骁野再追来,跑得飞快。 为这么点小事掉泪,自己都觉得有点丢人,她需要好好反省下自己的行为。 顾骁野默默望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许落回到颐华宫没多会儿,常公公果然将那些起居注送来了。 几大摞,估计得有十好几本。 许落原本是不想看的,不过也有些好奇,顾骁野那时候在宫里,都做些什么。 随手就拿过一本翻了翻,正好是当初她回归顾府,和他的关系有所好转那个时期的。 里头记录最多的,除了上朝,在麟云殿,就是出宫。 出宫去了顾府。那自然是去找她了。 夜深他回了宫,也总是很晚才睡。 不是处理政事,就是对着夜色,怔然出神。 许落越看,心里越有些不是滋味。 她先前从麟云殿走时,让顾骁野别来找他。 他还真的就没来。 许落等他到很晚,干脆提了灯,准备去麟云殿。 结果一出宫门,就发现顾骁野站在宫门外树影下,若有所思。 许落走过去,“来了怎么不进去?” 他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幽深,“你不是说,要我别来找你?我怕你还在生气。” 本来想等明天,把那些事都处理好了,再来见她,也显得他有认错的诚意。 但晚上还是没能忍住,走到了这里。 许落嗔他一眼,“这个时候,你倒又这么听话了。”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许落手里的宫灯上,“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许落故意道:“睡不着,去转转。” 走了几步,见顾骁野仍站着没动,许落叹气,“你不和我一起?” 顾骁野怔然了片刻,随即大步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灯,很是自然地就牵住了她的手:“想去哪儿?” 许落看着他,“有人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他寝殿来着?” 顾骁野眸光都深了几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0章 异世之人 第290章异世之人 翌日,宫里很是热闹。 这热闹,倒也并非声音上的,而是,来自于宫女们脸上的笑容。 她们不敢喧哗,只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但眉梢眼角都带了由衷的喜色。 这喜色,源自于常公公突然召集了宫里到了年龄的宫女,说是皇上大恩,特赦他们出宫,另外还额外发一笔赏赐。 能进宫的宫女们,除了有些是没有亲人,无依无靠,但凡还有亲人的,谁不想出宫,出宫和亲人相聚,找个如意郎君嫁了,从此过普通女子的生活,自由,平静,幸福。 只是以前宫门深似海,好进却难出,“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景象,在后宫屡见不鲜。 而今顾骁野赦免她们离宫,又各自下发好大一笔银钱,自然人人都欢喜不胜。 如此一来,宫中宫女倒是少了一大半,连着那个叫月妍的宫女,也都被遣散出宫了。 好在,后宫中也就只有许落和顾骁野,要不了多少人服侍,也并不会有什么不便。 许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动容的。 “你以后真不打算纳妃了?”许落忍不住问顾骁野。 “我只是开玩笑说了一句,你就哭了。”顾骁野无辜道,“我怎么敢。”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许落故意道。 “不敢,也不想。” 顾骁野凝视着她,漆黑眼底是说不出的温柔,“这一生有你就够了。” 饶是许落早就知道顾骁野的心意,可他这么说出来,她还是被狠狠地感动到了。 这个人现在怎么这么会说话啊,心跳都被他撩拨得加速了几分。 此后数日,许落一边等公孙神算的消息,一边忙着替碧云张罗婚事。 当初许落在顾府不得出时,府内外常有锦衣卫看守,碧云有次丢失了帕子,恰好被其中一名锦衣卫拾到,还以为是许落的,便送了来。 碧云随后又备了谢礼,去谢人家,一来二去不免就熟了,彼此互生情愫。 那会儿许落见她有时发呆,有时在无人处傻笑,还以为怎么了,一问才知此事。 碧云又羞又窘,觉得自己犯了大错,可这在许落看来,怎会是错? 她感念碧云对她的情意,和顾骁野离开京都去南江前,特意给碧云脱了奴籍,又为她准备了成婚的厚礼。 谁料这丫头也是个痴人,非要等她回来,才肯与那锦衣卫成婚。这一等便等了半年多。 这日,许落到麟云殿时,展旭已然在等着她了。 展旭如今不在南江军中任职,也入职了锦衣卫。 许落进御书房时,顾骁野正在案前提笔写着什么。 “我今天要去参加碧云的婚礼。”许落说,“会晚点回来。” 她视碧云为姐妹,倒也不曾拘礼皇后的身份,姐妹结婚,她自然要去一趟的。 顾骁野拽着她的手没放,将人扣在怀里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不准太晚。” 许落:“......” 这人逮着机会就欺负她不说,还这么霸道。 然而也还是乖乖点头答应,这才跟着展旭出宫去了。 麟云殿中,顾骁野处理完今日奏报时,温平来报:“皇上,公孙神算进城了,他随身带着一个孩子,属下已命人将他们安顿在顾府。” 公孙神算是许落的师父,当初万幸他告知许落林淮安可能的身份,否则淮州之事,怕是不能这般圆满。 顾骁野站起身来,“朕去见见他。” 于情于理,他都该亲自去感谢这位老人。 公孙神算依然是当日在漓川时那副模样,白须白眉,精神矍铄,宛若得道仙人。 二人一番寒暄,顾骁野便切入正题:“先生恩情,朕感激不尽,先生可有所愿?若有,不妨告知,朕必不会让先生失望。” “老朽之所愿,唯愿这天下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其他的,别无所求。” 公孙神算拈须,微微疑惑,“却不知老朽对皇上,有何恩情?” 就算有,可他也还没来及施恩。 顾骁野道:“若非先生算出朕江南平叛可能会遇到血脉亲人,又提点霞隐庵知情人之事,朕可能会一直蒙在鼓里,最终酿成大祸也未可知。” 公孙神算愣了愣,随即笑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皇上要真想谢,就谢落儿吧,我只是提点她几句,实际帮你的还是她。” 虽然公孙神算反应还算快,然而他那片刻的错愕,却未能逃过顾骁野的眼睛。 顾骁野不动声色地问:“只是朕有个疑惑,公孙先生既能卜算到知情人就在霞隐庵,为何,却不能直接算出,朕的亲人是谁?” 公孙神算打了个哈哈,“有些事不可测,有些事难以测,天道幽渺,不外乎是。” 顾骁野点了点头,“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公孙神算。” 出乎公孙神算意外地,顾骁野竟执意要留下来与公孙神算一同用晚饭。 公孙神算一来对他的谈吐见识,大是欣赏,颇觉这些年的苦心没有白费,二来,挡不住顾骁野姿态谦恭地敬酒,公孙神算难得喝多了。 公孙神算占卜再神,可喝醉了,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头了。 还是个憨态十足的醉酒老头,顾骁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公孙先生真算出朕在淮州会遇到亲人?” 公孙先生醉眼昏花,“老朽只关心天下大势,那等,那等小事,入不了老朽的眼。再者,再者老朽占卜虽神,可也不是神仙,什么亲人,什么知情人,老朽怎能算得那么清楚。” 顾骁野皱眉:“那为何许落会知道?” 公孙神算挥了挥手,“她,她是异世之人,当然,当然知道。” 顾骁野瞳眸微缩,“何为异世之人?” “她不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啦。因缘际会,阴差阳错,来了这里…………” 公孙神算含糊地说出这句话,就呼呼睡了过去。 公孙神算该万幸,顾骁野问的,只是和许落,和淮州梅家林家之事有关,没有问其他的。 也万幸,他醉得太厉害,不能再说更多。 否则,什么逆天改命,什么生死之劫,什么执念之人,怕是全都能给说出来。 然而他回答的那几个问题,已足以让顾骁野知道真相。 淮州认亲的真相。许落身份的……真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1章 想走,不可能 第291章想走,不可能 顾骁野回宫时,许落已经回来了,正坐在烛火边,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 “阿野,”她听到脚步声,抬头露出个笑容,“我等你好久了,你这么晚去哪儿啦?” 顾骁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说话。 眼前的女孩,笑容这般灿烂,这般鲜活,和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区别。 她怎么会是异世之人。 怎么会。 可细细思量以前的种种,却不由他不信。 连公孙神算都卜算不出来的事,她却了若指掌,如亲身经历。 然而,心里总还存了些许希冀,希望她不是。最好不是。 顾骁野的眼神,让许落莫名有些不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奔到顾骁野身前,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你喝酒了?和谁喝的啊?” 顾骁野沉默地看着她好半晌,总算开了口:“和公孙神算。” 许落松了一口气,不免有几分惊喜,“我师父来了??你还跟我师父一起喝酒了呢?” 顾骁野点了点头。 “你喝了多少啊?” 许落拉着顾骁野坐下,嘴里念叨着,“眼神都不对劲了,下次少喝点……” 顾骁野闭了闭眼,嗓音低沉至极:“许落。” 许落愣了愣。 怎么又连名带姓叫她了。 她好像也没得罪顾骁野吧,明明今天白天分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正纳闷着,就听顾骁野缓缓道:“我舅父是林道济,霞隐庵净慧师太是知情人,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落心里咯噔一下,咳了两声:“这个我跟你说过啊,是我师父算出来的……” 顾骁野漆黑的眸落在她身上,“公孙神算说,他从来没告诉你有关淮州的任何事。” 许落:“……” 怪她,没有提前跟公孙神算统一口径。 现在该如何挽回? 许落心思急转,“师父是没有。是我自己算的,我怕你不信,所以借了师父的名义……” 顾骁野淡淡道:“是吗。你什么时候成为公孙神算徒弟的?” 许落继续胡扯:“很早,得有好些年前了…….” 顾骁野静静地看着她,看得许落一阵心虚,不敢再说了。 “在漓川该是你们初次见面吧?” 顾骁野说,“我记得公孙先生叫了你一声,落儿姑娘。” 那时其实他就有些奇怪,师徒之间见面,为何会这般客气。 但第二日,公孙先生与她之间的相处,就一如师徒,没有半分异样了。 他后来也就没有多想,只要许落在他身边,其他的,他都无所谓。 许落:“……” 她抿了抿唇,干脆实话实说,“在漓川时,的确是我第一次见公孙先生。但见过后,我成了他的徒弟。” 烛火的光映在顾骁野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半张脸隐在暗处,显得他的眼神甚是晦暗。 “那就是说,漓川见面前,你和他根本没有师徒关系。那当初你不远万里去若耶城找公孙神算,是为了什么?” 顾骁野的声音听来无波无澜,没有半点情绪,然而他接着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他看着许落,淡淡道:“为了回去?” 四个字仿佛一道炸雷劈在了许落的头顶,炸得许落的人都懵了懵。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怎么可能! 许落猛地抬头,对上他似有暗云涌动却透着了然的黑眸。 她感觉手脚都有点冰凉,心里也不知道公孙神算到底是怎么搞的,竟然也没跟她商量下,就把她来自异世的事告诉了顾骁野。 她如今已然决定留下,她的身份不是不可以说,但,她主动告诉顾骁野,会比现在被顾骁野质问,要好太多。 然而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了。 她定了定心神,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明知故问道:“回哪呀?” 顾骁野身上气场都沉冷了几分,眸中似有暗云涌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不肯对他说实话。 顾骁野极力克制着情绪,并不回答许落的话,“公孙神算这次来京都找你,所为何事?” 许落纠结了好一会儿,想着要不要如实告诉顾骁野。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顾骁野就似乎已经失了耐心,“许落,我不知道你和公孙神算背后到底在搞什么,你想走,不可能。” 许落:“……” 她本来还以为,他情绪这么不对劲,是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觉得她欺骗了他。 结果到头来,还是担心她要走? 好一会儿,许落眨了眨眼,“谁告诉你我要走了?” 顾骁野薄唇抿成线,一言不发。 他虽然不想承认,可却不能不承认,每次见到公孙闻,似乎是一种本能的直觉,心内都会生出一种诡异的强烈的不安。 明明公孙闻不过是一个相士,可莫名就会让他心生戒惕之意,就好像他随时都可带走许落一样。 第一次在漓川见到公孙闻时,他的不安被她安抚,她说,她不会走。 他还以为,那种直觉,是他对许落过度紧张的错觉。 可今夜公孙闻的那番话,让他清楚知道,那根本不是错觉,那是他对危险的最本能最直接的反应。 他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公孙闻和许落的每次见面,或许都暗含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秘密,关乎许落的去留。 饶是许落如今已然成了他的皇后,饶是她曾说,要陪着他一辈子。 可异世之人,异世之人。 这个身份,过于超出他的认知,也远远超出他能掌控的范畴。 他虽是皇帝,可对她的身份却无能为力。 他太害怕她会离开,会消失在他的世界。 许落慢慢地走到他身前,仰着脸看他。 “阿野啊阿野,”她的声音温柔又无奈,“我要是真打算走了,当初在南江,还能上赶着嫁给你?” 顾骁野眸中的暗涌稍稍消散了些许,但也只是些许。 他凝视着她,缓缓道:“没准你就是因为要走了,才想着快点嫁给我,以作弥补。” 许落:“……” 虽说当初在南江急着跟他成婚,是有点争分夺秒弥补他的意思吧。 但被他这么直白地猜出来,许落还是很有点没面子。 这人能不能该糊涂的时候糊涂一点,这么聪明做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2章 恃宠而娇 第292章恃宠而娇 和顾骁野相处太久,他对她总是温柔宠溺有加,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收敛了所有锋芒。 以至于许落都忘了,他是个皇帝,是从顾府那个落魄少年,一步步走上帝位的皇帝,他的城府谋略与洞察力,原本就非同常人。 他只是从来不对她用心机,也不愿意去揣测她而已。 只要她待在他身边,他似乎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安抚顾骁野的情绪,在许落而言,并不是特别难的事,反而,一向很容易。 然而今夜却有些不同,因为关乎她的身份,关乎她是否会离开,这或许,是顾骁野的底线。 她不能不解释清楚,好让他彻底安心。 许落认真道:“阿野,你觉得我喜不喜欢你?” 顾骁野抿着唇,没说话。 “你该知道我喜欢你的对不对?不然也不会用弥补这个词。” 许落的声音很轻,“可是你对我有多喜欢你,你不确定。所以才会这么害怕我离开,对不对?” 顾骁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 但许落知道自己猜对了,“要是我真打算离开,我不用等到现在,在漓川的时候就让我师父帮我回去了。我要是真的只是为了弥补你才跟你成婚,然后心里还想着离开,” 许落坦然地对上顾骁野的眸,“阿野,你是太高估了我,还是太低估了你自己?” 顾骁野微愣,“什么意思?” “我再想弥补一个人,也不会想去跟他成婚,还傻乎乎把自己都交给他。” 许落脸颊微微红了红,“我虽然是异世之人,可你是我第一个喜欢到想要陪着一辈子的人,也是我第一个……男人。” “我这个人呢,没有你想的那么柔弱,可我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坚强。我如果喜欢一个人,还和他分开,而且可能以后永远也见不到,那我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 “我以前的确想过回去,可是阿野,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特别特别特别好,好到我都不忍心离开你了。” 她叹着气,“阿野,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顾骁野失了神般,怔怔地看着她。 许落看他神色,知道自己这番话是起了作用。 心道她可真不容易啊。 真的是心窝里的话都掏出来说了。 为了一劳永逸,彻底打消顾骁野的不安,许落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就是想回去也不可能,因为师父也不知道怎么帮我回去。” 这句话也不算是说谎,因为当初公孙神算的确没有正面回答她,能否回去。 他只说到了一年之期,若她还想回,再去找他。 四舍五入,等于公孙神算不知道怎么帮她回,好像也没错。 顾骁野眼底的冷色与暗色一点点沉淀,一场隐隐酝酿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 顾骁野低声道,“你真的回不去?” 许落心虚了一秒,随即立刻无比笃定地点头:“对啊,不信你去问我师父。” 顾骁野黑眸闪动,望着女孩娇美的面容,许久,一言不发地将她拥在了怀里。 “你最好回不去。不然我……”不然他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许落仰起脑袋看他,“不然怎样?你是要把我关起来,还是把我锁起来?” 顾骁野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他的确有想过这么做,如果她真的要走的话。 “你要是把我关起来呢,别把我关在冷宫里,那里听着就又黑又冷。你要记得给我留扇窗户,要每天都能晒到太阳的,我怕黑,不喜欢呆在黑暗里。” 许落瞧着顾骁野,像是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地告诉他一件事实,“至于锁么,关都关了,就还是别锁了吧,会不舒服,手腕还会疼。” 顾骁野低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她秋水般的眸子里坦然又真诚,似乎真的做好了被他关起来的准备,只是提醒他,要注意的事项而已。 他有那么片刻的茫然和疑惑,“你……不害怕?” 许落不以为意地说:“不害怕。你不就是怕我离开?要是把我关起来,能让你安心,那你就关好了。” 反正估计关也关不了多久。 就顾骁野对她的心软程度,她先前不过是红了眼睛掉了两滴泪,他就把那么多宫女都遣散了。 她要是哭得个稀里哗啦,她真的很怀疑顾骁野能将她关多久,撑死了,十天半月? 书里顾骁野将韩卿卿囚禁至死,一度曾是她特别惧怕顾骁野的原因。 可是而今她很清楚,她不是书里的韩卿卿,顾骁野也不是书里的顾骁野。 她相信她被关起来,他估计比她还难受。 她现在,就是有这个自信,嗯,恃宠而娇的自信。 顾骁野只觉心口处,因了许落那几句话,翻涌着一种奇异的暖意,那暖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抚平了他心里滋生的所有戾气。 到最后,他竟只怪自己太过敏感多疑了些,然而,却也庆幸这份多疑,又再次验证了许落对他的情意,莫名,让他有种隐秘的满足感。 下一刻,许落的身体骤然悬空,人被拦腰抱起。 于是这一晚,她不得不被迫好好感受了下恃宠而娇的代价…… 许落见到公孙神算时,老爷子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懊悔不迭来形容。 关键是他向来都是那种宠辱不惊飘然世俗外的得道高人模样,眼下却一个劲儿揪着自己的白胡子说“贪杯误事,贪杯误事啊”,就还挺有喜剧感的。 莫名有些好笑。 得知许落已然安抚好顾骁野,身份之事,不会再成为他们之间的困扰,公孙神算这才松了口气。 许落问出最关心的那个问题,“一年之期都过了,您说的那个生死之劫,是不是确定不会来了?” 公孙神算不答反问:“落儿现在可还想回去?” 许落摇头:“不回了。” 公孙神算拈须,带了点笑意:“那落儿就不必担心了。你若留下,一切都可逢凶化吉。” 许落心中微沉,“这么说,还是会有您说的死劫?” 公孙神算道:“会有,但为师已然有了化解之法。” 许落默了片刻,“所以,我并非他的执念之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3章 没有万一 第293章没有万一 许落告别公孙神算离开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一遍。 堪称离奇,不可思议。 然而,她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本身就已经不可思议。 按照公孙神算的说法,最早,他夜观天象时,天下未来的数百年战乱之像,如黑云压顶,其势不可摧,其间有且仅有一丝极细微的可能发生变动的地方。 后来随着许落的出现,天象出现了极小的裂痕,但漓川初见时,公孙神算也不能下断语,许落一定就是能改变这天命卦象之人。 但其后顾驰渊谋反,顾骁野平定叛乱后,这卦象又有了改变,那变动的裂痕,渐有增大之势,是以,当时公孙神算才那般笃定,许落就是顾骁野的执念。 到许落和顾骁野大婚后,公孙神算观测到的那卦象中的变动之势,已然极为明朗,大有与先前的乱局旗鼓相当之意。 原本卦象中显示的死劫因此被推迟,但,并未消失。 “没有消失,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落儿你是异世之人。” 公孙神算说,“落儿你和皇上的结合,已然改变了天象,可见你就是皇上的执念。只是,你是异世之人,仍有一缕散魂,留在你原来的世界,若想要彻底改变天象,便只能设法将那散魂寻回。” 许落听得云里雾里,感觉像是在听天外来书。 好在,公孙神算一番耐心解释,她总算明白了公孙神算的意思。 简单来说,她应该多少和顾骁野有些渊源,才会成为顾骁野的执念。 但到底是什么渊源,尚不好说。顾骁野到底是帝王,不是什么都能卜算到的,再者她是异世之人,公孙神算实在难以算出。 也许是因为顾骁野的执念太深,也许是因为公孙神算妄测天机,用了些法子想要逆转天命,她的魂魄莫名来了这个世界,成为了许元明的女儿许落。 但这魂魄也没完全来,因为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还没死透,只是昏迷而已,所以,仍遗留了一缕残魂。 要想真正逆转天命,破除死劫,就必须招回许落的残魂,这也意味着,她必须彻底放弃回去的念头,彻底放弃原来的世界。 “先前我从漓川离开后,去拜访了一个潜心修道的隐士旧友,求来了转魂灵石,只需设以招魂法阵,即可将你的那缕残魂重新招回。” 公孙神算说,“但一旦残魂归位,落儿你在你那个世界里,也就真正死去,从此以后,你便再无回去的可能。” 哪怕以后她改了主意,也再不可能回去了。 对于许落来说,能不能回去,和想不想回去,其实是两个问题。 能回去,但她不想回去,多少总会觉得,自己以后还会有退路。 虽说顾骁野很宠她很爱她,她也对顾骁野的爱很有信心,但要问这信心能否持续个十几年,二十几年,她还真有点心里打鼓。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正如她曾经所想的,争取最好的结果,但也做最坏的预期。 她是很想陪他一辈子的,但人家到底是皇帝,现在可以守着她一个人,可十几年几十年后,她容颜不再呢? 他还能保证,自己对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不动心么? 在她那个世界,多少最开始恩恩爱爱相濡以沫甚至白手起家互相成就的夫妻,到最后,因为出轨离婚的简直数不胜数。 许落决定和顾骁野成婚时,其实就已然做过最坏的预期。 最坏的预期,就是顾骁野对她的爱,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减,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厌倦她,不喜欢她了。 可现在公孙神算说,一旦留下,就连回去的可能都没了。 这也就意味着,万一以后顾骁野变心了,她在这个世界连退路都没有。 真到那时,她简直可以想象自己到时的生活会是多么凄惨,没人爱的,容颜老去,禁足后宫不得出的皇后,搞不好还是废后…… 许落浑身都打了个哆嗦,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好在公孙神算没有非要她做决定,“你好好回去再想想,想清楚了去留,再告诉为师。” “我自然是希望你留下,因为那样卦象会更稳固。但你若回去,也无碍大局。” 老人说,得益于许落带来的改变,而今卦象中阴阳之数已然势均力敌,就算许落选择回去,他也能凭一己之力,让阳数颠覆阴数,实现天命的逆转。 …… 许落最后脑子都是发懵的状态,混混沌沌地出了顾府。 一出来,就发现顾骁野正在府门外等着她。 他刚下朝,想到许落一大早就来顾府见公孙神算,所以顺路来接她回宫。 结果一眼看到许落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顾骁野:“怎么了?” 许落也没说话,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抱了他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你觉得我美吗?” 顾骁野失笑。 还以为她怎么了,结果却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但他还是回答了:“当然美。” 许落:“那你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是喜欢我这个人?”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你说呢?” “我以后会变老,老了这张脸就不好看了。” 许落说,“脸上会有皱纹,会变得很难看。那时你说不定就不喜欢我了。” 顾骁野勾了勾唇:“会比你当初容貌被毁还难看?” 容貌被毁他都不计较,他怎会在意她变老后的样子。 许落一想也是,可是想到自己要留下,退路就彻底没了,又有点不甘心。 “那万一呢?万一你以后不喜欢我了怎么办?万一你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办?万一……” 下巴被骤然抬起,那些还没说出口的话,都被堵住,变作缠绵缱绻的吻。 良久,他放开她,低沉坚定的嗓音落在她耳畔,“没有万一。” 顾骁野不知道许落为何会说出这些,但在他而言,许落担心的,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万一。 “别想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揉了揉她的发,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宠溺:“我们回宫去,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 于是许落就晕乎乎地被他牵着手,跟着他回宫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4章 是为了他 第294章是为了他 顾骁野给许落准备的小礼物,还挺让她惊喜的。 不过是昨夜随口提了一句,她以前养过猫,要是她养的猫也跟着她来就好了。 顾骁野当时不经意地问了几句,她养的猫是什么样的,不成想,这才一个早上过去,他竟真的给她找来两只和她养过的猫品种一样,毛色也一样的小猫儿! 是两只很可爱的波斯小猫,一灰一白。 小白猫的眼睛是深蓝色,又大又萌,小灰猫的眼睛是深褐色的,透着点冷淡酷酷的意味。 许落抱着那两只小猫儿,简直爱不释手。 一整个下午,许落的注意力就没从猫儿身上离开过。 不是给它们张罗住的小窝,喂东西给它们吃,就是带着它们去花园里玩,一人两猫儿,玩得不亦乐乎。 顾骁野站在窗前,看着花苑中的女孩,正开心和小猫儿玩抛线团的游戏,心绪有点复杂。 有了猫,连他都不怎么理了。 然而她脸上灿烂的笑容,却又让他莫名生出些许愉悦之意。 许落再见到公孙神算时,没什么犹豫地就给出了答案:她确定不回去了。 没退路就没退路吧,顾骁野没准真跟别人不一样,不会变心也说不定。 就算他变了心,嗯,她也不会乖乖留在宫里受气。 如果那时她爹娘还活着,她就回南江找她爹娘,如果爹娘不在了,大不了也跟师父这样,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修修道,算算命好了。 若耶城就不错。 公孙神算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许落好一会儿,“真想好了?” 许落点头:“想好了。” “确定不会后悔?” “不后悔。” 老人眼中有几分唏嘘,也有几分慨叹,竟是起身,朝着许落深深行了一礼:“师父替千千万万生民,谢过落儿。” 许落慌忙去扶,“师父你这是干嘛啊,我受不住您的礼。我也不是为了生民,我就是……” 她吭哧着,“就是为了他。” 老人含笑:“师父明白。那为师也得要谢谢你。” 许落已然决定留下,剩下的,就是要设下招魂阵法,招回她的那缕残魂。 招魂阵需设七七四十九日,不能为外力打扰破坏,否则,就功亏一篑。 顾府现在除了公孙神算和小骞,就老管家和几个仆人,平日除了许落,也不会有人来,毫无疑问是最适合设立招魂阵的地方。 许落为了保险起见,去找了顾骁野,说师父需要闭关修道,四十九日内不能有人打扰。 顾骁野便特意安排了锦衣卫,守在顾府外,不准任何人进入。 许落每日都会去一趟顾府,但也不敢打扰公孙神算,连他设阵法的那间屋子,都不敢太过靠近,只敢和小骞呆在前厅。 小骞这孩子如今十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母都没了缘故,比起同龄孩子,要早熟沉默些。 不过每次见到许落,他倒是很开心很亲近,姐姐姐姐喊个不停,也乐意跟她一起玩。 他父亲曾是相士,小骞从小耳濡目染,对相术颇有天赋,公孙神算虽然没收他做徒弟,却将他当做孙儿般疼。 公孙神算给许落的那本经书,这孩子也能倒背如流,他悟性又高,又常日跟在公孙神算身边,是以年岁虽小,但比许落的造诣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小家伙有天很是不好意思地说:“姐姐,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外头转转啊?老待在府里,我觉得好闷。” 许落当然一口答应,问他想要去哪儿。 他说,想去京都郊外,“师父说郊外有山,山颇是灵秀,值得一观。” “没问题,明天我就带你去。” 那座山以前许落和许元明夫妇去过,的确风景还不错。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便让展旭备了马车。 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份,原本不必去的。 但因了当年小骞父亲被锦衣卫杀害的缘故,许落对这孩子总存了点怜悯歉疚之意,所以到底还是亲自带了小骞去郊外玩,自然,也征得了顾骁野的同意。 马车驶出城外,半途时,一行人稍作歇息。 许落给小骞买了好些点心吃食,他很是懂礼貌,先给了许落一块,又给展旭和跟随的数名锦衣卫,一人递了一块。 展旭看他是个孩子,和许落关系又亲近,笑着道:“小骞,这山可高得很,你这么小个人,待会能爬得上去吗?” 小骞郑重点头,“能。” “那待会儿你爬不动,可别要我们背你。” 小骞一本正经地说:“我才不会要你们背,我跟爷爷走过很多地方,这山算什么?待会不定谁爬不动呢。” 展旭和锦衣卫们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笑了。 许落咬了两口点心,她不太饿,吃了一半,就搁一边没吃了。 等小骞回到马车上时,她忍不住笑着对小骞道,“待会儿爬不动的肯定是我,因为我上次是被我爹硬拽上去的。” 小骞用一种微微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许落,好一会儿才道:“姐姐待会不用上山。” “那怎么行,我答应要来陪你爬山,怎能说话不算话……” 许落只觉脑袋有些眩晕,晕得还挺厉害,她抬手抚了抚额,“小骞,我好像有些头晕……” “姐姐,你靠着休息会儿吧。”他抬手放下车帘。 许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沉闷的,像是有人摔倒在地上的响声,侧头去看时,恰从车帘落下的缝隙间,看见展旭等人都倒在了地上。 她心中一惊,“小骞,他们……” “他们晕过去了。”小骞语气淡淡。 许落根本半点没有怀疑小骞,只想到所有人好像都吃了那点心:“那点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姐姐放心,点心里只是放了普通的蒙汗药而已。”小骞的神色,竟很是平静。 许落脸色微变,在来的路上,小骞说饿了,曾打开过那包点心,可没想到他竟然偷偷往里放了蒙汗药!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小骞:“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想干什么?” 小骞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姐姐,你和袁大哥救我一命,我一直都记得。” 他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上,露出几分黯然,“可我亲眼看着我爹死在我面前,我也永远忘不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5章 娘娘不见了 第295章娘娘不见了 许落心神俱震,“杀你爹的不是展旭他们,你若是伤害他们,你跟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我不会伤害他们。” 小骞不知想起什么,眼神微冷,“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该找谁去讨要这笔血债。” 当初下令杀尽天下相士的人,只有一个,他要找的人,也只有一个。 许落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她不知道这孩子要做什么,可听他语气,分明是要对顾骁野不利。 她强撑着心神,“小骞,皇上他当初是因为我才下令抓相士,你要怪,就怪我……” “可姐姐救了我,我已经原谅姐姐了。” 小骞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不然,我会让顾骁野也尝尝失去最爱之人的滋味。” 许落还想说什么,可意识已经不容她清醒了,她眼皮重得厉害,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模模糊糊之际,听到小骞平静的声音在说: “姐姐你不是一直想走吗?我送你一程。” 展旭醒来时,身边的锦衣卫有刚揉着眼醒来的,也有还在昏睡的。 小骞躺在原本马车停靠的地上,睡得正熟,许落和那辆马车却不见踪影。 展旭背心顿时冷汗涔涔,几脚提醒了那些锦衣卫,“起来,娘娘不见了!” 起先他以为许落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但,等小骞这孩子醒来,一问之下,才发现并没有这么简单。 “姐姐走了。”小骞一醒来就哭了,“我要姐姐带着我,她说她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能带我。” 他抹着泪,很伤心,“姐姐叫我下车,我头晕,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展旭冷汗直冒,死的心都有了。 皇后娘娘借着带小骞出城玩,逃走了。 这要他回去怎么和皇上交待!!! 他一面命其他锦衣卫四下追寻许落,一面亲自带了小骞回城,去见顾骁野。 顾骁野正在批阅一份奏折,听到展旭说许落不见了,脸色骤变,手里的笔咔嚓一声,断了。 他猛地站起身,“她不可能走,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小骞哭着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时,顾骁野锐利的眸光落在这孩子身上,像是要将他瘦弱的身体盯出个窟窿。 顾骁野知道这孩子,据说是个孤儿,顾骁野同意许落陪他去郊外,正是因了许落将他当弟弟般疼爱。 这孩子年岁尚幼,和许落的关系摆在那里,按理说,他的话不该是谎话,可,顾骁野却无法相信。 那夜他知道她是异世之人的身份后,她对他说的那番话,言犹在耳。 她不可能骗他。 何况她跟他说过,她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若能回,早就回了,何必等到现在? 顾骁野死死盯着小骞,“她真对你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骞似乎有些害怕,怯怯地点了点头。 他犹豫片刻,“先前我听到姐姐和爷爷说到回去的事,爷爷还在顾府设了阵法帮姐姐……” 顾骁野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下令锦衣卫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回许落,同时紧急传令全国州府,协助搜寻许落下落。 待布置好寻人事宜,他命温平带着小骞,直奔顾府去找公孙神算。 公孙神算的房门紧闭。 因了先前许落的特意吩咐,老管家和下人都不敢靠近,这会儿顾骁野来,老管家也便陪着过来,轻轻敲门:“公孙先生?” 里头无人应。推门推不开,该是从里头上了栓。 顾骁野冷声道:“温平。” 温平一脚踹开了门。 入目是一间被搬空了家具的房间,地上用黑白两色画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公孙神算闭目坐在黑色阴阳鱼的鱼眼中,两手掐诀结印,周身泛着一层暗金色的光芒。 而与之相对的白色阴阳鱼的鱼眼中,浮着一颗悬空的玉石,熠熠闪光,微微旋转间,竟隐隐有黑色雾气生出。 就算不懂玄学卜算之术的人,也能一眼就看出,眼前的确是个诡异至极的阵法。 “公孙神算。”温平上前,抬高了声音:“皇上来了,有关娘娘的下落,要请教您。” 公孙神算岿然不动,毫无半点反应。 温平继续往前,不小心触碰到了那颗熠熠生辉的灵石。 他才刚要说话,就见灵石光芒突然消减,“叮当”一声掉落在地,老人周身淡色金光消散,两道白眉拧作一团,而后,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般,闷哼一声,竟是喷出一口血来。 小骞似乎被吓了一跳,呆了片刻,才猛地冲到公孙神算跟前,扶住了老人:“爷爷!” 公孙神算有些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小骞,还有屋内神色冷冽的顾骁野,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怎么回事?” “爷爷,姐姐不见了,皇上来找爷爷问姐姐去哪儿了……”小骞快声说。 老人没有说话,近乎迟滞的目光缓缓落在被破坏的阵法上。 他无视顾骁野的存在,不管不顾地吩咐小骞:“去将我的布袋拿过来。” 小骞慌忙起身,很快取了一个布袋来。 公孙神算哆嗦着手,将布袋里的龟壳等占卜物事倒在了地上,凝神摆弄了一番,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仿佛不敢置信,再次卜卦,接连卜了三次,原本发暗的脸色,竟是愈发变成了青黑色。 老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般,一瞬间竟苍老憔悴了十几岁不止。 他怔怔瞧着那龟壳显示的卦象,眼里竟是渐渐泛起泪花,染血的白胡须颤抖着,喃喃道:“这天命到底还是不可违,不可违……” 卦象中原本旗鼓相当的阴阳两像,而今再次被阴面占了上风,重归当初黑云翻涌之势,而那原本极为明朗的阳面,竟颤颤如风中一点黯淡烛光,随时都可能熄灭。 数十载苦心营求,一朝功亏一篑,竟又归于原样。 公孙神算心神遭受重创,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顾骁野俊眉紧蹙,隐约感到几分不对劲。 可这不对劲在何处,却又难以说出。 他盯着面如金纸昏迷不醒的公孙神算片刻,“扶公孙先生回房,去请太医。” 温平立刻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6章 你不信我? 第296章你不信我? 许落醒来时,却不是躺在马车里。 入眼是蓝色的天空,阳光刺眼,她恍惚了一瞬,想到小骞,猛地翻身坐起。 赶着牛车的老人听到动静回头,笑着道:“姑娘醒了?” 许落四下看了看,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这里离着京都有多远?” “离着京都得有小三十里地吧吧。” 老人说,“姑娘的弟弟托我转告姑娘,以后可万万别再回京都了。” 原来这老人在官道上碰见一辆坏掉的马车,一个孩子拦住她,说有坏人要抓她姐姐去做小妾,他本来想要送姐姐逃走,谁料马车怀了,姐姐一时情急,晕过去了。 他给了老人银子,拜托老人带着他姐姐走得越远越好,老人见他情词恳切不忍拒绝,这才带上了许落。 许落咬了咬牙,气得真是七窍生烟。 官道离着展旭晕倒的地方,有一点距离。 也就是说,小骞这孩子迷晕了展旭他们,竟还有恃无恐地赶着马车来了官道,拦了个这老人带走许落。 这要搁在她那个世界,他绝对是个心理素质超高的少年犯,还是个深藏不露影帝级别的少年犯。 许落谢过那老人,跳下车就准备回京都。 “姑娘,你弟弟的话老朽都带到了,你要是不听,老朽可是没法子咧。” 那老人拿过车上的包袱,慌忙追上许落:“姑娘你就是要回去,也带上包袱啊…..” 许落接过那包袱,粗略打开看了一眼,竟是几套女子衣物,些许银钱,还有改扮妆容所需的物事。 还真是难为他考虑这么周全,连逃跑的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 可惜他忘了,这里是京都,顾骁野是皇帝。 别说她不想逃,就是真想逃,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许落没要那包袱,“送您了。” 她紧赶慢赶往前走了一段路,稍稍靠在树边擦了擦汗,心里正盘算着拦一辆回京都的马车,好打个顺风车。 隐隐就望见远处数十骑疾驰而来,那是锦衣卫的服饰。 那些锦衣卫本来个个神情紧绷,忧虑之色溢于言表,乍然看见许落,俱都大喜。 回城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许落仍是嫌慢,心焦如焚。 她不知道小骞想要做什么,她只希望自己能回去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来宫门口接许落的是温平,许落急道:“皇上见过小骞了吗?” “见过了。” “那皇上没事吧?他还好吧?” 温平看她一眼,“皇上……不太好。” 许落吓了一大跳,以为顾骁野出了什么事,声音都变了:“皇上他怎么了?中毒了,还是受伤了?” “都不是。” 温平欲言又止,心里其实很想问问许落,为什么都和皇上成婚了,做了皇后了,还想着要回去,还悄悄让公孙神算在顾府弄了个八卦阵帮她回去。 但到最后,温平还是什么都没说,“皇上在颐华宫等娘娘,娘娘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 许落几乎是用自己跑的速度,一路奔回颐华宫的。 她气喘吁吁地进门,发现一袭熟悉的身影,正沉默立在窗前。 许落松了一口气,大步奔过去:“阿野。” 顾骁野缓缓地回过身来,神情近乎冷峻,然而许落无暇他顾,本能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没事,万幸他没事。 大半天惊魂跌宕的遭遇,在见到他时,只化作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却没有回抱她,秋夜寒凉,他身上的温度,却似乎比这夜还要低几分。 许落心里记挂着小骞的事,“阿野,今天小骞那孩子在点心里放了蒙汗药,却假装是我要逃走,要是小骞来找你,你千万别见小骞,我怕他对你不利……”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顾骁野说话。 抬眸时,就对上他深黑冷静的眸,他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灵魂深处。 许落怔了怔,慢慢地,一点点松开了他。 “你不信我?”许落轻声问,“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要逃走吧?” 顾骁野淡淡道:“那不如你先解释解释,公孙神算把自己关在屋里,是在做什么。” “他在闭关,明天就能出来了……” 顾骁野语气微凉:“你确定他是在闭关?还是在摆什么见不得人的阵法?” 许落心脏骤然缩紧,“你去找过师父了?” 顾骁野注视着她,眼神讳莫如深,没有说话。 许落转身就往外跑,顾骁野沉声道:“你去哪儿?” 许落没有停步,“去见师父。” 公孙神算说了,设阵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否则招魂阵法就失败了,失败那也就意味着,顾骁野命定的死劫,还会来。 原本明天就是第四十九天了,如果不出意外,到了明天,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 可现在中途被打断,怕是公孙神算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 许落现在总算是知道,小骞想做什么了。 他很可能,是利用许落的“逃跑”,激怒顾骁野,借此破坏公孙神算的招魂之举,也阻止公孙神算为顾骁野规避那场死劫。 顾骁野盯着女孩的身影消失,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静静地站着,等着她回来。 果然没多会儿,许落又匆匆奔了进来。 她连宫门都没能出得去,因为锦衣卫拦住了她。 她命人叫来了温平,结果温平说,她不必去见公孙神算,因为公孙神算吐血昏迷,尚未醒来,她去了也说不了什么话。 从她进宫开始,她出入宫禁就从来没有被阻止过。 这是第一次。很显然,是顾骁野给温平他们下了禁止她出宫的命令。 无奈之下,她只能回来找顾骁野。 许落跑得急,微微喘着气,语气急促,“温平说,我师父昏迷不醒?” 顾骁野淡淡道:“是。” “阿野。”女孩恳求般看向顾骁野,“你让我出去,我想去见师父。” 顾骁野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下颌绷出冷硬的弧度:“你除了要见你师父,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我该说的,刚才都对你说了。” 许落说,“如果你是问那个阵法,那个阵法,只是个招魂阵而已。” 顾骁野蹙眉:“招、魂?”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7章 禁足 第297章禁足 许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因为公孙神算那些话,实在是匪夷所思,她自己听来都觉是天方夜谭。 他连小骞下药都不信,她就算将原委道出,他怕也是不信的。 最重要的,公孙神算说过,此事本就是妄改天命,所以最好不要告诉顾骁野,以免横生枝节。待事成之后,如有必要,他会亲自向顾骁野解释。 “等师父醒了,他自会把什么都告诉你。” 许落央求道,“阿野,你让我出宫一趟,行吗?” 她必须得去看看公孙神算是什么情况,否则,难以放心。 顾骁野眸底如罩阴翳,气息近乎凛冽。 在她回来前,他设想了许多她可能会对他解释的理由。 但凡合理一点,但凡能说得过去一点,他也就信了。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直接将所有责任,推给了小骞。 一个十岁的孩子,就算能当着锦衣卫的面下药,就算,他真的有那么大能耐,伪造了许落的逃跑。 那公孙闻在房内秘密摆设的阵法,又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她明明是知道公孙神算在做什么的,可她之前却只对他说,公孙闻是要闭关。 看她这般紧张的模样,又说什么招魂阵,倒好似那阵法的确和她有着密切关联,由不得顾骁野不想起小骞那句:“爷爷说要设阵法,帮姐姐回去。” 顾骁野情绪莫辨地看着女孩:“桓甫已经去顾府了。在你师父醒来前,你还是哪儿也别去了。” 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小骞说的是真的,等公孙神算醒来,自有定论。 许落呆了呆,脸色都有点苍白,“所以我说的话,你一句都不信我。” 顾骁野喉头滞了滞,声音异样低沉:“要我信你,你好歹也找个像样的理由。” 许落望着他淡漠冷峻的面庞,这样的顾骁野,让她感到陌生。 心里翻涌着不知是委屈还是酸涩还是什么别的情绪,眼眸不受控制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声音里带了一丝极力压抑也没能忍住的哭音,“我说的就是真的,难不成你要我说谎话骗你?”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几乎下意识就想过去,像以往那样,将她抱在怀里,替她擦去眼泪,再柔声哄慰一番。 可他到底没有,强自定了定心神,转身走了。 他怕自己再在这里呆上片刻,就会半点原则都没有了。 虽然他在她面前,早已没有原则,可若她真的是想离开,若公孙闻那个阵法,真的是为了让她回去。 她最好,还是先呆在宫中,等公孙神算醒来再说。 许落眼睁睁看着顾骁野就这么离开,她默默走到榻边坐下,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哽咽出声。 不过一个多月前,她还开玩笑地对顾骁野说,如果关她能让他安心,那关好了。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还真被他关在了这颐华宫内。 她那天都对他掏心掏肺坦诚以对了,他还是怀疑她要走。 所以小骞的演技到底是有多么逼真,连展旭和那些锦衣卫,连顾骁野,都被骗过了。 顾骁野宁可信小骞,都不信她。 这就是他对她的喜欢,这就是他对她的爱。 未免也太脆弱太经不起考验了。 他知不知道公孙神算为他做了什么,他又知不知道,她为他付出了什么。 她连回去的机会都放弃了,连退路都不要了,结果,就换来他这般不信任。 不信她也就罢了,连让她去看公孙神算都不许。 他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 许落一边哭得不可自抑,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着顾骁野。 顾骁野走出来时,在门外默默站了一会儿。 正要离开,就听到房中传来女孩的哭泣声。 顾骁野抬起的脚步,又生生顿住。 印象里,她似乎也有一次,哭得这般伤心。 那是在去往漓川岛的小船上,她误以为她的爹娘去世时。 可这次,这次她哭成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是怨怪他将她禁足在颐华宫,没同意让她去看公孙闻,还是……因为他不信她。 他倒是想信她,可自己都觉得牵强。 展旭说小骞在许落失踪前后的反应,没有半点异常。 他也亲自问过那孩子,胆小怯弱得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怎可能做出许落所说的那些事来。 顾骁野闭了闭眼,心头只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女孩呜呜咽咽的哭声,像是细细的丝线,一点点将他的心脏缠绕得近乎窒息,仿若凌迟般,痛意不间断袭来。 突然间,屋内的哭声停歇了。 顾骁野心神微震,不知为何,竟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再也顾不得什么,转身大步奔进房中。 房内,女孩正踩在一张圆凳上,垫着脚去够书架上的什么东西。 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娇美的脸上犹自带着泪痕。 刹那间,眼前这一幕,好似和记忆中多年前他娘亲去世前的那一幕重叠。 顾骁野眼前都黑了黑,冲过去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厉声道:“你做什么!!” 许落呆了呆,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感到顾骁野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抬头去看他时,发现他眼眸漆黑凌厉,眼尾处竟泛起一抹猩红。 许落心下微惊,嗫嚅着解释,“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想拿我师父给我的那卷书……” 她已经学了那么久的占卜之术,但从未真正用于实践。 她只是想试着卜个卦,看看公孙神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又怕自己记错了占卜方法和卦辞,所以,想要对照书里来操作会保险一点。 那书架太高,她不过才刚爬上凳子,东西都还没够到,他就进来了。 顾骁野没说话,突然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他抱她抱得那样紧,以至于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许落被顾骁野的行为弄得有点懵,也真的有点被锢疼了,不由轻声道:“阿野,你先松开我,疼......” 顾骁野松开了她,神色似乎稍稍恢复平静,但嗓音很是嘶哑:“要见公孙神算不是?我带你去。” 许落:“……” 他不是说不准她出宫吗,这才一盏茶时间不到,禁足就结束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8章 血阵 顾府。 公孙神算呛咳着醒来,桓甫赶紧扶住了他:“您老别起来,先躺着。” 公孙神算喘了两口气,这才道:“落儿不见了?” 他昏迷前,隐约记得小骞说,皇上来找他问落儿的下落。 “回来了。在宫里。” 桓甫叹了口气,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憋住,“您说娘娘她图啥?她分明也喜欢皇上啊,怎的还想着要逃走?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下,她能逃到哪儿去?” “折腾这么一番,才不过半日就被锦衣卫找到,皇上大怒不说,您这也还白白受了场罪……” 得知许落是带小骞出去玩时趁机逃走的,公孙神算皱紧了白眉。 明知逃不了,还要折腾一番,这种事,许落不会做,也不可能做。 她为了顾骁野,连回去的机会都放弃了,怎么可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逃走。 老人眉头拧在了一处,“小骞呢?” “那孩子回房去了,估计睡了。” 桓甫说,“他很担心您,一直问我您会不会有事。” 老人挣扎着要下床。 桓甫试图按住老人:“您这刚醒,还是好好歇着……” 然而公孙神算不顾他的劝阻,执意去了隔壁房间找小骞。 小骞根本没在房内。 公孙神算心神微惊,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 老人奔到先前他设立招魂阵的地方,推开门,大步进去。 房间内很黑,没有掌灯,却有暗红色微光闪烁。 公孙神算一眼看清房内景象,简直心神大震,魂飞天外。 原本肃然的黑白八卦图,而今已然变成了赤红色,公孙神算精心设置的招魂阵法,也被改动成用鲜血画就的诡异阵法。 小骞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地坐在阵中,而那块招魂石,正闪烁着血色红光,悬浮在与他相对的位置上。 就在公孙神算不顾一切奔过去的瞬间,那招魂石突然缓缓地落了下去,嵌入了阴阳鱼的黑色鱼眼位置。 刹那间,红色光芒大盛,将那血阵连成一片,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片刻后,又渐渐沉寂下来,那光芒彻底消失了。 小骞慢慢站起身,从那血阵中走出,看起来苍白虚弱,脸上却带着笑容:“爷爷,阵法已成,您再也救不了他了。” 公孙神算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两年,向来乖巧懂事的孩子,竟然藏着这样暗戾邪恶的心思。 他厉声道:“这种邪门的阵法,你从何而知?” “爷爷您忘了,您为了求招魂石,不是去拜访过您的隐士旧友。” 小骞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却因了满身鲜血,显得笑容也诡异了几分,“您和那位爷爷说得投入,我闲得无聊,就去了那位爷爷的藏书室,有本书里恰巧就记了这种阵法。” 公孙神算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哆嗦,“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为师几十年心血,被你毁于一旦也就罢了,天下生民要因为你,数百年不得安生……” “天下生民关我何事。” 小骞回头看了眼那血阵,像是在欣赏什么杰作,眼里却带着恨意,一字字道,“我只知道,他杀了我爹,我要他的魂魄困在这锁魂阵中,生生世世,永不得超生。” 锁魂阵,顾名思义,乃是镇魂锁魂类的极邪恶的阵法,其内昏黑如晦,阴气森森,魂魄一旦被困入阵中,再难得出。 这种阵法邪恶阴毒,需要施法者以自身鲜血为引布阵,极耗损布阵者元气,最后难得善终,所谓损人不利己,是以此法少有人为。 以小骞原本的修为,根本设不了这样的阵法。 可他竟然借了公孙神算的招魂阵,在此基础上稍作改动,再利用天命中顾骁野避无可避的死劫,铤而走险,竟让他布成了此阵,催动死劫提前发生,妄图锁住顾骁野的魂魄,让他永世不见天日。 事已至此,公孙神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落根本不是自己想要逃走,而是小骞故意为之,目的不过是为了让顾骁野阻止公孙神算的招魂阵法,自己再趁虚而入,布下锁魂阵而已。 眼下阵法已成,死劫已来,就是神仙也不可能阻止了。 公孙神算面如死灰,千算万算,到最后,还是百密一疏。 这算是天命对他的警告吗? 妄改天命者,必定要付出代价,但这代价,却不该落在顾骁野身上。 公孙神算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向身边早就已然目瞪口呆的桓甫,“借桓太医发簪一用。” 桓太医还未来得及应答,老人已然飞快取下他发上的银簪,划破了手腕上的血脉。 桓太医大惊:“公孙先生!” 老人神色凝重,踏入那血阵之中,身子旋转,鲜血随之滴落,原本的血阵,被新的血阵符印所取代。 他坐在了阵眼之中,结印催动阵法,罡风四起,鼓起他的衣袍。 那罡风在他身后渐渐凝聚,形成巨大的漩涡,隐隐中可见七点光芒一闪一灭,那七点光芒越来越亮,随着漩涡急速旋转,漩涡中间的黑洞黑得令人心惊,深不可测。 小骞脸色大变,七曜玄回阵! 传说中,能穿越时空,跨越轮回的七曜玄回阵!! 公孙神算竟不惜逆天而行,在原本锁魂阵的血阵之上,强行催动了七曜玄回阵,妄图穿越时空,去救回顾骁野!! “爷爷!” 小骞不顾一切冲过去,然而罡风扑面,他近不了公孙神算的身。 他嘶声大喊道:“爷爷,你快停下,你快停下!!” 他再不停下,只会废去自己百年修为,最后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他想为爹报仇,可他却不想要公孙神算死。 公孙神算待他如孙儿般疼爱,他也早在心里,将老人当做自己的爷爷。 小骞不懂,真的不懂,为了所谓的生民,公孙神算罔顾自己的性命和修行,强行逆天改命,也要去救回顾骁野,真的值得吗??!! 他用尽全力大喊,然而公孙神算闭目不闻,催动阵法愈急。 桓太医被吹得摇摇欲坠,抱住了身旁的柱子才算稳住身形。 小骞顶着罡风,朝着公孙神算一步步艰难走去,他被那猛烈的罡风吹得跪倒在地,不知何时,眼泪已然流了满脸。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299章 死劫 第299章死劫 饶是不知道顾骁野为何会改变主意,但许落还是乐得跟着他一起出了宫。 她偷偷瞥一眼身旁的顾骁野,神色冷静至极,抿着唇一言不发,完全看不出方才他情绪那般激烈波动过。 只是,他握着她的手很紧,就连上了马车,也不肯松开。 许落因为他答应带自己去见公孙神算,心情好了不少,小声问:“我刚才踩着凳子去拿书,你怎么那么紧张?怕我摔着啊?” 一句话触到顾骁野的隐秘处,他沉着脸道:“宫里有侍女,下次你若拿什么,不必亲自动手。” “哦。”许落乖乖地应,心道她这不是哭得止不住,怕被侍女看到,觉得丢人么。 默默坐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解释:“阿野,我真的没想逃走,我跟你说的都是真话。小骞他……” 她将小骞的身份解释给顾骁野听,“当初袁大哥带他去了若耶城,他从此就跟在公孙神算身边,我本以为他岁数小,杀人的又是锦衣卫,谁知他竟一直难以释怀……阿野,你相信我,我没有必要骗你的……” 顾骁野低低“嗯”了一声,“我信你。” 方才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可那一瞬间他想了许多。 他想到他娘亲的死,想到他爹顾英奇曾对他谆谆嘱咐过的话:“要相信落儿,不要重蹈爹的覆辙。” 她既然解释了,那他就信她。 事情真相,可以慢慢查。 他不该没等事情查清楚,就将她禁足颐华宫的。 若她……若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会比她从这个世界离开,还要让他悔恨终生。 许落自然不知顾骁野心里在想什么,可他一句“我信你”,就足以让她感动,眼泪又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顾骁野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哭了那么久还不够,还哭?” 许落吸了吸鼻子,“阿野,其实师父设的阵法,不是小骞说的要帮我回去,而是,要帮我留下……” 顾骁野替她擦泪的动作微顿,“留下?” 许落点头,“对,是为了帮我彻底留下,以后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反正,等师父醒了,你问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顾骁野沉默了好一会儿,单手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女孩软软的身体依偎着她,浅淡温暖的梅香萦绕在他的呼吸间,先前那些沉郁的情绪,散了个干干净净。 冬夜长街寂静,马车辚辚前行,顾府门前的灯笼,已然隐约可见。 顾骁野却只觉这段路太短太短。 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种浓重的依恋与不舍之意,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女孩。 他真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一瞬,真想就这么抱着她,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可惜,他不能,马车已经停下,他们该下车了。 顾骁野方要起身时,头突然一阵剧痛,身子重重地跌回了坐处。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凭空伸出,强有力地撕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灵魂从他的身体里暴戾扯离。 那股尖锐的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耳内都嗡鸣成一片,视线都有些模糊起来。 他咬紧牙关,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身边的女孩惊慌失措地扶住他,他隐约听到她喊阿野,他看到她那双眸子盈满了泪水与焦急。 他想要安慰她,要她别哭,可是一股无法形容的痛楚袭来,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好像有人拿着利刃在脑子内翻搅,饶是他曾承受过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痛楚,却也忍不住痛哼一声。 视线彻底失了焦距,他看不清许落了,心慌意乱下,费劲全力哑声喊了她一声,他隐约感到女孩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有冰凉的泪水落在他手上。 他握紧许落的手,像是握住了全部,他极力想要与那股强大又诡异的力量抗衡,然而却只是徒劳。 那撕裂般的痛楚越来越强烈,渐渐地,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好像坠入一片空冥混沌的黑暗之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许落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骁野原本那么那么用力握着她的手,慢慢地无力松开,垂落身侧。 她抱着顾骁野呆了片刻,轻声地喊:“阿野。” 他没有回应她。 她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这一试之下,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浑身都在哆嗦,冷得厉害,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好疼好疼,疼得她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她掀开车帘的时候,温平被她煞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桓,桓太医……”许落的话,都说不连贯,“皇上,皇上他……” 她不能说出那个字,也不敢说出那个字。 不可能的。 片刻前,他还抱着她,那么温柔地给她擦泪,他说,他信她。 他怎么会突然就从她的身边离开。怎么会。 温平脸色微变,一眼看到顾骁野的样子,心神大震,立刻背起顾骁野,以最快的速度,奔进了顾府。 老管家迎过来,温平嘶声道:“桓甫呢?桓甫人呢?快叫他过来!!” “桓太医在照顾公孙先生……”老管家也吓了一跳,慌忙拔脚就往里头跑,“我去叫……” 然而温平嫌他太慢,身形急掠而起,直奔后院。 他们奔入大开的房间内时,那迎面扑来的猛烈罡风让温平的身形生生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站住。 屋内,公孙神算背后的黑色漩涡旋转愈急,七点光芒如星辰明亮,然而温平无暇去管。 他将顾骁野放在稍稍避风的帷幔边,大步奔过去,拎来了犹自抱着柱子的桓甫。 温平急声道:“快看看皇上怎么样了!” 桓甫不敢怠慢,立刻为顾骁野诊脉,这一诊之下,心胆俱丧。 他定了定心神,“我再仔细看看。” 然而再仔细也仍然是那个结果,桓甫结结巴巴地说:“娘娘,温大人,皇上他,他……” 他的目光掠过身旁面无血色的许落,不忍心说出那两个字,竟是眼眶泛红。 那头,突然传来公孙神算嘶哑的声音,“小骞,你想做什么?快回去!” 许落抬眼看去,就见小骞不知何时,已强行进入了阵中,离着那黑色漩涡越来越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0章 屠城 第300章屠城 或许是受不了那阵势的威压,小骞脸色发白,嘴角溢出血迹,却仍一步步朝着那黑色漩涡靠近。 公孙神算厉声道:“小骞,回去!!” “爷爷,我若回去,您就真的没命了。” 小骞固执地说,“我不能看着您死。” 公孙神算脸色难看,他还想说什么,背后七点星芒突然剧烈晃动,黑色漩涡翻滚如波浪起伏,风势陡然凌厉。 公孙神算不敢再分心,重新闭上眼睛,极力维持阵法。 桓甫突然指着小骞,大声道:“我知道了,皇上出事,肯定是他搞的鬼!” 他死死瞪着小骞,将方才小骞与公孙神算的对话,说了一遍。 那些话他虽然听不太懂,却不妨碍他原样复述出来。 许落脸色苍白至极,心脏一阵窒息般的痛。 原来这就是顾骁野避无可避的死劫,竟然来得,这么这么快。 快到她都没有半分准备,快到她根本不能接受。 不知何时,终于靠近那黑色漩涡边的小骞,回头望向许落,眼睛通红。 他的嗓音很是嘶哑,“姐姐,你若想救他,就随我来。” 不等许落说什么,他又道:“我要救爷爷,不会骗你。” 公孙神算心神摇动,那黑色漩涡再次如波浪起伏。 “爷爷不需要你救。” 老人哑声道:“小骞,皇上之事,爷爷不怪你,都是因为爷爷妄图逆天改命,这才有了今日后果,这后果本该由爷爷来承担。爷爷已活了百年,这人世都见过看过,你还小,以后好好改恶从善……” 小骞笑了笑,“改恶从善,那就从救爷爷开始吧。” 话落音,小骞已然毫不犹豫地跳进了那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公孙神算脸色大变,气血攻心,竟是晕了过去。 那七点星芒骤然减弱,黑色漩涡的旋转速度开始变慢,变小,渐有消失之势。 许落欲要起身,温平本能地阻止:“娘娘,你不能去!” 那个漩涡古怪得很,那个小骞也古怪得很,眼前的一切,都太过诡异。 皇上已经出了事,娘娘不能再出事。 许落知道他是怀疑小骞的话。 可事已至此,她已没有选择。 哪怕小骞是在骗她,她也必须要试一试。 她必须要救他。 许落俯身抱住顾骁野,轻轻在他唇上一吻,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在那黑色漩涡消失前,奔了进去。 她的人凭空消失,屋内的风,也倏忽平息了。 好似急速穿过漆黑的隧道,风又急又冷,如刀般割得脸上的肌肤生疼。 许落的身体被那风推着,不受控制地往前,往前,突然间,又失重般急速坠落。 那速度太快,以至于许落一阵头晕目眩,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极其嘈杂的声音,生生从昏迷中拽回了意识。 耳边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老人的,孩子的,男人的,妇女的,乱做一团,令人心悸。 许落极力睁开眼,眼睛像是被什么糊住一般,入目是一片血色的红。 她抬手一抹,发现手上都是血,吓得许落猛地坐起,看清周边的一切,她顿时呆住。 如果说,当初她在淮州霞隐庵看到的一幕,已然让她觉得是炼狱,那眼前的一幕,怕是炼狱中的炼狱,真正的尸山血海,也不过如此。 她方才竟是躺在一片血水里,衣裙俱都被染成了刺眼的红。 她的身边,堆积着无数男女老少的尸体,血流成河。 不远处,有神色冷酷的士兵,正在追杀哭喊奔逃的百姓。 许落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这是何处,可她认得那些杀人的士兵,穿的是玄甲军的军服! 可玄甲军向来治军严明,怎会这样滥杀无辜! 她回忆着先前桓甫转述的小骞与公孙神算的对话,分明提到那阵法是什么七曜玄回阵,可入轮回时空。 那她此时此刻所处的,又是哪一段时空? 许落四下望了望,除了死人,还是死人,根本不知道小骞在何处。 她定了定心神,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这才发现有个男人的尸体压住了她的腿,她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拼命想要抽出腿,却只是抽不动。 许落咬了咬牙,到底还是伸手,用力推开那人,那人翻了个身,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脸。 极度的恐惧与不适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剧烈呕吐起来,直吐得嘴里发苦,仍是干呕不止。 那头,有士兵听到动静,发现了她,有人高声道:“那边还有一个。” 几名士兵朝着她奔来,很快便到近前。 许落强自让自己平静,提高声音道:“我要见你们百里将军。” 为首士兵身材高大,手里拎着一把煞是威猛、犹自滴着血的九环大刀。 他居高临下睨她一眼,冷哼道,“我们百里将军也是你能见的?” 这人态度虽然很不好,但许落心里反而安下心来,他的话起码说明,这些士兵的确是玄甲军无疑,百里长安也应该就是他们的统帅。 许落打量着这些士兵,“听闻百里将军向来治军极严,从不侵扰百姓一分一毫,你们杀了这么多手无寸铁的百姓,就不怕百里将军和皇上知道,降罪你们吗?” 那些士兵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互相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屠城的命令是谁下的,就是皇上。” 那士兵笑着,回首指了指不远处的箭楼,“我们将军大人就在箭楼上,亲眼看着我们执行命令呢。” 许落心脏紧缩,屠城??? 顾骁野什么时候下过屠城的命令?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是哪儿?淮州城?” 那士兵愣了愣,愈发笑得厉害了,笑完,对同伴说,“她怕不是吓傻了吧?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 同伴也笑了,看着许落的眼神带了点怜悯:“估计就是吓傻了,不然怎会明知故问?” 许落的身子微微发颤。 怎么会这么倒霉,她所在的时空,竟然是书里,顾骁野在淮州屠城的那个时候! 先前说话的那士兵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杀你,奈何皇上有令,不能留一个活口。” 他举里手里的大刀,便要朝着许落砍过来,许落拔脚朝着箭楼方向狂奔过去,边跑边用尽全身力气喊:“百里长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1章 百里长安 第301章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站在箭楼上,一身战袍染着斑斑血迹。 他蹙眉望着城下惨死非命的百姓,神色近乎沉重。 屠城是皇上亲自下达的命令。 哪怕他心下并不赞同,也别无选择。 玄甲军攻打淮州城数月,城内缺水断粮,江南太守林道济不惜以诈降为名,趁机行刺皇上。 而今城破,林道济虽身死,但皇上仍恼怒淮州百姓顽固追随林道济对抗朝廷,竟下达了不留一个活口的屠城命令。 百里长安试图规劝皇上改变主意,甚至,想要拒绝执行屠城命令。 然而皇上冷冷地说,“若淮州城有一人活着,朕杀玄甲军一人,有百人活着,朕杀玄甲军百人。” 毫无余地的冷酷命令,百里长安只能毫无余地的执行。 可亲眼看着那些无辜的老弱妇孺被牵连惨死,百里长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在他成为玄甲军统帅前,在更早的年少时候,他也曾是那些普通百姓中的一员。 那时,爷爷还活着,在郧州城开着一家小小玉坊,他成日与一帮少年在街头浪荡,最喜欢的便是打抱不平。 那时他虽然身份微贱,心中却自有一腔鸿鹄之志,一心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 多少年过去,而今再想起曾经的志向,百里长安却只觉苦涩难言。 如果年少时,他知道有朝一日他不得不听从皇上的命令,向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屠刀,将满城近十万人屠杀殆尽。 不知他是否还会跟随当年那个与他同样存了鸿鹄之志、城府谋略极深的少年,走上一条明知不可能回头的路,还走得那般义无反顾。 那时他以为找到了真正的兄弟,遇到了生命里的贵人与知己。 然而当曾经的兄弟变成了尊卑有别的君臣,当知己与贵人成了高高在上冷戾无情的帝王。 当他不得不违背良心,去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时。 百里长安不止一次会生出一种念头:他宁愿那年南江之战时,从未遇到过那个名叫顾骁野的少年。 …… “百里长安!!百里长安!!!” 有女孩子的声音,在焦急叫他的名字,百里长安恍惚回神时,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自爷爷去世后,他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又身居高位多年,除了皇上外,早已无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然而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近,百里长安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满脸满身都是血迹的女孩,踉跄朝着箭楼的方向奔来,身后,是提着刀追赶她的士兵。 那士兵其实说不上是追,他就好像在看着难以逃脱掌心的猎物般,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她也确实不可能逃脱。 百里长安看不清她的脸,可他确信,他不认识这女孩。 淮州城他本就没有认识的人。 可那女孩急促而执拗地喊着他的名字,不顾一切地朝着箭楼跑来,就好像笃定了他会救她。 她慌不择路地奔跑,脚下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摔了一跤,又爬起,用尽全身力气往前跑,再摔,再爬起,又跑。 那女孩数不清第几次摔倒,人还未爬起时,士兵的大刀慢悠悠拦在了她的身前。 她抬起头,再次望向百里长安所在的方向。 “百里长安!”她喘着气,大声说:“郧州城我好歹帮过你,你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郧州城,帮过他? 百里长安心念微动。 箭楼下,持大刀的士兵望了望自家没什么反应的将军,对着许落嗤笑一声。 “行了,你都叫了我们将军多少声名讳,看我们将军理你吗?反正都是要死的,你就别瞎攀关系了,早死早超生。” 那士兵一抖手中大刀,便向着许落劈过来。 许落这个沮丧绝望,好不容易才来,还没找到小骞,还没问他要怎么能救顾骁野,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眼见那剑刃寒光闪烁,许落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 耳边传来羽箭锐利的破空之声,有凌厉劲风掠过许落的面颊,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许落疑惑睁眼,却见那士兵正愣愣地举着大刀,好像被点了穴道般一动不动,眼神直直地盯着许落身后不远处。 那里,一支长箭没入土中,箭尾犹自震颤不已。 “还不把刀放下。” 旁边一名士兵轻轻扯了扯那举刀的士兵,小声提醒道,“刚才那一箭,是将军射的!这姑娘没准真是将军熟人,将军来了,赶紧收刀……” 举刀的士兵却恍若未闻,喃喃道:“将军那一箭,竟穿过了我这把刀的九环......我此生没见过如此神乎其神的箭法……” 他犹自在这感叹,旁边士兵已然齐齐躬身行礼:“参见将军!” 这声音惊醒了那持大刀的士兵,他慌忙收刀,对着百里长安就激动得半跪下了,喊得比谁都大声,“末将邓源,参见将军!!” 百里长安摆了摆手,“都退下吧。” 邓源用一种崇拜到五体投地的眼神,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自家将军一眼,这才跟着其他人退下了。 许落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心绪复杂地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这个人是百里长安,却又不是百里长安。 比她曾经见过的百里长安,要沉稳冷静得多,静静地往那儿一站,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那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锐气与经年征战的杀伐之气渐渐沉敛后,让人无可忽视的强大气场。 莫名就让许落想起书里的百里长安,那个被称为,不败战神的百里长安。 这样的百里长安,怕是就连真正的百里长安见到,也会忍不住敬服吧。 虽然都是他自己,可估计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百里长安,才称得上是真正的身经百战,浴血而生。 百里长安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满脸糊了鲜血,头发散乱垂下,衣裙已然被鲜血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看上去狼狈不堪。 然而那一双眼睛,却晶晶亮地盯着他。 她看他的眼神,是看故人的眼神,却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百里长安看着她,淡淡道:“姑娘是郧州人氏?曾帮过在下?” 语气里带了质疑的意味,显然,他对许落的话,根本不信。 ??我们的阿野要暂时消失一段时间,接下来出场的,是真正的暴君顾骁野~~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2章 不打算见他 第302章不打算见他 许落被他这两个问题问得有点无言以对。 方才她也是一时情急,见百里长安看着她喊了那么多声救命也无动于衷,这才说出了那句在郧州帮过他的话。 但这会儿想想,她帮过的不是他,是另一个百里长安啊。 在今日之前,他都不曾见过她。 见她垂眸不语,百里长安淡淡道,“所以姑娘方才那两句话,只是为了活命,信口开河了?” “我的确不是郧州人,但我在郧州住过很长时间。” 许落说,“我也并非信口开河,我的确认得你。我去百里玉坊,补过玉。” 帮他的事,肯定不能提了,因为百里长安必定会问何时何地,怎么帮的。 她若说了,会泄露身份,若说不出来,反而弄巧成拙。 许落朝着百里长安深深行了一礼,“求将军看在好歹故人一场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 百里长安神色愈淡,“去百里玉坊补过玉的人,没有数千也有数百。在下从不认识姑娘,何谈故人。” 她若活,玄甲军的人就要死。为她,不值得牺牲玄甲军的将士。 他看都不再看许落一眼,转向那头邓源的方向:“邓源。” 邓源连忙跑来,瞧了许落一眼,做了个动作询问是否要杀。 百里长安微微点了点头,抬脚就要离开。 许落没想到百里长安会这么不讲人情。 可她不想死,她还要救顾骁野,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许落见他仍是无动于衷,心下着急,“百里长安,你以前在郧州城,你不是最喜欢打抱不平吗?碰到有无赖欺负老弱妇孺,你不是最喜欢出手相助吗?你那点侠义之心而今都去哪儿了?” 百里长安的脚步猛地顿了顿,却并没有停下。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对百里老爷子说,大丈夫当成就一番功名大业,绝不会困于这小小玉坊。是谁说就算爷爷和爹是燕雀,保不齐风云一起,自己就变成鸿鹄,一飞冲天了?” 许落的声音不高不低,“百里长安,你这变成鸿鹄的代价,也是够大的,连自己的本心都丢了。若是百里老爷子知道,你所谓的功名大业,就是对这些百姓痛下杀手,连女人孩子也不放过,不知道老爷子在天之灵,会不会被你气得够呛。” 百里长安终于顿住了脚步。他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情绪看不出喜怒。 倒是邓源眼睛狠狠瞪了眼许落,“你胆子倒是不小,竟敢指责我们将军!我们将军只是执行皇上的命令而已,凭什么要放过你?我看你还是早点去阎王那里报道,求阎王让你早点投胎是正经。” 他提溜着大刀走到许落跟前,神色不善地才举起刀。 就听百里长安沉声道:“邓源,住手。” 邓源硬生生收住了他那把九环大刀。 好家伙,他这把刀短短时间,已经被强行叫停两次了。 能两次从他刀下逃生,这姑娘命可不是一般的大。 百里长安看向许落,“姑娘,随我来。” 许落:“……” 所以她这是可以不用死了? 箭楼内,许落坐在简陋的桌案旁,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里到处残留着激烈战争的痕迹,但好歹,不再有数不清的尸体,无端让她提着的心稍松。 百里长安在她对面坐下,“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她也没有隐瞒,“许落。” 百里长安在记忆中搜索好一会儿,确信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可她方才那番言语,分明似乎对他和老爷子在郧州的情况很是了解。 百里长安看着许落的目光,带了几番打量:“姑娘当真,只是去玉坊补过玉?” 许落点头,“正好听见你和百里老爷子说话,没两句就挨了老爷子好几下打。” 百里长安心下生出几分微不可觉的淡淡失落。 他还以为,她真的是位故人。 原来,只是去玉坊补过玉而已。 郧州那段在玉坊生活的日子,早已随着爷爷的去世,多少年都再无人在他面前提及了。 人人都只知他是玄甲军的统帅,好像他生来就是威名在外,沉冷少言的。 没人知道,他也曾有过一段被爷爷成日教训却乐此不疲的少年时光。 那段记忆太久远了,久远到,有时百里长安自己都已慢慢淡忘。 眼前这个女孩,虽然算不得故人,却无意间,仿佛掀开了岁月沉重的一角,得以让他窥见了曾经鲜活的自己。 那个曾经活得肆意的少年,终于不再只是孤单单活在尘封的回忆里。 因为总算有人亲眼见证他的存在,哪怕只是浮光掠影,却也足以让他重温往日的回忆。 许落见百里长安不说话,自己也就没有出声,想着心事。 玄甲军的军营,就在淮州城外,顾骁野肯定就在营中养伤。 但许落暂时却不打算去见他。 淮州屠城的惨剧,就在她眼前真真实实的发生,她今日能捡回一条命,已然是万幸中的万幸。 她清楚,那个人是顾骁野,却不是与她成婚,对她宠溺有加的顾骁野。 正如眼前的百里长安,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百里长安一样。 顾骁野如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能下达不留活口的屠城命令,可想而知有多暴戾冷血。 许落不想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她见到他,又能如何呢? 他根本不记得她,他而今在意的人,只有韩卿卿,她若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怕是说不了一句话,人就已经没了。 眼下她要尽快找到小骞才行,她要找到救阿野的办法。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知道从何处去找。 刚醒来时,她还以为小骞会和自己一起。 但仔细想想,七曜玄回阵是时空轮回之阵,她进来的时候,正赶上淮州屠城,小骞比她先入阵中,极大可能是落在了别的地方。 到底去了何处,却是不得而知。 只凭她一个人想找小骞,肯定是不行的,人海茫茫,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最好,是能借助些外力,如此,想要找人也就快捷得多。 顾骁野是不能找的,温平估计也是不行的,找他可能会与找顾骁野是一样的结果。 毫无疑问,百里长安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可要如何才能让百里长安答应帮她找小骞? ??脑袋发晕,先一更~~明天白天再补两更~~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3章 话太多了 百里长安沉默了许久。 他的人仍坐在这小小箭楼上,可心绪早已飘回了千里之外的郧州城。 终于,他收回有些放空的目光,看向许落,“在下即刻要出城,便带姑娘随行。” 这是要放她一条生路的意思了。 许落大喜,也不叫百里长安名字了,无比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百里将军不杀之恩!” 刚百里长安带她来箭楼,她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不会死。 然而此刻听百里长安说要带自己出城,竟是还要超出她预期之外了。 否则,她在这淮州城内就算还活着,也可能会生不如死。 许落跟着百里长安下了箭楼时。 箭楼下的屠杀已然告一段落,士兵们正在处理那些尸体。 处理的方式简单粗暴,不过是将尸体堆积在空旷处,堆上柴火,一把火烧了而已。 黑色烟雾正袅袅而起,充斥着皮肉毛发烧焦后的怪味。 只是一眼,许落就不敢再看,慌忙跟着百里长安近了些。 不提防被什么绊了下,低头一看,竟是半截残肢。 许落惊得一下窜出老远,恶心的感觉翻涌而上,没忍住又开始弯腰呕吐。 她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不停地干呕,呕得苦胆汁估计都出来了,眼前阵阵金星直冒。 百里长安静静地站在旁边,竟也没催促。 许落总算直起身来,抬袖擦了擦嘴,有气无力地说:“对不住啊,让你久等了。” 百里长安点了点头,并未说话,转身往城门方向走去。 许落连忙小跑着,跟在百里长安身后。 城门处除了看守士兵,竟还有锦衣卫。 一名锦衣卫看了眼百里长安身边的许落,欲言又止:“大人,皇上有令,屠城结束前,城中只许进,不许出。” 百里长安淡声道:“本将军自会对皇上解释。” 那锦衣卫再不敢说什么,让开出城的路。 百里长安转向许落:“姑娘可会骑马?” 许落说:“会。” 百里长安招手,有士兵立刻牵了两匹马过来。 百里长安的马驰出老远,回头见许落还在费劲地往马上爬。 她一脚踩着马镫,一手使劲拽着马缰绳,那马被她扯得打转,她也就跟着单脚蹦着,狼狈万分地原地打转。 这就是她说的……会骑马? 百里长安一言难尽地打马回来,隔着那匹马探身:“手给我。” 许落犹豫了一秒钟,当即伸手。 百里长安握住她的手,手臂用力,将她稳稳拽到了她的马上。 许落试图为自己挽挽尊:“这马,咳咳,这马太高了……” 百里长安看她一眼,直言不讳地说:“跟马无关。” 就她方才扯着缰绳上马的姿势,一天都上不了马。 许落小脸红了红,“以前我骑马比较少,坐马车的时候多,所以,所以都忘了怎么上马了……” 偶尔要骑马,也总是有人帮她。 起先是袁让,后来是顾骁野。 袁让会让她踩在他手掌上,托着她上马,顾骁野是直接抱着她,送她上马。 想到顾骁野,许落心头酸涩,眼睛都微微泛红。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救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他,到现在,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要是她不能及时回去…… 百里长安见女孩提到以前的事黯然垂眸,猜她是想起家人,没再说什么。 却不自觉地稍稍放慢了速度,与许落那匹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二人一路无言地出了城。 到了一处交叉路,百里长安指着其中一条路,“北边比南边安定,姑娘若想活命,由此往北走,江南暂时不要回了。” 许落稍稍踟蹰,还是道:“我想问下百里将军,淮州屠城持续几天了?” 百里长安淡淡道,“四天。” 皇上的命令,是淮州城内不留活口。 什么时候淮州城内没有活人了,什么时候这屠城就算结束了。 许落心中主意已定,道:“百里将军虽然奉命执行屠城,但实际对皇上的命令,心下并不赞同,对不对?” 百里长安盯着许落的目光霎时冷锐,“姑娘话太多了。” 他一扯缰绳,“看在与姑娘有郧州一面之缘的份上,在下带姑娘到此,已仁至义尽。就此别过。” 许落不管不顾地奔到他马前,拦住了他。 百里长安神色一点点变得冷肃,“姑娘意欲何为?” “林道济领军造反,淮州城近十万百姓何辜,何况屠城并不能让江南百姓真正敬畏皇权,不是有句古话说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许落坚持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前朝一统天下时,也曾大肆杀害江南地区不愿归附的名儒和百姓,可后来如何,江南一带起义不断,前朝花了三年多,投入无数人力物力才算平定。” “百里将军身为玄甲军统帅,一定对前朝旧事了如指掌,想必也知道,大魏朝前车之鉴犹在,屠城有百害而无一益。” 百里长安意味深长地看着许落,“敢情姑娘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说教在下?” 许落认真道:“我想活命,也想替百里将军阻止屠城。” 百里长安眸光闪动,“阻止屠城?就凭姑娘?” “我不能阻止,可有一个人能。” 许落说,“玄甲军驻军的军营外,有一个女尼,自称要求见皇上。百里将军只管详细询问她,待问完,带她去见皇上便是,到时皇上自会收回屠城的命令。” 淮州城有近十万百姓,书里淮州屠城持续了整整九天。 净慧师太就是在第九天见到顾骁野的。 但她其实早就来了军营外想要求见顾骁野,只是没人理她而已。 执勤士兵见她是出家人,岁数又大,多少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没杀她,只将她驱逐。 她在营外徘徊多日,见到有人出来就上前去求,说自己要见皇上,众人只当她是个疯子,看笑话般也不理她。 也是她运气好,在第九天时竟然遇到了顾骁野出营。 她跪在地上,流着泪说自己有涉及皇上身世的秘密,要告知。 顾骁野听得身世二字,虽未停留,却命温平将她带入营中,细加盘问。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4章 你死定了 看到那信和玉佩时,温平才知此事非同小可,立刻带她去见了顾骁野。 顾骁野这才知道,自己和林道济的真正关系。 虽然那时林道济已死,悲剧已酿成,但屠城的悲剧,好歹算是到此为止了。 淮州城十万百姓,总算还有一小半人,得以因为净慧师太而存活下来。 算算时间,现在净慧师太就在军营外,只要百里长安能早点带她去见顾骁野,屠城的命令,没准就能早些取消,淮州城的百姓,也就能早点得救。 百里长安看着许落的眼神意味不明,声音也很有些冷,“我凭什么信你?” 许落说,“这是阻止屠城的唯一办法。将军何不一试?” 女孩的眼神坚定坦然,又明澈至极,百里长安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突然探手将许落从马上拎了过来,“那就劳烦姑娘,随本将军走一趟。” 许落在屠城时疾呼他的名字,又提及他在郧州的那段过往,他本以为,她只是为了活命。 现在看来,她竟似别有所图。 那女尼在军营外徘徊之事,他早已得报,念她是出家人,未做计较。 毕竟皇上屠城之令,只针对淮州城,其他场合,玄甲军没必要滥造杀孽。 而许落身在淮州城,却也知道女尼的存在,甚至对他潜藏的心思,都了如指掌,竟妄图利用阻止屠城一事,说服他带女尼去见皇上,其心可诛。 倒不如先带往军营,将她与那女尼一起严加盘问,查个清楚明白再说。 当马箭般疾驰往前,许落这才知道,百里长安骑马的速度有多快。 方才估计是被她拖了后腿,才有意放慢的。 许落被百里长安横搁在马上,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眼睛迎风吹着,生理性的眼泪哗哗流个不停。 她长这么大,都不曾受过这种苦,不曾被这样折磨过。 整个人好像做过山车一样,身子忽然被抛高,忽然又落地,晕头转向,脑子昏沉沉的,恶心得想吐,又什么都吐不出。 “百里长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就敢这么对我。” 许落愤怒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无端减弱了气势,“你就不怕被皇上责罚吗?” 听她这口气,倒似乎是和皇上极其相熟一样。 百里长安虽觉匪夷所思,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你是谁?” 许落眼睛泪水直流,艰难地抬手抹了抹眼:“你说呢?” 百里长安:“在下不知。” 许落此刻脑子已经彻底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愤愤道,“亏你还一天到晚叫我娘娘,竟然连我也认不出……” 百里长安微怔,“什么娘娘?” 许落气道:“皇后娘娘!” 百里长安低头看了眼满脸狼藉的许落一眼。 她脸上原本糊满血迹,因为被风吹得流了许多泪水,此刻冲出了一道道小溪般的沟壑,露出白皙的肌肤,红红白白交错,显得甚是滑稽可笑。 百里长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有勇气说出自己是皇后娘娘的。 还好这里没有锦衣卫,否则,若锦衣卫将她这句话报告给皇上,她怕是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姑娘,你话真的太多了。” 百里长安面无表情地抬手,一鞭抽在了马身上。 那马长嘶一声,像吃了兴奋剂般狂奔。 许落被颠得差点原地去世,怎一个惨字了得。 她昏头昏脑有气无力地说:“百里长安,你死定了,等我回去见了皇上,看我让皇上怎么罚你……” 百里长安不知为何,很有些想笑,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了一抹弧度。 这姑娘不仅话多,还喜欢做梦。 做梦都做得如此清奇,别具一格。 马到军营,百里长安一把拎着许落进了营帐,将她搁在了帐中一角,这才命人去带营外那女尼来。 没多会儿,净慧师太就被带了进来,她神色枯槁,容颜憔悴至极。 得知百里长安是玄甲军统帅,她跪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劳烦将军将此玉佩呈给皇上,见到皇上,老尼自会将秘密和盘托出。” 百里长安接过这玉佩,心神微惊。 他与顾骁野年少时就已然相识,自然知道顾骁野身上有一块同样的玉佩,那是顾骁野娘亲的遗物。 两块玉佩虽然刻字不同,却很显然如出一辙。 更让百里长安讶然的,是这玉佩上,竟然有一句隐含着“道济”二字的话,难不成,这玉佩,与林道济有什么关系? 他沉吟片刻,让净慧师太稍候,先行将玉佩给顾骁野送了过去。 片刻后,他匆匆回来,神色凝重:“师太,请随我去见皇上。” 许落此刻已然缓过神来,眼见二人要走,几乎是脱口道:“百里长安。” 她记恨他刚才故意让她受颠簸,这会儿连将军也不肯再叫了。 百里长安回身:“何事?” 许落抿了抿唇,轻声说:“记得把太医也叫上。” 林道济诈降行刺时,顾骁野就伤得不轻,虽然休养数日,但伤势未愈,从净慧师太那里得知真相后,病情肯定会因此加重。 叫上太医,待会他出事,也能及时应对。 百里长安皱眉,“军中只有军医。何况,在下去见皇上,叫军医作甚?” 许落咳了咳,含糊其辞地说:“可能,可能我被颠糊涂了,还没回过神。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她一时情急,只想着让百里长安去叫桓太医,倒是忘了,这里是军营,不是宫中。 百里长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吩咐门口的士兵:“看好了她,待我回来,自有处置。” 许落在营帐中等到夜色已深,百里长安仍未回来。 她有些坐立不安,担心是不是顾骁野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立刻又安慰自己,不可能的。 书里他虽然大病一场,命在旦夕,但好歹后来也还是化险为夷了。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许落在营帐中一直等到第二日中午。 百里长安只让士兵看好了她,却没让士兵给她送饭,也就根本没人管她。 许落饿得前腔贴后背,眼睛都有点发花,头重脚轻。 她感觉快要撑不住时,百里长安总算姗姗来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5章 好想他 第305章好想他 百里长安估计也是一夜没睡,眼下发青,神色罕见的肃重。 他是送净慧师太回来的,顺带,吩咐士兵给她们送了饭,随即又匆匆离开。 净慧师太容色本就枯槁,此刻脸色发灰,眼眶深陷。 或许是终于了却心中一桩大事,净慧师太眼中不见先前的焦虑忧愁之色,反而,又恢复了曾经许落在霞隐庵初见她时的那片清明淡然。 她缓步走到一角盘膝坐下,许落连忙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跟前。 净慧师太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的血迹上停留片刻,“你这是?” “我是从淮州城出来的。”许落道,“是百里将军救我出来的。” 净慧师太叹息道:“淮州城的杀孽,总算是到此为止了……” 许落:“皇上下令停止屠城了吗?” 净慧师太点头:“就在刚才。” 许落有些不敢问,却不能不问:“那皇上他,怎么样了?” 净慧师太闭上眼眸,低低地念了一声佛号,“但愿皇上能度过此厄。” 昨夜她将林道济与顾骁野的血缘秘密如实告知后,顾骁野起初是震怒怀疑的。 温平带着锦衣卫连夜搜查林府,找到了林道济父亲林淮安多年来的亲笔信,查到了净慧师太出家前的身份,甚至还找到了当年顾骁野的外公梅恺之在刑场上留下的那首绝笔诗。 府里有跟随林道济多年的老仆,告诉温平说,每年清明,林道济都要去两个地方上坟。 一个地方,是林家的祖坟,一个,是一处不知名的坟墓,没有墓碑,只种了两株梅花树。 顾骁野不顾身上有伤,连夜赶到那无名墓前,命人掘开那坟墓,里面竟是一座二人合葬的棺椁,棺椁前有一小小石碑,赫然印着梅恺之夫妇的名字,还有一篇悼文。 悼文回顾了梅恺之的一生,追忆了与梅恺之多年相交的情意,说自己并非不愿追随知己而去,可死,并非唯一的解决办法。 他说自己虽背负骂名活着,但总算为知己留下一缕血脉,“我会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照顾,定不负当年梅兄为他取名道济之期愿。惜乎凤云那孩子,未能寻到,到底有所憾。” 这篇悼文的落款,竟然是林淮安。 他为梅恺之夫妇私自设下陵墓,却不敢公然立碑立传,只能私自写下悼文,刻在石碑上,与棺椁一同下葬,其心拳拳,其意殷殷。 顾骁野看完那悼文,面如金纸,当即就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军医一番急救,今日中午,顾骁野堪堪醒来片刻,命百里长安停了屠城。 才只说得这么一句,便又陷入昏迷中。 百里长安不敢擅自放净慧师太离开,便干脆先送她回来,匆匆赶往淮州城去了。 净慧师太走时,顾骁野帐中围了数名军医,个个如临大敌,忧虑不已。 是以皇上怎么样了,她其实也不知道。 许落默然无言,心里又是难受又是心疼。 很想过去看看顾骁野,可她也知道,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身份,能出现在他面前。 何况她现在根本也出不去。 低低的佛号声在营帐内响起,平添几分庄严与空灵之意。 许落稍稍静了静心,想起曾经在淮州城,听林道济提起过的一些话。 他说,他义父林淮安去世时,棺内什么都没放,就放着一卷画像,和一套小孩子的衣物。 那画像,是净慧师太还未出家,刚嫁给林淮安时,在花苑中扑蝶的模样,那套小孩子的衣物,正是他们那个孩子的。 只可惜那时净慧师太已然去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这些了。 而今,机缘难得,她能再次遇到净慧师太,她想,也许该将这些告诉给净慧师太。 若是净慧师太问起,她只假称自己曾经在林府做过侍女,是以知道这些旧事便是。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净慧师太听完,竟没有问她是从何得知的。 她甚至都没有睁眼,只沉默了许久,然后,便又开始念诵佛号。 许落在这能让人平静的佛号声中,想了许多。 夜色渐渐昏黑,净慧师太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渐渐地,她不再出声了。 她依旧保持着闭目打坐的姿势,面色平静,只是手里的佛珠,不再转动。 许落起初以为她是太累,稍稍歇息,又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太过注意。 营帐中太安静了,夏虫的鸣叫声声可闻,那串佛珠不知何时从净慧师太的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落陡然回神,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她试着喊了好几声净慧师太,可是净慧师太却没有回答她。 她迟疑着,走到净慧师太跟前,轻轻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净慧师太。” 还是没有回答,净慧师太的手没有半分活人的温度,冰冷至极。 许落惊出一身冷汗,不敢置信地去探净慧师太的鼻息,这才发现,净慧师太不知何时,已经圆寂了。 许落手脚冰凉,踉跄着坐回原处。 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想起了当初,顾骁野离开她时的情景。 他不在她身边,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对她有多好。 她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能遇到顾骁野,是多么幸运的事。 很多时候,是因为有他明里暗里护着她,她才可以过得那般安心自在。 来这里不过两天,她已经在疯狂想他。 她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眼泪簌簌落下,初时只是无声哽咽,到后来,便已然泣不成声。 百里长安回来时,就见到许落抱膝坐在角落,埋头抽噎不止,肩膀耸动得厉害。 桌上的饭菜,竟是半分没有动过。 百里长安看向许落,沉声道:“许姑娘。” 许落总算肯抬起头来,眼睛红肿得厉害,该是哭了很久很久了。 她指着净慧师太,嗓子嘶哑得厉害,“净慧师太她,她......” 百里长安这才注意到,净慧师太的脸色有些发灰,她片刻不离手的佛珠,此刻却掉落在地上。 他上前一探之下,不由心神微凛,净慧师太竟是早已死去多时了。 百里长安命人将净慧师太的尸体连夜送回霞隐庵安葬,待处理完这些事回营帐时,许落情绪已然平静了很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6章 会是他吗 第306章会是他吗 百里长安站了片刻,走到桌案旁坐下。 他本来有话想问许落,她为何会知道净慧师太的身份,为何会知道净慧师太的秘密与皇上有关。 但许落不等他问,就已然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与林家有旧,所以知道这些旧事,也知道净慧师太的身份。你若想问有什么旧,我能不能不说?” 百里长安:“......” 许落与林家的关系,他的确好奇,但她不愿说,倒也无伤大雅。 不管如何,皇上取消了屠城命令,这才是百里长安最希望看到的。 他看向门外,道:“拿进来吧。” 立刻有两个士兵各捧着一个托盘进来,里头是金灿灿银晃晃的金银元宝。 百里长安道:“淮州城遭逢战乱,许多房屋被毁,这千两白银,千两黄金,就聊作许姑娘和家人重振家园之资。” 他对许落的态度,可谓客气了不少,可惜许落并不领情,看都没看那些黄白之物,“我家不在淮州城,我也不要这些东西。” 闻言,百里长安倒是微微讶然,“那许姑娘要什么?” 许落说,“我想请你帮我找一个人,他叫小骞,今年十岁,和我以姐弟相称。” 百里长安莫名有种感觉,许落该是早就想好了要他干什么,才能在他问时,脱口而出,毫不犹豫。 他问:“你弟弟在淮州城?” 许落摇头,“可能在,也可能不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百里长安皱眉:“那如何找?” 许落看他一眼,“所以我才找你帮忙啊,百里将军!” 百里长安:“……” 他沉吟片刻,“在下勉力试试。” 找一个孩子,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以玄甲军的名义,下发一张要求各地配合的寻人通告,在百里长安而言,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况且屠城能及时终止,正是因为许落提供了净慧师太的信息,对许落,百里长安多少是心存感激的。 既然她不肯要银钱,那替她找回弟弟,也就算是她帮忙救下淮州城那些百姓的回报。 百里长安命人将桌上的冷饭冷菜撤下,送了新的饭菜进来。 许落闻到饭菜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百里长安道:“许姑娘吃完饭,在下就派人送你回城。” “我不想回淮州城。” 许落试探着道:“我能不能留在军营?等找到我弟弟了,我再走。” 百里长安直接拒绝,“不可以。” 顿了顿,他道,“姑娘不如先回淮州城,若有你弟弟的消息,我再派人通知你。” 许落没有办法,“那今夜我先留在这里行吗?明早我再回。” 城里死了那么多人,她真的不想大半夜回去。 而且回去她都没地方可以住。 见百里长安迟疑,她赶紧道:“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昨夜我不就在帐中呆了一夜吗?你就继续当我是犯人,还把我关在这里好了。” “倒也不必如此。” 百里长安总算松口,“就听许姑娘的,明早再送你回城吧。” 许落这才放心,坐在桌旁,才刚提起筷子准备吃饭,看到自己衣袖上的血迹,又将筷子放下了。 她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能不能给我弄些水和一套干净衣服,我想洗个澡。” 百里长安看了眼她的脸,的确是有些不像样子。 这次他倒是爽快答应,“好。” 水是百里长安亲自提来的,军营里没有女子衣服,他找了一套干净的士兵衣服,还有一套被褥。 帐外的士兵在先前送来银钱后,就已然离开,如今许落不是犯人,自然帐外也就无需士兵看守。 百里长安本来也准备走,又怕有人误闯入,想了想,到底还是站在了营帐外不远处。 许落动作很快地洗好了澡,那套士兵衣服该是最小的一套了,但穿在身上还是大了不少,袖子也长得很。 不过袖子可以挽起,大了也可以用束腰扎住,勉强也还行。 就是头发一时半会儿干不了,湿漉漉只能先披散着。 洗过澡,人都神清气爽了不少。 她坐下来吃了些饭菜,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那桶洗澡水太重,她只能将木桶里的水,先舀到盆中,用盆端着往外倒。 才刚挂好帐帘,端着水要出去,却见帐外不远处站着一个身影,她吓了一跳,“谁在那儿?” 百里长安回转身来,“许姑娘好了?那就早点——” 今夜月光很淡,但帐帘是掀起的,里头烛火的光映着刚沐浴过的女孩的脸蛋,如出水芙蓉,明媚娇嫩,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一双皓腕,如凝霜雪。 百里长安微微怔然,迅速别过视线,“许姑娘把水放下吧。我来。” 他径自进帐,毫不费力地提着那桶水出来,拎到不远处倒了。 好歹人家也是堂堂玄甲军统帅,竟然屈尊给她倒洗澡水,许落尴尬得脸都红了,小声道:“谢谢。” 百里长安点点头,“许姑娘早点歇息。” 等他走远了,许落才吁了一口气,回到帐中,铺好被褥准备睡觉。 昨夜她坐了一夜,基本没怎么睡,按理说,该很困才是。 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睡不着。 一会儿想到顾骁野,一会儿想到屠城,一会儿又想到净慧师太。 想到净慧师太就是在这帐中圆寂的,她顿时怎么也睡不着了。 干脆爬起来,将头发挽起,出了营帐。 她本来只想溜达溜达,就回去的。 她发誓自己没想去找顾骁野的,她本来也不该去找他。 可鬼使神差地,她走到了一座熟悉的营帐前。 许落没想到,时空变了,可玄甲军军营中这营帐的位置没有变,她信步而行,竟然就走到了这里。 曾经在淮州城外的军营里,她曾无数次甜甜地喊着“阿野”,脚步轻快地进入这座营帐,里头正在批阅奏报的玄衣身影,闻声抬眸朝她看过来时,漆黑眼底都是温柔宠溺的笑意。 许落远远地,怔怔地望着那营帐出神。 心里竟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会不会在这营帐中的人,就是他。 如果她叫阿野,还会有人答应的吧,还会的吧。 这么想着,许落便如同着了魔般,脚步不受控制地朝那营帐走去。 ??白天应该还有一更,谢谢支持~~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7章 朕问你话 第307章朕问你话 许落不是不知道,他的营帐外,是有锦衣卫的。 不止是看得见的锦衣卫,还有看不见的暗卫。 可她还是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此刻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个熟悉的营帐,只有她想要见的那个人。 鬼魅般的暗影掠来,许落的瞳孔里映出雪亮的剑光。 她可能是疯了,不但没有停步,反而,不顾那森寒慑人的剑光迫近,急切地奔向营帐。 她离着那营帐越来越近,然而那剑光也越来越近。 许落流着泪,用尽全力喊他的名字:“阿野,阿野!” 阿野。 帐中,顾骁野从昏昏沉沉的噩梦中猛地惊醒,全身都被冷汗湿透。 他梦见许多人,顾家的,梅家的,林家的。 他们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眼里满是仇恨的光芒。 就连他娘亲,望着他的眼神也是充满怨怪的。 她说,“阿野,娘对你好失望。” 他慌乱地追过去,想要求得娘亲的原谅。 四野昏暗死寂,娘亲不见了,却有无数曾经死于他手里的人的亡魂,狰狞着面孔朝他扑过来。 他们挡了他寻娘亲的路,他暴怒拔剑,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再度斩于剑下。 既然已经杀了他们一次,再杀一次,又何妨。 那些人倒下一批,又有新的一批涌过来。 厮杀永无休止,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旋转,令人眩晕。 他浑身浴血,却仍本能地挥剑不止,恍惚中,他似乎听到娘亲的声音,叹息着说,“回去吧,阿野。” 回去吧,阿野。 阿野。 阿野。 那声音仿佛空谷梵音,将他从那场厮杀中生生拽离,让他昏沉的意识,陡然清醒。 帐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和女子隐约的啜泣声。 温平惊喜上前,“皇上,你醒了?” 顾骁野嗓音嘶哑地开口:“外面怎么回事?” 温平神色略有点异样,“有女子误闯皇上营帐,被抓住了。” 顾骁野皱眉,“女子?” 军营中,哪来的女子? 温平不敢隐瞒,“是百里将军昨日从淮州城带回的人。” 他是锦衣卫统领,跟随皇上已有多年,深知事无大小,绝不能隐瞒皇上。 虽然温平很想替百里长安求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求情的前提,是他得如实将情况汇报给顾骁野。 否则,无论他还是百里长安,下场怕都会极惨。 顾骁野的脸色,一瞬间沉冷如水。 昨日。 昨日屠城之令尚未结束,彼时他的命令,是淮州城不留一个活口。 可百里长安竟敢公然抗命,非但从淮州城带人出来,还堂而皇之带往军营。 顾骁野冷声一字字道:“去叫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来得很快,一眼看到帐外,被长剑架在脖子上,两眼通红长发凌乱的许落,心都沉了下去。 他平静地踏入帐中,“臣参见皇上。” 军营给顾骁野送了药来,顾骁野正端了碗在喝药,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给朕一个解释。” 百里长安掀袍跪下了,“臣有罪。臣不该罔顾皇上命令,将她从淮州城带出。” 顾骁野挑眉,“你该知道,朕的耐心,向来不好。” 百里长安低声道:“她是臣少时在郧州的故人,臣,不能见死不救。” “什么故人,说来听听。” 顾骁野抿了口药,语气听来轻描淡写,“朕也帮你看看,这位故人,是否值得你违背朕的命令。” 百里长安背心已隐隐然有冷汗冒出。 他太了解顾骁野了。 顾骁野越是这样不动声色,越是意味着,他的怒意越重。 若他如实说,许落和他不过是在郧州有过一面之缘,可想而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但凡他今夜答错说错了一个字,不止是许落,连带着他,怕是都死无葬身之地。 百里长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是……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顾骁野喝药的动作微顿,“未过门的妻子?朕怎从未听你说起过。” “这场婚约,是爷爷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订下的,后来我和爷爷搬离郧州,双方断了音讯。” 谎话既然开了头,再说起来就顺了,百里长安快速道,“我曾去郧州找过她,但没能找到。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她早已嫁人,所以从未提起。岂料这次会在淮州城相遇。” 顾骁野的神色喜怒莫辨,“既是你们很小的时候订下婚约,你如何能认出她?” 百里长安说:“她知道我是玄甲军的统帅,在屠城之时,叫了我的名字,我心下奇怪,一问才知。臣绝无半句虚言,皇上可召当时在场的其他将士一问便知。” 顾骁野泠泠的目光落在百里长安身上,清冷又锐利。 百里长安被这样的目光审视着,背上的汗意又深了一层。 终于,那目光中的锋芒收敛,顾骁野淡淡道:“既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便叫她进来吧。” 百里长安神色微变,“皇上,她是民间女子,甚是胆小,臣怕她冲撞了皇上。” “无妨。” 顾骁野轻飘飘地说,“朕与你相识多年,你既寻得妻子,朕怎能不有所表示。” 他看向温平,“带她进来。” 许落被带入帐中,有人推着她,跪在了百里长安的身边。 顾骁野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女孩,女孩低垂着头,如瀑般的长发散落,遮住了她的脸庞。 他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开口,“听说,你是百里长安未过门的妻子?” 许落浑身猛地一震,下意识看向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也正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可她读懂了他想要说的话。 许落沉默了许久,顾骁野不悦皱眉:“朕问你话。” 许落缓缓抬眸,静静地看着他。 只是一眼,她的泪水,止不住地又再次落下。 那是一张和她记忆中如出一辙的脸庞。 和她想念的人,一样的俊美无双,一样的矜冷尊贵,微微蹙眉时,神色显得甚是冷峻。 可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 他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温柔,反而平淡至极,冷淡至极。 那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俯瞰脚下芸芸众生的淡漠眼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8章 相见不识 第308章相见不识 对上他淡漠到近乎冷酷的目光的刹那,许落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那点混沌魔怔般的情绪消散,教她清楚认清了现实。 只是一眼,她就知道,他不是她的阿野。 以她现在的身份,那一眼,都已然是僭越了。 许落终于知道,百里长安为何会那么说了。 也不能不那么说。 在这样的顾骁野面前,但凡行差踏错一步,代价都会是巨大的。 许落垂下眼眸,轻声地说:“是。” ——“听说,你是百里长安,未过门的妻子?” ——“是。” 她回答了顾骁野的问题,也证实了百里长安的话。 然而顾骁野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也许是她满眼含泪望着他的目光里,有太多的欲语还休,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委屈,令他在刹那间怔然了几秒。 可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女子,一个与百里长安早就有婚约的女子,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在他想要继续探究她的眼神时,她却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说出了那个“是”字。 以至于,他以为从她眼中读到的情绪,是恍惚间的错觉。 营帐内寂然了片刻。 帝王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孩,情绪莫辨。 良久,他才缓缓道:“为何深夜,擅闯朕的营帐?” 许落的头垂得更低,声音放得更轻,听来,就像是被帝王的威压所慑,不敢大声说话的寻常民间女子。 她甚至都不知道,面对帝王时该有的礼节,就那么嗫嚅着小声说:“我一个人呆在营帐里,很害怕,我想找百里长安,可又不认识路……” 这个理由,挑不出半点毛病。就连百里长安都信了。 百里长安绷到极致的一颗心,总算稍稍松了那么一点点。 万幸许落理解了他的用意,也很快认清了眼前的处境。 否则,今夜的情况,怕是会糟糕得不能再糟糕。 顾骁野注视着许落片刻,总算从她身上收回了视线。 温平悄悄看了眼顾骁野的脸色,知道今夜这场风波,该是能有惊无险地平息了。 他适时地开口:“你可知军营中,不能乱跑?若不是方才锦衣卫误以为有人行刺,想留活口追查幕后之人,你早就没命了。” 许落的声音又软又轻:“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百里长安及时接话:“皇上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臣明早就送她回淮州城。” 温平道:“百里将军,她既是你带进军营的人,又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都该让人看好了她,不该让她大半夜还出来,冲撞了皇上。还好今夜没出什么意外,不然岂非喜事便悲事?” “温大人教训得是。” 百里长安朝着顾骁野行礼:“皇上,都是臣的错,臣擅自带她入营,没有跟她说清楚军中的规矩,又思虑不周,将她独自留在营帐中。皇上若要责罚,便罚臣吧。” 顾骁野近乎和颜悦色地说:“你找到妻子,也是喜事一桩,朕若罚你,岂非成了不通情理之人。何况不知者不为罪。” 顿了顿,他道:“好歹朕与你知交多年,你又为朕立下汗马功劳,待江南平定,回了京都,朕便亲自为你们主婚,再行封赏之事。” 能得皇上主婚,于臣子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恩典。 百里长安躬身叩谢。 见身边的许落仍是跪着,没有动静,他轻轻扯了扯许落的衣袖,低声提醒:“还不谢过皇上?” 许落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却也不得不跟着躬身:“谢皇上。” 就在她以为,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他们何况可以离开时。 却听顾骁野淡淡对百里长安道:“昨日你带着她,从哪个城门出的城?” 百里长安心下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东门。” 顾骁野云淡风轻地说:“东门昨日负责值守的士兵,都杀了吧。” 百里长安滞了滞,“皇上……” “朕的命令,是屠城结束前,淮州城只能进,不能出。” 顾骁野的语气依旧淡淡,然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你带妻子出城,无可厚非,可他们看着你们出城,却无动于衷,死不足惜。” 他睨了一眼温平,“朕记得,朕有命你派锦衣卫,去监督屠城执行情况?” 温平手心里都渗出汗水,“是。” “昨日之事,到现在才来禀报。” 顾骁野冷声说,“念在昨夜情况特殊,朕就不追究你的责任。负责监督的锦衣卫,你该知道怎么处理。” 温平艰难道:“是。” 顾骁野这才淡淡道:“都退下吧。” 短短几句话,至少已有数十人为此丧命。 然而顾骁野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从头到尾淡然至极,好像他杀的不是人,而是,蝼蚁。 许落脸色苍白,起身离开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百里长安及时扶住了她。 温平随着他们一起退出来,三人俱都无言。 直到离着顾骁野的营帐很远,周边除了他们三个外,再没有一个人。 温平看了一眼百里长安,百里长安知道他有话说,示意许落原地等他,跟着温平往前走了几步。 温平的声音低得只有百里长安一个人听到:“你可知,方才我为何会留她一命。” 刀剑环伺,她还硬往里闯,若是换一个人,早就被戳了百八十个窟窿了。 但她仍活着,是因为温平听到外头的喊声,及时奔出,说了句留活口。 至于他为何要留活口,方才所说的,以为她是刺客,留她一命是想要追查幕后真凶,固然有这层考虑。 但更重要的,是因为她哭着喊了阿野。 别的锦衣卫或许听不出那个名字,可他多年前从南江就开始追随皇上,不可能不知道,甚至,对那个名字的发音,比旁人来得更为敏感。 温平盯着不远处,静静站着的女孩,目光有些复杂,“锦衣卫就在外面,她若真的找你,不可能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往里闯。” 百里长安心神微震,下意识就想起昨日,许落那般自然地对他说,她是皇后娘娘,等她见到皇上,要让皇上如何罚他的话。 难不成,她跟皇上,真有什么渊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09章 赐婚诏书 第309章赐婚诏书 “她喊了什么,皇上没问,显然是没听到。皇上见到她的反应,也不似认识她。” 温平顿了顿,“她喊的到底是皇上,还是另有其人,在下都不想追究了,也不想多事,更不想锦衣卫日后再因为她,惹上别的麻烦。” 温平看着百里长安,语气意味深长,“皇上既然都说了要为你们主婚,百里将军,她最好是你的妻子,倘若不是,你也最好让她是。否则,这后果,你我都担待不起。” 温平走了,百里长安站了一会儿,这才回身走到许落跟前,带着她重回营帐。 帐内烛火仍亮着,许落轻声说:“对不起,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百里长安的目光落在女孩微微红肿的双眼上,到底,什么话都没问。 此刻,也不是问话的时候。 “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姑娘胆小。” 他走到桌案边,背朝着许落坐下,拿过桌上的一卷兵书,“许姑娘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明早送你回城。” 言毕,他再不说话,浑然仿若许落不存在般,专心地看着书。 许落没提婚约的事,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再没有意义了。 何况,若非百里长安有此机变,她能否活着回这营帐,都不知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她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想应对的办法。 许落走到被褥边,合衣躺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顾骁野后,终于断了那点隐晦的期待,还是百里长安在这里,让她稍有安心。 许落心绪平静地闭上眼,半晌后,竟是真的睡着了。 百里长安听着女孩轻浅平稳的呼吸声,心绪翻涌如潮。 昨日她说自己是皇后娘娘,他只当她是气昏了头,胡言乱语,可她深夜出现在皇上营帐外,哭着喊皇上的名字,实在让人费解。 她说自己是因为呆在帐中害怕,想要去找他,可就算走错地方,那要喊也该是喊他,怎会喊皇上。 以温平的耳力,不可能会听错。 百里长安想起,她曾说她和林家有旧。 林家和梅家是世交,说不好,她和皇上真的有什么渊源。 但她若真的和皇上有渊源,见了皇上为何又什么都不说,反而,还配合他,说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看皇上的态度,分明又不认识她。 何况皇上心里,从来只有一个韩姑娘,不可能与别的女子,有何关系。 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蹊跷,百里长安百思难得其解,只想得有些心浮气躁。 而这种情况,已经许多年不曾有过。 从昨日在淮州城遇到许落,从他决定救下她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好像就已经有所偏离一贯行事的准则了。 他明知屠城的命令,却还带她出了城。 非但答应她帮她找弟弟,还一时心软留她在军营过夜。 甚至为了救她,也为了救自己,不惜欺瞒君上,谎称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两日之内,他已经打破了自己数年来的禁忌。 今夜情况诚然危急,但,他也可以谎称她是妹妹,是亲人,曾经失散多年,如今一朝得聚。 毕竟他在郧州的生活,无人得知,就连顾骁野,也不知详细端倪,未必就不可以圆过去。 然而他脱口而出的,是妻子。 百里长安深知自己不是容易心软的人。 这么多年一步步走过来,从曾经那个浪荡街头的少年,成为追随帝王左右的玄甲军统帅,若是没有一颗冷硬的心,又怎能走到今天。 可他对许落,却心软了,还不止一次。 百里长安不能不反省原因。 可这原因貌似说不明白,也反省不清楚。 越反省,倒是越烦躁。 百里长安干脆极力压下心绪,强行让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书上。 翌日,百里长安送许落回了淮州城。 屠城令已取消,街头的血迹尸体都已被清理干净。 城中一些店铺已然重新挂了招牌,开始营业,街头有了行人,但仍是萧条冷落得很。 想要重回昔日繁华,仍是需要时日。 许落在淮州城没有家,百里长安命人为她找了一处宅子,又安排了侍女照顾她,留了侍卫保护她的安全。 江南还有数城尚待收复,他即将带着玄甲军离开淮州城。 “许姑娘弟弟的下落,我已命人在查找,但有消息,会及时告知。” 他说,“许姑娘就安心在这里住着便是。” 许落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会太久,快的话,不过月余。” 百里长安说,“皇上已然下令,但凡主动归降者,可以既往不咎。” 江南太守林道济是叛兵的首领,而今淮州城破,林道济已死,叛兵已然失了主心骨,根本不是玄甲军的对手。 再者淮州屠城一事,让其他数城俱皆胆寒。 顾骁野归降的赦免令一出,已然有几名重要叛军将领悄悄递了降书。 此次百里长安带军前往,最重要的工作怕不是打仗,而是接收城池、安抚百姓。 许落看了百里长安一眼,“那等你回来,我们是不是就要成婚了?” 百里长安沉默片刻,“婚约之事,许姑娘不必担心。待成婚后,我会寻个合适时机,以性格不合为由,禀告皇上,请求和离。” 许落笑了笑,“我不是担心这个。你成为玄甲军统帅,已经有很多年吧?你为皇上南征北战立下许多功劳,但我听说,你从未主动向皇上要过什么赏赐。” 百里长安敏锐地问:“许姑娘想说什么?” “你出征前,可不可以向皇上要一道赏赐。” 许落认真道,“你求皇上下一道赐婚诏书,将我和你的婚事,昭告天下。” 百里长安微怔,“为何?” “这样人人都知道,我要嫁的人是你。” 许落说,“我弟弟也会知道。” 小骞如果知道,肯定就会来找她。 女孩这般直白地说出自己的用意,百里长安心里的那点悸动,顷刻平息。 他平静道:“我向来不习惯向皇上要赏赐,皇上也未必会同意。” “可皇上都答应,等江南平定,回了京都,就为我们主婚啊。” 许落说,“只是一道赐婚诏书,不是什么实质赏赐,他肯定会同意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0章 梅宅再遇 第310章梅宅再遇 百里长安沉吟未语。 女孩黑白分明的眸,恳求般看着百里长安:“我真的很想早点见到我弟弟。你就当帮帮我,好吗?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你帮了我,我以后也定会回报你的。” 等她回去,等顾骁野醒来,她自然会让顾骁野好好封赏百里长安的。 虽然彼百里长安非此百里长安,但,反正都是他们,也差不多。 不知是因为她眼里的恳求之色,还是因为这句“定会回报你”。 百里长安喉头动了动,本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成了一句:“我勉力一试。” 送走百里长安,许落长长舒了口气。 百里长安对顾骁野说和她订有婚约,只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如此。 怕是他从昨夜就懊悔不已吧。 一时心生怜悯救了她,结果反而为自己惹了甩不掉的麻烦,连婚事都搭进去了。 等找到小骞,她会设法和百里长安商量,怎么解除婚约,既不惹怒顾骁野,又能还百里长安一身轻。 百里长安回去后果然找了顾骁野。 许落不知道他是怎么跟顾骁野说的,但赐婚诏书是真的下了。 许落在淮州城的街头,听到了有关这场婚事的议论。 人们对这位玄甲军的统帅心存敬惧,不敢多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们对由皇帝亲自赐婚,即将与这位统帅成亲的女子,产生好奇之心。 茶楼酒肆,议论纷纷。 “听说这位许姑娘,是咱们淮州人。” “屠城之日,她喊了百里将军的名字,这才能侥幸逃过一劫。” “听说百里将军因为她,去求了皇上,这才停了淮州屠城。” “说起来,咱们都得谢谢这位姑娘,若非她,咱们淮州城早就成了一片死城了……” 许落默默地喝着茶,心里听得只觉好笑。 她哪有那么大能耐,屠城能停,是因为净慧师太啊。 想到净慧师太,许落不免叹息。 左右在淮州城呆着无事,许落去了趟霞隐庵拜祭净慧师太,意外遇到了那个当初唯一从霞隐庵逃生的小尼姑。 因遭逢战乱,霞隐庵的姑子们都逃生去了,就剩下这小尼姑还在,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佛前诵经。 许落想起在她那个时空,这个小尼姑因为亲眼目睹了霞隐庵的惨剧,死活不肯再回霞隐庵了。 她后来随着温平,去了京都,该是去了京都佛庵,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许落回城时,天色已晚。 路过一座隐约眼熟的宅子时,许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是梅家老宅。 当初淮州城没有遭逢战乱,这梅家老宅也就保存得还算完好,除了里头萧条荒凉了些,大体结构还是好的。 但现在,这座老宅破败的木门不知去向,连院墙都已坍塌,依稀能望见里头半人高的衰草。 许落到底还是没能忍住,沿着那斑驳的石阶,走了进去。 上次她来梅家老宅时,还是因为深夜来找顾骁野。 后来离开淮州城前,她和顾骁野又来过一次老宅。 彼时,老宅已然换了模样,门外挂了江南梅林书院的招牌。 林道济——那时他已改回本姓,名梅道济了,笑吟吟迎他们进来,宅子内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竹林深处,梅树园中,隐隐传来学子朗朗读书声,朝气蓬勃。 然而现在,这宅子怕是再也不可能重新焕发生机了。 林道济已死,也无人再能担起书院之任了。 许落心下黯然,默默地沿着荒草丛生的小径走着,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那座半颓的水榭前。 不可避免地,又再次想起了顾骁野。 许落发现自己离开他后,好像变得脆弱了许多。 动辄脑海里闪过与他相关的记忆,就忍不住想要流泪。 这里一派荒芜萧瑟,除了幽幽虫鸣,并无人烟。 许落也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必要,克制自己的心绪,于是就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梅家老宅外。 顾骁野抬眸望了一眼倾塌半边的门扉,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拾阶而入。 温平想要跟上,被顾骁野沉声阻止了:“朕一个人走走。” 这并非是顾骁野第一次来梅宅。 顾骁野多年前还是锦衣卫统领时,就曾来过梅宅一次。 那时梅宅就已然破败得很,但尚能从那破败里,想象当初的盛时景象。 如今这一场平定淮州的战争,是彻底将梅宅毁了。 想要重修都不可能,只能重建。 然而重建,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他杀了林道济,杀了他娘亲的弟弟,他的亲舅父,也杀了梅家唯一的后嗣。 梅家人泉下有知,怎可能会原谅他,怕是娘亲在天之灵,也对他失望透顶。 否则那日,怎会做那么一个梦 顾骁野的目光掠过远处长满荒草的庭院,眼底晦暗难明。 后悔吗? 在知道真相后,有那么一刻,也许是后悔的。 然而后悔又能如何,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的人生,从他娘亲去世时开始,早就是一条不能再回头的路。 他早已发誓,绝不会再让自己落入当年在顾府任人欺凌的境地。 哪怕为此不择手段,背负着弑父杀兄的罪名,被民间暗暗指为暴戾之君,他也无所谓。 哪怕,前方等待他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也只会往前走,绝不会再回头。 因为他根本没有选择,上天也从未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所以,是非对错,在他这里又有何意义。 顾骁野从怀中,拿出净慧师太给他的那枚玉佩。 那是林道济的玉佩,与他娘亲的,原本该是一对。 顾骁野握住那枚玉佩,收紧手掌。 玉佩在他掌中,化为齑粉,细细碎碎的粉末,随风飘落,隐没在荒草丛中,再难追寻。 顾骁野神色冷漠地转身。 这该是他最后一次来梅宅了。 从此之后,他和这梅家,再无任何牵连了。 他抬脚欲要离开时,却隐约听到,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若是常人,在这夜深人寂,荒凉院落内,听得这哭声,怕是早已魂飞魄散。 然而顾骁野向来不信鬼神,更不惧鬼神。 他微微皱眉,循声而去。 倒要看看,这深夜在梅宅哭泣的,是人是鬼。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1章 阿野是谁 第311章阿野是谁 哭声是从水榭边传来的。 月光下,一个女子坐在水榭边的石头边,抱膝埋头哭得不可自抑。 顾骁野蹙眉看着那女子。 深夜来梅宅哭,难不成,是和梅家有什么渊源。 还是纯粹的,只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而梅宅破败,任何人可随意进入,便跑来这里躲着哭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顾骁野都没什么兴趣了解。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想到什么,又顿住脚步。 目光落在她发上的凤凰钗上,顾骁野心念微动。 百里长安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发上有一只同样的凤凰钗。 那夜灯下,他看得分明。 难不成,这女子是百里长安的妻子? 顾骁野缓步朝着那女孩走去。 原本哭得正伤心的女孩,听到动静,似乎吓了一跳,慌乱地抬起头来。 露出一张满面泪痕娇美如梨花带雨般的脸蛋。 这张脸,顾骁野早已见过,但仍是忍不住再次怔了怔。 还真是百里长安那个小妻子。 百里长安离开淮州前,特意找过他,要了一道赐婚诏书。 显见得,是很在意他这位妻子的,也必不会委屈了她。 大半夜的,她怎会在这里哭? 许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玄衣身影。 “阿野,”她喃喃地说,“是你吗?” 那道玄衣身影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眸讳莫如深。 或许是泪眼模糊,或许是心神恍惚,或许是今夜如霜月色,朦胧了他眼底的冷冽。 许落真的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顾骁野,导致眼前出现了幻觉。 她踉跄着起身,不管不顾地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是幻觉也好,是幻觉也多少能缓解她的思念。 她真的要撑不住了,她太想他了。 她抱着他,哭得抽抽噎噎,心中万般思念与委屈,都化作了眼泪,汹涌而出。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阿野,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想回去,我想快点见到你……” 可是她不能,她还没有找到小骞,还没有找到救他的办法。 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留在这里,每时每刻都承受着不安,担忧,和刻骨的相思。 顾骁野低眸看了眼主动扑进他怀里的女孩,俊眉微微拧紧。 如果说,她叫第一声阿野,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此刻,他无比确信,她叫的就是阿野。 她的声音,与那夜他听到的那两声阿野,莫名相像。 他一直以为是是梦里的声音,如今想来,或许不是。 因为那夜,她擅闯了他的营帐,她抬眸看到他的第一眼,突然就泪流满面。 他从她眼中察觉到的情绪,应该也并非错觉。 然而,他连认都不认识这女子,在那夜之前,他甚至从未见过她。 对于陌生女子的亲近,他向来是排斥厌恶的。 试图主动靠近他的女子,一旦越过他能容忍的距离,从来只有一个结局。 顾骁野本来该推开她,甚至,杀了她。 然而不知为何,他没有,竟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抱着自己,耐着性子,想等她哭完。 女孩温软的身体因为哭泣,微微地在他怀中颤抖,让他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抬手,去揽住她,然而立刻便对自己生出这样的心思,感到匪夷所思。 顾骁野不能容忍自己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女子,生出这种怜惜之情。 更何况,这个女子,还是百里长安的妻子。 所以下一刻,他冷着脸,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人推开了。 许落被推得踉跄几步,怔了怔,才回过神来。 她揉了揉泪眼,身前那道幻影,并未消失。 他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神色说不出的淡漠,漆黑眼底带着几分莫测的沉冷幽邃。 许落的心“咯噔”一下,仿佛溺水的人般,慌乱地沉了下去。 她感到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眼前的人,不是幻觉。 是顾骁野,竟然是顾骁野。 他不是伤得不轻,在军营养伤吗? 这才几天,伤还没好吧,为什么突然大半夜跑到梅宅来。 关键是他来了一声不吭,被她抱着也一声不吭。 搞得她还以为自己见到了想见的人,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堆阿野好想你的话。 许落想不明白,以他的性子,为什么不在她奔过去抱住他时,就早点推开她。 难不成是觉得诧异,想要看她干嘛,然后被她哭烦了,终于忍不住了? 不管如何,她都该感谢他,只是推开她,而不是杀了她。 但事实上,许落此刻的处境,可能比被他杀了还要难以面对。 她甚至找不到借口解释自己的行为,所以干脆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尴尬地站着,等着顾骁野开口。 就如同等待被宣判般,又是忐忑,又是紧张。 “许落。” 寂静的夜里,就听到顾骁野淡淡道,“朕没记错吧,你可是这个名字?” 百里长安从来不曾找他要过什么,难得主动来求一道赐婚诏书,他便亲手写了,隐约记得这个女孩好像就叫许落。 许落猝不及防被他叫到名字,有种学生时代上课打瞌睡被老师点到名的恐惧感。 然而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朕记得上次,你说独自在帐中害怕,这才出来找百里长安。” 顾骁野的语气,带着几分冰冷讥嘲的意味,“而今你一个人深夜呆在这荒废院落,却是不怕了?” 许落:“……” 这说话的语气,莫名有种熟悉感。 当初她刚来这个世界,和顾骁野初相识时,他就特别毒舌,她都还被那时的顾骁野气哭过。 或许因为这点熟悉感,许落心里的恐惧竟是因此减轻了一点。 她很想为自己辩解下,却发现,愣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该怎么说呢? 说想他了,所以大晚上一个人进了梅宅。 说太想他了,所以哭得连害怕都忘了? 说上次出营帐,也根本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为了想见他? 这些话说出来,她可能死得会更快。 许落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然而顾骁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他目光冷冷地注视着她:“阿野是谁?” 许落憋了半天,最后到底还是憋出了三个字:“我夫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2章 没勾引你 第312章没勾引你 如果可以,许落当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 但不回答显然是不行的。 而且顾骁野都已经清楚听到她叫了什么,她再否认,也是自找麻烦。 所以她心一横,干脆直说了。 顾骁野眸光微动,倒是颇有些意外。 原来她竟是已经嫁过人了。 嫁过人,百里长安仍来求了赐婚诏书,不知是该说她在面对男人时很有一套,还是该说,百里长安是真的太喜欢她。 以顾骁野对百里长安的了解,怕是前者的因素,会更多一点。 她似乎的确很懂,该怎么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可怜,而这柔弱可怜,又能恰到好处地让男人为她心软。 想到方才,就连自己也对她无端生出一点怜惜之意,顾骁野的眸光更冷。 “你的夫君,叫阿野,你的夫君,和朕很像?” 许落抬眼,深深地看着眼前人。 何止是像,分明就是同一人。 可惜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 “很像。我看到皇上,就忍不住想起他。” 许落望向水榭方向,轻声道:“我夫君对我很好很好,我和他在淮州城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曾半夜来过梅家老宅,所以今晚我路过梅宅时,忍不住进来了。” “我很想他,方才看到皇上时,我恍惚还以为是他来了,所以才……情难自禁,冒犯了皇上。” 顾骁野薄唇勾出森冷的弧度,“所以上次你夜闯朕的营帐,也是情难自禁?” 他突然出手如电,掐住了许落的脖颈,“你让百里长安来找朕求赐婚诏书,转头却三番两次试图勾引朕,是何居心?你到底是什么人?” 以百里长安的性子,绝不可能主动来求这诏书。 只可能是她撺掇百里长安这么做。 既想要昭告天下,做玄甲军统帅的夫人,却又在他面前,做出这般情态。 她夫君的名字与他巧合也就罢了,连容貌,也和他像。 这女人明目张胆地撒谎,简直胆大包天到了张狂的地步。 她既是淮州人,又从屠城中幸存。 淮州百姓,向来拥护林道济,当初哪怕跟着他赴死,也要死守城池,拒绝归降朝廷。 这也正是当初他怒而下令屠城的原因。 顾骁野不能不怀疑,她用这拙劣的美人计,是想要离间他与百里长安,报复淮州被屠之仇。 这种可能,并非没有,甚至,很可能存在。 他的力道很大,许落被掐得脸颊通红,艰难道:“我没有勾……引你……” “若非看在百里长安的份上,朕现在就杀了你。” 顾骁野眼神阴沉地盯着她,“你最好没什么居心,否则,别说你和百里长安没成婚,就是成了婚,朕也照杀不误。” 他重重地推开她,许落踉跄着摔倒,手掌在石板地上划出血痕。 脖颈上痛不可当,许落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 她的声音很淡,带了几分情绪,“皇上尽管让人去查,若查出我别有居心,我不等皇上杀,我自己死。” 他怎么自我感觉这么良好。 她是疯了,才会去勾引他。 顾骁野冷着脸,看都没看她一眼,拂袖大步离开。 片刻后,温平出现在许落的面前。 他看着许落的眼神,那叫一个复杂。 这姑娘,可真能惹事啊! 大半夜的,皇上突然心血来潮从军营来一趟梅宅,竟然也能撞见她。 撞见她也就罢了,还被她成功惹怒。 皇上要锦衣卫好好查查她这个人,查查她和百里长安成婚究竟有何居心。 锦衣卫要查人,那自然不会让人好好呆在家里,再慢慢去查的。 温平心里真的是无语至极。 他才跟百里长安说,再不想因为许落,给锦衣卫招来什么麻烦。 谁料到这才刚几天,麻烦就来了。 偏偏百里长安还不在,这个烫手山芋,只能他一个人接。 他叹着气看向许落:“走吧,许姑娘。” 于是许落此生中第三次,入了府衙的地牢。 头两次是因为顾驰渊,这一次,竟然是因为顾骁野。 好在,温平看在百里长安的份上,并没怎么为难她,所以她除了出不去,行动不自由外,倒也不曾受过什么苦,就连牢房都是单人单间的。 许落不怕温平查,他也查不出什么。 唯一担心的,就是小骞。就怕这孩子突然赶巧来了,找不到她。 不过,相信温平查不到什么,自会禀告顾骁野,放她出去的。 温平盯着锦衣卫呈上来的信息,皱紧了眉头。 她说自己是前郧州太守许元明的女儿,然而许元明夫妇早已去世,至于他的女儿,多年前在郧州城,就疑似死亡。 就算没死,这些年她的行踪,也一度成迷。 因为根本就查不到,也无迹可查。 除了在屠城那日,许落的出现有人可以证实外,在此之前,竟是根本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 就好像她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似的。 温平斟酌再斟酌,还是委婉地将调查情况汇报了顾骁野。 然而顾骁野对此并不满意。 “问了这么几天,就问出这点东西?” 顾骁野直接将温平的奏报扔了回来,“不必顾忌她的身份,该怎么问就怎么问。重点是她的上一任夫君,姓甚名谁,模样长相,务必给朕查清楚了。” 他倒要看看,是否真有这么一个人,与他名字相似,长相也相似。 若她所言为真,倒也罢了,若她别有居心,那只能说,她太低估这后果了。 温平听得都傻了。 敢情那姑娘,已经成过婚了吗? 那百里长安还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还找皇上讨了赐婚诏书? 看来百里长安,对这位姑娘是喜欢到了极点,才能不计较她的过去…… 他正在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这些,就听顾骁野冷冷地说,“若再呈上来的,仍是这种结果,温平,你这锦衣卫指挥使,也不必做了。” 温平额头冒着冷汗退下了。 于是对许落的讯问,开始密集起来。 虽然顾骁野说了,不必顾忌她的身份,但温平终究是没有对许落用刑。 百里长安若是知道他喜欢的女子被用刑,怕是能当场拔剑杀了温平。 然而不管温平如何问,许落只说自己夫君叫阿野,长得和皇上很像,其他一概一问三不知。 最后就连温平也绷不住了。 不得已,将她关在了府衙的水牢内。 在温平看来,这已然算是极其温和的刑罚了,没让她受皮肉之苦,只不过让她在漆黑的水牢里呆上一呆,只要她将自己的来历说清楚就行。 然而这姑娘娇气得很,只是在水牢里站了半日,人就晕了过去。 这之后,开始高烧不止。 找了大夫来看病,也仍是不管事,高烧不退,怎么都不醒。 温平摊上这么个打不得骂不得还娇弱得要命又生怕她死了的犯人,简直要疯了。 最让他崩溃的,是这姑娘昏昏沉沉之际,无意识喃喃喊出的那个名字。 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委屈缠绵,连他都听得动容。 或许因为她那夜流泪喊着阿野,迎着刀剑也要强闯皇上营帐的一幕,让温平记忆太过深刻。 凭着多年锦衣卫指挥使的直觉,温平总觉得许落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异。 说真的,要不是他跟在皇上身边多年,很清楚皇上从来没见过许落,他都要怀疑,许落嘴里的那个阿野,就是皇上,皇上和这姑娘,真的有过什么关系。 皇上要温平问的,还没有结果。 许落自然就不能有事。 所以温平直接命人去许落的居处,找了侍女来照顾许落。 许落估计也是温平有生以来第一个见过的,入狱还有贴身侍女来服侍的人了。 然而一种本能的直觉告诉温平,他这么做,该是对的。 若这姑娘真出了什么事,他可能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许落烧到第三日时,温度稍稍退了些,但人还是昏沉未醒。 侍女为她擦拭身体时,在她怀中发现了一枚贴身存放的玉佩。 侍女胆小,怕这玉佩关系什么秘密,将玉佩呈给了温平。 温平握着这玉佩的的时候,感觉当头劈下一道雷霆霹雳,生生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不敢怠慢,亲自上马,一路狂奔去了军营,将这玉佩,呈给了顾骁野。 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一个完整,一个有碎裂过的痕迹,用金丝修补了起来。 然而无论手感还是质地,还是雕工、花纹、刻着的“凤云”二字,都是一模一样,绝无半点区别。 顾骁野盯着这两块玉佩良久,眸光暗沉,情绪莫辨。 许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了她的住处,回了百里长安为她准备的那所宅子里。 所以温平那些问题都不用再问了,她这算是没事了? 心里正这么想着,微微转过头时,就见到了静静坐在不远处椅子上,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手里什么东西的人。 许落瞳眸微缩,几乎是飞快地坐了起来,“皇上?” 他怎么在这里? 顾骁野的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淡漠,“醒了?正好,朕有话要问你。” 许落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他缓缓摊开手掌,露出掌心中的玉佩。 她的玉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3章 少时婚约1 第313章少时婚约1 刹那间,许落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想着要怎么去圆这个玉佩的谎言。 说是自己捡来的,说是自己从玉坊买来的,再不然,说是祖上和梅家有什么渊源,看梅家当年的玉佩好看,仿制的。 然而到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这些借口根本骗不了顾骁野,反而,只会更激怒他。 她想,如果自己将实情告诉顾骁野,会怎样。 他会不会信,会不会对她,有那么一点记忆。 甚至,会不会帮她,挽救另一个时空的他自己。 至少,如果他愿意帮她找小骞,那会比她在这里做无谓的等候要快得多。 她耽搁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此前不找他,是因为不想惹麻烦,可现在麻烦已经来了,倒不如,索性坦言以告。 这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念及此,许落平静地说,“是我夫君送我的。” “哦?”顾骁野的声音很冷,“你夫君的玉佩,又来自何处?” 她的夫君,和他名字相似,长相相似,连玉佩都相似。 更连这玉佩上刻着的名字,也一模一样。 说是巧合,未免都侮辱了巧合这个字眼。 许落轻声说,“这玉佩,是我夫君的娘亲留给他的。”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你可知这玉佩上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许落抿唇:“是我夫君娘亲的名字。” 顾骁野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偏偏眼底却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朕看你倒不如直接说,朕就是你的夫君。” 许落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是啊。你就是我的夫君。我夫君,他叫顾骁野。” 顾骁野瞳眸紧缩,周身的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冷了下来。 大概,他是没想到,许落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片刻后,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莫名让许落打了个寒噤,明明还有些发热的身子,骤然冰凉,甚至,有了深重的冷意。 顾骁野慢条斯理地说,“既然朕是你夫君,那你之前,为何又说自己是百里长安未过门的妻子?” “因为……” 许落咬了咬唇,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听一道低沉的声音道:“因为她的确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百里长安大步从门外进来,一进来就跪下了:“臣有急事要当面向皇上禀告,是以不召而回,还请皇上恕罪。” 跟着百里长安一起进来,一起跪下的,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模样俊秀,眉眼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气质。 顾骁野锐利的视线掠过他们二人,冷眸微眯,“何事?” 百里长安道:“皇上可知,臣在出征的路上,遇到了谁。” 他看向身旁那位年轻人,“正是当初皇上命臣四处寻找的救命恩人,八年前,在南江城外,正是他救了皇上。” 顾骁野心念微动,“你是……山中那个小少年?” 那年轻人颔首:“正是,草民正是邵云骞。”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令牌,“当年皇上所赐令牌,草民一直留存至今。” 那枚令牌,犹自是当年顾骁野职任南江太守时的令牌,其上,可见一个顾字。 顾骁野接过那枚令牌,轻抚良久。 八年前,彼时南江叛乱平定刚一年左右,顾骁野正式被朝廷任命为南江太守。 那时朝纲不稳,各地诸侯并起,顾骁野的野心,自然不止是做个小小太守。 他以南江作为根据地,大肆扩充兵力与领地,少不了与其他郡县发生战争。 有次顾骁野亲自领军迎敌,大败敌军。 敌军撤退时,顾骁野到底年少气盛,多少有轻敌之心,率轻骑追出时,半途遭遇了埋伏。 他身中数创,极力闯出重围,昏暗中不辨路径,也不知到了何处,因伤得太重,摔下马来。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山野小屋中。 救他的,正是邵云骞,还有邵云骞的姐姐。 那时,邵云骞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甚是沉默少言,除了替他送药送饭外,几乎不多说什么。 顾骁野感念他们的救命之恩,临走前,特意将随身令牌留给邵云骞,让他们日后但遇到难事,可去南江找他,他必定回报他们的救命之恩。 但后来那对姐弟却一直没有来。 顾骁野曾命百里长安去寻那少年和他的姐姐,然而那小屋人去屋空,他们已不知去向。 此后没多久,顾骁野入了京都,再之后,他成为锦衣卫统领,也曾试图找过他们,但始终一无所获。 多年过去,想不到,竟还能与救命恩人再见。 顾骁野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朕寻你多年,如今既来了,可愿随朕去京都?” 邵云骞行礼:“草民谢过皇上。不过草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当年之事,而是,为了草民的姐姐。” 他抬眸,看向床上正愣愣瞧着他的许落,微微露出个笑容:“姐姐,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是小骞啊,不认得我了么。” 许落此刻心里的震惊,简直难以用言语形容。 她当然知道他是小骞,从听到顾骁野说出邵云骞三个字时,她就知道,眼前的人是小骞。 因为邵云骞就是小骞的大名。 可,可他不是一个十岁的少年,怎的,怎的突然长这么大了…… 许落愕然地瞪大眼睛望着小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同样震惊的,还有顾骁野。 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眼许落,“她是,你姐姐?” 邵云骞点头,“正是。皇上忘了,当初你的药,还是落儿姐姐替你熬的。” 顾骁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她和百里长安少时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 “许姑娘的娘亲曾去过臣爷爷的玉坊补玉,一来二去,就与爷爷熟识了。许姑娘爹娘都是南江人,爷爷也是南江人,是以两家人多有往来。” 百里长安低声说,“那时臣比许姑娘略长数岁,时常领着她一起玩耍,因她岁数小,总是让着她。” “许姑娘的爹是郧州太守,见臣甚是照顾许姑娘,便与爷爷笑言,说以后‘落儿长大了,若能嫁给长安,倒是有人疼了’,爷爷便也笑言,‘落儿若愿嫁,长安自然求之不得’。” 这桩婚事便是这样定下来了,但也只是口头之言而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4章 少时婚约2 第314章少时婚约2 那时许落还小,并不知道爹和百里老爷子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她喜欢跟那个小少年玩,单纯也只是因为自己没人可以玩,而那个小哥哥对她很好,很宠她,很让着她而已。 但后来,她岁数渐长,渐渐有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便再不肯跟随许夫人去百里玉坊,连百里长安的面,也不肯再见了。 许元明对女儿向来是不勉强的,当年他随口一说,既然女儿无意,嫁人之事也就当戏言了。 再加上他事务越来越繁忙,又有叛军生乱,也就无暇他顾。 政局不稳,许夫人也就很少出府,如此一来,与百里爷孙俩的联系自然也就少了。 许家人不主动来,百里老爷子自然不会主动去,毕竟,许元明是太守。 百里老爷子不想让人认为自己是攀关系。 逢年过节,许家也曾派人来请老爷子和百里长安去府里,但老爷子骨子里有傲气在,不大愿意去,所以回回都婉拒了。 百里老爷子这般态度,许元明那边又忙,恰又赶上叛军势头正猛的时候,双方的关系也就愈发淡了。 连着两年,两家人再不曾见过面。 百里老爷子因岁数渐大,身体不支,想要落叶归根,便关了玉坊,决定回南江老家。 他们才到南江没多久,便听得许元明入狱的消息。 百里长安只身前往南江寻找许家母女,探听得她们被逐出太守府后,便不知所踪。 百里长安找遍了城中所有能找的地方,最后总算从许夫人入住的那家客栈店主那里,得到了她们的消息。 店主说,许夫人已经病逝,“她那个女儿,好像早就被冻死了。” 那年冬天,郧州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据说街头冻死了不少人。 百里长安在郧州城外的乱葬岗,独自一人呆了十数日,将那些尸体翻了个遍。 却没能找到许落的尸体。 他印象中,犹是她两三年前的模样,然而女大十八变,他甚至不知道而今的许落长成什么样了。 更何况,那时已经开春,天气暖和,乱葬岗的尸体,已然有腐烂之势,他也根本无从分辨。 百里长安为许落母女设了空冢,为他们守灵七日,这才离开郧州,返回南江。 彼时南江平叛战已然开始,也是阴差阳错,他回程路上,在江陵道正赶上顾晋鹏的军队被袁让的军队追赶,生死一线。 百里长安凭着一腔孤勇,单枪匹马救出了顾晋鹏。 顾晋鹏感念他的救命之恩,留他在军中任职。 百里长安想去京都救许元明,也有意要闯出一番事业,是以他接受了顾晋鹏的好意。 顾晋鹏对他很是信任,二人本来关系还算融洽。 直到,有天晚上百里长安与顾晋鹏喝酒,不知怎么,聊到了前郧州太守许元明。 “许元明长得不怎么地,他女儿倒是生得极美。” 顾晋鹏也不知想起什么,竟露出几分惋惜的表情,“去年大雪的天,我出门冬猎,碰见许元明女儿跪在府门前哭哭啼啼,我一时心烦抽了她一鞭子,让人将她抬得远远的扔了,听说后来好像死了。” 百里长安脸色骤变,拳头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出,眼底杀意隐现。 顾晋鹏浑然不觉,喝了一大口酒,啧了一声:“我那一鞭子太冲动了,该留着她在身边好好玩玩的,可惜了。” 百里长安闭了闭眼,强忍住杀了顾晋鹏的冲动,猛地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桌上,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巡防情况。” 那一夜,他在山坡上坐了一夜。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杀了顾晋鹏,为许落报仇。 然而顾晋鹏是南征将军顾英奇的长子,他杀了顾晋鹏,自己也必定难逃一死。 第二个选择,是忍辱负重,等待时机。 百里长安思虑一夜,选了第二条。 在又一场战争爆发时,他本来有意在混乱中杀了顾晋鹏,随后逃离,却被顾骁野阻止了。 他只用两句话,就让百里长安改变了主意:“现在不是杀他的时机。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百里长安听说过这位顾家三公子,少时在顾府受尽欺辱,南江一战时,才得以崭露头角。 他有野心,也有城府与谋略,他也答应帮百里长安救出许元明。 百里长安那会儿觉得自己能够碰到他,是莫大的幸运。 虽然后来许元明病死狱中,没能及时被救出。 但百里长安仍是与顾骁野成为了最佳搭档,彼此互相成就,一路走向了旁人不能企及的高度。 当年在南江相遇的两个少年,后来一个成了君临天下的帝王,一个,成了威震一方的玄甲军统帅。 而顾晋鹏后来死状极惨,一方面是因为顾骁野要报复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百里长安要报复他。 顾晋鹏死的时候,面目皆非,意识不清,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可想而知,曾遭受过怎样可怖的折磨。 天下初定后,大梁朝的臣子们大多知道,帝王空置后宫,不肯选妃封后,是因为韩姑娘。 可没人知道,堂堂玄甲军统帅,为何也迟迟不肯成家。 他们只当他尽心为国,无暇娶妻。 怎知多年前在郧州城,百里长安早已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妻子,万般心绪,从此深藏于心。 虽然那场婚约,只是口头之约,虽然许落从未过门,可在百里长安心里,死去的许落,已然是他的妻子。 他一直以为许落已经不在了。 淮州屠城之时,听到许落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怔愣了片刻,也仍只是以为,同名而已。 他对许落生出几分异样的心思,对她一再心软,面对顾骁野“故人”的质问,脱口说出许落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或许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那未过门的妻子,也的确是姓许名落。 只是,百里长安再也没想到,许落,真的是许落。 赐婚诏书下发后,邵云骞来求见他,他这才知道,许落就是许元明的女儿。 百里长安目光深深地看向许落,嗓音异样低沉,“所以许姑娘她并没有欺瞒皇上,她的确,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5章 当年旧恩1 第315章当年旧恩1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许落的身上。 许落感觉自己好像僵硬成了一块石头,连思维都有点转不动了。 她还没有消化完百里长安说的那些话,就听到顾骁野沉沉道:“她手里的玉佩,还有她口口声声说她的夫君叫阿野,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草民来为皇上解答。” 邵云骞平静地说:“姐姐之所以会如此,恕草民直言,皆是因为皇上。” 顾骁野神色微凛,“此话何意?” 邵云骞的语气意味深长:“皇上当初在山野村居养伤的那些日子,虽然不长,但也不短,想必,皇上还记得吧?” 顾骁野怎能不记得。 他这一生经历过大战小战无数,面临的凶险也无数,好几次性命不保。 那场兵败,堪称其中最为凶险的一次。 那年,他不过十八岁,到底还是自负了些,以至于中了埋伏,身受重伤。 他极力闯出重围,往南江城而去,却还未到地方,就昏沉跌下马。 昏迷前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真的以为此生休矣。 直到他醒来,闻到了药香,听到了少女轻柔婉转的声音。 “小骞,药好了,你扶他起来,我好喂药。” 有年少的声音轻“嗯”了一声,随即,顾骁野便感到自己被扶了起来,有人在他身后垫了被褥,好让他半躺半坐。 他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容貌生得极美的少女,正端着一碗药,坐在床边,眼神关切。 少女身边,站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孩子,目光淡然平静地望着他。 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睁眼,少女慌乱了一瞬,但随即弯唇露出一抹温柔浅笑,“你醒了?你受伤了,是我和弟弟救你回来的。” 顾骁野哑声道谢,他本想自己喝药,那少女道:“你两只胳膊都有伤,还是别动,我喂你吧,没事的。” 她问了句他叫什么名字,他不愿透露自己真名,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只说自己叫阿野。 顾骁野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迷糊中,似乎都是那少女在身边照顾他。 等他伤势稍好了些,这才知道这少女名叫许落,少年名叫邵云骞,他们虽不是亲姐弟,但关系却比亲姐弟还要亲。 弟弟虽年少,却很是寡言沉默,有着与同年人不相称的冷静。 姐姐虽然岁数略长,却很容易害羞,性子貌似也更天真不经世事,偶尔不经意的笑容,明媚动人。 顾骁野昏沉不能下床的时候,都是她来照顾他。 后来他清醒些了,她反而羞于靠近他,不大肯与他多说话,送药来的,也成了那个小少年,她的弟弟。 那日她弟弟去镇上了,她在院中晾晒衣服,突然尖叫了一声。 他强撑着奔出去时,发现系着衣绳的树梢上,有一只通体碧绿的竹叶青蛇。 他拿了木棍挑开那只蛇,难得语气温和:“没事了。” 然而她似乎受惊不小,脸色很是苍白。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替她晾好。 树梢上有鸟儿清脆的鸣叫,先前他曾听她对弟弟说,很喜欢这种鸟,觉得叫声很美,很好听。 于是他纵身几个飞跃,抓住了那只小鸟。 他伤势未愈,这一用劲,扯得伤口又崩裂开来,落下时身形都踉跄了几分。 她慌忙来扶他,问他有没有事。 他摇头,示意她伸出手来,将那只羽毛鲜艳的小鸟儿,放在她掌心。 她抬眸,大大的眼睛里盈满惊喜,“谢谢。” 看到她小心翼翼捧着那只鸟,欢喜又谨慎的模样,顾骁野忍不住微微勾唇。 她将那只鸟养了才一天,便将它放了,说“万一它爹娘找不到它,会伤心的。” 这个理由,让顾骁野哑然失笑,然而,却也没说什么。 不过这之后,女孩见到他,便不会再刻意回避他了。 她会主动跟他说话,也肯叫他名字了。 偶尔她会采了山里鲜红的野果,兴冲冲地捧着来:“阿野,你尝尝,酸酸甜甜的,很好吃的。” 顾骁野本来不想尝,但对上她期待的眼神,还是尝了。 他皱眉,“很酸。” 她疑惑地,“我刚才吃的就很甜啊。” 她认真地在那一捧红果里挑选最红的一个递给他,“这个肯定甜。” 顾骁野尝了,是很甜。 然而不知为何,却起了促狭的念头,仍是故意蹙眉,“更酸。” 她沮丧极了,“怎么会啊。这么红,怎么会酸呢?” 看到顾骁野眼底微有笑意,她明白过来,“你骗我的对不对?你太坏了。” 她假装生气,顾骁野也不理她,静静地随手扯了绿草,修长手指翻动,没一会儿便编出一个翠绿的小兔子。 她却自己凑过来了,睁着一双鹿眸,惊叹不已:“阿野你的手好巧。” 顾骁野将那小兔子递给她,她欢喜不已:“给我的吗?” 顾骁野点头,她便接过那小兔子,眉眼间都绽放着笑意。 如果说顾骁野这一生,曾有过岁月静好的日子,那一定,是在这山居小院,和这对姐弟度过的这段时光。 他能感到女孩对他的态度,在逐渐变化。 从开始的有意避开他,到后来,会主动来找他,替他收拾房间。 有天她收拾完,他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大急之下奔去找她,她正拿着他的玉佩,在太阳底下拿绢帕擦着。 他一把抢过来,厉声质问她为何要动这玉佩。 她委屈极了,眼里泛上泪来,“上面沾染了血迹,我帮你洗净了,想擦干再还给你。” 顾骁野怔然,低声说了句抱歉。 她却不以为意,揉了揉眼睛,露出个笑容:“这玉佩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你才会这么紧张,是我不好,不该乱动。” 顾骁野沉默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句:“是我娘亲的遗物。” 她愕然又歉疚,好生不自在地道歉:“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 他摇头,“没关系。” 她呼了一口气,露出个笑容,“你娘亲一定很美。” 顾骁野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娘亲的名字好美。” 她侧着头,认真道,“都说人如其名,名字美的人,想必长得也很美。” 顾骁野失笑,然而却也因为她这句话,感到了些许暖意。 因为很多年,没人能这样和他聊起他的娘亲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6章 当年旧恩2 第316章当年旧恩2 她曾委婉地问过他,为什么会受伤,家在何处。 她也曾委婉地留过他,说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和她和弟弟住在一起。 然而他怎可能留下。 他有他的路要走,许多未竟的事要去做。 何况他对这女孩除了感恩她救过自己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因为他早已在南江遇到了韩卿卿。 离开前夜,他为女孩做了好些草编的小动物,准备送给她,聊作谢意。 他学这些,原本是因为韩卿卿喜欢。 但她救了他,眼下他无以为报,她既喜爱这些,他便随手多做些。 他去找她时,发现她房间里没人。 她弟弟在另一间房中看书,说姐姐可能去附近溪边浣衣去了。 顾骁野迟疑片刻,还是去了溪边。 他身上有伤,是以晚上几乎不出来,总是早早歇息,但今夜,情况特殊。 他明早就要离开,有必要对她说声谢谢。 那夜月色很亮,一轮圆月当空。 夏日夜晚,仍有残留的暑热未退,虫鸣声声,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 顾骁野来到溪边时,远远就望见了一副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溪水边的石头上,整齐摆放着她的衣裙和绣鞋。 少女坐在清澈的溪水里,光洁柔软的背在月光下泛着凝脂般的柔光,她侧头洗着乌黑的长发,嘴里还哼着轻快的小调。 顾骁野只觉全身血液猝不及防地涌入脑子,他滞了片刻,刚想要走。 然而女孩已经回眸发现了他,她惊恐地沉入水中,只剩一个小脑袋露在水面,黑发如海藻浮起。 他仓促说着对不起,转身大步离开,脚下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 女孩终于回屋时,他正在对她的弟弟说,明早要离开之事。 他从怀中摸出南江太守的令牌,递给她弟弟,“以后但有需要,可去南江找我。” 女孩脸色苍白至极,“你要走?” 他点头:“是。” 女孩的目光落在那枚令牌上,“你是南江太守?” 他再点头:“是。”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你,姓顾?” 他说:“是。” 顿了顿,到底还是说了自己的全名:“顾骁野。” 女孩连嘴唇都有些发白,她神色很有些异样,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连看都未曾再看他一眼,就回了房。 倒是她的弟弟平静地说:“姐姐可能是舍不得你走,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顾骁野凌晨离开那座山居小屋时,姐弟俩都尚未起来。 他昨夜已然与他们告别,也再无告别的必要了。 回到南江后,顾骁野第一时间命百里长安去寻那对姐弟。 他向来恩怨分明,既是受了他们的救命之恩,自然要还。 只可惜,百里长安到时,那对姐弟已然不知去向。 此后他虽多方寻找,也仍未能见到他们的踪迹。 也只能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用尽计谋城府,周旋于京都各大势力中,苦心孤诣一点点达成自己的目标,终于登临至尊之位,渐渐都忘了这对姐弟的名字,不意今日,竟会再遇。 更不意,许落,就是当年那个女孩。 顾骁野看向许落,漆黑眸底幽暗难明。 片刻后,他的视线,再度落在邵云骞身上:“朕记不记得当年旧事,和她而今的所作所为,又有何关系?” 邵云骞躬身:“皇上,草民先扶姐姐去隔壁房间可以吗?” 这意思是他要说的话,需要避开许落。 顾骁野扫了眼许落,“朕与你出去即可。” 她既是恩人,又还生着病,就不必她回避了,反而麻烦。 邵云骞依旧是谦卑恭敬的态度:“多谢皇上。姐姐久未见到草民,草民与姐姐说两句话,立刻过来。” 顾骁野颔首,先一步走了出去。 邵云骞快速走到许落身边,“姐姐。” 许落压低声音问:“你真是小骞?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比姐姐来得早。”小骞言简意赅地说,“晚点我再跟姐姐解释。” “我刚差点把我的来历跟皇上说了。我都跟他说,他是我夫君……” 许落的声音低得只有小骞一个人能听见,她不安道,“会不会坏事?” “我会解决的。”小骞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姐姐配合好我就行。” 他附耳在许落耳边说了句什么,许落目瞪口呆,“不是吧?你要我……” 小骞含笑:“正是。” 许落脸上的表情这叫一个一言难尽。 小骞也出去了,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许落目光复杂地看向还留在屋内的百里长安。 书里对百里长安在南江军中初露头角前的事根本没提过,以至于她对百里长安南江之前的经历根本不了解。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与百里长安少时竟真的有婚约。 她还以为那日,百里长安只是随口一说。 她更没有想到,在许家母女去世后,百里长安还去过郧州城,竟还在……城郊乱葬岗寻过她。 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里,根本不记得和百里长安有过什么交集。 所以那段年少时青梅竹马的情谊,原主早就忘了,只有百里长安还铭记至今,为此竟迟迟不愿娶妻? 许落心里这个唏嘘,百里长安也太痴情了吧。 所以现在怎么办? 她不是原主,肯定也不可能嫁给百里长安的,唉,注定只能让百里长安再伤一次心了。 百里长安被她的眼神,看得微微不自在:“许姑娘为何看着在下叹气?” “没,没什么。” 许落忙转了话题,“那个,你是怎么遇到我弟弟的?” 百里长安眼神有点怪,“邵云骞真是许姑娘要找的人?” 许落点头,“对啊。” 百里长安:“可你对我说,你弟弟只有十岁。” 许落猛地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我跟我弟分别太久,脑子不好使,记错了,记错了。” 百里长安淡淡道,“许姑娘说自己的夫君是皇上,也是记错了?” 许落:“……” 所以她刚才对顾骁野说的话,百里长安是听到了吗? 方才她这么说是不得已,但眼下,显然小骞已经有了应对顾骁野的办法,她根本不必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她没敢看百里长安,吭哧吭哧好一会儿,“那个,你就当我,咳,当我有病,我一犯病呢,我就会胡言乱语。” 百里长安:“......” 见过骂自己的,没见过这么狠地骂自己的。 ??今日四更~~百里长安和女主间的过去大家都能看明白吧~~然后顾骁野和女主间的这段山居岁月,得到下一章才能交待为什么哈~实在写不动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7章 相思成疾1 第317章相思成疾1 许落微微侧头,歉然地看向百里长安,“你救了我,我反而给你添了好多麻烦。当初我求你帮忙让皇上赐婚,本就是为了找我弟弟,现在我弟找到了,不如,咱们待会就求皇上将婚约取消了吧……” 百里长安淡淡道:“倒也不必。” 若是不知道她是许落,倒也罢了,既然已经知道她就是许落,这婚约,他却是不想取消了。 许落苦口婆心地说,“你要是和我成亲了,以后只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百里长安看着她:“许姑娘所说的麻烦,是指什么?是指许姑娘妄发惊人之语,说自己是皇后娘娘,说皇上是你的夫君,还是指,深夜强闯皇上的营帐,想见皇上?” 许落尴尬,“你知道那夜,我是为了见皇上?” 百里长安看她一眼,“知道。” 许落脸颊都红了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百里长安:“当晚。” 许落睁大眼睛,“那你当时怎么不问我?” 百里长安说:“没必要。” 事情已经解决,皇上并未追究,当时她情绪甚是低落,他问了,怕她也不会愿意说。 当时温平告知他,说许落很可能喊的就是皇上,他本来还有所怀疑,但现在他知道不是。 温平给他传了急信,将许落入狱的原委告知了她。 他接到温平的信时,焦急如焚地正要赶回,却不意恰好小骞来求见,倒是给了他不召而归的完美借口。 许落心绪略有点复杂。 “你就不问我,为何会对皇上……有那种心思吗?” 百里长安沉默片刻,“姑娘的情况,小骞都对我说了。” 许落心道,看来小骞说自己能解决,果然是能解决,这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 “小骞既然都对你说了,那你就该知道……” 许落想到小骞要自己配合她的话,略有点心梗,她要是能早点找到小骞,也不至于自己这么损自己了。 她咳了咳,“我真的有病。” 百里长安很是平静地说,“病总能治好的。许姑娘这会儿不就很好?” 他目光深深注视着她,“许姑娘的病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介意。这婚约,不必取消。” 许落微微叹气,看不出来,百里长安还真是挺执拗的。 小骞都跟他说了,自己是什么病,他怎么还这么迎难而上的。 娶个喜欢别人的女子回家,多不省心啊。 百里长安怎么也跟顾骁野似的,偏偏在情字上就钻了牛角尖…… 顾骁野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这么多年过去,昔日小小少年的样貌已然改变,但他身上的那种近乎沉郁冷静的气质,却似乎从未变过。 他缓声道:“这些年,为何不来找朕?” 小骞笑了笑:“当年我和姐姐救皇上,并非为了挟恩图报,没必要去找皇上。再者,我姐姐也不愿去找皇上。” 顾骁野微微蹙眉:“为何?” “因为姐姐喜欢皇上。这一点,皇上当初也应该是知道的吧?” 小骞的声音淡然平静,一如他的人,不带半点情绪,“皇上是姐姐第一个喜欢的男子,可惜皇上却是顾家人。” “许家伯伯入狱,许夫人病逝,姐姐无家可归,某种程度上说,都是拜顾家所赐。姐姐怎能再去找皇上?何况皇上对韩姑娘用情至深,天下谁人不知,找到皇上,又能如何?” 顾骁野薄唇微抿,没说话。 当初他只知许落的名字,倒是不知,她和许元明是父女关系,何尝想到,她和顾家还有牵连。 至于她对他的情意,他不是迟钝之人,怎会感觉不出来。 然而他注定无法给予她什么承诺,也注定无法对她的情意做出回应。 因为他的身边,早就有了韩卿卿。 “皇上走了后,姐姐时常躲在房里独自哭泣,渐至于心神恍惚,抑郁成疾。” 小骞低声道,“大夫说她是心病,几年来药吃了不少,却是根本不见好,反而遇见眼中。无奈之下,草民带着她到了京都,本想见见皇上,却不意那会儿皇上正好登基为帝。” “皇上去京郊行祭天之礼,姐姐在人群中,遥遥望见了皇上,此后这病,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时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拉着草民的手喊爹娘,时而又喊皇上的名字,说自己已经嫁了人,皇上便是自己的夫君。” “草民没有办法,带着她四处求医问药。为了寻访一位名医,也曾专门来过淮州城暂住。她那会儿已然知道皇上母后的名讳,知道梅宅是皇上外祖的家,曾拉着草民进去过几次。” 小骞似乎是想起了许多久远的往事,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不意后来林道济突然起兵造反,淮州城遭逢战乱,草民与她在逃亡路上失散,遍寻不着。再得知她消息时,才知她已然与百里将军有了婚约。草民便立刻去找了百里将军,剩下的事,皇上都知道了。” 顾骁野沉默片刻,“她手中的玉佩……” “玉佩是草民为了哄姐姐,找工匠仿制的。姐姐天资聪颖,见过皇上那块玉佩后,便铭记于心,曾在纸上画下玉佩图案,草民找了许多工匠,总算仿制出两块还算像的玉佩。” 小骞从怀中掏出一块几乎同样的玉佩,“姐姐手里那块是最像的,只是摔碎了,便用金丝修补起来。草民这里还有一块,虽然不是完全一样,但也算得像了。” 顾骁野接过那玉佩,果然与他的有八九成像,一眼看上去,竟可以鱼目混珠。 要仔细分辨,才可辨出不同玉质的不同。 而许落的那块,除了有碎裂痕迹,就连玉质也几乎相同,可谓一模一样。 “当时姐姐病得十分厉害,却不肯吃药,草民也是没办法,才想出这个办法哄骗姐姐说,这是皇上留给姐姐的信物,姐姐这才相信,她是真的嫁给皇上了,也渐渐肯配合大夫治病。” 他慢慢地说,“皇上现在明白,为何这些年我们不肯去找皇上了?姐姐患的,是心疾,心疾要心药医,可惜,皇上却并没有良药。” 顾骁野薄唇紧抿,良久,不曾开口说话。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8章 相思成疾2 第318章相思成疾2 顾骁野从隔壁房间出来时,正好听到了百里长安对许落说的那句话。 “许姑娘的病就算治不好,我也不介意。这婚约,不必取消。” 他脚步微微顿了顿,隔着珠帘,目光淡淡地掠过许落。 女孩眼眸微垂,长睫雅黑,不知在想些什么,怔然出神。 想到方才小骞说的那些话,顾骁野眼底墨色微不可见深了些许。 “姐姐见不到皇上,情绪不受刺激时,其实还是挺正常的。” 小骞压低声音,淡淡道:“百里将军既不愿取消婚约,草民觉得,对姐姐而言,未必不是好事。以后只要她不见皇上,也许真能转移情思,与百里将军夫妻恩爱也未可知。” 他顿了顿,“这些年姐姐相思成疾,乍然见到皇上,以至于情难自已,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看在过去相救皇上的情分上,勿要怪罪她。” 顾骁野声音低沉,“朕不会。” 既是知道了许落这般做的情由,他自然不会怪罪她。 “草民替姐姐谢过皇上。以后草民会看好姐姐,不会让她再去打扰皇上。” 小骞面对顾骁野的态度,从容得不像面对帝王,恭敬至极,却也不卑不亢,“草民也求皇上,不要再给姐姐见到皇上的机会。” 见了,只会惹上无限麻烦,到时想脱身都难了。 顾骁野沉声道:“好。” 本想要进屋的心思,便就此收了,他转向小骞:“到了京都,但有所需,只管让百里长安来跟朕说。” 小骞躬身:“谢皇上。” 许落翻看着小骞手里的玉佩,所以,这玉佩现在是有三枚了? 顾骁野一枚,她一枚,小骞这里一枚。 前两个是真的,小骞这个,虽然是仿的,但也算得上是高仿了。 不仔细看,真以为是同一块。 饶是已然听小骞说了怎么对顾骁野解释的过程,她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他就这么信你了?就这么走了?” 小骞点头:“他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姐姐了。” 许落瞪着小骞,“我喜欢他,相思成疾,到了神经错乱的地步?小骞,你也是够能编的啊。还非让我装病,非让我跟百里长安也说自己有病……” 就小骞这编故事的能力,不去写小说都可惜了。 小骞看着她,神色复杂,“姐,我没有编。” 许落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水,直接呛了出来,“你说什么?” 没编,难道,是真的? 她瞪大眼睛,“所以顶着我的名字,被你喊姐姐,和你一起救了顾骁野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小骞轻声说,“就是姐姐。” 是这个世界的许落。 她本该死在郧州城那场大雪里,可小骞来的时间太过凑巧,正好碰见她被顾晋鹏的人,架着扔进了大雪里。 按照原来的结局,她会因为昏迷不醒,被大雪覆盖冻毙而亡。 是小骞救了她。 她虽然活了下来,许夫人却因为忧心丈夫,患了重病,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许夫人去世后,小骞带着许落去了南江城外的小镇,去找他自己的父亲。 许落那时不过十四岁,母亲病逝,许元明死在了京都诏狱内,她早已无家可归。 若是没有小骞,她都不知道往何处去。 她感激小骞,将他当做弟弟般疼爱。 彼时,小骞的父亲还是相士,他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近他爹,极力说服他爹不要做相士,以规避数年后的杀身之祸:数年后,顾骁野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杀尽天下相士。 他爹的确改行了,去了一家客栈做账房先生。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爹没有死在锦衣卫的刀下,却死在了带着孩子回乡祭祖的路上。 他们遇到劫匪,父子俩当场被杀。而这个被杀死的孩子,正是这个世界的小骞。 天下并不太平,四处都是刀兵祸乱,这种事,在当时的大魏朝,数不胜数。 小骞到此时才终于明白了公孙闻的苦心。 明白了公孙神算为何要耗费数十年心血,不惜逆天改命,到最后,哪怕要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试图挽救顾骁野,改变大梁朝的国运。 若这个天下不定,生民永远多艰。 小骞理解了公孙神算的苦衷,便带着许落在南江城郊定居,等待时机。 彼时,南江的平叛战争风起云涌。 小骞和许落阴差阳错救了顾骁野,从此也开始了她悲惨了一生。 她是礼法教养下长大的女孩,安静,温柔,娇怯,内敛。 在遇到顾骁野之前,在她懂了男女之防后,除了小骞外,她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近距离的接触。 然而小骞是弟弟,顾骁野却不同。 顾骁野在山间小屋养伤的日子,她心里竟对顾骁野生出喜欢之意。 那夜,她在溪边洗澡时,被顾骁野意外看到,心里甚至有了这一生非他不能嫁的念头。 然而等她回去,却得知顾骁野要走,甚至,得知了他真正的身份。 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虽然没想过为含冤而死的父亲报仇,但却也无法原谅自己的动情,她认为自己喜欢顾骁野,是不可饶恕的事。 一面是对顾骁野无法克制的思念与爱意,一面是觉得自己对不住爹娘的自责自伤之情。 在这样两种矛盾对立情绪的日夜折磨下,她变得心神恍惚,时时悲泣。 这种心事,自然也不便对小骞这个孩子说。 等小骞意识到不对劲时,她的病情已越来越严重。 小骞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便带着她去了京都,想要找顾骁野。 民间流言私下传得沸沸扬扬,说顾骁野钟爱一个姓韩的姑娘,那个韩姑娘本该是他的二嫂,而他却在婚礼上强行抢亲,不惜弑父杀兄,篡夺帝位。 许落自然知道韩姑娘是谁,那时她曾经年少时的姐妹,韩卿卿。 她在顾骁野前往西郊祭天时,遥遥瞥见了顾骁野,黯然神伤,病情愈发严重,竟至于出现了幻觉,神智也有些错乱。 时而将小骞错认做爹娘,记忆回到了小时候,时而,又将小骞认做顾骁野,喊他夫君。 可是喊完又开始不停地哭,说顾骁野丢下她走了,不肯娶她。 她不肯看大夫,不肯喝药,也不肯吃饭,只是哭个不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19章 将军府 第319章将军府 小骞没有办法,只能拿着她平日画在纸上的那枚玉佩画像,到处去找玉坊工匠。 费了不知多少玉,找了不知多少工匠,总算做出来一块像样的。 小骞哄她说,这就是顾骁野给她的信物,她真的已经嫁给顾骁野了。 她这才开心起来,又开始吃饭,喝药。 后来,小骞带着她离开京都,四处寻访名医治病。 听说淮州城有位医术高明的老大夫,小骞便带着她来了淮州城。 她也的确去过梅宅两次,是小骞陪着她去的。 她身子本就弱,又禁不住情思缠绵,就算找到了那老大夫,却也未能挽救她的性命。 她死在了许落来这个世界的头一年。 她死后,小骞离开淮州,去了若耶城,本想去找公孙神算,却没能找到。 返回淮州城时,又遭逢江南兵变。 赐婚诏书下发时,小骞其实就在离着淮州没多远的一座城内。 他听到诏书里许落的名字,就知道,是她来了。 所以片刻没敢耽搁,半途直接就去找了领军出征的百里长安。 他有想过许落若来了,可能会来找顾骁野,但他没想到,许落和顾骁野之间,已经出了玉佩的误会,甚至,许落还因此入狱。 好在,当初他费尽心机仿制来、本是为了哄慰原来的许落的那块玉佩,而今,竟是派上了用场,平息了顾骁野的怀疑。 小骞有些百感交集,“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许落心里像是堵着什么似的难受,眼眶酸涩至极。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来一年,为什么不能亲自见到那个与她一样,名叫许落的女孩。 若是见到她,她定会鼓励她,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努力去争取,努力争取了,未必就不能将顾骁野留在身边。 若是见到她,她就能告诉她,许元明和许夫人,在另一个时空,好好地活着。 他们只希望她幸福,也只要她幸福。 她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爱情去自责愧疚,更没有必要将自己折磨成那个样子。 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连自己的一生,都赔了进去。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虽然明知道那个女孩,不是真正的自己。 可心口滞涩压抑的感觉,挥之不去,许落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难过得快要不能呼吸。 小骞默默地陪着她,等她的情绪稍稍平息了些,才低声说:“也许她变成这个样子,是我害了她。” 她的生命,本该终结在那场大雪中。 是他救了她,强行逆转了天命。 她虽然多活了几年,却是比原来承受了更多的痛苦。 正如他救下自己的父亲和年幼的自己,却根本也未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反而,让他们以更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天命本不可违,若要违背,必定要付出代价。 想要救顾骁野,想要逆转大梁朝的国运,逆转天下未来数百年生民的命运。 同样要付出代价。 许落强自克制住心绪,“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随百里将军去京都。”小骞说,“我们要从他那里,设法拿个东西。” 许落微怔,”什么东西?” “爷爷的紫霄剑。” 那把紫霄剑,本来在顾英奇手里,后来顾骁野登基后,不喜此剑,直接命百里长安将此剑收了起来。 京都玄甲军军营中,有一座兵器库,收纳了天下奇兵。 这把紫霄剑,就在其中。 兵器库轻易不容外人进出,但玄甲军统帅,却是例外。 “要救皇上,需要用到这把剑吗?” “送姐姐回去需要用到。” 他没有爷爷的百年修为,须得借助这把剑,才能设下七曜玄回阵,破开时空轮回之门。 “送我回去?”许落敏感地说,“是我们吧?咱们一起来的,得一起回去。” 小骞微笑道,“当然,我们肯定要一起回去。” 许落这才放心,“百里长安万一不肯给我们这把剑怎么办?小骞,你说,若是我们直接去若耶城找师父帮忙,不好吗?去年你去的时候没碰见他,没准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呢?” “一则时间来不及,二则,我去年顺带也去找过爷爷那个朋友,说爷爷已多年没有音讯了。” 小骞去年找了一年,最终也没个结果,“我思来想去,怕是爷爷以为逆天改命无望,心灰意冷,出海寻访仙山去了。” 又是出海,又是仙山。 许落叹气,“那咱们还是去京都吧。” 公孙神算行踪飘忽不定,海外仙山茫茫,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想当初她在若耶城龙湫山,找了公孙神算两年多,也没见着人影,最后还是他自己回来的。 真要找公孙神算,光是路上就得走个大半年,再加上找,还真不知找到什么时候。 倒不如百里长安靠谱一点。 虽然兵器库不好进,紫霄剑不好拿,但百里长安是玄甲军统帅。 只要想办法,总能拿得到的。 数日后,顾骁野先行启程返回京都。 百里长安留在江南,短短两个月时间,将江南数城军务防务俱都理顺,随即,也率军离开了淮州。 因着之前小骞对顾骁野说的那番话,而今许落可算得半个病人,好歹,也是个相思成疾的病人。 每日许落装模作样地吃药,其实也不过是小骞找大夫拿的一些益气补血的药丸而已。 但百里长安显然当了真,真的将她当做病号来对待,每次跟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提及顾骁野,刺激到她的情绪。 许落心里又是歉疚又是心酸,真心觉得好对不住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可他仍是坚持不取消婚约。 “京都颇多名医,许姑娘的病定能治好。” 他说,“等许姑娘的病彻底好了,若还是想取消婚约,到时再取消不迟。”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落还能说什么呢? 也只能等拿到紫霄剑后,再跟百里长安说明真正的实情了。 许落于是就这样又一次来了京都。 只是这一次,是以百里长安未婚妻子的身份来,入住的地方,不再是顾府,也不是皇宫,而是,将军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0章 想骂暴君 第320章想骂暴君 黄昏时分,宫檐下已点亮了宫灯。 风吹过,宫灯摇曳,带来寝殿中女子愤怒的哭骂声,悲愤至极。 间或有零星的字眼,落入顾骁野的耳里。 杀人凶手,恶魔,疯子,不得好死,早晚会遭报应,诸如此类。 顾骁野沉默立于长廊下,神情是近乎木然的冷漠。 这些字眼他早已听腻了,韩卿卿却永远也骂不腻般,这几年翻来覆去就是这些话,骂了又骂。 自从入了宫,隔三差五韩卿卿都会哭闹一番,闹着要出宫,要见她姐姐韩谨柔,闹着要回郧州。 顾骁野每次都淡然不做理会,她知道无望,也就自己断了念头。 可这次,是她闹得最久的一次,近乎执拗般的顽固。 她在宫中听说远在淮州城的顾骁野下了一道赐婚诏书。 赐婚诏书的对象是百里长安与许落。 她不知道这个许落,是不是曾在南江与她生活过多年,与她情同姐妹的那个许落。 等顾骁野回宫后,韩卿卿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话,问许落是谁。 得知她就是原郧州太守许元明的女儿,韩卿卿当即要见许落,自然被拒绝。 她气怒之下,大哭大闹不止,从顾骁野初回京都,一直不间断地闹到现在,这几日更是死活不肯吃饭,执意要顾骁野同意她的要求。 可顾骁野怎可能同意。 寂静的夜色里,顾骁野站了许久,等里头的哭声渐渐小了,正要进去时。 有宫女捧着装了饭菜的托盘,脚步慌乱地从殿中奔出。 一眼看见阴暗长廊里的帝王,宫女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了:“皇上。” 顾骁野的目光扫过托盘:“她还是不肯吃?” 宫女的声音都在发颤:“是,韩姑娘说,她一定要见许落姑娘……” 她的话说完,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廊檐下的宫灯都好像停止了摇动。 宫女有些害怕,身子微微发颤,等了好半晌,才听见帝王冷冷的声音道:“去端新的饭菜。” 宫女慌忙应了,几乎是跑也似的走了。 顾骁野缓步进了寝殿。 韩卿卿泪眼红肿,正坐在床边,哽咽低泣。 她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特制的镣铐,能有轻微的活动,却不能让她大步行走,更不能让她自伤。 逃不得,死不得,每日如同活死人一般,被困在这宫中一隅。 就连咬舌自尽,都不可以。 因为他用姐姐韩谨柔的性命,来威胁她。 她只能活着,痛苦又屈辱地活着。 听到脚步声时,韩卿卿抬眸望向来人,眼神一瞬间变得冰冷怨愤。 这个人,在她与顾驰渊的新婚之夜,如同恶魔般带着锦衣卫闯入,杀了那么多人。 他将顾驰渊囚禁至死,害得她生不如死。 她恨极了顾骁野,恨到不止一次,想要亲手杀了他。 顾骁野走到离着她数步开外的地方时,顿住了脚步。 这是韩卿卿能容忍他靠近她的距离,若是再近,她的情绪,必然又会变得崩溃般歇斯底里,甚至,不惜弄伤自己。 这几年,他早已摸清了韩卿卿的性子,知道与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反而,两人都能稍稍平心静气。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更不是多么能容忍的人,但这几年,他所有的容忍和耐心,都给了韩卿卿。 可惜韩卿卿从来不会领情,除了恨他,还是恨他。 一如此刻,韩卿卿看着他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刻骨的憎恨。 “我要见落儿姐姐。” 韩卿卿冷冷地说,“落儿姐姐和我情同姐妹,这些年我一直以为她已经去世了,既然她还活着,我一定要见她。” 顾骁野漆黑瞳眸盯着她,淡漠冷锐,一言不发。 韩卿卿受不了被他这样注视,陡然拔高了声音:“顾骁野,你听到没!!我要见落儿姐姐!!” 几名宫女便在这时,端了饭菜进来。 顾骁野淡淡开口:“先吃饭。” 宫女们战战兢兢放下饭菜,一名宫女扶着韩卿卿到了桌边。 饭菜冒着腾腾热气,都是韩卿卿爱吃的菜,其中一大碗酸笋鸡皮汤,更是南江特色。 韩卿卿在桌边坐下,宫女们盛饭的盛饭,布菜的布菜。 韩卿卿突然将两只手伸进了那滚烫的鸡汤里。 顾骁野脸色微变,疾奔上前将韩卿卿的手拽出时,纤纤十指,连着白皙手掌,都已被烫得通红。 太医令被紧急叫来处理烫伤,韩卿卿拒不配合。 她的手分明伤得厉害,她却仍剧烈挣扎,不肯让任何人近身。 被烫红的皮肤本就脆弱,她这么一挣扎,手上很快就破了皮,惨不忍睹。 韩卿卿疼得嘴唇都在哆嗦,却仍一字字道:“我要见落儿姐姐。” 顾骁野眸光暗沉至极。 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冰冷的字眼:“去叫温平,带许落来见她。” 立刻有太监飞快地跑去传话。 韩卿卿这才肯安静下来,让太医令为自己处理伤口。 温平赶到将军府时,百里长安在军营未归。 得知韩卿卿要见自己,许落略有点懵,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跟着温平走了。 小骞不放心,陪着她到了宫门外,但因为进不去,也只能等在外面。 许落跟着管事太监常公公匆匆穿行在荒凉沉寂的后宫,来到韩卿卿所住的宫殿外时。 只是一眼,许落心神剧震,猛地顿住了脚步。 高高的石阶上,鬼魅般立着一袭玄色暗影,淡淡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冷酷的侧脸。 石阶下,是十来个宫女太监的尸体,应是刚被处死,血流了满地。 宫卫拖着尸体,从许落的跟前经过,石板地上,被划出长长的道道血迹。 强烈的不适从胃里翻涌至喉头,许落转头,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 石阶上的玄色身影,目光冷漠地朝着许落的方向看过来,只是一眼,便即收回视线。 随即,面无表情地离开。 许落吐得人都发晕,勉强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杀了这么多人?” 常公公对此早已见惯不惊,低低叹气道:“膳食房的太监和宫女犯了错,害得韩姑娘烫伤了手。” 许落简直无语至极,有想骂人的冲动。 不怪百姓朝臣暗里骂他暴君,真是半点都不冤,委实该骂!! 烫伤了手就要杀这么多人,骂他暴君,都还骂轻了! ??暂时一更哈,明早再补~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1章 你教教我 第321章你教教我 常公公带着许落到了门口,就不再往前走,“许姑娘,韩姑娘就在里面。” 许落心里其实有些怪异的感觉,因为现在她和韩卿卿的身份。 她走进殿中,才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宫殿。 方才外面天色暗,她都没有注意到常公公带她来了什么地方。 此刻进来,才发现这宫殿里头除了必要的床榻桌椅,竟什么都没有。 冷清孤寂至极。 连灯光都似比别处的黯淡,雕花窗户紧闭,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许落心都凉了半截,韩卿卿住的地方,是冷宫?? 顾骁野可真是铁石心肠,对自己喜欢的人,也能这么狠得下心。 只是因为韩卿卿忤逆他,不肯顺从他,就将人关在这种地方。 这种喜欢,试问谁能承受得起。 许落的脚步声很轻,可此刻是深夜,在这幽寂冷宫里,半点动静都会听得分明。 坐在桌边的韩卿卿,猛地站起身,有些激动地看向正走进来的许落。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不敢相认,怔然了片刻。 韩卿卿不敢认许落,实属正常,因为她有小十年,不曾见过许落了。 但许落不敢认韩卿卿,却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与记忆里的韩卿卿相去甚远。 脸色苍白,下巴瘦得尖尖的,眼神无光,完全没有半点精气神。 就好像被烘去水分的干花,模样未变,却已然失了灵魂。 当初哪怕遭逢与顾驰渊分手的大变,韩卿卿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憔悴颓然不堪。 许落的目光落在她裹得跟粽子一样的两只手上,还有她手脚上的镣铐上。 她的心绪复杂至极,走到韩卿卿身前,轻轻覆住她受伤的手。 心头万般话语,却只化作了一句“卿卿。” 只这一声卿卿,韩卿卿就知道,她就是许落。 韩卿卿再也忍不住,扑进许落怀里,痛哭失声。 也不知哭了多久,许落扶着韩卿卿坐下,才刚说得几句各自的境况,她又哭了起来。 “他是个疯子,是个魔鬼,他杀了我夫君,把我关在这里……” 韩卿卿泪流满面,语无伦次地控诉,“他连死,都不让我死……” 许落黯然轻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她。 这几年韩卿卿在宫里的处境如何,或许除了韩卿卿自己,没人再比许落更清楚。 当初她看书时,这一段揪心的遭遇,让她至今都忘不了,否则,也不会在当初面对顾骁野时,有那般深重的恐惧。 被顾骁野刚带进宫时,韩卿卿用尽了一切可能的办法反抗。 她看似娇弱,其实外柔内刚,某种程度上说,性子甚至比韩谨柔和许落,更要刚烈。 那时顾驰渊还没有死,只是被囚禁。 韩卿卿被关在宫里,用尽各种办法想要逃走。 无数次的失败后,她的情绪渐渐变得崩溃。 大哭大闹,恶言相向,摔东西,绝食,只为了要去见顾驰渊。 她的希望一次次落空,到最后变得绝望。 她疯了般用自己发上的金簪,刺伤了顾骁野,虽然伤不致命,却愈发激怒了顾骁野。 他直接命人杀了顾驰渊,将顾驰渊的尸体送到了韩卿卿面前,好让她彻底死心。 韩卿卿的确死心了。 她大病一场后醒来,开始自残自伤,甚至是寻死。 宫女们稍不注意,她就弄伤了自己。 顾骁野干脆命人打造了特制的镣铐,将她关进了空无所有的冷宫,从此彻底禁锢了她的自由。 他像圈养小动物一般,将韩卿卿圈养在宫殿中,眼看着韩卿卿一天天憔悴枯萎下去,却毫无半点心软之意。 而韩卿卿,也变得更恨顾骁野。 每次见到顾骁野,便用她能想到的恶毒字眼,咒骂顾骁野。 她以前是韩家娇生惯养的二小姐,又被父亲和姐姐宠爱着长大,连骂人都缺乏词汇。 她竭尽所能骂出的那些自以为恶毒的字眼,其实毫无半点杀伤力。 就算有,顾骁野怕也根本不会在意。 韩卿卿对顾骁野,始终是仇恨的,也就始终用一种极端对抗的方式去面对顾骁野。 二人的关系,也就愈发恶化,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终至于到了后来,顾骁野彻底心灰意冷,心底最后一点残存的柔软,也消失了,一颗心变得冷硬如铁:他亲手杀了韩卿卿。 眼下,虽然他们还未到那一步,但再这么下去,只是时间问题。 顾骁野吃软不吃硬,韩卿卿再这样与他对抗,对自己不会有半点好处。 等韩卿卿总算止住了哭。 许落看了眼始终留在殿门口的常公公,道:“其实皇上对你真的很好,只是他可能不善于表达,他为你做了许多事,却从来没让你知道。” 韩卿卿的神情又变得怨愤,“他杀了驰渊,我恨他。” 除了恨,她对顾骁野再没有别的任何情绪。 许落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她的手镣脚镣,声音放得极轻,“可你若想去掉这些东西,若想有朝一日还能出宫,还能有自由,就必须要转变对他的态度。” 韩卿卿睁大眼睛,眼里又泛出泪来:“姐姐,我还能出宫吗?” 她这一生,早已经毁了,不过是等死罢了。 许落想起当初自己与顾骁野相处的种种,想到后来顾骁野为她所做的种种改变。 她心绪复杂,语气却坚定:“能,一定能。” 韩卿卿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姐姐,”她哽咽道,“那你教教我,你教教我要怎么做,才能出宫……” 许落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要教韩卿卿,如何再重走一遍当初她走过的路,如何,让顾骁野真正地因为爱韩卿卿而做出让步。 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是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泪眼红肿的韩卿卿,眼见韩卿卿受难,许落又怎能无动于衷? 何况当初,在她被顾驰渊关在那小院时,是韩卿卿不顾身孕,彻夜守在她身边,护着她不受顾驰渊的侵犯。 许落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个暴君,不是她的阿野,根本不是。 所以她完全没必要介意什么的。 不就是教韩卿卿如何攻略一个暴君么,嗯,这事她拿手。 ??抱歉,晚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2章 初让步 第322章初让步 当初许落初到顾府时,其实也不知该怎么跟顾骁野打交道。 那时她虽然对他当时的遭遇有些不忍,暗中帮助过他,但实则内心除了惧怕和下意识地回避,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去面对他。 然而,当她与顾骁野之间,经历了那么多过往。 当她已和他成为夫妇,当她,已深爱上顾骁野时。 她对顾骁野的了解,或许不输对自己的了解。 他看似偏执冷硬,有时甚至暴戾残忍,实则内心始终有一处柔软的所在。 只是这一处柔软,曾经他是为她而留,现在,是为韩卿卿而留。 韩卿卿想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其实并不难。 但凡她肯对顾骁野和颜悦色一些,但凡她肯稍稍服软一些,不是那样激烈地对抗他。 但凡,她能对顾骁野多年沉默隐忍的付出,给出一星半点的回应。 他对她,定会像当初顾骁野对许落一样,一点点地心软,不知不觉地让步,不忍再伤害她分毫。 许落走后,韩卿卿的情绪出乎意外的平静。 夜色渐深,她在灯下痴痴坐了许久。 她想着许落说的那些话,好像一个陷入混沌绝望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知道许落为何那么笃定,说她只要向顾骁野服个软,示个好,他的态度就会有所软化。 她也不知道许落教给她的办法是否有用,可她想要试一试。 这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 这三年的日子,她真的厌倦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一个终结。 但或许,并不是许落期待的那种结果。 是她自己早就想过无数次,盼了许久的彻底的终结。 “去叫皇上来,说我想见他。” 宫女愕然不已,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韩卿卿皱眉,“还不去?” 宫女强压住心头的震撼与激动,飞一般地去了。 麟云殿,管事太监常公公正将许落方才对韩卿卿说的那番话,事无巨细地说给顾骁野听。 其实许落的声音很轻,压得也很低,但他断续还是听到了一些。 无非是劝说韩卿卿,皇上对她很好,要她试着和皇上好好相处,等等。 “这许姑娘,倒是个明白事理的。” 常公公有些唏嘘,“若是她多来劝韩姑娘几次,没准韩姑娘对皇上的态度,真能改变些许也说不定。” 顾骁野神色淡漠,不置可否。 韩谨柔的劝说都不能改变韩卿卿,许落的话,又算得什么。 何苦许落的身份,也不适宜进宫。 今夜不过是情况特殊,韩卿卿执意想要见她而已,见过这一面,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不会再给韩卿卿自伤的机会。 也不会再对韩卿卿让步。 否则,她怕是会愈发变本加厉费尽心机地伤害自己,以此威胁他提更多的要求。 他从来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哪怕是韩卿卿,也仅此一次,绝无更多的例外。 顾骁野漫不经心挥手,示意常公公下去。 就在这时,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皇,皇上,韩姑娘,韩姑娘她……” 顾骁野攥着奏报的手无意识握紧,“她怎么了?” 小太监擦了把头上的汗,“她,她说想见皇上……” 常公公气得,“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小太监惶恐,“奴才,奴才知错……” 常公公这才喜不自胜地看向顾骁野,“皇上,看来,许姑娘的劝说,真的管用了。” 这还是自顾驰渊死后,韩卿卿第一次说,想见皇上。 顾骁野扔下被攥得变形的奏报,缓缓站起身来。 虽然不知道韩卿卿为何要见他,但,仍是快步去了韩卿卿所在的冷宫。 韩卿卿的神色有些僵硬,但眼神却没有往日的怨愤之意。 她只是飞快看了一眼顾骁野,就垂下了眼眸,不再是像往日那般对着他怨怒有加。 她甚至没有直呼顾骁野的名字,她叫的是皇上。 “今天我为了见落儿姐姐,太心急了些。我……” 她低着头,没看顾骁野,似乎是费了很大劲,才继续说下去,“我以后不会了。” 顾骁野喜怒不辨地看着她,“不会什么?” “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韩卿卿盯着自己的手,“手很疼,姐姐也说我傻。” 顾骁野没有吭声。 “姐姐跟我说了许多话,她劝我忘了过去,往前看。她还说,皇上对我很好,为我做了许多事,只是我不知道。” 韩卿卿自顾自地低声说,“姐姐说得对,这一生总要往前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这冷宫囚禁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顾骁野漆黑的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轻声说,“入秋了,这冷宫很冷。若是我答应皇上,再不伤害自己,皇上能让我搬回以前的宫殿吗?” 顾骁野面上看不出表情,但显然,并未相信她的话。 韩卿卿似乎是在保证什么,加重了语气:“我以后会听姐姐的话,试着面对现实,试着与皇上......好生相处。” 顾骁野深黑眼底,终于起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波澜。 韩卿卿要见许落,他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叙旧而已,却不意,许落一番话竟是比她亲姐姐韩谨柔劝她的还管用,竟让韩卿卿说出了愿意试着与他好生相处的话。 韩卿卿既然这般说,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她搬出冷宫的要求。 他平静道:“今夜太晚了,明日吧。” 韩卿卿怔了半晌,才意识到顾骁野这是答应她了。 顾骁野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早知道用这种方式,便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何必苦苦折磨自己三年之久! 顾骁野离开韩卿卿的住处时,月色清明,石阶下的血迹已然被清理干净。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先前月色下,女孩脸色苍白弯腰呕吐不止的一幕。 她似乎很怕血,也很怕见到那些尸体? 不管怎么说,她对韩卿卿的影响力,倒着实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常公公说得对,若是她多来劝韩卿卿几次,没准,韩卿卿会彻底转变心意,也说不定。 许落从宫中回来数日后,温平又来了。 自然是又来请她去宫里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3章 她哭什么 第323章她哭什么 百里长安脸色很黑,小骞的反应也很是冷淡。 许落语调轻松地安慰他们:“没事,我去去就来。” 她倒是还挺想见见韩卿卿,看看她教的办法有没有效果。 结果一到宫中,简直是大惊喜,韩卿卿居然都从冷宫里搬出来了。 “姐姐的办法很管用,他比我想象的要好说话。只是,” 韩卿卿低头看了眼困住手脚的那些讨厌的镣铐,蹙眉道,“他不肯让人给我解开这个。” 许落安慰她,“慢慢来。时间还太短,他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姐妹二人,自是又一番谈心。 聊到好晚,韩卿卿才依依不舍地送许落到宫殿门口。 照例是常公公带许落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跟在顾骁野这样的暴君身边,压力太大,常公公脸上的皱纹很深,鬓边的头发也染了花白。 他提着宫灯,有些感叹:“老奴这几年从未见韩姑娘笑过,今日和许姑娘聊了半日,韩姑娘笑了好几次。以后许姑娘可要多多来探望韩姑娘才好。” 许落随口应了一声,心道她也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只愿以后,韩卿卿能够尽可能地和顾骁野缓和关系,尽可能地过得开心一点吧。 他们正在走过的地方,是一处花苑,花苑西侧,是一座精美华贵的宫殿。 月光下,那座宫殿是那般眼熟,许落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了。 见她看着那座宫殿目不转睛,常公公忙道:“那是颐华宫,是皇上登基没多久,韩姑娘刚进宫那年修的,原本是打算等韩姑娘做了皇后,给韩姑娘住的。可韩姑娘死活不肯为后,皇上一怒之下,就将这宫殿封禁了。” 他说着,也不知想起什么,眼角的皱纹里带了笑意,“不过有许姑娘相劝韩姑娘,这宫殿以后重新启用,该是指日可待了。” 许落怔怔地望着那座宫殿,想起曾经住在颐华宫里,和顾骁野之间的点点滴滴。 虽然不过几个月时间,可那几个月,却是她最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她想起初入皇宫那日,顾骁野牵着她的手,那般郑重地告诉她,这座宫殿,从他登基那天就开始修建,他一直在等着她来。 她以为颐华宫于她和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却不意在另一个时空,也有同样一座一模一样的颐华宫。 阿野啊阿野。 你可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你等的人,却不是我呢。 但是却并不生气,只是,很想很想你。 真的好想你啊,阿野。 好想见你...... “许姑娘,许姑娘……” 常公公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许落的思绪终于回神时,就见常公公一脸震惊地望着她,“许姑娘,你怎么哭了?” 许落愣愣地说,“我没哭啊。” 她说完这句话,只觉脸颊冰凉凉,抬手去抹时,竟是抹了满手泪。 常公公神色复杂,“许姑娘到底怎么了?” 许落抬袖胡乱擦去眼泪,勉强笑了笑,“没什么。该是风迷了眼睛。” 常公公:“......” 这大晚上的树梢都没怎么动,哪儿来的风。 不过他到底什么都没说,他也没法说。 虽然皇上为许姑娘和百里将军赐了婚,但许姑娘貌似并不开心。 在韩姑娘面前,她都是温柔含笑的,好言哄慰着韩姑娘。 可出了韩姑娘的居处,穿过这后宫庭院时,她显得心绪重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次常公公就看出她有心事,还以为她是为了韩卿卿的事而忧心,但如今看来,却并不是。 否则,怎可能会突然失了魂般,泪流满面。 人人心里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常公公暗暗叹气,“老奴送姑娘出去吧。” 许落点头,垂眸跟着常公公离开了,再不曾去看那颐华宫一眼。 颐华宫宫殿的阴影里,顾骁野无声伫立。 他本想去看望韩卿卿,走到这颐华宫时,想起当初修建这宫殿的初衷,便出了会儿神。 正打算走时,却遥遥望见许落和常公公从花苑小径过来。 想到当日许落的那个弟弟曾求他,不要再给许落见到他的机会,以免刺激到许落的情绪。 所以顾骁野便没有动,本打算等许落走了再走。 却不意,她却怔然望着颐华宫方向,泪流不止。 她并非在看他,甚至,他很肯定,她并没有看到他。 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这座颐华宫出神。 她的眼神,很像数月前在淮州城梅家旧宅中,她抬眸望向他的眼神,蕴了太多欲语还休复杂难言的情绪。 若说她用那种眼神看他,还情有可原。 可是,一座宫殿而已,还是座没住人的宫殿。 就算她曾喜欢过他吧,可至于看着这宫殿,哭得这般伤心? 常公公送完许落,回来禀报韩卿卿与许落见面的情况,正要退下时。 就听到帝王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她哭什么?” 常公公愣了下,“韩姑娘没哭啊?” 看到帝王皱眉,常公公陡然明白过来,慌忙道:“老奴也不知道许姑娘为什么哭,老奴见许姑娘望那颐华宫,就多嘴说了一句,说这是皇上为韩姑娘封后准备的宫殿。许姑娘也不知怎的,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事,还是什么人,就哭了……”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他,“你的确够多嘴的。” 常公公吓得冷汗直冒,两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惹到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儿了。 常公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求生欲很强地抬手就扇了自己几个嘴巴,“老奴失言,老奴不该乱说话,老奴有罪……” 等他扇了自己十来个耳光。 顾骁野才淡淡道:“下去吧。” 常公公慌忙爬起,正要退下,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许姑娘说,她有句跟韩姑娘有关的话,让老奴务必要转告皇上。” 顾骁野翻阅奏折的动作微顿,“说。” 常公公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仔细回忆了下许落的话,这才小心翼翼道: “许姑娘说,没人喜欢被锁着,更不会有人喜欢成日锁住自己的人。皇上若真想让韩姑娘转变心意,不妨试着先给韩姑娘一点自由,取掉她手上脚上的东西。” ??暴君顾:这姑娘喜欢我到了这个地步吗?看到我为韩卿卿修的宫殿都能哭...... ?许落:真以为让我流泪的是你吗?想多了,你根本不够格.....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4章 何为喜欢 第324章何为喜欢 常公公说完后,没敢再开口,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等待着帝王的回应。 其实私下里他觉得许落的话说得也有道理,只可惜,皇上怕未必会同意。 倒也不为别的,实在是当初这位韩姑娘手脚自由时,不知闹出多少事来,逮着空子就寻死觅活的。 宫女再怎么目不交睫地盯着她,可一个大活人,想寻死总能找到机会。 韩姑娘每次一折腾,宫女太监就倒了大霉不说,最重要的,皇上并不希望韩姑娘出半点事。 所以常公公只是尽到自己的职责,将话转到就行,并没指望许落的话真的能起到什么效果。 但帝王凝神沉吟片刻,竟是松了口:“便按她说的,先试试。” 试试取下韩卿卿的手脚镣铐,试试给她些自由,她是不是会真的会有所改变。 他并不奢望,韩卿卿真的会如许落说的,喜欢自己,但她愿意接受他,尝试与他好好过日子,便已足够。 常公公走了许久,顾骁野处理完奏报,已然是夜深时分。 他却毫无睡意,信步出了麟云殿,到了韩卿卿的居处。 这个时候,韩卿卿早已睡了,他便没有进去打扰。 他想到常公公方才来回报说,韩卿卿解下手镣脚镣时哭了。 她激动得不敢相信般,跑了跑,又跳了跳,又是哭又是笑的,常公公说,“韩姑娘真的很开心。” 顾骁野已然数年,不曾见过韩卿卿开心的模样了。 记忆里,在南江时候的韩卿卿,总是在笑的。 犹记得那年南江遇到她,是在春日韩府,一株盛开的梨花树下。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韩知礼和顾英奇的召见,而她,便从花径那头欢快地奔过来。 一眼看到他,她猛地顿住脚步,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军队入城的时候,我见过你,你是顾家三公子,对不对?” 他淡漠地点头,她的笑容却更灿烂,眉眼弯弯的,“三公子,我叫韩卿卿,谢谢你为咱们南江解围。” 她朝着他奔过来,或许是心急了些,脚下一滑,人朝着前面摔了出去。 她惊慌尖叫了一声,他本来不愿多管闲事的,但她往前扑倒时,袖里掉出一个香囊。 顾骁野目光落在那香囊上,立刻飞快伸手将她拽住了。 四目相对时,她红着脸推开他,丢下一句三公子再见就仓促走了。 此后,她许多次来找他,拉着他去看她的鹦鹉,去逛南江城,去漓川游玩。 漓川游玩那次,她在江边不慎落水,他救了她,抱着她上岸,找了一处山洞暂时栖身。 她冷得厉害,他便点着了火堆,好让她烘干衣服。 可她还是冷。 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给了她。 长夜静寂,韩卿卿睡不着,拉着他说了许多许多话。 韩卿卿侧头,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天真无邪地问他:“三公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他点头。 她问他,“你有没有定亲。” 他说没有。 她很开心地说,“我也没有。那你以后娶我好不好?” 他说好。 从那夜之后,他和韩卿卿的关系似乎就变了。 至少,在他这里已经变了。 他答应她以后要娶她,便真的做了这个打算。 她有许多古灵精怪的心思和要求,他便在处理完军务政务之余,尽可能陪着她,满足她各种小心思。 他之所以愿意做这些,是因为他已下意识地将韩卿卿当做未来的妻子。 对妻子,那自然该要耐心些的。 此后他从南江去了京都,韩卿卿也随着她姐姐韩谨柔,去了郧州。 他们之间,便只剩下书信联系。 他在感情上,向来不会主动,韩卿卿写信来,他便回,不写信,也就罢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韩卿卿的承诺变了。 他答应过会娶她,就一定会娶她。 他一心想要在京都立稳脚跟,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再去迎娶韩卿卿。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韩卿卿与顾驰渊即将要成婚的消息。 那一刻他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 韩卿卿不喜欢他,他并非不能接受。 但他难以接受,韩卿卿喜欢的人、要嫁的人,是顾驰渊。 顾家的人里,唯有一个顾驰渊,在他心中尚有那么一点不同。 可他却和韩卿卿,一起背叛了他。 顾骁野试图让顾英奇阻止这场婚礼,可顾英奇却说他觊觎兄长的妻子,有违人伦道德。 这番话激怒了顾骁野,既然顾英奇不阻止,那他就自己去阻止。 婚礼那日,他本来没想杀人的。 可他才一出现,所有的人都如临大敌,如见洪水猛兽。 正准备拜堂的顾驰渊与韩卿卿,也戒备至极地盯着他。 顾驰渊说,“我知道你喜欢卿卿,但她要和我成婚了。她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 顾骁野淡淡道:“是吗?当初是谁说,要我娶她?” 韩卿卿看着顾骁野的眼神冰凉:“我那时岁数小,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可我遇到驰渊,才真的懂了。” 她紧紧握住顾驰渊的手,“你说你喜欢我,可我根本感觉不到。驰渊的喜欢,是可以看得见,感受得到的,他可以陪着我,照顾我,呵护我,关心我,你呢?你眼里只有你的野心,根本没有我。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你若真的喜欢我,怎会将我丢在郧州好几年,连看都不来看我?” 顾骁野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心里其实有一瞬间的茫然。 他其实也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子,该是什么样的。 可他觉得自己是喜欢她的。 否则,当初在南江时,他怎么会对她的要求从来不曾拒绝,他怎么会答应娶她。 他想要努力站得更高,固然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但更为了有一天,能风光迎娶她,给她更显贵的地位与人生。 是她亲口说喜欢他,要他娶她,可如今她又说不喜欢他,不需要他遵守当初的承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阻止这场婚礼,还是,真的按照韩卿卿的意思,不用再娶她了。 他沉默想着这些时,顾晋鹏突然命数人暗中袭击了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5章 只剩下她 第325章只剩下她 剑光闪过时,韩卿卿害怕地尖叫出声,顾驰渊将她揽进了怀里。 顾骁野堪堪躲过那致命几剑,却仍被划出数道伤口,血流如注。 锦衣卫为了护他,和顾晋鹏的人打斗在一处,现场乱做一团。 没人关心顾骁野伤得如何。 那时顾英奇还是皇帝,他厉声命顾骁野带着锦衣卫滚,“不管你今天是想抢亲,还是想做什么,有朕在,绝不容你胡来。 顾骁野便笑了,“抢亲,听起来,似乎不错。”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侯氏用尽了世上最恶毒的话骂他和他的娘亲,顾晋鹏直接给他扣了一顶造反的帽子,说他想要造反篡权。 至于顾英奇,骂了他不知道多少句逆子,他说,“逆子,你还想弑父弑君不成?” 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他也不在乎。 那些人用各种难听的话骂他,他听得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亲,造反,弑父,弑君,弑兄,弑继母,全都如了他们的愿。 那一夜,婚礼现场成了修罗地狱。 那一夜之后,他从此再无任何顾忌。 因为从那一天开始,他再没有亲人,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可他仍留了顾驰渊一命,将韩卿卿带回了宫中。 他本来不想杀顾驰渊的。 奈何韩卿卿为了见顾驰渊,不惜刺伤他,甚至不惜寻死自伤。 他怒极,便干脆将顾驰渊也杀了,尸体送到韩卿卿面前,好让她彻底死心。 她哭闹,寻死,绝食,闹着要出宫,拒绝做皇后,拒绝他靠近,他都由着她,却只是不肯放她离开。 他在她和顾驰渊婚礼那天,曾有过短暂的动摇,想过是否要将过去对她的承诺,从此一笔勾销。 可后来的事情,变得不可收拾。 从他下令大开杀戒的时候开始,他就不可能再放她离开。 否则他所做的那些,意义何在? 很难说得清,他对韩卿卿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或许,比喜欢更深。 她曾是他藏在心里多年,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 他曾极力想要站得更高,也只是为了,能给她无上的荣耀与尊宠。 有些事,韩卿卿忘了,他却一直记得,每每想起,如在昨日。 他十岁那年,因受不了侯氏明里暗里的为难,受不了顾晋鹏的肆意欺凌,曾在一个深夜,独自离开顾府。 他不知道要向何处去,但曾听娘亲说过,外祖父梅家在江南淮州。 他便一路风餐露宿,往淮州而去。 路过南江时,他因为衣衫褴褛,被一群孩子围住嘲笑。 那时他数日未吃东西,本就疲累至极,被那些孩子推搡着,摔倒在地。 他们嘻嘻哈哈地朝他扔石头,他的额角被砸破,鲜血流了满脸,晕了过去。 他恍惚听到有女孩子软糯带了几分稚气的声音,大声斥责那些调皮的孩子。 那女孩奔到他身边,柔软微暖的小手握住他的手,努力地将他扶起。 后来,他晕了过去,醒来时,却是在医馆里。 医馆的人说,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指挥着侍卫背他来的。 那小女孩没有留下姓名,却替他付了医药费,给他留下了一个小钱袋。 鹅黄色织锦钱袋上绣了梨花和小鸟,很是小巧精致,一看就是小女孩用的东西。 钱袋虽小,里面装的钱却不少,鼓鼓囊囊地,塞在他怀里。 他在南江逗留数日,想要找那个小女孩,却始终没能找到。 他拿着那笔钱,本来想去淮州,却意外撞见回乡探亲恰巧途经南江的庆州长史徐修。 徐修认出他,执意将他带回了庆州顾府。 路上徐修对他好生劝慰开导了一番,“三公子留在顾府,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可你若去了淮州,往后便是真正无依无靠无根无基之人了。” “三公子岂不闻,‘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三公子到底是顾太守的儿子,倘若忍辱负重,等待时机,他日未必不可以成就一番大事业,何必一时意气用事?” 顾骁野从此便断了离开顾府的念头,他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志向,在那时便已悄然滋生。 夜深人静时,顾骁野时常会想起那个素未谋面,却给他留下一大笔银钱的小姑娘。 他怕自己将那钱袋弄坏了,便精心将钱袋收在了一个小匣子里,想着有朝一日,再拿着这钱袋去南江找她。 也是他年岁小,没有经验,自以为将匣子藏得隐秘,却还是让侯氏的一个侍女发现了。 钱袋被当着他的面剪碎,烧掉,化为灰烬。 他年少时第一次杀人,便是因为这个钱袋。 多年后,他初到南江,遇见韩卿卿。 她摔倒时,从袖中掉出的香囊,绣着与那个小钱袋一模一样的梨花和小鸟。 他扶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那个香囊。 只可惜她早已不记得当年的事了,但她记得,自己年少时的确有过一个绣着梨花和小鸟的小钱袋,只是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顾骁野知道,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也正是因了这层深藏的原因,顾骁野对韩卿卿小女孩的心思和各种古灵精怪的要求,从来不会拒绝。 他陪着她去做很多可能从来不会做的事,他为她去学很多她喜欢的,可以逗她开心的小技巧。 她问他喜不喜欢她,他点头,她说要他娶她,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怎会想到有一天,她竟会说他心里只有野心,根本没有她,也根本不喜欢她。 可是若将一个人深藏于心那么多年,念念难忘,除了她,世间任何女子都再入不了他的眼。 这样还不叫喜欢,那什么叫喜欢。 当年,若是她与顾驰渊的婚礼上,他能控制住暴戾的情绪,不让那场杀戮发生。 或许,他会放她离开。 他终究还是希望她幸福的。 可现在,现在他早已没了回头路。 他只剩下她了。 许落出宫时,就见百里长安在宫门外等着她。 她心下微暖,却也更觉歉疚,连忙快步过去:“百里将军。”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6章 可是我急 第326章可是我急 百里长安的目光掠过她微微发红的眼,转身掀开马车帘,等许落上了马车,他这才翻身上马,无言跟在车旁。 等回到府中时,百里长安送她到了房间门外。 百里长安却并没有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年少时的百里长安,英气勃发,意气满怀,但多年战场上的淬炼,早已让他成为了另一个人。 他的身上,有种为将帅者的气质,冷静沉稳,沉毅果决,有时会给人很安心的感觉,但有时,也会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譬如现在。 许落被他看得心下忐忑,“干嘛这么看我?” “今日早朝时,礼部的人再次奏请皇上纳妃。” 百里长安终于开口,“皇上拒绝了,让礼部休要再提此事。” 许落微愣,“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百里长安平静地说,“所以你若想入宫成为皇上的妃子,根本没有可能。” 许落脑子里嗡一声就炸了,“百里长安,谁告诉你我想入宫的?还做妃子?” 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皇上心里只有卿卿吗,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你说这种话!!!” 百里长安被骂,却并没有生气,反而,唇角微微勾出些弧度。 “以前你不是……一直喜欢皇上,我以为你想进宫。”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你是神仙,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啊?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呢你?” 许落气得想打他,“再说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何况……” 何况她不是原来的许落,她喜欢的人,也根本不是那个对韩卿卿钟情的暴君好吗! 百里长安:“何况什么?” 许落狠狠瞪他一眼,“何况我跟你已经有了婚约!” 这话一出,百里长安竟是怔了片刻。 许落不想再跟他说话,转身就要走,他却一把拉住了她,“你弟弟跟我说,你爹当年曾送给顾家一把剑,你很想拿回那把剑。” 许落不意他会突然问这个,没好气道:“对啊。” “为什么?” “当初我爹入狱时,郧州太守府被抄家,什么都不剩了,那把剑勉强能算是我爹的遗物,如果有可能,我当然想拿回来……” 许落瞥他一眼,故意道:“你问这个干吗?难不成,你要替我拿回那把剑啊?” 百里长安嗓音低沉,“可以。” 许落愣住。 她本来还在纠结要怎么跟百里长安提剑的事,却不意百里长安竟主动说要帮她拿回。 她有点不敢置信,“你真要帮我拿?我听说那把剑在玄甲军军营的兵器库里,不能随意动……” 兵器库里的东西算是国库所有,就算那把剑是顾骁野赏赐给百里长安的,可入了兵器库,那自然是不能轻易拿走的。 百里长安:“对别人来说是不太好拿。我不在别人之列。” 许落:“……” 倒也是,他是玄甲军统帅,拿把剑,应该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么轻松就解决了剑的事,也太容易了吧? 亏她还绞尽脑汁去想该怎么跟百里长安说,到头来竟然全都没派上用场。 许落态度缓和了些:“那就多谢你了。那把剑,什么时候可以拿回来?” 百里长安说,“今夜就可以。”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许落连忙叫住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明早再去军营也来得及啊!我没那么急……” 百里长安注视着她:“可是我急。” 许落疑惑:“你急什么?” 他竟然难得目光闪躲了一下,低声说:“婚礼是皇上主婚,礼部会介入筹办,需要时间。就是明天去禀告皇上,让礼部开始筹备,快的话,也得两个月后了。” 不等许落说什么,他又道,“去趟军营也不麻烦,你早点睡。” 许落望着他大步离开,实在有点懵。 说剑就说剑,怎的扯到婚礼了? 她连忙匆匆就去找小骞,“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小骞正在灯下翻着一本书页都发黄古旧的书,闻声抬头:“好消息。” “百里长安现在去军营拿紫霄剑了。” “好事啊。”小骞说,“那坏消息?” 许落急急地说,“坏消息就是他说明天要去禀告皇上,让礼部筹备我和他的婚礼!” 小骞没有半分惊讶,笑道:“看来百里长安还真挺想快点和姐姐成婚的。我就那么随口一说,他竟然还当真了。” 许落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了?” “我说,他若是替姐姐拿回紫霄剑,姐姐就答应和他即刻成婚。” 许落简直要疯,“小骞,你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你怎么能这么跟他说!” 她知道小骞是想要尽早拿到那把剑。 但给百里长安这样虚幻的承诺,未免太不厚道了。 小骞不以为意道:“姐姐注定是要走的,这婚礼办不办,其实意义都不大。咱们的目的是要救人,拿到剑对咱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许落心绪有些复杂,“小骞,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打算怎么救人?我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姐姐做,姐姐不懂阵法,告诉姐姐也只是让姐姐瞎操心。” 小骞温和地说,“等到该告诉姐姐的时候,我会告诉姐姐的。姐姐放心,用不了两个月,咱们就能离开。” 如果小骞还是之前那个十岁的孩子,许落可能会拿出姐姐的范儿,定要他说出,他打算怎么做。 可眼前的小骞,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不肯说,许落竟是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 也只能怏怏地回去了。 百里长安果然连夜拿回了那把剑,第二日便将欲要成婚之事禀告了顾骁野。 于是乎,她和百里长安的婚礼,开始正式提上日程。 许落好生郁闷,简直都不敢面对百里长安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 韩卿卿搬出冷宫后,和顾骁野的关系大大缓和。 秋祭即将举办,韩卿卿用了许落教的方式,求了求顾骁野,顾骁野竟然出乎意料地同意韩卿卿出宫,决意秋祭带着她随行。 这是韩卿卿三年来,第一次出宫,她激动欣喜不已,特意嘱咐许落,一定要来。 帝王秋祭,按惯例百官都要随行,可带家眷。 许落而今也勉强能算得上是百里长安的家眷,是以,也在随行之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7章 撞见 第327章撞见 西郊行宫,许落曾来过一次。 那时,她是以宫女的身份跟着顾骁野来的,而今重回故地,竟已物是人非。 才刚到了住处,容不得她伤感,韩卿卿已然命侍女来请她。 去的地方,许落也熟悉,是除了帝王,任何人也进不去的温泉宫。 里头温泉水声汩汩,热雾缭绕,韩卿卿坐在水池边的石桌旁,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落走过去,韩卿卿才骤然回神,露出个笑容,“姐姐。” 她拉着许落坐在她身边,“皇上今晚宴请群臣,不会过来,我们俩在这里好好说说话。” 韩卿卿神色间有些感叹,“姐姐当日对我说,我还能出宫,我并不信,可我没想到,我真的能出来。” 她看着许落,“姐姐,以前你该从来没见过皇上才是,为什么你这么了解皇上的性子?” “我只是觉得,他到底是皇上,你跟他硬碰硬,不会有好处。” 许落随口找了个理由,又不经意转了话题:“再者,我听百里长安说,皇上为你做过许多事,他为你修了一座宫殿你知道吗,当初他本来打算封你为后的。” 韩卿卿有些苦涩,“他对我再好,又怎么样。他杀了驰渊,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没法原谅他。” 许落欲言又止,其实很想告诉她,另一个时空里,她和顾驰渊的结局。 就算和顾驰渊成婚了,未必最后就一定会是幸福的。 很多事,很多结局,往往难以预料。 “没法原谅他,也别让他知道,至少,别让自己回到过去那种生活。” 许落温声道,“到最后,受苦的是你自己。” 韩卿卿笑了笑,“不会的。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自由,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两人泡在温泉池里,说起许多往事。 两人聊到很晚才回去,临走时,韩卿卿问她,“姐姐,你能不能设法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徐太守?” 她说的徐太守,正是郧州太守徐修。 当初顾骁野登基为帝时,天下皆指称顾骁野弑父篡位,徐修当年也曾领兵反叛。 不过,顾骁野却饶他一命,仍旧任命他为郧州太守,一直任职至今。 “信里其实没说什么,不过是问问他,当年将驰渊葬在了何处。” 韩卿卿说,“我托他多替我去拜祭驰渊。” 当初顾驰渊的尸身被送回郧州,是徐修收敛安葬的。 许落自然不能拒绝韩卿卿的要求,也就收了那信。 保险起见,她还是看了那封信,确认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拜托百里长安找人送往郧州。 此后一连数日,韩卿卿再未找过她。 直到秋祭之礼结束,帝王即将启行回宫前夜。 韩卿卿再次命人来请她一聚。 这次过去,她却是在温泉池里,池里洒满花瓣,热气蒸腾,她向来苍白的脸颊带了几许绯红。 得知信已然送出,她心情似乎很不错,执意要许落陪她一起泡温泉。 许落也便解了衣裙,只着单衣,赤足下了水池,坐在韩卿卿的身边。 两人聊起以前在南江的少时旧事,感慨之余,却也难得心绪放松了些许,也不知是谁起了头,二人在水池中嬉闹起来,衣衫发丝俱皆湿透。 顾骁野带了几分醉意踏入庭院中,便见到了二人在池中笑闹的情景。 韩卿卿背朝着他,许落却是面朝着他。 女孩乌发湿漉漉垂落,眉眼弯弯含笑,肌肤白皙胜雪,桃腮嫣红,红唇娇艳欲滴,一层湿透的薄薄单衣贴在身上,勾勒出窈窕纤弱身段。 虽然穿了衣服,却似比没穿衣服,愈发勾人。 或许是喝了酒,带了醉意,顾骁野只觉血液的流动骤然加快,目光竟是难能从女孩身上移开,嗓子竟是有些发干。 许落无意识抬眸时,瞥见站在门口的顾骁野,吓得魂飞魄散,飞快潜入了水中。 连人都消失不见。 韩卿卿慌忙回头,她不敢从水里起身,只出声道:“皇上,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她住在这温泉宫,顾骁野从未晚上来找过她,来见她都是白天。 秋祭结束,明日就要启程回京都,顾骁野在前厅宴饮群臣,她以为他绝不可能过来,这才叫了许落来,谁料他竟不声不响出现。 顾骁野神色已然恢复平静,“朕只是想起,你中午说有事跟朕说,便来看看你。” 韩卿卿心里气顾骁野乱闯,却不敢发作,“我说的是等皇上忙完秋祭,回宫后。不过既然皇上来了,就请皇上在厅里等我一会儿。” 顾骁野的目光不经意掠过许落沉下去的地方,水雾氤氲,隐约只见如海藻般的黑发,轻轻随水飘动。 他沉声道:“好。” 待顾骁野走了,许落才从水中冒出头,长长出了口气。 刚快要憋死她了。 韩卿卿愧疚得不行,“姐姐,我真不知道他会来……” 这些天,他从来没有晚上来找过她,她还以为今夜也会如此。 许落摇头,“没事,我这不还穿着衣服嘛。” 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有点别扭。 不过转念想到,多年前在山涧小溪,原主没穿衣服洗澡不是都被他看见,也没见他如何。 他心里只有韩卿卿,别的女子就算在他面前脱光了,怕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宽心了不少。 两人换好衣裙,韩卿卿送许落离开,她默默站了一会儿,这才进了厅内。 顾骁野负手立于窗前,正望着窗外夜色出神。 听得脚步声响,他回头:“有何事要跟朕说?” 韩卿卿抬眸,不闪不避地对上顾骁野的目光。 “承蒙皇上恩准,允我出宫一趟,我才深知自由之可贵,绝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她轻声说,“我知道皇上曾有意封我为后,如果皇上还没改变主意的话,不如,皇上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做皇上的皇后,好吗?” 顾骁野瞳眸微缩,看向韩卿卿。 韩卿卿的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安宁与平静。 他沉声道:“什么要求?” “我想求皇上,允我回一趟郧州,拜祭驰渊。” 她一字字地说:“就当是我与驰渊过去的一个了结。以后,我……”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8章 大婚 第328章大婚 顾骁野脸色已然沉冷,“朕不可能答应。” 韩卿卿仿若未闻,仍是坚持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完:“以后,我会努力试着将皇上,当做我的……夫君,与皇上好好相处。” “姐姐说,皇上毕竟是皇上,我和皇上抗争,不可能有好结果。我想这几年,的确如此。”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隐忍的,认命般的无奈,“我想试试姐姐说的,如果接受皇上的好,会不会让我更开心一点。” 顾骁野薄唇紧抿,不发一语。 韩卿卿自嘲般地笑了笑,“我都愿意和驰渊,和过去,做个了结,皇上你却不愿给我一个机会吗?只要皇上让我回郧州拜祭驰渊,我发誓,我再不会有任何别的心思。” “也许,我和皇上不能完全回到当初南江时,但至少,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 顾骁野冷锐的目光落在韩卿卿身上,盯着她许久。 他不知道韩卿卿打的什么主意。 但他也不怕她打主意。 若她只是以此为借口,想别有所图,那注定是一场失望。 但若她真的想要和过去彻底做个了结,那让她去拜祭顾驰渊一趟,也并无不可。 顾骁野淡淡道:“你若想去,朕便允你去。只是朕劝你,务必考虑清楚了再去。” 韩卿卿微笑道:“皇上放心,我能跟皇上提到这个要求,那自然是想好了。” 顾骁野声音低冷,“别怪朕没提醒你,一旦你祭拜完顾驰渊,这皇后之位,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我当然要。” 韩卿卿笑着说,“都说了我要和过去做个了结,这皇后之位,我怎会不要。只是在要之前,我还想请皇上帮我一个忙。” 顾骁野倒是没有太意外,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绝对不会只是单纯的祭拜,必会有别的心思。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卿卿,“你可以说,但朕未必会应。” “其实和我无关,和落儿姐姐有关。” 韩卿卿说,“我想让落儿姐姐和百里将军早点成婚。我听姐姐说,婚礼是由礼部筹办,至少要两个月后才能正式行大婚之礼。” 她顿了顿,“落儿姐姐的婚礼,皇上是主婚人,我也定是要参加的,可那样的话,我就得等两个来月,才能去郧州,等去完郧州回来,再行皇后册封之礼,那又是几个月后的事了。” “皇上知道我的性子,我向来脾气急,决定好的事,就想快点去做。所以,我想请皇上,能不能让礼部快一点筹备,让落儿姐姐和百里将军的婚期,能提前一些。如此,我能早点从郧州回来,早点成为皇上的……皇后。” 顾骁野倒是没想到,她是这个要求。 百里长安与许落的婚事必定是要办的,若是按正常流程,的确是慢了些,两个月都未必能好。 如要加急,倒也容易,只需他一句话,礼部自然会夜以继日地筹办。 既是韩卿卿希望早一点,那早一点,也未尝不可。 顾骁野离开后,韩卿卿心绪微微有些复杂。 她没想到,自己的要求顾骁野这般轻易就答应了。 她还以为,要颇费一番周折的。 可能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真的如许落所说的那样,比她以为的,要更在乎她。 只可惜,他们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错过了。 她和他中间,隔了顾驰渊的性命,他们怎可能再回得去。 得许落相助,她总算得以脱离了噩梦般的牢笼,过去那三年,她只是想一想,骨子里都会生出寒意。 只要她在顾骁野身边一天,她就随时还会有再被投入那种噩梦里的可能。 她想要真正的,彻底的终结,她想要永远的解脱和自由。 许落和百里长安的婚礼提前,便当是她送给许落的一份礼物。 固然是因为她迫不及待想要早点回郧州,但也因为,许落和百里长安成婚后,便是真正的夫妻了,总比那一纸赐婚要来得稳妥得多。 但凡出了什么事,百里长安是玄甲军统帅,定能护得许落周全。 传旨太监宣读完诏书时,许落怔愣了足足几秒钟,才回过神来。 等那太监一走,许落立刻转向百里长安:“婚礼不是说两个月后才能举办吗?这突然提前一个多月,是怎么回事?” 百里长安眼中有几分欣然之色:“听说是韩姑娘求了皇上,想让婚礼早一点举办。” 许落简直欲哭无泪。 这下真的要被卿卿害死了。 她顾不得再跟百里长安说什么,飞快地跑去找小骞。 小骞正在盯着桌上的一副卦象出神,听许落说了婚期提前之事,他皱眉,“实在不行,那就顺其自然。” “怎么顺其自然?”许落好生无奈,“这是大婚,不是别的。” “洞房之夜,姐姐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好了。百里将军不会强迫姐姐的。” 小骞正色道,“姐姐,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一个小不忍则乱大谋。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忍。” 也只能忍,除了忍,还能怎么着。 大婚那日,将军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许落一身嫁衣被侍女簇拥着,与百里长安行了夫妻之礼。 她能感觉到,许多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想,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顾骁野。 应该有的吧,他可是主婚人。 若是他能知道,在另一个时空,她是他的什么人。 不知面对眼前他亲自做主,将她嫁给百里长安的一幕,会作何感受。 反正她的感受不好,很不好。 韩卿卿含笑在她耳边道:“姐姐,恭喜啦。” 不过,要是韩卿卿看见许落盖头下生无可恋的脸,怕是再也说不出恭喜这两个字来。 耳边鼓乐之声渐歇,前厅饮酒喧闹之声却久久未绝。 百里长安在朝中威望颇重,又向来不结党,不偏私,是以百官俱都乐意与百里长安攀交情。 平日攀不上,大婚之日,怎能不来。 百里府邸偌大的宅子,竟是宾朋满座,朝中要员,俱皆出席。 韩卿卿陪她说了会儿话,不便久留,已然回宫。 许落独自留在房中,静静地听着前厅的饮酒之声。 想着待会儿,百里长安来了,自己要怎么找理由避开今晚的洞房之夜,还有后面的若干新婚之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29章 知道她是谁 第329章知道她是谁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推开,有人低声说:“皇上就在这里歇歇吧。” 许落浑身神经骤然绷紧,皇上? 她立刻掀起盖头,紧张地看向门口。 那袭熟悉的玄衣身影果然缓步走了进来,似乎是喝醉了,身形踉跄,脚步滞重,眼神也不复平日的清冷沉静,反而,有些醉眼迷离。 他站在屋中,环顾四周的红烛与喜帐,似乎茫然了一瞬。 先前说话的人却没有跟着顾骁野进来。 反而,在顾骁野进来的刹那,飞快掩上了房门。 许落甚至听到了清脆的落锁声。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猛地站起,奔到门边去拽门,果然拽不开。 她回身,“皇上,刚谁带你来这里的,肯定有——” 阴谋两个字尚未说出,对上顾骁野的眼神,许落顿时心神大震。 顾骁野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那里头跳动着异样的火焰。 莫名让许落想起多年前,在顾府的地窖里,被顾晋鹏暗算,吃下那种药的顾骁野。 她下意识倒退几步,“皇上你怎么了?” 顾骁野不说话,用那种盯着猎物般的暗沉沉的眼神盯着她,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许落惊出一身冷汗,拼命拍门:“百里长安!!温平!!!” 没有任何回应。 顾骁野已然到了她面前,抬手便去抓她的肩膀。 许落惊恐躲开,却还是被他扯住了婚服。 她下意识尖叫出声,极力挣脱,半截大婚礼服被他撕扯开来,露出里层雪白的中衣。 这一幕仿佛刺激了他,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的欲色愈重,再次大步追来。 许落此刻已能确定,他该是服了什么药,与当初在顾府顾晋鹏让他吃下的那种药该是一样的效果,甚至,可能比那种药更吓人。 因为他的眼里,除了欲望,再没有别的。 她不知道带他来婚房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顾骁野到底是被谁下了这种药。 更不知道,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与能耐,竟然在百里长安的府邸,在今夜这种时候,避开将军府的侍卫,避开锦衣卫的耳目,做下这种事来。 幕后主使者,绝对不怀好意。 若是顾骁野真对她如何,百里长安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君臣之间,必生出龃龉之心。 若再有心怀不轨之人蓄意挑唆,百里长安怒而起兵造反,也说不定。 毕竟,新婚之夜,自己的妻子被人侵犯,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忍受。 许落极力保持镇定,围着桌案与他周旋,试图唤醒他的理智:“皇上,今夜是我和百里长安大婚的日子,我是百里长安的妻子,你……” 她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已倏然靠近,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一个天旋地转间,人已被他拦腰抱起,朝着床边走去。 他将她放在床上,抬手便去扯她的衣衫。 红的婚服,白的里衣,在他手中碎裂成片,如蝶般飘洒在地。 这一切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快得不能再快,许落回过神来,惊极气极怒极。 她剧烈反抗挣扎,“顾骁野,你还是人吗?你喜欢的不是韩卿卿吗?你要是敢对我怎么着,卿卿不会原谅你的!!” 听到韩卿卿这个名字,顾骁野动作顿了片刻,然而也只是片刻,便欺身压了下来。 许落脑子内空白一片,尖声道:“顾骁野!!!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怎能对我这样!!” 顾骁野从未离着女孩这样近,她身上梅香清浅,红唇开合间,气息喷洒在他颊边,只让他愈发口干舌燥。 他幽暗的黑眸炙热地盯着她,里头燃着令人生惧的火焰。 他额角竟有一层汗水,开口时,嗓音也是沙哑至极。 他清晰且清楚地说:“知道。” 知道她是谁。 从方才喝下那杯酒,身体突然出现莫名的异样开始。 从他被人领着往后院来时开始,他的脑海里,就一直反复闪现着一副画面。 那日她在温泉池中,眉眼含笑,衣衫尽湿,长发凌乱的画面。 他盯着身下的女孩,突然俯身吻了下去。 许落脑子里有一根弦彻底绷断了。 她整个人都空白了一瞬,随即,开始不顾一切地挣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趁着他松开她的片刻,她连滚带爬地想要逃下床去。 然而,却被他一只手就拖了回来。 这之后的一切,再不是许落能够改变得了的。 帷帐落下,红烛摇晃,那近乎绝望的呜咽哭泣,不知持续了多久,才算终于停了。 因为许落已然哭都哭不出声来。 当一切归于平静,当顾骁野终于清醒。 当看到身边的女孩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长发里,无声哽咽时。 顾骁野的心都沉了下去。 他扯过被子,将女孩盖好,拿过衣袍穿上。 目光落在一地碎裂的衣衫上,顾骁野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眸底是冷静的清明与森寒的冷酷。 贾充。 礼部侍郎贾充,曾经从庆州开始,就跟随顾英奇的的军师,后来默默无闻,在礼部任职的贾充。 带着他来后院,带着他进婚房的人,正是贾充。 席间该是有与他里应外合的人,否则,他不可能在喝下那杯掺了东西的酒后,贾充立刻就过来,说有要事向他禀报。 贾充与温平,与百里长安,都是从当年南江平叛时就相识的旧人。 他与百里长安关系向来极好,也深得温平信任,正是因为他说奏事,温平才没有跟出来。 彼时顾骁野才出了厅中,便步履不稳,贾充扶着他,说带他去歇息片刻,再奏事。 贾充带他来的,是百里长安的婚房。 他想达到什么目的,不言而喻。 他回身看了眼女孩,抬手挥落帷帐,缓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无声站了数人。 百里长安,温平和数名锦衣卫。 在开门声响动的刹那,那些人一起抬头,朝着他看过来。 百里长安眼睛猩红至极,大步奔进房中。 虽然早已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可看清屋内的情景,隐隐听到帐中压抑至极的哽咽啜泣,百里长安眼前仍是眩晕了片刻。 他定了定心神,缓缓转身,走出去,将门带好。 温平看清他的脸色,心神微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0章 交待 第330章交待 温平闪身挡在了顾骁野身前。 有那么一瞬间,温平确信从百里长安身上感到了深重的杀意。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 那杀意消敛不见,只剩下极致的冷与平静。 百里长安朝着顾骁野微微躬身,行的仍是臣子之礼。 他缓缓地,一字字道:“皇上,婚宴早已结束,请回吧。” 顾骁野瞳眸微缩,“百里长安,今夜之事……” “今夜之事,不必再提。” 百里长安微微垂眸,夜色又暗,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听得他平静至极,没有半分起伏却又坚定至极地开口,“臣只知,臣与落儿已结为夫妻,其他的,臣一概不知。” 顿了顿,他又道:“皇上与韩姑娘已然冰释前嫌,这么晚没回去,想必韩姑娘还在等着皇上,臣,恭送皇上。” 一旁的温平,心绪复杂至极。 百里长安虽与许落拜过堂,可并没有夫妻之实。 按理,受过帝王宠幸的女子,是要将其纳入后宫的。 毕竟,许落很可能会怀上帝王子嗣。 但百里长安的态度,摆明了是要和许落继续做夫妻,绝无可能同意她入宫。 看似是让步,但也是,寸步不让。 顾骁野黑眸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注视着百里长安。 他的确动了要让许落入宫的念头。 可百里长安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开口,就将他的话,俱都堵住了。 若说这话的是旁的任何一个人,顾骁野不会给任何情面,也不会有任何顾忌。 可眼前的人,是百里长安。 从少年时就赤胆忠心跟随他,为他出生入死,建下无数功勋,助他登上帝位,不知多少次以命相护他的百里长安。 他和他曾经是兄弟,后来是君臣,他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了解百里长安,也正如百里长安了解他。 今夜若强行带许落进宫,君臣势必会反目。 而他暂时还不想和百里长安反目。 为了一个女人,并不值得。 今夜他对许落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药物作祟,而非真的喜欢她。 既然百里长安坚持要留下许落,那便如他的愿。 顾骁野的目光掠过许落所在的房间,淡淡道:“今夜之事,朕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离开后院时,顾骁野的脸色已然沉了下来。 “带贾通来见朕。” 似乎有森冷的寒意,随着这几个字一点点散发出来,每个字说出来,那寒意就加深一份,连温平都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温平亲自带着锦衣卫赶到贾通府里时,贾通已然自尽身亡。 桌案上一张纸笔墨未干,写着几行大字:“弑父杀兄,屠城滥杀,暴虐无道,怎配为君!” 所有与贾通有过来往的人,连夜被抓紧锦衣卫镇抚司诏狱,严刑拷问是否与贾通有所勾连。 很多官员都是从睡梦中被揪起,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百里长安府内也进行了一轮严查,但,根本查不出是何人。 在婚宴上给顾骁野斟酒的下人遭受了百般酷刑,被逼问不过,胡乱攀扯了一些当时赴宴的官员。 于是无辜的人再次被牵连。 这场婚宴之变最后演变为京都一场人人自危的酷虐暴风雨,不断有官员被卷入其中。 短短半个月,已然有八百多人被牵涉进贾通案中。 因涉及帝王隐秘,贾通一案的缘由不曾公开,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知贾通犯了什么罪。 在顾骁野陪同韩卿卿去往郧州城的前日,这八百多人全都被判处死刑,公开斩首示众。 而贾通,哪怕他死了,尸体也依旧遭受凌迟曝尸之刑,京都人人震恐。 许落在大婚那夜后,病了一场,半个多月不曾踏出府邸一步,自然不知京都这一场血雨腥风,究竟牵连了多少人惨死。 她的情绪最初极其不好,但后来,慢慢也调整过来了。 别说那夜强迫她的人是顾骁野,就算是别的人,难道她还能为此不活了吗。 被狗咬了是狗的错,不是她的错,她不该让自己的人生从此蒙上阴霾。 他是皇帝,她自然没法让他付出代价,只能在心里骂了几千几万遍顾骁野。 百里长安每日沉默地给她送药来,提都不曾提一句朝中之事,最后还是许落憋不住,主动问了他,那夜带顾骁野来婚房的人,到底是谁。 百里长安才说了贾通的事。 许落对这个人有印象,得知他近乎惨烈的结局,不由恻然叹息。 贾通当初虽然是顾英奇的军师,但也算得是识时务之人,后来在顾骁野登基后,做了礼部侍郎。 书里他最初是不管朝中事的闲人心态,但后来,顾骁野越来越过分,尤其是在郧州屠城之后,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暗里和郧州太守徐修联系紧密。 徐修后来领兵造反,贾通则在朝中替他游说当年顾英奇的旧部,如崔烈等人,试图里应外合,发动兵变。 但崔烈早已心灰意冷,根本无意再参与朝中之事,干脆辞官归隐。 贾通和百里长安关系很不错,他甚至委婉以言相试,想要策反百里长安,好在百里长安不为所动,没有听从。 但贾通仍是拉拢了不少其他旧部,那场兵变阵势闹得不小,最终徐修兵败,贾通也被杀,二人都死得很惨。 而今贾通借着婚宴,铤而走险给顾骁野行下此事,想必,是为了离间百里长安与顾骁野,好为徐修起事拉拢力量吧…… 当初徐修给朝廷上了一封急信,也不知信里是怎么说的,顾骁野看完信,竟是亲自去了郧州一趟。 岂料徐修趁机造反,困住顾骁野。 若非温平和锦衣卫拼死相护,百里长安及时领兵对抗,顾骁野怕是难逃此厄。 许落想了想徐修兵变的时间,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百里长安:“你这几天,好像都没有去上朝?” 百里长安淡淡道:“皇上前日启程去郧州了,不必上朝。” 许落喝药的动作陡然顿住:“是徐修请皇上去的吗?” 百里长安摇头,“是韩姑娘要去。” 顾骁野,是陪着韩卿卿去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1章 身份 第331章身份 韩卿卿要去拜祭顾驰渊,这件事,韩卿卿竟是从未对许落提过。 许落想起几日前,韩卿卿命人给她送来的一封信。 信很简短,要许落多保重,有空替她去看看韩谨柔,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以韩卿卿的性子,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许落的。 书里顾骁野去郧州带了温平和锦衣卫,还有百里长安随行。 百里长安并非是去郧州,而是另有军务在身,但恰也是因这个凑巧,阴差阳错让百里长安救了顾骁野。 而今因为新婚之夜的变故,百里长安自然不可能再去。 这也意味着,若徐修真的趁着这次顾骁野去郧州造反,顾骁野处境会极其危险。 因为能救他的人,根本不在身边。 百里长安走后,许落纠结了许久,心绪这个复杂。 这个时空的顾骁野,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那么多原本忠于他的臣子领兵造反,明知这条路一旦失败就是死路一条,甚至还要株连九族。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铤而走险。 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顾骁野太暴戾了。 身为君王,眼里没有天下,没有万民,动不动就杀人,动不动就屠城,谁受得了啊。 许落真的很不想管他的事。 可,他到底是顾骁野。 是一个什么都需要自己咬牙承受,竭力踩着鲜血往上走,没有任何人真正爱过他,给过他半点温暖的顾骁野。 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不去管他。 “你还记不记得,卿卿曾给徐修送过一封信。” 许落将自己的疑虑说了,”我怕卿卿根本不是为了去拜祭顾驰渊,而是另有用意。皇上可能会有危险。” 百里长安的反应极其淡漠,“有温平在,能有什么危险。” 许落脱口道:“可若是徐修造反呢?” 百里长安波澜不惊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徐太守不会。” 许落没法跟他说实情,只能极力劝说他去趟郧州。 然而百里长安却无意多说:“你病刚好,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他说完,竟然就这么走了。 许落喊都没喊住。 房中燃着烛火,百里长安坐在桌边,凝神翻看着一封信,情绪莫辨。 是贾通给他留下的信。也是绝笔信。 婚宴前夜,贾通曾来找过百里长安。 百里长安和贾通在南江时相识,他受过贾通的情,是以与贾通的私交向来不错。 但贾通平日为避嫌,很少到他府里来找他。 那日贾通在府里呆到很晚,喝了许多酒,说了许多话,提到淮州屠城之事,言语间尽是叹息。 他意味深长地说:“大魏末年阉党当权时,先皇振臂一呼,京都群雄响应,共同诛除阉党,拨乱反正。倘若而今有人像当年先皇一样站出来,想要重塑朝纲,廓清宇内,不知是否还有义士愿意相随。” 百里长安蹙眉,“先生醉了。” 贾通却微笑着摇头,“长安,你是玄甲军统帅,在朝中素有威望,我和你相交多年,也知你存着一颗济世安国之心,何苦一味愚忠,助纣为虐呢?” 百里长安沉了脸色,“先生之言,我只当都是醉话,不会外传。但先生身为侍郎,以后还请慎言。” 他送贾通出了门,贾通长叹,眉宇间竟有哀痛之色。 百里长安大婚那夜,他来送礼时,在礼单中夹杂了一封信。 那些礼物原本被堆积房中,管家这两日清理时,才发现。 信上写着“百里长安亲启”,管家不敢怠慢,赶紧送了来,百里长安打开时,才发现是贾通的信。 信里为大婚那夜将顾骁野带到婚房的行为道歉,说对不起百里长安。 “但非如此,大事不能成。” 百里长安能明白贾通的用意,摆明了是想要他和顾骁野之间生出嫌隙。 但他没太明白,贾通所说的,是什么大事。 可是许落那句徐修造反,一言点醒梦中人。 贾通与徐修都是顾英奇的旧部,虽然一个在京都,一个在郧州,但二人向来联系密切。 贾通不会无缘无故来试探他,更不会无缘无故抱着必死的心,也要在他和顾骁野之间,留下这样深的龃龉。 百里长安不愿意反,贾通便逼他一把,他若反了,固然更好,不反,怕是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忠心耿耿了。 百里长安看着这封信良久,最终,冷漠地将这封信举到烛火边,烧掉了。 顾骁野对许落做下那种事,他没有领兵造反,就已经是对顾骁野最后的情分。 徐修是否会反,顾骁野是否会有危险,那都不关他的事。 他也不想管。 火舌吞噬着信件,余烬飘落。 百里长安抬眸时,就见小骞怀抱着那把紫霄剑,静静地站在门口,“姐姐刚才来找过我。” 百里长安淡淡道:“若是为了去郧州之事,不必说了。我不会去。” 小骞没说话,反而径自走进屋中。 “来京都这么久,承蒙百里将军对我和姐姐照顾有加。” 小骞缓缓道,“只是有些事,我想,该告诉百里将军了。” 百里长安:“什么事?” “关于我姐姐,真正的身份。” 小骞说:”百里将军,恕我直言,她本来,就不该是你的妻子。她早就已经是顾骁野的皇后。” 百里长安脸色顿时冷了下去,“邵云骞,我劝你说话前,先三思。” 小骞微微叹气,“我近来学道,偶有所得,不如,便带百里将军去几个地方。” 他拔剑,身形闪动,寒光闪过,手腕间鲜血淋漓落地,倏忽组成了一个符号诡异的圆阵。 小骞盘膝坐在阵中,结印不知念了句什么,剑光大盛,阵中以血画就的符印也闪烁着红光。 百里长安明明身在此处,可意识却仿佛被一股强大不可抗的力量,拽了出去。 似乎是身处一间客栈内,鼻端有浓郁的药味。 百里长安睁眼看去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扶着一个脸色憔悴苍白的女孩,耐心细致地给她喂药。 那女孩看来比少年大不了多少,但百里长安仍是能依稀辨出,那女孩就是许落。那少年,隐约是年少时的小骞。 她不肯吃药,勉强推开了药碗,少年耐心相哄,女孩却只是不听,哭个不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2章 了结 第332章了结 画面倏忽转换,那少女躺在床上,几乎瘦脱了相。 她握着少年的手,迷迷糊糊喊着阿野。 少年眼圈发红,低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少女竟露出几分不敢置信的欣喜之色。 那少年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是他给你的定情信物,他说,定会来娶你。” 那少女紧紧握着那玉佩,苍白的脸颊升起两抹异样的红晕。 场景又变了,出现在百里长安眼前的,是一场简陋的婚礼,成婚的,竟是这少女和少年。 只是那时,这少女已然病入膏肓,大红嫁衣愈发显得她的脸色苍白。 然而她却是笑着的,她望着那少年,羞涩地喊着阿野,喊着夫君,仿若晚霞绽放出最后一点灿烂的余晖。 那少年背着她,一步步朝着婚房走去。 她趴在少年背上,眼眸缓缓阖上,唇角却仍带着笑意。 她勾住少年脖颈的手无力地垂落,那少年猛地顿住脚步,站立良久,终于忍不住,哽咽哭出声来。 百里长安分明只是旁观者,可是心却抽痛起来,他想要上前,却猛地又被无形的力道拽离此处。 耳边是触目惊心的惨烈哭嚎之声。 百里长安睁眼,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红,哪哪都是血,鲜红的血。 身穿玄甲军军服的士兵正再毫不留情地屠戮奔逃的人群,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百里长安瞳眸紧缩,这是,淮州屠城的现场。 他几乎不忍再看,目光落在尸堆中一个身影上,目光微凝。 那人昏迷不醒,脸上身上都糊满了血迹。 然而,不久后,她却迷糊睁开双眼,茫然四顾。 有士兵朝着她追来,她朝着箭楼拔脚狂奔,大声喊着百里长安。 此后的事,此后的事,俱都是百里长安再熟悉不过的一幕幕…… 百里长安仿佛从梦中骤然惊醒,额头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小骞,“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落不是,分明死了吗。 怎会,怎会又出现在淮州屠城中。 “因为现在的姐姐,并不是少时与百里将军有过婚约的姐姐。” 小骞低声将所有原委道出,包括自己和许落的身份,她来这个世界的目的,也包括,曾经被小骞救下的那个许落的所有过往。 当日小骞对顾骁野和许落只隐瞒了一点,那就是在原来的许落病入膏肓神智不清之际,小骞为了救她,假装顾骁野,和她举办了一场极为仓促的婚礼。 但仍旧没能挽救她的性命,她终究还是离开了,就在她以为,自己真正嫁给顾骁野那日。 “姐姐即将要回她该回去的地方。她不希望顾骁野在郧州有事,就请百里将军满足她最后这个心愿吧。” 如果可以,小骞自然是想早一点送许落回去的。 早点回去了,也就不会发生婚礼那日,本来不该发生的事。 可他必须等待最合适的时机,才能送许落回去。 而今,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所以有些事,也不必瞒着百里长安了。 百里长安再次出现在出落面前时,眼底情绪浓稠,异样复杂。 他久久地盯着许落,哑声道:“在那个时空,他真的是个好皇帝?” 许落知道小骞已经将她的事都跟百里长安说了。 她轻声回:“是。林道济没有死,淮州屠城没有发生,徐修也没有造反,这里的很多很多事,都没有发生。” 她心头说不出是感慨,还是酸涩,“我也的确,是他的皇后,当初在淮州城,我并没有骗你。” 百里长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说。 他很想问许落,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顾骁野。 可这句话,似乎已经不必问。 她为了救他,情愿来到这个陌生复杂的时空面对不可预知的一切,答案岂非早已不言而喻。 京都郊外,玄甲军军营中灯火通明。 大军迅速集结,连夜往郧州而去。 郧州。顾驰渊墓前。 韩卿卿轻轻地将精心准备的祭祀之物,一点点摆好。 抬手轻轻抚着墓碑上顾驰渊那三个字,韩卿卿不觉泪流满面。 如果当年那场婚礼照常举行,她和顾驰渊而今孩子都该有了吧。 一家人不知道该有多么幸福美满。 可惜,一切的一切,都毁在了那个叫顾骁野的人手上。 如果不是他,太多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顾驰渊不必死,她不必过那三年生不如死的生活。 好在,今天,终于可以彻底做个了结了。 韩卿卿缓缓擦去眼泪,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不远处的玄衣身影前。 顾骁野淡淡地对上她的目光,“好了?” 韩卿卿微微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吧,皇上。” 她说着话时,离着顾骁野极近,在挽住顾骁野胳膊的刹那间,她的眼神变得极冷。 韩卿卿笼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早已出鞘的匕首,几乎是用尽全力向顾骁野刺去。 寒光闪电般划过,没入顾骁野的心脏位置。 顾骁野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挥手将韩卿卿推开,韩卿卿跌倒在地,手上还死死抓住那把染血的匕首。 温平大惊奔来,扶住了身形踉跄的顾骁野:“皇上!” 锦衣卫冲上前,将韩卿卿团团围住。 顾骁野死死盯着韩卿卿,咬着牙一字字道:“为什么?” “为什么?” 韩卿卿笑起来,她望向顾驰渊的坟墓方向,眼里滚下泪来,“你问我为什么,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顾骁野胸前伤口的血,越流越多,眼前有些眩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你明明说,要放下过去,向前看,你说,你要做我的皇后……” “那都是哄你的鬼话,你也信?” 韩卿卿冷冷地说,“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顾驰渊的妻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郧州,要来拜祭驰渊?因为我来了这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她怜悯般地看着顾骁野,“记得昨日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你怎么回答的吗?你说是因为当年,我救过你。” 就听韩卿卿一字字道:“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我,是落儿姐姐。” 顾骁野已然有些站立不稳,闻言,神色陡然转厉:“你说什么?” 韩卿卿淡淡道:“怎么?你还想像囚禁我一样,囚禁落儿姐姐?可惜,你根本没命,活着离开郧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3章 憾恨 第333章憾恨 似乎是为了印证韩卿卿的话,远处山野之间,眨眼间涌现无数全副盔甲的士兵。 无数弓箭对准了他们,顾骁野和温平等人,已陷入包围之中。 高高立于一块岩峰之上的人,赫然竟是郧州太守徐修。 温平脸色剧变,然而顾骁野却恍若未见,他甚至连眉眼都未抬一抬,始终只是盯着韩卿卿,声音嘶哑道:“救我的人,真是她?” 韩卿卿看着顾骁野,目光复杂。 南江初遇时,顾骁野曾问过她,数年前,是否救过一个受伤的少年,还给过他一个绣着梨花与小鸟的钱袋。 若说救人,韩卿卿还真救过,是跟着韩知礼一起救的。 那时韩知礼还只是南江军中一个武将,并非太守。 韩知礼对一双女儿宠爱得紧,尤其是韩卿卿,因她是幼女,又格外娇憨活泼,闲暇时,时常带着韩卿卿去城中闲逛,给她买许多有趣的玩意。 他性子豪爽仗义,碰见不平事便忍不住要出手,韩卿卿跟着她爹一起,没少仗义疏财,扶危济困。 只是后来韩知礼成了太守,公务繁忙,就很少再有空暇,陪着韩卿卿姐妹玩耍了。 多年前是不是救过一个小少年,给没给过对方钱袋,韩卿卿真的记不清了。 但她的确好像有过一个绣着梨花与小鸟的钱袋。 她记不清过往旧事,顾骁野便没有再问,韩卿卿也就压根没有当回事。 这么多年过去,她甚至早就将这些事抛之脑后了。 直到而今与许落重逢,两人在西山行宫温泉池那夜,说起南江许多旧事。 “小的时候,我娘教我女红,我总是偷懒,结果我是咱们三个人中,女红最差的那个。” 许落笑着说,“到现在,也只会绣手帕,其他的一概不会。” 韩卿卿也难得露出笑容,“我比你稍微好一点,会绣香囊,跟我姐姐却完全没得比。我姐姐成婚的礼服,都是她自己绣的。” 许落赞同地点头,“对,我记得谨柔姐姐十来岁的时候,绣的东西就已经非常漂亮了,她不是还送给我俩一个钱袋来着?我记得,我的是鹅黄色的,你的是桃粉色的,上面绣着梨花和小鸟。” 其实这些都是许落脑海里残存的原主记忆,原主在南江生活多年,对那里很有感情,尤其对与韩家姐妹相处的过往,都记得很清楚。 但韩卿卿却早已忘了,一来那时她岁数小,二来,韩谨柔送给她绣的各种小玩意,实在太多了,她哪儿能都记得。 钱袋之事,还是因为顾骁野曾问过一句,韩卿卿才有点模糊印象。 她想了想,说,“好像是有个钱袋,绣着梨花和小鸟,不过我早就弄丢了。我姐姐后来给我绣过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我和姐姐离开南江去郧州时,那香囊也不知扔哪儿去了。” 许落说,“我那个钱袋也没能留下,好像是给人了。” 她隐约记得,那钱袋该是给了街头一个满脸是血晕倒的男孩,但具体她也记不清了,因为原主的记忆也很模糊。 韩卿卿听得心头微动,莫名就想起当初,顾骁野在南江问过她钱袋和救人的事。 她想,当年在南江救人的,应该就是许落吧,毕竟她姐姐总共就绣过那么两个小钱袋。 但她拿不准,当年那个被救的少年,和顾骁野有什么关系,或者,抑或那个少年就是顾骁野。 韩卿卿那会儿已有了去郧州的打算,她害怕顾骁野发现什么端倪,没敢问他。 直到,他们到了郧州。 昨夜顾骁野来看她时,韩卿卿才问了他钱袋之事。 顾骁野还以为她想起了旧事,凝视她许久,才将多年前,他曾到过南江城,遇到一个小女孩救了他,给过他一个鹅黄色钱袋的事,俱都说了。 韩卿卿听完,心神震荡,人都有些眩晕。 她没想到,顾骁野那般固执地喜欢她,竟是源自于此。 她恨极了眼前这个人,可是,却也不自禁地对他这么多年的执念,生出了一点怜悯之心。 多年前受过的那点恩情,他念念不忘,还将这份情,全都错投在了她身上。 只可惜他的喜欢太过偏执极端,没有人能受得了。 韩卿卿甚至有些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多问顾骁野几句。 倘或这个误会早一点解除,是不是很多事,都会不一样。 可转念想到,如果顾骁野知道救他的人是许落,那受伤害的人,或许就是许落了。 心里那点悔恨,也就淡了些。 何况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顾驰渊已死,很多事再也不可能挽回。 而今,她唯求一死而已。 只是,在死前,韩卿卿很想告诉顾骁野真相,很想看看他的反应。 看着他脸色煞白,突然吐出一口血来,晕倒过去,韩卿卿只觉得莫名解恨。 他终于知道真相了,可惜,除了愧疚恼怒悔恨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也再不能打着喜欢的名义,去伤害任何人。 徐修的大军已然包围了这里,绝不会让顾骁野活着离开。 温平心急如焚地簇拥着顾骁野,锦衣卫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暂时顾不上韩卿卿。 韩卿卿回首,最后一次看向顾驰渊墓碑所在的方向,手中的匕首骤然划过脖颈。 锦衣卫想拦时,已经迟了。 血喷溅而出,韩卿卿的身形倒下,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天上是洁白缥缈的云。 真好啊。 从此以后,她真正地自由了。 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再也不用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可以去找她的驰渊了。 驰渊,驰渊。 韩卿卿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眸缓缓地,永远地阖上了。 徐修遥遥望着顾骁野昏迷,韩卿卿自尽的一幕,神色黯然。 他是顾英奇的旧部,在顾骁野与顾驰渊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过他们。 尤其是顾骁野,他曾将他从南江带回顾府,对他的身世多有同情,后来顾骁野在军中崭露头角,他还一度为此欣慰。 谁能想到,而今他们竟会走到这一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4章 生死 第334章生死 如果可以,徐修也不想造反。 只可惜,顾骁野屠城之举,已然让他彻底失去了对大梁王朝的信心。 正如贾充所言,此人暴虐无道至此,怎配为君,若任由他继续在位,天下万民还不知要怎样遭殃! 徐修早已有了谋划,只在等待时机而已。 韩卿卿说服顾骁野同意她来郧州拜祭顾驰渊,却给了他最好的机会。 徐修缓缓举起手,沉声道:“放箭!” 随着他话音落下,万箭齐发。 锦衣卫团团护在了顾骁野身前,奋力抵挡那些箭雨。 箭雨过后,一半锦衣卫已然倒下,徐修亲自率领士兵,冲上前来。 温平背起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顾骁野,与那些锦衣卫且战且退,到了一处悬崖边。 剩下的锦衣卫已然不足十人,个个浑身浴血,手中长剑都有了豁口。 身后是万丈深渊,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往前是死,往后,同样是死。 可帝王之尊,容不得这些叛军羞辱。 温平背着顾骁野,毫不犹豫地疾奔跳入了深渊之中。 将军府内外,俱都是严阵以待的玄甲军将士。 徐修有意谋反,百里长安不知他在京都有无内应。 他不放心许落,走前,特意派了一支玄甲军精锐保护府邸,领队的人,正是曾在淮州城与许落有过一面之缘的将领邓源。 百里长安知道许落即将离开,也知道小骞设阵时不能有任何人打扰,是以,严令邓源不得入后院一步。 小骞说他这几日要做准备工作,需要闭关几天。 许落不安地等待了数日后,总算等到能见小骞的日子,立刻便去找他。 小骞刚从里间出来,脸色很有些苍白。 他说是因为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 许落曾问过他,是否需要自己做什么,他说不用。 但如今快要回去,许落才发现,自己来这么一趟,似乎什么都没做过。 眼下,她不能不问清楚,否则,她糊里糊涂来一趟,又糊里糊涂回去,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救顾骁野。 “小骞,都到这会儿了,我还是什么都不需要做吗?” “姐姐该做的,我已经帮姐姐做了。” 小骞微微笑了笑,“先前我一直跟姐姐说,要等合适的时候,才能送姐姐回去。姐姐可知,我们等的是什么时候?” 许落自然不知。 小骞答了:“是这个时空的顾骁野,面临死劫的时候。” 当初许落的意外闯入,改变了那个世界太多,也让许多事无形中都提前了。 比如顾骁野登基的时间,比如他的死劫到来的时间。 曾经公孙神算耗费数十年心血,试图通过化解顾骁野的执念改变天象,他的确改变了一些走向,却仍是没能完全避免这场死劫的到来。 阴差阳错,小骞成为了导致这场死劫的引子。 小骞想要报复顾骁野,没有直接杀死他,而是困住了他的魂魄,却也因此给公孙神算留下了一线救人的生机。 公孙神算不惜耗费百年道行,设下七曜玄回阵,就是想要进入数年后的轮回时空,在顾骁野真正遭遇死劫的那个时刻,救回顾骁野。 如果未来的生死被改变,被注定,那原来那个世界的顾骁野,自然不会死亡。 当日阵法运转,公孙神算却迟迟没有进来,只因他想要等最合适的时候,再进入这个时空。 可惜,因为小骞和许落的闯入,公孙神算的计划被打乱了。 小骞来得太早,许落也来早了,误打误撞又跟顾骁野遇见了。 却也因为这一番误打误撞,导致原本该在顾骁野二十九岁那年到来的死劫,提前了两年。 而韩卿卿,就是那个引子,引顾骁野去郧州的引子。 郧州之行,小骞卜算的卦象,显示顾骁野必死无疑。 但因为小骞的介入,他不会死。 所以那个世界的顾骁野,也不会死。 “我不知道这么说,姐姐能不能明白。” 小骞耐心地解释,“就好比,姐姐你知道五年后,会有一场劫,于是你设法回到五年后,消除了那场劫,那现在的你,自然也就不会再遇到这劫了。” 许落能明白小骞的意思,但还是有不解,“那你是怎么,消除他的死劫的?” 他都没在顾骁野身边,这隔着千里之遥,怎能化解? 小骞笑道,“玄门中有很多姐姐不知道的术法,解释起来很麻烦,其中奥秘,外人很难明白。” 许落还是疑惑,“既然死劫可以提前消解,那当初公孙神算为何不直接用这种方式帮助皇上?” 反而当初要耗费数十年心力,去找他的执念之人。 “爷爷要的,不是单纯的帮他避过死劫。而是,想要化解他的执念,让这天下万民的命运都能因此而改变。” 小骞说,“若消除死劫,他仍是个残虐无道的暴君,那爷爷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许落恍然,但随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执意代替爷爷进入阵中,说是要救爷爷?还有你说让我跟着你一起来救皇上,可最后你什么都没让我做,却说替我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骞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从容地说:“因为爷爷设下玄回阵,已然耗去了不少修为,再进入这时空中,未必能顺利化解顾骁野的死劫,所以不如我来。至于我做了本该姐姐该做的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许落,道:“还不是因为姐姐对阵法一窍不通,我只能替姐姐做了。” 许落:“……” 竟然被鄙视了,好无地自容的感觉。 她有点心虚地说,“我不懂,那你教我不可以吗?” 小骞一本正经道:“姐姐成日心神不属,一心想着顾骁野,哪有心思学。我教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教会,不如我自己来。” 许落瞪他:“我哪有一心想他……” “没有吗?前些天坐在屋里,对着玉佩红了眼睛的人,是谁?” “好啊你还敢提这事,跑到我房里也不吭声,就在那看着我哭,我都没说你呢,你还笑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姐姐,越来越没有长幼之分了……” 许落不依不饶地要去揪他的耳朵,小骞笑着闪躲。 她的手不经意碰到他胸前的位置,他闷哼了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5章 代价 第335章代价 许落吃了一惊,“怎么了?” 小骞不以为意地说:“昨晚我睡不着溜达到前院,结果玄甲军的值守士兵误以为是贼人,有个士兵当胸打了我一拳,痛得很。” 许落狐疑:“邓源他们的人守了府邸这么久,该认得你啊?” “怪我,无声无息突然出现,那士兵也是下意识反应。” 小骞开玩笑地说,“真没事,姐姐要是不放心,要不你亲自看一眼?” 他说着就要去解衣袍,许落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连忙制止了他:“待会我让邓源找个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这要是以前他还是个孩子,许落肯定就要检查下他的伤势,可现在他都是个成人了,未免不合适。 小骞意味深长地说:“不必了。姐姐你忘了?今夜就是我们回去的时候。” 许落微怔,想起那日小骞所说,他出关时就可以回去的话。 想起自己这段时日的经历,竟有几分怅然之感,但更多的,是即将见到阿野的期待。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确定顾骁野在郧州,不会有事吗?” 小骞语气笃定:“不会。死劫已化解,顾骁野顶多只是会身处险境之中,但百里长安已经赶过去,他定能化险为夷。” 许落长长出了一口气,“今夜子时,我们就走,对不对?” 小骞点头。 “你脸色不是很好,离着子时还有几个时辰,你好好休息一会儿。” 许落没有再打扰小骞,先出去了,顺带贴心地帮他把门掩好了。 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时,小骞神色稍松,眉头不自觉地蹙紧,抚着心口的位置,踉跄起身进了里间。 里间墙上地上都画着诡异的血符,旁边扔着一件染了重重血迹的青色衣袍。 若是许落识得阵法,怕是会骇然震惊至极。 眼前相连的血符,正是兼具寻踪与转移之能的遽魂术,此术可追踪生魂,并将其所受伤害,转移至施术者自身。 小骞解开衣袍,取下先前胡乱裹住的绷带,露出胸口贴近心脏处一道极深的伤口。 方才他尚未来得及上药,就听得脚步声,怕许落察觉异样,匆忙包扎了一下就出去了。 不过短短功夫,绷带已然被血染透。 小骞将止血伤药倒在伤口上,重新找了绷带缠好伤处,穿好衣袍。 又从随身包袱中,摸出一枚丹药就水服下,片刻后,神色竟是恢复如初。 他平静地将房间内的血符都擦洗干净,这才坐在榻上,闭目凝神。 先前许落问他,为什么代替公孙神算进入阵中就救了爷爷,为什么什么都没让她做,就救了顾骁野。 他对她解释的那些话,自然都不是真话。 逆改天命要付出代价,想要消除死劫也同样要付出代价。 这代价,就是施术者本身的性命。 通过七曜玄回阵进入轮回中擅改天命者,也会遭到天命的反噬,最终会身死魂消,或将再不能入轮回之道。 小骞不愿公孙神算最终是这样的结局,所以他替公孙神算进来了。 但进来之初,他并没打算付出身死魂消的代价,去救顾骁野。 他原本的打算,是教许落如何去救顾骁野。 许落本就是异世之人,进入轮回时空救人,可不受天道反噬,虽然也会付出些代价,但至少不会身死魂消。 是以,他让许落也跟着进来了。 从一开始,他的用意就很清楚,要救顾骁野,那是许落的事。 他可以帮她,但,想要他自毁去救顾骁野,不可能。 但小骞没想到自己坠入这个世界,第一眼就看到了被大雪覆盖的许落。 他救了她,与许落在一起生活了数年。 他见证了战争的残酷,生民的痛楚,见证了许落对顾骁野的情义。 他明白了公孙神算的良苦用心,也明白了,顾骁野的执念何在。 从开始到结束,顾骁野的至深用情,却只是错错错,他怎能甘心。 天道无亲,却也为顾骁野与天下生民存了一念之仁,在天象中留了一丝潜藏的变动之势。 这变动之势被公孙神算发现,渐渐开始逆转天命。 许落能从异世穿越而来,固然是因为公孙神算煞费苦心设下寻踪阵,但追根究底,是因为顾骁野的执念太重了。 而今她为救顾骁野再入轮回,小骞固然可以教会她遽魂之术,可,许落也会承受死劫转移之时的伤害。 心口这道伤,他受着都够呛,许落那么怕疼,怕是根本撑不住。 小骞一直记得和许落生活的那些年里的点滴,她于他是姐姐,是母亲,是朋友,更是与他相依为命的人。 她也是曾经在锦衣卫刀下,救下他的恩人。 小骞后来突然就改了主意,不想去帮许落救人,而是想要替她救人了。 这些阵法邪气太重,她还是不学为好。 死劫转移时的痛楚,他替她受了便是。 反正,他也不可能回去了,倒不如,做件好事。 临近子时,天空中那轮明月出奇地亮。 许落再次见到了当初见过的那个八卦血阵,只是坐在阵眼中的人,不再是公孙神算,而是小骞。 七点星芒在他背后闪烁,中间隐隐出现极深极黑的一点,那黑点慢慢变大,渐成漩涡之势,有风席卷而来,掀起许落的衣衫。 “姐姐,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小骞脸色又变得苍白,但唇角带着温和笑意。 许落叮嘱道,“你要快一点跟上。” 小骞颔首。 许落再不说话,正要进去时,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夫人!” 来人竟是邓源,他疾步奔进来,一眼看到屋内情况,脸色大变:“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骞沉声道:“姐姐,快走!” 许落飞快转身,一只脚已然跨入那漩涡之中。 “夫人!” 邓源大急,闪身上前,电光火石之间,竟是一把将她拖了出来。 许落简直要疯,“邓源!你放手!” 邓源非但不放,反而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强行扯到离着那漩涡远一点的地方,厉声朝外吼道:“来人!将这邪门妖道给我拿下!” 他口中的邪门妖道,自然是指小骞。 小骞心神激荡,脸色愈发苍白,嘴角隐隐有血迹流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6章 入宫 第336章入宫 数名士兵大步奔入,伸手便去扯小骞,许落挣不脱邓源铁钳般的力道,又急又气,“邓源,你敢动他!” “我奉将军之命保护夫人安全,绝不能容夫人有任何闪失。” 邓源如鹰隼般的目光在小骞与他身后那罡风阵阵的漩涡上打了个转,神色一沉,“把他给我拿下!” 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捏住小骞肩膀,将他猛地架起。 小骞本就深受重伤,又是施行阵法中,怎经得住这般外力阻挠。 身后那漩涡骤然消失不见,他喷出一口血来,脸色惨白如纸地晕了过去。 许落的心好像一瞬间沉到了冰窟中,全身都在发颤。 她疯了般对着邓源又是踢又是打,气得眼睛都红了,“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告诉你我弟弟要是有什么事,百里长安不会饶了你!!” 邓源攥着许落就是不放手,想了想,到底还是吩咐那士兵,“找间空屋子,把他关起来,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务必守好了他,将军回来之前,不准他踏出屋子半步!” 等到小骞被士兵们架着走远看不见了,邓源这才放开许落,躬身道:“京都有人起兵造反,在下担心夫人安危,这才闯入后院,适才不得已,多有冒犯。还请夫人回房,夫人放心,我会让大夫好好照顾您弟弟的。” 许落不理他,大步追向小骞消失的方向,几名玄甲军士兵拦住了她:“夫人,请回房吧。” 许落第一次情绪崩溃失控,当着外人的面,忍不住失声大哭,“我要去见他!” 邓源傻了,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犹豫半晌,到底还是让了步,亲自带着许落去了小骞的房间。 大夫来了给小骞检查时,这才发现他心口处的伤。 大夫心有余悸,“伤口离着心脏也就半寸,他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小骞先前说自己胸口疼,是因为自己昨夜出来溜达,被士兵无意中以拳头伤到,可这分明是锐器之伤。 邓源查问所有士兵,确认他们没有在半夜看见小骞出房门过。 他急赤白脸地对许落发誓说,值守士兵根本无人伤小骞,“我们都知道他是夫人的弟弟,是将军的小舅子,怎敢伤他?” 许落不知道小骞对她隐瞒了什么,她的眼泪只是止不住地落下。 她只希望小骞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温平背着顾骁野,如断线的风筝,急速从悬崖上坠落。 耳边风声呼呼,不时有凸起的山崖快速从眼前掠过。 若是只有温平一个人,他或许能勉强搏一搏。 但眼下他身上负着顾骁野,却再无能力阻止下坠之势了。 温平抱了必死之心,反而平静得很。 然而急坠的身体陡然顿住,悬空飘荡,温平一惊,猛地侧眸,就见顾骁野不知何时醒来,一手用力攀住了一处尖尖的山石,一手拽住了温平的后衣领。 山石锋利,有血迹顺着顾骁野的手掌滑落。 温平大喜:“皇上你醒了?” 顾骁野的声音嘶哑至极:“右下方。” 右下方,有一颗顺着崖缝生长的松树,那里,有一处小小的山崖,堪堪可以落脚。 顾骁野攀住的这块山石,不足以支撑他们两人的重量。 温平立刻懂了顾骁野的意思,往下落去。 身形擦过那松树的同时,他猛地拽住松枝,身形一个倒转,已稳稳落在了那山崖之上。 片刻后,顾骁野也顺利落在了这处山崖上。 温平立刻从袖中摸出金疮药,为顾骁野处理伤口。 这伤口虽然流了许多血,先前看着那匕首的刀刃分明没入到了刀柄位置,但奇怪的是,这伤口竟并不致命,只是皮外伤而已。 顾骁野脸色虽仍旧苍白,但状态竟是还好。 二人俱觉诡异,但眼下却也来不及多想。 徐修的军队若是见不到他们的尸体,怕是不会干休。 他们必须要设法尽快避过徐修的搜寻才行。 待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终于下山,进入那险峻山林中时。 温平看了眼顾骁野,到底还是说了一句:“韩姑娘她,自尽了。” 顾骁野的神色冷漠平淡至极,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 京都的确有人造反,乃是曾经顾英奇的几个旧部,被贾通策反,欲要与郧州徐修的人马里应外合。 但玄甲军很快控制住局势,剿灭了叛军。 远在郧州的徐修领军北上时,与百里长安的大军正面遭遇,双方爆发了一场大战。 徐修战死,余兵溃散,逃的逃,降的降。 这一战虽然百里长安赢了,却也赢得艰难,玄甲军损失不轻。 只是,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温平和顾骁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早已辞官归隐郧州的崔烈,突然来找百里长安,带来了顾骁野的消息。 顾骁野重新归来,在郧州城根本没有逗留,直接带着百里长安和温平连夜疾驰赶回京都。 郧州之事,俱皆留给百里长安的副将与新任太守处理。 顾骁野回京都的第一件事,是处理先前京都叛乱之人。 第二件事,是册封百里长安为辽东侯,即日赴任。 第三件事,是下了一道秘诏,诏令即日带许落入宫。 奉命执行这一任务的,是温平。 百里长安的府邸被锦衣卫重重包围,得知他们要带走许落,尚未撤出府的邓源,带着玄甲军与锦衣卫对峙。 形势一触即发时,百里长安缓步从屋中走出。 邓源如同见到了救星,义愤填膺地说:“将军!他们要带走夫人!夫人没犯法,他们锦衣卫凭什么抓人?” 邓源本以为,百里长安一定会阻止锦衣卫。 然而,他只是平静地下令,命邓源的人让开。 许落被温平带出来时,对上百里长安晦暗深沉的眼神,心都沉了下去。 她奔到百里长安身前,“百里长安,你怎能让他们带我入宫,我——” 她的话还未说完,百里长安垂眸,“长安即刻要去辽东赴任,小骞便住在府中,我会命人照顾好他。” 他顿了顿,朝着许落躬身行了一礼,声音极沉极低,低得只有许落一个人能听得见:“娘娘,后会有期。” 或许,是后会无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7章 意欲何为 第337章意欲何为 许落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同此刻这样,这般崩溃过。 短短时间,太多的坏消息接踵而来。 她回不去了,小骞昏迷不醒。 韩卿卿在顾驰渊墓前自尽,百里长安要去辽东,而她,被迫入了宫。 她真的不知道顾骁野是怎么想的。 韩卿卿不在了,他把她弄进宫来,是想做什么? 被温平带上马车时,许落没忍住,问了温平一句,“你知不知道,皇上要我进宫,是什么事?” 结果温平就只是一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等见到皇上,许姑娘就知道了。” 马车往宫中而去,许落心下忐忑至极。 她翻来覆去想了好半晌,觉得是不是顾骁野要问她关于韩卿卿的事,是不是将韩卿卿去郧州的事,怪罪到她头上来了。 否则,怎会出动那么多锦衣卫,来百里长安的府邸抓人。 说起来,的确是她劝说韩卿卿改变了对顾骁野的态度,这才能让卿卿去了郧州。 韩卿卿出事了,顾骁野该是气极怒极恸极吧。 就他那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这个始作俑者。 怕是她这次惹的麻烦太大,不然,怎会连百里长安也不敢管。 想到这次自己进宫,很可能是凶多吉少,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见了顾骁野再说。 许落本以为温平会带自己去麟云殿,直接去见顾骁野。 岂料,温平送她到宫门口,将她交给了常公公。 比起前几次许落来宫里时,常公公与她有说有聊的态度,这次竟是谨小慎微了不少,除了必要的话,再也不肯多说别的。 常公公带着她径自进了颐华宫时,许落愣了愣,“常公公,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 “皇上说了,以后姑娘就住在这里了。” 常公公恭敬地说,“里头洒扫一新,全都重新布置了一番,姑娘若有什么不满意的,便跟老奴说。” “以后?!” 许落心头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难不成我还要住在这里吗?要住多久?” 常公公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姑娘既被皇上召进宫来,那自然要一直住在这里。” 许落好似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手脚都有些发凉。 这可是颐华宫,是当初顾骁野为韩卿卿封后准备的宫殿。 难不成顾骁野,不是要追她的罪责,而是要…… 许落不敢深想下去,只觉自己脑海里的念头,太过荒谬了些。 他向来偏执重情,绝无可能这么快就忘了韩卿卿的。 而且她现在的公开身份,是百里长安的妻子。 他应该不会这般罔顾人伦道德,将臣子的妻子禁足宫中的。 而且他冷酷嗜杀的暴君名声够大了,应该不会再给自己扣一顶荒淫无道的昏君头衔。 没准,让她在这里住几天,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以此缅怀韩卿卿? 许落摸不透顾骁野的心思,跟着常公公进了宫内。 常公公对那几名侍女一通叮嘱,这才离开。 颐华宫内的陈设布置,竟是奇异地与许落当初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然而,她的心情却再也不复当初的平静欣然。 她焦虑不安地等了许久,不见顾骁野来,想要出宫去麟云殿找他时,被拦住了。 侍女送了午饭来,许落没有动,侍女送了晚饭,许落还是没有动。 “要么放我出宫,要么,让皇上来见我。” 她倒是要问问清楚顾骁野,他将她关在颐华宫,到底意欲何为。 麟云殿,帝王寝宫内。 顾骁野低低咳嗽着,脸色苍白至极,颊边却泛着极浅的异样的红。 太医令桓甫正在旁边嘱咐,“皇上先前疾驰奔波,伤口恶化严重,以至于生了高热,这段时间定要好好卧床休养,朝政之事勿要太过操劳……” 常公公不敢多言,默默站在一旁,打算等桓甫走了再说。 顾骁野抬眸看他一眼,声音有些喑哑:“何事?” 常公公如履薄冰般,战战兢兢将许落的情况说了,“许姑娘一直不肯吃饭,执意要见皇上。”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起身就要下床。 桓甫急了:“皇上!你发着热,身上的伤还没好——” 刚才他苦口婆心说的,皇上都当耳旁风吗! 皇上身上至少有四道刀剑之伤,两处是致命伤,伤得那么重,却不好好治伤,从郧州不要命地日夜赶路回了京都,一回来人就撑不住,倒下了。 休养了两天,勉强好点了,非要执意去上朝,结果上朝回来,人就开始发热,迟迟难退。 这刚喝过药,本该好好躺在床上休息,他却还要出去。 这么不遵医嘱,这病他还怎么治!! 然而顾骁野已拿过外袍穿好,淡淡道:“无妨。不过是去一趟颐华宫。” 桓甫:“......” 他气得不行,却不敢阻挠顾骁野,只能狠狠瞪了一眼常公公。 常公公也很无奈。 老实说,他也不想来的,可,有韩姑娘的前车之鉴,他不敢不来。 许姑娘现在的反应,就跟当初韩姑娘初进宫时一模一样,不吃饭,闹着要出宫去。 没准下一步,就开始哭闹,开始伤害自己了。 万一许姑娘真有点什么事,那这宫里搞不好又要死一堆人。 常公公服侍顾骁野已有好几年,可他实在也搞不懂顾骁野的心思。 先前为了一个韩姑娘,宫里几年都不得安宁。 这去了郧州一趟,韩姑娘没了,又来了一个许姑娘,可许姑娘那是由顾骁野主婚,嫁给百里长安的人哪! 现在顾骁野将百里长安的夫人囚禁在宫里,这算什么? 常公公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是严实得很,半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顾骁野走下麟云殿石阶的时候,身形踉跄了一下,常公公慌忙扶住了。 隔着衣袍,都能感到皇上身上的温度烫得惊人。 常公公暗暗叹息,皇上对这许姑娘,竟是比对韩姑娘还要上心些。 直接将人送进了为封后准备的颐华宫里不说,自己受了重伤,高烧这么厉害,还非要撑着去见许姑娘。 可那位许姑娘貌似也不是愿意呆在宫里的人。 想到她以后的遭遇,很可能会与韩卿卿如出一辙,常公公又是一声叹息。 但愿许姑娘能比韩姑娘识时务一点,不然,这后宫怕又是不得安宁了。 ??这两天熬夜太晚,脑子有点转不动了,先一更,明天早上起来补哈~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8章 偏不安分 第338章偏不安分 从麟云殿到颐华宫,不过短短距离。 但顾骁野身上有伤,不免走得甚慢,到得颐华宫时,额角都覆了一层冷汗。 郧州他与温平从悬崖脱险,却在山林中遇到了徐修派来寻找他们的士兵。 顾骁野的伤,就是在那时候有的。 若非意外遇到崔烈,帮他们二人隐藏行踪,怕是他和温平,根本难能脱险。 顾骁野在殿外立了片刻,这才缓步进去。 女孩抱膝坐在一角,下巴搁在膝盖上,情绪很是低落的模样。 听得脚步声,她抬眼看过来,那低落之色立刻收敛,变得平静镇定。 顾骁野深暗的黑眸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这是那夜后,他第一次见她。 女孩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望着他,那目光也似秋水般,带了凉意。 “皇上把我关在这里,想做什么?” 许落说,“我是百里长安的妻子,皇上这么快就忘了?” 顾骁野淡淡道:“现在不是了。” 许落没料到,他还真是动了那种想法。 韩卿卿尸骨未寒,他就换了目标,这目标,还是曾被他亲自主婚的她。 她气得脸颊都微微涨红,“你就不怕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 百里长安是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和他在另一个时空的关系,可朝臣们不知道。 将臣子的妻子,强行带到宫里,他还真是敢想敢做。 顾骁野眉眼都未动一下:“朕无所谓。” 天下人骂他的理由还少了吗,多这么一条,他还真不在乎。 许落被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给气笑了,“倒也是,反正你这个皇帝当得已经够差劲了,再差劲点也无所谓。” 她心里气极,说话未免就有些不经过大脑,也不管这些话,会不会触怒顾骁野。 话说出口,才多少有些后怕,然而顾骁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却并没有动怒。 他竟然慢慢坐下了,声音低哑:“还有吗?” 许落呆了呆,“还有什么?” “还有想要骂朕的话。” 顾骁野微微撑着额头,竟是一副准备长久聆听的架势,“一并都骂了吧。” 许落有点被他的厚颜无耻恬不知耻给震到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不对,人家根本就没有脸,破罐子破摔,彻底无所谓了。 “既然皇上让我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许落冷声道,“我听说,皇上为了卿卿禁欲多年,若皇上是因为那夜的意外,才执意让我入宫,那我劝皇上不如广纳妃子,如此,想做什么都光明正大,又不会被朝臣诟病。” 她顿了顿,微微有些不自在,却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这天下女子多了去了,能在那种事上取悦皇上的女子,也多了去了。皇上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留在宫中,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以为顾骁野听完,怎么都该有所反应。 岂料,他仍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平静地说:“你不是喜欢朕?那就不是强扭的瓜。” 许落:“……” 她无语道:“这怎么就不是强扭的瓜?我不想进宫,皇上非要我进宫,这就是勉强。再者,喜欢是要相互的,我就算喜欢皇上,皇上喜欢我吗?皇上不喜欢,那这就是强扭的……” 顾骁野淡淡道:“朕若喜欢呢?” 许落愕然,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然而他坦然地与她对视,那目光带着点“你要是没听清,那朕不介意再说一遍”的意味。 许落心口顿时气血上涌,“当初是谁杀了那么多人,只为阻止卿卿嫁给顾驰渊,又是谁,将她关在宫里三年多,一心想要她回心转意?她人才刚走,皇上那点喜欢,就烟消云散了?皇上对卿卿的喜欢,就这么廉价?这喜欢,卿卿不要,难不成皇上以为,我就会要?” 许落说这话时,带着气恼之意,也带了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她以前喜欢顾骁野,那是因为他不曾喜欢过别人。 可现在,他都有喜欢的人了,再来说这些话,拿她当什么人了。 她冷冷地,一字字道:“何况我喜欢的人,也根本不是皇上。” 至少,不是眼前的他,现在的他。 顾骁野神色淡漠,“是吗。” 许落怕他不信,加重了语气,“我是说真的。我但凡还对你有一点喜欢,也不会今天对你是这种态度。” 顾骁野反应依然平淡,“朕知道了。” 许落怔了怔,“你,不失望?” 顾骁野瞳眸漆黑暗沉,情绪莫辨,“朕早已习惯了。” 习惯了他总是不被喜欢的那个。可他还是会这么做。 强求也罢,一意孤行也罢,韩卿卿当初他都没有放手,许落就更不会。 她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她对他的意义,也绝不同于韩卿卿。 “朕既然让你入了宫,你喜不喜欢朕,都不重要。” 他一字一顿不容置喙道,“重要的,是朕想要你留在宫中。” 许落咬紧了唇,敢情她跟他说这么多,都是白费口舌。 “你以为,你能留住我?” 他肆无忌惮的语气,只让许落更气,说话也就更不留情面,“你想让我做下一个韩卿卿,你做梦。” 顾骁野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冷峻得令人心悸。 “若你要朕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往后都不必再说。”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冷酷意味,“你既知道你的处境,那就最好安分点,别逼朕对你,像对韩卿卿那样。” 许落知道自己该冷静,可是,此刻她完全冷静不下来。 当初她教韩卿卿的那些话,这会儿都飞到爪哇国去了。 她盯着他那张再熟悉不过的俊美冷漠的脸,只觉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身子都气得发颤。 突然就理解了当初韩卿卿的举动,为何一味与他对抗,半分都不想服软。 话没有经过脑子就脱口而出,她冷笑着说:“我偏不安分。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什么,我都得听?” 他以为他是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 须知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不是他所能知,也不会如他所愿。 ??抱歉,晚了,卡文了,卡死我了,这一章写了快四个小时,有点崩溃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39章 成全你 第339章成全你 许落并非是没有脾气的人,以前哪怕跟顾骁野不熟,在他面前也是温软的时候多,那是因为顾骁野至少能正常沟通,对她也真的很好。 可碰上眼前这个打着喜欢的名义,动辄威胁人,囚禁人,犯了一次错不知悔改还要继续犯第二次的暴君顾骁野,许落还真不想助长他这种行为。 她毫无顾忌地说出那几句话,虽说是一时激愤,但也不排除,她心里存了顾骁野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小心思。 他不是自诩喜欢她吗,反正怼他几句,他再气也不可能杀了她,顶多遭点罪就是了。 顾骁野注视着她,既未动怒,也未生气,“朕说什么,你可以不听,但朕让你入宫,不是让你来绝食的。” 他淡淡道,“话都说完了,就吃饭。” 许落:“……” 她那么说话,他竟然不生气? 还是以前韩卿卿骂他那么几年,他已经有了免疫力,对这种言语上的冒犯也无所谓了? 感觉自己一肚子气都发不出去,许落更憋闷了。 那头常公公慌忙让侍女送了新的饭菜进来。 饭菜很丰盛,香味扑鼻,许落其实还是有点饿的。 但她心里还有气,就不太想当着顾骁野的面吃他让人送来的饭。 见她坐着没动,顾骁野等了一会儿,冷声道:“吃不吃?” 本来许落是打算等他走了再吃的,毕竟她饿了一天了,这饭菜看着也的确还挺香的。 可他这么冷硬的一句吃不吃,许落火一下子又被勾起来,赌气道:“我不吃又怎样。” 顾骁野站起身来,看都没看她,直接往外走,边走边对常公公道:“让温平去百里长安府里,将照顾邵云骞的人都撤走。什么时候她正常吃饭,什么时候再恢复。” 许落脑子里“嗡”的一声,大步奔到顾骁野跟前拦住了他,“顾骁野!!” 小骞的外伤,其实已渐渐恢复,但或许是那夜元气大伤,人迟迟昏迷未醒,就连大夫也束手无策,死马当活马医般开了些药,让每日早晚喂服。 之前都是许落在照顾小骞,却不意今天她被温平带到宫里来了。 本来她还想着,百里长安既然说了会让人照顾好小骞,那他去辽东赴任前,肯定会安排好小骞的事。 但没想到顾骁野竟然来这么一出。 她气得声音都在哆嗦:“小骞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算不念当初南江的救命之恩,你也该知道,他现在是个病人,你何必跟病人过不去!” 顾骁野淡声道:“你若非要跟自己过不去,那朕只能跟他过不去。” 许落红着眼睛,“小骞要有什么事,那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将我关在宫里了,趁早让人给我准备后事。” “你这是在威胁朕?” 顾骁野唇角勾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可惜,朕从来不受任何人威胁。” 他转向常公公,冷声道:“去将朕的话,原封不动告诉温平。” 眼看着常公公躬身领命,要往外走。 许落心里有什么压抑已久的东西,在那一瞬间,突然炸裂了。 她此刻是真的彻底理解韩卿卿的感受了,理解了韩卿卿对顾骁野那么深的恨意从何而来。 要不是她对顾骁野有另一个时空的滤镜,估计此刻也会恨得只想杀了他。 许落看着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顾骁野,如果我没记错,刚才你好像说,留我在宫里,是因为喜欢?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不顾别人的意愿,强留,囚禁,伤害,连亲人都不放过,你这是哪门子喜欢?” “你想赐婚就赐婚,你想侵犯我就侵犯我,你想让我进宫就让我进宫,想关我就关我,然后轻飘飘来一句,你喜欢我,然后就想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开开心心接受你的喜欢,和你在一起?” “我就想问你一句,凭什么?凭你是皇帝?” “就算你是皇帝,就算你可以强行禁锢别人的自由,可你还能强行让别人喜欢你?” “你害得卿卿成了那个样子,却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还想继续那么对我。” “你知不知道假如你不是皇帝,你这么对你所谓喜欢的人,人家早就去告官,你也早就惹上一身官司了?” “你要关我就关我,但我劝你真的别说什么喜欢。因为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喜欢。说出喜欢这两个字,都侮辱了喜欢这个词,没得还让卿卿和我都恶心。” 许落不是不知道,在他面前,她不该采取这样激烈的态度。 她也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哪怕也叫顾骁野,哪怕容貌再如出一辙,他也不是曾将她宠在手心里的那个人。 可或许是因为没能如期回去,或许,是小骞迟迟不能醒来,真的让她的心情低落绝望到了极点。 她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 这情绪从来这个世界遇到他,从知道他喜欢的人是韩卿卿开始,就悄无声息地在心底最隐蔽的角落里一点点滋长,终至于到了此刻,一并爆发了。 他对她形同路人,没关系,他将她赐婚给百里长安,没关系,他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做下那种事,她也可以假装不介意。 可她无法接受他眨眼间就抛下对韩卿卿的喜欢,转头来喜欢她。 打着喜欢的名义,将她关在这宫里不算,竟然还冷漠地威胁她若是不安分,就要像对韩卿卿那样对她。 这也就罢了,他竟然还拿小骞来威胁她。 他真的太过分了,过分到让她忍无可忍。 许落不管不顾地一通话吼完时,厅内静寂得落针可闻,才刚走到门口的常公公吓得顿住脚步,人都傻了。 这许姑娘骂起皇上来,比起韩姑娘也不差,连恶心这种词都说出来了。 这是拿刀子往皇上心窝里戳啊。 常公公下意识看向顾骁野,就见顾骁野静静站在那里,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眸底暗流翻涌,脸色犹如覆了数九寒天的冰雪,苍白冰冷至极。 “你既然执意要和韩卿卿一样,” 他缓缓地,一字字开口,声音极冷极寒,“那朕就成全你。” ??实在对不住,尽力了,本来想写两更,但实在没能写出来,我明早早点起来补~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0章 后悔 顾骁野走出颐华宫外,深秋的寒气迎面袭来,他闭眼,强自克制着心内汹涌起伏,暴戾至极的恶劣情绪。 殿内,传来常公公歉疚的声音,“许姑娘,对不住了。” 没有料想中的挣扎哭闹之声,反而,是异样的安静。 不多会儿,常公公领着她从宫内出来,似是没想到顾骁野仍在,常公公忙顿住脚步,躬身行礼。 女孩笔直地站着,眼睛通红,却愣是忍着眼泪没掉下来,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淡漠地移开视线,跟在常公公身后,慢慢地往前走去。 或许是不习惯脚上的镣铐,或许,是天色太过昏暗。 她才走了没几步,便被绊了一下,重重摔倒在地。 顾骁野瞳眸微缩,几乎是下意识想要奔过去扶起她。 常公公已然去扶了,声音大了几分惶恐,“许姑娘,你没事吧?” 寂静秋夜里,他听到她轻声说:“没事。” 她借着常公公的胳膊,有些吃力地站起身来,又慢慢继续往前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顾骁野很想收回他方才亲口下的命令。 然而想到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他的喜欢,会让她恶心。 顾骁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本来想回麟云殿,可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地,跟去了冷宫。 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掠过高大森严的宫墙,顾骁野无声无息落在殿外。 宫内空阔,幽暗清冷,一盏孤灯照着,里头一览无余。 常公公正在劝慰:“许姑娘,当初你劝韩姑娘的那些话,你自己怎生就不记得了?但凡你向皇上服个软,今日也就不至于闹得这般僵了……” 她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眼眸微垂,并不说话。 “韩姑娘和皇上闹了三年多,最后如何?许姑娘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既到了这里,可知是再无出去的可能了,又何苦为难自己呢?姑娘听老奴一句劝,明早去跟皇上认个错,没准这事就过去了,姑娘也不至于遭这罪……” 常公公离开了,她仍是保持着那个动作,静静地坐着。 顾骁野默默站了一会儿,欲要离开时,却只觉她有些异样。 再仔细瞧去,就见她的肩头在微微耸动,眼泪大颗往下掉。 顾骁野的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滞涩感,几乎忍不住要踏入殿中,却听她哽咽着说,“顾骁野,你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等她有朝一日离开,她定会给百里长安写封信,让百里长安将她的身份,将她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到时候,让他后悔死这么对她。 顾骁野脚步猛地顿住,因为女孩的哭泣已然有所动容的眼神,又变得冷漠。 后悔。他倒要看看,她会怎么让他后悔。 想学韩卿卿那样寻死?她大可以试试。 看他会不会给她一星半点的机会。 女孩仍在伤心啜泣不止,顾骁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步伐踉跄地勉强回了麟云殿,高烧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上的伤好像重新被割裂开来的疼。 然而在那剧烈的疼痛里,还有一种陌生的,却又让他无法忽视的,细细密密的疼。 好像有无形的尖锐的东西,一下下扎在心脏上,那疼痛虽轻,却持续不断,比伤口的疼,更要让他无法忍受。 竟至于,让他生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无措之感。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极力想要压下那股疼痛,却只是徒劳。 顾骁野昏昏沉沉地躺下,想着睡一觉,这疼痛是不是就会消失了。 他闭上眼,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没有,脑子里的景象光怪陆离。 恍惚间回到了顾府,他还是那个被欺凌的少年,转眼,又是在那顾驰渊的婚宴上,眼前血光飞溅,耳边是无数人的斥骂之声。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依稀来到了那间山野小屋,他看到她捧着一捧红果,眉眼弯弯地朝着他笑,“阿野,你要不要尝尝?很甜的。” 他怔然地朝着她走去,可是这一幕却在他眼前片片碎裂,连带着她也消失了。 顾骁野茫然四顾,漫无目的地追寻,不知怎么,到了江南淮州梅家的老宅。 她抱着他喊阿野,在他怀里声声抽泣。 他抬手想要拥住她,她却又不见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恍惚看到眼前是大红的喜字,她穿着大红礼服,坐在锦帐秀被之间,掀开红盖头,满眼惊愕地瞧着他。 他狂喜般奔过去,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抱住,可她却举起锋利匕首,朝着他刺来。 “顾骁野,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喜欢。”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心口的那股痛意骤然尖锐起来,他却仍是不肯松开她,她手里的匕首转而刺向她自己。 她奄奄一息倒在他怀里,眨眼间如花般枯萎凋零…… 顾骁野猛地翻身坐起,衣袍都被冷汗湿透。 怀中温软的触感犹在,却空无一人。 他失神了片刻,才意识到,这里是他的寝殿。 顾骁野的声音嘶哑至极:“常正。” 守在外面的常公公听得皇上醒来,慌忙奔入,神情又惊又喜,“皇上。” 顾骁野喉结滚动,有些艰难地开口:“她怎样?” 常公公微怔,随即立刻道:“许姑娘一切都好,今日开始吃饭了。她不哭不闹,很是平静,只说让皇上别忘了昨夜说的话。” 顿了顿,常公公低声提醒:“昨夜皇上说,许姑娘正常吃饭,她弟弟那边照顾的人就会恢复正常。” 顾骁野蹙紧了眉头,昨夜? 难道他昏睡了一天,眼下已是第二日的夜晚了吗? “让温平来见朕。” 温平很快来了,因为他本来就候在顾骁野寝殿外。 他一进来,就跪下了:“邵云骞昏迷不醒,身边不能少人照顾,属下未能遵从皇上命令,还请皇上责罚。” 顾骁野喜怒不辨地注视着他,温平硬着头皮,承受着这注视。 他知道自己不该违背顾骁野的命令,可他不能眼看着皇上犯错,却袖手旁观。 因为这错一旦犯下,邵云骞一旦有事,皇上和许姑娘之间,怕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1章 是他不想忍 第341章是他不想忍 温平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怒意。 好一会儿,听到帝王沉声道:“为何擅作主张?” 温平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如实回答:“皇上难得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属下不想皇上和许姑娘之间,落得与韩姑娘一般的结局。” “喜欢?你说她么。” 顾骁野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你从哪儿看出来,朕喜欢她的。” 她昨夜可是口口声声说,他根本不懂何为喜欢。 也许她说得对,他的确不懂喜欢,很可能也从未真正喜欢过谁。 从开始到现在,将他与韩卿卿,与许落,阴差阳错牵扯在一起的,不过是因为年少那点旧恩而已。 “皇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许姑娘接入宫中,” 温平直言不讳地说,“当真是为了年少时,那点旧恩吗?” 顾骁野淡淡道,“不然呢?” “以属下愚见,皇上对韩姑娘的执着,或许是因为那点旧恩。可对许姑娘,却并非如此。” 温平这些话显然是在心里憋了许久,不吐不快,“当初在淮州梅宅,皇上并不知许姑娘就是少时相救过皇上的人,可许姑娘冒犯了皇上,甚至说出皇上是她夫君这样的惊人之语,皇上并没有责罚她,只是命属下调查她的来历而已。” 换做别的女子,别说像许落那样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哭,弄得他衣袍上被涕泪沾湿了一片,就连无意中碰到他,都可能会被杀。 可许落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关进了府衙中由温平讯问她的身份。 虽然顾骁野要温平该怎么问怎么问,可当得知许落病了,顾骁野以帝王之尊,在许落床边守了一整夜,直到她醒来。 纵然,是因为她手上有那枚玉佩,但,以顾骁野的身份,本也不必亲自去守着她的。 这些年来,温平只见过他在韩卿卿生病的时候,这么做过。 温平跟随顾骁野多年,太过了解顾骁野。 “属下大胆揣测,若后来不是邵云骞出现,证实许姑娘与百里长安确实有过婚约,皇上怕是那时,就已决定要留许姑娘在身边了吧?” 顾骁野漆黑眼底讳莫如深,不置可否。 “百里长安大婚之夜,皇上误服贾通之药,与许姑娘有了肌肤之亲。” 温平继续道,“锦衣卫后来查得,这药是贾通秘密从一个大夫手里买来的。此药比起那年皇上在丞相府误服之药,药效其实要弱得多。” 他对上顾骁野的眸光,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当年皇上服了那么烈的药,在丞相府忍住了,没有与那些女子如何。回了顾府,皇上还是忍住了,没有对韩姑娘如何。” “可皇上面对许姑娘,却没能忍住,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原因,属下不敢妄加揣测,但皇上想必清楚的。” 顾骁野脸色顿时沉下去,眸中射出两点寒芒:“你想说什么?” 温平跪下,不慌不忙道:“属下只是奉命陈述事实,实话实说而已。” 当初顾骁野还是京都炙手可热的锦衣卫统领,年轻有为,长相又俊美非凡,是京都无数权门贵家女子青睐的对象,也是各方势力或拉拢或提防的对象。 彼时丞相杨贤请顾骁野赴宴,欲以美色收买顾骁野,又怕顾骁野拒绝,暗里在酒中下了药,又准备了十余名绝色女子,妖娆舞动于顾骁野眼前。 然而即便那样,顾骁野也以可怕的自制力克制住了,强撑着出了丞相府,并未与那些女子如何。 温平送他回顾府时,顾骁野的状态很是不对,眼眸通红,呼吸粗重,眼神都发直发怔。 彼时韩卿卿恰好来京都看望她姐姐韩谨柔,住在顾府中,撞见顾骁野那个样子,还以为他病了。 在温平去找大夫时,韩卿卿甚至自作主张,扶着顾骁野去了房间,倒了水喂给他喝。 温平回来时,厅中不见他们二人,却撞见韩卿卿哭着从房中出来。 温平以为顾骁野对韩卿卿做了什么,后来才知,并没有。 因为韩卿卿第二日一大早便离开了顾府。 据她对她姐姐韩谨柔哭诉说,她以为顾骁野生病,好心去照顾他,结果他反而要轻薄她欺负她,被她大哭大骂了几句,竟恼羞成怒地沉着脸要她滚。 或许就是那一夜,韩卿卿对顾骁野彻底失望,真正动了要嫁给顾驰渊的念头。 因为从京都回去后没多久,就传来了她与顾驰渊的婚讯。 这些旧事,旁人不知道,可温平却知道得清楚。 贾通的药,远比不上当初丞相府的药,然而顾骁野非但忍得住,还忍了那么久。 他后来为此还病了两日,却到底没有与任何女子有过任何亲近。 就连他自以为喜欢的韩卿卿,都没有。 这种药,要么刚开始就咬牙忍住了,但凡动了一点念头,那自然就如干柴烈火,势不可挡,再也忍不了了。 以顾骁野罕见的忍耐力与自我克制力,温平不信他忍不住。 至少,忍那么片刻,总是可以的吧。 要知道,那夜温平就在前院,但凡顾骁野唤一声他的名字,就算他未能及时听到,可院里的侍卫,其他的锦衣卫,必然会有所反应。 顾骁野要是真想忍,不可能忍不住,除非,是他潜意识里自己不想忍。 他要真不想对许落如何,那夜之事,必定不会发生。 好歹温平也是锦衣卫统领,又跟着顾骁野多年,对自己的判断力,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是以仅此一事,温平就知道,许落与韩卿卿,是不同的。 至少,在顾骁野的心里,是不同的。 “许姑娘只有这一个弟弟,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许姑娘怎能释然?” 温平道,“何况邵云骞现在昏迷不醒,能不能救过来,都不一定。属下以为,皇上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让许姑娘寒心。” 顾骁野语气淡淡:“你以为,朕命常正唤你来,所为何事?” 温平微怔:“属下不知。” 顾骁野缓缓道:“桓甫不是号称太医院圣手,让桓甫亲自去看看邵云骞。邵云骞若有事,朕唯桓甫是问。” 温平心下大喜,拱手领命:“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2章 真的很疼 第342章真的很疼 温平离开后,顾骁野独坐默然许久。 先前他不惜带伤奔波回京都,哪怕与百里长安生出嫌隙,也执意让许落入了宫。 颐华宫空置了三年多,只因为那夜,她曾望着颐华宫出神,他以为她喜欢这里,便让常公公精心布置一番,迎她进去。 曾经将韩卿卿关入冷宫,韩卿卿哭时,他会生出不忍之心。 可昨夜看着她哭,心里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疼痛袭来,昏睡不醒时的梦里,都是她。 然而他其实也根本说不出,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哪怕温平那么笃定,他自己仍然不能确信。 曾经强行带韩卿卿入宫时,他也以为自己是喜欢韩卿卿的。 可韩卿卿死了,他半点悲伤也无。 她若是不自杀,他或许,会亲手杀了她。 倒也并非因为她刺伤他,而是因为,她骗了他。 她害得他这么多年,将那些年少时就积压的情感,错投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以至于想起她都只有冷漠,昔日自以为对她多么深的情分,不再剩一星半点。 昨夜许落一番话,让顾骁野到现在都茫然困惑。 他曾经以为的喜欢,到底是什么,为何能消解得这般快。 改日,若许落如韩卿卿一样欺骗了他,他对她所谓的喜欢,是不是也会眨眼间烟消云散。 他是不是,也会对她起杀念? 或许是昏睡了一日一夜,顾骁野此刻竟是半点睡意也无。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人已然出了麟云殿。 夜色如墨,今夜连月亮都未曾出来。 顾骁野无声伫立在冷宫外,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许落初来冷宫那夜,一夜都没有睡着。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手腕脚腕上套着东西,很不舒服。 虽然这东西是特制的,比起诏狱那种粗重的铁镣铐,要轻薄了不少。 可它到底是镣铐。 戴着这些手镣脚镣,行动不便也就罢了,手腕脚腕都磨破皮了,火辣辣的疼。 许落睡着了又爱乱动,一动,这镣铐哗啦响动,不免将自己给惊醒了。 怎么都睡不着。 她后来干脆起来坐了一夜,最后痛定思痛,决定还是不跟顾骁野硬着来了,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小骞。 所以第二天她就乖乖吃饭了。 她没忘嘱咐常公公,去告诉顾骁野一声,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好歹身为帝王之尊,还是要言而有信。 常公公却说,顾骁野病重,昏迷未醒,“等皇上醒了,老奴定将姑娘的话,转告皇上。” 许落对此很是怀疑,他昨夜不是精神得很? 又是威胁她,又是让常公公给她套上这些累赘,送她入冷宫,哪里像是个病重的人。 常公公解释说,顾骁野原本在郧州受了重伤,压根就没恢复,昨夜又发着高烧,他不顾桓太医的劝阻,执意要来看她,结果回去就烧得更厉害,一直昏迷不醒。 许落刚开始还颇是幸灾乐祸,叫他这么对她,活该。 可到了晚上,常公公来送饭,脸上的忧虑之色更重,说顾骁野还没醒时。 许落真的有些担心了。 当然,担心顾骁野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担心小骞。 她怕小骞身边那些照顾的下人还没有恢复。 翻来覆去半宿,许落又是焦虑,又是烦躁。 焦虑,是为小骞,烦躁,是为这手脚上的桎梏。 现在想来,她当初劝韩卿卿的话,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被锁了不到两天,人都快疯了。 可韩卿卿忍了三年多。 不怪韩卿卿最后,宁可死在顾驰渊墓前,也不肯再回来。 当然,许落还不知道,韩卿卿临死前刺伤了顾骁野。不过若是知道,怕也能理解她的行为。 因为顾骁野干的这些事,真不是人干的事。 许落在心里疯狂吐槽暴君顾骁野,辗转反侧折腾到后半夜,总算勉强睡着了。 只是睡得很不安分。 从那夜,她回去的计划被邓源打乱,小骞又一直没醒,她几乎每夜都失眠。 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总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但有时也会梦见顾骁野,不是那个暴君,而是,她的阿野。 也只有在梦里,才能有片刻的温情与安宁。 然而这安宁,很多时候都太短暂,好梦总是易醒。 许落隐约感到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她迷迷糊糊睁眼,就见到了梦里的人,坐在她的床头,黑眸盯着她手腕上的镣铐,目光晦暗复杂。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然而,余光瞥见周边的陈设布置,立刻意识到不是。 许落浑身一个激灵,迅速就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连爬带逃地窜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开口时,她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你,你想干嘛?” 大婚那夜他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可实在太大了,这深更半夜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怎能让她不害怕。 女孩这般警惕戒备的神色,让顾骁野目光微冷。 “不过是看看你的手腕,这么紧张做什么。” 许落低头看了看,她手腕上被那镣铐都磨出一圈血来,因着皮肤白皙,所以那圈血红就特别触目惊心。 她心道,这不都是拜你所赐么? 要你在这假惺惺关心。 当然面上还不能这样。 她有求于他,她要保证小骞没事,她还要找机会出宫,永远离开这里。 许落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垂下眼眸,努力酝酿情绪使劲眨眼,两滴泪水啪嗒落在手背上。 顾骁野微怔,沉声道:“哭什么?” 许落吸了吸鼻子,用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的声音,小声说:“手腕很疼。” 她提了提裙角,露出同样被磨红的脚腕,“脚也疼。” 说完,许落还唯恐不足以打动他,睁着一双恰到好处的泪眼汪汪的眸望着他,泫然欲泣地,带了几分哭音,可怜巴巴道:“真的很疼。” 表演完这一切,许落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反应。 想当初,她被禁足颐华宫,不过是盏茶功夫,顾骁野就放她出来了,还自责愧疚得跟什么似的。 他不是说喜欢她吗?倒要看看他有多喜欢她。 倒要看看,他看着她这么受罪,究竟有没有半分动容。 ??白天我尽量再加更一章哈,中午前~~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3章 够乱的 第343章够乱的 许落苦心演了一番,想看顾骁野作何反应。 结果,什么反应都没看到。 因为顾骁野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门外突然传来温平的声音,难得有些焦急。 “皇上,京郊军营,玄甲军哗变!” 玄甲军,是守护京都的重军,军营离着京都不过三五十里之遥。 若是玄甲军哗变,京都可谓危矣。 顾骁野脸色微变,疾步奔出。 许落急道:“皇上!” 顾骁野顿足,回头看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许落:“……” 所以她这是演了个寂寞? 才刚转过这个念头,就听外头顾骁野沉声吩咐温平,“让常正,把她手脚的镣铐给解了。” 随即,便是匆匆而去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常公公还真来了,真给许落将那些锁镣给去了。 许落问他军营之事,他避而不答,只说皇上已经连夜与温平赶去京郊军营了。 这一夜,许落是再也睡不着了。 玄甲军哗变,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百里长安昨天启行去辽东,今夜玄甲军就哗变了。 许落想起昨日她入宫时,邓源率玄甲军将士在百里长安府邸与锦衣卫对峙的一幕。 虽说百里长安制止了邓源,可邓源亲眼看着锦衣卫带走了她。 他又是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暴躁脾气,保不齐回了军营后,不知怎么义愤填膺地说将军夫人被锦衣卫强行带进宫了。 玄甲军对百里长安,向来忠心耿耿。 若是突然得知,他们敬爱的将军,夫人被皇上抢了,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反应。 这要不哗变,都不是玄甲军了。 顾骁野可真是能造啊。 天下不乱,都能给他折腾乱了。 只希望顾骁野此去能将形势稳住,千万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百里长安昨天上午亲眼目送许落上了马车,随即,便准备启行之事。 安顿交接好军营事务,下午,他便在百官相送下,离开京都。 结果走了才一个多时辰,早就等候在山野丛林中的邓源,带着一拨将领突然出现。 他们涕泪横流地跪在百里长安跟前,说只要他一声令下,玄甲军立刻可以攻入京都,杀了那个强抢夫人的暴君。 百里长安若是不知许落与顾骁野的过往,怕是很可能真的会反。 可他既已知道,又怎会做这种事。 所以当即沉了脸色,将邓源等人严厉斥责一通,命他们赶紧滚回军营,别想些有的没的。 结果,邓源等人根本不听,洒泪与百里长安相别,回营后就开始大肆宣扬他们将军的悲惨遭遇了。 许落入宫,原本是一桩秘事,结果被邓源这么一闹,整个玄甲军军营的人都知道,百里将军的夫人,被皇帝强抢入宫了。 “咱们将军为狗皇帝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好不容易成个婚,娶个夫人,狗皇帝还要抢去据为己有,欺人太甚!必得为将军出这口气!” 接替百里长安任玄甲军统帅的,是百里长安的副将,当年也是跟着顾骁野和百里长安出生入死的人。 他先是苦劝,邓源等人不听。 夺妻之说,愈演愈烈,更有言之凿凿,说皇上让百里长安去辽东根本不怀好意,是想借着胡人的手,害死百里长安。 这副将见止不住局面,干脆抓了邓源等带头人,打算杀一儆百。 谁知这一抓人,更激得群情沸扬,军士们直接哗变了。 十余万驻军一分为二,一半跟着邓源,要帮百里长安讨个公道,一半跟着那副将,誓死效忠皇上。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拨人打起来了。 玄甲军对玄甲军,殴斗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情况根本控制不住,副将紧急让人传令宫里。 顾骁野赶来时,“殴斗”总算停了停。 然而邓源的要求,是要顾骁野放出许落,将百里长安召回京都,重新担任玄甲军统帅。 这个要求,顾骁野怎能答应。 他向来不受任何人威胁,何况,还是自己当初一手创建的玄甲军。 以他向来暴戾的性子,处理问题的方式,自然只有一个字,杀。 于是一场天昏地暗风云变色的厮杀,就在京都外爆发。 局势总算被控制住后,所有跟着邓源想要为百里长安讨个公道的士兵,连带他们满门家人,全都被下令处死。 眼看着京都即将迎来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远在路上的百里长安,急匆匆赶回来,为将士求情。 百里长安跪在顾骁野面前,请罪说是自己治军不严,也是他在邓源等将领面前,口出怨言,以至于动乱军心。 他一力承担了所有罪责,请顾骁野赐他一死,但求饶过那些因为他的事无辜被卷入哗变的士兵。 顾骁野不允,百里长安竟拔剑欲要自刎。 若非温平飞快拦住,百里长安可真就性命不保了。 顾骁野怒极气极,下令将百里长安与所有参与哗变的主要将领,全都投入诏狱关押。 但总算,饶过了那些玄甲军将士与家人之命。 顾骁野回宫时的模样,许落没看见,但据常公公说,面沉如寒冰,煞气骇人。 常公公都没敢跟太近,生怕被殃及池鱼。 或许是伤病本就未愈,或许,是因为玄甲军哗变与百里长安试图自戕一事受了冲击,顾骁野一回宫就病倒了。 这次病的时日,比起上一次还久。 太医令桓甫原本在百里长安的府邸研究小骞的病症,因了顾骁野这病来势汹汹,又紧急赶回宫里,另外安排了太医去小骞身边。 这些消息,许落从常公公那里都已然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愈发难以安心。 顾骁野那日为她解了镣铐,已够让她意外,她没想到,顾骁野会让桓甫去为小骞诊治。 坐卧不安数日后,许落说服常公公,让她去看看顾骁野。 她去的时候,桓甫正在为顾骁野换药。 以前顾骁野身上也有伤,但天下多少还算安定,战争没有那么多,所以那伤并不算多,也不算重。 可眼前的人,身上的刀剑之伤斑驳交错,一道一道,旧伤加新患,简直惨不忍睹。 偏生他还顶着一张与顾骁野如出一辙的俊脸,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人事不知地躺在那里。 许落眼睛不争气地就红了。 她没法再走,也狠不下心走,于是就这么留在了麟云殿,照顾他。 ??加更的一章~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5章 麻烦 仿佛落在无边黑暗里,被迫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昏睡。 顾骁野总算费力地睁开眼时,盯着云纹帐顶恍惚了半晌,神思才缓缓回了神。 玄甲军军营内混乱不堪的场景,百里长安挥剑欲要自刎的一幕,在脑海里闪过。 曾被他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人,永不会背叛的后盾。 一夕之间,俱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数年前,他也遭遇过背叛。 那种糟糕至极的感受,如挥之不去的阴影,一度笼罩着他。 那时,至少百里长安还在他身后。 可现在,他成了真正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 两次遭遇背叛,两次大动干戈。 竟都只是为了女人,为了年少时的一点旧恩,为了那点自己也说不出的,所谓的喜欢。 说来实在可悲又可笑。 一个曾被血脉亲缘之人伤得那样深的人,内心里却仍藏着隐秘的,对爱意的期盼。 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固执地,执拗地抓着那自以为能救命的稻草,就是不肯放手。 隐隐地觉得,若是放手,或许便会坠入永不见光明的黑暗。 抓住那稻草时,心里竟因此生出一点不切实际的希冀,希冀着,能借此脱离那黑暗。 可他的固执守候,又得到了什么。 曾经三年多的坚持,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荒谬至极的错误。 一场错误结束,他又迫不及待地继续了第二个错误。 如果他如当初那样固执地坚持下去,她怕是不可避免地,会成为另一个韩卿卿。 只是利用一点虚情假意的欺骗,不费什么力就能获取他最后一点真心,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利刃刺入他的胸膛,取他的性命。 她不是已经开始利用了? 那夜她的眼泪与可怜,轻易就让他打开了她手脚的镣铐。 可他不惜众叛亲离也要坚持的喜欢,在她心里,又算什么呢? 不过只是让她恶心,根本不值一提的东西罢了。 所以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执拗个什么劲。 从来就没有能救他的人,到头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孤独可笑的自作多情而已。 他已泥足深陷那黑暗中,明知拽着那稻草,也不能得到救赎,又何必再去期冀些什么。 放手了,也不过是沉下去而已。 溺水没顶的感觉固然不好受,可于他而言,到了这个地步,又有什么可惧的。 常公公进来时,见顾骁野竟然醒来,不由大喜:“皇上,你醒了?许姑娘她——” 乍然对上他冰冷寂然的眸,常公公心里猛地一跳,尚未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顾骁野脸上是面无表情的漠然,他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又低又冷,似是在对常公公说,也似是在喃喃自语,“朕让她入宫,平白惹出许多麻烦来。不若杀了,最是省事。” 常公公心神大震,“皇上要杀许姑娘?” 顾骁野睨他一眼,“杀个人而已,朕杀过的宫人还少了?” 常公公脸上的震惊已然变成了惊骇,”可那是,那是许姑娘……” “许姑娘。”顾骁野轻飘飘吐出这三个字,漫不经心,又冰冷至极,“那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错误,一个麻烦而已。 杀了她,那又如何呢。 他慢慢地说:“当初既是朕强行让她入宫,便赐她白绫三尺,给她留个全尸吧。” 常公公垂在身侧的手都在哆嗦,艰难道:“可是,可是许姑娘她……” 顾骁野眉眼不悦,一字字道:“常、正。” 常公公鬓角有冷汗滚落:“老奴领命。” 他知道自己再多说一个字,死的人,就会是他。 常公公躬身行礼,正要退出去。 顾骁野淡淡道:“她若哭闹要见朕,告诉她,不见也罢。” 常公公心里阵阵发凉,低声应了是,这才退出去,带人去往冷宫。 路上,常公公迟疑片刻,吩咐一名宫卫:“去请温大人来。” 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也敢说得上话的,除了一个百里长安,也就温平了。 许落在顾骁野身边守了得有小四天。 她不放心顾骁野,夜里也没敢离开,基本都是趴在床边,或是蜷在椅子上,对付一下。 温平和桓甫都让她回宫休息,桓甫说顾骁野的病情有好转,怕是也就这两日就醒了,许落也实在撑不住,今早就先回宫了。 她睡了两三个时辰,心里到底不踏实,又醒了。 简单收拾下,正打算再去麟云殿,就见常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进了冷宫。 许落诧然:“常公公,这是这么了?” 常公公叹息,“许姑娘……” 他说不下去了,转头招了招手,有个小太监捧着托盘上前,托盘里,是一条白绫。 许落微怔,“这是?” 常公公回避了许落的视线,苍老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沉重:“这是皇上赐给姑娘的。” 许落呆愣片刻:“他醒了?他赐我这个干吗?” 常公公低低地说:“皇上说,让姑娘入宫平白惹出许多麻烦来。不若......杀了,最是省事。” 顿了顿,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皇上说,便赐给姑娘白绫,留姑娘,一个全尸。” 许落真的被气笑了。 麻烦。她的确是个麻烦。 可那也是他自找的。 她没求着他进宫,是他非要让锦衣卫围了百里长安的府邸,强行带她入了宫。 她看他受伤,焦急不安地守了他快四个日夜,结果他一醒来,直接赐她自尽。 杀了她就省了麻烦? 就他那暴戾滥杀的癖性,怕以后麻烦还会不断。 韩卿卿说得对,他真的是个性情捉摸不透的暴君,疯子,行事完全不能按常理来揣测。 几天前还说喜欢她,转头就要杀了她。 他这喜欢,来得轻易,去得也轻易,果然是够廉价的。 “行,要我死没问题。” 许落云淡风轻地说,“我能不能见见他?” 常公公有些不忍心,犹豫了一会儿,“皇上说,还是……不见也罢。” 许落“哦”了一声,眉眼清淡:“那你们出去吧。” 常公公为难,神色间竟有了几分愧疚:“老奴不能离开,要等着……向皇上复命……” 许落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 她原本,是想拖延下时间,好歹想想应对办法的。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她。 她还心心念念着要回她的世界,回去见她想见的人。 可没想到他半点都不想给她求生的机会。 小太监捧着托盘,往前走了几步。 另一个小太监拿过那白绫,爬上桌案,将那白绫搭在了梁上。 “请吧,许姑娘。” 许落目光落在那刺眼的白绫上,沉默了一会儿。 小骞昏迷不醒,百里长安被囚,她想见他,都见不到。 好像已经彻底到了死局,再没有挽回的可能。 好在,小骞说,已然帮顾骁野消解了死劫,她回不回去,都问题不大了。 许落踩着凳子,爬上桌案,轻轻握住那柔软的布帛时。 脑海里下意识就想起当日,她在颐华宫里,爬上圆凳去书架上够书,顾骁野进来时,脸色都白了,一把就将她拽进了怀里。 她不过是爬高点,他都怕她摔了,可现在,另一个时空里,他却要亲自赐她死。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意。 她从怀里拿出那枚贴身玉佩,想到当日,顾骁野将这玉佩给她时曾温柔地说,“见玉佩如见我。” 许落到底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将玉佩递给常公公,“麻烦常公公将这玉佩,交给桓甫,让他设法,给我弟弟。就说,我不悔。” 桓甫说,小骞的身体只是陷入了一种类似休眠的状态,但并非不可治。 桓甫对于奇奇怪怪的病症,有一种医者本能的好奇心和征服心,他那日对许落说,等皇上的病好了,哪怕皇上不让他去顾府,他也定会设法再去见小骞,“我就不信,我治不好你弟弟。” 所以许落想将这玉佩交给桓甫,托他带给小骞。 她虽然回不去了,等小骞病好了,小骞可以回去,将这玉佩和她的话,带给顾骁野。 来这个世界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如果她注定回不去,那她也没什么好怨谁的。 她不后悔遇到过顾骁野,更不后悔,嫁给他。 常公公收好玉佩,眼看着许落就要将头伸进那白绫中,忙急道:“许姑娘。” 他焦急看了眼殿外,低声道:“许姑娘,再等等吧。” 等等温平有没可能让顾骁野改变主意。 许落也就停下,等了好一会儿。 如果能有活着的可能,她当然不想死。 只可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宫外依旧寂然无声。 没有脚步声,没有人来。 许落不想再等了,“常公公,我看不会有人来了。” 暴君要杀谁,还没见过他改主意不杀的。 等死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好受的,还不如快点了结算了。 她不等常公公说什么,就径自踮脚,钻进了那个可致人死命的圈里。 身体悬空的刹那,脖颈的疼痛让她窒息,脸颊很快被憋红。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耳边一声轻响,那白绫竟似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般,突然断了。 她的身体飘摇坠下,随即被一双沉稳有力的臂膀揽住,徐徐落地。 许落呛咳着抬眸,便对上顾骁野深黑晦暗,难以窥测半分心绪的眼睛。 ------题外话------ 明天上午应该还有一更~这个暴君性格和以前的阿野区别的确很大,有时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啥:)大家坚持坚持,女主过段时间就回去了(^o^)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6章 无趣 常公公没想到顾骁野会突然出现,还亲自拦住了许落。 眼见得帝王拥住许落,常公公暗暗吁了一口气。 他以为是温平终于说服顾骁野收回赐死许落的成命,于是很是欢喜地立刻带着人退了出去。 殿内,便只剩下许落与顾骁野二人。 许落定了定神,抬手要去推开他,然而他抱她极紧,胳臂纹丝不动。 “不是要杀了我吗?”许落冷冷地说,“怎么又不杀了?” 顾骁野恍若未闻,只是低眸凝视着她。 他的眼睛极黑极深,好像不见底的幽井古潭,光线落进去,也仿佛被吞噬,再折射不出一点回光。 他突然抬手,冰凉的,粗粝的指腹,轻轻地落在她的脸上。 许落心里微微惊了惊,下意识想要别过头去,可他另外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穿过她的发,扣住她的后脑勺。 她脑袋动不了,人也动不了,不由气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依然像是没听见,手指一下下,缓缓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引得肌肤都生出一阵战栗。 许落头皮发麻,“顾骁野,你,你疯了?” 一会儿要杀她,一会儿又抱着她,还用这样一种令人心悸的眼神看着她。 疯子,他真的是个疯子。 “顾骁野,你快放开——” 许落的话还没说完,他凉沁沁的手指,便抬起她的下巴,低眸重重地吻了下来。 脑子里轰然一声,许落整个人都空白了一瞬,随即,便是剧烈挣扎。 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他也依旧不停,肆意地掠夺。 他总算肯放开她时,被咬破的唇角染着一点鲜红血迹,漆黑眸子里好像闪着两点鬼火,有些可怖。 许落呆呆地看着他,心情麻木中又夹杂了一丝惊惧。 她隐隐觉得,他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好像他身上,有某种封印被打开了,将他变作一个彻底无所顾忌的恶魔。 他近乎专注地抚着她因挣扎而弄乱的发丝,取下她发上摇摇欲坠的凤凰金簪,重新替她簪好。 “朕改主意了。” 顾骁野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仿佛来自地狱的鬼音,轻渺幽冷,让人寒毛倒竖。 他轻声说,“不是不稀罕朕的喜欢,说朕恶心么。那朕就留着你,好好让你感受感受,朕到底有多恶心。” 寒意顺着许落的脊背蔓延,她不敢置信地抬眸去看他,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他神色冷漠,目光冰冷寒凉,没有半分温度。 他漫不经心扫了一眼空荡清冷的冷宫,“收拾收拾回颐华宫吧,否则,朕晚上来,多有不便。” 许落只觉全身冰凉,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顾骁野,你,你……” 心绪纷乱至极,一时之间,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顾骁野悠悠道:“忘了告诉你,朕让桓甫去照顾你那个弟弟了。你若是想生事,朕有一百种法子,让邵云骞生不如死。邵云骞若是不够,还有你那个夫君,百里长安。” 他微微蹙眉,似乎是在想着,要怎么对待百里长安。 好一会儿,微微笑了,“他好歹跟了朕那么多年,既是想在朕面前自刎,不若,朕便赐他一把剑,成全他?” 许落身体颤抖得厉害,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骁野冰冷的手指慢慢抚去她眼角的泪,唇角仍是勾着淡淡的弧度,语调近乎温柔,“哭什么?朕说喜欢你的时候,你说朕恶心,朕现在如你所愿,让你看看朕怎么恶心,你却又哭成这样,倒真的让朕不解了。” 许落哆嗦着喃喃出声:“你要杀百里长安,你真的是疯了……” 百里长安在朝中与玄甲军中的威望,无人能比。 本来军心民心就不稳,杀了百里长安,这个大梁朝根基就折了一半。 他这是在自毁长城。 “不是你说的,朕这个皇帝已经够差劲了,再差劲点,也无所谓么。” 顾骁野的声音里,是无边的萧瑟肃冷之意,“朕何必再顾忌什么。” 他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脸与他对视。 他打量着她,漆黑眸底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良久,低低地笑了:“朕这个皇帝当得不止差劲,还乏味得紧。不过以后,有你陪着朕,想必朕的生活,不会再那么无趣。” 顾骁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许落仿佛脱力般,差点没能站住。 她那日骂他的话,不过是出于愤怒,口不择言。 可他竟然句句都记得清楚。 玄甲军的叛乱,让他仿佛彻底变了个人,她知道他可能会受了刺激,可没想到,他受刺激的程度,会这样深。 当年韩卿卿与顾驰渊大婚之夜的屠杀,让他对杀戮变得浑不在意,可玄甲军的叛乱,却是彻底让他放弃了所有尚能束缚他的枷锁,开始肆意妄为,再无半分顾忌了。 她到底,该如何? 顾骁野走出冷宫时,喉头有些腥甜。 他毫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鲜血,制止了惊慌迎过来的常公公,丢下一句“送她回颐华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麟云殿内,桓甫已然精心熬好了药,等着他回来。 桓甫不放心地看了眼顾骁野异样苍白的脸色,“皇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顾骁野皱眉,“你怎么还在?” 刚才不是明明让他去百里长安的府里,管好那个邵云骞的。 “臣给皇上送完药就去。” 桓甫将药放在案上,不忘嘱咐,“皇上记得喝药。” 顾骁野不耐烦地挥手,“滚。” 桓甫莫名感觉皇上醒来后,脾气暴躁了不少。 他不敢再多话,忙不迭就退下了。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犹自冒着热气的药看了两秒,伸手将那药碗端起来,直接倒了。 什么都无趣得紧。 喝药只是将这无趣延长而已,没有半分意义。 头昏沉得厉害,顾骁野合衣躺下,不知想到什么。 苍白唇角竟勾出一缕笑意,诡异,又悲凉。 在这般无趣的人生里,能遇到一个勉强让他有点兴趣的人,也是不容易。 所以让她活着,比死了更好。 好歹这最后的无趣里,终究还能让他不至于觉得太无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6章 都不容易 第346章都不容易 丞相府内,丞相郭禹神色郁郁,与温平相对而坐。 顾骁野登基之初,天下群雄四起,顾骁野的重心都放在了平定各地的反叛上,一年中大半时日,总是带着玄甲军南征北战,朝中之事,俱都交给了丞相郭禹。 郭禹一面要处理国政大事小事,一面要保障战争所需的钱粮物资,还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可谓殚精竭虑。 战乱总算平定,本以为天下能稍稍太平,谁知,又发生了玄甲军之变,百里长安和若干将领被捕入狱。 “你我,长安,我们三人,都算是从南江时,就跟着皇上的旧人。” 郭禹脸颊有些发红,似有醉意,“那时我们跟着皇上,是想要安定天下,而今这天下是定了,却没有安。” 怕是以后,也难以安。 温平沉默坐着,并不说话。 “你也知道,这几年我身体不太好,一则被政务所累,二则我那个弟弟不争气,在京都惹下不少麻烦,甚是让我闹心。” 郭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脸色却是愈发红了。 他还要倒酒,却被温平摁住了:“丞相大人身体既是不好,就少喝点吧。” “我一年四季不怎么喝酒,今日难得与你一聚,温大人就别拦我了。” 郭禹笑道,“以后离了京都,可是再没有机会,跟温大人一起饮酒呢。” 温平沉声道:“你真想请辞丞相之职?” “老太太岁数大了,想要落叶归根,前几日病得厉害,日夜都念叨着要回老家去。我想着,倒不如趁这机会,带家人致仕回乡。你知道的,这念头,我不是今日才有。” 郭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这才道,“郭某才疏智浅,这朝中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郭某实在无力回天,也无能为力了。” 他费了多少心力,才将顾骁野登基之初,关于弑父杀兄纂位的流言平息下去。 又费了多少心力,才将原本混乱不堪的朝政理顺,尝试着一点点推行新政,赢得早就流散的民心。 淮州屠城之事一起,朝中人心,天下民心,俱都寒凉。 变乱纷生,怕是迟早之事。 若只有屠城,倒也罢了,郭禹也勉强可以再挽救挽救。 可大梁朝的立国之本,玄甲军内部竟哗变了,百里长安和若干将领被捕入狱,军中乱,朝臣心更乱。 朝臣们已然得知哗变的起因,虽摄于顾骁野往日的威压,不敢多有置喙。 可谁不是心生暗自愤慨,为百里长安痛惜不值。 为了扩充后宫一事,礼部多少次上奏,可无一例外被君王拒绝。 当年在兄长的婚礼上大开杀戒,将原本该是自己长嫂的韩卿卿,掠入宫中。 三年后,又陪着韩卿卿去郧州,陷入徐修带领的叛军重围中,差点九死一生。 然而这也就罢了,等一回宫,竟又直接强行将百里长安的妻子带入宫中。 朝臣们不能理解,也难以理解,他们的帝王究竟是什么癖好。 这天下女子多了去了,为什么,就偏偏对他人的妻子这么感兴趣? 郭禹语气甚是沉重,“这次玄甲军叛乱,本可避免,我不明白,天下已平,这原本该是一派安定的局面,怎么眨眼就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我知道郭丞相和朝臣们,有意为百里长安与玄甲军诸位将领求情。” 温平声音低沉,“你们呈上来的折子,都在御书房搁着。皇上这些天并非刻意不上朝,也并非有意回避此事。他从军营回来那日就病了,一直昏迷未醒。等皇上醒了,念着昔日旧情,想必不会为难长安。” 郭禹轻轻摩挲着酒杯,叹息:“但愿如此。” 但怕是很可能不会如此。 当年他连自己的亲父兄都会杀,又怎会对百里长安留情。 “丞相请辞之事,还是再考虑考虑。” 温平语重心长地说,“朝中大事,俱赖丞相一力支撑,这个节骨眼上请辞,甚是不妥。” 郭禹苦涩道:“郭某撑了太久,独木难支,而今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温平默了片刻,“皇上有他的苦衷。这些年,他过得很辛苦,很不容易。” 郭禹笑了,笑容疲倦又无奈,“这大梁朝上上下下,谁又过得容易。” 皇上不易,朝臣和万民又何尝容易。 还有一句话,郭禹没说。 身为帝王,难道不正该担当起这不易之责,将天下纳为己任,举重若轻,化繁为简,让所有人都过得容易些。 可如今呢,本就混乱的局面,愈发混乱,终至于连他,都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温平心绪沉重地离开丞相府时,又去了一趟锦衣卫镇抚司。 直到傍晚回宫时,才从常公公那里得知顾骁野赐死许落之事。 心内大过震骇之余,又万般庆幸。 他匆忙赶到麟云殿时,就见顾骁野正在御书房翻看那些堆积的奏折。 绝大部分都是为百里长安求情的奏折。 因此事重大,丞相郭禹不敢擅专,便都呈进宫来。 顾骁野神色漠然,只是粗略看了看,便扔在桌上。 目光落在其中一封奏折上,顾骁野眸光冷了几分,“郭禹要辞官还乡?” 温平低声道:“郭老太夫人病重,想要落叶归根,郭丞相想要送老太夫人回乡,又兼着身体不好,是以想退隐。” 顾骁野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笑了笑:“朕素来知道,他是至孝之人。告诉郭禹,倒也不必如此急,等朝中之事理顺了,朕自会放他离开。” 温平略意外,顾骁野竟会答应得这般爽快。 他踟蹰片刻,“皇上,这次玄甲军军士哗变,辽东侯也是被牵连之人,还请皇上念在他跟随皇上多年,饶他一命。” “这么多人为百里长安求情,朕若杀了他,岂非又添一条骂名。” 顾骁野淡淡道,“便先关几天再说。” 或许是今日的顾骁野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温平心下大松,忍不住又道:“许姑娘进宫,虽是惹了不少麻烦,但而今事情既已发生,杀了许姑娘也无益。前几天皇上病重未醒,许姑娘守了皇上四个日夜——” 顾骁野反应淡漠,冷冷道:“温平,你今日好像话格外多。” 温平垂眸:“属下知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7章 这只是开始 第347章这只是开始 月光下,重重屋宇飞檐勾勒出一幅明暗相叠的墨色画卷,万籁俱寂。 顾骁野站在凌烟阁内,俯瞰这偌大京都。 多年前,他曾野心勃勃,想要得到眼前这万里江山,后来,他终于得到。 却并没有比当年更开心一些,反而,更添落寞与烦躁。 但也从不后悔登上这至尊之位。 因为至尊之下,命运只能被他人掌控,而他厌恶被掌控的人生。 只是现在他有些烦了,做皇帝,也不过如此,甚是没意思得紧。 他立于廊檐阴影中,眺望这京都良久。 突然似有所感道:“当年朕初登基时,礼部曾劝朕广纳后宫。朕而今方明白,礼部良苦用心。” 温平恭声道:“皇上现在若想纳,仍是来得及。” “生个孩子要怀胎十月,等他长大又要十余年。” 顾骁野轻笑,“倘若朕今时今日便死了,怎会来得及。” 温平心下暗惊,道:“皇上正值年富力强,而今天下已定,再无征伐,皇上定会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顾骁野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若真长命百岁,那岂非无趣至极。” 他现在,就已觉得这帝王之位,够无趣了。 温平揣测不出帝王的心绪,不敢随意接话。 静寂片刻,顾骁野缓声问:“你跟朕,多久了?” 温平道:“今年正是十年整。” “十年。” 顾骁野若有所思,半晌,突然漫不经心地说:“若朕真死了,不若,就将这帝王之位传给你如何?” 温平大惊,立刻就跪下了,声音都变了语调:“属下不敢!” 顾骁野神色淡淡:“为何不敢?朕这皇帝,不也是从锦衣卫统领开始做起的。” 温平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却不敢不答:“属下一介武夫,才疏学浅,怎敢与皇上相比?属下有自知之明,绝不敢有半点逾矩之想,皇上明鉴!” 顾骁野看向温平,语气竟是有几分郑重:“若朕真有意传位于你呢?” 温平俯伏于地,斩钉截铁道:“属下绝不敢受!” 顾骁野注视他片刻,月光下,他鬓角流个不停的冷汗,折射出点点微光。 顾骁野笑了笑,“罢了,朕不过与你玩笑而已。起来吧。” 温平起来时,背心都快汗湿透了。 心道这个玩笑,可开得也有些太大了。 顾骁野不再说话,在桌边坐下,自斟自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上中天时,他已然有了醉意。 “三年前,”他对温平说,“你好像也在这里陪着朕?” 温平低声道:“是。当时,长安也在。” 他没有说辽东侯,而是,说的长安。 三年多前,顾骁野背着弑父杀兄的罪名,正式登基为帝没多久,在被韩卿卿刺伤,下令杀了顾驰渊后。 他曾来过这里,喝得酩酊大醉。 连着三日,不曾上朝。 温平劝不了顾骁野,第三日时,让人去请了百里长安。 彼时百里长安与顾骁野之间的君臣界限,还未那么泾渭分明,他也还不如后来那般沉默不言。 他对着顾骁野,劈头盖脸一通话就砸了下来,“皇上难道忘了,当初在南江,是怎么对臣和温平说的?如今好不容易登上帝位,怎能这般不当回事?朝臣们都在等着皇上,这天下,也在等着皇上,各地叛乱未平,皇上却已然想要偏安这京都一隅了吗?” 他的直言不讳,倒也多少起了些作用,顾骁野后来还真去上朝了。 再后来,玄甲军组建,数年征战,不知历尽多少艰险,而今天下才总算稍稍平定。 …… 顾骁野想起昔日旧事,望着远处朦胧夜色,默然良久。 “朕有意回一趟南江。” 顾骁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你明日便去准备,最迟三日后出发。” 他顿了顿,“朕会带她同行。” 她,自然指的是许落。 温平应了,到底还是问了一句:“那辽东侯和那些玄甲军将领……” 顾骁野淡淡道:“等朕南巡回来,再说吧。” 许落在颐华宫不安等了数日,并未等到顾骁野。 眼看着夜色已深,今晚应仍是不会来,许落提着的一颗心才刚稍稍放下,就听得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片刻后,那道玄色身影裹挟着深秋的寒意与浓重的酒气,到了她跟前。 许落勉强镇定心神:“皇上。” 他低低“嗯”了一声,毫无顾忌地当着宫女的面,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内室去。 许落不肯走,他不悦皱眉:“自己走,还是朕抱你走,选一个?”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就想问皇上一句话。” 顾骁野淡淡道:“你可以问,但朕不一定答。” 许落还是问了:“皇上这三年多来,不是一直喜欢韩卿卿?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我?” 顾骁野盯着她,“你这可不是一句话。” 许落坚持:“皇上只要回答我为什么。” 顾骁野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神色莫辨。 为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喜欢这种情绪,根本说不清道不明,不知起于何时,也不知起于何处。 潜意识里他早就想让她入宫,只是因为韩卿卿在郧州揭开了当年的真相,给了他一个强行让她入宫的理由而已。 许落见他迟迟不说话,“那我换个问题,皇上喜欢的,到底是我,还是韩卿卿?” 顾骁野眼神有些阴郁,“这个问题,很重要?” 许落点头:“很重要。” 关系到,她对他的态度。 顾骁野冷声道:“可这个问题,朕不想答。” 不言而喻的答案,他不愿答,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他扯她入怀,掐着她下巴,低头就吻了下来。 宫女吓得慌忙垂眸,仓促退出殿外。 许落没有半点动作,就那么任由他吻。 她挣扎也是徒劳,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顾骁野近乎迷恋地索取着那香甜柔软,沉沦其中。 直到尝到了一丝咸涩冰凉,他微怔,慢慢松开了她。 盯着女孩脸上的泪,顾骁野漆黑眸底愈发晦暗深沉,“就这么不喜欢朕亲你?” 许落忍着泪,“皇上一定要这样吗?” “留着你的命,不就是为了这个?” 顾骁野薄唇勾起一缕恶劣的笑容,近乎无情地道:“这才只是开始呢。你若喜欢哭,尽管哭便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8章 主动 第348章主动 如果哭能阻止顾骁野今夜要对她做的事,那许落可能还真会哭一哭。 但她知道这眼泪对曾经的顾骁野有用,对眼前的顾骁野,怕是半分作用都没有。 那一瞬间,许落心里转过许多念头。 从小骞出事,韩卿卿身死,她被迫入宫后。 她的情绪很有些不稳定,对顾骁野的不满也到了极点,以至于入宫那日,反应过于激烈了些,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她早该知道的,与他对抗,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糟。 何况他现在面临玄甲军之变,又大病一场,心情肯定不会好。 这几日,她从冷宫搬回颐华宫,又在生死边缘转了一遭,早已清醒认识到,她该用什么方式,去对待顾骁野。 只是想起他与韩卿卿的纠葛,虽然明知道他们之间什么都未发生,但他毕竟是喜欢了一个人三年多,她心里始终还是会忍不住介意。 她介意的问题,他不肯回答。 那她就姑且认为,他是真的喜欢她。 他若是真的喜欢她,那她就勉强,将他当做另一个泥足深陷的顾骁野来对待。 她曾有幸在年少的时候遇见他,那时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但现在,他已然在暴君这条路上狂奔不止,难以回头了。 阴差阳错遇到他,阴差阳错,再次成为他“喜欢”的人,或许注定,她要为他做些什么。 但她能做的其实很有限,她能给他的,也很有限。 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前,她能将他拽回来多少,能改变多少,就听天由命了。 许落抬眸,定定地凝视着他。 眼前的男人,其实与她记忆中的顾骁野还是有差别的。 二十七岁的暴君顾骁野,与二十三岁的顾骁野,自然是不一样的。 轮廓相貌虽是一样的深邃俊美,可眼前的人,眉眼明显更显冷峻沉郁。 她想起书里,他原本的结局。 杀了韩卿卿后,他数次南巡,每次都会在南江停留良久。 那时丞相郭禹执意请辞丞相之位,他阴沉沉地同意了,却在郭禹离开京都那日,赐他一杯鸩酒。 郭禹死后,新任丞相没有郭禹的能力与魄力,国政大事小事,俱都要请示顾骁野。 哪怕在南巡途中,也是奏折不断。 他多年征战,伤病缠身,却不肯带太医随行,又毫不顾惜身体。 时时挑灯通宵处理那些奏报,偶尔得空,便独自饮酒至深夜,再不然就带着锦衣卫去夜猎,彻夜不眠。 就是铁打的身体也禁不住这样摧残,他有了咯血之症,却不肯服药,终至于病逝在南巡途中。 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更不曾有遗诏。 在他死后,天下大乱,再度分崩离析。 某种程度上说,他比她的阿野,要更孤独可怜。 一生,都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生,未曾有过片刻温情的时候。 这是被时光遗落在另一个世界的顾骁野,而她此刻,与他面对面。 她这样长久地凝视顾骁野,目光中夹杂的情绪太过复杂。 顾骁野不喜欢这样的注视,会让他……莫名烦躁。 她再这么多看他一会儿,他怕他会克制不住地,心软。 顾骁野偏开头,扯着她的手,往寝殿走。 她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他。 他拥她在怀里时,她并未抗拒,反而,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颈。 顾骁野动作微滞,因为她的主动,眸光晦暗,变幻不定。 她见他迟疑,反而温柔地,很轻地吻上他紧抿的唇角。 顾骁野浑身一震,身体骤然僵硬。 然而下一刻,他便沉着脸,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起,放在了床上。 若是她以为,这点示好,便可以让他改变主意,未免太过天真。 顾骁野毫不怜惜地,动作近乎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衫,俯身而下。 他弄疼了她,她眼里泛上泪来,却仍是没有半分挣扎,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失神般地怔怔瞧着他的脸,似温柔,又似委屈。 他很不喜欢她这种眼神,因为他觉得她根本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另一个,她深爱的人。 他心头升起说不出的暴躁之意,抬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然而,亲吻的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温柔了几分。 …… 顾骁野曾一度以为自己对女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兴趣。 年少时在顾府马厩,曾无意中撞见仆役与侍女偷情,两人衣衫狼藉,狼狈不堪地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地求他不要将此事散播出去。 他只觉恶心至极,以至于很多年里,只要想起男女之事,脑海里便会浮现那对男女的嘴脸,由衷生出厌恶之心。 哪怕韩卿卿在宫中数年,他曾企盼她回心转意,却从未,对她有过任何那方面的想法。 她拒绝他的靠近,他也就从来不强求。 这身体也曾产生过朦胧的冲动,是在那年月夜,望见许落坐在溪水里,不着寸缕的模样时。 但他清醒地知道不可以,所以理智很快压过了欲望。 他回了南江,后来又去京都,各种事务繁杂,再无暇他顾。 当年月夜那一幕,也就渐渐淡忘于脑后。 直到,在西山温泉行宫,他再次撞见许落,衣衫湿透长发半遮含笑的模样。 那夜她竟是入了他的梦,拂之不去。 他怅然若失地醒来,潜意识里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了另外的想法。 如果没有百里长安大婚之夜的意外,没有后来韩卿卿告诉他真相,或许他的理智也会如当年一样,将这种不该生出的欲望强压下去。 可惜,没有如果。 顾骁野注视着怀中的女孩,漆黑眼底情绪莫辨。 她沉沉地蜷在他怀中睡去,无意识地揪着他的衣袍,是一个全然依恋信赖的姿势。 方才她意识昏沉迷离之际,喃喃低唤着一个名字。 阿野。 一如当初在梅宅遇到他时,脱口喊出的那声阿野,一如她后来生病昏睡时,无意识念念出声的那个名字。 情深意切,缱绻缠绵。 可他向来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她并不是在叫他。 所以她喊的那声阿野,到底是在喊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49章 占卜 第349章占卜 许落醒来时,脑子还有些混沌,身边空无一人。 要不是浑身都疼,她感觉昨夜可能是做了一场梦。 常公公出现在颐华宫,眼角皱纹里都含着笑意。 当初韩姑娘在宫里三年多,皇上没少夜里去探望她,却从未留宿过。 昨夜还是第一次,皇上没有回麟云殿,也是第一次,这宫里总算有了能让皇上心动宠幸的女子。 “许姑娘,皇上这两日即将南巡,说要去趟南江呢。” 常公公的语气和蔼得让许落都害怕,好在,他下一句话带来的喜大过惊,“皇上说,要带着许姑娘同行。” 比起被关在这宫里,许落当然愿意出去,出去,就意味着转机与机会。 但,想到小骞,顿时喜忧参半。 去南江不算近,而且马上就到冬天了,若是顾骁野打算在南江多带些日子,那她怕是得明年才能见到小骞了。 无论如何,她得在离开京都前,去见见小骞。 若是他能提前醒来,便让他设法去南江找她,到时再商量离开之事。 不知是不是得益于昨夜顾骁野留宿颐华宫,许落出宫时,宫卫再不拦她了。 得知她要去麟云殿找顾骁野,常公公欢喜得自己亲自带路,领着许落就去了御书房。 顾骁野早朝去了,尚未归来。 许落便坐在这书房中,等得无聊,忍不住随手拿了一本扔在桌上的折子,信手翻看。 边等顾骁野边翻折子这个习惯,还是以前留下来的。 这些奏折顾骁野从来不会瞒着她,有时,遇到难以决定之事,还会主动征求她的意见。 她以前去找顾骁野,他没在,她就无聊地翻那些奏报,偶尔还会给顾骁野提点建议,但凡有理有据,他都会听从。 此刻她看的这折子,是朝臣为百里长安求情的折子。 许落只是粗略一扫,便换了一封。 这一封,却是丞相郭禹的请辞折子。 许落看得心里一跳,郭禹要辞去丞相之位了吗? 顾骁野要是准了他的辞呈,那他可就危险了。 等待他的,不是归隐田园后的隐逸生活,而是,一杯鸩酒。 书里郭禹的死,牵连出一桩桩悲剧。 先是郭家老太夫人悲痛欲绝,受不了郭禹去世的打击,也跟着去了。 随后没多久,顾骁野接到了一封密信,称百里长安对朝廷失望透顶,有意造反,信中证据确凿。 百里长安竟不能洗掉嫌疑。 顾骁野一怒之下,赐了百里长安一把剑。 百里长安明白顾骁野是什么意思,他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遵从了顾骁野的旨意,干脆利落地自尽了。 但后来温平多方查实,百里长安造反,根本不存在,是有人刻意栽赃诬陷,想要逼反百里长安而已。 这个欲要逼反百里长安的人,说来,不是别人,正是郭禹的弟弟,郭匡。 郭匡在京都惹出这么一桩大事后,后来不知所踪。 就连锦衣卫都寻不到其下落。 百里长安的死,顾骁野表面淡漠至极,可要说他心里不愧悔内疚,那是假的。 他亲自为百里长安举办了葬礼后,便再次南巡。 这次南巡,他再未能归来,病逝在南巡途中。 某种意义上说,郭禹的死,可谓是导致顾骁野猝然病逝的直接引子。 郭禹要是出事了,以郭匡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郭匡虽然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可他真的太聪明了,但凡他要存心做什么,许落毫不怀疑,他一定能做到。 当初他可是凭着一己之力,借着封后的传言,就将京都搅得乌烟瘴气,百官被他玩弄于鼓掌,请愿闹得沸沸扬扬。 末了他还在顾骁野眼皮底下,救走了她。 郭匡要是真想为他哥报仇,结局会不会如同书里一样,先是百里长安出事,然后,是顾骁野跟着出事? 虽然之前小骞说,顾骁野的生死之劫已然消解,可许落仍是隐隐不安。 因为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实在太凑巧了。 郭禹辞官,百里长安入狱,顾骁野即将南巡。 她不可避免地会担心,这中间是否会有什么关联。 就像当初公孙神算以为顾骁野的死劫不会来,可结果还是来了一样。 万一顾骁野南巡中真的出了意外,那该怎么办? 许落心绪重重,顾不得等顾骁野,匆匆回了颐华宫,翻出她随身带的那些占卜物事。 龟甲灼卜之理,公孙神算和小骞都教过她,她其实已经很熟了。 只是她对这些,向来兴趣不是多么浓厚,也从未曾真正将这个当做自己安身立命之本,所以虽然懂了,却因为嫌麻烦,很少去占卜。 第一次想动用占卜之术测吉凶,是为了顾骁野。 那时她爬高去取公孙神算的那本经书,顾骁野被她吓得够呛。 而今,第二次,她再次想到要占卜吉凶,仍是为了顾骁野。 不需要对照着经书,她已然能熟练看出龟壳上显示出的卦象吉凶。 但眼下的卦象,她竟看不大透,说吉,却有凶像,说凶,却又隐着吉兆。 竟是个变动之卦。 变动之卦,最是难以应对,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触动了哪个环节,整个卦象就变了。 有可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但也有可能,是毁灭般的厄运。 就如当初,突如其来降临在顾骁野身上的死劫一样,救无可救。 唯一的办法,是入轮回时空,找到那一线生机。 可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时空让他们去挽回了。 若是不能提前应对规避那可能的变动,他们再不会有半分机会,先前小骞所做的种种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救不了顾骁野不说,他们甚至都不一定能回得去。 许落凝神盯着桌上这些龟壳呈现的征兆,忧心忡忡,陷入沉思。 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缓步进来的顾骁野。 顾骁野目光落在女孩身上,不经意掠过桌上那些东西,神色顿时冷了下去。 许落莫名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冷。 发现不对劲回头时,正正对上顾骁野重霾密布的眼神。 她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将那些东西扒拉进怀里,想要收起来。 一个龟壳不听话地滚了出去。 唯恐顾骁野看不清它是什么,咕噜噜,好死不死正滚到了顾骁野的脚边。 ??有小可爱说,作者不是亲妈,女主对暴君太狠了,有小可爱说,不该让女主和暴君发生关系。 ?无所适从的作者,只能尽量写,大家将就着看......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0章 温柔 第350章温柔 顾骁野散朝归来,本来没打算来颐华宫。 常公公说许落来麟云殿找过他,等了许久。 他迟疑片刻,还是来了,不意,竟撞见她摆弄这些占卜之物。 他平生最恨相士,登基之初,天下相士已然杀之殆尽,占卜之物早已成为大梁朝的禁忌。 她竟敢,在宫中私藏这些东西。 许落心虚至极,她当然知道顾骁野的逆鳞所在。 大梁朝相士几乎绝迹,仅剩的如公孙神算这样的人物,也都出海远避了。 眼下既然被他发现,说谎推脱是没用的。 她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地到顾骁野身前,捡起那片龟壳。 然后抬眸,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皇上。” 顾骁野冷冷地看着她,“私藏占卜之物,可知是何罪?” “不是私藏,是我光明正大带进宫里来的。” 许落坦然地说,“皇上还不知道吧,我懂一点占卜之术。” 顾骁野神色更冷,眉眼间已如凝寒霜。 知道她身上可能会有秘密,但他真是料想不到,她竟与他最厌恶的那类人,有所关连。 还真是讽刺至极。 许落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这是生气了?” 她转头将那些占卜物事当着她的面,交给宫女,“去扔了吧,扔得越远越好。皇上不喜欢,以后我不碰这些就是了。” 龟甲小骞那多的是,大不了再找小骞拿一副就是了。 以后碰也不会当着他的面,绝对不让他知道。 宫女忙接过那些东西,出去了,顾骁野沉着脸,意味不明地扫了许落一眼。 “小骞的父亲是相士,所以我和小骞都懂一些占卜。以前我和小骞相依为命时,偶尔也会给人卜卦,聊以为生。” 许落半真半假地说,“不过那年在南江,我们救了皇上时,就已经不做相士了。只是偶尔无事,才拿出来卜着自己玩。皇上不想知道,刚才我在卜什么吗?” 顾骁野眸光冷冽,语气不善,一字字道:“朕、不、想。” “我在占卜,皇上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许落轻声道:“我昨夜问皇上的问题,皇上不肯答,我只好自己卜算一番。” 顾骁野冷嗤,“那你可卜出来了?” “卜出来了。皇上比我想的,还要喜欢我。” 她朝着他走近两步,仰着脸,认真地看着他,”不然皇上南巡,也不会带着我是不是?” 顾骁野目光异样幽深,好一会儿,浮起一丝轻嘲。 他或许,的确比她想的,要更喜欢她。 可她若是知道他带她南巡的真正目的,怕是根本就不能这般镇定地说出这番话来。 “皇上,其实我也好喜欢你,很多年前就喜欢你,到现在,也一直都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凝视着他,目光如水温柔,声音也温柔,“若是你身边没有卿卿,若是在淮州遇到你时,你没有为我和百里长安赐婚,也许我早就……” 也许早就,是现在这样的态度对他了。 顾骁野打量着她的表情,眸中暗芒闪烁。 这是她在意识清醒,两人面面相对时,第一次,用这样温柔到极致的眼神,看着他。 恍惚竟让他以为,她昨夜喊的那声阿野,就是他。 他想起当日小骞所说,说她在山野小屋时,就对他有了情意,后来还曾来京都试图找他,后来更因相思成疾,一度以为他就是她的夫君,甚至许多次,在街头将别的男子,错认做他。 小骞说,她的病早就好了,只要不见他,就不会有事。 那时她对他的态度淡然至极,所以他信了小骞的话,再无多想。 顾骁野怔然失神地想,难不成,再次被迫与他相处,她而今又勾起了往日心绪与情意吗? 不然,她怎会那么执着地问他,他是喜欢她,还是喜欢韩卿卿。 她又怎会在此刻,对他说出“很多年前就喜欢你,到现在,也一直都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女孩软软的身体贴着他,心口处仿佛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血液流淌至四肢百骸。 他听到女孩柔声问,“皇上南巡会是哪一天?” 他低声回:“明日。” “明日?!这么快么?” 许落先还依在他怀里,此刻立刻站直了,“皇上,我今天可不可以去见见小骞?” 心口的温热骤然一凉,顾骁野眼眸微眯,神色淡淡:“不可以。” 说那么多讨他欢心的话,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我们没准要留在南江过年。那样的话,我怕是明年才能见到小骞了。” 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他,声音软软地恳求,“我真的不放心他。皇上,你就让我去看看他,可以吗?” 顾骁野眼神有些怪异,“我们,留在南江,过年?” “对啊。我们现在出发去南江,到了那边时正好是冬天。南方冬天总是下大雪,路很不好走。皇上到了南江,应该会停留一段时日吧?算算时间,可不是要在那边过年么。” 她说到过年,说到我们时,语气是这般自然,顾骁野盯着她,眸光讳莫如深。 女孩揪着他的衣袍,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亲他棱角坚毅的下巴,声音又甜又软,蕴着说不出的温柔,“皇上,我去看看小骞,看看就回宫,好不好?” 顾骁野瞳眸微缩,原本自以为冷硬不可破的底线,瞬间溃不成军。 他实在没能忍住,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垂眸重重吻下。 半晌,他低哑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好。” 许落就这样如愿出了宫,陪着她去百里长安府邸的,是温平。 去的时候,桓甫正在亲自煎药,脸上都还糊了一点炭灰。 碰见有挑战性的病症,桓甫越挫越勇,这几日可谓废寝忘食地研究怎么让小骞醒来的法子。 他端着那碗精心熬制的药,得意地说,“许姑娘等着吧,要不了一个月,你弟弟就能醒。” 许落握着小骞的手,心下大安。 小骞若能醒,那他们的归期,可就指日可待了。 只是在回去前,她还要陪着顾骁野南巡一遭,有些可能会发生的隐患,也还必须得试着去阻止。 ??还有一章,明早补~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1章 一念之仁 第351章一念之仁 麟云殿御书房内。 顾骁野扔了手里的折子,情绪莫辨地盯着跪在前面的郭禹,“你真想好了?” 数日前,郭禹递上辞呈,顾骁野未做理会。 早朝的时候,郭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正式请辞丞相之职,顾骁野反应淡淡,让他考虑考虑再说。 岂料,他竟再次来求见,说自己已考虑得非常清楚,异常坚定地要求辞去丞相之职。 “臣想好了。臣跟随皇上多年,深感才智疏浅,力不从心,难以再为皇上效力。” 郭禹躬身道,“臣祖母病重,一心想要落叶归根,臣如今只想陪家人还乡,过几年平静日子,求皇上成全。” 郭禹有郭禹的盘算。 顾骁野即将南巡,短则数月,迟则半年,可能都不在京都。 京都这个烂摊子,势必要留给他来收拾。 但他真的不想收拾了,也收拾不了。 事涉百里长安和玄甲军,除了顾骁野,旁人也无法处理。 况且,顾骁野根本无意治理好这天下,他的帝位,好像只是做着玩而已,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这个烂摊子收好了,谁也不知,下一个会是什么。 这几年,郭禹是真的厌倦了。 他只想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过几年清闲日子,以后这大梁朝如何,跟他,再不会有半点关系。 顾骁野意味不明地勾唇,语气近乎温和:“既如此,朕就不再强留你,明日朕南巡,你不是要率百官来辞行?朕便当众,允了你的辞呈。” 郭禹大喜,“臣多谢皇上!” 顾骁野目送着郭禹离开,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 这几年郭禹担任丞相,他给了郭禹最大的权限,很多事不必像他汇报即可自行决定。 郭禹在朝中,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郭家在紧固带,权势炙手可热,煊赫至极。 他那个弟弟时常惹是生非,有看不过去的官员,秘密上奏弹劾郭禹,都被顾骁野压下了。 顾骁野信任郭禹,便如同信任百里长安一样,只可惜这两个人,却最终辜负他的信任。 郭禹请辞,连带着一批文臣也跟风般,递来了致仕书,告老的告老,告病的告病。 不是他不近人情,而是,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 他给过郭禹机会了,是郭禹执意要选择与他背道而驰。 那便怪不得他了。 许落离开百里长安的府邸前,去了一趟小骞的房间。 她记得以前小骞身上有本颜色泛黄的书,无事时,他总是凝神细看,若有所思。 有次她瞟过一眼,上面记载的,是有关上古奇门遁甲道家布阵之术。 她要小骞教他,他却不肯,说这些学起来麻烦,有他就够了。 有公孙神算和小骞在时,许落总是能偷懒就偷懒,不肯真正费心思去学这些。 可而今,小骞昏迷不醒,她总要做点什么。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空闲时琢磨琢磨这些阵法,没准能领悟出点东西来呢。 最重要的,启动阵法会大费心神,若是小骞到时身体弱撑不住,她总还能顶上。 回去的路上,许落主动问起温平,百里长安什么时候才能出狱。 “怕是要到皇上南巡归来以后。” 温平沉默了一会儿,“皇上说,让他先在狱中呆一段时间。” 他顿了顿,“许姑娘不必担心,我已私下关照过,他在狱中不会受半点为难。” 许落颔首道谢,微一踟蹰,还是问到,“郭丞相要辞官,皇上准了么?” 温平看了她一眼,“许姑娘从何得知此事?” “在皇上的御书房,看过一封折子。” 许落并未隐瞒,“长安还在狱中,皇上又即将南巡,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并不是郭丞相辞官的最好时候。如果可以,温大人,你该去劝劝郭丞相,最好收了这念头,等皇上南巡回来再说。” 温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倒是有些讶异,许落能有这番见识。 “劝过了,只是郭丞相去意已决。” 温平心绪重重,“今日早朝,他当众请辞,不过皇上没同意,怕是也只能等到南巡之后了。” 许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就行,顾骁野没同意就行。 南巡还有好几个月,到时,顾骁野或许会改变最初的主意。 许落回宫时,先去了趟麟云殿,顾骁野正在埋头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 她不便打扰,便先回颐华宫了。 本以为顾骁野晚上会来找她,但他一直没出现,许落便先睡了。 麟云殿中,从晌午到深夜,顾骁野都在埋头处理桌上那些堆积如山的折子。 他很少像这样废寝忘食地处理过政务,大多只是随意一瞥,批复一下就行,更多的决定权,都交给了郭禹。 这还是顾骁野第一次,履行他作为一位帝王的责任。 每一份臣子们用心写下的与政务有关的奏折,他都难得认真地看完,提笔写下批复与建议。 朝中一些官员不过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辈,但仍有不少官员,苦心竭虑想要大梁朝变得更好。 哪怕,他是这样一个让跟随他多年的郭禹、百里长安都失望透顶的帝王。 可这些官员,仍是在奏折中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呕心沥血地出谋献策,极力劝说他采纳他们的建议,兢兢业业履行着一个臣子的职责。 顾骁野亲笔留在这折子上的建议,就当是,给他们拳拳之心的一点回应。 总算将那些奏折处理完,顾骁野又翻起厚厚的案卷。 这些案卷是这几年锦衣卫镇抚司与刑部处理过的官员名录。 有些人被杀,甚至满门抄斩,有些人,仍戴罪狱中。 他们中的很多人,是因为不满顾骁野登基,背后暗中结党,妄图生事之人。 但也有很多人,只是因为直言上谏,因愤慨之下出言无状,触怒了顾骁野。 前者,无论罪名是否确凿,一律着有司处以斩刑,后者,顾骁野俱都赦免了。 背叛他,以及妄图背叛他的人,他从来不会留情。 但凡对他,对这个朝廷,仍存着几分真心的人,暴戾残忍如他,也终究还是对他们存了一念之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2章 去找你 第352章去找你 顾骁野起身离开麟云殿时,正是黎明时的至暗时分。 常公公和服侍之人,早已被他打发离开。 此刻,便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站在这麟云殿的高阶之上。 夜色昏沉,点点宫灯在寒风中摇曳,愈显得这宫中萧瑟寂然。 他从来不在乎自己顶着什么样的声名,在做这个皇帝。 暴君也好,昏君也罢,他都无所谓。 他不是不知道,一个真正的好皇帝,是什么样的。 在他刚登上帝位时,徐修就曾给他写来一封长信,寄望他能廓清宇内,安定天下,成为勤勉爱民流芳百世的明君。 可他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连喜欢这种情绪还说不清道不明,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他又怎可能,去爱不相干的万民。 他的确不是个好皇帝,却并无半分愧疚之心。 想要这个皇位,他就要了,如今不想要,就不要了。 他登基之初,各地乱军混战,想要逐鹿帝位的人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 他花了数年时间,说不清多少次遭逢险境,总算将这天下平定,便是以后他不做这皇帝了,最多也就是让这天下回归原来的样子而已。 他根本不欠谁什么。 顾骁野不知道站了多久,秋寒露重,袍角染了湿意,喉头又泛起一股浓郁的腥甜。 他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半分不以为意。 明知明日这一去,便不会再归来,但他的心绪仍是平静得很,没有半分波澜。 这里本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他唯一有所留恋的,会带着一起离开。 目光落在暗夜里颐华宫的方向,顾骁野下了台阶,缓步朝着那唯一留恋之人所在的地方而去。 他才刚要进殿,听得急促慌乱的脚步声传出,抬眸,里头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正火急火燎地奔出。 身后,还有侍女焦急的声音:“许姑娘,这个时辰,您去哪儿?待奴婢提盏灯笼……” 她仿若未闻,黑灯瞎火地不管不顾往外跑。 顾骁野若是要躲,是可以躲开的。 可他没有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于是女孩毫无防备地,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她吓得惊呼一声,但下一刻发现是他,骤然呆住:“皇上?” 语气竟是又惊又喜。 顾骁野沉声道:“要去哪儿?” “去找你。” 她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身体还在微微发颤,明显情绪有些不对劲。 顾骁野的声音不自觉放缓几分:“怎么了?” “做噩梦了,很可怕的噩梦。” 许落想起那诡异的噩梦,犹自心有余悸。 梦里,顾骁野病得很重,她握着他的手,眼睁睁看着他闭上眼睛。 她抱着顾骁野,哭得肝肠寸绝,竟是把自己哭醒了。 不知为何,就是很想见到他,所以急急忙忙就跑了出来,原本打算去麟云殿找他,没成想,刚出来就撞到他了。 顾骁野不知她做了什么噩梦,他试图安慰她,但从来没安慰过人,语气有些干巴巴的,听来甚是生硬:“噩梦而已,又不是真。” 许落吸了吸鼻子,喃喃地自我安慰:“嗯,还好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该哭死了。 两人回到殿中,顾骁野这才发现,许落不止是头发散乱,就连身上衣裙的衣带都系错了,绣鞋也穿反了。 她一双眼睛发红,分明是哭过。 顾骁野眸光微沉,“做了什么梦?” 至于害怕成这样。 许落有些不好意思,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梦见皇上……出了意外……” 到底还是不能说出那个字,好像说出那个字,就可能真会发生似的,心底隐隐地存了忌讳。 顾骁野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许久。 许落被她看得不安:“皇上……” 话没说完,人已然被他揽进了怀中。 顾骁野动作有些僵硬地抬手,很是生涩地抚了抚她的脑袋,无声地抚慰她。 他身上还带着秋夜的寒凉清冽,许落却并不觉得冷,愈发抱紧了他。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 “你衣袍都被露水打湿了,你肯定在外面站了许久,对不对?” “……” “以后你别怕吵醒我,不管什么时候来,进来就是了,站在外面多冷啊。” 她从他怀中抬起脸来,郑重叮嘱:“以后不准老站在外面了……” 女孩水润清澈的眸,盛满温暖明亮的烛火,仿佛倒映在水里的星星,一晃一晃的,晃得顾骁野的心都跟着颤动。 顾骁野什么都没说,只是更紧地拥住了她。 京都城外,丞相郭禹早早便带着群臣在此恭候。 许落坐在马车里,遥遥望着群臣行礼,为顾骁野饯别。 他身形挺拔,一身玄衣立于初升的朝阳里,侧影冷然,分明是沐浴在万丈霞光里,周身却仿佛蕴着浓得化不开的风霜,凛冽又威严。 他饮过了送行酒,轻振衣袖,淡淡开口:“郭爱卿有意请辞丞相一职,送祖母还乡。朕虽不舍,然念在他一片赤忱孝心,今日便允了。” 群臣暗暗心惊,俱都看向郭禹。 郭禹如释重负般行礼,“臣多谢皇上!” 晨风将顾骁野的话吹拂而至,许落不敢思议地瞪大眼睛,顾骁野竟然在这个时候,同意了郭禹的辞呈??? 顾骁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朕即日便要赴南江,怕是不能为郭爱卿送行。便在此地,赐郭丞相一杯酒,聊表朕之心意。” 郭禹丝毫不疑他想,由衷地再次叩谢皇恩。 那头,常公公亲自端着雕花托盘,上面放着玉色酒壶,和一个酒杯,一步步朝着郭禹走去。 许落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杯酒,不会就是鸩酒吧。 若是郭禹喝了,是不是就会当场惨死在百官面前。 许落不假思索地就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温平吃了一惊,“许姑娘!!!” 许落浑然不理,只顾往郭禹和顾骁野那边跑去。 碍于她现在的身份,温平也不敢强行拦她,只好跟上。 许落只是出于本能反应,想要阻止郭禹喝下那杯酒。 冷风吹在脸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鲁莽。 万一,万一那酒不是毒酒,只是普通的送行酒。 那她又该怎么跟顾骁野解释,她突然冲下马车,冲到群臣跟前来的近乎疯狂的举动? ??抱歉今天晚了,补了两更弥补哈~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3章 看不懂她 第353章看不懂她 但不管是不是,她都没得选择,那杯酒,郭禹最好不喝也罢。 眼看着常公公已然走到离着郭禹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许落急出一声冷汗,下意识喊道:“皇上!” 顾骁野闻声回眸,就见女孩气喘吁吁地朝着他的方向奔来,不由俊眉微蹙。 她不在车里呆着,出来做什么? 百官们听到这声呼喊,俱都愣了愣,整齐划一地转头,朝着许落看去,就连常公公也脚步微顿。 百官们盯着这个越跑越近的女孩,神色不一。 然而心里,却终于想清楚了之前,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顾骁野为何不顾她已嫁人,仍要强行纳她进宫。 这个女孩雪肤花貌,眉眼如画,衣裙飘飞间,若柳枝摇曳,流风回雪,端的是倾城绝色,怪不得就连帝王都为她动了心。 百官们心绪复杂,此刻不知多少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起同一个念头:果然美色,最是惑乱君心。 许落硬着头皮,无视了百官们异样的目光,心念急转间,就冲着常公公的方向奔过去。 在就快要接近他时,脚下恰到好处地被什么绊了一下,然后身形一个踉跄,华丽丽地就冲着常公公扑了过去。 温平不知道许落要做什么,见顾骁野没阻止她过去,他也就没跟,所以,离着许落挺远。 而顾骁野,他离着常公公有点距离,是以,根本救之不及。 许落就这样在帝王和百官前,撞在了常公公的身上,酒壶碎了,酒洒了。 常公公心胆俱裂,叫苦不迭,老胳膊老腿被许落这么一撞,疼倒是其次,重点是,许落跟他摔在了一起! 百官愕然,顾骁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常公公挣扎着爬起,想要去扶许落,又不敢,只好俯伏在地,战战兢兢请罪:“冲撞了许姑娘,老奴罪该万死!” 顾骁野大步走过来,脸色难看极了。 他居高临下睨了眼仍呆呆坐在地上的许落,冷声道:“还不起来?” 谁都能看得出,顾骁野此刻的心情极为不悦。 现场鸦雀无声,一片风雨欲来的死寂,没人敢说话,生怕触了帝王怒火,被殃及池鱼。 许落抬眼,可怜巴巴地对上顾骁野寒潭一般暗沉的黑眸。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泪水要掉不掉,很小声地说:“疼——” 尾音拖得有些长,听来,委屈至极。 许落摔倒的时候,右手无名指不小心按到了那酒壶的一块碎瓷片,被割伤了,白皙手指上一道划痕,正汩汩往外流血。 被方才那一幕给震到的郭禹和离得近的官员们,清楚看到了许落举起的那根手指上的伤痕。 一时俱都哑然。 这伤口,顶多也就算是一点皮外伤吧,这姑娘是不是也太过娇气了些…… 这个念头才刚在脑子里转过,就见顾骁野,已然脸色微变。 许落手指的伤口处,原本该是鲜红的血,隐隐然泛着暗色,而女孩犹自未觉,泫然欲泣地仰着脸蛋望他。 “去传太医!!” 顾骁野沉声对温平丢下这句话,俯身将许落拦腰抱起,连这些百官都不管了,疾步奔向马车。 百官们傻了,就这么一个小伤口,至于要传太医? 许落也有些傻了。 被顾骁野抱着放在马车里时,她为自己先前略夸张的演技,感到了一丝良心的不安,不自在道:“皇上,其实这点小伤,没什么的……” 然而顾骁野神色冷峻肃然至极,握住她那根划破的手指,径自放进了嘴里。 指尖上传来的触感,让许落浑身好像触电一般,整个人都颤了颤:“皇上……” 顾骁野理都没理她,吸吮几口后,将那血,吐了出去。 许落:“……” 所以那酒,真的有毒? 顾骁野这是害怕她的伤口浸染了酒液,所以,才这么做? 她怔怔地瞧着顾骁野,心里又酸又软。 顾骁野终于松开她的手指时,声音又低又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没有。”许落摇头,不知为什么,有点想哭。 顾骁野凝神盯着她瞧了片刻,见她气色尚好,这才看向外头仍旧跪了一地的百官们。 暗沉的目光在郭禹身上打了个转,顾骁野唇角微抿。 郭禹丝毫不知,方才那场意外,救了他一命。 既是他命不该绝,那便留着也好。 他扫了眼候在马车边的温平,淡淡道:“让他们都散了吧。” 温平立刻过去传了话,郭禹朝着马车遥遥行了礼,领着百官们,先行离开。 唯一知情的常公公,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里暗呼万幸万幸。 多亏了许姑娘那一撞,阻止了一场惨剧发生。 眼见百官们纷纷上马远去,郭禹的身影消失不见,许落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回了原处。 然后下一刻,就看到顾骁野绷着脸,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方才找朕作甚?” 许落那颗可怜的小心脏,跟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就飙到了最高处。 她信口胡诌,干巴巴地说:“我一个人呆在马车里,害怕。” 顾骁野漆黑的眸落在她身上,凉凉地重复她最后两个字:“害、怕?” 温平就在马车边,外头那么多锦衣卫,百官就跪在不远处,她说害怕。 许落垂下眼眸,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这个借口是有点,咳,差劲。 “那我就干脆直说了吧,其实我下马车,就是想去见皇上。” 许落看着他,正色道,“我就是想让百官们都知道,皇上让我入宫,我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郁郁不乐,我反而很开心,因为我,我喜欢皇上……” 马车内,静寂得落针可闻,只闻二人的呼吸声。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羽毛似的,划过他的心尖。 顾骁野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情绪浓稠。 他有时候,看不懂她。 这样感情外露的话,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张口就来。 可她偏偏就说了,说得那般认真,望着他时,眼中的依恋之意,叫人不能不为之动容。 她说的若是真心话,最好。 不真,也没关系。 因为他此次带她随行,就没打算,再放她离开。 喜欢不喜欢,她都得,留在他身边。 ??看到大家的留言了,谢谢大家的鼓励支持哈,更新的话,下周开始我尽量稳定在零点更,不会再让大家等那么久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4章 寻旧 第354章寻旧 太医来得很快,为许落检查包扎伤口时,可谓异样仔细。 包扎完了,还给许落吃了一颗不知名的药丸,说是有助伤口恢复,不会留疤。 这药到底是解毒的,还是祛疤的,反正全凭太医一张嘴。 许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很是配合地就将那药吃了。 她本来还发愁,这次顾骁野南巡没有带太医,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 但眼下既然他都主动让锦衣卫请来了太医,那她自然就不会再让太医走了,找了个理由就求顾骁野将太医留下了。 这太医虽然不是桓甫,但,医术好歹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从京都往南江的路,许落曾走过多次,如今再走,不免思绪万千。 许落本以为先前发生了郧州的变乱,韩卿卿又是在郧州去世,顾骁野不会在此逗留,但不意,这次南巡来的第一个城池,就是郧州。 新任郧州太守,竟是崔烈。 当日他原本辞官归隐,得知徐修造反,官兵在山中大肆搜捕顾骁野的下落。 崔烈仗着心细胆大,对山间的地势了如指掌,竟假装猎户进了山,还真被他遇见顾骁野和温平,从隐秘小径,带他们出了山。 直到后来百里长安率兵平定徐修军队,崔烈这才孤身去见了百里长安,告知了顾骁野的所在。 顾骁野回京都时,临时将郧州事务,俱都交给崔烈,此后没多久,便正式任命崔烈为郧州庆州两地太守。 此次顾骁野南巡,崔烈自然要设宴好生招待。 他们饮酒到甚晚,温平送顾骁野回来时,顾骁野竟是醉意深重。 许落心道,莫非触景生情,想起韩卿卿了么?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醉成这样。 许落安顿好顾骁野出来,等他睡了,便去找了温平。 先前她只听百里长安说,韩卿卿在顾驰渊墓前自尽,而徐修在周边设下埋伏,欲要行刺皇上谋反。 但当日韩卿卿与顾骁野来郧州,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始终不得而知。 为什么顾骁野从郧州回去,就册封百里长安为辽东侯,执意要她入宫,她其实一直也想不明白。 此刻,既是到了这旧地,不免也就勾起往日疑惑,将这问题,问了温平。 温平颇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许姑娘,不知道?” 他还以为,皇上早就将其中缘由告知许落了。 许落一脸懵,“我应该知道什么?” 温平有点想不通,皇上为何不将此事告诉许落。 告诉她,该是有益无弊才是,至少许落会明白,皇上不顾她的身份,要她入宫是为了什么。 那日韩卿卿对顾骁野说的话,温平侍候在侧,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正着。 此刻他斟酌片刻,便将韩卿卿说的那些话,全都对许落说了。 顺带,还帮着顾骁野说了几句好话。 “皇上当初留韩姑娘在宫里,只是为了十数年前的旧恩。” 温平说,“可惜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皇上将韩姑娘误认做了许姑娘。直到那日,韩姑娘自尽前,才告知皇上真相。” 许落万万料不到,这中间,竟还有这样一层渊源。 十多年前,在南江救过他,给过他一个小小钱袋,这点恩情,至于,要执着地铭记那么多年吗? 不过,转念想到,当初,她在芦苇荡救了顾骁野,顾骁野何尝不是执念深深,一腔心思从此就留在了她身上。 “所以皇上让我入宫,也是为了当年旧恩?” 许落心绪略有点复杂,心想怪不得那夜,她问他喜不喜欢她,他避而不答。 “不是。” 温平的语气笃定至极,“皇上他,喜欢许姑娘。” 许落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温平难得笑了笑,“我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若是连皇上待许姑娘与韩姑娘的差别都看不出,那我这个锦衣卫统领,也不用做了。” 许落:“……” 反正不管温平说得是不是事实吧,她信了自己不是自作多情就行。 “韩姑娘该是早就知道真相,却仍是骗皇上来了郧州,怕是一来郧州就与徐修的人接应上了。” 温平想到韩卿卿昔日举动,神色都冷了几分,“她刺向皇上那一刀,离着心脏就差一寸。若非皇上吉人天相,当日怕是根本不能脱险” 许落猛地呆住,韩卿卿她……还行刺了顾骁野么? “只是那道伤口,说来古怪,分明刺的时候,伤得极重,皇上眼看着都不行了。待我背着皇上跳下山崖,那道伤,却又只是皮外伤了。” 这一点,温平百思不得其解,至今都想不明白。 许落心下狐疑,莫名就想起了当日小骞胸口处,突然出现的那道重伤痕迹。 实在有些诡异的巧合。 只希望小骞能早点醒来,看到她给他留的信,尽快赶来南江,与她汇合,如此她心中的疑团也就能解开了。 与温平别过,许落回到房间时,却只是睡不着。 就着灯火翻看从小骞那里拿的那本有关术法的发黄书籍,却也有些心不在焉,干脆放下书出去,信步而行。 他们下榻的地方,正是郧州的那座行宫。 而今侍卫知道她的身份,虽然奇怪她为何半夜出来,却也并未阻拦她。 这行宫不算太大,许落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没有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当年顾骁野带她赏雪的那个三层小楼。 楼门锁着,她进不去,便在外头站了好大一会儿。 她想起那年,顾骁野为了见她,不惜说服小皇帝南巡,骑马带她来行宫赏雪的旧事。 她藏在他怀里,避过了门口的宫卫,吓得跟什么似的,顾骁野却肆无顾忌地抱她去了那座高高的亭子,还给她带了好吃的点心来。 那会儿她好傻啊,在感情上可谓迟钝至极,竟会误以为顾骁野是来找她要债的。 结果他什么都没对她做,说赏雪,真的就只是赏雪。 回去时,她困得在他怀里睡着了,被许元明看见,认为他占她便宜,对着顾骁野就是一通怒吼…… 许落想着这些事,眼眶都泛了红,鼻子不受控制地酸涩起来。 数步开外,宫墙投下的阴影里,一袭身影冷然伫立。 顾骁野远远望着黯然抹泪的女孩,带了醉意的眼底,布满阴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5章 会拉住你 第355章会拉住你 许落曾那么认真地说过,她喜欢他。 顾骁野虽动容,可心底深处,却从来不曾真正相信过。 不是他不想信,而是有时候,她的举动,实在让他难以相信。 当初她曾劝韩卿卿,要认清现实,试着与他好生相处。 而今,她正是这样做的。 她比韩卿卿,要识时务得多。 初进宫那两日,她的反应,与曾经的韩卿卿如出一辙,痛斥他是暴君,嚷着要出宫,激动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可一入了冷宫,她便改了态度,再不曾在他面前,有过任何过分言语。 在他赐她白绫后,她更是彻底换了个人。 态度变了,眼神变了,喜欢他这种话张嘴就来。 可若真喜欢他,又怎会在他睡着后,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站在这无人处流泪不止。 若非他发现她不在,担心她出事,追出来找她,他真的差点就要信了她那些话了。 顾骁野目光冰冷地望着她,并未走过去。 他宁愿假装不知道今夜之事,如此,至少明日,她仍是会对他言笑晏晏,毫无芥蒂的态度。 顾骁野转身便要走时。 许落正好回身,一眼看到那熟悉的身影,还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怔愣了两秒,才脱口叫道:“阿野!” 顾骁野脚步猛地顿住。 女孩已然朝着他奔过来,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身。 她的侧脸贴在他背上,身子微微发颤,他隐约感到了她眼泪的湿意,打湿了他的衣袍。 顾骁野近乎僵硬地站着,任由她抱着自己,一动不动。 “你来找我么?”好一会儿,许落的心绪才稍稍平息,也终于意识到眼前人是谁。 她开口,声音犹自带着鼻音,“看到我怎么也不叫我,就要走?”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不想打扰你。” “能打扰我什么啊。” 许落红着眼,怕顾骁野误会,还是解释,“我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走到这里,想起以前的事。” 顾骁野终于肯转过身来,低眸看向怀中的女孩,“以前的事?” “嗯,想起以前,我和你刚认识时候的事。” 她哭过后的眼睛湿漉漉的,似是月光下的湖水,水波澹澹,干净又明亮,“觉得有点小伤感,没忍住,就哭了。” 顾骁野眼眸微深,下意识就想起那年山居小屋时,月光下的她。 他以为她说的,是那时候的旧事。 说来,那时是他负了她,明知她对他有情,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 若是那时,他没有误会韩卿卿是自己要找的人。 若是那时,他知道她就是十多年前,在南江救过他的那个小女孩,或许他们之间,不必隔了那么多年的风霜,才能走在一起。 便是眼下走在一起,也是他强求来的,根本不曾顾忌她的意愿。 她哭,也是理所应该。 “我们别站在这里了,” 许落丝毫不知顾骁野心中所想,转头望向那雅致的三层小楼,欢快地说,“今晚月亮好圆,我们去楼上赏月好不好?”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然而她眼里的欣然,让他无法拒绝。 他回身,欲招呼不远处的侍卫,过来开门。 女孩却含笑拉住他,眼睛亮晶晶的,手臂微微张着,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要你抱我上去。” 顾骁野呼吸都窒了窒。 心脏好像被看不见的手重重扼住,片刻后,才放开,旋即剧烈地,砰砰地跳动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她,身形轻跃而上。 她揽住他的脖颈,软软的气息落在他耳畔:“要去最高那一层。” 他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抱着她稳稳落在了小楼第三层。 一轮秋月高悬,月光似水,浸润着行宫的重楼宫宇。 许落仰头看那月亮,由衷赞叹:“好美。阿野,你说——” 她意识到什么,歪着脑袋,征求意见般问他,“皇上,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顾骁野嗓音低哑至极,“嗯。” 许落露出个笑容,“阿野,你说,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时空,在那个时空里,也有一个你,一个我,我们一起看过月亮,还看过雪?” 顾骁野微怔,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答了:“不会。” “怎么不会?” 许落认真道:“我要是说,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也是大梁朝的皇帝,在你的治理下,天下太平,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家一派祥和景象,你信不信。” 顾骁野淡淡道:“不信。” 她真的是在做梦。 他是众人口中的暴君,冷酷无情,暴戾滥杀,是个以后会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皇帝。 他怎么可能是他口中的那种皇帝。 许落望着那月亮出了会儿神,“其实以前我也不信。可是梦里你的确做到了。” 年少时遇到顾骁野,总觉得他日后就会是个暴君。 可后来她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变好,变成他原本能成为,也可以成为的开明皇帝。 “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事在人为。” 她眨着蕴满星光与月光的眼眸,神色异样认真:“因为你是顾骁野,你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你若想治理好这天下,就一定可以。你若想做个明君,那就一定会是个明君。” 顾骁野漆黑眼眸划过不可见的微澜。 很多人曾苦口婆心劝过他,要做一个好皇帝。 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信誓旦旦地对她说,因为他是顾骁野,所以他想做什么,就一定可以做到。 她劝他做个明君的理由,还真是,别具一格。 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他才不想成为什么明君,他连这个皇帝,都不愿做了。 但对上她殷殷期盼的眼神,顾骁野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另外一句:“你呢?” 许落睁大眼睛:“我怎么啦?” “在梦里,我是个明君,你呢?” “我当然是你的皇后啊。” 许落嫣然一笑,“陪着你君临天下。” 顾骁野被她的笑容,晃得心神都跟着恍惚了一下。 他怔怔地抬眸,望着暗夜天幕上那轮明月。 他想,若是真有另一个时空,若她真的是他的皇后,若她真的肯真心诚意陪着他,君临天下,若他并不曾,犯过那么多不可挽回的错,那他,或许真的会试一试,试一试,做个好皇帝。 夜色静寂,秋月无声。一阵沉默后。 顾骁野听到自己低声问:“你想要皇后之位?” 若她想要,他现在就可以给她。 若她现在,现在也肯心甘情愿陪着他的话……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闪过,然而下一刻,他看到女孩轻轻摇了摇头。 顾骁野的神色骤然冷了下去。 许落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轻声说:“我早就是你的皇后了啊。” 在另一个时空,早就是了。 顾骁野淡声道:“在你梦里?” “是啊。在我梦里。” 许落的声音软而坚定,“阿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世界,我也一定在另一个时空,陪着你。” 她其实有点不敢想,如果她离开这个世界,顾骁野会如何。 可她注定不能久留。 所以只能在她走之前,尽可能地,给他一点她能给的温情,寄望于能稍稍融化一点他的心,能改变多少,便算多少。 哪怕什么都改变不了,至少也让他知道,她爱他,很爱他。 顾骁野没有说话,良久,他开口。 “一直陪着朕,”他的声音有些冷漠,听来似带了点残忍的意味,“如果朕下地狱呢,你也陪?” “当然陪。” 许落想到他原本的结局,心中有些酸涩,“可你不会下地狱。” 他幽幽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有我啊。” 许落伸手紧紧地抱住他,“我会拉住你。在梦里我都拉住你了。” 他默了片刻,“若是拉不住呢?” 她对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定至极,如许承诺,如立誓言:“如果拉不住,天上地下,我都陪你一起。” 顾骁野不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于那个梦境,执着于另一个不存在的时空。 但他此次南巡带着她,本就打算,要她陪着他一起,不管她愿不愿意。 他从未想过,她竟会这般主动又坚决地说出,天上地下,都要陪他一起的话。 顾骁野闭了闭眼,极力平息着心口翻涌的情绪。 微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那双眼眸黑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潭,凝视她良久,终于垂头吻住了女孩。 许落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袍,软软倚在他怀里,仰着脸,笨拙地迎合他。 不同于以往掠夺般的吻,这一次,带了令人心悸的温柔,他近乎迷恋般,一遍遍地吻着她。 这温柔异样熟悉,勾起许落无数记忆。 恍惚间,她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抱着她,缱绻吻着她的人,是曾与她在这里赏过雪的顾骁野,还是眼前,陪着她看月色的顾骁野。 他们好像成了同一个人,他们也本就是同一个人。 夜渐深,星月相映生辉,勾勒出二人相拥相吻的剪影。 许落迷迷糊糊地想,去南江的路还长,她还有时间。 她会拉住他的,她一定会拉住他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6章 回礼 第356章回礼 京都。 郭禹送走又一波来拜访他的臣子,回到房中,翻来覆去看着案头的那些奏报。 这是第一次,顾骁野留在奏报上的,不是一个简单敷衍的“阅”字,而是,难得写了明确的建议。 这切中要害的建议让大臣们眼前一亮,他们喜不自胜,纷纷前来告知郭禹这一喜讯,试图挽留郭禹。 在他们看来,顾骁野终于肯认真看这些奏报,说不定下一步,就要回归朝政。 郭禹对此表示怀疑。 但却又对顾骁野这一举动,颇觉费解。 然,顾骁野已然准了他的辞呈,这些事,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他叹气,起身吩咐下人收拾行李,准备数日后便离开京都。 安排好行程事宜,郭禹去后院陪着老太夫人说了会儿话。 听闻即将要回乡,老太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堆了笑容,激动得念叨不止,“济生呢?叫济生也准备准备,一起回啊!” “祖母,您忘了?” 郭禹握着老太夫人的手,“前不久,他不是说要去南江见个朋友么?他说若是我辞官成功,就给他去个信,到时他也不必回来了,径自回家去就行。” 老太夫人“哦”了一声,催着郭禹快去写信,“那你快给济生写信去,让那孩子也有个准备。” 郭禹笑着应了。 才刚将信写好,管家来报,又有人来访。 也是曾经南江的旧人,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展旭。 温平陪同皇上南巡,因不放心百里长安还在狱中,特意嘱托展旭,务必照应好百里长安。 此刻,他正是因为百里长安,来找郭禹。 “辽东侯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丞相大人。” 具体什么事,百里长安没对展旭说,但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展旭念着旧情,到底还是跑了一趟。 郭禹匆忙跟着展旭去了锦衣卫镇抚司。 诏狱之中,百里长安神色甚是凝重,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郭禹怔住。 “我怕皇上可能会出事。” 百里长安眉头皱得很紧,“皇上南巡前,让温平给我送来一封信。” 那封信很奇怪。 寥寥几句,大意是说,原本,他想给百里长安赐一把剑。 “但你既收到这信,可知朕已不会杀你。” “你虽为了玄甲军之事激怒朕,但朕对你,终究有愧。” “辽东你不必去了,仍是回玄甲军吧。朕会给你自由,但不是现在。” “朕从你手里带走了她,这玄甲军,便算朕送你的回礼。他日这天下如何,便看你的本事了。” 百里长安收到这信时,又是惶恐,又是疑惑。 他将这封信看了又看,能明白顾骁野说的那句“终究有愧”,该是指的强行让许落入宫之事。 可,最后那句话,他却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如果顾骁野带走许落,仍让他做回玄甲军统帅,算是回礼的话。 为何又要说,“这天下如何,便看你的本事了”? 以顾骁野而今的身份,以他的性子,本不该对百里长安说出这种话来。 且这句话,莫名有些熟悉,他隐约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恍惚间,陡然想到多年前在南江,他们身陷重围,顾骁野在一场激烈残酷的战争中,身受重伤。 顾骁野要百里长安不管他,设法先行脱身,“我是不能跟你同入京都了,他日这天下如何,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百里长安红了眼眶,“我断不会丢下你,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后来他们成功脱险,那句话,也被百里长安抛在了脑后,时间久远,他早已想不起来了。 怎料而今顾骁野突然在信中重提这句话,背后隐喻之意,不能不让百里长安多想。 若是他能出去,怕是早已追着顾骁野去了。 可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思前想后,总是难以安心,无奈之下,只能让展旭找了郭禹来。 眼下在京都,他能信任的人,也只有郭禹。 “皇上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我说这句话。” 百里长安突然掀袍,朝着郭禹欲要跪下,郭禹慌忙扶住,“长安,你这是作甚?” 百里长安语气低沉,“就拜托丞相,替我去找一趟皇上,就说皇上的回礼,我不敢受。皇上当年的提携知遇之恩,长安始终铭记在心,也深知没有皇上,便没有今日的百里长安,其他的,长安断不敢想。告诉皇上,臣百里长安,在京都恭候皇上南巡归来!” 郭禹心绪异样复杂。 百里长安一句“没有皇上,便没有今日的百里长安”,竟让他汗颜不已。 当年他不过是九江城一个小小太守,若非顾骁野,他又怎能来京都身居要职,一展胸中抱负。 都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诚。 百里长安身陷囹圄,仍对顾骁野忠心不改。 而他,因了顾骁野才能成为大梁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百官尊敬推崇的郭丞相,却在时局最是动荡纷乱之际,欲要抽身而退,明哲保身。 仅此一点,他不如百里长安。 郭禹匆匆回府,安排好老太夫人回乡事宜,连夜带人沿着顾骁野的南巡之路追去。 百里长安府内。 小骞睁开眼时,神色还有些恍惚。 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在了无尽的黑暗里,乍然看见在他跟前晃着手的桓甫,怔愣了好一会儿。 “我是宫里的太医令桓甫。” 桓甫神色欣慰,语气愉悦,“皇上和许姑娘,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你可总算是醒了。” 小骞想起那夜,许落被强行拽住以至未能回去的一幕,脸色很有些不好看。 “我姐她人呢?” “和皇上去南江了。” 桓甫将许落进宫之事都说了一遍,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你姐给你留的信。” 小骞接过来打开,沉默看完,好一会儿没说话。 许落在信里说,很担心顾骁野这次南巡,会出事。 她要他醒来后,就尽快说服桓甫和他一起去南江。 若是真的如许落所担忧的那样,那情况,怕是比他料想的,还要棘手。 有很多事,譬如,顾骁野与许落的关系,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事情隐隐然,在朝着失控的局面发展。 便连他,也看不出终究要走向哪一步了。 ??今天乱糟糟的,更晚了.....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7章 好难哄 第357章好难哄 许落和顾骁野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要挖空心思地想,怎么哄他开心。 以前她是被动的,被动承受顾骁野对她的好,她什么都不用费心,只需要开开心心地接受。 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抱抱他,再或者主动亲亲他,他一整天,唇角眼梢,都是难掩的笑意。 可是现在,她努力想要感化身边这个男人,却发现好难。 他几乎不怎么笑,总是神色淡漠到冷峻。 偶尔一蹙眉头,气场沉冷得不行,许落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他好难哄啊。 许落心想,要他由衷开心地笑一笑,都困难死了。 许落都怀疑这是不是老天给她的报应了。 顾骁野以前追着她时,她非但不理会顾骁野的心意,还一个劲儿想着怎么躲他。 也不知道顾骁野当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好在眼前的人,比当初的她要好,至少没有对她避之不及,多少总还是会给些反应的。 譬如现在,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总算做出了还算过得去的荷叶酥,献宝似的送到他面前时。 他尝了一口,看不出情绪。 在她期待的目光下,才淡淡说了句:“还行。” 还行。 许落撇撇嘴,心道以前在南江,她连准备工作都没有,完全是现学现卖,做出来一盘端去给顾骁野,他毫不犹豫地就说好吃呢。 今日这点心还是她做废了好几次后,觉得最满意的。 结果,他就好生勉强地来了句还行。 许落郁郁不乐地在园里瞎溜达时,却见他带了温平要出门。 她立刻跑过去,“要出去么?我和你一起。”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朕有事。” 他要去的地方,她不会喜欢去的。 许落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不由分说拉住了他的手,“有事我就在旁边安静呆着,我不打扰你。” 顾骁野终究带着她一起。 天气已经很有些冷,是初冬时候。 许落特意带了个暖手炉,松柏陵太冷了,那里透人骨髓的寒意,到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顾骁野一路都很沉默,许落知道他此刻心里有事,也就安静地坐着。 马车到松柏陵外,他再不肯让她下车,甚至,都没有告诉她,要去拜祭谁。 虽然许落知道他要去拜祭的是谁。 可他一个人去,连带她都不肯,还是让她小小地郁闷了一下。 这么见外么。 当初她和顾骁野大婚后返回京都,路过庆州时,他都带她一同去拜祭了他娘亲的。 他竟连说都不说他来这里是干嘛。 当她不知道么。 许落掀开车帘,趴在窗边,眼巴巴望着男人的身影隐入暗影重重的林木间,心里自我安慰道,不带就不带吧,还省得她受冻了。 温平跟着顾骁野一起进了松柏陵,留下数十名锦衣卫守着许落。 当年顾英奇登基为帝后,曾试图将梅凤云的陵墓迁到京都,但遭到了顾骁野的强烈反对。 他说人死入土为安,没必要再大动干戈,甚至,不肯让顾英奇在这里大修陵墓。 “娘不会喜欢。”顾骁野说,“就让她安安静静,在松柏陵呆着。” 于是这松柏陵的梅凤云之墓,也就始终保持了当初的模样。 顾骁野在墓前祭拜完,跪下磕头时,竟有一滴滴鲜血,滴落在凝了霜的地面上。 如红梅,一朵朵依次盛开。 温平变了脸色,“皇上!” 顾骁野不以为意地擦去嘴角的鲜血,“无妨。” 温平心神大骇,“皇上何不让随行太医看看?” 突然吐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骁野淡淡道:“朕在淮州城便是如此,连桓甫都束手无策,让这太医看,又有何用。” 当日在淮州城,得知林道济的身份,顾骁野连夜赶去外祖父梅恺之的墓前,不意发现了,林道济父亲林淮安的绝笔信,一时心神重创,吐了一口血,大病了一场。 后来病好了,这呕血的毛病,却没能好,稍稍心绪动荡,便会喉头腥甜。 回京都后,桓甫为他诊完脉,当即就跪下了。 直等顾骁野屏退所有人,桓甫才敢说出他的病症,邪气侵袭,元气大伤,疾入肺腑,回天乏力,“臣穷尽所学,竭力而为。” 顾骁野没让桓甫将他的病症,告诉任何人。 桓甫闭门数日不出,研究出一张方子,嘱他每日服用。 然,期间经历郧州之事,得知多年前真相,他的病症,不减反重。 再回京都时,又遇玄甲军之变,再次病了一场。 醒来时,顾骁野自己都能感到,身体的异样,动辄嘴里便是腥甜的味道。 桓甫为他诊完脉,神色沉重,欲言又止,给他又换了张方子,说是再试试。 但顾骁野却不想浪费时间了。 反正这皇帝做得也无趣,索性便将桓甫打发去了百里长安的府里照顾邵云骞,连那药也瞒了太医,再不曾喝过。 人生一世,孰能无死,顾骁野倒是看得淡然至极。 温平眼睛有些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桓甫虽束手无策,但天下医者辈出,未必没有能替皇上治好病的大夫。皇上何不遍寻天下名医——” 顾骁野打断他的话,“没什么意义。” 这病治好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总归是将他的无趣,再延长数年,十数年而已。 他已经厌倦了。 不若趁现在,趁她还在他身边,结束这一切。 许落在松柏陵外等了许久。 这么冷的天,她真担心他又像当年那样站上一整夜,迟疑着,还是让锦衣卫带她进去。 她已然来过两次,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很快就找到了顾骁野的所在。 见她来了,顾骁野反应淡淡。 倒是温平,神色很是异样地别过头去。 但许落还是看到了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许落真是奇了怪了。 这是拜祭顾骁野的娘亲,温平至于这个反应吗?一个大男人,竟然流泪了? 她佯作不知,心想等回去,再悄悄跟温平问个究竟。 顾骁野已然转身,看她一眼,“等久了?” 许落摇头,“担心皇上,所以过来看看。” 顾骁野默了片刻,难得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他的手寒凉,像是这冬日松叶上凝结的冷霜。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8章 回不回 许落把自己的暖手炉塞给他,回头看了眼墓碑,“皇上等等。” 她快步走到墓碑前,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她若不来这里,也就罢了,既是来了,这是她该尽的礼节。 顾骁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动作,眸色深深。 墓碑上的字,她应该看到了。 该知道他来拜祭的是谁。 他以为她不会愿意来,是以不曾带她。 谁知她却主动,在他娘亲的墓前,下跪拜祭。 许落起身时,目光不经意瞥见地上的血迹,一滴滴,仿佛刚落上去不久。 她心下微惊,却仍是面色平静,很是自然地就拉住了顾骁野的手,“走吧,皇上。” 女孩的手柔软温暖,似乎是想要暖和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暖意顺着指尖绵延,连带着心里,仿佛也有暖流涌动。 顾骁野想要带她去南江的初衷,第一次,竟有了动摇之意。 回到住处,许落找了个机会问温平,温平避而不答,很是敷衍地找了个理由,推脱过去了。 许落直觉温平肯定有秘密瞒着她,但,对方不说,她也无可奈何。 队伍再次启行,前往南江。 十二月初的天气,下起了一场大雪。 路过东陵城时,他们因雪多逗留了几日。 曾经就是在这里,顾骁野陪着她过了一个七夕节。 他去吃了一顿很是丰盛的晚饭,还被商贩忽悠买了一对牛郎织女乞巧果,非要她吃了,说是这样,便能长长久久,恩爱一生。 他带她看星星,指给她看天上隔河相望的牛郎织女星。 也就是在这里,她明了顾骁野的心意,他的喜欢,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想要与他厮守一生。 此刻大雪,东陵城没有乞巧节。 不过许落在沿街一家店铺里,找到了两个木制的小偶人,一男一女,很是小巧可爱。 很是开心地跑回来,要顾骁野伸手,“皇上,送你个礼物。” 顾骁野便伸手,许落将那个小女娃放在他手里,“这是我。” 又摊开手掌,给他看自己掌心里的小男娃,“这是皇上。” 末了,抬眸望着他,眉眼弯弯,笑意盈然,“我挑了好久呢,总算找到很像的。皇上觉得像吗?” 顾骁野看了那人偶几眼,其实和他,和她,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但他还是说:“像。” 女孩便笑了,乌黑发丝上落满片片雪花,衬得她肌肤愈白,唇瓣愈朱。 “那我和皇上一人一个。” 许落指指他掌心那个小女娃,眼眸明亮清澈,“以后皇上见它如见我。” 依样画葫芦地,将顾骁野当年对她说过的话,再次对他说了一遍。 顾骁野握紧了掌心那个小人偶,嗓音艰涩低哑:“好。” 他这一生,唯二两次收到的礼物,不含任何目的,只有单纯的情意,都是来自于她。 一次,是十多年前,她出于怜悯,送他的钱袋。 一次,便是眼下,她送他的这个小人偶。 顾骁野握住她的手,“带你去个地方。” 许落怔了怔,还未问,要去哪儿,他已然揽着她,身形如飞。 片刻后,落在了一座小楼内。许落有些恍惚。 “上次你不是说,在梦里,朕陪你赏过雪。” 顾骁野淡淡道,“这里是东陵城,最适合赏雪的地方。” 许落:“……” 他方才说的那句话,和当年顾骁野带她去看星星时说的话,简直一字不差。 也都是话落音,就不由分说,抱着她到了楼顶。 也是绝了。 这楼很高,许落趴在窗边,入目可望见漫天雪花落下,东陵城变得白茫茫,银装素裹的一片天地。 外头该是很冷的,但楼内温暖如春,炭火噼啪,散发着融融暖意。 还有顾骁野,在这里陪着她。 原本该是很美好很温馨的赏雪画面。 可许落就在不经意回头时,看到了顾骁野如雪的脸色,还有嘴角触目惊心的血色。 他仓促抹去那血迹,可许落仍是看到了。 好似当头一道惊雷劈下,她下意识就想起,那日在梅凤云墓前,看见的那几滴血迹。 许落疾步奔过去想要扶他,他却避开了,“朕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 许落又气又心疼,声音都有些变了,“我们这就回去,去看太医。” 顾骁野不动,脸色淡漠苍白,“你不是要看雪?看完再回。” 以后,或许不会再有机会了。 “不看,现在就回。” 许落拉他,拉不动,忍了忍,终于没忍住。 “顾骁野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你都这样了还让我看雪?我觉得我能看得下去?” 顾骁野很是平静地说,“朕这是旧毛病,不必看大夫。” 许落要被他气笑了,“嗯,以前我也遇到过一个动不动就吐血的人,他跟我说,这吐血的病症是少时就有,对性命无碍。可结果,大夫说他是中毒,若不治,性命难保。” 顾骁野脸上没什么表情,“朕是皇帝,有谁能给朕下毒?朕说了是旧症。” 许落差点就想告诉他,她说的人,也是皇帝好不好。就是另一个你好不好。 然而她不能说,只能再次去扯他的手,“回去。” 刚她是被他抱上来的,这小楼最高层通往下面楼梯的门是关上的,这里该是早就布置好的,温平都没跟来,应是怕打扰他们。 这也意味着,顾骁野要是不走,她连自己先下去都不行。 见顾骁野还是不动。 许落失了耐心,瞪着眼,“你真不走?” 顾骁野本来是想走的,可是难得看到许落这个样子,突然就生出点逗她的小心思。 所以他平静地说:“嗯,不走。” 他很想看看,她会怎么办。 会软声求他吗?还是会发脾气,或者,被气得再也不想理他了。 然而眼前的女孩笑了,一字字重复他的话,“嗯,不走。不走是吧。” 她突然俯身,捧着他的脸就亲了下来。 顾骁野身体骤然僵住,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本能地想要回应时。 女孩却灵巧地退开,飞快跑到栏杆边,回眸露出点狡黠的笑容,“乖乖跟我回去,看完太医了,给你亲个够。” 顾骁野:“……” 他怎么都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方式……诱惑他。 不过是回去而已,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59章 动摇 第359章动摇 回府时,太医被召了过来。 一旁的温平大是佩服地看了眼许落,心道,许姑娘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让皇上这般顺从地看太医。 只是,桓甫都说回天乏力的病症,这太医自然也给不了多好的解决办法。 他战战兢兢诊了半天脉,才刚如实想要说病症时,被顾骁野冷沉的眸一盯,立刻改了口,开了个方子,说是劳累过度所致,借口要煎药,退下了。 许落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然而,不论是顾骁野还是温平还是这个太医,都对他的病情讳莫如深。 没办法,眼下只能先督促着顾骁野按太医开的方子喝药。 药煎好时,顾骁野正在跟温平说着什么,见许落来,温平立马退了下去。 “喝药。”许落将药碗放在桌上。 顾骁野不动声色道:“放那儿,朕待会儿喝。” 许落不走,“看着你喝完,我再走。” 顾骁野静静地看着她。 许落半点不相让地与他对视。 半晌,顾骁野端起那药,还真喝完了。 许落露出个笑容,“这样才——” 话未落音,人被他扯进怀里,按住好一顿亲。 药香夹杂着男人冷冽的气息,强势又霸道地将她席卷。 顾骁野终于放开她时,她手脚并用地就要挣脱他,天真地以为这就结束了。 然而,她才喘息片刻,这吻又铺天盖地落下。 许落被吻得晕晕乎乎,恍惚间听到她在耳畔低声说:“是你自己说的,朕看了太医,就让朕亲个够。” 许落:“……” 是她失策了。 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一行人终于抵达南江时,许落没让顾骁野另找住处,“我带你回我家住。” 那个小院,有她太多的回忆。 可等她到时,才发现这小院早已变了模样。 十几年一直没人住过,院门上的红漆脱落,铜锁都生了锈,许落甚至连钥匙都没有。 温平拧开了锁,院里落满积雪,未被雪覆盖的石阶边,有枯萎的杂草,荒凉至极。 房间内绿纱窗破了洞,家具都朽坏,蒙了厚厚的灰尘,屋角满是蜘蛛网。 这里已然不能再住人了。 光是收拾出来都是个大工程,所有的家具都得换。 可是收拾,已然没有必要,因为她不会在这里久呆。 许落默默在房中站了许久,“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住吧。” 顾骁野的目光掠过女孩微红的眼眶,转向温平:“隔壁那所宅子,朕看着不错。” 温平:“那属下这就去买。” 许落怔了怔:“不用了吧?” “你不是舍不得这里?” 顾骁野淡然道:“先住隔壁,等这里收拾好了,你再回来。” 许落心里感动,又有点莫名怪异的感觉。 她怕锦衣卫吓到对方,“我和温大人一起过去吧。” 以前那所宅子里,住的是郭匡,而今肯定不是。 可她还是很想去看看,隔壁现在住的,到底是谁。 开门的管家听说他们想要买下这院子,直接拒绝了:“我家少爷才刚买下这院子没多久,不卖。” 说着就要关门,温平抬手抵住了,“让你家少爷出来,我跟他亲自说。” 管家使劲想要关门,奈何就是关不动,气得招呼了一帮侍卫。 自然这些侍卫都不会是温平的对手,等这些人横七竖八躺在院子里时。 温平和许落已然坐在了正厅中,管家连滚带爬去叫他家少爷。 外头脚步声响,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道:“谁敢在这里撒野?” 这声音,依稀有点熟悉,许落心念微动。 就见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穿一身张扬至极的红色织锦衣袍,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许落差点就要脱口叫出他的名字,郭匡,郭济生。 不成想,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他! “这位姐姐干嘛这么看我?” 郭匡对上许落怔怔瞧着他的目光,笑嘻嘻道:“虽然我长得的确风华绝代吧,但初次见面,姐姐还是收敛点,不然会吓到我。” 许落:“!!!” 没大没小,油嘴滑舌,真想给他脑门几个爆栗。 温平自然认得眼前的人,沉下脸色,“郭匡,这是许姑娘,不得出言无状。” “许姑娘?不认识。” 郭匡转向温平,漫不经心地坐下了,“什么风,把温大人吹到南江来了?” 温平开门见山,“这座宅子,锦衣卫买了。” 郭匡脸色沉了下来,“那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这宅子是我刚买的。” 他来南江见朋友,觉得这里风景不错,挑了许久才挑到这套还算满意的宅子,刚修葺一新,他住进来都没两天。 温平:“不然,我现在去请示皇上,直接将你这宅子征用了?” 郭匡:“……” 算你狠。 郭匡绷着脸起身,连卖房的钱都没打算要,就要走人。 温平拽住他,直接将一摞银票塞在了他怀里,顺带,还给他理了理衣袍:“郭二公子慢走。” 郭匡气得,英俊白皙的脸和他的衣袍一样红。 许落:“……” 算是亲眼目睹了锦衣卫是如何强买强卖的。 当年顾骁野让郭匡和袁让搬家,想必也是跟今日差不太多,一样的......霸道无理。 虽然时空不一样了,但许多事,似乎都诡异的重合了。 譬如现在,她和顾骁野住的地方,正是当初,她和顾骁野成婚的所在。 那时也是冬天,也是大雪,院里的红梅绽放一树清香。 成婚那日,他背着她,身上滚烫,额头竟出了汗,雪落在他发上便化掉。 她趴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胸腔里激烈的心跳声。 他与她交相对拜,他改了徐修为他们写的成婚誓词。 他说,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 顾骁野隐约觉得,许落的情绪有些不对。 才刚问得一句“怎么了”,女孩便已然扑进他的怀里。 她拉着顾骁野要去园中摘梅花,看雪,回来似乎很开心,晚饭时还难得地喝了酒。 这一夜的许落,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 她流着泪,一遍遍地主动吻着他,她说,“阿野,我爱你。” 他问她有多爱,她说很爱很爱。 “这么爱的话,” 顾骁野声音嘶哑至极地问,“若朕要你,陪着朕死呢?” 她睁着迷蒙的泪眼,也不知听懂了他的话,还是没听懂,声音软软地说:“好啊。” 顾骁野一夜未能成眠。 凝视着怀中女孩恬静乖巧的睡颜,原本以为的坚定,终于,彻底动摇了。 ??郭匡出来打个酱油~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0章 放手 第360章放手 冬日的南江城别有一番素雅,许落带着顾骁野走遍了南江城的大大小小的长街。 曾经与顾骁野走过的路,而今她带着他再走一遍。 她还带他去了一趟漓川。 那里自然不会有公孙神算,但冬日的漓川,风景更胜当年。 她还带着他去了一趟山野小屋。那小屋经多年风霜吹打,早已破败不堪。 见他异样沉默,她便给他讲当年为了哄他,讲过的那些笑话。 如她所愿,他真的笑了。 向来冷峻淡漠的人,偶尔展颜一笑,连风雪都变得温暖,足以融化一切。 许落再次给顾骁野送药时,看到顾骁野在写一封信。 写完了,他问她,“和百里长安有关的,要不要看?” 许落忐忑接过来,看完,心绪复杂。 信里赦免了被关在诏狱中的百里长安和玄甲军将领,免去他辽东侯职务,仍令他做回玄甲军统帅。 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被传回京都。 信寄出没两天,许落见到了本该辞官归乡的丞相郭禹。 郭禹和顾骁野在房中谈了许久,百里长安要郭禹转告的话,他转告了。 他揣测不出顾骁野欲要何为,只能委婉相劝顾骁野,以许姑娘为重,以天下为重,以,身体为重。 他请求顾骁野,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继续留在京都任职。 顾骁野挑眉:“理由?” 郭禹不胜惭愧地跪下:“臣与皇上曾患难与共,中道改弦易辙,臣每每思之,甚是不安,也颇为自愧。” 顾骁野盯着他良久,才道:“朕一直没想好新丞相人选,你若有意留下,倒也让朕省心了。” 郭禹领着一道任命诏书,就这样回了京都。 离开时他对着顾骁野行礼,“臣和长安,在京都等着皇上平安归来。” 他来得匆匆,走得更匆匆,许落都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也不知他和顾骁野说了什么。 她原本写了一封信,想托郭禹带回京都给小骞。 但顾骁野说不必。许落心中很有些纳闷,却还不能说什么。 令她惊讶的是,隔日,锦衣卫带来了小骞和太医令桓甫。 许落到南江时,小骞和桓甫其实也到了,只是顾骁野一直没让她见小骞而已。 许落顾不得跟小骞多说什么,便让桓甫为顾骁野先诊脉看病。 然而顾骁野却拒绝了。 他看着她,漆黑眼底辨不出情绪,“你可以走了。” 许落愣了愣,“走?” 她的确要走,但绝不是现在。 她定定地看着顾骁野,“皇上要我走,到底什么意思?” 顾骁野说:“字面上的意思。” 许落不能理解顾骁野,“带我来南江的,是皇上。皇上想让我去哪儿?” 顾骁野凝视着她许久,“去你该去的地方。” 许落有些生气,“皇上能不能把话说明白,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 顾骁野扫了眼不远处垂手静静伫立的小骞,“你的梦里,你说的那个时空。” 许落顿时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骁野。 他平静地看着她:“在郧州行宫,你对朕说出那番话后,朕让人,重新去查了邵云骞。” 郧州行宫,她说,她做过一个梦,梦里她和他一起赏过雪。 她问他信不信有另一个时空,在那个时空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是个明君。 曾经在淮州时,锦衣卫曾查过许落,查无可查,直到小骞出现,完美洗清了许落身上的种种疑惑。 但小骞的身上,仍有许多疑点,彼时顾骁野并未在意。 这一次,顾骁野直接让人回京都,调查了百里长安府里的下人,和当初负责保护他们的玄甲军将领邓源。 邓源身在诏狱,虽然不解锦衣卫为何问小骞,但,仍是将他所知的,全都说了。 包括那日,小骞启动那诡异的阵法,许落妄图踏入那漩涡,说要回去,结果被他强行拽住的事。 那会儿小骞已然离开京都,锦衣卫一路追赶,在郧州将他截住了。 锦衣卫说,奉皇上之命,带小骞去南江。因桓甫执意要跟着,于是连同桓甫,也一并带来。 “他倒是很识时务,将什么都如实交待。” 小骞说了他和许落来的目的,说了顾骁野和许落的关系,说了另一个时空,许落早已是大梁朝皇后的事实。 顾骁野收到锦衣卫呈来的报告时,他不敢信,这世上竟有如此荒谬之事。 然而细细回想许落对他的态度,还有许落喊他阿野时眼里的情意,他不能不信。 但真正让他彻底不再怀疑许落的身份,还是许落自己亲口说出的真相。 “刚搬来这所宅子那夜,你喝醉了。”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许落,“你说,朕与你是在这宅子里成的婚。” 喝醉的许落,乖得让人心疼,问她什么,她说什么。 她含含糊糊说了许多许多话,虽然是醉言醉语,但足以让顾骁野拼凑出一切。 她说虽然他就是顾骁野,可她还是想回去。 她想回去见他。另一个他。 顾骁野从未想过,在另一个时空,竟有一个同样的自己存在。 还如此幸运地,在年少的时候就遇见了她。 明知那人就是自己,却仍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当初他决意带着许落南巡,本就没打算让许落活着离开。 他问她可否愿意陪着他死,其实并非心血来潮。 他曾经是真的动了这个念头。 他在这世上,别无所恋,唯有想要她留在自己身边,算是对自己多年的执念,有一个了结。 南巡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末路。 可她半点不知,每日努力地哄他开心,用最真的情意待他。 陪着他走过那么多地方,走过那么多风雪肆虐的路,每每看着他时,却总是眉眼弯弯笑意温柔,让他的心都软得一塌糊涂。 他一只脚已然跨进了地狱之门,可现在,却舍不得拉着她也一起坠入那无尽黑暗。 舍不得让她,折损在他的手里。 所以顾骁野决定放她离开。 他已然救无可救,所以不如,让她回到那个时空,陪着另一个自己。 如此,多少也让他有一点欣慰。 命运对他,并不全是残忍,在他不可知的世界,在他到不了的地方,有另一个真真切切的自己,爱着所爱之人,也被所爱之人爱着。 勉强,也算无憾了。 …… 许落手脚冰凉,颤抖着回头去看小骞,小骞沉默地点了点头。 顾骁野已然转身离去,许落的眼泪簌簌落下,她想要追过去,然而锦衣卫拦住了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1章 离别 第361章离别 眼看着他转身进屋,许落强忍着眼泪,喊他的名字:“顾骁野,你叫我回去,都不同我道别的吗?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顾骁野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她,眼里竟是说不出的温柔。 他柔声说,“回去了,要好好的。” 她和那个时空的他,要好好的。 许落不顾一切推开身前的锦衣卫,奔到顾骁野的身前,紧紧抱住了他,“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回去了,就再不可能回来。 她想再多陪陪他。 至少等他的身体恢复了再走。 可是顾骁野不说话,他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 她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袍不肯松手,眼泪止不住地掉下。 顾骁野神色异样平静,他哑着嗓音:“温平。” 温平不能让锦衣卫来拉她,便将宅子里服侍的侍女叫过来,拽住了许落。 许落哭得喘不过气来,然而顾骁野连头都没回过一次,就这样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比她以为的还要心狠,竟然直接让锦衣卫送她出了这宅子,去了隔壁的许家小院。 短短小半个月,这里已焕然一新,再不是当日刚来时的荒凉景象。 然而许落的心情,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小骞低声说,“对不起,姐。” 许落摇头,强行忍住近乎崩溃的情绪,“跟你没关系。” 是她太过低估了顾骁野,这一路她的言行与在京都时大不不同,甚至是过度反常,他那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怀疑。 真相揭开了也好,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顾骁野。 “姐,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小骞不希望许落在这里久留,“桓甫而今来了,皇上不会有事的。” 然而许落不放心。 而今她已然能独立卜卦,那个卦象,至少仍是没能解除危机。 许落接连在隔壁院子门口等了三天,都没能再见到顾骁野。 他是铁了心,不再见她了。 或许是站在外头久了,她有些咳嗽,回院后没多久,桓甫就来了,说是要给她看病。 许落被气笑了。 看来他还是很关心她的一举一动啊,连她咳嗽几声,他都知道,还要让桓甫亲自过来。 许落正要有事要问桓甫,对于顾骁野的病情,桓甫起先是不肯说的。 毕竟皇上亲口叮嘱过他,不得告诉第二个人。 然而,许落将南巡一路上顾骁野的情况告诉桓甫,再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桓甫什么都没隐瞒,全说了。 许落再次去瞧了隔壁宅子的门。 夜已然很深,温平亲自出来见的她,“许姑娘不必再来了,皇上明日就要启程回京都。” 许落笑了笑,“我不会来了。明早我也该走了。特地来跟皇上告个别。” 温平心绪复杂地回来,将许落的话告知顾骁野时。 顾骁野正垂眸看着京都的折子,听到这些话,连头都没有抬,也没有说话。 直到,温平发现有血,一滴滴落在那折子上,不由大惊失色,“皇上!” 顾骁野被他这一唤,才似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抬头,唇角的鲜血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合上折子,大步走出去。 许家小院里,她的房间亮着灯火,她的身影投在新换的茜纱窗上。 隐约能听到她对小骞说:“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走。” 没多久,那烛火灭了,只余一片黑暗。 顾骁野隐在暗处,站了许久。 直到眉眼上凝了冬夜的冷霜,寒意冻住衣袍,风刮过,袍角都纹丝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自私地,不顾一切地将她留下。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这里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她也终究,不属于这里。 翌日一早,许家小院果然人去屋空,许落和小骞都离开了。 顾骁野从昨夜回来,就高烧不止。 他眼眸通红,眼下都是暗青阴影。 沉默了许久,他才道,“她既是走了,朕便留在这里养病吧。” 这一养病,就养了快两个月,顾骁野缠绵病榻,病势竟是愈渐沉重。 然而他却不准温平将生病的消息传告郭禹和百里长安,更拒绝昭告天下遍寻名医。 哪怕温平红着眼下跪相求,也无济于事。 桓甫心力交瘁,自恨能力有限,不能起死回生。 开春时节,百花盛开之际,许家小院,突然有人回来了。 锦衣卫来报告时,温平不敢相信,疾步奔出,才刚拉开门,许落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 除了小骞外,与许落一起的,还有一名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自称姓刘名安。 许落说,这位刘安是个大夫,医术高超至极。 彼时顾骁野已然昏迷不醒,温平心绪复杂地带着许落进来了。 刘安为顾骁野诊了脉,很是笃定地说:“病入肺腑,但并非无药可救。皇上的病,我能治好。” 温平大喜,桓甫差点喜极而泣,看向刘安的眼神简直像是膜拜神明。 刘安的医术的确很高超。 几服药服下去,又配以针灸疗法,数日后,顾骁野竟是悠悠醒转。 视线渐渐聚焦,看清身边的人时,顾骁野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不是,走了吗? 许落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眼里有泪,唇角却带着笑:“不是做梦,是真的。” 她离开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去找刘安。 饶是知道刘安可能的去向,但找起来,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我若不亲眼看着你好起来,我没法放心离开。” 顾骁野凝视着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 也没有坚持,再要她离开。 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可她回来了。 他终究还是贪恋她的味道,她的声音,她的一切的一切。 她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喂他喝药,扶他去院中散步。 院中的桃李芬芳,她站在一树梨花下,指挥着温平上去摘梨花,和小骞在旁边提着篮子接。 她回眸朝他笑:“以前我娘给我做过梨花馅儿的饺子,味道还不错。我做给你吃。” 面和好了,她拉着他一起包饺子,教他怎么将馅儿装进去,如何将皮捏紧,包好后不会散的诀窍。 趁着他低眸专心地尝试时,她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道面粉,看着他的模样,咯咯笑了。 他便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往她的脸上也抹了一道。 温平端着焯好水的梨花进来时,看到顾骁野和许落满脸花一道白一道,彼此都笑得开怀,一时竟是傻傻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悄悄放下手里的东西,温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眼睛都有些泛红。 不容易啊。 能让顾骁野放下皇帝的架子,亲自包饺子,还能这样开心,真的,很不容易。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许落能一直留下来,留在顾骁野的身边。 顾骁野也是如是想的。 那个春天,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为美好的一个春天。 然而他也知道,她终究会离开。 许落也必须得回去了。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卦象已然改变,这个世界的危机已然解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隐约发现了一个可能连小骞和公孙神算都没有发现的潜藏的真相。 她是异世之人,他们无法卜算她的命运。 可她却可以。那是一个,令她难以接受,简直有些匪夷所思的结局。 若是真的,她必须得回去。留下毫无意义。 何况,她不回去,也无法知道,顾骁野是否已然醒来。 所以注定还是要告别。 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顾骁野说。 可她看着他,眼泪掉下来时,他就已然知道,她要走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用尽一生力气,将她刻进她的骨血里。 他吻着她,久久不肯放开,直到许落的颊边,落下了一滴冰凉。 后来,他终于放开她,转过身去,再也不肯看她。 “朕答应你,定会让这大梁朝的天下国泰民安。朕,就不送你了。” 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后的承诺。 他一生从不轻易答应谁什么,既答应了,便会穷尽所能做到。 许落奔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他,无声哽咽。 想到从此要将他孤单丢在这个世界,便觉心如刀绞。 可她别无选择。 许家小院内,小骞再次启动了七曜轮回阵,猛烈的风从阵眼中席卷而出,将前来送别的桓甫刮得摇摇欲倒,温平都忍不住后退数步。 小骞仍是要许落先走,只是,在许落一只脚已然跨进那急速旋转的时空通道中时,小骞突然出声,喊了她一声姐姐。 “保重。”他眼里有泪,可惜背朝着许落,她看不见。 许落没做多想,“我会小心的,你也小心。我等你。” 小骞又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很低,许落听见了,脸色微变,她想重新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拉扯着,推着她去向不可知的黑暗里。 等候在外,不敢亲眼看着她离开的顾骁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大步奔进来时,小骞昏迷不醒,许落,已然消失不见了。 顾骁野闭了闭眼,身体颤抖得厉害。 他知道这一次再不会有奇迹。 她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至此,便是永别。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2章 承诺 第362章承诺 春末夏初时,顾骁野重返京都。 以往那个性子暴戾冷酷的帝王,竟是从此沉静平和了不少。 朝中大开大合推出新政,每一条都切中时弊。 先前诏狱中积压的案子,被下令重审,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俱都留了一名。 不少曾被枉杀的官员被平反,曾建言献策的官员被提拔重用。 帝王下了罪己诏,对自己登基数年来的治政过往,尤其是当年滥杀相士以及淮州屠城之事,毫不留情地进行了自我反省,下令免去淮州百姓三年赋税,以作弥补,同时,解去了与相士有关的诸多禁令。 玄学卜算不再是人人闻之色变的职业,街头巷尾,又有相士开始出现了。 顾骁野有意恢复昔日江南,下令在淮州修建书院。书院地址,就在当年的梅家老宅。 老宅被修葺一新,挂上了江南御赐梅林书院的招牌,江南信任太守聘请名士担任院长,广开学府。 一时之间,江南学风甚盛,学者辈出。 那年科考,高中状元的学子,正是出自梅林书院。 顾骁野夜以继日地处理政务,终于渐渐将朝政之事理顺。 不过短短时间,大梁朝天下渐安,渐有物阜民丰之势。 帝王改过归正,天下幸甚,朝臣干劲十足,隐隐有盛世将来的期待。 但没人知道,顾骁野的咳血之症,竟是越来越严重。 刘安的确能治好他的病,但,也需要他的配合才行。 顾骁野却不想配合。 “朕只答应她,必定让这大梁朝国泰民安。” 却没答应他别的。 从年少时起就对卜算玄学之术深恶痛绝的顾骁野,从未想过有一天,竟会对此近乎痴狂。 除了处理政务,剩余的时间,他不是在看卜算之类的书籍,就是和小骞在一起。 小骞从未对许落说过,轮回时空一旦跨入,就回不去了。 所以当初,他才义无反顾地,代替公孙神算踏入了七曜玄回阵。 但许落是个例外,因为她是异世之人,所以可以不必受此限制。 那日他拼尽全力设下阵法送许落回去,后来心力大伤昏迷,是顾骁野命刘安和桓甫将他治好,又带他回了京都。 顾骁野为小骞安排了住处,时常来拜访他,请教的,竟是玄学之术。 他本就天资奇绝,领悟力又佳,又有小骞教导,很快便明白了公孙神算当初的用心,甚至,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公孙神算当初都不曾留意到的问题。 “公孙闻把所有的赌注放在了朕身上,可他想改变的,是未来数百年天下的命运,只要大梁朝平稳运行,皇帝是谁,又有何关系?” 小骞竟无言以对。 顾骁野对玄学之术的理解越来越深时。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重新改革了丞相内阁,设立左右丞相之职,任命百里长安为玄甲军统帅兼右丞相,在郭禹的带领下,开始接手处理政务。 而他自己,却开始有意隐退。 当百里长安在朝中的威望愈来愈盛,天下只闻右丞相,百里将军时。百里长安深感不安。 他求见顾骁野,这才发现许久未曾上朝的顾骁野,竟是病重多时。 “你对天下苍生,比朕更有悲悯之心。” 顾骁野微微笑着,是鼓励与信重的眼神,“这个天下交给你,朕比自己来管,还要放心。” 百里长安满腔话都未能说出口,心绪复杂地退下。 然而不久后,帝王驾崩,他才知,顾骁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骁野留下的遗诏说,他没有子嗣,唯效仿古之尧舜,将皇位让给贤能之士,而百里长安武能定国文能安邦,是继承皇位的最合适人选。 的确再没有比百里长安合适的人了。 无论是他曾经的战绩,还是他任右丞相以来的政绩,抑或,是他的威望,朝中再无第二个人能比。 顾骁野去世,唯一能够让玄甲军心悦诚服效忠的人,只有百里长安。 于是百里长安,正式成为大梁朝的皇帝。 他深感顾骁野对自己的托付,担任皇帝之日,勤勉有加,励精图治,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于子孙,更是严格管教,时时教导他们定不能辜负顾骁野禅让帝位之恩。 大梁朝治下,近三百年间,百姓不知兵戈。 正是无数人期待了多少年,真正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将帝位禅让给百里长安,是顾骁野公开的遗诏。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帝王不曾公开的遗愿,只有一句话。 “朕想去看看她。哪怕只是一眼,也行。” 此时,距离许落离开,恰好三年。 许落从昏沉中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是在颐华宫中。 她环顾着屋内,怔愣了片刻,有些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哪一个颐华宫中。 直到侍女进来,大惊失色地跪下,唤她娘娘。 许落才意识到,她回来了。 她问那宫女,皇上在哪儿,回说,麟云殿。 许落起身便奔了出去,她跑得太快,侍女瞪着眼,张大了嘴巴,剩下的话,便没能说出口。 许落喘着气奔进麟云殿时,隗公公见到她,跟见了鬼一样。 寝殿中,正守在顾骁野身边的温平与桓甫,也露出骇然之色。 温平怀疑自己眼花了,然后看到许落奔到床边,紧紧握住顾骁野的手,眼泪便开始往下掉时。 他知道,娘娘是真的回来了。 按理说,劫难已经化解,顾骁野该醒来才是。 然而,却只是迟迟未醒,陷入昏睡之中。 小骞再不可能回来,便连公孙神算,也不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等。 好在,朝中先前政治清明,井然有序,如今就算顾骁野不上朝,在郭禹与百里长安的竭力维持下,天下仍然安宁平静,未有乱象。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许落异样地平静。 她平静地为顾骁野喂药,平静地守着他,寸步不肯离。 她让温平找人做了轮椅,阳光好的时候,推着他出去晒太阳。 无人处,她会和他说话,说着说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顾骁野何时会醒,又或者,再也不会醒。 可她只是不放弃地等下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3章 等待 第363章等待 公孙神算黯然低落,他甚至后悔,自己不该妄图逆改天命。 天命或许终不可改。 赔上一个小骞,也赔上许落的幸福。 他以为能改变未来数百年乱象的人,如今昏迷不醒,生死难卜。 公孙神算颇有些心灰意冷,告别许落,离开京都,重回若耶城,闭关修道不出。 远在南江的许元明夫妇,来京都探望过许落几次。 每次见面,许元明夫妇都是强装笑颜,过后,却是暗自抹泪。 “我当年就不同意落儿嫁给皇上,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许元明长吁短叹,懊恼悔恨不已,只恨时光不能再回那年许落说要嫁给顾骁野时。 若是能回,他定要不惜一切阻止那场婚事。 他的女儿啊。这一生的幸福。 就这样止步在二十余岁,花一般的年纪。 然而许落从不后悔回来,对这日复一日的等待,也没有任何怨言。 他一天不醒,她就等他一天,一年不醒,就等他一年。 时光匆匆,眨眼便是三年。 三年间,发生了许多事。 许落见了一次百里长安,问起他年少时婚约之事。 百里长安说,那年许落来补玉,他初见许落时,都没有认出她。 后来看到她给韩知礼信中的落款,才知她的身份。 他急着去南江,本想等有所功成名就,再来提婚约之事。 岂料清溪镇再见时,她身边已然有了顾骁野。 而且看许落似乎也根本不记得婚约之事,对他很是客气疏离。 百里长安便将少时婚约,烂在了肚子里,再未提起。 许落想起那个时空的百里长安。 对他,她终究有愧。 她亲自为百里长安挑选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贵家女子,百里长安竟没有拒绝,从中随便选了一个。 也是因缘巧合,有日他从军营回城时,一辆马车的马受惊,狂奔不止,侍从追着车跑,想要制住马匹,车里一个姑娘害怕得失声哭泣。 百里长安便出手帮了一把。 那姑娘羞涩地问他的名姓,百里长安摆摆手,便打马离开。 但他身上的玄甲军军袍,已然泄露了他的身份,何况侍卫中,也有认出他是谁。 隔日,那姑娘的父亲、吏部尚书竟亲自登门道谢。 百里长安这才知道,他随手在大街上救下的姑娘,竟然就是许落为他选的未来的妻子:吏部尚书家的千金。 百里长安送走吏部尚书,默然许久,想起许落,也想起那日那姑娘苍白着小脸被他抱出马车的模样,最后,却是勾唇笑了。 过往之事,早该放下,许落为他选的这门亲事,倒也,的确不错。 百里长安成婚不到半年,许落收到了来自南江的喜讯。 袁让与韩谨柔终于成了婚,许落要守着顾骁野,不能去南江参加,只能命人送去贺礼,遥遥祝福。 婚后没多久,韩谨柔便怀孕,竟是生了一对龙凤胎。袁让给许落写了信来,字里行间都是掩不住的狂喜。 韩卿卿的孩子已然三岁了,她带着孩子,来京都看望许落。 小男娃模样俊秀,小大人般朝着许落行礼,喊她落姨。 孩子年岁虽小,却举止有度,静静站在韩卿卿身边时,颇有他父亲顾驰渊的几分端方俊雅之风。 韩卿卿支开孩子,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地说,“落儿姐姐,我告诉你个事。” 许落知道他是要说顾驰渊的事。 果然就听到韩卿卿说,“我回南江了,以后,可能不会再走了。” 孩子大了,总问起父亲是谁。 韩卿卿那年回南江参加姐姐韩谨柔的婚礼时,到底还是带孩子,去顾府看了看顾驰渊。 府中一切,都一如当初,尤其是她的房间陈设,仍和她离开那夜,一模一样。 顾驰渊看见她时,心神俱震,脸色煞白地呕血不止。 韩卿卿这才知道,顾驰渊当年服下了她无意间留下的那瓶思无涯,这几年,饱受相思之苦,然而,却也深知自己所爱的人,是谁。 韩卿卿终究不忍。 而孩子见到父亲后,也再不肯离开,“为什么我们不和爹住在一起?娘是嫌弃爹腿不好吗?” 韩卿卿竟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留在了南江,住在韩府,顾驰渊每日都来看望她和孩子,二人虽成婚过,而今却如同初恋爱之人般,彼此小心翼翼,却又暗生甜蜜。 只可惜,顾驰渊每次动情,心痛之症便会发作,韩卿卿此来,也是希望能为顾驰渊求得解药。 许落让温平去找了刘世,刘世与段宿而今云游天下,乐在其中,当年的恩怨淡忘了不少。 既有许落亲笔信,便大手一挥,将这事应了,顾驰渊的心痛之症,到此,也终告结束。 展旭也成了婚,妻子是京都一个贵家之女,二人在花灯节上一见钟情。 便连温平,也有了意中人,竟是当年淮州霞隐庵那个小尼姑。 只是温平的情路,颇是坎坷。 小尼姑本来已经还俗,俗家名字很好听,名叫池娉婷。 二人分明彼此钟情,但温平却迟迟不肯成婚。 他说,再等等。 他想等皇上醒来,再办婚礼。 池娉婷一气之下不告而别,不知去向。 许落要温平去找,温平不肯,“我没打算现在成婚,找了回来,她还会走。” 索性不找。 温平执拗起来,也是挺执拗的。 许落怎么劝都没用,也只能由他去了。 这三年里,许落照顾起顾骁野已然无比熟练,对自己眼下的状态,早已能淡然处之。 那日她推着顾骁野在花苑中晒太阳,梨花开了,片片落在他身上。 她伸手轻轻摘去,突然想起那年,在南江和顾骁野一起包梨花饺子。 许落默然坐了许久。 不知道那个时空的他,怎么样了,可还过得好吗。 从那里回来时,她身边什么都没带,那个在东陵城买的小人偶,临走时,也留给了顾骁野。 想起和他相处的那段日子,恍惚如同隔世,又似大梦一场。 好在,梦醒来,她身边,仍有他。 许落低眸,凝视着仍是昏睡不醒的顾骁野,在他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冰凉的泪水,滴滴落在他颊上,许落到底还是没忍住,埋头在他怀里痛哭出声。 春日阳光微暖,男人眼睫竟是轻轻动了动。 沉睡多年的人,终于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失神良久,那双漆黑的眸,异样深沉复杂。 他有些僵硬地抬手拥住她,因久未开口,嗓音异样喑哑,“别哭。” 他终于,回来了。 所以,别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4章 嗯,不见 第364章嗯,不见 许落猛地僵住,像是在做梦般,抬起泪水狼藉的脸,便对上了顾骁野熟悉又温柔的眼神。 她怔怔地看着他,有些想碰碰他的脸,可是又不敢,怕一碰,眼前的这幻梦便会破碎。 她眼睛通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试探着,喃喃叫出他的名字:“阿……野?” 他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声音低哑,带了说不出的温柔:“是我。、” 阿野,是她的阿野。 三年.跨过了三年的风霜,三年的等待,他终于回来了。 许落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从他出事到现在,在心中藏了这么多年的委屈难过和无助,在这一刻,都随着这眼泪汹涌倾泻而出。 听着女孩的哭声,顾骁野的心都要碎了。 他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她。 远处桓甫端了药来,看见眼前帝后相拥的一幕,“啪嗒”。 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碎了。 他呆了片刻,转头手舞足蹈地无声大笑着跑走了,差点和温平撞个满怀。 温平侧身闪过,皱眉,“桓太医,这是怎么了?” 桓甫笑得合不拢嘴,笑得说话都不连贯了,“皇,皇上他,他……” 温平还以为顾骁野出了什么事,脸色顿变,不等桓甫说完,身形已然急掠而出。 远远望见梨花树下的一幕,温平脚步一个急刹,生生顿住了。 皇上这是,这是醒来了?? 温平转过身去,不敢看,却又忍不住回头,飞快地再瞥一眼。 那低眸温柔又耐心哄着怀中人的,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温平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往外走,心神激动,百感交集。 他要将皇上醒来的消息,尽快告知郭禹和百里长安他们,告知所有的朝臣。 他也终于可以,让锦衣卫去寻找池娉婷的下落了。 “温大人。” 常公公亲自捧了点心茶水送过来,看了眼温平激动的模样,心里疑惑。 温平点点头,看似还算正常。 可常公公却发现,向来健步如飞的温大人,竟然接连踉跄了两步? 温大人这是怎么了…… 常公公纳闷地回过头来,一眼看到梨花树下那一幕,常公公跟被雷劈了一样,随即,意识到不妥,仓促转过去,脸上笑容跟朵儿花似的。 三年了,娘娘终于是守得云开见云明,苦日子熬到头了! 许落情绪总算勉强止住时,到底还是有些害羞被顾骁野看见自己这副模样,脑袋埋在他怀里,都不肯出来。 这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这么失态? 他衣袍都被她弄湿了好大一片,她估计自己的眼睛都肿得跟桃子似的,都不敢抬头看他。 偏偏顾骁野还在她耳畔柔声问:“不想看我?” “不是。”许落闷闷地说,“我这个样子,好难看。” 这三年,她感觉自己变憔悴了许多,眼下又哭成这样,肯定很丑,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不难看。刚才我都没有好好看看你。” 他轻轻捧着她的脑袋,让她抬起脸来。 和三年前记忆里的她相比,女孩脸颊瘦了一圈,脸色有些苍白,下巴颌尖尖的,一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此刻红肿得厉害,卷翘的长睫湿漉漉,显得可怜兮兮的。 顾骁野心头又酸又软,这三年多,她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他只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回来,竟让她苦苦等他三年。 他漆黑的眸一瞬不瞬地久久盯着她,好像看不够般。 许落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要别过头去:“要不我们……” 她想说,要不我们回宫去吧。 顾骁野手掌已穿过她的发,扣住她后脑勺,倾身覆住了她的唇。 剩余的话,都被融在了那辗转缠绵至极的温柔亲吻里。 春风吹过,梨花飘落,而树下挚爱之人间的情思旖旎,更盛春光。 许落没有告诉顾骁野,他出事后,她做了什么,只简单说是公孙神算和小骞救了他。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若是顾骁野知道,她在另一个时空,和他有了什么,他肯定会生气。 虽然那个他也是他,可莫名就是有点心虚。 所以她拉着他说了许多这三年来的事,百里长安的婚事,袁让和韩谨柔家的龙凤胎,韩卿卿和顾驰渊和好了,孩子三岁了,很乖很懂事……诸如此类。 听说百里长安已然成婚,顾骁野眸色都深了几许,“他,愿意?” 当初他登基为帝时,曾准备百里长安赐婚,被他婉拒。 百里长安最早的理由,是天下未定,无以家为,再后来,便干脆说自由自在惯了,有了妻子,反而麻烦。 以前顾骁野从未多想,直到,直到他知道,百里长安与许落少时有过婚约。 才知他心里,一直装着的人,到底是谁,不娶妻,不是怕麻烦,而是,压根就不想娶而已。 许落浑然不知顾骁野心里所想,点头道:“百里长安当然愿意啊,那姑娘是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有次在大街上,马惊了,是百里长安英雄救美。两人成婚了,感情不知道多好呢。”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刚你说,是你帮他安排的婚事?” “对啊。”许落毫无心机地说,“我帮他挑了好几个女孩子,最后他选了这个……” 顾骁野:“所以,我没醒的时候,你经常和百里长安见面?” 许落心里一根弦顿时绷紧,“没有,才没有。我就见过他一面,就是跟他定下婚事那次,不信你可以问温平和常公公……” 顾骁野揉了揉她的发:“我只是问问,这么紧张做什么。” 许落才刚暗自松口气,就听顾骁野正色说:“以后不准单独见百里长安。” 许落:“……” 乖巧点头:“嗯,不见。” 心道他要是知道她曾经在另一个时空和百里长安成过婚,他会不会杀了百里长安。 不,要杀也是杀他自己,那可是他亲口赐婚的。 额,所以那些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不然他知道了,可能会疯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5章 吃自己的醋,可还行 第365章吃自己的醋,可还行 许落没有问顾骁野一句,这三年多来,顾骁野是什么状态。 在她看来,顾骁野人都昏迷不醒,那肯定就是没有意识,想必问,也问不出什么的。 她开开心心拉着顾骁野就要回宫,这时,吹来一阵恼人的春风,吹得那一树梨花簌簌落如雨。 顾骁野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都有些怪异。 许落才要问他怎么了,就听顾骁野幽幽说了一句:“你都没给我包过梨花馅儿的饺子。” 许落脚下一个踉跄,“你,你说啥?”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好像为他做过许多事。” 许落感觉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用,她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说的他是谁?” 顾骁野挑眉:“你说呢?” 许落不敢思议地看着他,声音都有点变了,“你别告诉我,他,他也是你……” 顾骁野抿唇不语,显然是默认。 许落:“!!!!!”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其实顾骁野也说不太明白。 那夜,他送许落到顾府,突然出事,随后,意识便陷入黑暗昏沉中。 其后他经历的一切,俱都不自知。 只是,在那个时空,当他因病去世时,魂魄飘飘悠悠,竟又回来了。 这才恍惚记起,在那个时空里,所发生的的一切。 他成了曾经让许落避之犹恐不及的真正的暴君顾骁野。 他做了太多太多根本无法挽回的错事,他甚至亲口为她赐婚,为她和百里长安主办婚礼。 他竟对许落,动了杀心,差点让她死在他的手里。 虽然后来,他终究因许落而改变,可,许落为了他,那般煞费苦心地哄他,这可是连他,都未曾得到过的待遇。 每次想来就让顾骁野极为不悦,甚至是,疯狂的嫉妒。 一个暴君而已,何德何能,竟能得许落如此相待!! 许落:“……” 大哥,那个人既然就是你,你至于吃醋成这样吗! 顾骁野:“至于。” 若是对方能以实质出现在他面前,他怕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许落:“……” 见他神色甚是郁郁,许落只能安慰他,“那我以后也给你包梨花馅儿饺子。” 顾骁野:“不够。” 许落:“那我为他做过的事,也为你做一遍,陪他走过的路,也陪你走一遍,好不好?” 顾骁野这才颜色稍霁,答得半点不含糊:“好。” 许落特别想笑。 这人自己跟自己吃醋,可还行。 想到当初,与她在那个时空牵绊种种的,仍旧是他,不过是没了记忆的他。 莫名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下去。 还好,还好就是他本人,所以,她以后,再也不用心虚什么了。 许落想起那时候顾骁野将她关在宫里的恶劣行径,忍不住嗔怪道:“你那时候真的对我好凶,一点也不好,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有多伤心……” 顾骁野目光深深,一言不发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许落慌得下意识揪住了他的衣袍:“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低眸看着她,瞳孔漆黑深沉:“他对你的不好,以后,我来弥补。” 许落:“……” 脸颊都红了红,却莫名又有些甜蜜。 顾骁野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许落。 以前他虽知道,她是异世之人,却从未想过,她知道那么多事。 她一直在努力阻止他犯错,也的确成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如果年少时,他没有遇到许落,他或许,会成为曾经那个真正的暴君。 但有了许落,所有的错误,都被提前终止了。 于是大梁朝的天下,没了他,依旧可以平稳有序地运转三年之久。 便是在另一个时空,也是因为她,他才得以在最后,悬崖勒马。 许落半点不曾隐瞒他,事无巨细地,一点一滴全都告诉他。 公孙神算数十年的苦心筹谋,而她阴差阳错,闯入这个世界。 本以为,只是一本书的世界,却不意,是与她曾经所在的世界,并行存在的另一个平行时空。 “你现在知道我以前,为什么总躲着你啊?因为成为暴君的你,真的很恐怖……” 怀中的女孩一本正经地数落着他以前的“暴行”,“你要感谢我,知道不,要好好感谢我。没有我,你就是个命运凄惨的暴君,这天下都被你弄得一团糟,老百姓还要跟着你遭殃……” 顾骁野垂头看着她,眼底是能让许落溺毙其中的宠溺与温柔:“嗯。会好好感谢你。” 然而没多会儿。 许落发现自己直接被他抱进了颐华宫的寝殿。 许落气得想打他:“顾骁野,白日宣淫,你羞不羞?” 男人眸光灼灼:“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不羞。” 许落试图唤回他的良心:“刚你都说要感谢我的,你就是这么感谢我的?” 他拥着她,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气息拂在她颊上,一阵痒痒的酥麻。 “落儿,我想你。”他的声音异样低沉,却又透着不容拒绝的霸道:“我想要你。” 他离开她太久太久,他想念她,太久太久了。 想得近乎疯魔。 许落呆了呆。 所以男人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的想念,到头来,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的吗? 如果,这种方式,可以表达想念的话。 那许落,一定遭受了最猛烈的那一种,狂风骤雨,久久不得平息。 早朝殿中,顾骁野居高临下,视线掠过阶下激动得涕泪交加的臣子,还有眼眶微微都泛红的丞相郭禹和百里长安,心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感慨。 想起在另一个时空,他决意南巡,郭禹领着百官相送。 一杯鸩酒,原本该是郭禹的命运,是许落阻止了他,改变了郭禹的结局。 而百里长安,也因为许落,因为他的那一点歉疚,捡回一命。 这两个人,后来却同心协力,助他改变了大梁朝的国运。 如今,他消失了三年,局势却并未因此动荡,固然是因为郭禹,因为百里长安,因为眼前的这些兢兢业业的臣子们。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俱得益于许落,也不为过。 没有她,他而今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这本书暂时没那么快完结啦~但估计也写不了太长,因为已经写了三分之二了~我算了下,更新慢的话,可能会十二月完,快的话,会更早~~国庆假期来喽,提前祝大家假日快乐~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6章 用余生陪她 第366章用余生陪她 顾骁野曾在那没有许落的三年里,明白了一个连公孙神算都没能看透的真相。 只要这大梁朝安定太平,谁做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许落是异世之人,未知的因素太多,他想有更多的时间,好好陪着许落。 百里长安的确比他,更适合做皇帝。 而郭禹,他在这个丞相之职上操劳多年,苦心经营,身体早已不堪重荷。 只是全凭着一腔赤忱和忠诚,勉力支撑。 再将所有的重任压在他一人身上,只会是涸泽而渔。 朝堂上,顾骁野宣布了归来后的第一道诏令:设立左右丞相,郭禹任职左丞相,玄甲军统帅百里长安,兼任右丞相。 朝臣惊讶,也有人提出异议,“百里将军是武将,这乍然担任丞相一职,万一不能胜任怎么办?” 顾骁野淡淡道:“试试便知。” 这一句试试便知,就此将百里长安的任命定了下来。 人还在军营中的百里长安,得到城中快马传来的消息,说是皇上醒了,当即大喜。 结果信使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懵在了那里。 皇上要他,做右丞相? 百里长安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回城,直奔宫中。 亲眼看着顾骁野醒来,激动自然不言而喻,但他着实不明白顾骁野的用意。 “皇上,臣做丞相,真的不行。” 百里长安极力想要顾骁野收回成命,“臣习惯了军营,朝政之事,臣真心不懂。” “你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顾骁野注视着百里长安,“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百里长安坚持:“皇上,朝中人才济济,远有比长安更符合担任丞相之人,何况——”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臣还有边境急报要禀奏皇上,辽东侯郭匡突然不知所踪,有传言说落在了胡人手中,辽东胡人蠢蠢欲动,数次三番突袭我边境数城。 辽东乃我大梁边防重地,关系京都安危,臣正要请求皇上,允臣带兵前往辽东,寻找辽东侯,平息胡人之乱……” 顾骁野接过信快速扫过,眸光微凛。 说来也是巧合,在那个时空,也是百里长安刚担任右丞相没多久,辽东传来胡人作乱的消息。 辽东侯指挥不力,节节败退,顾骁野希望给百里长安足够的时间,尽快适应朝政之事,便强撑病体,亲自御驾亲征,前往辽东。 结果平定辽东之乱时,顾骁野还意外救了郭匡。 郭匡为了给郭家老太夫人采百年老雪参去了辽东,遭遇了胡人,后来总算有惊无险,被玄甲军救回。 顾骁野沉思片刻,“郭禹可知此事?” 百里长安拱手:“尚未来得及告知丞相。” “既如此,先将此事保密。” 顾骁野说,“辽东之乱,朕亲自去。” 百里长安心神微震,“皇上大病初愈,还是留在京都好好休养身体,臣以性命担保,必定找到辽东侯,平定辽东之乱!”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朕知道你能平定,但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何况,辽东的情况,朕比你熟。” 百里长安怔了怔,“皇上去过辽东?臣怎么不知……”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顾骁野睨他一眼,将密报扔回给他,“尽快整军完毕,赶紧上任丞相之位,郭禹还等着你。” 百里长安:“……” 他不知道的事,多了? 他从年少时就跟着皇上,发生在皇上身上的几乎所有大事他都知道,就算,有些隐秘之事,比如,皇上和许姑娘之间的感情,他可能的确不知,可,皇上去没去过辽东,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皇上到底为何能这么笃定,辽东的情况,比他熟? 他们两个都从来不曾踏足辽东好吗! 然而,面对顾骁野,百里长安还无法反驳。 谁叫人家是皇帝呢? 颐华宫中,顾骁野来时,许落正在忙着包梨花馅儿的饺子。 女孩衣袖挽起,露出纤白的手臂。 见他进来,她抬头看他,乌黑的杏眼笑意盈盈:“快过来帮忙。” 顾骁野便走过去,很是熟练地开始包饺子。 包出来的饺子,一个个皮大馅儿厚,好似等待下水的小白玉船似的,排列得整整齐齐。 许落出离惊讶了,“你怎么能包得这么好?比我还好?” 上次他都还不熟,还要她手把手教呢! 她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顾骁野,“你是不是偷偷学过?” 顾骁野点头:“嗯。” 其实学来也不是为了吃,只是,想念那时和她在一起的时光而已。 那三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许落听他大概说过,每次一想起,心头便有些酸涩。 “你怎么那么傻啊。”她软声嗔怪,“我好不容易才找来刘安给你治病,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病?” “看了不就见不到你了?” 顾骁野说,“小骞说可以勉强试试,送我来见你。” 其实小骞也没有把握,最初顾骁野真的只是做好看她一眼的准备。 看一眼,哪怕从此他的魂魄烟消云散,也再无遗憾了。 然而最后的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是他再未曾料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你昨不是说,想你爹娘了?” 顾骁野温声道,“等我们从辽东回来,我陪你去南江。” 许落吃了一惊,“辽东?我们要去辽东么?” 顾骁野颔首,将辽东胡人作乱之事说了。 许落想起,曾经书里的辽东之乱,是百里长安平定的,花了得有快小两年时间。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让百里长安去?” 顾骁野凝眸望着她,“因为我不想等太久。” 那一战,曾耗费他近一年时间。 若百里长安去,时间怕也只多不少。 可这次他再去,算上大军往返,半年内,辽东之乱必定可以平息。 到时,他也能早点抽身而退。 那年他们从南江回京都时,她和许元明夫妇洒泪而别,曾对他说,“若你不是皇上,该有多好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和我爹娘一起住在南江,而且想去哪里,你都可以陪着我。” 虽是无心之言,他却一直记得。 两世轮回,他比谁都更清楚地知道,他不能算是个好皇帝。 他的心里眼里,终究只有她,容不下天下,也容不下苍生。 他曾经让大梁朝国富民安,那也只是以为承诺了她而已。 而今终于回来,所以不如,尽早将这天下交给更合适的人。 此后,便用余生,陪着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7章 重逢 第367章重逢 去辽东,许落倒是不意外。 意外的是,顾骁野倒是愿意主动带着她。 她故意道:“上次你去江南平叛,我要跟着你,你不是说战场危险?不如,我在京都等你?再不然,我去南江好了……” 顾骁野深深看着她,“可以。” 许落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你就不挽留我一下?” “战场的确危险。” 顾骁野说,“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思虑不周。你若想回南江,我明日便让温平送你回——” 许落气得抬手就抹了他一脸面粉,“顾骁野你是不是诚心的?” 顾骁野无辜道:“不是。” “不是你还说要送我走?” “可你说……” “我说我说,那我昨天叫你别那啥,你怎么跟没听到似的……” 许落照着他脸又是一通搓揉,顾骁野也不躲,任由她蹂躏着他那张俊脸。 看着他满脸白,连睫毛上都沾了面粉,许落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玩够了?到我了。” 顾骁野拉着她,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许落慌得不行,“你别,我今日可是化了妆的,我不想弄脏我的脸。” 顾骁野绷着脸,“晚了。” 想到自己方才那番举动的确是过分了点,许落只好认罚,“那好吧,那你别太用力揉,不然我待会脸会疼……” 害怕面粉撒到眼睛里,她干脆闭上了眼,“你快点……” 顾骁野凝视着微微仰起脸的女孩,是他怎么看,都看不够的眉目如画,此刻因为有点紧张,她长长的眼睫颤动不停,仿佛蝴蝶小小的翅膀。 顾骁野忍不住轻轻亲了亲,“好了。” 那颤动立刻停止了,黑色卷翘的翅膀张开,露出一双纯澈水润的眼眸,茫然又带着点疑惑,“就好了么?” 这惩罚也太轻了吧,刚才就好像羽毛拂了拂。 她这副样子,让顾骁野不想放开她了,“还没有。” 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低眸就吻了下去。 “顾骁野,你怎么这么……”许落被他放开时,涨红着脸指责他,“这么无赖!” 不带这样的,玩游戏也不好好玩,总想亲她。 顾骁野漆黑眼里都是笑意,“嗯,我无赖。” 许落瞪着他,“饺子不给你吃了。” 顾骁野笑意愈深:“好,都给落儿吃。” 许落:“……” 当她是猪么。吃得了这么多吗。 去辽东的时间,定在了十日后。 一来整军需要时间,二来,朝中有些事,尚需要安排。 许落其实还真挺想回南江看看许元明夫妇的,还有韩谨柔和韩卿卿她们。 不过相比而言,她更不愿与顾骁野分开。 只能再忍忍,半年后再回去了。 许落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老天爷可能是觉得过去三年让她苦等顾骁野那么久太苦了,竟难得对她生出了怜悯之心,在她即将离开京都前,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许元明夫妇竟然来了京都。 温平带着他们出现在颐华宫时,许落正在窗前看书。 百花烂漫绽放,她抬头看见他们的身影穿过花影横斜的石径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许元明也看见了她,叫了她一声:“落儿。” 许落扔下书,就奔了出去,跑到许元明夫妇面前,扑进许夫人怀里时,已然是泣不成声。 温平悄然退下,许元明站在一旁,看着妻女二人抱头痛哭,想让她们别哭,可自己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到最后,还是许夫人忍着哭泣道:“傻孩子,皇上醒来,咱们该高兴才是,哭成这样,被别人看见不好……” 可许落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这三年,许元明夫妇来看过她好几次,每次她都很想抱着许夫人哭一场。 可她怕他们担心,每次,总是笑着安慰他们,要他们相信,顾骁野一定会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其实那会儿,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以后到底会好,还是会更糟。 而今,终于可以在爹娘面前,放肆地哭一场了。 许夫人有些慌乱,只能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哄着她,“别哭了,落儿,娘给你做好吃的,别哭了,好不好?” 许落还是哭。 许元明见自家女儿哭成这样,不免又多想了。 上一次见许落哭成这样,还是在南江韩府时,那时许落一边哭一边说,顾骁野欺负她了。 许元明脸色微沉,“是不是皇上又欺负你了?” “没……”许落总算哭声稍住,红着眼摇头,“他没欺负我……” 许元明才不信,“没有你哭成这样?爹待会儿可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当初成婚时,顾骁野是怎么承诺的! 承诺的话没怎么做到,反而成婚不到一年他就出事,一直昏迷不醒。 自家宝贝女儿傻乎乎照顾他三年,过了三年守活寡的日子,对他还不够好吗。 这怎么人一醒,就惹得他女儿哭成这样! 许落知道许元明的脾气,吓得眼泪立刻停了,“我就是看爹娘来了,我太开心了,跟阿野没关系,爹你别误会……” 许元明这才颜色稍霁,“那咱们进去说话。” 等聊了几句,许落才知道,这次和许元明夫妇一起进京的,还有韩谨柔和袁让夫妇。 韩谨柔其实早就想来京都看看许落,只是因为她成婚没多久就怀了孕,只能等生了孩子再说。 等生了孩子,孩子又太小,长途旅行多有不便,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 “其实我们去年就打算来了,原本是想着来京都陪你过年。” 许夫人握着许落的手,柔声道,“可赶上大风雪,路不好走,走了一小半,马车差点出事,你袁大哥吓得跟什么似的,好说歹说,劝你谨柔姐姐回去了。刚过完年,等路上好走些,我们这才上的路。” 因带着孩子,路上不免走得慢些,等到了京都时,已是春暖花开了。 还未进京都城,就听说顾骁野醒来的消息,众人自是喜不自胜,许元明夫妇一点没耽搁地就进宫里来找许落了。 “你袁大哥和你谨柔姐姐,还有那两个孩子,被温平安排在顾府了。” 许元明看了眼许落,微微踟蹰,“还有件事跟你说下。卿卿和顾驰渊,复婚了,他们……也一起来京都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8章 重逢2 第368章重逢2 当初顾驰渊得许落帮助,解了思无涯之毒。 他此来,原本是打算当面对许落道谢,同时探望顾骁野的。 顾骁野昏迷未醒多年,顾驰渊很想来见见他。 却不意他们刚到京都,顾骁野便醒了。 顾驰渊不肯回顾府,而是和韩卿卿另外找了住处。 他甚至嘱咐许元明,不要将他来了京都的消息告诉顾骁野,“皇上不会愿意看到我。” 对顾驰渊,许元明一度不能原谅他,所以从来也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但这几年,顾驰渊的确变了太多。 变得谦卑至极,看淡了许多事,满腔心思,唯在韩卿卿和孩子身上。 他腿脚虽然不便,但实在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这一路行来,许元明看在眼里,多少也有些唏嘘。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顾驰渊而今既然改过自新,爹想着吧,总还是该给他个机会。再者,皇上和顾驰渊,到底是兄弟,顾家现在,也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许元明感叹,“我琢磨着,落儿你还是悄悄跟皇上提提这件事。皇上要是愿意去见,就去见见他,不愿意,那就当他没来京都就是了。” 许落点头,“嗯。我找机会跟阿野说说,但他去不去,我就不保证了。” 顾骁野上朝还没回来,许落等不及,便先跟着许元明夫妇去顾府见韩谨柔。 时值春日,院中花苑内花香馥郁,蜂蝶飞舞。 远远便听到孩子清脆的笑声。 许落抬眼望去,就见袁让和韩谨柔双双立在树下,正含笑望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俩小娃娃约莫两岁多,手里各自举着一个小风车,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往前跑。 小姑娘跑得慢,奶声奶气地喊:“哥哥,等等我。” 小男孩手里的风车转得飞快,他头也不回,“我不等,你别追着我。” 小姑娘哪里肯听,仍是追过去,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趴在地上,手里的风车都摔掉了,委屈巴巴地又喊:“哥哥,我摔了……” 韩谨柔吓了一跳,连忙奔过去扶起小姑娘,帮小姑娘拍着裙子上的土。 袁让喊那小男孩:“阿徵!” 小男孩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走了回来:“叫你别追我,你怎么就是不听。” 嘴里这么说着,却还顺手帮妹妹把风车捡了回来。 韩谨柔柔声道:“妹妹想跟你玩,你就等等她啊。” 小男孩嫌弃地:“可我不想跟她玩。” 袁让一锤定音:“娘说的话就要听,好好带着妹妹玩。” 小男孩虽然满脸不情愿,却还是牵着妹妹的手,这次却不跑了,慢慢地走着。 小姑娘举着风车,仰着脸蛋,“哥哥,我的风车怎么不转了?” 小男孩对着风车吹了口气,小脸没什么表情:“转了。” 小姑娘很开心,“哥哥,能不能让它转快一点。” 于是小男孩真就接连吹了好几下,小姑娘咯咯直笑。 许落都看傻了,一颗心都要被这俩孩子萌化了。 早就知道韩谨柔生了一对龙凤胎,可见面才知道,这对龙凤胎有多可爱。 那头袁让已然发现了许元明,赶紧和韩谨柔过来相见。 韩谨柔眼睛都红了,拉着许落的手,声音都有些哽咽:“落儿。” 许落也是百感交集,却也不想氛围太过伤感,含笑看了眼一旁的袁让:“袁大哥,还不快把你和谨柔姐姐的孩子带过来让我看看?” 袁让连忙快步去了,没一会儿一手抱一个回来。 俩孩子欢快地喊出声:“外祖父,外祖母!” 许元明与韩知礼交情甚深,韩知礼去世后,韩谨柔姐妹视许元明夫妇为义父义母,是以孩子也便以外祖父外祖母称呼他们。 就连俩孩子的名字,也是许元明取的。 许元明脸上都乐成了花,“乖宝儿。” 许夫人笑道:“这俩孩子懂事着呢,多亏了他们,还有卿卿家的孩子,我和你爹在南江才能那么开心。” 小男孩打量着许落,“你就是,我娘常说的落姨么?” 许落笑道,“对啊。你叫什么名字?” “阿徵。”小男孩一本正经地答。 “我叫阿衿。”小姑娘也急急地说,声音脆生生的。 许落揉了揉俩人的小脑袋,“落姨知道啦,阿徵,阿矜。” 袁让知道她和韩谨柔有许多话要说,哄着两个孩子去花园里玩了。 许落和韩谨柔聊得甚是投入,正说哪天一起去看韩卿卿和顾驰渊时,许夫人进来了,“落儿,皇上来接你了。” 许落出去时,就见俩孩子正围在顾骁野身边,仰着小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上下飞舞的绿草。 不多会儿,绿草变成了一个小绿蚱蜢。 顾骁野递给小阿矜,小阿矜不接,“叔叔,我不要这个,我要蝴蝶......” 袁让大窘,“阿矜!这是皇上,不是叔叔。” 顾骁野微笑:“无妨。” 低眸看着小阿矜,语声竟带了几分温柔:“叔叔给你编蝴蝶。” 随手将那草编蚱蜢递给阿徵,小男孩倒是一本正经地躬身行礼,“谢谢皇上。” 顾骁野掐了几节青草,修长手指翻动,没一会儿,一只蝴蝶便振翅欲飞。 小阿矜接过来,圆圆的眼睛都笑弯了。 袁让有些意外,“想不到皇上还会这个。” 韩谨柔笑着对许落道:“以后皇上要是有了孩子,应该很会哄孩子开心。” 许落咳了咳,“可能吧。” 许元明送许落和顾骁野到府外。 “皇上这一病就是三年,如今既是醒了,以后可要抓点紧。” 许元明送他们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我等着抱孙儿孙女很久了。谨柔和卿卿家的孩子,都两三岁了,你们还......” 许落打断他的话,“爹,这种事急不来好吗。” 许元明正色道:“以前你一个人当然急不来,可现在皇上不是醒了吗?” 许落脸颊都微微发烫,“爹!你不准再说了。” 许元明笑了:“好好好,爹不说了,不说了——” 却是看了眼顾骁野。 顾骁野颔首:“岳父大人放心,我会抓紧的。” 许落:“顾骁野你也不准再说了!” 顾骁野含笑:“好,我也不说。” 毕竟孩子,也不是说出来的。 ??白天还会有一章~~假期头几天有安排,更得不多,6号应该会有个小爆更哈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69章 重逢3 第369章重逢3 回去的马车上,许落将顾驰渊来京都的事说了。 “你要愿意,就去见见他,不见也没关系。” 顾骁野沉默片刻,“是该去见见他。” 亲历过那场梦境般的轮回,他和顾驰渊之间,恩怨已经很难再是恩怨。 他也很想,再去看看这位曾经的二哥。 “你好像半点都没犹豫。” 春日的风拂过,荡起车帘一角,灿烂的阳光,洒在对面女孩白皙的脸颊上。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阿野,你到底是想去看顾驰渊,还是想去看卿卿?” 顾骁野眼里又是无奈又是宠溺,“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许落扬起远黛般好看的眉,“你刚哄阿矜的小玩意,可是你当初用来哄卿卿的。” 顾骁野耐心解释:“那是因为,我把她当成了你。” “就算是吧,可你曾经苦心追了别人三年而不得,怎么都是有感情的吧?” 许落眨着眼,“不然你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就答应去见顾驰渊了?” 顾骁野被气笑了:“刚才还说我没犹豫,现在又变成我迫不及待了?” “你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清楚。” 许落撇嘴,“反正抢别人妻子的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反正她想起曾经他和韩卿卿之间的那些事,心里就还是有点小小的不舒服。 而且她当初问他好几次,到底喜欢韩卿卿还是她,他都没有回答。 顾骁野抿了抿唇角,“所以你这么介意,那我不去了?” 许落:“不行,你都说了要去的。” 车厢寂静了片刻。 顾骁野:“不然,我杀了她,以明心意?” 许落愣了一秒,才明白他说的她是谁。 她猛地回头,对着他怒目而视:“顾骁野!” 顾骁野忍笑,将她拉进怀里,“逗你的。” 他的唇落在她发上,嗓音低沉,“现在的我定然不会那么做。可若是那个我,一定会这么做。” 许落:“…...” 所以万幸她回来了,不然在那个世界,她连吃醋都不行。 动辄就是人命关天。 不对。好像在这个世界,吃醋的结果,也是难以预料。 以前她不过吃了下那个小宫女的醋,他直接将宫女都遣散了大半。 从今而后,她那点小情绪,还是从此收敛起来好了,再也不提,方是上策。 顾骁野终究还是去见了顾驰渊。 轮椅上的白衣男人,手里捧着一卷书,虽然腿脚不便,眉眼间却一如当初的温润俊雅,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身边,站着一个小男孩,也穿着一尘不染的锦衣,神情专注地听着顾驰渊讲书。 顾骁野静静地立在不远处,没有打扰他们。 直到那孩子悄声提醒,“爹,有客人来了。” 顾驰渊侧过头去,手里的书,顿时就掉在了地上。 好一会儿,他才强自镇定心神:“皇上。” 听到皇上这个称谓,旁边孩子小小的眼神微微惊了惊,下意识地拦在了顾驰渊的身前。 他虽然才三岁多,但,或许是三岁之前,身边都没有父亲,这孩子比同龄的小孩,要早熟些。 随着韩卿卿搬回顾府后,他从顾府的老管家那里,听说父亲当年曾得罪过皇上,但具体详情,他虽然不知,却也自然而然地对顾骁野生出几分警惕之意。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这孩子身上,这孩子也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视线。 顾骁野弯了弯唇,“你的儿子?” “是。”顾驰渊克制着心头激荡的情绪,拉过孩子,“子瑜,还不见过皇上?” 顾子瑜不卑不亢地,小大人一样行了礼。 顾驰渊温声道,“去叫娘备茶水来。” 孩子正要去,顾骁野淡声道:“不必了。朕说几句话就走。” 顾驰渊点头,嘱咐那孩子,“那子瑜到边上去玩,我和皇上说说话。” 顾子瑜默默走到不远处,拿起地上的小木弓,自己玩去了。 孩子一走,空气也好像安静下来。 顾驰渊等了一会儿,抬头,便见顾骁野,也正看着他。 两人的心绪,都颇有些复杂。 半晌,顾骁野沉声道:“你既来了京都,暂时也别回去了。” 顾驰渊身子颤了颤,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 顿了顿,“我夫人,和孩子,可不可以先回南江?” 他曾经做了太多对不起顾骁野的事,他便是要他的性命,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但卿卿和孩子,都没有错。 “要留,自然是一起留。”顾骁野的声音波澜不惊,“你夫人在,也好照顾你。” 顾驰渊搁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衣袍。 他闭了闭眼,艰难地开口:“卿卿是无辜的,子瑜还小,皇上可否……饶他一命……” 顾骁野诧异,随即明白了顾驰渊的意思,勾了勾唇,带着几许讥诮:“你以为朕想做什么?朕问过桓甫,你的腿,虽然断了数年,但未必不可以治好,不能全然恢复正常,但行走,该是没问题。” 顾驰渊呆住,“所以皇上,皇上留我在京都,是要……” 顾骁野淡淡道:“是要你搬回顾府。” 顾驰渊心口仿佛有热流涌起,直冲咽喉,鼻端,眼睛都有些发热。 他很想叫一声三弟,可是,却终究只是嘶哑着,说了声“谢皇上。” 花苑外,韩卿卿忐忑地张望,“落儿姐姐,你说皇上会不会还记恨驰渊啊……” 许落笑着摇头:“不会。” “可是驰渊曾经对不起皇上……” “皇上也对不起过你们。”许落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那些恩怨,都过去了。” 从今而后,他们只需往前看,珍惜好当下和未来。 韩卿卿却只是不放心,一等顾骁野出来,匆匆行了个礼,就大步奔向顾驰渊。 许落站在原处,含笑看着朝她走来的男人,他给她带来的惊喜,总是大于预期。 知道他会来见顾驰渊,却没想到,他早已做了另一番打算。 忍不住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岂料顾骁野误解了她的意思:“要抱?” 不等许落说话,就利落地拦腰抱起了她,大步往外走。 许落窘迫:“你放我下来,卿卿他们都看见了......” 男人挑眉:“看见了又如何?” 嗯,好像也不如何。 许落也就乐得不走路,开开心心任由他抱着。 此间事总算已了,可以心无旁骛地去辽东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0章 找我吗 第370章找我吗 辽东离着京都,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一个月便能到。 也正是因此,这里的驻防对于京都来说,关乎存亡之危。 饶是顾骁野带着许落,刻意放慢了行程,一个半月,大军也到了辽阳城。 辽东一带,冬日万里雪原,莽莽无人烟。 唯有辽阳城,还算颇有烟火气,街头景致虽无法与中原诸城相比,但这里倒是比许落想象的,要繁华热闹得多。 辽东侯的府邸,正是位于辽阳城中。顾骁野与许落,直接住进了侯府。 “侯爷约莫是两个月前失踪的。” 辽东守将林靖东惭愧至极地跪在顾骁野跟前请罪,“是末将没有保护好侯爷,还请皇上责罚。” 林靖东约莫四十余岁年纪,是镇守辽东多年的老将,在与胡人之战中曾立下赫赫战功。 辽东这块地界,郭匡之下,便是林靖东了。 郭匡年岁虽轻,但也算颇有见地,与林靖东一番磨合后,倒也摸出些对抗胡人的方法。 顾骁野昏迷的这三年多,胡人频频作乱,还好郭匡和林靖东应对有方,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但两月前,郭匡突然留下一封信后不知去向。 信中说,要彻底将胡人的势力连根拔起,以永久地绝掉后患。 没人知道郭匡打算用什么法子永绝后患,但林靖东秘密在辽东搜寻他的下落,却始终没有半点踪迹,又赶上胡人大张旗鼓来犯。 林靖东只能做最坏的推测:辽东境内没有郭匡的人,那只可能,是落入了胡人手中。 “郭匡失踪的消息,先保密。” 顾骁野示意林靖东起来说话,凝神盯着桌案上,辽东各地的驻防图,看了半晌。 如今这辽东的布防,因为有了郭匡,倒是与他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应敌策略需要变,寻找郭匡的策略同样需要变。 上一次,郭匡是差点被胡人抓住,而这次,是他自己深入险地。 要找到他,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想到郭匡说,想要永久绝掉胡人的后患,除非,胡人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其中一点上,那里,是胡人的都城,殷城。 郭匡想要将胡人斩草除根,倒是跟顾骁野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需要尽快查到郭匡的下落,一来保证他的安全,二来,也可里应外合,不至于让郭匡孤立无援。 顾骁野沉思片刻,心里大致有了计划。 等与温平和林靖东将一切商议布置妥当,已然是很晚。 顾骁野转过两道屏风,准备去后院时,就见到了许落。 他怔了怔,颇有些意外,“怎么在这里等?” “我见你一直没回来,所以过来看看。” 结果恰好听到顾骁野说要亲自带着锦衣卫,去一趟殷城。 每次他都是喜欢兵行险招,一如当年在历城,为了诱袁让去南江,不惜自己假装被俘。 虽说他的计划,可谓深谋远虑万无一失,但,许落怎能放心。 “有郭匡的下落么?”许落故意问。 “有,人可能在殷城。” 顾骁野看了许落两眼,神色难得有些踟蹰,“明天,我要去一趟边境。” 许落眨了眨眼:“边境?” 不是殷城么? 好嘛,竟然骗她。 顾骁野点头,“此战非同小可,又事关郭匡,我须得亲自去一趟。” 许落顿住脚步:“那我呢?我不用跟你去吗?” 顾骁野深深看她一眼:“你留在辽阳。” 许落有些委屈:“你把我从京都带到这里,还是要扔下我一个人么?” “乖。”顾骁野拥住她,轻轻抚了抚她的发,声音低沉温柔,“不会让你等太久,我会尽快回来。” 许落好一会儿没说话。 不是不知道顾骁野是为自己好。 可从京都来辽东,这一路都习惯了有顾骁野在身边,对他的依恋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只是一会儿不见他,就忍不住想找他。 可能是等了他三年多的后遗症,总怕他一离开,就不回来了。 且,当初她曾在回来前,为自己卜过一卦,并不是多么吉利的卦,以至于而今虽然回来了,每每想起,仍是心有不安。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分开,哪怕一天也不愿意。 多年前,在历城、在淮州,他们数次一同涉险,最后不也平安归来。 无论如何,她总要和他在一起。 离别前的一夜缠绵,说不尽的缱绻情深。 半夜,顾骁野睡得迷糊之际,发现怀中是空的。 习惯性地侧身,伸手去揽身边的女孩,结果揽了个空。 顾骁野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翻身坐起。 床上没有许落,房中也空无一人。 桌上有一封信,是许落的笔迹。 “你骗我。你明明要去殷城,可你跟我说去边境。你带我来辽东,又把我丢下,我很难过。” “你就不能带我一起去殷城吗,当初我跟你去淮州不也没事吗?我不管,我也要去殷城。” 信到此戛然而止。 顾骁野脸色骤变,疾奔而出,厉声道:“温平!!!” 温平飞速赶来,得知许落不见了,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走不了太远,辽阳城内外,大路小路,给朕仔仔细细的找!” 想到许落很可能孤身出府要去殷城,顾骁野眼底戾气暴涨,“她若有什么闪失,朕唯你们锦衣卫是问!!” 温平很少看到顾骁野这副暴戾模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飞快转身。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温平与顾骁野几乎是同时看过去,就见许落愣愣站在门口,似乎是没睡醒的模样,神情还有点迷迷糊糊的。 许落半夜根本就没睡,怕跟顾骁野说那些话,影响他休息,所以悄悄给顾骁野写了那封信,然后跑到隔壁房间,决定守株待兔。 本打算等顾骁野凌晨起来准备走时,她哪怕死缠烂打也要跟着他一起去。 不成想太困趴桌上睡着了,恍惚听到顾骁野的声音暴躁地说,“给朕仔仔细细的找”,她连忙一咕噜就爬起来。 此刻,对上顾骁野和温平复杂的眼神,许落还有点怔忪,后知后觉地说:“找谁啊?我吗?我就在这里呀......” 话未落音,顾骁野已然大步奔到她身前,紧紧将她抱在了怀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1章 不愧是,我的阿野 第371章不愧是,我的阿野 顾骁野抱了许落好一会儿,才松开她。 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她,许落从那漆黑眼睛看出了无声的责怪。 今夜要不是她醒得及时,辽阳城怕是会迎来一场大风波。 “我错了。” 许落很识时务地乖巧道歉,然而却也倔强地不肯放弃自己的要求,“但我就是要跟你一起去。” 她伸手抱住他,侧脸贴在他胸膛,声音很轻,“我等了你三年多,我不想再等了。” 顾骁野晦暗如潭的眸光,剧烈晃动了一瞬,心里坚固的防线,刹那间仿佛坍塌了一角。 好半晌,许落听到他胸腔传来的震动,低沉的声音落在他耳畔,“好,我带你去。” 于是许落还没死缠烂打,就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边境这场战争,没能打起来。 原本气焰嚣张的胡人,本以为大梁朝皇帝病重,想要趁火打劫。 而今得知顾骁野非但已醒来,且率领玄甲军御驾亲征辽东后,立刻当了缩头乌龟。 但也不是完全缩回去,他们只是又恢复了以前的无赖行径,毫无章法地时不时突袭一下边境小城,打劫些物资就跑。 他们擅长在荒原山林中奔袭,守城将领往往追之不及,烦不胜烦。 也正是因此,在辽东呆了三年多的郭匡,对这帮胡人可谓恨之入骨,挖空心思,想要将胡人彻底除去。 但郭匡也深知此事急不得,因此来辽东后,先假意与胡人求和,极力推进双方开通了互市的地带。 郭匡时常亲自率领步众,用布匹、粮食、食盐等物,换取胡人的好马。 互市发展了三年,以至于胡人对大梁有所依赖,便是先前两军交战期间,互市也仍是不曾关过。 这也给了顾骁野绝好的机会,他们正是借着互市的名义,扮成了布匹行商,成功来到了胡人的都城,殷城。 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殷城要集会,汇集了各路胡人各族,很是热闹。 胡人首领自称受命于天,自封为大汗,定期会召集各城城主与族长在殷城集会,商议废立、和战、祭祀等大事。 这一次,胡人欲要商议的,自然是与大梁朝是和是战,还有立储之事。 胡人大汗已然垂垂老矣,大儿子耶律焌是众族人一致认可的继承者,但数月前,不知为何突然病重,于是二儿子耶律才和三儿子耶律仁之间,便风云暗涌,自有明争暗斗之势。 许落知道顾骁野来之前,肯定做了充足的准备和应对。 但,当她以侍从之名,跟着顾骁野和温平秘密前往三王子耶律仁的府邸时。 她还是颇有些惊呆,“你认识这位三王子?” 顾骁野摇头,低声耐心给她解释:“我们假扮的这支商队,打的是萧家的名义。萧家能在战争频发的殷城和大梁朝之间,安然无恙地往来行商,自然要设法交结胡人王族,才能立住脚跟。” 萧家在辽东,是背景深厚的经商世家,他们名义上保持中立,只做生意,绝不掺和政事,非但大梁朝要给他们面子,就连胡人对萧家,也要高看一眼。 “萧家在殷城的背景,就是这位三王子么?” 许落好奇道,“可这几位王子不是在争夺王位么,万一耶律仁输了,那萧家怎么办?” 顾骁野微微笑了笑,“萧家选中的人,不会输。” 许落睁大眼睛,“萧家这么有把握么?” 竟然能干涉胡人的王位之争? 她忍不住问:“萧家在辽东能来去自如,也是有靠山的吧?他们的靠山是谁?” 顾骁野平静地说:“是我。” 许落傻了:“……什么时候的事?” 顾骁野说:“数年前,大梁朝刚创立时。” 那时顾骁野还只是锦衣卫统领,辽东有官员传来密报,说萧家借着经商之名,勾结胡人,担心早晚会成为心腹隐患,给辽东带来祸害。 萧家连同当家人在内,家族一共百余人被抓,送往京都诏狱,负责审查此案的,正是顾骁野。 审查发现,萧家除了经商,的确没做别的。 但顾骁野却借着这个机会,说服了萧家当家人做点别的。 萧家,算是顾骁野埋在辽东的一个暗线,轻易不动,但若是动,势必就要将胡人连根拔起。 顾骁野登基后,迟迟没有对辽东有所动作,就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当初册封郭匡为辽东侯,一面固然是因为,他触怒了顾骁野,但也更因为,郭匡年少,他来主管辽东,更容易让胡人掉以轻心。 不意郭匡的表现,比顾骁野预料的要好得多,不但蒙蔽了胡人,还愈发推动了互市的发展。 许落恍然大悟,“我说为什么你要假扮萧家的公子,原来是有这个渊源。所以萧家把王位继承人押在这位三王子身上,是你的授意吧?” 顾骁野颔首,“是。” 许落眨着眼,由衷地赞叹,眼里都是崇拜,“阿野,我觉得你真的好厉害呀。” 数年前,竟然就对数年后的事情有了预期和谋划。 顾骁野深深看着她,“是因为有你。” 当初他之所以饶过萧家,是因为那时,他已然有了要取代顾英奇称帝的念头。 顾英奇不肯为他下旨寻找许落,他只能自己找,自然不能不想得深远些。 在那个时空,他就不曾这样深谋远虑,萧家人虽没有通敌之罪,但为了保险起见,被流放西南,以至于后来平定辽东时,颇是费了些周折。 “反正,有没有我,你都很厉害啊。” 许落握住他的手,嫣然一笑,“不愧是我的阿野。” 我的阿野。 顾骁野心头仿佛被这四个字狠狠撞了几下,心脏都骤然加快了跳动。 他压抑住情绪,不动声色地将她捞到怀里。 于是许落就被结结实实地吻了一通...... 马车抵达目的地时,耶律仁亲自在门口迎接。 府中早已备好酒宴,温平与扮成侍从的许落,分立在顾骁野身后。 耶律仁约莫二十多岁年纪,是很粗犷豪爽的胡人长相。 与顾骁野寒暄毕,耶律仁拍了拍手,一群衣着清凉的胡人歌女,抱着各种胡地乐器,风姿妖娆地走了进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2章 故人 第372章故人 跟在这群歌女身后,还有两个女子,俱都以轻纱蒙面,只是看身段儿,便知是绝色佳人。 耶律仁笑着示意其中一名女子:“好好服侍萧公子。” 顾骁野是以萧家人的身份,与耶律仁见面,是以,耶律仁称他为萧公子。 眼见着那女子袅袅娜娜地走到顾骁野身边,美目含情,一边给顾骁野斟酒,一边跟没骨头的水蛇似的,往顾骁野怀里靠。 许落眼睛都瞪圆了。 不过下一刻,那女子还没挨到顾骁野,手里的酒就洒了自己满身。 女子惶恐至极:“奴婢,奴婢冒犯尊客……” 耶律仁立刻沉下脸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滚出去!” 等那女子走了,耶律仁这才很是抱歉地看向顾骁野,招手欲要再叫一名歌女过来。 顾骁野淡淡道:“不必,我们还是谈正事。” “好,萧兄爽快。” 耶律仁大笑,“本王敬萧兄一杯。” 他端起面前的海碗,仰头就喝了,身旁那女子垂着眼眸给他倒酒,手竟在微微发颤。 有几滴酒撒出来,耶律仁皱眉,“你们今日怎么回事?成心让本王在贵客前丢脸吗?” 那女子不敢说话,当即就跪了下去。 到底是耶律仁心爱的女子,耶律仁竟没有发脾气,只是眉头拧得紧紧的摆了摆手,“都给本王下去。” 那女子低垂着头,轻轻地退了出去。 许落隐约觉得那女子有点奇怪。 因为从她进来,她就一直没有抬头过,而且,感觉很不自然的样子。 虽然她脸上蒙了轻纱,但不知为何,许落竟依稀觉得,她的眉眼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眼见得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温平突然道:“公子,属下内急。” 顾骁野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去吧。” 许落有些讶然,中途离开顾骁野身边,这可不像是温平的举动。 他这是另有任务? 门外,那蒙了面纱的女子才一出门,便好像站不住似的,扶了扶廊柱,深深吸了一口气。 听得身后脚步声,那女子回头发现是温平,惊慌失措地逃也是的往前跑。 可她怎能跑得过温平。 长廊转角处,温平一把攥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池、娉、婷。” 池娉婷眼神闪躲,“你认错人了。” 温平抬手就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冷声道:“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了胡人王子心爱的女人?” 池娉婷语气也很冷:“你不娶我,难道还不准我跟别的男人?” 温平脸色黑如锅底,极力克制着情绪,“我没有不娶你。我只是想要等皇上醒来。” 池娉婷低着头不说话,没人看见,她眼眶里已然泛了红。 温平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我会设法带你走。” 池娉婷拒绝,“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留在这里挺好的。” 温平咬牙,欲要再说什么。 远处有巡逻侍卫的声音传来。 温平松开她,深深看了池娉婷一眼:“我会再来找你。” 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池娉婷红着眼说:“你来我也不会走。” 温平脚步猛地顿了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厅内。 耶律仁与顾骁野相谈甚欢,眼里都在放光。 他其实有些想不明白,萧家人为什么会选中他,因为他原本是三个王子中,最没可能获得储位的那一个。 但,能得到能得到萧家物力财力人力上的鼎力帮助,实在是他的幸事。 有这一番精心的图谋,王位必定非他莫属。 这次各族聚会上,是他绝佳的机会,正可以利用萧家给的资财好处,将那些族长城主,俱都纳入囊中。 耶律仁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此刻坐在他对面的,眼前他无比看重的萧公子,正是大梁朝的皇帝。 顾骁野的目的,正是要他们内部相斗,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是也。 这位耶律仁之所以能被萧家,被顾骁野选中,就在于此人,头脑比较简单,易于上当而已。 他只需稍稍为耶律仁指点方向,耶律仁就会举一反三,达成他的目的。 耶律仁浑然不觉自己已然跳入了一个大陷阱,态度甚是客气地送顾骁野出府,“就请萧公子等本王的好消息。” 等回到客栈。 顾骁野才扫了眼温平:“方才出了何事?” 温平沉默了好一会儿,“耶律仁身边那个女子,是池娉婷。” 许落愣了愣,“她怎么来这里了?还进了耶律仁的府邸?” 温平也不知道。 顾骁野蹙眉,“你想带她走?” 温平说:“是。还请皇上恩准。” 只要想到她在耶律仁的身边,温平就如坐针毡,片刻不得安宁。 “耶律仁的府邸,怕不是那么好闯。” 顾骁野对温平的心情倒是能感同身受,淡淡道:“你若是想带她走,最好找个合适的时机,不然打草惊蛇,反倒行事不成。” 这就是,同意了。 温平感激不已,躬身谢恩:“是。” 与耶律仁的会面,比预想中顺利,且还有意外收获,遇到了池娉婷。 但郭匡却依然没有半点行踪。 饶是锦衣卫连日来秘密巡察暗访,也查不到郭匡的下落。 许落颇有些忧心如焚。 顾骁野的计划已经达成,剩下的,只是等待胡人内乱,趁势起兵而已。 老可汗的病据说愈发沉重,撑不了多久,所以顾骁野等待的时间,绝不会太长。 殷城终究是胡人都城,虽然他们的身份算是万无一失,但这里绝非久留之地。 按理说,现在只要找机会带走池娉婷,他们就能离开殷城,回辽阳了。 可找不到郭匡,又怎能走。 温平等不及,决意去找池娉婷。 他让锦衣卫盯着耶律仁的府邸数日,终于被他寻到了池娉婷出府的机会。 殷城内仅有一家胭脂水粉店,侍卫们眼睁睁看着池娉婷进了店中,就再未出来,平白失踪了。 据说耶律仁大怒,为此杀了好几个侍卫,却也只能遗憾了。 温平肋下夹着一卷布,悄无声息回府时,许落还纳闷:“干嘛突然去买布?” 温平:“不是布。” 许落:“你手上拿的不是布是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3章 嚣张 第373章嚣张 温平进了房中,小心翼翼将手中那卷布放下,抖开,露出池娉婷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来。 许落:“……” 温平你可真行。 她咳了两声,很知趣地退了出去:“那个,你们聊。” 顺带很贴心地帮他们带好了房门。 她还未走多远,就听到里面传来池娉婷带着哭腔的声音:“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走你要我说多少遍?你说娶我就要嫁?” 许落:“……” 看来温平的追妻路,任重而道远啊。 几日后。 温平神色肃然地来找顾骁野,报告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线索。 郭匡,很可能被关在云真公主的府邸中。 云真公主,是可汗最小的女儿。 顾骁野蹙眉,“哪里来的消息?” 温平默了默,“是,娉婷告知的。不过也只是猜测,尚不确定。” 许落颇是佩服地看了眼温平,心道,他这么快就哄好池娉婷了? 还将来此寻找郭匡的事,都对池娉婷说了。 温平继续道:“娉婷说,大约几个月前,她曾随耶律仁去过云真公主府里,参加对方的生辰宴。老可汗有意为云真公主定亲,云真公主却哭闹不已,说是有了心上人。” 老可汗不同意,但又耐不住女儿哭闹,只说了句“等他愿意娶你再说”,便拂袖而去。 池娉婷心里好奇,不免多问了耶律仁几句。 这才得知,云真公主打猎归来时,在城中撞到了一位容貌却俊美至极的落魄少年。 也不知那少年对她下了什么迷魂药,这位云真公主不顾身份,竟将这少年带回了府中,执意要嫁给此人。 虽然云真公主将那少年奉为未来夫君,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奈何,这少年却不识好歹,死活不肯同意。 云真公主便将他囚在院中,说什么时候答应娶她了,什么时候放人。 这少年性子也是极硬,起初死活就是不肯松口,后来可能也识时务了,表态说愿意娶公主。 但公主刚将他放出来,他就图谋逃跑,结果又被关在了府里。 到现在,也没能出来。 云真公主是可汗最喜爱的小女儿,据说性子嚣张跋扈,动辄便抽人鞭子,若那少年真是郭匡,被关了这么久,还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许落心焦如焚,简直夜不能寐。 但云真公主到底是公主,府邸戒备森严,温平连着两夜试图夜探公主府,都未能成功。 许落人急智生,竟想出一个主意来。 趁着顾骁野那日去见耶律仁,她连蒙带骗地说服温平,假称顾骁野也同意,让温平配合她实行自己的计划。 一番乔装改扮后,许落扮做个相士,带着温平在公主府邸外转悠了几圈,号称能测算姻缘,百算百准。 恋爱中的女孩子,最是容易相信这些。 不出许落所料,很快便有侍女出来,“算命的,你真算得准吗?” 许落微笑:“算算不就知道了?” “那你跟着我进来,那个人在外面等。”侍女指了指陪同许落的温平。 温平下意识就要拒绝,被许落一个眼神拦住了,低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温平眼看着许落跟着那侍女进了府,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要是许落有什么意外,可怎么跟皇上交待?? 许落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云真公主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许落想象的,还要好骗。 她一番忽悠,照着郭匡的模样,描述了一番小姑娘心上人的样貌。 结果小姑娘顿时视她为神人,满眼企盼和信任地问她,要怎么才能让心上人娶她。 许落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服她带自己去见郭匡一面,假说自己有办法,可以说服郭匡。 这小姑娘为情所困,什么法子都巴不得尝试一下,还真就带着许落去了。 许落有些不敢想郭匡到底受到了什么摧残和虐待。 来到一处看守森严的院落,许落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跟在云真公主身后,走了进去。 结果看到眼前场景,许落呆住了。 敢情郭匡被关了几个月,半点没受罪。 他姿态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旁边几个侍女围在身边服侍他,捶腿的捶腿,喂水果的喂水果,俨然还是当年身为郭家二公子时养尊处优的少爷做派。 听到脚步声,郭匡眼睛都没睁,极不耐烦地说:“想要老子娶你,门都没有。滚。” 许落:“……” 不是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人家好歹也是胡人的公主,身为阶下囚还敢这么嚣张,不怕别人揍你吗。 正暗自为郭匡心惊,结果就见这位传说性子甚是跋扈的云真公主,竟然小心翼翼,近乎低声下气地小声说,“我带了个人来见你,她想跟你说几句话,我这就出去。” 说完,招呼那些侍女,还真就出去了…… 许落都看傻了。 郭匡漫不经心地睁开眼,一眼看到面前的许落,整个人跟雷劈了一样,蹭地就坐了起来。 “姐,姐?”他震惊至极,话都说不连贯了,“你,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找你?” 许落打量着他,气色倒是很不错,“你怎么回事啊,侯爷不做,跑到胡人公主家里,做起少爷来了?” 一提这事,郭匡肺都要气炸了,“姐你不知道,老子……不是,我,我本来都计划得万无一失了,结果,碰上这该死的女人,把我关在这里,非说从没见过长得我这么好看的人,说我是她的命定之人,非要我娶她!” 他长这么大,就特么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为了大计,他最后还是忍了,答应了这桩倒霉婚事。 本想趁机逃走,结果又被这女人发现了,然后,一直被关到现在。 许落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数年未见,少年又长高了不少,一张本就俊美的脸,愈发潋滟夺目,妖孽一样。 也难怪人公主对他一见钟情。 见他没事,许落倒是放了心,“既然你没什么危险,那就再忍忍,皇上和温平都在,他们会设法救你出去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4章 生气 第374章生气 听到顾骁野也来了,郭匡大喜,“皇上醒了?” 许落点头,“刚醒,就来辽东找你了。” 郭匡难得有些歉意,“是我思虑不周。” 其实也是思虑周全的,谁知道半路杀出那个女人,搞乱了他的一切计划。 他潜行来殷城,短短时间,已然让胡人的大王子病重,然而其实并不是生病,是他研究的一种毒药而已。 本来还有一招借刀杀人,他以大夫的身份,去为大王子看病,揭穿大王子中毒之事,将下毒的人,引向大王子兄弟中的一个。 谁知,郭匡意外撞见云真公主,被关在这里不说,身边的包袱还有随身所有物事全都被收走。 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每日除了当大爷,吃了睡睡了吃,什么都干不了,简直郁闷至死。 郭匡的计划,跟顾骁野的还真是不谋而合。 只是郭匡的,更加粗暴,直接跑到人家大本营,给人家下毒来了。 许落有些无语,“不是,你明知自己不会功夫,还孤身来殷城?连林将军你都不告诉?” 郭匡无奈:“我要是告诉他,我就来不了了。” 林靖东这人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吧,但面对郭匡就跟个老父亲似的。 郭匡晚上出去喝个酒,他都能苦口婆心劝他半天,要郭匡注意影响,要以身体为重诸如此类。 郭匡被他成日念叨得都要崩溃了,所以这次来殷城,压根不敢告诉他。 只敢趁夜偷偷跑走,留下一封信了事。 “救我的事,倒也不急。” 郭匡附在许落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许落愕然,“你……你想趁着他们宴会……” 郭匡挑眉:“对啊!难得他们宴会,皇上和我都在这里,正好让他们乱一乱。他们乱了,我们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顾骁野既然敢带着许落来殷城,定然备有后招,足以保证能从殷城全身而退。 郭匡推测,顾骁野身边绝对不止温平和那些看得见的锦衣卫,没准,在什么地方,都藏着一支看不见的玄甲军人马,以随时应对可能的危机。 若是让这只人马轻骑突袭殷城,再与他里应外合,借着胡人宴会之际,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机会,难得一遇。 等灭了胡地,看那个女人还怎么张狂! 温平等在府外,多少年都没有像此刻这般紧张,手心里都有了汗意。 他抬头看了眼府邸,目光不动声色掠过门口的侍卫。 正打算再等半刻钟,许落还不出来,他就进去。 就见府邸的门开了,那侍女领着许落,走了出来。 温平提着的一颗心,刹那间落回原处。 那侍女,笑眯眯地将一份沉重的钱袋递给温平:“公主赏给你们的。” 温平接过那钱袋,迅速带着许落离开。 到僻静处,许落上了马车,温平才低声道:“如何?” “的确是济生。”许落长长出了口气,“怎么救他出来,要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这件事,自然要告知顾骁野。 得知许落擅自扮做相士去了公主府,听了郭匡让许落转达的话,顾骁野面沉如水,不置可否。 许落忐忑:“济生的计划,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顾骁野淡淡看她一眼,竟然第一次,分明听到了她的话,却没有理她! 没有理她…… 许落:“……”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顾骁野转头看向温平,沉声道:“先救人,其他的,再说。” 郭匡的确够聪明,猜到他藏了一支潜藏的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趁乱救人,倒是够了,但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却是冒险了些。 若是没有许落,或许倒可以一试,但有许落在,便不能冒这个险。 温平领命,先下去布置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许落鼓起勇气,正要跟顾骁野说话。 他直接起身,视若无睹地从她身前走了出去。 许落追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衣袍,“阿野。” 顾骁野冷冷道:“还有事,放手。” 许落不放,“我知道你生气我今天擅自去公主府,可我也是担心济生……” 眼看着顾骁野眉眼如罩寒霜,许落心虚死了,声音如蚊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 顾骁野睨她一眼:“我的话你都敢假传,胡人公主府你都敢去,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他面无表情地扯开许落的手腕,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许落:“……” 看来是真生气了。 还气得不轻。 许落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才想要去追顾骁野,不知为何,心口泛起一阵恶心的感觉。 本来也没吃什么东西,可那恶心的感觉只是下不去,害得她蹲在地上,不停地干呕,呕得头昏眼花。 顾骁野已然走了老远,没看见许落跟上来,回头瞧见她吐了,脸色微变。 许落只觉一阵风过,身前多了道人影,就知道顾骁野回来了。 她可怜兮兮地抬头:“阿野,我不舒服,可能,是水土不服。” 这些天总是食欲不振,人也感觉没什么精神,心口轻微恶心的感觉总是盘桓不去,今天这算是最严重的一次。 “不舒服,还到处乱跑?” 顾骁野声音很冷,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俯身抱起她,转头就吩咐锦衣卫去找大夫。 许落猫儿般埋首在他怀里,声音轻轻软软的道歉:“我错啦。看在我都吐了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顾骁野:“……” 真的拿她没有办法。 明明心里很恼火,可,面对这个样子的她,他半点气也生不起来,有的只是心疼。 送她回房,顾骁野将她放在了床上,“既是不舒服,那就好生躺着休息。” 许落怕他还生气,拉着他的手不肯放:“阿野,你别走。” 顾骁野无奈低叹:“我不走。” 女孩这才露出点笑颜,侧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手指,和他聊天。 “那个公主看济生,看得好紧。” 许落想起守着郭匡的那些侍卫,有些担忧,“救他,会不会很麻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5章 有孕 第375章有孕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很关心他?” 许落:“他是我弟弟啊,我当然关心。” 顾骁野漆黑眼底情绪莫辨:“郭匡是你弟弟,邵云骞也是你弟弟。你的弟弟,好像有点多。” 许落:“……” 也就是两个啊,很多吗。 而且小骞出了事,她现在,可只有郭匡一个弟弟了。 许落正想再说什么,门外,锦衣卫带着大夫来了。 原本他们从京都来辽东,是有随行太医的,只是此次来殷城,却并未带来。 不过锦衣卫找来的,也是殷城名望最好的大夫。 老大夫给许落诊完脉,眉开眼笑的:“恭喜公子,您夫人有了身孕,已然一个多月了。” 顾骁野猛地僵住,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大夫:“你,再说一遍?” “令夫人已经有了身孕,一个多月啦。” 那老大夫笑着重复了一遍:“只是令夫人身体有些虚弱,需要好生调理才行。” 顾骁野怔怔地看着许落,目光从许落的脸上,移到她的腹部,又从她的腹部,移到她的脸上。 他看着许落的眼神,像是看着一尊易碎的玉娃娃似的,伸手想要去抱她,却又害怕什么似的,迟疑片刻,又缩回手去。 最后,只是傻傻地站在许落身前,丢了魂儿般地望着她。 堂堂帝王,竟在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等大夫领了重赏,千恩万谢地走了。 许落已然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来,看到顾骁野这副模样,只觉好笑。 不就是怀孕么?他至于这么紧张吗。 许落抬手在他跟前晃了晃,“阿野?” 顾骁野这才似回了神,也下定了决心:“我们明日就回辽阳。” “明天?”许落愣了愣,“可是济生他……” “郭匡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自有温平和锦衣卫负责。” 顾骁野的语气不容置喙,“你有了孩子,绝不能再留在殷城。” 殷城本就危险,且许落身边没有太医照顾,她又有孕吐反应,顾骁野实难放心。 他们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许落看了眼顾骁野的神色,就知道,这事是不可能让顾骁野改变主意了。 只能听他的。 她抚着还一片平坦的腹部,轻轻叹了口气。 这孩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啊。 迟不来早不来,怎么在这个时候就来了呢? 关键她还半点都没意识到,只以为自己是水土不服,才有恶心症状。 这要不是今天顾骁野去找了大夫,怕是她还不会太当回事。 她感觉自己来殷城一趟,像是来了个寂寞。 本来要救郭匡的,结果这才见到他的人,她又要走了。 好在,顾骁野留下了温平和锦衣卫,连同那一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甲军精锐,接应郭匡。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翌日一早。 许落和顾骁野先回辽阳,一起回来的,还有池娉婷。 顾骁野人尚未到辽东,一封紧急密令已然先行送到了林靖东的手中。 辽东守军与顾骁野带来的玄甲军共数十万人,无声无息倾巢而出,向着殷城进发。 而殷城,先后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云真公主钟情的那个少年,终于肯松口娶她,两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老可汗还册封这位少年为驸马王。 第二件,是胡人各族一年一度的议事宴会终于召开。 云真公主带着那个少年,也出席了此次议事会。 正是在议事期间,老可汗的病情突然恶化,意外去世,储位人选却还未来得及商定,胡人首领们分为两派,各自拥护二王子和三王子。 祸不单行的是,一派首领中有不少人出现中毒症状,怀疑是另一方所为,也不知是谁,情绪激动了点,率先挑起了一场争端,两派人手于是兵戈相见,殷城王宫乱糟糟的成了武斗现场。 就在双方斗得如火如荼时,一拨不明身份的黑衣蒙面人突然出现,完全不知敌我,将情势搅得更混乱,那位驸马王便在这混乱中,不知所踪。 胡人的内乱尚未结束,是夜,一队身着玄甲军军服的将士们,有如神兵天降,攻击了胡人的营寨,殷城城头飘起了玄甲军的旗帜。 胡人们早就听闻玄甲军战无不胜的名头,仓促之间第一反应是逃跑。 等他们跑到一半,发现对方并未追来,察觉不对劲时返回殷城时,却接到了来自边境的急报:辽东守军与玄甲军数十万人马突袭胡人边境,一路势如破竹,即将抵达殷城。 胡人闻风丧胆,一路往北而逃。 随后赶来的辽东守军穷追不舍,一路杀敌无数,直将硕果仅存的一小撮胡人逼入了极北极寒的荒原之地,这才罢休。 辽东侯郭匡命人在此地立下界碑,界碑上只有三句霸气十足的宣言:“界碑所立处,即是我大梁地界!胡人敢擅入我大梁境内者,死!敢犯我大梁者,虽远必诛!” 大军班师回朝,无尽风光。 郭匡在殷城短暂停留,将尚未来得及逃走的胡人,一律收押。 劝降的劝降,杀的杀,活着的胡人,俱都强行打散,迁往辽东境内,便于管理。 而殷城,昔日胡人的都城,而今,则成为辽东的一个郡县。 郭匡率领大军抵达辽阳城那日,距离许落上次见他,不过三个月,距离顾骁野御驾亲征,仅仅五个多月。 当初顾骁野断定,半年内定可平定辽东胡人之乱,果然不是虚言。 因许落有身孕,顾骁野无意在辽东久留。 况且辽东胡人已经平定,郭匡的能力,也远比他想的要出类拔萃,辽东后续事宜,交给郭匡足矣。 郭匡为许落配备了最适合她的安胎药,一路相送近百里,黯然伫立良久,这才回了辽阳城。 而许落在回京都路上,虽有顾骁野无微不至的照顾,却在回到京都后,仍是生了病。 这病缠绵许久只是不去,许落每日神色恹恹,有气无力,一天中睡觉的时候,倒是比醒着的时候多。 初时桓甫只以为是孕妇嗜睡,属正常现象,但很快便发现不对劲。 因为随着腹中胎儿的月份越大,许落的嗜睡症状越是明显,就连桓甫,也诊不出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6章 选择 第376章选择 这种嗜睡的症状,暂时却也看不出对许落有什么坏处。 因为桓甫为她诊脉时,发现她的身体和腹中胎儿一切正常,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异样。 可她每每稍稍坐着或是躺着时,跟顾骁野说着说着话,就这么睡了过去,总要许久才能醒来。 许落自己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安慰顾骁野,没准她的怀孕反应,就是比一般孕妇大,所以才这么反常。 然而,顾骁野却不能放心,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难以成眠,五内俱焚,焦虑难安。 各地的名医一波波召来京都,却都对许落的症状无解。 无数的锦衣卫被派出,四下寻找刘安的去向。 但刘安向来行踪无定,找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后来刘安终于找到,竟也第一次,露出困惑之色。 “娘娘这病太过蹊跷,倒不像是病。” 不是病,刘安自然无能为力。 顾骁野命锦衣卫将公孙神算请来了京都。 彼时,许落已然怀孕近八个月。 许落特意将和公孙神算的见面时间,定在了顾骁野去上朝,而她能保持些清醒的早上。 公孙神算看着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与心痛。 “落儿,你……” 公孙神算欲言又止,想说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落笑道,“师父想说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 公孙神算叹息道:“师父教你卜算之术,不是让你这般自毁的,你怎能走上小骞曾走过的路?” 一生他也就倾囊相授,教过两个合眼缘的孩子。 一个是许落,一个是小骞。 结果这两个孩子,都强行逆天而行,用近乎自毁的魂飞魄散的代价,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许落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 公孙神算到底是公孙神算,一眼,就看穿她做了什么。 明知道此刻顾骁野在朝堂,但许落心里莫名就有些心慌,下意识看了眼外面。 外头很是安静,连侍女也被打发走了。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别的任何声音,寂静非常。 饶是如此,许落的声音仍然放得很轻,“师父,我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我必须,得给他留下些什么。” 曾经在那个时空,许落为自己卜过一卦,卦象是必死之局。 许落当时没敢告诉小骞,回来后,也没敢跟公孙神算说。 那时顾骁野昏迷不醒,她几乎是抱着活一天是一天的念头,守在他身边。 每天都当做是自己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天,每天都会给他写信,写下所有她想要对他说的话。 可三年过去了。 她竟然仍旧活着,顾骁野也顺利醒来。 许落天真地以为,那个卦象或许根本就不准,没准,是她自己卜错了。 她又重新为自己卜了一遍,可卦象却仍是如此,必死的结局。 许落这才执意随着顾骁野去了辽东。 本以为,在辽东会发生什么意外,她和顾骁野或许就真的阴阳两隔。 但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让她出乎意料之外。 他们不但平安归来,而且,她还怀孕了。 许落回到京都时,又一次为自己卜了一卦。 卦象卦辞还是没有半点变化,但这一次,她能清楚地,在这卦象上,看到自己的,死期。 等不到这孩子出生,她就会死去。 许落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那个晚上,她借口做了噩梦,抱着顾骁野哭得肆意。 哭完了,她开始寻求解决之道。 许落想起曾经在小骞那本发黄的书籍上,看到过的一个续命之术。 她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她剩下的生命周期,拉长到这个孩子可以出生的时候。 她之所以长时间昏睡,并不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而只是,她将自己活下来的时间,利用术法强行延后了。 生命只有那么多天,这中间不足的,便陷入昏睡。 无论如何,许落想撑到这孩子出生后,她要为顾骁野留下这个孩子。 她想都不用想,自己若是死了,顾骁野会变成什么样子。 眼下所有看似平稳有序的一切,或许都会濒临失控边缘。 可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他至少,会有个寄托。 这个好不容易才建立的盛世王朝,至少,不会那么快崩塌。 …… 公孙神算听完奚落的话,黯然不语。 曾经,他带着小骞远行,去找旧友木道人求得招魂石,想要招回许落留在原来世界的那一缕残魂,以便许落能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当时木道人就曾劝过他,许落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来,是因执念而来,执念消解,她便也该走了。 她早晚会离开。 可是当时的公孙闻,却相信自己可以改变许落的命运。 顾骁野的命运不就被他改变了吗?天象都为之有了变动。 许落为何又不可以。 他满怀信心地取了招魂石回来,路上,小骞曾问过他许许多多的问题。 他早已看出小骞这孩子,在卜算上深有天分。 孩子问,他便耐心解答,只以为是在答疑解惑。 谁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将小骞往歧路上引。 甚至,也害了许落。 小骞后来代替他入了轮回时空,还叫上了许落,只因为这孩子深信,许落是异世之人,所以轮回时空可以自由出入,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这一点,正是公孙神算告诉他的。 许落从那个时空回来后,公孙神算曾试着为许落找回残魂,发现异世那缕魂魄,已经消失了。 那正是许落擅入轮回时空的代价。 一并付出的代价,还有许落的寿元。 以前公孙神算卜算不出许落的命数,可从许落在异时空的那缕残魂消失,她的命数,对于公孙神算而言,便再不是秘密了。 许落的结局,他早已知道,只是从未忍心告诉她。 当初他心灰意冷离开京都,也是有这个方面的原因所在。 可他没想到,许落竟然也算出自己的命数,还强行逆转命数,以魂飞魄散的代价,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 愣是选了一条,和小骞那孩子相同的路。 当年。 公孙闻窥测天机,利用顾骁野的执念,设下逆天阵法,从异世招来了许落的魂魄。 他自以为找到了有缘人,可以从此化解顾骁野的执念,进而改变未来数百年天下的命运。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7章 宿命 第377章宿命 讽刺的是,许落诚然是顾骁野的执念,也诚然,化解了顾骁野的执念。 但阴差阳错,她却仍是不得不离开。 那执念,或许终究不可解,也无可解。 天命,终究不可逆。 公孙神算苍老的眼里,已然有了泪,“师父对不起你。” 如果可以,公孙神算真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 能窥测天机,又能如何呢? 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妄图逆改天命的后果。 是他害了小骞,也害了许落。 “别这么说,师父。” 许落握住公孙神算的手,认真道:“我非但不怪您,还要谢谢您让我能来这里,让我遇到他。” 所以,不必歉疚什么,也不必为她难过。 她从不后悔来这里,更不后悔遇到顾骁野。 相反,她无比庆幸自己的人生,能够有顾骁野。 虽然多少有些遗憾,不能与他白头到老。 但她会给他留下一个孩子,这孩子,会替她一直陪着他。 公孙神算老泪纵横。 然而,他对许落的离开,却一筹莫展。 什么都做不了,也无从做起。 “师父,你别哭啦,你看我都不难过。” 许落笑容灿烂,可是眼里却还是有了泪花,“您换个角度想想,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呢?” 注定与顾骁野不能相守,注定终究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可能用这样的结局,换来与顾骁野的相知相爱,她心甘情愿。 “师父,” 许落恳求道,“这件事,还请师父为我保密,不要告诉皇上。告诉他,也只是让他跟着受煎熬。” 公孙神算含泪答应。 他心绪重重地告别许落,回到居处时,发现有人在等他。 那人显然,已经等了许久,桌上的茶,都凉了。 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怔然出神,直到公孙神算喊了声“皇上”,他才回过神来。 “见过落儿了?” 顾骁野沉声问,“如何?” 公孙神算沉默好一会儿,“皇上,落儿是异世之人,老朽卜算不出她的命局。” “是卜算不出,还是您卜了,不肯告诉朕?” 顾骁野淡淡道,“实不相瞒,在您来之前,朕就找来了您那位旧友木道人。” 当年邵云骞正是在木道人那里,学会了诸多术法,顾骁野曾听小骞提起过。 许落这次怀孕,病得蹊跷。 公孙神算远在若耶城,来京都需要时间。 顾骁野等不及,便让锦衣卫去终南之地,先行请来了木道人。 公孙神算神色微震,“皇上早就知道落儿……” 顾骁野的声音,异样低沉:“朕知道。” 知道许落的嗜睡,并非只是怀孕的反应,也不是什么病症。 而是一场注定要来的死劫。 便是连腹中的孩子,可能也保不住。 这些天里,每每凝视着昏睡中的许落,每每看到她醒来,便对着他露出笑容安慰他,说她不会有事,只是怀孕的反应有些大,所以贪睡了些。 顾骁野的心里犹如刀绞般,痛不可当。 他甚至都不能将实情告诉她。 “朕曾听邵云骞提过,有一种遽魂之术,可将对方承受的所有伤害,转到他人身上。” 顾骁野缓缓开口,“朕要先生和木道人,助朕一臂之力。” 许落是为了救他,才会有这一劫。 他好歹也是个皇帝,勉强也算受命于天。 他不会眼睁睁任由许落,就这样离开。 如果这劫难注定避无可避。 那他宁愿用自己的命,换许落和孩子活着。 公孙神算心神大震,盯着顾骁野,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他再也想不到,顾骁野,竟然会愿意为了许落,付出这样的代价! 顾骁野离开后。 木道人不知何时悄悄进来,与公孙神算相坐无言,长长叹息。 “他们这两个,都是个痴情人啊!”木道人慨叹,“可惜老朽不懂情,实在难以理解他们的做法。” 一个,不惜背负魂飞魄散的命运,也要为顾骁野留下孩子。 一个,宁愿用自己的命,和生生世世的轮回之路,去换另一个和孩子的平安。 问世间情为何物,竟能教人心甘情愿付出至此。 顾骁野回到颐华宫时,许落正坐在窗边,提笔写着什么。 不经意一抬眸,望见顾骁野的身影,她起身,欣喜地喊他:“阿野。” “别动,好好坐着。” 顾骁野不准她动,脚步飞快地进屋,然而许落还是迎了过来。 她的月份渐渐大了,顾骁野怕碰着她腹中的孩子,不敢正面抱她,扶着她在榻边坐下,“桓甫不是让你歇着?刚写什么呢?” 许落随口道,“歇了许久,才刚睡醒,闲得无聊所以瞎画几下。” 她抬眸,无比专注地凝视着顾骁野,伸手轻轻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阿野,你瘦了。” 许落轻声说,“是不是这段时间照顾我,特别辛苦?” 顾骁野握住她的手,“不辛苦。” 许落扁嘴:“我不信。” 她突然轻轻“哎哟”一声,顾骁野顿时紧张:“怎么了?” “这孩子踢我,好调皮。” 许落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腹部上,果然,里头孩子软软的小脚丫,立刻踢了过来。 一脚,两脚,接连踢了好几下。 小小的生命,却也有力得很。 顾骁野抚了抚孩子踢过的地方,柔声道:“好了,不准踢了,不准欺负你母后。” 许落乐了:“你说话,他又听不懂。” 然而神奇的是,仿佛这孩子为了显示他(她)听得懂话,还真就不踢了。 许落:“……” 额,看来以后是个怕爹的孩子。 想到以后这个字眼,许落心中涩然。 以后对她来说,是个奢侈的词,她没有多少以后了。 这孩子出生之日,她便要离开,她甚至看不到这孩子长大。 “阿野,” 许落靠在顾骁野怀里,强忍着眼底的泪意,“我听我娘说,生个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要是我生孩子那天,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有意外。”顾骁野揽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些,“有桓甫在。” “万一,我是说万一,” 许落固执地坚持,“虽然这可能性很小,但万一我有什么事呢?到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这孩子,好好陪着他长大……” 有些话,许落没有办法说得那么明白。 所以只能,只能这样委婉地告诉他。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78章 深爱 第378章深爱 顾骁野心口滞涩得难受。 他嘶哑着声音,坚定道:“你不会有事的。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 许落却没有回答,好一会儿,都没再做声。 低头一看,她竟是又睡着了。 顾骁野抱着她,久久地凝视着她,心口阵阵酸涩的痛意袭来,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的疼。 当初那个时空,他和她诀别的一幕,回来后,他几乎不敢去回想。 那样撕心裂肺的痛,他以为,自己再不会经历第二次。 可命运就是如此残忍,而今,他不得不再次离开她。 她每每迷迷糊糊醒来,总是会喊他的名字。 他不敢去想,若是有一天,她喊他的名字,无人应,若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再也不可能陪在她身边,她会有多么多么难过。 他们曾经的婚礼上,他曾立下誓言,要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地对他说:“阿野,来世,来世的来世,我们还做夫妻,好不好?” 可是再不会有来世了。 他和她,只剩下短短的时日了。 是他不好,没有信守承诺。 他甚至连弥补的机会,都再不会有…… 顾骁野抱她回房,替她盖好被子,到底还是没忍住,一遍遍吻过她的眉眼,吻过她的脸颊,樱唇。 他想将她的模样,永远地刻在心里。 永远。 顾骁野起身来到桌案边坐下。 自从许落怀孕后,他便住进了颐华宫,连带着政事的处理也都在这里进行了。 他磨好墨,提笔欲要写下一道诏书。 目光无意间瞥见,旁边一本话本小说下,压着张纸,露出一角来。 他想到方才许落趴在桌案上埋头写着什么的模样,迟疑片刻,将那张纸展开。 上面正是许落的字迹。 “阿野,我只要见不到你,就好想你。你想我了没?” “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再也不能回来,你可不要傻傻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啊。我会心疼的。” “你还是再娶一个妻子吧,我绝对不会怪你的哦。但是,她必须要对孩子好。” “阿野,我……” 或许是写到这里,正好他回来,她便没有再写下去。 顾骁野闭了闭眼,心口有股热意肆意汹涌激荡,酸涩难言。 他提笔,在许落最后那行字的下面,他只写了五个字。 “落儿,我爱你。” 那夜,她说自己做了噩梦,在他怀里哭得止不住时,不知为何,突然问了一句,“阿野,你爱不爱我?” 他没有直接回答,有些无奈地说:“这个问题,还用问么?”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习惯用说的方式,来表达爱。 爱到极深处,反而不会愿意去说。 可是她既然曾问过他,那他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爱她。 因为以后,再不会有机会对她说这句话了。 顾骁野到底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说出让她再嫁的话。 他甚至不能想象,他爱的女孩,和任何其他男人在一起的任何画面。 原谅他自私这么一回。 可若是她真的再嫁,他也必定,不会怪她。 顾骁野将这张纸折好,放在了怀里,那个绣有白梅的荷包里,贴身存放。 若他不在了,许落自然会发现这个荷包里的秘密。 顾骁野再次提笔,蘸墨,写下一道诏书。 他的遗诏。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写遗诏了。 然而这一次,他却难能像上次那般平静。 这次的遗诏,也比上一次,还要短。 只有寥寥两行。 “百里长安:朕当日封你为右丞相,便已有意禅位于你。朕不在,这天下,就此托付于你。” “朕要你送许落和孩子回南江,以你的性命承诺,护佑她们母子,一生平安无虞。违背承诺的后果,你该不会想知道。” 翌日,许落醒来时,没能找到自己昨天的那张纸。 心里还有些小小的担心,怕被顾骁野看到。 但顾骁野从头到尾都正常得很,没有半分异样。 所以许落怀疑那张纸是不是昨天被侍女不小心当做废纸收走扔掉了? 她干脆将昨天的内容重写了一份。 在那封短信的最后一行,她一笔一划地,写得极慢,极端正,仿佛将所有的思念与情意,都凝聚在了那五个字里。 “阿野,我爱你。” 然后,她从书柜里拿出一个小檀木盒子,将那张纸,郑重放了进去。 这个檀木盒子里,是她三年多前,在顾骁野昏迷期间,每天写给顾骁野的信。 只除了去辽东那会儿,断过一段时间。 这些信有的很长,有的,只是一句话。 这些,算是她能留给顾骁野的唯一的留念了。 将檀木盒子收好,许落又给许元明夫妇写了一封信。 她从辽东回来时,许元明夫妇已然和袁让夫妇回了南江。 她去信告知了自己怀孕一事,许元明和许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 他们原本是想再来京都的,但许落没让。 一来不想他们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免不得又要担惊受怕,二来,若是亲眼看着她离开,许夫人怕是承受不住打击。 所以许落极力劝他们等她生了孩子后,再来。 可是想到,他们再来,怕是也看不到她了。 许落写着写着信,没忍住情绪,不争气地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动了胎气。 许落只觉一阵腹痛。 宫女惊慌失措地扶着许落进屋,有人飞奔着去通知太医。 顾骁野赶来时,桓甫满头是汗,惶恐地禀报:“娘娘小产了,臣会尽力确保娘娘和孩子无恙。” 顾骁野沉声命温平将公孙神算与木道人召进宫来,随后不顾太医的劝阻,执意进了屋。 女孩躺在床上,已然痛得脸色发白,嘴唇都被咬出血来。 顾骁野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将手指放进她的嘴里,“咬这个。” 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但她仍是认出了他,呜咽着叫了声他的名字。 “我不想孩子有事,让桓甫一定要救孩子……”她哭着说。 “不会有事。” 顾骁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沉声安慰她:“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9章 问归期 疼痛一阵阵的袭来,许落痛得近乎晕死过去。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嘴里咬的什么,只是那么死死地咬着。 顾骁野的手指早已被咬破,血顺着女孩的嘴角流下。 他却眉头都未皱一下,轻轻拿绢帕帮她擦拭着血迹和额头上的汗水。 不知过了多久。 孩子呱呱坠地的啼哭声,划破夜的寂静。 婴儿被包裹在襁褓中,递到顾骁野面前,侍女惊喜地说:“皇上,是个皇子。” 顾骁野接过那孩子,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躺在他怀里。 他凝视孩子片刻,轻轻亲了亲那孩子,小心翼翼将孩子放在许落的身边。 孩子离开父亲的怀抱,张开小嘴哭嚎了两声,但很快,便依偎着许落,睡着了。 许落脸色苍白,眼眸紧闭,气息奄奄。 顾骁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许久许久,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久久不愿移开。 他一遍遍吻过她的眉眼,吻过她的脸颊,樱唇,眼里涌起热意。 有冰凉的水滴,顺着许落的脸颊流下。 分不清是她的泪水,还是他的。 这一次,真的是诀别了。 没有来世,也永无相见之期。 如果可以,顾骁野真想永远这样抱着她。 他不想放开她,可是,他不能不放开。 他的时间,不多了。 寝殿外的偏厅内,在听到孩子啼哭之声的同时。 公孙闻和木道人,几乎是同时抬头。 对上彼此的目光,两人不由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活了百年有余,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公孙闻感叹,“若能助皇上一家三口团聚,倒也是我的造化。” 木道人慢悠悠道:“你就这么相信,这茫茫尘世,他们能够再度相逢,相爱,爱到愿意为彼此,付出生命?万一不能,你我散尽这百年修为,自愿放弃轮回之路,岂非不值?” “你我未能领会情之真谛,自然觉得这不可能。” 公孙闻笑道:“可知落儿能来这个世界,便正是因了‘情’之一字。放心吧,他们绝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失不失望,我也上了你这条贼船,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 木道人疑惑:“皇上选定的禅位之人,是百里长安,这人如何?真能堪当天下大任?” “此人在朝中军中威望颇高,皇上既然选了他,自有道理。” 公孙闻语气里带着无限唏嘘:“以后的事,非咱们能管,也管不了。我是再不想窥测天命了。” “别啊,马上咱俩可就身死道消了,你敢说你没惦记着那天象,没关心数百年后的命运?” 木道人从袖中摸出一副龟壳,扔在公孙闻面前:“卜一卦吧,死也死得放心。” 公孙闻略一犹豫,还真卜了一卦。 这一卜,两个人俱都呆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木道人不敢置信地问,“这天象,竟然彻底变了?” 公孙闻的白胡子都在颤抖,不知是激动的,还是高兴的。 那个曾始终阴阳两分,代表着天下大势的卦象,至此,竟全然被阳面所笼罩,一派云开月明的大光明景象。 公孙闻曾苦心营求数十年,想要更改的天命,竟然在此刻,已彻底逆转,真正变成了公孙闻想要看到的样子! 这也意味着,大梁朝,会始终平稳有序地存在下去,未来数百年的乱象,不会出现,天下安,生民也安。 公孙闻忍不住大笑:“能在死前,看到这一卦,我死而无憾了。” 木道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皇上和娘娘即将离开,所以这卦象的更改,并不应在他们身上?” “也不应在,继任者身上。” 公孙闻盯着卦象瞧了一会儿,很肯定地说:“另有其人。” 屋外,又传来两声孩子的啼哭。 两人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 原来,真正能够改变这天命的人,是他。 “总算不负我数十年苦心营求。” 公孙闻百感交集,“而今,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 顾骁野才刚要踏进公孙闻和木道人所在的房间。 屋内突然金光大盛,刺得顾骁野几乎睁不开眼。 他眼前一阵眩晕,随即,晕了过去。 大梁朝皇子出生那日,或许是大梁朝建国以来,朝野上下最为沉痛的一天。 大梁朝皇帝顾骁野,与皇后娘娘许落,同日而崩。 举国同丧,万民同悲。 帝后同陵而葬,葬礼举办完毕后。 朝堂内,丞相郭禹宣读了顾骁野的遗诏。 百里长安从来都惟顾骁野之命是从,但此时,却绝不肯奉诏。 他坚持要奉那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为帝,“臣誓死效忠皇上,绝不敢有僭越之心。” 郭禹无法,最终与一众大臣商定,由百里长安与郭禹一同代理朝政,等小皇子岁数稍长后,再继位大统,正式行帝王之事。 许元明和许夫人得知噩耗,赶来京都时,哭得痛不欲生。 为了照顾小外孙,他们留在了宫中,再未曾回南江。 顾骁野没能为孩子留下姓名,许元明便替这孩子取了名字,名子期。 他将这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红着眼眶说:“你娘原本就来自异世,没准有一天,她还会再回来呢?” 他喃喃,“落儿,你若是灵魂有知,该知这孩子,正期盼着你回来,我和你娘,也盼着你和阿野,能回来......” 许夫人听得泪落如雨,哽咽不止。 虽然明知许落回来,或许再也不可能。 因为顾骁野和许落逝去的那日,就连公孙神算和木道人,也都去了。 虽然明知没有希望,可他们还是日复一日地期盼着。 时光如水流逝,孩子已然六岁了。 彼时许夫人已去世,许元明垂垂老矣,鬓边都生出白发。 这一年,顾子期在朝臣们的山呼万岁声中,正式登基为帝。 不过六岁的孩子,一身玄色龙袍,戴着帝王冕旒,端坐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小脸淡漠冷傲地扫视殿中俯首的群臣时。 百里长安恍惚感觉,在年幼新皇身上,看到了昔年顾骁野的影子。 新皇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先帝与先皇后的陵寝拜祭。 祭拜完毕,新皇在陵寝密室中坐了许久。 这陵寝不同于其他帝王陵寝,乃是活墓,乃是当初许元明执意坚持这般修建的。 他说,“我女儿没准哪天就回来了,皇上没准也能回来。” 而今一晃六年过去了。 此刻,小小少年新帝凝视着冰棺中,父皇母后保存完好的遗体,眼中露出几分迷惘和茫然之色。 父皇,母后。 你们真的还会回来吗? 若是回来,又该是,什么时候? ------题外话------ 四更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0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 第380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 “吃药了。” 苍白的房间,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护士推着车,走到12号病床前,“张嘴。” 病床上的女孩头发又黑又长,凌乱地披散着,眉眼精致美丽,却没有生气。 脸色苍白得就像是一尊瓷娃娃,有一种易碎的,柔弱的,不染半分世俗的美。 听到护士的话,她机械地张嘴,护士漫不经心将药喂进去,将一杯水放在桌上,转身去了下一个病人跟前。 女孩侧头,悄悄吐出嘴里的药,捏在手心里。 那头,护士依旧是程序般的两句话。 “吃药了。”“张嘴。” 另外两个病人也都呆呆地张嘴,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等护士推着车离开。 那头发长长的女孩,下床走到窗前,装了铁栅栏的窗外,外头阳光灿烂。 墙角下,一簇迎春花的枝条缀满金黄色花朵,明艳艳的。 她扬手,将那药片扔了出去。 末了,望着那迎春花发了会儿呆,神色黯然至极。 许落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也没法解释,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 原本以为会魂飞魄散的自己,竟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回来了。 公孙神算曾说,她的残魂消失,该是意味着,在这个世界,她已经不在了。 可许落回来才发现,她的确是不在,但这个不在,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在,而不是,生命的终结。 从她当初穿越离开后,原来的她,就变成了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姑娘。 曾经在学校,从来都是年级前十,顶着校花,全能学霸,小仙女等诸多头衔,被老师重点培养,认为考清北都毫无挑战的小姑娘。 在许落去了异世后,成绩一落千丈,勉强上了所不入流的大学,却在三年多前,因病辍学。 不说话,不和人交流,眼神呆滞,成日痴坐,别说学习,连日常生活都近乎不能自理。 像是个没了魂魄的人,空留了一具躯体在这世界。 于是她被送进精神病院治疗,直到,许落回来。 许落又重新成为了原来的许落。 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她原本有一个极其幸福的家,家境优越,父母恩爱,视她为掌上明珠,娇宠她,却绝不娇纵她。 她原本是家中,也是家族里,让父母骄傲的存在。 只可惜,从她出事后,她成了众人惋惜的对象,成了亲朋好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是笑话。 一切好像从她离开时开始,她,还有这个家庭,都被噩运笼罩。 先是母亲悲痛过度,因病去世。 再后来,便是父亲在一年前来医院探望她的路上,遇到车祸,当场身亡。 许父或许早就预料到自己有先许落而去的可能,他提前在卡里预存了一笔钱,每月自动划款给医院。 这笔钱,够许落在这家医院住到一百岁。 假如这家医院不倒闭的话。 许落回来后,花了几天时间,才算消化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还有残酷的现实。 她去找了这里的医生,说她恢复正常了,要出院。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医院的规定,要出院,必须家人来接。 可许落已经没有家人。 这中间她尝试过许多种方法,想要从这家医院出去,情绪越激烈,遭遇到的“治疗”也就越严厉。 在被单独关在房间里近半个月后,许落彻底安静了。 她无比配合医生的治疗,再也不曾说过要出去的话。 医生很满意,这个小姑娘,终于像她的模样一样乖巧安静,是个省心的病人了。 许落在这家医院住了快四个月。 没有任何人来看望过她。 许落也就没再必要再等下去了。 悄悄找了一位来探望病人的好心家属,借了电话。 许落握着电话,拨通了一个在记忆里,尘封已久的手机号。 她以前从不曾费心去记过谁的电话号码。 但父母的例外。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例外。 毕竟那个人,是她曾默默暗恋了三年的人。 许落拨出这个电话时,心里其实并不抱着任何希望。 这么多年不曾联系,对方早已出国,号码也许早就换了。 以至于电话通的那一瞬间,话筒里传来声音时。 许落怔了半晌,才说出自己是谁。 得知许落想请他来接她出院,那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翌日。 许落便跟着江远修出了医院。 江远修是连夜坐飞机,从国外赶回来的。 站在医院外,许落向他道谢:“谢谢你。” 若是他不来,她真的不知道该找谁,能找谁。 她将不得不一直在这家医院住下去。 因为没人相信她那些离奇的经历,也没人相信她如今真的恢复正常。 所以她真的很感谢江远修能来。 江远修身材修长,容貌俊秀,气质干净儒雅。 而今,他是国外一所著名大学里最年轻的物理系教授,前途无可限量。 他注视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孩,因为过于瘦弱,下巴尖尖的,眼睛很黑很大,长长的头发,散落腰际。 但仍是,美得动人心魄,只是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八年过去了。 他早已不再是当初的少年,可是她好像还是记忆里当初那个小姑娘。 疾病让她在过去的数年里失去了常人的思维与意识,可时光好像也同时将她的容颜封印了,看不出多少成长的痕迹。 江远修温和地说:“你回哪儿?我送你。” 许落沉默了一会儿。 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能回哪儿。 原来那个家,还在不在。 但她还是想回去看看。 眼下她身无分文,也没法打车。 许落于是没有拒绝。 车上,看许落情绪似乎很是低落,一直怔怔地望着窗外失神。 正好车子开过江边。 江远修主动开口,“还记得吗?以前我和你来过这里,除夕夜,我们来看过焰火。” 许落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只是已恍如隔世。 好像还是她鼓起勇气,叫的江远修。 想起那些早已模糊的,年少时的懵懂心绪,许落不知为何,却想到了顾骁野,还有那个连面都未曾见过的,孩子。 ??这个人,不是顾骁野~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1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 第381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 许落曾经以为,自己遇到顾骁野,哪怕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也不会后悔。 可真正回来,她却有些后悔了。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遇见了自己的爱情,便忘了父母,忘了他们,还在这里苦苦等着他。 她把许元明夫妇当做爹娘,却忘了,她真正的父母,正忍受着失去女儿的痛苦。 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因为她的离开,分崩离析。 而这遗憾和过错,永不能弥补。 也再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那时她是多么残忍啊。 对父母残忍,对顾骁野和那个孩子,同样残忍。 早知是如此结局。 早知她和顾骁野根本不能相守。 她当初还不如狠狠心,不要那爱情。 …… 不出许落意料之外。 她的家,她进不去了。 她的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将这别墅低价转卖了。 许家虽然从来不缺钱,但也并不是什么巨富之家。 父亲名下有个公司,每年盈利好的时候能有近千万,和大公司相比,算不得多,却也够一家人过得很好。 但许落出事后,母亲又病重,父亲无心经营公司,将公司转手他人,全部的心力用来照顾她们母女。 母亲去世,对父亲打击很大,他或许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撒手人寰,到时无人支付许落住院的高额治疗费。 便将名下房产,只留了一套自住,其余的,尽数卖了变现。 好在买这别墅的,是她父亲的一个旧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你爸当初卖房子时就说了,若是你醒了,他又不在了,你肯定会回这里。他让我把这个给你。密码你爸说是你的生日。” 信封里,是一串钥匙,一个地址,和一张银行卡。 地址是现在许父住的地方,那张卡,是许父留给她的,所有的存款。 许父将一切都预料好了,若许落的“病”一直好不了,那些钱够她住在医院养老。 若她好了,这些钱,也足够许落生活。 江远修载着许落去这个住处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一眼许落。 她并没有哭。 江远修却总觉得她情绪有些不对劲。 他送她上楼,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许落说:“改天吧。” 江远修没有勉强,“那你好好休息。” 他从西装外套兜里掏出一支崭新的手机,“里面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许落没接,“你能从国外回来接我出院,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江远修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将手机塞进她手里:“又不值什么钱。” 顿了顿,又道:“我在国内还会逗留一段时间,要去几个大学做报告。改天我再来找你。” 许落沉默了几秒,“好。” 她目送江远安进了电梯,这才回身开了房门。 是一个还算大的三居室,装修简洁,里头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只是许久没人打扫,上面都蒙了一层灰尘。 许父房间的床头,摆放着一张相框,是她十六岁那年,即将上高一那年暑假,父母带她去国外游玩的照片。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笑意盈盈,幸福溢于言表。 许落坐在床头,抚着这张照片,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刺了个口子,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溃堤而出。 这一晚,许落可能流尽了这一生的泪水。 几天后,许落凭着记忆找到地方,摁了门铃。 开门的是个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看到许落,猛地愣住。 随后他又惊又喜地忙将许落让进屋里,问许落的身体和近况,许落简单说了出院的事。 这个男人,是她父亲的表兄。 这几天她去找过警方,辗转查到当时父亲车祸,去处理后事的是这位大伯。 因父亲去世后没办葬礼,也没通知父亲的好友,是以也只有这位大伯,知道墓地在何处了。 两人说着话时,卧室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有些冷淡地跟许落打了招呼。 大伯进厨房去倒茶,女人跟了进去。 没一会儿,里头爆发出争吵。 “她说她的病好了,可没准哪天就复发了呢?你自己家里过成这副德行,儿子结婚婚房都买不起,怎么着,你现在还要收留别人的女儿?” 大伯恼怒的声音传来:“行了,别再说了!让别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了,我们自己过得都够不容易了,总之你别想给这家里揽麻烦,最多给她点钱,待会赶紧让她走!” 女人没好气地丢下这句话,走出来,看也没看许落,径自回房了。 过了一会儿,大伯端着茶水走出来,脸上堆了点勉强的笑:“落儿你什么时候出院的?” 许落没回答,“大伯,我想问问,我爸葬在哪里。” 一听许落是来问这个的,大伯明显松了口气,说了地址,“你妈妈去世时,你爸买了个双人墓穴,他俩葬在一处了。” 许落道谢,起身便要离开。 送许落到门口,大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爸以前没少帮衬我,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再来招我。” 许落笑了,“好。” 她真的觉得挺好笑的。 想想自己的经历,就感觉像是做了一场虚幻的,说出来谁都不会信的梦。 梦里她曾经是顾骁野的皇后,受尽尊宠,结果转头回来,要面对的,是如此鸡毛蒜皮的世俗,却又无比真实的现实。 可能她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 可能,这就是老天对她为了爱情抛弃父母的惩罚? 罚她以后一个人守着回忆,带着无尽的思念、歉疚、愧悔,煎熬地度过余生。 许落去墓地拜祭了父母。 在那里一直坐到薄暮时分,出来时,心神有些恍惚,竟茫然不知归处。 天上飘起了细雨,路灯的光在雨雾中显得朦胧。 路口的红绿灯变了,许落浑然不觉地往前走。 一辆黑色的车驶来,刺眼的车灯里,司机惊出浑身冷汗,猛地一个急刹。 后座上,本来阖眸的男人,睁开眼睛。 夜色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推开车门,他抱起地上的女孩,沉声说:“去医院。” 女孩身上的手机,便在这时,响了起来。 男人迟疑片刻,接通。 那头正是江远修,“许落。你不在家?我在你家门口。”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3 第382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3 江远修赶到医院时。 许落闭着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白皙的手背上扎着输液针。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手里握着张住院卡,低眸盯着上面病人的名字,眼神深暗。 听到脚步声,男人回头,略显清冷的目光在江远修身上扫过一眼,随手将住院卡放回床头。 这男人眉眼俊美至极,气场沉静内敛,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近乎寒冽的冷漠。 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瞥,却让江远安下意识顿住脚步,“谢凛先生?” 谢凛颔首,嗓音也是偏冷的低沉:“她父母没来?” “她父母已经去世了。我算是她半个家人。” 江远修压低了声音,焦急道:“医生怎么说?” “头部有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谢凛简短地说,“我会对她的治疗费用负全责。” “等交警的处理结果出来再说吧,谢先生不用承担不必要的责任。” 江远修先前在电话里问过谢凛,知道许落是因心神恍惚闯了红灯,才导致事故发生。 他礼貌道,“谢先生如果还有事,可以先走了。落儿由我来照顾就好。” 听到“落儿”这个名字,谢凛的眸光微不可觉地深了深。 视线再次落在闭眼沉睡的女孩脸上。 她和她有着一样的名字。 虽然模样不同,却也一样的眉目如画,清美脱俗。 可他知道,这个人,却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 这个世界上,同名的人何止成千上万。 而她,也绝不可能出现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 谢凛收回视线,朝着江远修微微点头,再不迟疑地离开。 许落醒来时,头还很有些疼。 守在床边的江远修忙扶住她,语声关切:“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许落摇摇头,“好多了。” 那车子刹得还算及时,其实并没有撞到她。 她下意识惊慌后退时,摔倒了,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晕了过去。 恍惚中,好像有个男人抱起了她,低沉的声音说去医院什么的。 那人该是那个好心的车主吧,说来,是她不小心闯红灯的错,反而连累无辜司机了。 “那司机……” “走了。”江远安说,“没事,已经通知交警了,后续有交警会处理,你安心养病。” 许落点了点头,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夜色,很有些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江远修不以为意:“这不是应该的?倒是你,” 他笑着道,“好歹咱们以前也做过几年邻居,那时你整天远修哥远修哥的叫,怎么现在,反而这么生分了。” 许落抿了抿唇,没说话。 以前江远修当她是妹妹,对她照顾有加,她却因此生出几分懵懂情绪,默默地喜欢江远修。 也曾鼓起勇气,借口作业不懂,找他帮自己辅导作业,在一年除夕夜,还极力怂恿父母,邀上江远修一家去江滩看守岁烟花。 大人们怕冷,等得发困,后来都躲进了车里。 只剩下江远修和许落,站在拥挤的人群里,等到了零点的烟花秀。 那个除夕夜很冷,许落脸蛋冻得通红,从头到尾只是挨着江远修站着,连手都没牵过,心里却激动不已。 只可惜,除夕之后没多久,江远修就出国了,之后,举家都迁往国外定居。 再后来没多久,她便离开了,去了另一个,有顾骁野的平行时空。 她不是一直等在原处,而是早已万水千山走过,历尽生离死别,爱恨悲喜。 她又怎能以当初的心境,来对江远修。 江远修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声音温和:“其实你生病后,我回来见过你几次。那时你已经不认得我了。” 他顿了顿,“叔叔和阿姨那会儿还让我帮忙联系国外的医院,他们想送你去M国治疗。可没多久,我接到叔叔电话,说阿姨也病了,这事就没能成行。” 许落捧着水,低低“嗯”了一声,“我隐约有印象。” “我家里后来也出了些事,爸爸的公司卷入一场商业纠纷,那段时间,比较乱。” 江远修温声说,“等这些事处理好,我再给叔叔打电话,叔叔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就这么和你断了联系,好多年。”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弧度,“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还一直记得我的电话号码,还能想到,给我打电话。” 许落也微微笑了,“我也没想到,你出国那么多年,手机号还是原来那个。” “我那时不知道叔叔已经去世了,想着说不定哪天叔叔就会带你来国外看病,没准就会联系我,所以一直没敢换。” 江远修看了眼许落,有些欲言又止,“落儿,这些年在国外,我总是想起你。其实那年除夕夜——” “那年除夕夜,江边的烟花很美。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许落的眼神很是平和,语气近乎温柔,“不过远修哥永远是除了父母外,对我最好的人,就像真正的哥哥一样。” 她的话含蓄委婉,却足以让江远修明白她的意思。 江远修愣了愣,也就shunzh:“嗯,以后我就是落儿的亲人。” “落儿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江远修是真心为许落的未来考虑,“要不要考虑去M国留学?学校的话,我帮你联系。” “谢谢远修哥,但我还是不出国了。” 许落说,“我想先回原来的学校,把课程修完。” 许落那会儿是因病辍学,当时许父去求过学校,学校承诺,只要她的病好了,随时都能再回学校,修满全部学分,就能拿毕业证。 但那个学校唯一的缺点,就是实力不够强,只是个三流本科学校而已。 不过等修完本科,再考研清北也不迟。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父母墓前坐了一天,又出了场小小车祸,眼下许落倒是清醒了许多,对未来已然有了规划。 既然好不容易回来,她想要好好的活着,完成曾经,没有对父母完成的承诺。 也算对她爸妈有个告慰。 他们活着时,她没能让他们省心,他们不在了,她总不能再搅得他们九泉下都不得安生,九泉下,都还要为她操碎了心。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3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4 听许落说要留在国外读书,江远安沉默了好一会儿。 这次回国,其实他有很多话想对许落说。 以前年少时,许落对他的喜欢,他不是不知道。 否则,也不会处处对她照顾有加。 那年除夕夜,他在烟花绽放的刹那,曾鼓足勇气,想要去牵身边女孩的手。 然而女孩眨着一双杏眼,欣喜地抬手,喊着他远修哥,指给他看最灿烂的那簇焰火。 他牵了个空,然而却也并不失落,反而被她的笑容感染,心里都是暖暖的欢喜。 出国后很多年,他总是忘不了那年除夕夜江边的烟火,还有那个被人群挤得紧紧挨着他,笑容明艳娇美的女孩。 得知她生病,他几乎用了最短的时间修完了本硕博课程,想要尽快回国,帮着许父一起照顾生病的她。 可后来他和许父断了联系,也彻底失了许落的下落,再也找不到她了。 回不回国,似乎都没了意义。他也就应恩师之邀,留在了国外大学。 但现在,既然重新遇到了许落,江远修想回来。 虽然许落刚才委婉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可眼下,或许的确不是说那些话的时候。 她的身体刚恢复没多久,还未能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眼下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不安的。 他该给许落一些时间,好让她慢慢适应现在的生活,慢慢地接受他的存在,而不再,是以哥哥的身份。 许落遵医嘱在医院观察了近一周,总算被获准出院。 正好那日江远修有事,她不想麻烦江远修,便自己去办了出院手续。 结果去缴费的时候,医院说她的费用已经有人出了,不但不用付,还有结余。 “你不是那个出车祸进来的姑娘?” 缴费处的工作人员查看着电脑上的记录,“肇事方已经替你预付了足够的押金。” 许落来的这家医院,是个比较高档的私家医院,七八天的住院费用高达十余万。 若那位司机真是肇事方,她也就心安理得让对方出这钱了。 可关键前两天有交警专门来医院,让她在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上签了字。 认定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她才是过错方,那位司机,顶多也就承担10%的责任。 算上结余的住院费用,她至少得还给对方十万块。 十万,怎么说都不是个小数目。 许落找交警队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拨通了电话。 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话筒里,传来一道极为冷漠的男人声音:“哪位。” 这声音不带半点起伏与温度,莫名让许落无端有一点紧张,“谢先生吗?我是许落,一周前那场交通事故,是您送我去的医院……” 那头静了几秒,“有事?” “是这样的,当时您替我预付了住院费,但这场事故我要付主要责任。” 许落说,“所以这钱我还得再退给您十万,您给我个银行卡账号,我把钱给您转过去……” 男人淡淡道:“不必了。那些钱,就当,许落小姐受伤住院的赔礼。” 说到许落两个字时,冷冽的声音里染了点微不可觉的温柔。 电话随后被挂断了。 许落:“……” 虽然对方说是赔礼,但许落却实在受之有愧。 想了想,还是给对方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他发个账号过来。 这次,人家连理都懒得理她,直接没回复。 许落无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任性的司机。 不是他的责任,非要揽责任,十万块钱说不要就不要了。 只能以后找机会再还给他了。 回家后,她给江远修打了电话,告知出院一事。 江远修忙完正事便来看许落,告诉她已经定了翌日回国的机票。 他其实早就该回去了,只是因为不放心许落才一再耽搁。 晚上许落请他吃饭,以表谢意,“明天我就不送你了,去了国外,多保重。” 她有点感叹,“下次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江远修笑了:“我们很快会再见。” 他已经接受了清北大学伸出的橄榄枝,决意回国。 等回去将那头的工作安排好,就可以回来了。 许落愣了愣,“你还会回来么?” 他含笑:“秘密,先不告诉你。” 和江远安告别,许落回到家里,怎么都睡不着。 不可避免地又想到顾骁野,想到过往的那些旧事,想到,那个孩子。 想着想着,她莫名觉得脑袋很有些疼,而且有些事,好像想不起来了。 本以为休息一晚就会好。 结果第二天,许落醒来时被吓到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和顾骁野是怎么认识的了! 越是努力去想,脑子越是昏沉,那些本来深深铭刻在心上的点滴,像是蒙了一层雾,记不分明。 许落心里升起莫名的不安,甚至是害怕,带着之前的病历就打车去了医院。 见到医生的时候,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医生,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麻烦您快帮我看看。” 医生见她紧张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安排了一系列紧急检查。 最后医生指着她拍的脑部ct片子让她看,“你伤的是后脑勺,这里有轻微淤血和外伤,但没什么大问题。” 许落不信,“可有些事,我想不起来了……” “头部严重受伤时,是可能会导致逆行性遗忘。但许小姐的伤情较轻,眼下出现这种情况,绝不仅仅是因单纯的外伤。” 医生又仔细翻看了一遍许落的各个检查结果,语气笃定,“倒可能是因精神或情绪受到某种强烈刺激,在外伤的诱因下,激发了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潜意识主动回避了一些可能会让许小姐感到压抑、难过等负面情绪的记忆,所以出现了选择性遗忘。” “怎么可能是负面情绪,那些都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许落有些激动,“我见不到他,就只剩下这些回忆了,我怎么可能主动选择遗忘——” 医生看着她这副模样,露出个心知肚明的笑容:“他,是许小姐的初恋?” 许落咬着唇,没说话。在医生看来,便是默认。 医生有些同情地看她一眼,态度和蔼地解释,“许小姐不妨想想,您每次想到您说的这些珍贵记忆,想到您口中的那个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如果是难过悲伤大于欢喜开心,那这就是负面情绪无疑。” 许落呆住。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可而今她想到那些过往,的确是难过的,每次想到,都难过得无以复加。 可再难过,她也不想忘。 许落红着眼问,“那,怎么才能让我不忘?” 她再也没可能见到顾骁野,那些回忆,是她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不想连这些都没了。 “选择性忘掉那些让身心都感到难受的过去,是我们大脑的一种生物性自我保护的本能。” 医生从医学的角度侃侃而谈,“这对病人有积极的作用,有利于开始新生活。” “许小姐不必过分执着,不妨调整心态,顺其自然。等到以后许小姐能真正坦然面对这段经历,没准这些遗忘的记忆,会因为某些因素的触发,被再次想起。” 总而言之,就是她这种选择性失忆是没救了,以后可能会自行治愈,但具体多久,说不好。 许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她只觉说不出来的恐慌。 一整天饭都没吃,晚上觉也没睡,就对着电脑疯狂打字,写下和顾骁野有关的一切,她还记得的一切。 她怕自己再不写,就真的把顾骁野给忘了。 脑海里记忆的流失速度快得惊人。 许落不得不废寝忘食,夜以继日,但半夜,她趴在桌上醒来,揉着黑眼圈浓重的眼睛,看到电脑上满屏顾骁野的名字时,颇有几分茫然。 她细细地将文档里的文字,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开始写小说了。 女主角还是她自己? 玉佩,芦苇荡,生死困境。 生病,凌烟阁,初吻。 婚礼。大雪,梅花,他背着她。 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南江,淮州,京都,辽阳,最后故事终结在京都颐华宫。 许落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段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看完,心里窒闷得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么个故事,或许,是一时心有所感才写下这些文字。 故事里的女主角,十六岁的时候穿越时空,遇到了她一生最爱的人,此后虽然历经磨难,结局也不算完美,但起码这一生过得很精彩,爱她的人,始终深爱着她,父母,家人,朋友,都在她身边。 许落想,她十六岁的时候在干嘛呢? 好像生了病,学习成绩下降得厉害,总是在不同的医院奔波,吃过无数的药,后来辍学,治病,爸妈相继去世。 她一个人在精神康复医院孤单单住了几年,若不是江远修来接她出院,她怕是还会一直留在那里。 许落轻轻叹气,将文档小心保存好,合上电脑。 她几天几夜都没怎么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躺在床上要睡着时,许落迷迷糊糊地想,远修哥说他们很快会再见,也不知他说的很快,是什么时候?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5 许落就读的学校就在本城。 办完手续后,她就正式入了学,插班走读于她原来就读的法学专业。 学校物是人非,学生早已换了好几茬。 好在她容貌远比年龄显小,走在学校里,总有男生喊着学妹来搭讪,许落俱都一笑置之。 她重回学校,不是来体验大学生活的,她要补的课程太多了。 她给自己定的计划,是一年修完大学所有课程,这个目标,还是很艰巨的。 许落从早到晚不是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废寝忘食地学习。 直到江远修给她打电话,说在她学校门口,她才恍惚意识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江远修清俊的脸上略带疲惫,但难掩喜悦。 他本可以回来得更早,但因为那边学校极力挽留,不肯放他离开,以至于耽搁了许久。 “今天上午刚去新单位报道。”江远修笑着说,“离你的学校不远。” 许落讶然,“你,回国工作了?” 江远修含笑点头。许落这才知道,他已然正式入职清北大学构造物理学实验室。 他执意要请许落吃饭,说庆祝履新。 地点他都定好了,在a城一家很是高档的餐厅。 到了地方,许落好奇,用手机查了查这个构造物理学实验室到底是做什么的。 结果一搜才发现,媒体前两天还报道过江远修回国的事,还上了小热搜,“#少年天才学成归国,成清北最年轻物理学教授”。 配的照片,是江远修高三那年在实验室的照片,晚霞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少年站在窗边回头,手里拿着实验器材,带着点青涩的笑容,却又是掩不住的少年朝气。 许落恍惚记起那年夏天,她放学后跑到学校实验室去找江远修。 推开门时,发现他专心致志地正做实验,于是悄悄打开手机,喊了一声远修哥。 江远修回头,她便给他抓拍了这张照片,为此她还得意极了,觉得自己抓拍到了江远修最帅的时候。 江远修很实事求是地说她拍虚了,她还死不承认。 那时的江修远的确是天才少年,拿过许多国内国际大奖,高中一毕业,就被m国最顶尖的大学录取,学校一直拿他当做学子的榜样和典范。 许落给他看照片,“这张你不是说没拍好,发虚?你怎么不换一张?” 江远修开玩笑地说,“我记得你说过这张我特别帅,所以我就一直留着。” 许落打量着江远修,认真道:“你现在比那时候要帅。” 骤然被许落这么夸,江远修耳尖都微微红了红,“其实,照片不是我给媒体的,他们可能是从咱们高中的校园网上找的。” 说到高中,两人不免又有很多话题。 江远修有心想让许落开心些,说的都是有趣好玩的旧事。 谢凛走进餐厅时,一眼就看到了许落笑靥盈盈的模样。 眉眼倒是比上次生动娇俏了不少。 目光停留两秒,谢凛不动声色收回。 贺铸朝着他看过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跟被雷劈了一下:“卧槽,江远修?!” 江远修闻声看过来,有些不确定,“贺铸?” 贺铸以前跟江远修是同班同学,关系很好那种。 只是后来各有各的际遇,联系也就淡了。 “阿凛,有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 贺铸跟谢凛说完,几步奔到江远修身前,激动拍了拍他肩膀,“前几天我看见那条热搜,还说哪天去清北找你呢。怎么回国工作,也不跟兄弟说声?” 江远修笑道:“昨晚回国,今天上午才刚正式入职。还没来得及找你。” “没来得及找我,你倒是有时间跟漂亮妹妹吃饭。” 贺铸打趣,看了眼许落,惊叹,“哪儿拐来的小女朋友,长得这么美。” 许落脸颊微红,“我不是他女朋友。” 江远修忙道:“这是许落,你也认识的。” “许落?”贺铸想了想,恍然,“哦,就是当初你那个小美女邻居吧?放学总跟你一起回家,还是咱学校初中部的校花,学霸,后来好像生病了那个……” 江远修点头:“不过现在病已经好了。” 贺铸笑道:“我说你为啥在国外呆得好好的,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小美女回国的?” 许落很有些窘迫,江远修笑着转了话题,“你跟朋友过来吃饭?” “对。” 贺铸拉着江远修,“走,我给你介绍介绍。” 两人来到谢凛跟前,贺铸正要介绍,谢凛淡淡道:“不必介绍,江先生,我认识。” 江远修也有些意外,“谢先生。” 贺铸一句卧槽差点又出了口:“不是,你昨天回国,今天才入职,你俩怎么会认识?” 江远修简单将那日的事故说了,贺铸一拍大腿,“缘分啊这是。既然都是熟人,阿凛,要不咱们一起吃?” 于是原本两人一桌,变成四人一桌。 谢凛坐在了许落对面。 得知谢凛就是那日替她付医药费的人,许落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这个男人眉眼如刀削斧刻般深邃俊美,神色淡漠,近乎冷峻。 话也很少,除过刚开始的寒暄,几乎没再说话。 许落有心想提还钱的事,到底还是没敢。 饭桌上贺铸嘴没停过,和江远修说个不住。 许落跟贺铸不熟,他们间的话题,她也没什么兴趣,所以饭桌上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埋头吃东西。 有道菜是她非常喜欢的菜,但很辣。 她吃了些,无声嘶了口凉气,悄悄吐了吐舌,端过杯子要喝水,发现自己的水杯空了。 茶壶,在谢凛的手边。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够那茶壶,可莫名又有点发怵,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梢,心里正纠结。 谢凛抬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茶。 许落感激地露出个笑容:“谢谢。” 她捧起水杯,低眸小口地喝着,一侧长发垂落,遮住了半边白皙如玉的脸颊。 谢凛,不,或者该说,顾骁野,无声地看着她,目光很有些复杂。 如果,如果不看她的眉眼。 就她方才一系列的小动作,他可能会以为,她真的是许落。 她也曾很喜欢吃那道菜,却每每又辣得吐舌,他给她端过茶水时,她也是这样,甜甜一笑,说:“谢谢阿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6 顾骁野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决意请公孙神算和木道人,挽救许落的性命时,木道人对他说过什么。 “皇上若执意一命换一命,赔上的,是皇上以后的生生世世。” 死后再不会有轮回,因为会是魂飞魄散的结局。 木道人说,“皇上,你要想清楚了。” 顾骁野想清楚了。他不能看着许落死。 他后来踏入木道人与公孙神算所在的房间时,被那金光所伤,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他已然成了谢凛。 谢凛,a城一家家族企业的继承者,自小体弱多病,一年中总有三百六十天缠绵病榻。 顾骁野来时,谢凛正在医院,被下了病危通知书。家族企业也遭遇重重危机。 他成为了谢凛,不过一年时间,将濒临破产的企业重新扶上正轨。 一年来,顾骁野已然彻底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也适应了这个世界。 过去的那些事,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过,每日每夜于他都是煎熬。 他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他仍活着,那许落呢? 她是活着,还是已经不在了,顾骁野不敢深想。 只能安慰自己,公孙神算和木道人既然说了会保证许落无恙,那该定然能做到。 顾骁野有设法想过要回去。 但这个世界,科技发达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却没有人,能给他回去的方法。 顾骁野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他从不曾奢望过,能再见许落。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女孩,顾骁野如深潭古井般的眸底,还是起了微末的波澜。 如果同名只是巧合,那她对某道菜的偏好,吃饭时这些不经意的,和许落一模一样的小动作,又该如何解释? 有没可能,她真的是她? 他既然能来异世,她没准也能回来。 他成为了另一个人,换了容貌,那她也很可能,遇到同样的情况。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立刻在顾骁野掀起了滔天骇浪。 许落从洗手间出来时,被门外静静伫立的男人吓了一跳。 男人神色依然清冷沉静,但漆黑的眸子里,却似燃着烈烈星火,灼热滚烫地朝着她看过来。 那目光里的温度有如实质,烫得许落微微瑟缩了一下:“谢,谢先生。” “落儿。” 顾骁野盯着她,眼里隐隐带着某种期待,嗓音喑哑至极:“是你吗?” 许落呆了呆,落儿。 她和谢凛有那么熟吗? 他怎么也跟江远修一样,这么叫她。 而且,什么叫“是你吗”。 难不成他不认识她了,刚不还坐一桌吃饭吗? “谢先生,”许落觉得他有些奇怪,“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骁野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 许落莫名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后背抵着了墙壁。 男人已然到了她身前,身上的气息是极清冷极淡的薄荷香。 许落有些紧张,“谢凛先生,您朋友还在等着您……” 她刻意叫他的全名,又提到他的朋友,是指望这个人能够自重,不要做出跟他的身份不相符合的行为来。 然而这男人却没有半点自重的意思,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巴。 “我不是谢凛。” 他低眸凝视着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温柔,“我是阿野,顾骁野。” 女孩水润的杏眼有些茫然,“阿野,顾骁野?” 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顾骁野的心脏瞬间狂跳:“是我。” 然而下一刻,女孩眨了眨眼,有些遇到知音的惊喜。 “我知道了,谢先生你是不是也是《魏末之争霸天下》那本书的重度痴迷读者?” 顾骁野:“……” “谢先生,实不相瞒,我也是。我超爱看那本书,之前还幻想过我是那本书里的人物。” 眼前气场强大冷漠的男人,好像没那么可怕了,许落难得兴奋地说,“我很喜欢顾骁野,我觉得他好可怜,还改写过这本书里的故事……” 她一直对自己熬了几个通宵写下顾骁野与许落故事的行为,很有些不解,每每想起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直到半个月前。 她给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然后在储物间里,拖出来一个箱子。 箱子里都是她以前的小玩意,同学送她的礼物,她自己喜欢的明星画报等等,里头还有一本年头悠久,一看封面就很古老的小说。 书名:《魏末之争霸天下》,作者:都市神隐客。 翻开一看书里面的内容,许落所有的不解,全都得到了解答。 这是她十六岁生病那年,曾看过的书。 当时她还很是同情书里的主角大暴君顾骁野来着,觉得他太惨了。 许落也是没想到,自己病了那么多年,而今病好了,潜意识里竟还对这书里的情节念念不忘到这种地步,竟熬夜整个改写了书里的情节,扳正了顾骁野的命运。 许落将这本老书翻了又翻,越看越觉得好看,简直爱不释手。 再对照自己在电脑上瞎改写的那些不算太完整,以书里与自己同名的炮灰女配许落和顾骁野为主角的故事。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就是书里的人物,就是那个名叫许落的女孩。 这种太过真情实感沉迷此书的隐秘爱好,颇有点不足为外人道,她不好意思跟任何人提及。 但没想到,眼前也有个知道这本书,还自称自己是顾骁野的人,怎能不让许落欣喜非常。 书粉遇书粉,老激动了。 …… 弄清楚事情原委的顾骁野,眼神微冷,“你确定,你有这本书?” “有啊!”许落就差发誓了,“你要不相信,我明天拿给你看。” 顾骁野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现在就去。” 许落迟疑:“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书?会不会,不太好?” 饭还没吃完,贺铸和江远修还在等着他们呢。 “没什么不好。” 顾骁野直接拨通了贺铸的电话,淡声道:“我有事找许小姐,先送她回去。你和江先生继续吃。” 许落:“……” 果然是资深老书粉,这也太心急了吧。 不过男人的聚会她觉得也没啥意思,刚早就想回家来着。 而且待会回去的路上,正好可以把上次住院的钱还给他。 那头,贺铸傻了。 不是,谢凛这是什么情况。 明知道许落和江远修是一对,他这怎么突然横插一杠,送别人小姑娘先回去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7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有点让许落压抑。 男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一言不发。 从得知她真的有那本书开始,这人身上的气息就冷了下来。 搞得许落自己怀疑自己方才从他眼里看到的那点温柔,是不是她的幻觉。 许落有些后悔贸然和他回家,更不该坐上他的车。 跟这人在一起,还是在这样幽闭的空间内,莫名会有不安。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张无形的黑沉沉的网,裹挟着冰冷压过来,呼吸大点声都困难。 压迫感太重。 许落缩在后排角落,看似平静地当着鹌鹑,实则如坐针毡,还钱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敢说。 车到小区楼下,许落没敢让顾骁野上楼,也万万不敢将他往家带。 她飞快地推门下车:“谢先生您等我会儿,我很快下来。” 车窗降下,顾骁野漆黑的眸追随着女孩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楼道里。 方才她虽然极力镇定,但仍是难掩紧张的模样,莫名让顾骁野想起当年,在顾府初见许落时。 心里生出点荒唐的念头,是不是许落故意装作这副模样,她其实只是想要他一个惊喜。 以前她也偶尔调皮,和他玩闹,他也总是乐于配合她,假装看不穿她骗人的小把戏,然后看着她咯咯地笑得开心。 他希望这一次,也是。 然而她真的很快就下来了,手里拿着本书。 “就是这本书。”许落将书递给他。 顾骁野接过书,就着车里的灯光看了眼,果然是她说的书名。 借着车里的灯光,他信手一翻,看到许元明,看到许落,看到郧州顾府,看到顾英奇,看到他的名字时,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顾骁野抬起漆黑的眸,盯着她看了许久,“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许落怎么会有这本书的,她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那已然是八年多前的事了,中间她又病了那么久,真的记不清了。 她想了很久,“反正不是我买的,不是我爸就是我妈拿回来的,我觉得好看就随手翻了翻。” 许落隐隐觉得男人眼里的光亮,一点点寂灭下来,只剩下比夜色还暗还黑的黯淡,黯然。 他垂头盯着手里那书,似是出了神,低声喃喃:“难不成真的是我弄错了?” 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许落。 许落看不懂他的情绪,心底却莫名生出一丝复杂的意味,有点轻微的窒闷。 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是如她一样,爱好这本书。 或许这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夜里有些凉,许落站了一会儿,轻声道:“谢先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家了,再见。” 顾骁野恍若未闻,许落便没有再停留,先上楼了。 回到家时,江远修给她打来了电话,“落儿,谢先生送你回去了?” 许落“嗯”了一声,“他找我拿本书,很多年前的一本书,真好我这里有,就给他了。” 她走到窗边,透过窗帘往下望,那辆黑车不见了,“谢先生已经走了。” 江远修绷紧的弦,稍稍松了松,“那你早点休息,周末我再去找你。” 夜色已深,顾骁野却仍是坐在灯下,将那本书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这书里的故事,是他曾经历过的,另一个时空的顾骁野的命运,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 写书的人,如同无所不知的预言家,诡异地预言了所有的事,以及他的结局。 唯一没有预测到的变数,或许只有许落。 她从异世去到他的世界,扭转了原本的轨道,也改变了顾骁野的人生。 那个女孩不是许落也好。 至少说明,许落还在他的世界。 顾骁野想,这个写书的人,会不会是如同公孙神算那样的人,既然能预知另一个世界的未来,那是否,也能送他回去。 这一夜,他几乎彻夜未眠。 翌日一早,便命人去查找这个名为“都市神隐客”的作者身份。 然而却差无可查。 这书不是由正规出版社出版,什么时候发行,发行了多少册,连网上都搜不到任何消息,按这个世界的法律算起来,该是非法印刷的读物。 于是一切,又陷入最初的死局。 顾骁野本来早已心如止水,不曾有过半点期待,突然被给予一点希望,然后眼睁睁又看着这希望再度破灭。 这比从不曾拥有希望,要更残忍。 贺铸来的时候,顾骁野喝醉了,眼尾泛着猩红。 当初他大病之后归来,跟换了个人似的,冷漠至极,性情大变。 那时谢家企业濒危,杂七杂八的事太多,顾骁野白天处理公司事务,晚上也不回去,一个人坐在公司露台,沉默地喝酒,有时一坐就是一晚上。 贺铸只当他心绪低落,压力大,一句话不说地陪着他。 后来顾骁野终于接受现实,渐渐走了出来。 这大半年来,除了必要的应酬,他几乎再未喝醉过。 贺铸有心想问他今日是怎么了,但也知道,以他的性子,问了也不会说。 他走过去,在顾骁野对面坐下,将一个纸袋放在他面前。 “十万块钱,江远修让我给你的。说是之前你代那小姑娘付的医药费,人小姑娘执意要还给你。”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喝酒,眼梢都没抬。 贺铸自顾自倒了杯酒,有心想跟顾骁野聊点别的:“那天吃饭,你突然来电话说送许落回去,你不知道,我当时都吓傻了,还以为你对那小姑娘有意思呢!心里直打鼓,直到后来听江远修说你不过是去拿本书,我这才放心。” “话说,你找人家拿什么书了?怎么突然想起看书了?” 没人理他。 贺铸也不气馁,继续表演单口相声,“其实这小姑娘也是挺可怜的,本来以前特优秀一小姑娘,是我们学校初中部的学霸,多才多艺,人又长得特美,那会儿走在校园里,回头率简直百分百。” “十六岁那年,小姑娘生了场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成绩一落千丈,老是去医院治病,不怎么来上学。后来勉强参加了高考,听说高考那天烧到三十九度多,本能清北的苗子,最后考了个三流院校,上学没多久,辍学了,又去治病了,后来就再也没了音讯……” 贺铸喝了口酒,叹息,“我也是那天碰见江远修才知道,这姑娘也是实惨,她生病那几年,她爸她妈相继去世了,就留她一个人住在精神病院……” 顾骁野眸光动了动,“精神病院?” “可不是?她这里出了些问题,不认得人,不说话,就什么都不知道那种。” 贺铸指了指脑袋,见顾骁野终于肯搭腔,继续绘声绘色地讲,“好在她爸有心,把公司转手了,房子也卖了,钱都存在卡里,每月给医院转账。她就这么在那医院住了好几年。” “前不久,她可能是神智稍稍恢复了些,想出院,医院不准,说必须家人来接。她哪儿有家人啊,没办法,只能借了其他家属的手机,给江远修打了电话。江远修这才紧急从国外回来,把她接了出来……” “你撞见她那次,她是刚去拜祭完父母,可能心神恍惚,就闯了红灯。” 贺铸难得对谁同情,但许落的遭遇实在太惨了,摇头叹道:“这姑娘这八年的日子,哎,真可谓是一言难尽。不过人小姑娘也是挺坚强的,听江远修说,现在又回学校了,正努力重修学分,快的话,明年就能拿到学位证书了。” 顾骁野哑着嗓音,“八年?” “对,八年。我记得特清楚,她是十六岁高一那年生的病。当时我们校长都去医院了,她生病算是我们学校的大新闻。” 贺铸说,“那会儿江远修已经出国读书了,还专门从国外赶回来看她。这病来得特蹊跷,就在家里看书时,突然就晕了,医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后来就越来越恶化了。” 他惋惜,“这姑娘要是不生病,现在绝对成就非凡。” 顾骁野沉默着,没有说话。 八年。 倒正是他和许落曾经在一起过的时间,如果连他昏迷那三年,也算上的话。 听起来很巧,很不可思议。 然而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顾骁野都经历过。 顾骁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猩红眼底讳莫如深。 他可能是太想许落了,想得快要发疯了。 所以哪怕几乎不可能的可能,他也忍不住,要去验证。 那个女孩,和许落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无论如何,顾骁野想要再看看,她是不是许落。 不是的话,让他从此彻底死心也好。 许落接到顾骁野的电话时,很有些意外。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很是平静温和,说那本书他已然仔细看过,的确是一本很好的书。 “如果许小姐有时间,我请许小姐吃个饭,还是在上次那个餐厅,中午十二点,我等着许小姐。” 他说,有些书里的问题,想当面请教许落,请教完,正好还书给她。 许落犹豫,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冷了,单独相处她实在有点犯怵。 然而他说,“许小姐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上次会自称顾骁野吗?” 许落的确很好奇。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去了。 大庭广众下,又是中午,许落倒也不怕他做出什么举动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7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8 中午,本该是餐厅人很多的时候。 结果许落去了才发现,偌大的餐厅,静悄悄的,竟然没什么顾客。 服务员恭敬带她进去,临窗的餐厅边,阳光明亮倾泻而下。 轮廓俊美非凡的男人垂眸静静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模样,周身都带了淡淡光晕,有如尊贵又清冷的神祇,令人不敢直视。 见她来,他侧头,唇角勾出淡淡弧度:“许小姐。” 许落不安坐下,“谢先生有什么要问我的?” 顾骁野语声温和,“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服务员轮番端上菜来,许落心里难掩惊讶。 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她曾最爱吃的菜。 她生病多年,知道她口味偏好的爸妈,早已去世,就连江远修都不清楚她爱吃什么。 可是眼前这个人,点的每一道菜,好像都点在了她的口味上。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这些? 许落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对方,正对上男人情绪莫辨的眼神:“怎么,没有许小姐喜欢的菜么?” 许落摇头,“不是,我都很喜欢。” 顾骁野微笑:“那就好。” 随着菜上来的,还有主食和甜点。 主食竟然是梨花馅的饺子,而甜点,是翠绿精美的荷叶酥。 许落从未吃过,但莫名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从名字到味道,都透着说不出的熟悉,就好像曾经她在什么地方吃过这些似的。 但怎么可能? 这些年她一直住在医院,怎么可能吃到这些。 许落满腹狐疑地吃完这顿饭,“谢先生想问什么,现在可以问了。” 顾骁野却没问,招手示意服务员:“拿过来吧。” 许落纳闷极了,不知道顾骁野让服务员拿什么过来。 然而,等服务员提着只漂亮至极的猫笼过来,看到那里面两只一灰一白的小波斯猫时,许落的眼睛都变得晶晶亮。 “好漂亮的小猫。” 许落激动地蹲在笼子前,想去抱那小猫儿,手都摸到那猫儿了,又缩了回来,小心翼翼征求顾骁野的意见:“谢先生,我可以抱抱它们吗?” 顾骁野笑了笑,“当然可以。这两只小猫,本就是送给许小姐的。” 许落呆了呆,“送给我?为什么啊?” “那场事故毕竟和我有关,许小姐执意不肯要住院费,我只能送许小姐这两只小猫,略表歉意。” 其实这个借口,不能深思。 哪有表达歉意,送别人猫儿的呢,万一别人不喜欢怎么办,岂非给人添麻烦。 然而许落此刻对顾骁野的话根本无暇深思,她真的要开心死了,简直对眼前的男人感激不尽。 因为这两只猫儿,和她以前养过的那两只简直一模一样! 顾骁野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欣喜地将一只小猫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小猫儿的脑袋。 他状似不经意地问:“许小姐这么喜欢猫,以前养过?” “养过,我爸以前就送过我两只这样的小猫,和谢先生你买的这两只特别像。” 许落想起往事,心头有些酸涩,后来她生病,家里没人照顾它们,那两只小猫不得不被迫送人了。 顾骁野心里猛地跳了两跳,“特别像?” “差不多是一模一样。” 许落抱着小猫儿,欢喜地说,“要不是年龄不对,我差点以为它们就是我原来养的那两只呢!” 顾骁野盯着她,眸中漆黑一片,那漆黑里,隐隐然有最猛烈的风暴滋生。 然而许落浑然未觉,她全部的心神只在小猫儿身上。 顾骁野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任由她逗弄着那两只小猫儿,始终没有打扰她。 直到许落终于想起正事时,正午的太阳都已西斜了几分。 她这个惭愧,“谢先生,您想问我什么就尽管问吧,我肯定知无不言。” 顾骁野的确问了她几个问题。 但在许落看来,颇有些匪夷所思。 譬如问她,是否相信那本书里的故事,其实并不是故事,而是真的有另一个时空,知不知道那荷叶酥怎么做,有没有和人一起包过梨花馅儿的饺子。 许落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作为一个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长大的人,她不信那些怪力乱神。 “不过以前我爸妈在的时候,倒是和我爸妈一起包过饺子,但不是梨花馅儿的。” 顾骁野再不曾说什么,开车送她回了家。 这一次,不知是不是有了两只猫儿的缘故,车里的氛围倒不像上次那样压抑,小猫儿一声声地叫着,空气都跟着生动活泼起来。 从出院以来,许落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开心过。 大病八年,这八年里她的记忆很是平乏空白。 后来终于恢复神智出院,过去的一切似乎都和她彻底断了关系。 有时午夜梦醒,她要恍惚好久,才能想起现在自己身在何处。 像是漂浮在这茫茫尘世的无根浮萍,寻不到来处,也不知归处。 不是不难过的,不是不伤感的。 她很喜欢听江远修说到以前的事,每每听着,就会觉得温暖,好像找到了曾经自己真切生活过的痕迹。 可江远修的工作很忙很忙,不可能总是陪着她。 更多的时候,她一个人孤单地呆着,强迫自己将那些心绪藏在心里,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 但她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个只见过两次的男人,会送她两只小猫,还是和记忆里那两只小猫,如出一辙。 怀中的小猫身子柔软温暖,乖巧又安静地任由她抱着,轻轻抚摸着。 好像神奇地将她和过去的光阴连接了起来,就这样轻易跨过了中间那八年记忆的空白。 车到小区门口,许落下车时。 她走了几步,又回眸,由衷朝着顾骁野露出个真诚的笑容,“谢先生,今天真的特别谢谢您。” 风吹起她长长的发,她站在那里,微微侧着头,晕染着阳光,笑容温暖又明媚。 顾骁野的心脏都窒了窒。 他很难说得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明明她什么都不记得,明明她和许落的五官并不像。 可那一刻,他从她身上,恍惚好像看见他刻骨铭心思念的女孩,穿过遥远的时空,回到了她的身上。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9 许落回到家,给小猫安顿好地方时。 拿起手机才发现,有个新的微信好友申请,看手机号码,是谢凛的,然而名字却是顾骁野。 图像是不见底的黑色,跟他的人倒是很配,带着肃然的冷意。 许落失笑,他那么喜欢顾骁野么。连微信名都用这个。 “谢先生。”她发消息过去,“是你么?” 那头回了一个字:“嗯。” 先前许落乍然看见那两只小猫,一时太过欣喜,忘了自己其实也有问题要问顾骁野。 她想起他说要告诉她为什么说自己是顾骁野的,结果好像也没说。 许落大着胆子问他,“谢先生,你为什么用这个微信名呀?” 那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一句话:“你不是幻想过你是书里的人物?我也有。” 许落没忍住,笑了,发了一个小兔子开心蹦跳的表情过去。 莫名觉得谢凛这个人,和他的外表好有反差萌。 明明看着挺冷漠,私下里倒是也有……幼稚好玩的一面。 车里。 顾骁野盯着许落发过来的信息,看了许久。 曾经和许落在一起时,她很少提及以前的家庭,偶尔说起,便会黯然许久。 顾骁野知道她想家,尽量不去触碰她的伤心事。 但她也曾主动说到过一些细节,比如她父亲曾给她买过两只波斯小猫,一灰一白,她很喜欢。 许落初住进颐华宫时,顾骁野为了哄她开心,还曾特意让温平寻来两只一模一样的小猫送给她。 她当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抱着小猫不肯撒手,欢欣至极的模样,一如今日。 而眼前这个神似许落的女孩,也养过同样的猫,不能不让顾骁野愈发怀疑。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绝对不会错。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记得。 顾骁野很想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她,又害怕吓到她。 她可能会认为他是个疯子,对他避而远之,甚至,再也不肯见他。 他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接近她,看看能否弄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回来,为什么,又会忘了他? 有了这两只小猫的陪伴,许落的生活变得忙碌又充实。 在学校上课特别累时,只是看看这两只小猫的照片,心里都会觉得柔软温暖。 江远修是周末和许落吃饭时,才知道许落养了猫。 她吃完便匆匆忙忙要去超市,说要给家里的猫儿买猫粮。 江远修一问才知道,那猫儿,是谢凛送她的。 出自男人的直觉,江远修对谢凛,有一种本能的警惕和戒备。 此人从不在媒体前公开露面,但网上随便一搜都是和他有关的报道。 一年前,病愈归来的谢凛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大刀阔斧改革家族企业,管理层大换血。 许多家族元老被迫离开,随后被检方以职务侵占罪起诉,这其中还有待他如己出的亲舅舅。 据说谢凛的母亲曾跪下来求情,谢凛都丝毫不为所动,其冷酷无情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找许落借书,怎么可能会专门给许落送两只猫? 他接近许落,意欲何为,是个男人怕也能想得到。 也只有许落才会相信他的借口。 她的性子太单纯,又在医院住了多年,不谙世事,对谁都带着善意和信任。 谢凛其人,远比许落想象的要复杂,他不是许落该靠近的人。 江远修也不希望有任何其他的男人,带着不单纯的目的,靠近许落。 他从十几岁就与许落相识,这中间,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许落好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他不想再失去她。 江远修曾经一门心思都在学习研究上,在国外几年,别的同龄男生都交女朋友,他始终没兴趣。 一来忙,二来,心里始终有个地方,装着年少时那个甜甜喊着她远修哥的女孩。 看谁都觉得没有她好。 但饶是心里牵绊了这么多年,见到许落,他的感情也始终是平静而温和的。 他连许落的手,都不曾牵过。 他不懂得要怎么哄女孩子开心,追女孩的那些技巧,他一个都不会。 本来他刚回国,手头的工作实在太忙。 许落也刚出院没多久,还需要适应,先前她在医院时都婉拒过他一次。 他原是想再等等的。 可谢凛送她的两只猫,让江远修感到了危机。 他趁着工作间隙,在网上搜索了一圈怎么告白女孩,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不踏实。 思来想去,便给贺铸打了电话。 贺铸从高中时开始,女朋友就没断过,说是纨绔富二代也不为过。 要说怎么追女孩子,贺铸的经验该是最丰富的。 两人约着见面时。 贺铸一见面就开启了训导模式。 “不是兄弟我说你,你搞学习搞研究那真是一流,可你在男女感情上,简直太迟钝。” 贺铸恨铁不成钢地说,“就那个小美女,还用追吗?人从初中不就喜欢你吗?天天跟在你身后一起回家,远修哥远修哥那喊得叫一个亲热。” “那年你出国的时候,她去机场送你,哭得跟什么似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那小姑娘喜欢你。你只要开口说一句,做我女朋友,她保准会答应好吗?” 江远修想起当初许落在医院对他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只是把我当哥哥。” “她这么说了吗?” 贺铸想了想,“小姑娘估计心里也是一时赌气,你想啊,她爸妈去世,她一个人在医院住了多久?你也没看过她,没主动找过她,这搁谁谁都心里有疙瘩不是?” 他头头是道地分析,“不过你不来看她,那也是特殊情况,你找不着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再者,你现在为她放弃了国外大好的工作,专门回了国,我估计啊,小姑娘心里头的气早该消了。” 江远修踟蹰片刻:“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也别太刻意,就顺其自然最好。我给你出个主意——” 贺铸说了自己的计划,拍了拍江远修的肩膀,胸有成竹,“你放心,哥们这招,保证十拿九稳。”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8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0 第389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0 许落接到贺铸的电话时,有些意外。 贺铸说自己这周末邀了一帮朋友在城郊一庄园聚会,“庆祝远修回国工作,到时你也一定要来。” 许落不想去,找了个拙劣的借口:“那天我还有课……” “有课不要紧啊。什么时候上完课,什么时候来,多晚我们都等。” “可我和他们不熟,”许落干脆实话实说,“我还是不去了。” “你放心,都是我和远修的高中同学,算是你学长学姐。好多人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一见面,你保准有印象。” 贺铸一副她不去这聚会就完全没法开的语气,“大家都想见见你和远修,你可一定要来啊!你要是不来,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去你学校接你。” 许落好生无奈,最后只有答应了。 那庄园在城郊,距离有点远,要住一晚。 许落提前将那两只小猫送去了宠物店,很有些依依不舍,又有些担心小猫不适应。 “工作人员都有经验,再说明天我们就回来了。” 江远修安慰她,“到时我陪你一起来接它们回家。” 许落“嗯”了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贺铸准备出发时,还是给顾骁野打了个电话,“你真不去了?” 顾骁野刚开完会,正在看一份项目合同,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去哪儿?” “栖堂庄园啊,庆祝江远修回国。” 贺铸说,“前几天我不就跟你说过?你和江远修好歹也是认识,怎么样,要不要来?” 顾骁野淡淡道:“忙,不去。” 贺铸啧了一声,“行吧。那你忙你的。回头要是远修和那小姑娘成了,我再告诉你好消息。” 顾骁野翻合同的动作顿了顿,“成什么?” “江远修想让那小姑娘做女朋友,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人家表白。这不,我就给他创造了这个机会。” 贺铸很是得意地说,“骑马,露营,篝火晚会,还有焰火表白。经我亲自策划,保准江远修百分百能如愿以偿。” 顾骁野的脸色沉了下去。 “栖堂庄园是吧。”顾骁野冷冷地说,“等着,我就来。” 栖堂庄园据说是城郊最为奢华的庄园,也是度假胜地。 许落和江远修到的时候,是黄昏。 整个庄园沐浴在金色霞光里,超乎想象的美。 贺铸和那帮朋友,在马场等着他们。 远远便见马场边上聚着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说有笑。 江远修带着许落过去时,所有人的目光朝着许落看过来,满是惊艳。 那些人的确都是江远修的高中同学,有几个人许落有点印象。 让许落意外的是,谢凛竟然也在? 他神色冷淡地站在人群外,是一种不与众人相合的疏离与冷峻。 对上他的目光,许落朝着他微微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而他竟是面无表情。 和上次送她小猫时的样子,简直换了一个人。 许落疑惑,他今天这是心情不好吗? 众人将江远修和许落团团围住。 一通寒暄介绍后,少不得又开始打趣江远修和许落的关系。 “江远修,你可以啊!” 一个男人笑道,“回国悄摸摸也就罢了,找了这么好看的女朋友也不吱声,这次要不是贺铸张罗聚会,你还准备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许落很有些不好意思,江远修解释:“还不是,大家别误会。” “还不是?江远修,加把劲啊你!” 另一个男人笑嘻嘻,“我都替你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离着顾骁野比较近的贺铸,觉得自己有点冷。 贺铸下意识摸了摸胳膊,这太阳还没落山,不至于啊。 他今天倒是没打趣,他有任务在身。 “滚滚滚,你们有完没完。瞧把人小姑娘给羞的。” 贺铸催着大家过去换衣服骑马,“趁着这会光线好,先玩几圈,待会好吃饭,今晚篝火晚宴。” 众人嘻哈着散去。 江远修换了骑服出来时,发现许落仍是没动:“怎么不去?” 他知道许落会骑马,才特意带她来的。 “好多年没骑,我怕我骑不好。” 许落觉得看看风景就不错,“我就在这里,看你们玩好啦。” “干脆让远修带你骑。”一个学姐笑道,“我记得远修在学校还拿过骑术比赛冠军。” 这个学姐和江远修在国外同一个大学留学,只不过本科一毕业她就回来了,不像江远修,一直读博,后来又留校。 “就是,不会骑和远修共骑一匹马不就行了?” 贺铸牵着一匹皮毛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过来,满脸笑容:“来,马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江远修期待地看着许落,“要不,我教你?” 许落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点了点头。 那马太高,江远修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腰,送她上马,细心讲解着要领。 许落竟然很轻易地就上去了,试着跑了跑,倒也并没有特别生疏的感觉,反而感觉还不错。 她回头,嫣然笑道:“远修哥,你也一起吧!” 顾骁野面沉如水,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贺铸连忙推江远修,“赶紧去,按我说的做!” 江远修骑马过去追上许落,两人并肩而行。 “阿凛,就剩下咱们了,走,我陪你溜达溜达——” 贺铸看着江远修远去,如释重负地转过身来,就见顾骁野眉眼间如凝霜雪,泛着森森寒意。 贺铸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顾骁野扯过旁边一匹马的缰绳,动作异样利落地翻身上马。 那马如离弦的箭,疾驰而去。 卧、槽! 贺铸瞪大了眼。 谢凛自小体弱,骑马这种剧烈运动那是绝不会尝试的。 他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下一刻,顾骁野的马已掠过许落和江远修身边。 不知许落的马受了惊还是如何,突然疯了一样朝前狂奔。 许落惊呼出声,江远修连忙追赶。 然而却快不过顾骁野,就见他长臂一揽,轻轻松松就将女孩稳稳拽到他的马上,人正正落在他怀里。 贺铸震惊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卧槽卧槽卧槽!!! 谢凛这何止会骑马,就这骑术,简直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0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1 那马匹多了一人,速度丝毫未减,快得惊人。 两侧景物倏忽后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身后男人的胸膛坚实滚烫,揽在她腰上的手很用力。 不知为何,被他这样抱着骑马疾驰的一幕,许落竟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 懵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微微挣了挣,“谢先生。” 然而身后的男人面无表情,一手紧紧揽着她,一手抖缰纵马飞奔。 那速度太快了,快得许落终于有点害怕。 冷风吹在脸上,皮肤有些疼,她人都有些眩晕。 她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声音里带了祈求的意味:“谢先生,我想下去……” 在一处无人的树林边,马匹终于停下来。 许落被顾骁野抱下马时,腿都有些发软。 他还半揽着她,许落想退开几步,他却没松手。 许落抬眸,对上他晦暗的眼神,心下微惊,“谢先生,你到底怎么了?” 他今天好像特别不对劲,很怪。 男人凝视着她,沉沉嗓音落在她耳畔,“喜欢江远修?” “啊?”许落微怔。 这种私人的感情问题,怎么好当面这般突兀地问出来。 “许落。” 他叫她的名字,眸色如墨浓稠,带着许落看不懂的的情绪,“不要答应江远修。” “答应什么?”她不解。 “做他女朋友。”他一字字地说。 许落诧然,继而失笑。 她跟他也算不上多么熟悉,她喜欢谁,要做谁女朋友,好像也轮不到他来管吧? 但,看在他送她两只猫的份上,也看在他方才搭救她的份上。 她还是尽可能委婉地说:“我现在学习任务很重,暂时没考虑个人问题。再说,我就是想,那也得要远修哥愿意啊。” 顾骁野神色本已和缓,听到她后面一句话,顿时又沉了下去:“他愿意,你就答应?” 许落这回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谢先生,我可不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她,为什么。 他有太多太多的理由,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唐,想必,她也不会信。 许落见他不语,倒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觉得自己该是猜对了。 网上那么多关于他的报道,都说他如何冷厉无情,如何不好接触。 这样的人,不该会是对谁主动的人。 可他却主动找她数次,借着那本书接近她,以赔礼为由送她那两只猫,就连那日请她吃饭给她点的菜,问她的问题,貌似也别有深意。 他还主动加了她微信,借着问猫的情况,给她发过两次信息。 许落在医院诚然住了好几年,但她现在却不傻,也不是十几岁心智未开的女孩。 若说起初她还有些不确定,但今时今日,他当着江远修的面带走她,要她别做江远修的女朋友。 她能感到,这位谢先生对她有些不一般。 但这不一般,应该绝不是因为她这个人。 她以前和谢凛,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克制的,欲语还休的深深情意。 或许,那根本不是在看她,更像是透过她,在凝望着另一个人。 “谢先生是不是有心爱的女孩,长得和我很像?见到我,就让谢先生想起了她?” 许落善解人意地说,“我能理解谢先生的言行,但谢先生该明白,我不是她。” 顾骁野淡淡道,“若我说,你就是她呢?” 许落像是听到一个不可能的事实,她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些,片刻后,唇角弯出一点近乎错愕的笑容。 “谢先生,怎么可能?我从来不认识你,也不记得我认识你。那场事故,该是我们第一次有交集。” 她笃定地说,“如果我见过你,我不可能没有印象,你一定是弄错了。” 顾骁野注视着她,声音沉静,“不会错。” “就算谢先生没弄错,那么,谢先生想怎么做呢?” 许落的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直接,“让我做你女朋友?还是,娶我?” 顾骁野答得毫不迟疑:“可以。” “可以娶我?” 许落笑了,“谢先生就这么肯定吗?你就没想过,万一你真的弄错了呢?到那时,谢先生又会如何做?” 顾骁野深黑的眼眸寂寂如暗夜的海,无声地看着她。 眼前的女孩肌肤如玉,五官娇美,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了点了然的宽容,似乎早已预知到他的答案。 好像无论他说出什么,她都能接受,并且理解。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感,聪慧,这么快,就察觉到了他接近她的用意,也清楚看出了可能的后果。 的确,他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认为她就是许落。 所以不愿意她接受别的男人。 可,若她不是呢。 若她不是许落,若那些所谓的巧合就只是巧合,只是他过于思念许落而一厢情愿的臆想,他又该如何。 他甚至不可能,给她一个世俗的承诺。 因为他根本就做不到。 许落离开的时候,顾骁野没有追上来。 走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夕阳下,那一袭俊朗挺拔的身影,在渐渐四合的暮色里凝固成一道失神的剪影,寂寥又落寞。 不得不承认,这个叫谢凛的男人,有一种独特的,诡异的魅力。 从她在那家餐厅,第一次见他,许落就感知到了来自他身上的这种近乎危险的吸引力。 否则,又怎会初见面,就答应跟着他一起回去取书,连对江远修也没有说一声。 他不过请她吃了顿饭,送了她两只猫,就已然可以轻易拨动她的心弦。 明知他所做的,并不单纯是对自己,明知他看着她的眼神,是在看着另一个人。 可对上他的目光时,一颗心仍是止不住砰砰跳动。 他眼里藏着的情绪太深太复杂,竟让她生出一种想去靠近,想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但许落知道那里或许藏着致命的危险。 那对谢凛,对她,对江远修,都会是一场悲剧。 诚如江远修所说,他不是她该靠近的人。 所以,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将所有的话趁早挑明,也就能趁早止步那些错误的,不明的,暧昧的情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1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2 许落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来接她的江远修和贺铸。 “阿凛呢?”贺铸有些着急地问。 许落指了指身后那片树林,“在那里。” 贺铸急急忙忙地走了。 江远修牵着马,陪着许落慢慢走着。 他看了眼许落,到底还是开口,“刚才,没被吓到吧?” 许落摇头,“没有。” “贺铸说他特意挑了匹性子温和的马,也不知怎么受惊了,才会出状况。” 江远修委婉地说,“多亏了谢先生。他的速度好快,我和贺铸一路追过来,都没赶上。” 许落随口敷衍地应了一声。 和谢凛之间的对话,不知为何,她不是特别想告诉江远修。 她不说,江远修也就沉默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月上中天时,夜色里,篝火的光闪耀,映着每个人带笑的脸。 顾骁野却没有笑,眼神淡漠坐在不远处。 “他向来不喜欢热闹。” 贺铸举着酒杯,大咧咧地说,“不用管他,咱们玩。” 贺铸热情洋溢地安排大家玩游戏。 也许这些人曾经都是同学,关系比较亲密,也许今夜大家都带了某种不约而同的隐晦心思。 一帮成年人,也不嫌游戏幼稚,玩得不亦乐乎,笑声震天。 许落能感到,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撮合她和江远修。 连玩游戏都是刻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她诚然对江远修,比对任何别的男生都不同。 但却也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会让她有一种隐私被公之于众般的不自在。 在许落又一次玩游戏输了,被大家撺掇着让她和江远修抱一个时。 许落朝着江远修投去求助的眼神,然而江远修却只是微微笑着看她。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被先前顾骁野拥住许落骑马的那一幕刺激到,江远修竟有些期盼许落的选择。 许落最后不得不遵从大家的意见,无奈地,轻轻抱了抱江远修。 现场一片起哄声。 江远修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顾骁野所在的地方,男人手里端着酒杯,眼眸微垂,看不出表情,但能感到他身上的气息沉冷凛冽至极。 江远修松开许落的时候,顺势握住了女孩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游戏继续开始,喧闹和笑声充斥寂静的夜晚。 贺铸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声突然一顿。 他几步奔到顾骁野身边,握住他的手,神色复杂:“阿凛,你受伤了?” 掌中酒杯不知何时已碎裂,玻璃划破掌心,鲜血滴落,顾骁野竟一无所觉。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顾骁野淡淡道:“这个庄园的杯子,该换了,易碎。” 庄园是贺家的产业,这也正是贺铸将聚会选在这里的原因。 贺铸隐隐有种做错事的歉疚。 他不该多事答应帮江远修的,更不该,让顾骁野来今夜的聚会。 贺铸拉着他,“走,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顾骁野平静地起身:“没必要。我自己去便是。” 庄园有为客人准备的医务室。 但顾骁野并没有去。 他只是在洗手间洗了洗满是鲜血的手。 水流冲去血迹,露出掌心几道狰狞伤口。 顾骁野发现,就算他还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个女孩就是许落,他也根本无法接受她与别的男人有过分亲近的举动。 他要一遍遍告诫自己,极力强行克制,才能忍住心头激荡的暴戾情绪。 然而这一次只是个拥抱,他都要费了全力去克制。 若下一次。下一次未必可以。 手机铃声响起时,许落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骁野不是去看伤了,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犹豫片刻,接起来,那头语气淡淡:“抬头,十点钟方向的银杏树下,我等你。” 许落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听他不紧不慢道:“等你三分钟。三分钟不来,我去找你。” 电话断了。 许落握着手机坐了片刻,有些生气这人的肆无忌惮,也有些不安。 虽然他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可莫名就会给人一种极强的威慑力,让人不能不信,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得到。 江远修问她,“谁的电话?” “宠物医院的,跟我说小猫的事。” 许落不知自己为什么就撒了谎,有些不敢直视江远修的目光,“那个,远修哥,我去趟卫生间。” 江远修语气温和:“用我陪你吗?” 许落慌忙摇头,“不用。” 在江远修面前,她还是第一次撒谎,第一次跟做贼似的心虚。 这都怪那个谢凛。 许落心想,方才她是不是太委婉了些,过于顾忌他的面子,过于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了。 如果她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那这会儿,不妨再说清楚一点。 男人果然在他说的地方等她。 那棵百年银杏树下枝叶在夜色中如一把巨大的伞,将他笼在阴影里。 淡淡的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他的脸半明半暗,表情看不太分明。 许落离着他几步远站定,“谢先生。” 一阵寂然的沉默后,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刚才你问我,如果我弄错了,该怎么办。” 许落抬眸看他,等着他的答案。 就听他云淡风轻地说:“没有如果,因为我不会弄错。所以,你最好不要答应江远修。” 许落:“……” 她有些被气笑了,“我答应不答应远修哥,好像跟谢先生也没有关系吧?” 她不等顾骁野说什么,就一鼓作气地将自己斟酌好的词句全都说了出来。 “谢先生可能还不了解,我和远修哥的关系。我和他十来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对我而言,不仅是哥哥,是亲人。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如果以后,我想找男朋友,如果远修哥也愿意,那我第一个考虑的人,也一定会是他,谢先生还是别关心我的事了……” 男人眸光暗沉地看着她,眼底是比夜色更深的漆黑。 许落被他看得莫名有点慌,转身要走,手腕被拽住,人被扯进他怀里。 她急了,使劲推他,“谢先生,你想做什么?周围那么多人,你就不怕被他们看见?” 男人反住她的手,轻松将她锢住,波澜不惊地开口:“看见了,便看见了。” 许落又气又急,眼睛都发红,口不择言道:“谢凛,枉你还是堂堂谢家的继承人,你都不要脸的吗?” 顾骁野笑了,“嗯,不要。” 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脸又算得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3 第392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3 许落回去时,心神不宁地坐了会儿,借口不舒服,先回房了。 自然也就不知道,贺铸原本为她安排了什么好戏。 江远修起身,“我送你。” 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往回走,江远修隐约觉得,自己不该带许落来。 他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许落分明不喜欢这么多人参与进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方才话很少,笑得也勉强。 最重要的,江远修没想到谢凛会来,事情反而比预想的更糟。 江远修不想再等了。 他顿住脚步,“落儿,我有话跟你说。” 许落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嗯,远修哥你说。” 江远修默了片刻,开始说他一直就想说的话。 从年少时第一天遇见许落开始,直到后来分别。 江远修一直记得,初见许落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坐在院子里荡秋千。 那时正是春天,一树落红随风飞过栅栏,伴随着女孩银铃般的笑声,传进江远修的耳里。 江远修站在院中,往隔壁看过去时,就见到了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的女孩。 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衣裙,她的笑容在阳光下无邪又明媚。 江远修看着她的时候,她也注意到了江远修,愣了愣,随即,朝着他露出个笑容。 她跳下秋千,奔到雕花栅栏边,歪着头打量他一会儿,笑得灿烂:“你是不是我家隔壁的新邻居?” 江远修点头。 她便隔着栅栏伸过白皙小巧的手来,“你好呀。我叫许落,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江远修没有去握她的手,只是矜持地回答:“江远修。” 她没有介意他的态度,缩回手去,隔着栅栏叽叽喳喳地问了他好多问题。 直到他的父母在屋里喊他,两人这才分别。 后来,两家开始来往,而他和她,在学校重逢。 短短数年时间,后来每每想起,那是江远修一生最为值得回忆留恋的时光。 那时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灿烂明媚的。 只可惜那时江远修绝不会想到,这明媚和灿烂,很快就会黯淡。 等到许落生病,她看见他,再也不会冲他笑,再也不会甜甜喊他远修哥时。 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如今,重新找到许落,遗落的珍贵得而复失,他再不想错过了。 江远修轻轻握住了许落的手,柔声道:“落儿,做我女朋友吧。如果你愿意,我们直接成婚都行。” 许落年少时不止一次想过,有一天她喜欢的远修哥站在她面前,要她做他女朋友的场景。 那时每每想起,哪怕只是自己的幻想,都能激动得半晚上睡不着觉。 可一晃八年过去。 当曾经幻想的一幕真真切切在眼前发生,许落却只觉有一瞬间的茫然和慌乱。 茫然,是她以为自己会激动,可她竟半点都没有意外,反而,连心跳都不曾加快一分。 而慌乱,也并非因江远修表白而起,而是,莫名想起了顾骁野。 方才他将她锢在怀里时,要她别动,他说,说完了他要说的话,就会放她走。 许落也就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冷淡地问他要说什么。 “别答应江远修。” 他漆黑的眸盯着她,缓缓开口:“不然,你会后悔。” 她气极反笑:“后悔?谢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是提醒。” 他淡淡道:“许落,你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他。所以,别做会让你后悔的事。” 就算江远修是她年少时喜欢的人。 可那又算什么呢。 许落是他的妻子,他们已有了孩子。 她曾经为了他,连回家的机会都放弃了。 区区一个江远修,又算得什么。 许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这般肯定。 她笑了,语气里不无嘲讽,“谢先生,你连别人的感情都能知道?很抱歉,谢先生这次错得离谱,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顾骁野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吐出两个字:“是吗。” 他突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俯身似要吻她。 许落又惊又气,“谢凛,你敢。” 他一言不发地笑了笑,缓缓低眸。 那张俊脸在她眼前一点点放大,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那般定定地看着她,眸底的情绪暗沉得无以复加。 许落发现自己的心脏急促跳动,像是要跃出胸腔。 她甚至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闭上眼,侧过头去,嗓子有些干涩,“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骁野没有说话,凝视着她许久,放开了她。 许落感觉腿脚都有些发软,踉跄退开几步,深深吸了口气,才定下心神。 “记着我的话。”他眸光温柔得令人心悸,似低语般的叮嘱,“不要答应江远修。” 许落的心脏都紧缩起来,可是嘴上却忍不住说:“我要是答应呢?谢先生,你没权利要求我这么做。” “我说了,我只是提醒。” 他恢复不辨喜怒的神色,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提醒若是没有用,那我不介意用别的方式。” …… 许落闭了闭眼,将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压下去。 夜色寂静,远处草丛里虫鸣声声。 “远修哥,”许落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地说,“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把以前的功课都补回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可是交男女朋友,和学习不相冲突。” 江远修的语气里带着迁就与温和,“你要是担心会影响学习,那我们可以先把关系定下来,等你考完,拿到毕业证书,我们再——” “那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再说啊。” 许落不想这个时候说这些话题。 她轻轻从江远修的手掌里,抽回自己的手,露出个笑容,“远修哥,我有点困,先去睡啦。明天见。” 江远修怔怔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默然站了许久。 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苦涩和失落。 想起多年前,他将出国的决定告诉许落时。 她哭得不可开交,红着眼,孩子气地抽泣着说:“远修哥,你能不能别出国?” 江远修的答案自然是不能。 彼时他心意已定,任何人也不能撼动他分毫,哪怕她的眼泪,也不可以。 他温言哄她好半晌,后来还是送她回了家。 如果那时江远修知道,那一去他可能会弄丢了她。 他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白天还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3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4 许落一夜都未能成眠。 乱糟糟做了许多梦,梦里一会儿是江远修,一会儿是顾骁野。 最后顶着两个黑眼圈坐起来,外头夜色还很黑,才刚凌晨四点多。 可许落已经彻底睡不着了。 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远修,更不想再见到顾骁野。 干脆叫了个车,打算先回家。 趁着夜色,她背着包,独自出了庄园的门。 天边一弯残月,空气里带着凉意与馥郁的花香。 许落站在庄园门外等车时,脑子才稍稍清明了些。 天知道昨天她坐着江远修的车来庄园时,心情虽然说不上多么开心,但至少还是愉悦的。 但此刻她简直郁闷得无以复加。 她压根就不该来的,不来,也就不会遇到顾骁野了。 这个男人真的有毒。 三言两语,随随便便的举动,就让她的心境起伏难平。 她昨天对顾骁野说的那几句话,说她但凡有交男朋友的打算,但凡江远修愿意,她第一个考虑的人,就是江远修。 这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当时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时间,她自己就打了自己的脸,直接拒绝了江远修。 虽说她暂时的确只想先把学习搞好,没想过感情的事。 可她拒绝了江远修,却是真的。 对江远修,没来由的歉疚,莫名觉得很对不起他。 满打满算,昨天,才是她见到顾骁野的第三次。 可她竟然被他的那些鬼话蛊惑了。 就算他是威胁吧,可按她的性子,该不会听才对。 许落赌气地想,说来说去,还是这人太无耻了。 她喜欢谁,关他何事。 等她明年拿了毕业证书,那时她偏要接受江远修,看谢凛敢如何。 谢家再有势力,总也大不过法律和人情。 说什么她喜欢的人不是江远修,说什么她答应了江远修会后悔。 到时偏要让他看看,他的话,没一个准的。 哼,他以为他是谁? 凭什么断言她的人生。 许落气恼地扯着身前几株木棉花的枝叶,一辆车缓缓停在她身前,明晃晃的车灯刺得许落的眼眸微眯。 她还以为是自己叫的车,结果车窗降下来,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是谁,许落呼吸都顿了顿。 真是冤家路窄啊。 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碰到他。 许落别过头去,假装看不见他。 “回城?”男人眉眼深邃,“上车,我送你。” 许落不想理他,但他只是看着她,耐心等着她的答复。 他的目光好像也有毒,深邃锐利,在他面前,好像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许落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最后不得已,她生硬地说:“我叫车了,马上来。” 顾骁野却没有走,反而将车熄了火,车辆引擎的轰鸣平息下来,周边恢复了寂静。 他眉心微皱:“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坐出租车,不安全。” 许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反正看到这人,就很气。 她绷着脸:“坐你的车也不见得比出租车安全。” 顾骁野推开车门,走到她身前,许落立刻警觉地后退。 女孩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顾骁野顿住脚步。 “前不久有个新闻,看了吗。”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 许落:“??”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她要他别管,他说什么新闻。 她不吭声,侧过身去,张望她叫的那辆车。 就听顾骁野缓声道:“你要没看,我念给你听——女子深夜乘坐顺风车失联,后被发现……” 后面两个字顾骁野说不下去,他顿了顿,换了个词,“遇害。” 这个新闻,许落当然知道,当时热搜都挂了两三天。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坐车,被司机奸.杀,作案手段残忍。 这新闻搞得许落一度晚上都不敢坐车,早早就从学校回家,在家里复习。 后来有关部门出了相应的监督预防措施,许落才稍稍放心。 本来这事她都快忘了,他要不提,许落什么都不会多想,安安心心就坐车回家了。 可此刻却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桩凶杀案,心里都有了阴影,当时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尤其是此刻,黎明前的黑暗,周围万籁俱静,她又马上要坐出租车回城。 简直汗毛倒竖。 她强忍着那种不适,真的有些生气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也不用你管。谢先生,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的吗?” 顾骁野静静地看着她,瞳眸漆黑清冷,有种异样的沉静。 “我只管过你的事。”他淡淡地说,“安全问题,也不是闲事。” 若是白天,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可现在天还没亮,回城将近两个小时,中间还有一段山路,她一个人坐车,他不能放心。 许落心口都滞了滞,又是气恼,又是不自在,干脆不理他。 “不想坐我的车,” 男人也没勉强,“我让贺铸替你找江远修。” 许落直接拒绝:“不需要。” 这个点,才四点半,江远修和贺铸肯定都在睡觉。 许落悄悄地走,就是不想让人知道。 到时跟江远修说,因为学校有急事所以打车先回,也就将这事圆过去了。 他现在给贺铸打电话,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四点多就偷偷走了吗? 然而顾骁野已拿出手机开始拨号,许落真的有点崩溃。 “我上车,我上车还不行吗。你别打了!” 顾骁野弯了弯唇,这才收了手机。 才刚上车,她叫的车也来了。 顾骁野走过去不知跟司机说了什么,貌似还付了车费给司机,司机眉开眼笑地走了。 车往城里开时。 顾骁野不经意瞥到后视镜里,女孩垂头在抹眼泪。 顾骁野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紧了紧,“怎么了?” 许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还憋屈。 本来她好好的跟江远修来参加聚会,结果一晚上过去,事情就成了乱糟糟的。 打车回家,都还要被他恐吓,害得她连车都不敢坐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遇到这个人。 眼下顾骁野那么一问,她的眼泪更止不住,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她现在这样,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5 第394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5 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顾骁野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上来。 他靠近她身边,许落泪眼模糊的眸子瞬间睁大:“你做什么?” 他注视着她,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许落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都颤了颤,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然而男人微凉的手指掐住她下颌,抬起她的脸蛋,许落下意识想往后缩,却动弹不得。 心里慌了一瞬,然而下一刻。 他扯了纸巾,认真地,专注地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若你哭,是因为拒绝江远修,大可不必。” 明明是这般温柔的动作,男人的声音却平静得几乎无情,“许落,他不值得你掉眼泪。” 虽然许落没说,昨夜她和江远修之间如何。 可他猜也猜得出来,许落该是跟江远修说过什么。 不然,昨夜江远修不会那么低落,她也不会这么一大早,悄悄一个人打车回去。 拒绝另一个男人,她却哭得这么伤心,没来由地,让他心里窒闷。 许落心里原本隐秘滋生的一点微不可觉的悸动,瞬间因为顾骁野这句话,冒起无名火。 “值不值得,不是谢先生说了算的。再说,我哭跟远修哥有什么关系?我好好叫了车回家,是谁故意吓唬我?” 许落用力拍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虽然拒绝了远修哥,不过谢先生别会错了意,我拒绝,绝不是因为你那些话,只是因为我想等一等而已。在我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前,我觉得我自己配不上远修哥。你也知道的,远修哥他太优秀,而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顾骁野薄唇微抿,没说话。 然而许落的话还没完:“我就想问问谢先生,如果你是因为我像你喜欢的女孩,才这般对我的事横加干涉,那我问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你要找的人?” “如果没有证据,也不能让我确信,那就麻烦谢先生,以后和我保持适当的距离,不然下次再这样,我会认为是骚扰。” 顿了顿,她神色冷淡地说:“我过去八年的生活已经够糟糕了,而今好不容易回归正轨,我真的不希望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再将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谢先生,算我拜托你了,如果可以,还请你以后,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我只想开开心心安安静静的,过好我自己的日子。” 顾骁野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许久。 他想起自己昨夜收到的,让人去查的许落的资料。 那里头,是许落从年少时到生病后的所有信息。 一个人的容貌,可能会变。 可是性格和爱好,却不会。 更何况,许落当初虽然很少提及自己原来的家庭,但,偶尔也会不经意说起,总还留下些可以印证的细节。 这些资料看完,他再一次无比确认,自己没有弄错。 这个叫许落的女孩,就是她无疑。 随着这些资料一并发过来的,还有一段监控视频和许落的一份病历。 监控录像里,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墓碑前,身影孤零零。 从日上中天,一直坐到太阳落山,暮色深沉。 后来她从公墓出来,心神恍惚地闯了红灯,被他的车,意外撞伤。 出院后,她曾又去过一次医院找医生,咨询她出现的遗忘症状。 医院留存的病历,写得清楚,这遗忘,并非是因为头部的外伤。 而是在外伤的诱因下,她的潜意识主动回避了一些记忆,这才出现了选择性遗忘。 所以,许落极可能是和他一样回了这个世界,她只是忘了,才不记得他。 这个事实,本该让顾骁野心神振奋才是。 然而“主动回避”、“选择性遗忘”这几个字,却让顾骁野难以移开视线。 许落喜欢他,这一点,他从不曾怀疑过。 只是他有些不能明白,许落既然回来了,为何却又主动回避曾经的那些记忆,选择将那段记忆遗忘。 顾骁野一夜未眠,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深想。 天不亮,他就打算回城,去找那位大夫,想了解清楚,许落为何会出现这种选择性遗忘的症状,以及,该如何才能让她想起一切。 却不意会遇见同样打算回城的许落。 更不意,她会对他,说出这番话来。 “我过去八年的生活已经够糟糕了,而今好不容易回归正轨,我真的不希望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再将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谢先生,算我拜托你了,如果可以,还请你以后,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我只想开开心心安安静静的,过好我自己的日子。” 当什么都不记得的许落,对他说出这些话。 顾骁野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昨夜心里隐约猜测的答案,似乎得到了印证。 她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从小受尽父母疼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只是因为八年前,她突然生病,失了神智,一家人才一步步跌入噩梦般的泥沼。 八年前,正是顾骁野曾遇到许落的时候。 若她,真的是因为穿越去了他的时空,才不得不遭遇了这个世界这八年心智全无的混沌糟糕的生活。 那她所遭遇的一切痛苦,都是因为他。 若是不曾遇到他,她会有更好的生活。 他亏欠她太多,不论是在那个时空,还是在这个世界。 他是导致她一切不幸的根源,是害得她两世都难以快乐的罪魁祸首。 他与许落相知相处的八年,于他是刻骨的记忆。 能遇见她,与她有过那八年时光,他付出什么代价,都觉得值得。 可许落与他在一起,他却从未给过她多少安宁和幸福,有的,反而只是不断的麻烦,危险,分别,难过,眼泪,痛苦。 是因为她不想记得那些过去,所以,才下意识选择了遗忘吗? 意识到这一点时,顾骁野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连呼吸,都感到了剧烈的痛意。 他闭了闭眼,推开车门下车时,脚步都有些踉跄。 在夜色里站了许久,才重新上车,发动了车子。 从许落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男人苍白的俊脸,紧抿的唇,弧度冷毅的下巴。 直到送许落回家,他都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许落有些莫名其妙。 明明是他惹了她,他干嘛这个样子。 倒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6 第395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6 许落到了地方时,心情还没有太恢复。 连声谢谢都没说,就径自下了车。 她没回头,自然也就没注意,身后,追随着她的深静幽邃晦暗难明的目光。 许落拎着猫笼回来时,那辆黑色的车已经不见了。 她低头看看笼子里的猫,心绪有点复杂。 多少还是对他有些感激的。 可转头想到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和举动,又立刻火大。 她说的那些话还算客气的,换了旁人,说不定昨夜就会直接骂他一句神经病。 许落拿出手机,直接给顾骁野的微信转了一笔账。 是那两只猫的钱。猫是他送的,现在,就当她买了。 然后,许落毫不犹豫地,直接将他的名字,删除拉黑了。 顾骁野送完许落,直接去了医院。 那大夫将当日对许落说的话,再度说了一遍。 不过是将残忍的事实,再度摊开来,让顾骁野更清楚地认知到,许落不想记得那些过去的真相而已。 是她潜意识不想记得他,不想记得那些过去,所以,才会选择性遗忘了与他有关的一切。 如果,顾骁野不曾遇到她,于她而言,是好事。 正如那大夫所说,忘了那些让她难受的过去,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 可,明知道她就是许落,明知道,她已经回来了,就在他眼前。 要他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远离她的生活,他实在做不到。 然而介入她的生活,若是他不能给她幸福,最后却只会害了她。 曾经他勉强过她一次,她后来也如他所愿喜欢他,后来嫁给了他。 可最终,她却因他,跌落深渊,连带着也害了他和她的孩子,那个才刚出世,就没了爹娘的孩子。 顾骁野甚至都没有把握,若是他强行让她记起那些过去,她对他,会是什么态度。 他曾深信许落喜欢他,江远修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但现在,他不能确定了。 因为他和许落的那些过往,并没有给她带来开心,她甚至主动选择了忘却。 可她却一直记得江远修。 哪怕是选择性遗忘,她也不曾忘却过江远修。 顾骁野也无法预料,再次勉强她喜欢他,会是什么结局。 如果,注定又是一场悲剧,注定又会让她的人生一团糟。 那是不是他放手,如她所愿,让她开开心心安安静静的,过好她自己的日子,会比较好。 她受过的磨难已经够多了。 他怎能再像当年那般自私,只顾着自己的喜欢,便将她也拖着一起,再度坠入深渊。 顾骁野回到谢家时。 贺铸正在等他。 目光落在他身上,贺铸本来脱口要说的话,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明明是夏天,外头的太阳带着灼人的热。 可顾骁野身上,却似乎带着说不出的寒凉,没有半分温度。 漆黑的瞳眸里,看不出半分情绪。 贺铸莫名有种错觉,他好像又见到了当初,刚从医院大病初愈回归谢家的那个谢凛。 冰冷的外表下,有一种万念俱灰的,克制而压抑的绝望。 顾骁野平静地坐下,看了眼贺铸,“有事?” 贺铸欲言又止,踟蹰半晌,还是开口:“阿凛。今早许落,是不是和你一起回来的?” 顾骁野淡淡道:“是。” 贺铸神色复杂,小心翼翼地问:“你,真对那姑娘有想法?” 不然,昨天在许落的马受惊时,他不会主动将她抱到自己的马上,后来,又在许落和江远修相拥时,捏碎了酒杯。 顾骁野沉默,自顾自倒了杯茶,垂眸抿了一口。 这是,不想回答了。 贺铸在心里叹气。 虽然不知道谢凛为什么,会喜欢许落。 可,那小姑娘心里在意的人,是江远修啊。 昨夜他原本预设的许多节目,因为许落的提前退场,江远修情绪过于低落,没能进行下去。 今早,发现谢凛早早离开,一同不见的还有许落时。 吃早饭时,贺铸都不敢去看江远修的脸色。 昨夜咋咋呼呼的那些同学们,也都意识到不对,鸦雀无声。 就在空气能压抑死人的时候,江远修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许落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头,许落不过说了两句话,江远修的脸色,就好像暗云重重的天空,突然放晴了一样。 最后,露出几分温柔的神色,接连说了两个“好。” 贺铸离着江远修近,话筒里的声音,他大概听了个七七八八。 许落说,她有急事要赶回学校处理,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回城了。 “本来我准备打车回,后来遇见谢先生,他送我回来了。” 她并没有回避什么,反而坦荡解释,“远修哥改日若是见到谢先生,替我跟他说声谢谢。我今天下车太匆忙,都忘了说了。” 那头顿了顿,又轻声说,“昨晚,远修哥跟我说那些话,我还没准备好。不过我答应远修哥,等我拿到毕业证书,我会给远修哥一个答案。” …… 这小姑娘从年少时就暗恋江远修,等拿到毕业证书,她会给江远修什么样的答案,可想而知。 谢凛就算对许落再有心,怕也只是落花有意,怕是流水无情。 若是换了别人,贺铸估计会毫不犹豫地说,怕啥,喜欢就追,别说那姑娘还没结婚,就是结了婚也不怕啊。 然,那是江远修和许落。 他曾经可是亲眼见过那个小姑娘,有多喜欢江远修的。 所以谢凛注定没戏。 他拍了拍顾骁野的肩膀,“阿凛,虽说那姑娘是挺漂亮吧,但漂亮姑娘多了去了,实在不行,换个人喜欢呗。” 顾骁野抬眸,目光无波无澜地看了他一眼。 贺铸被看得有点冷,立刻识趣地改口,“咳,那个,你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我没意见。” 他转了话题,“阿凛,你什么时候,会骑马的?” 骑术还那么好。 顾骁野放下手里的茶杯:“很早。” 贺铸讶然:“有多早?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从来也没见你骑过马啊?” 每次难得出去一趟,他都因为身体原因,只静静地坐着看他们玩。 顾骁野已然起身,淡淡道:“你没见过的,多了。” 贺铸:“……” 倒也是。 这一年来,谢凛的确刷新了太多大家对他素日的认知。 跟换了个人似的,今非昔比。 连喜欢的女孩,都这么风格大变。 ??才发现,有两个小可爱提了问题,我前几天没注意看,过期了,抱歉啦~~ ?不过小可爱的问题,往后再看看,很快就会有答案哈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7 第396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7 顾骁野将那些资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外头天色都渐渐昏暗。 饶是每看一遍,心里的歉疚感就愈发深重,饶是被许落那些无情的话,刺得心口都发疼。 可是,等情绪彻底冷静下来。 先前那点因内疚而生的纠结,烟消云散。 明知她回来了,想要他现在就这么放手,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要放手,也得等她想起一切再说。 到那时,若她亲口说,不想和他有所牵扯,那他才会,考虑成全她。 也只是考虑而已,他也不一定会答应。 曾经没能给过她安稳和幸福,这一次,他会尽他所能去弥补。 他不信许落想起那些过去,还真能狠心扔开他,不要他。 顾骁野拿过手机,准备给许落发消息时。 发现她给他转了一笔账。 顾骁野蹙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结果,发现消息被拒收了。 男人神色微冷,这么快,就想跟他撇清关系了么? 庄园归来,许落与江远修俱都对昨夜之事绝口不提。 但晚上他照例来学校找她,和她一起吃饭,吃完送她回家,一如先前。 夜风吹得许落的发有些凌乱,江远修替她捋了捋耳边的一缕发,眸光温柔浅淡:“好好学,我等着你尽快毕业。” 昨夜一颗心还好似在油锅煎熬,许落那个电话打来,立刻便让那些煎熬的情绪平息下来,反而,他有些怪自己心急。 她现在的确学习任务很重,他不该逼迫她的。 许落冲他莞尔一笑:“我会的。远修哥,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她目送江远修上车离开,这才心情很好地转身,准备上楼。 结果一眼就看到,楼下阴影里停着一辆黑色车,车边,是一袭也不知站了多久,好似与那暗夜融为一体的冷漠身影。 许落心都惊了惊,他怎么又来了? 她说的那些话,还不够重么? 但凡要点脸的人,都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男人缓步走到她身前,俊美的脸晦暗深沉,看不出情绪。 可许落莫名就觉得,他好像在生气。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自己都想笑,不是,他生什么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啊。 她瞥了眼对方,本不欲理会,但,想到也没必要跟他闹僵。 还是开口:“谢先生,有事?” 顾骁野淡淡道:“不是要我给你证据?” 许落:“......” 他还真有证据么。 虽然眼下就在她家楼下,但她可不想带顾骁野上楼。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顾总的,附近有个咖啡馆,不如去那儿?” 许落保持着虚伪的客气,“就是辛苦谢先生,得走几步。” 顾骁野眉眼淡静:“可以。” 仿佛他对许落的那点小心思全然未察,一无所觉。 咖啡馆很安静,人不多。 头顶橘黄的灯光温柔洒落,许落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两人视线交错,她的心竟然跳了两跳。 那种好似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那种深沉克制,冷静又炙热的眼神,又出现了。 许落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谢先生,证据可以给我看了吗?” 顾骁野凝视她片刻:“证据有点长,你耐心点。” 许落其实是带了点看戏的心态,就想看看顾骁野带来的是什么证据。 看完,才能有所针对地一劳永逸地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毕竟,就是给她多少脑洞和想象力,她也不可能想象出,自己在什么情景下,跟这个男人有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 然而,当顾骁野声音沉缓地开口,从遇见他口中的那个许落开始,一直说到,他和她被迫分别时。 许落瞪大了眼,感觉像是被点了穴道般,动弹不得。 那些曾无比熟悉的,只以为是自己随便瞎写的故事,竟被他以极简洁的语言,俱都复述而出。 若不是知道那些文字,被封存在她的电脑里,除她外再无第二人知道。 若不是眼前男人提到那些旧事,提到她的名字时,眼中蕴着无尽的温柔。 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顾骁野用不知什么手段获知了她电脑里的文字,然后,跟她开了个恶劣至极的玩笑。 许落恍惚间,竟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怔愣了许久,才渐渐理清了混乱一团的思绪。 试想下,穿越时空这种原本该只存在书本里的想象,竟突然变成了真。 有人突然告诉你,他来自异世,他是皇帝,而你也曾去过异世,是他的皇后,与他之间有种种情爱纠葛,任谁都会错愕,震惊,难以相信。 “你的意思是,” 许落艰难的开口,“我失了心智的那八年,其实,都跟你在一起,和你成婚,还,生了孩子?” 顾骁野颔首:“是。” 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不出是半点在开玩笑,反而,无比郑重,肃然。 他其实早就该告诉她的,可是先前,总怕吓到她。 然而她既执意要与江远修牵扯不清,他只能,将一切和盘托出。 许落感觉自己需要缓缓。 缓了半天,她还是觉得太过匪夷所思,“都是你空口白话,我凭什么信你?” 顾骁野平静地说:“等你想起那些忘掉的记忆,自然就会信。” 忘掉的记忆。 许落倒的确记得,自己好像去过医院,大夫说她选择性遗忘了一些过去。 病历上虽有记录,但她仔细想了想,却也不记得遗忘了什么。 反正她那八年的记忆,都是浑浑噩噩的。 想起来,都像是蒙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所以她也就压根没怎么往心里去。 可眼下,顾骁野竟然说,她忘掉的,就是那些她和他之间的过往? “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大夫,尽可能让你想起那些过去。” 顾骁野嗓音淡淡,“在此之前,你最好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尤其是,江远修。” 顿了顿,他道:“以后他送你回家这种事,可以免了。” 许落几乎是脱口道:“凭什么?” “凭什么?” 男人漆黑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凭我们早就成过婚,凭你,是我的妻子。” 许落气恼道:“谁知道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总之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我跟远修哥之间,该怎么来往,还会怎么来往。” 顾骁野勾唇笑了笑,语气不紧不慢,“嗯,那你可以试试。”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7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8 第397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8 话已经挑明说清,顾骁野今后不会再有什么顾忌。 对江远修和许落之间的亲昵关系,他早就很不满了。 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偏偏许落心神不属,还停留在他那些话带来的震惊中,对他所说的“你可以试试”,根本不以为然,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可能的后果。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很不以为然走口不走心地说了句“试试就试试。” 两日后他亲自开车来接她,去见大夫。 据说这位大夫是国内顶尖的心理治疗师,业界颇有盛名。 在给许落做了许多检查,问了许多问题后,最后大夫和蔼地说,这个恢复的过程会比较麻烦,需要每周都来进行催眠治疗。 “还有就是尽可能带许小姐去曾经熟悉的地方,或是多提起之前的事情,有利于刺激记忆恢复。” 大夫看向顾骁野,“不过最关键的,还是要看许小姐自己的意愿,是否愿意想起那些过去。” 许落觉得自己也是挺荒唐的,居然还真就信了顾骁野的话,真的来配合医生的治疗。 “要是我根本没有过去可以回忆,或者,我压根就想不起来什么。”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许落认真道,“谢先生,到时候还请你遵守承诺,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介入我的生活。” 顾骁野侧头看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落在他漆黑不见底的眼里,难辨喜怒。 他没应她的话,等两人上了车。 顾骁野问:“中午想吃什么?” “不用,你送我回学校就行。” 然而男人发动了车子,语气轻描淡写,却又不容拒绝:“你不说,那我来定。” 许落瞪他:”谢先生,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顾骁野:“没听医生说么?要多提起过去的事,有利于你想起我。这里没有你熟悉的地方,所以,我只能选择后者。” 许落:“……” 吃饭的时候,许落想起初见他时,就是在一家餐厅。 其实当时于他而言,两人不算初见,因为在事故那日,他就见过她,但当时他貌似也挺正常的。 只是从餐厅再见面时,他就不正常了。 莫名就喊她落儿,还说他是顾骁野。 “一直忘了问,你是怎么判断,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问这话时,许落正吐着舌,呼呼给自己扇风,她被一道菜辣到了。 她端起顾骁野给她倒的一杯水,咕噜噜几大口就喝了下去。 顾骁野眉眼里不自觉染了几分温柔:“就现在这样。” 许落错愕,觉得不可思议。 就凭她不经意的一些神情动作,他就断定她是,未免也太武断了吧? 顾骁野眼神幽邃地凝视着她:“不武断。” 闭上眼,就是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相处时大大小小的细节。 都曾在脑海里回想过百遍千遍。 他来这里一年多,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 可没有一个女孩,能在一举一动间和她如出一辙,能让他生出是她的错觉。 许落,是第一个。 “所以送我那两只猫,也是试探我?” 许落问,“怎么会想到送两只那样的猫?” 顾骁野:“她一直忘不了以前养的那两只猫。我送过她两只一模一样的。” 许落总算是明白了,“所以你发现我以前也养过这样的两只猫,就笃定我是她。” 她有些感叹,“如果你和她的故事是真的,我只能说,你还真是挺痴情的。不过我是她的可能性应该挺低的,以后我要是想不起什么,你也别太失望。”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就是她。” 许落也不分辨,“是不是,以后谢先生就知道了。” 他痴念太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也不会信。 医生的治疗结果,是最权威的。 顾骁野送她回学校时。 许落要下车,他伸手:“手机给我。” 许落不解:“干嘛?” 他不答,探手径自从她手里拿走手机,握着她的手,按了指纹解锁,点开微信,重新加回了他自己。 顾骁野将手机还给她,声音里蕴着几分不悦之意:“不准再删我。” 许落:“……好。” 每周还要去医院,删了联系也怪不方便的。 “为什么突然给我转账?” “咳,那两只猫,挺贵的,我也不能让你白送不是……” 男人英俊的眉眼漆黑清冷,“这么喜欢跟我算清楚,许落,” 他微微俯身过来,一手撑住了座椅,居高临下地将许落圈在方寸之间,嗓音低沉。 “你和江远修那夜的拥抱,平日的私下聚会,还有昨晚,他送你回家,替你捋头发,又该怎么算?” 强势又冷冽的气息席卷笼罩下来,他说话时,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引得肌肤都一阵战栗。 许落贴着座椅不敢动弹,浑身紧绷得厉害,分分钟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可能绷断。 她艰难开口:“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怎么算,他跟她算得着吗? 事情都还没有定论,他还真当她是他妻子啊? 许落定了定心神,就要去推他,然而男人的臂弯纹丝不动。 下一刻,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对上他深黑的眼睛,许落感觉自己有一种要坠入黑色漩涡的心惊。 “你,你别乱来……”她声音不自觉在发颤,大大的眼里带了几分惊恐。 看到这个样子的女孩。 顾骁野不知想起什么,唇角微勾,“知道么?当初在东陵城,我带你看星星时,你也是这般对我说话。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么?” 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这男人的压迫感又太强。 许落瞪着他,呼吸都有些发紧,哪里还敢说话。 就听他带了几分笑意,道:“放心,这次不会。” 这次不会乱来。 许落才刚暗暗松了一口气。 男人略粗粝的指腹摩挲过她的唇,沉沉又危险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但你若再和江远修走太近,下次,我一定会。嗯,会比亲还过分。” 许落:“......” 这男人疯了,真的疯了。 可更不正常的好像是她,竟然差点还真被他蛊惑。 她逃也似的下车时,脸蛋滚烫,红得厉害,一颗心竟擂鼓似的半天才平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9 第398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19 此后一连几天,许落都陷在忙碌的复习和功课中,忙得昏昏沉沉。 以至于接到江远修的电话时,许落还有点懵。 江远修要出个长差,出国一趟,得走一个多月,特意跟她说声。 出差任务来得仓促,他匆匆跟许落见了个面,就不得不离开。 许落起初还略有点不习惯。 好在,她学习忙,又有两只猫儿要照顾,倒也算平静充实。 他借着医生说要多提及旧事的借口,执意每晚来接她,送她回家。 许落的拒绝在他的强势面前显得过于苍白无效,没办法,也只能由着他了。 不知是不是他将那些潜藏的心思都说清楚了,他在她面前,再无半点从前的矜持和距离感。 他对她极好,但他的好,又跟江远修的不一样。 细腻又深沉,霸道又温柔,不容拒绝。 每每晚上分别时,他都会用那种令她悸动的眼神,深深地看着她,好像生怕过了今夜就再也见不到她似的似的。 他总不忘嘱咐她一句,“自己一个人多小心,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许落想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会照顾好自己的。” 每次,他都会在楼下等许落进了电梯,上了楼,打开了屋里的灯,才开车离开。 许落透过窗帘,望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她发现自己很难说得清,对顾骁野是什么心绪。 初见他时,只是旁观者远远的欣赏,毕竟这男人长得真的很帅。 不是时下男星的那种阴柔的帅,而是冷峻沉毅的那种俊美却不失锋锐的帅,从头到脚的气场,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冷尊贵,令人过目难忘。 对顾骁野,她从一开始就有些难以设防,因为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沉敛克制,带着看故人般的温柔深情。 只是一个对视,就忍不住耳红心跳,轻易就让人沦陷其中。 虽然庄园聚会那次,她态度近乎恶劣地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可也不过是希望他适可而止,不要再靠近她而已。 潜意识似乎深知他靠近,可能就会带来悲剧,她的自制力并没有那么强大。 她与这人天差地隔,何况她身边还有江远修。 然而不意他那么笃定地认为,她就是他的妻子,是他深爱的女孩,那么执着地,主动朝着她走来。 就连许落自己都不知道,心里的那座名为感情的天平,不知不觉中,已经有所动摇偏移。 顾骁野再次送她回家时。 才刚下车,有人喊她的名字。 许落疑惑地回头,就发现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快步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兜水果。 “落儿,你不认得婶婶了?” 见许落发愣,女人露出讨好的笑容,“上次你还去过我家里。这么久没联系,你大伯担心你,听说你回学校上课了,让我过来看看你。” 她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打量着顾骁野,”这是,你男朋友?” 许落尴尬否认:“不是。朋友而已。” “哎你不用害羞,婶婶都知道。婶婶也年轻过。” 女人的目光从顾骁野的人,看到他的车和车头上的车标,像是看到金子一样,眼里都在放光,“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我是落儿的婶婶,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你们……” 这个女人给顾骁野的观感并不太好,然而,她是许落的婶婶。 顾骁野客气疏淡地回:“鄙姓谢。” “原来是谢先生。”女人满脸堆笑,“谢先生长得一表人才,和我们家落儿还真是般配……” 许落打断了她的话,“您来找我什么事?” 当日许落初回来时,曾去找过这位大伯家,问他父亲的墓地在何处。 但当时,她这个婶婶似乎很害怕许落成为他们家的拖油瓶,对许落不假辞色,说话很不客气。 这之后,也再没跟大伯家有过来往,此刻这位深深找到这里来,着实让她有些诧异。 “就是你爸的一些事。有些话,以前我们一直没跟你说。现在想着瞒着你也不合适,所以还是来了。” 女人说着捶了捶腿,“哎,你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好找,我到你们物业问了半天,他们只肯告诉我你住哪栋楼,婶婶站在这里等了你快一整天。” 既然是有关她爸爸的事,许落自然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她看向顾骁野,“那我们先上楼了。再见。” 顾骁野颔首,“好。” 许落带着女人走进了楼门,那女人回头看去,见顾骁野仍站在原地,望着她们。 “落儿,这个男人家境很不错吧,他好像也很喜欢你。” 女人兴奋地说,“你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你爸你妈也可以放心了……” 许落忍着情绪,没说话。 等她开了门,女人进屋时,愣了下,“这里是你租的房子?” 许落:“不是。” “那这是……” “我爸留给我的。” 这种事,没必要说谎,是以许落也没隐瞒。 她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时,就见那女人蹲在客厅中猫笼前逗猫,满眼欣羡: “这猫也是你养的?价格该不便宜吧?我看我们社区里有人养过,一只就得大几万,一个月猫粮都不便宜呢。” 许落不想跟她说太多,将水放在茶几上,开门见山道:“您要说的,是我爸的什么事?” 女人这才收回逗猫的手,走回来坐下:“是这样的,当初你爸车祸,不是你大伯去处理的后事?你也知道,你爸开车时太困了,车撞坏了护栏,翻下了高速路,还砸了人家一处民房,虽说没伤着人,但后来也是赔了钱的。那车毁得不成样子,后来是请拖车拖去修理厂报废的……” 许落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虽然这些事实,她早已知道,可是此刻再次听到这位婶婶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心还是一阵阵揪着疼。 “前前后后各种费用,你大伯大概花了快两万。本来他和你爸是表兄弟,你爸出事了,你大伯这个钱也是该出的,没什么说的。可是现在,你也知道,我们真的是太难了……” 女人又开始抹泪,“你表哥交了个女朋友,都要谈婚论嫁了,人家那头说要买了婚房才能结婚,这糟心事还没解决,你大伯和你表哥吵了一通,被气得高血压发作,花了好些钱,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39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0 许落平静地说,“所以您来,是找我要那两万块钱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是听你大伯无意中说起,说你爸给你留了一笔钱,所以想着,来找找你,看你能不能支援支援。” 女人一张嘴利落无比,“本来我们还担心你过得不好,但现在看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还养着这么贵的猫儿,交了那么个有钱的男朋友,想必也不会在乎那两万块钱不是,大家都是亲戚,总得互相帮衬不是……” 许落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都冷了几分,“再跟您说一次,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此刻实在有些后悔,当日不该多嘴,跟她那大伯说出自己的住址。 那日大伯送她出来时,做贼似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千块钱递给她,说是他自己攒的私房钱,让她千万别跟旁人说。 许落自然不会要,但多少还是有些感动,不免让他别担心,说她爸爸留了钱给她,她的生活不会有困难。 大伯很是欣喜,又问她住在哪里,她随口答了一句,说了这小区的名字。 岂料,竟给自己惹下麻烦。 她没再说什么,直接让这位婶婶给了她账号,转了六万过去。 “多的钱,算是大伯替我爸料理后事的感谢费。” 女人欢天喜地地走了。 许落也是太过没有处世经验,也太过低估了人心的龌龊和无底线。 她以为自己几倍还了这钱,对方就不会再来找她。 岂料几天后,她准备出门时,再次看到了这位婶婶,还有大伯,以及他们的儿子,她名义上的表哥。 大伯脸色还有些不太好,而他们那位儿子,是许落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到。 幼年时胖乎乎的小男孩,而今倒是长得身高体壮,面相莫名显得刻薄凶蛮,是路上遇到,许落都要躲着走的那种人。 敲门的是大伯,态度谦卑又客气,说是来谢谢她的。 许落不得不让他们进了门,耐着性子寒暄了几句。 那个所谓的表哥,抓了个苹果啃着,在屋里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许落压下心头的不悦,站起身来,“我还要去学校,再晚了就迟到了,咱们改天再聊吧。” 逐客的意思都这么明显,这位婶婶却全然听不出来似的,笑着道:“姑娘家一个人住着,没个人照应也不行。还有你那两只猫,我看都精贵得很,也是少不得人。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也别见外了,以后婶婶和大伯就留在这里照顾你吧,你大伯没意见,你表哥也同意……” 许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大伯要住在我这里?” “对啊,你看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没人照顾不说,也容易出危险。” 女人恬不知耻地说,“不如我和你大伯来陪着你。当初你爸在世时,也没少跟你大伯说,万一以后他有个好歹,以后要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许落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可以这般无廉耻,无底线。 她气得身子都有些哆嗦,但还是极力克制住了情绪。 “这里是我的家,没人跟你们是一家人。” 许落的语气极冷,“我现在请你们出去。” 见许落这般态度,女人拉了拉旁边的男人,“你说句话啊?咱先前不是商量好了?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 大伯不自在地绞着手,低着头都不敢看许落,“落儿,你婶婶的意思,你,考虑考虑……” 许落直接拿过手机,按了110,“你们再不出去,我就报警。” 女人神情僵了僵,“落儿,你说这是何必呢?再说你本来身体就不好,我们也是好心……” 许落直接按了拨通键。女人终于变了脸色。 大伯伸手去拉那女人,“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走,走哪儿去?要走你走。” 那女人甩开大伯的手,很快就镇定下来,“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为小辈操心,还操心错了?再说照顾你也是当初你爸爸的意思,我们怕对不起死去的人,想要履行承诺,谁知道人家倒是不领情的,正好让警察来评评理……” 等警察来了,将情况了解清楚,要这一家三口离开时。 那女人死活不肯。 警察上前拖拽她,顿时跟捅了马蜂窝般。 许落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能如此撕破脸皮歇斯底里无理取闹的人,对方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连警察都束手无策。 边撒泼,边对许落恶言相向。 说她精神有问题,说她是个丧门星,害死了父母,说她没半点良心,注孤生的命。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那个姓谢的男人是什么关系。像你这种在精神病院住过八年的人,人家能看得上你?怪不得别人不愿做你男朋友,你怕不是被人包养,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小三吧……” 这女人用各种恶毒粗俗的话骂她,许落都忍了,可她这般羞辱她,许落实在忍不了。 血涌进脑子里,怒意沸腾,脑海一片空白。 直到那女人捂着脸,尖声尖叫:“你敢打我?” 许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才感到指尖上,传来麻木的痛意。 现场于是愈发不可收拾。 女人的儿子疯了般,抓过一旁的杯子就朝许落砸了过来,“艹你妈的,你敢打我妈?” 要不是警察拦住他,他可能会冲过来杀了许落。 瓷器碎裂,碎片溅了一地。 许落的额角被那杯子砸破,血顺着白皙的脸颊蜿蜒而下。 那女人和他的儿子骂骂咧咧,什么话恶毒,他们骂什么。 而她那个大伯,从始至终,不发一言。 一名警察看不下去,制止了他们,对许落道:“姑娘你要不先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处理完了,再来派出所做笔录。” 许落摇头。 并没有多疼,而且血已经没流了,估计也就是皮外伤。 等这事终于处理完,许落从派出所出来时。 正是中午,阳光当头照下来,许落却只觉得浑身都冷。 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边有一家儿童游乐园,许多父母带着孩子,玩得欢快,笑声不断。 许落不知为什么就走了进去,找了个角落坐下,默默地看那些孩子。 最后她实在是没忍住,埋头哽咽出声。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0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1 许落回去时,已然是黄昏时分。 家里乱糟糟的,地上碎裂的瓷片仍在。 她将地上收拾干净,对着镜子洗去了脸上的血迹,抹了些外伤药。 手机铃声不断地响起,是顾骁野打来的电话。 许落本来不想接,但他执拗地打了一个又一个。 她只能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传过来:“你不在学校?在哪儿?” 许落默了片刻,轻声说,“在家。” 顾骁野挑眉,“不是说学习任务很重?怎么今天没来复习?” “有点累,就没去了。”许落不想说太多,“你回去吧,我挂了。” 她不再等顾骁野说什么,就摁了挂断。 不知道是不是在游乐园坐了太久,吹风着了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许落本来还打算看会儿书,结果竟就这么睡着了。 电话铃声再一次响起,将她的神智从昏睡中强行拉了出来。 她半闭着眼,接起电话:“喂?” “开门。”顾骁野简短地说,”我在你门外。” 许落:“……” 只能强撑着起来,去给他开门。 顾骁野目光落在她微微红肿的眼,还有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以及脸颊上,那道带着血色的伤痕。 脸色顿时微沉,“脸,怎么弄的?” 许落含糊地敷衍,“不小心摔了一跤。” 顾骁野深深看了她一眼:“许落,骗人也要有点技巧。” 摔伤,和明显是被锐物砸伤划伤的痕迹,对他而言,太过熟悉,一眼就能分得清。 许落抿了抿唇,不说话。 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餐盒上,“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啊。” 顾骁野被她这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给气笑了。 返身关上门,将手里的餐盒放在桌上,拿出那些饭菜摆好。 连凳子都给她拉开,沉声道:“过来,吃饭。” 许落怔怔地坐下,对着这满桌饭菜,莫名感觉自己像只被投喂的猫儿。 或许是眼前男人凝视她的眼神,让她不能拒绝,又或者,这些饭菜的香味,多少还是勾起了她的一点食欲。 许落拿起筷子,又抬眸,“你不吃吗?” “我不饿。” “可你这样看着我,我不习惯。” 顾骁野的眼神无奈又宠溺,“那我陪你。” 许落吃了几口饭,不太想吃,将饭放在一边,吃了点别的菜。 顾骁野很是自然地拿过她剩下的饭,放在自己面前。 许落呆住:“谢先生,这是,是我吃过的。” “嗯。”他语声温柔,“以前你吃不完的,我也吃过。” 尤其当年在军营中。他忙于军务时,没法陪许落吃饭,通常是她快要吃完了,他才去吃。 她吃剩下,他根本不会介意。 许落心绪有些复杂。 她想起他曾说过的那些过去,也想起白天,那个婶婶骂她的那些话,还有她父母的逝去。 她想,如果她真的去过他的时空,和他在一起相处八年。 她做出的牺牲,是不是太大了些。 若是两人能相守也就罢了,可最后却落得现在这样一个结局,那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如果她真的是他说的那个女孩,如果,她的潜意识真的忘了过去,那她似乎知道,她为什么会忘记了。 因为后悔,因为自责,因为愧疚。 因为她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那点爱情,最后却毁了整个家。 想起那些过去,只会觉得对不起父母,只会陷入无尽的痛苦和难过中。 所以那些过去,还不如忘了好。 心情突然就低落起来。 “谢先生,我不想去看医生了。”许落低声说。 顾骁野漆黑的眸注视着她,语气倒是平静:“为什么。” 许落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拐了个弯:“我根本没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去了也没用。”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治疗结果没出来前,医生都不能肯定是不是没用。” 他替她夹菜,“先吃饭。” 许落便没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吃饭。 吃完,她给那两只猫喂食,陪着它们玩了一会儿,只觉脑袋格外沉重,浑身没什么力气,靠在飘窗边,人有些昏昏欲睡。 那头,顾骁野已然将餐桌都收拾干净,目光落在垃圾桶里,碎裂染血的瓷片上,眸光幽深。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你真不打算跟我说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女孩没回应他。 顾骁野侧头朝她看过去,就见她抱着一只猫,竟然倚在窗台边睡着了。 黑发如瀑垂下,遮住了她额角的伤口,苍白的脸蛋上,却晕染着浅淡的绯红,连唇色都比先前艳了两分。 顾骁野走过去,在她身前蹲下,凝视她片刻,愈发觉得不对劲。 探手覆上她额头,果然在发烧,温度有些烫手。 顾骁野动作极轻地将她揽在怀里,抱着她去卧室。 许落身体骤然悬空,自己倒是惊醒了,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抱着。 立刻就挣扎着要下来,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别动。” 他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拉过被子盖好:“乖乖躺着。你发烧了,我去给你买药。” 不等许落说什么,他已然大步出去了。 许落后来又睡了过去。 连顾骁野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昏沉中有人扶她起来,喂她喝了药。 等她醒来时,已然是第二日。 睁眼愣了会儿神,才想起昨夜顾骁野给她喂药的事。 现在是白天,他该走了吧。 许落换好衣服,出来时,不由愣住了。 熟悉的笔直冷峻的身影,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玻璃门关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在这里,守了她一夜么?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顾骁野回过头来,看到神情怔忪的女孩,眉眼间的凌厉,刹那间隐去几分,染上温柔之色。 他进来,手掌覆上她额头,“嗯,退烧了。” 许落不自在地后退两步,“昨天谢谢了。” 顾骁野笑了笑,“你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么?” 许落抿着唇,没说话。 顾骁野指了指桌上,“我煮了粥,去洗漱,洗漱完吃早饭。” 许落的目光落在桌上冒着热气的粥上,莫名又生出几分恍惚的感觉。 一个人住久了,屋里的空气都好像是冷清的。 乍然多了一个人,竟莫名多了几分温暖的烟火气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1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2 按理顾骁野的身份,日常饮食都有人伺候,连进厨房的可能性都极低。 许落本以为他对厨房里的事务一窍不通的。 但偏偏熬出来的粥,软糯甜香,味道出奇的好。 饭桌上,她没忍住,好奇问了他一句,怎么会做饭。 顾骁野看她一眼,“你不是很喜欢吃可口的东西?” 最开始可能是太过孤单,也太过想念她。 想到她曾对那些美味的食物念念不忘,所以便在工作之余,去学做一些她可能会喜欢吃的食物,聊作排遣思念的一种方式。 而他的性子,要么不做,要么便做到最好,所以一年下来,厨艺竟是颇有进益。 许落心头微软,也有点莫名的酸涩,“但我真的不是她。” 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男人却坚持,“我说你是,你就是。” 一顿饭吃完,最后许落还是跟着他去了趟医院。 也许,是因为他昨天守了她一夜,也许,是因为他亲手为她煮的粥。 不管如何,他这么执着,总得让他看到最后的结果,怕是才能死心吧。 晚上从学校回来时,许落也是没想到,会再次碰到她那个大伯和婶婶。 女人不复昨日的嚣张,反而哭得稀里哗啦的。 看见许落,她就冲了过来,情绪激动地跪在许落面前,求她放过她儿子。 “落儿,昨天是我错了,我不该说出那些话……” 女人边嚎啕,边磕头,“你表哥也是被我拉过来的,他昨天伤了你也是因为我,婶婶求你放你表哥一条生路吧,是婶婶不对,婶婶错了……” 许落有点懵。 昨天的纠纷,没造成多大伤害,双方又都是亲戚关系,警方最后只是对她表哥教训了一通,最后便放他走了。 这怎么又跟她扯上关系了。 “落儿你也知道大伯家里的情况,那么个东西,谁能想到值几千万,我们怎么能赔得起啊……”” 大伯满脸愧疚又惶恐,怯生生看了眼顾骁野,“落儿,你就饶过你表哥吧,以后我保证,我们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表哥昨天打了你是不对,本来他今天也要来当面跟你道歉的,可他一只手骨折了,又被警察带走,来不了……” 许落一问才知道,原来她那个表哥,惹上了大麻烦。 也不知怎么的,上班路上与人发生了争执,对方看着挺普通一人,手里抱着个很普通的盒子。 她那个表哥,平日里性格凶蛮得紧,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欺负别人惯了,所以没争论几句,就动手了。 对方起先没还手,她表哥得理不饶人,愈发来劲,还将人家手里的盒子给砸了。 对方还手,一个反拧,直接将他胳膊拧骨折了,然后,打电话叫来了警察和律师。 对方那盒子里的东西,是前朝古董花瓶,价值在三千万以上。 他表哥其实也就是色厉内苒的纸老虎而已,一看自己摊上了大事,立马怂了,就差给人下跪求情道歉了。 奈何那人态度极其强硬,执意要他赔偿,于是她表哥又被带去了派出所。 律师出具了证明,证明这个古董的所属人,是许落。 “不如你们去求求许小姐?只要许小姐不追究,那这事,可以从长计议。” 所以她大伯和婶婶,就紧赶慢赶地跑过来了,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许落回来。 可许落哪里有什么古董花瓶啊。 而且,她连律师都不认识。 许落冷声说:“你们求错人了。我不知道这事。” 她不想跟他们说话,径自就要走,她婶婶想要拽住她,顾骁野冷冷看了对方一眼,女人吓得立马松了手。 只是不断地在她身后哀哀哭求,却连跟着她都不敢了。 许落意识到什么,看了眼顾骁野,小声问:“是你,让人做的?” 除了他,好像也没别人替她出头了。 顾骁野“嗯”了一声,“算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以后他们不会再敢难为你。” 许落:“……” 不是,为了教训她大伯一家,砸了一个三千多万的花瓶,至于吗? 默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昨天他们来找我麻烦了?” 顾骁野:“你额头上的伤,很明显,不是摔的。” 而且她昨天的情绪,明显也不对劲。 顾骁野不过是连夜让人去找物业了解了下情况,查了下楼道的监控,再顺图索骥去找了趟警方,就什么都清楚了。 一时之间,许落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说不清是感动,还是什么别的,反正,莫名复杂。 她问,“要是我不答应谅解,会怎么样?” 顾骁野轻描淡写地说:“可能,真的会倾家荡产?” 反正后半辈子,顶着一笔穷尽一生都难以还清的巨债,不会再有安宁日子了。 这也就是在这个世界,若是他所在的时空,这一家人怕是连命都不会有。 许落没说话。 想到昨天她那个婶婶和那个表哥的嘴脸,就忍不住生气。 吓唬吓唬他们也好,至少让他们也知道分寸,不要随便欺负人。 等过段日子,再让顾骁野的人不追究好了。 与顾骁野道别,开了门要进去时,顾骁野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几乎是将她半揽在怀里。 “说起来,我每天都嘱咐你,让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顾骁野低眸凝视着她,语气意味深长,“可你昨天被人那么欺负,也还是不知道找人。你说,我要不要带你回谢家?” 许落有些受惊的样子,“回谢家做什么?” “都说了你是我的妻子啊。” 顾骁野理所当然地说,“让你一个人独自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许落挣不脱他的怀抱,脸颊都有些红,“我不去。” 顾骁野好整以暇地说,“那我陪你一起住?” “你想什么呢?”许落瞪他,“不可以。” “不愿意跟我回去,也不愿意我和你一起住。” 顾骁野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个答案,眼底带了几分笑意:“那不如,我做你的邻居?” 许落猛地呆住,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说:“邻居?” “嗯,邻居。” 顾骁野不急不缓地说,“要不要,去我的新家看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2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3 前不久,许落隔壁的邻居突然搬走了,这房子开始装修。 她大概知道这房子是卖了,会有新住户搬进来。 但真没想到,这个人是顾骁野。 从他成为她的邻居开始,她好像又恢复了曾经年少时在家里,有父母照顾呵护的日子。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落后来想,她和顾骁野之间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或许,就是从那天开始? 一个人,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竟然有一种难以觉察的渴望,渴望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江远修归国的日子,比预定时间晚了些。 不过两个月而已,在他不在的时间,许落和顾骁野竟然成了邻居,但又远远不止是邻居。 当他遥遥看着顾骁野送她下车,而许落走了几步,又回眸冲着顾骁野摆手,嫣然一笑时,心里的滋味,简直难以言说。 他们回来后第一次相聚,女孩对他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提到最多的人就是谢凛。 每每说到这个名字,女孩眉眼间的笑意和娇羞之色,让江远修的心都沉了下去。 她越来越少主动联系他,两人每周末的见面,也开始慢慢减少。 能感到她的心情,比以往好了许多,偶尔见面,眉眼间都是盈盈笑意。 但这笑意,却不是江远修带给她的。 江远修曾在某个周末去她家里找她,开门的竟是顾骁野。 他简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淡漠冷冽至极的男人,竟然会系上围裙,为许落下厨做饭。 桌上是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而许落蜷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薄毯,手边是本半开的书。 两只猫安静地趴在她身边,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宛若一副岁月静好温馨的画卷。 “江先生有事找她?” 顾骁野淡淡地说,“不若留在这里吃个便饭?” 俨然是男主人留客的姿势与态度。 “不必,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来看看她。” 江远修平静地拒绝,然而下了几级楼梯,听到身后的门咔嗒一声关上时,他默默站了许久,下楼时脚步都有些踉跄。 他与许落那般熟悉,可他来许落家里的次数,近乎屈指可数。 可这个男人,却几乎与许落朝夕相处,她对他甚至没有半分戒心,她向来没什么安全感,可顾骁野她在家里,她却仍能安心睡着。 不需要等她毕业,江远修就已然知道,许落曾经承诺要给他的答案会是什么。 江远修想不明白,为何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许落的心就偏向了顾骁野那一边。 难道八年前错过一次,而今他们还要再错过吗? 然而看着许落离他一步步走远,他偏偏却又无能为力。 若是许落对他,仍有过去的情意,那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去争取。 可而今,许落的心,分明不在他身上。 他又该如何呢? 但江远修还是想要努力试着再挽回。 在许落的考试逐渐告一段落,成绩也甚是可喜时。 江远修借着为她庆祝,邀她去江边开烟花。 漫天璀璨的烟花里,江远修握住了她的手,做了多年前没敢做的事,说了多年前就想要对她说出口的话。 他喜欢她。 从八年前遇到她,就喜欢这个眉目如画,性子天真活泼的女孩。 这八年,从未变过。 然而她眼中闪过的,是慌乱和歉疚。 “对不起。”她说,“我,我怕是要让远修哥失望了……” 烟花冲天,人群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淹没了她的声音。 江远修要很努力,才能听清楚她的声音。 然而一旦听清楚了,心头便如被重重一击。 “为什么?”他艰难地问。 许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望着那些烟花,恍惚了许久,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从初见顾骁野,到现在,好像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拉着她不由自主地靠近。 曾经她觉得不妥,努力推拒过,但冥冥中还是走到了一起,这之后,便好像一发不可收拾。 她心里甚至有一种不能跟任何人说的荒唐想法。 虽然这么久的治疗,她从未想起过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是顾骁野要找的那个她。 江远修神色黯然至极。 那晚送许落回家时,或许是过于伤感,他问问许落能不能抱抱她。 许落犹豫着同意了。 他抱着许落,久久不愿放开。 许落送他上车,默默站了许久,转过身来时,就对上了顾骁野晦暗不明的眼神。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男人扯进怀里,随后,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好不容易推开他,许落喘着气,“你别这样,被人看见了不好……” 这进进出出的还有那么多邻居呢。 顾骁野面无表情,“嗯,那就换个地方。” 下一刻,许落被拦腰抱起,她慌忙抓住男人的衣服,“你快放我下来……” 然而顾骁野充耳不闻,抱着她大步往里走去。 电梯门开了,出来不少人,许落脸颊都羞红,埋头在顾骁野怀里,不敢露出脸来。 丢人,真的丢死人了。 顾骁野径自抱着她上楼,单手打开了房门,将她放在沙发上。 许落还未来得及坐起,人跟着沙发陷下,男人单臂撑在她身侧,微凉的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又是一通近乎窒息的吻。 直吻得女孩脸颊通红,眼神迷离,才堪堪放开她。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男人扯进怀里,随后,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 “上次跟你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么?” 男人惩罚般的吻终于结束,嗓音低沉不悦,“为什么要让他抱?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许落捂着有些发疼的唇,简直委屈极了,“我陪远修哥去江边了,电话放包里了,烟花声太大,我没听见……” 顾骁野的语气带着莫名的冷,“所以你们是去江边看烟花了?” 许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人,他怎么这么能吃醋啊。 “跟远修哥有些话要说清楚,所以才去的。远修哥以后,应该不会再怎么来找我了。” 许落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是好几次都要带我回谢家?咱们什么时候去?” 男人低眸盯着她好半响,漆黑的眼底,终于露出笑意。 “明天就可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3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4 来谢家前,许落曾听到不少关于谢家的故事。 网上的报道也不少,然传言居多,真正的谢家什么样,从来无人得知。 谢家的老宅有一种古朴雅致的美,院子错落有致。 时值冬日,院中也并无萧瑟之意,翠色松树上的红灯笼平添几分热闹,有浅淡梅香隐隐传来,沁人心脾。 顾骁野拉着许落的手才一进门,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女人就含笑迎过来:“是落儿么?” 女人挽着简单的发髻,披着素色披巾,容貌端庄秀丽,自有一种优雅雍容的气质。 她拉着许落的手坐下,上上下下打量她,眼里带着惊叹和欢喜:“早就听阿凛说起过你,今日见了才知道,阿凛为何那么喜欢你。” 她温柔地由衷地称赞,“落儿长得好美。” 许落被她说得脸颊都羞红。 网上传言说,谢家企业里许多元老被顾骁野以职务侵占罪送入监狱,连他的小舅舅也不例外。 传言还说,谢夫人跪下来求情,顾骁野也没有答应。 许落本来还以为谢夫人和顾骁野关系会很不好,但今日看来,母子关系似乎融洽至极。 趁着谢夫人亲自去厨房张罗,许落忍不住问顾骁野,“所以网上那些传言,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啊?” 顾骁野:“我母亲的确为我小舅舅求过情,我也的确没同意,但下跪是子虚乌有。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直到我这么做,对谢家有利无害。” 他舅舅在谢家的职位不低,但涉案金额其实比较低,倒也不至于被判多重,所以最终顾骁野说服了他母亲,一视同仁。 曾经的谢凛因身体弱,久病难愈,对于谢家企业的积弊,有心拨乱反正,却无力回天。 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太过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曾没少对谢夫人提及此事,总是叹息不已,也深为忧虑。 谢家后来遭逢危机,谢凛努力想要挽救,奈何阻碍太多,又气又急之下住进医院,一度生命垂危。 直到顾骁野代替他,大刀阔斧毫不留情地将那些人送进监狱,又进行了系列改革,这才能让谢家企业起死回生。 其中的利害关系讲清,谢夫人自然能够理解。 所谓谢夫人向他下跪求情,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放出的消息,想要蓄意营造顾骁野的冷血不近人情而已。 许落好奇,“你为什么不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顾骁野淡淡道,“我的确无情。” 在一批以权谋私涉嫌贪腐的元老入狱后,顾骁野以雷霆手段,将一批尸位素餐的人,俱都清理出了谢家公司,真正坐实了无情的评价。 …… 谢夫人该是听顾骁野说起过许落父母的事,小心翼翼不问及她的家庭,但言语行为间,却对她难掩疼爱关切。 谢夫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温柔,还要好打交道 不知道是顾骁野提前交待还是怎么饭桌上所有的菜,全都是许落爱吃的。 谢夫人极尽热情,却又不会让她有压力,润物细无声的那种周到的关心。 知道她爱吃点心,谢夫人还给她做了许多造型别致味道又好的甜点,又执意给许落送了份极为贵重的类似传家宝之类的一对碧玉镯,说是顾骁野的父亲当年成婚时送给她的。 许落不肯要,顾骁野直接替她拿了,“这个不能不要。” 许落:“……” 第一次来谢家,许落本来很是忐忑,但全程只让她感动,莫名的温馨。 如果,没有一帮谢家族人和亲戚不请自来的话。 据说是他们中有人本来要找谢夫人去喝茶,但谢夫人很开心地说,在陪未来儿媳,没时间。 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一帮人呼啦啦就来了。 谢夫人拉着许落的手,笑着为她介绍那些人,一通三叔六婶七大姑八大姨喊下来,许落感觉都有些晕了。 众人盯着她看个不停,像看珍稀动物似的,热情地把带来的各种礼物往她手里塞。 最后还是顾骁野看不下去了,拉着她回自己身边,淡淡道:“差不多就行了,小姑娘容易害羞。” 大家露出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表情,俱都笑得合不拢嘴,有人打趣:“哟,阿凛都还知道心疼人了。” 气氛热闹又热烈。 直到许落后来去洗手间时,无意中听到有人在兴奋地聊天。 “知道吗?大姐都把那传家玉镯都送给她了。” “大姐对这小姑娘可真是不一般,当初林曦都和阿凛订婚了,也没见大姐送那对玉镯给她……” “也是林曦自己一意孤行,那会儿阿凛都病危了,大姐给她打电话想要她过来看看阿凛,她却忙着在国外谈项目,愣是两天后才回国,也不怪阿凛后来铁了心要跟她取消婚约……” “哎,也是挺可惜的,阿凛当初喜欢林曦多少年,说分也就分了,最后也没修成正果。” “有什么可惜的?这小姑娘不比林曦长得好看。” “那倒是,性子也好,比林曦要平易近人。我看阿凛也是喜欢得不得了,这婚事百分百是定了……” …… 许落心道,所以顾骁野也以前还有个未婚妻吗? 这一点,她倒是半点都不知情。 从来都没听他说起过,就连网上那么多传言,却没一条是说这个的。 回去的路上,许落不免很有些沉默。 顾骁野很敏感地就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怎么了?不开心?” “不是。” 许落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了自己想要问的话:“你以前有个未婚妻是吗?听说,还是你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 顾骁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是谢凛喜欢的人,不是我。” 所以他等谢家的事稍定,就毫不犹豫取消了婚约。 许落咬了咬唇:“那你改天,发现你弄错了,发现我也不是你喜欢的人,你会不会也会和我分手。” 治疗已然都到了第二个阶段了,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知为啥,她有时会莫名觉得心虚,总感觉是顶着另一个女孩的名义在承受着这些不该属于她的温情。 顾骁野看着她片刻,眼神沉静幽邃,难辨情绪。 然而他一句话都没说。 送许落到家,他竟然连门都没进,直接就走了。 丢下三个字:“等着我。” 许落:“……” 这么晚了,他到底要去做什么?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5 顾骁野没有去太久,一个多时辰后就回来了。 他拿来的是一份协议。 看清协议的内容,许落都傻了,“你,你这是干嘛呀?” 上面竟然是一份股权和资产转让协议。 顾骁野直接将协议翻到了最后一页,顾骁野递过来笔:“签个字。” 许落怎么能签,“我不要。” 顾骁野目光深深,“不是担心以后我会和你分手?签了这个字,我就再也不可能和你分开了。” 签了这个字,谢家公司的股权和控制权,他名下所有的资产,都将会在许落的名下。 如果两人分开,顾骁野将一文不名。 许落心潮涌动,她没想到,顾骁野为了打消她的顾虑,竟会完全不给自己留半点后路。 就这么认定她是她,就这么相信她的人品么? “万一,”许落故意说,“我哪天不要你了怎么办?” 顾骁野无声地看着她,“不要我了,你想跟谁?” “我说的是万一。” “不会有万一。因为不会有这种可能出现。” 明明是冷静平淡的语气,却笃定至极。 许落甚至听出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最后,许落还是被迫在这份协议上签了字。 因为顾骁野太坏了,她不肯签,他就揽着她一通亲,直把她亲得软绵绵晕乎乎,然后哄着她,几乎是握着她的手,在签名处写下了她的名字。 婚期终于被提上日程时。许落去找了趟江远修。 江远修算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婚事,必须得告知江远修一声。 小半年过去,江远修似乎已然从最初的失落中走出。 隔着会议室的玻璃,能看到江远修和一个女孩并肩而坐,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耐心为对方讲解着什么。 那女孩听得专注,一双清润的眸子,不时看一眼江远修,眼底是掩不住的钦慕与崇拜之意。 讲完了,江远修问,“懂了吗?” 那女孩便展颜一笑,露出颊边两颗梨涡,甜美可人,“懂了。听你一说,茅塞顿开。” 江远修取过旁边的盒饭,“懂了那就吃饭。下午我还有事。” 很简单的盒饭,两人相对而坐。 那女孩将自己的盒饭推到江远修面前,语气随意,带了几分娇嗔的意味:“江远修,你忘啦?” 江远修看她一眼,“你总是不吃肉,对身体不好。减肥没有你这么减的。” “我也不是总不吃肉,上次我们去吃烤肉,我比你吃得都多好么。” 女孩笑盈盈,“我就是不想吃盒饭里的肉,我嫌难吃。快点快点。” 江远修无奈,却还是伸筷子将她饭盒里的排骨都夹了出来,“好了,没了。” 那女孩这才开心地吃起来。 许落看得心念微动。 这女孩她认识,叫岑兰,和江远修是校友,原来在国外时就认识。 岑兰回国,纯粹是因了江远修,在江远修的牵线下,进了这家实验室,而今成了同事。 她爱笑,性情又爽朗,喜欢江远修,也喜欢得坦坦荡荡。 当初她回国,并不知道江远修是为了许落才回来,后来知道了,总是和江远修保持着距离,但每每见到许落,却又不减热情,拿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过去小半年,江远修情绪低落时,都是她陪在江远修身边,对他开导有加。 要是远修哥和这个女孩在一起…… 志趣相投,脾性好似也相投,他们以后该会相处得非常融洽才对。 江远修不经意抬头时,就看到了外头含笑看着他的许落。 他慌忙起身,开门让许落进来,“来了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我从学校过来的。反正很近。” 许落说,“他们说你和岑兰姐在会议室,我就直接过来了。” “吃饭了没?没吃饭,姐姐帮你拿份盒饭?” 岑兰和许落打过招呼,爽朗地笑道,“这些天有几个项目在忙,大家去食堂吃饭的时间都没,不过盒饭是管够的。” “吃过啦,谢谢岑兰姐。” 许落心里多了份心思,不由多看了岑兰几眼,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觉得岑兰和江远修般配至极。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跟你远修哥聊。” 岑兰笑着端过桌上的盒饭,就先出去了。 江远修转身去给许落拿了瓶矿泉水,替她拧开了放在她面前,“这段时间怎么样?谢凛没欺负你吧?” 许落心里感动又温暖,“没有。远修哥,我和他,要结婚了。” 江远修眼神明显黯淡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初,“那就好,我就怕他不是认真对你。” 就怕谢凛当初只是抱着跟许落玩玩的心态,没真正想要娶许落。 而今婚事能定下来,他总是暗自替许落忧虑的心,也可以放下了。 “远修哥,等我和他婚礼的时候,” 许落笑着说,“你带岑兰姐一起来吧。我很喜欢她。” 江远修微怔,随即不自在地应了声:“好。” 两人又聊了好些近况,他送许落出来时。 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车辆,在许落还未走近,车门就被推开,身形挺拔的男人从容地从车上下来。 他迎过来,很是自然地就握住了许落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是一个很是保护的姿势。 随后,抬眸朝着江远修看过来,微微点头示意,“江先生。” 江远修扯了扯唇角,“听闻你和落儿婚事将近,恭喜。” 顾骁野微微笑了笑:“等婚期定了,我和落儿亲自来给江先生送请柬。” 车开出去好远,在拐角处消失不见。 江远修仍站在原地,怅然若失。 “人都走啦,还看?” 岑兰不知何时出来,递给他一份文件夹,语调轻快,“忘了你今天还有个论坛要参加?再不出发可来不及了。” 江远修接过文件夹,随手翻开,里面他发言的材料和各类资料,俱都准备齐全,心头微暖:“谢谢。” “谢什么。” 岑兰塞给他几块巧克力,“我看你刚吃饭也没吃几口,这个给你,路上饿了垫垫,还有助于保持好心情。” 江远修握着那几块巧克力,心头滋味莫名。 坐进车里时,忍不住拆开一块,咬了一口。 入口是淡淡的苦涩,随即,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香甜。 心情似乎的确,因了这甜,好了许多。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5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6 婚期终于定下来,许落倒也没怎么太忙,基本都有顾骁野那边安排了。 她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好。 这日他去学校接她回来,又去了一趟超市,这才回家。 “我想喝你上次给我做的竹荪鸡汤。” 两人上楼时,许落拉着顾骁野的手,撒娇般道,“可我今天不要什么都不做,我要帮你摘菜。” 男人的声音宠溺又温柔:“好。” “阿凛。” 闻声,顾骁野和许落一起抬眸,一个年轻的女孩,等候在顾骁野的门外。 身材高挑,五官姣好,眉眼间不经意透着几分冷淡的傲气。 然而看到顾骁野,那冷淡与傲气散去,露出一抹近乎温婉的笑容。 顾骁野神色淡淡,“你怎么来了?” “我刚回国,是你秘书告诉我你这里的地址。” 林曦的目光落在顾骁野身边的女孩身上,在两人相挽着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她是?” 许落被她近乎锐利的目光看得不适,下意识就想抽回自己的手。 顾骁野却紧紧握住了,“我妻子。” 林曦愕然呆滞了两秒,“你,结婚了?” “快了。”顾骁野嗓音淡漠,“找我有事?” 林曦露出个笑容,“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 顾骁野一手握着许落没松,一手微微举了举满满的塑料兜,语气冷淡:“你看到了,我很忙。要做饭。” 林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那张略显冷傲的脸上,竟有几分局促。 到底还是轻声说:“阿凛,我有事找你。” 顾骁野不慌不忙地开了门,让许落先进屋,“乖,进去等我会儿。很快就好。” 这才转身,“什么事?说吧?” 林曦心绪异样复杂,看了眼光线略昏暗的楼道,勉强道:“你要在这里跟我说话吗?我要说的话,可能,不方便被人听见,尤其,是你未来的妻子。” 顾骁野盯着她看了片刻,到底还是打开了对面的房门,请她进来。 “她还等着我,所以,麻烦尽快。” 男人神色冷漠,不带温度的语气,与他方才对许落说话时的温柔绝然不同, 林曦心里一阵酸涩,“阿凛,我们曾在一起六年,可我们分开不过一年多,你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顾骁野皱眉:“林曦,当初取消婚约的时候,我以为我们之间,什么都谈妥了。” 喜欢林曦的,是谢凛。 但林曦有多喜欢谢凛,在顾骁野看来,倒也未必。 谢家后来陷入经济困境,谢凛病危时,她在国外谈项目合作,接到谢夫人的电话,也仍是坚持两天后回来。 谢凛彼时就已然动了取消婚约的念头。 只是他未能成行,顾骁野便来了。 顾骁野处理好谢家濒危的企业,随即就与林曦取消了婚约。 给了她近一个亿的补偿,她当时并没有异议,拿到这笔钱后,出国了。 谁知而今,竟又回来了。 眼前男人如此冷漠绝情的态度,让林曦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后悔的情绪,在当初谢凛要跟她取消婚约时,就如绵绵绵密密的丝线,一点点滋生,而今,已然成了一张巨网,将她的心越网越紧。 林曦至今都还记得那日,她走进谢凛的办公室,只是一眼,就愣住了。 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的男人,背影笔直冷峻,哪怕只是背影,气场也是凛然强大。 而以前的谢凛,身体病弱,哪怕只是背影,也透着弱不禁风的意味。 那一刻,她看着那背影,竟是看入了神。 直到谢凛转过身来,仍是那样一张英俊的脸,可莫名地,林曦就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复往日的温和。 而是淡漠,过分的淡漠。 眼神漆黑锐利,仿佛一眼就能看透人心。 对上他的目光时,林曦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谢凛。 她和谢凛是大学同学,那时谢凛身体弱,脸色总是显得苍白。 貌似是自己无意中帮助过谢凛一次,他就对她生出了好感,两人关系后来越走越近。 谢凛对她很好,她承认自己是喜欢过谢凛的。 可谢凛的身体……连偶尔亲吻时,他都会剧烈咳嗽,不得不中止。 要将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这个男人,怎可能会甘心。 连最起码的夫妻生活都不能保证,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丧夫守寡吧。 可离开谢凛,怕是再也遇不到对她这么好的人,也遇不到能和谢凛身家比肩的人。 舍不得谢凛对她的好,以及谢家的家世。 但也顾忌谢凛的身体与病情,所以,哪怕与谢凛订了婚,也不肯让谢凛公之于众,更对外宣称自己是单身,甚至,有意无意地,与其他男人保持着私底下的暧昧。 起初她还是心虚的,瞒着谢凛,不敢让她知道。 但有一次,在公司的庆功酒宴上,她和她的追求者举止亲昵,没想到会被来这里参加一个饭局的谢凛,碰了个正着。 她以为谢凛会大发雷霆,然而谢凛却并没有。 他假装没有看见,保持了绅士的缄默。 她与谢凛依旧维持了原来的婚约,只是,结婚的事,因为谢凛的身体,一推再推。 直到谢凛病危。 谢凛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后来也都转危为安。 所以她接到谢夫人的电话,并没有当回事,仍是将手头的合作谈完,这才回国。 岂料回来后,便再没能见到谢凛。 他很忙,忙着处理谢家企业的危机。 直到这场危机平稳度过,谢凛终于让秘书约了她见面。 却不是在谢家,而是,在公司。 他以公事公办冷冰冰谈业务的方式,与她谈定了婚约取消之事。 他的气场与往日绝然不同,带着说一不二的极强威慑力,不给林曦半点选择的余地。 林曦心绪纷乱地签了这份协议,拿到了赔偿,正好有个新的工作机会在国外,她便出国了。 出国前,她想要再见谢凛一面,然而谢凛竟冷漠地拒绝了,“有必要吗?” 林曦第一次感到了失落,然而也因为这失落,令她重新审视自己与谢凛的关系。 在国外一年多,她发现自己还是很想见他,很想,回到他身边。 所以,她回来了。 如果现在她说,想要再回谢凛身边,还来得及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7 第406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7 顾骁野回来时,许落觉得他神色略有些异样。 问他,却又说没什么,许落也就没多想。 翌日,顾骁野送她去学校,陪着她正要上车时,接了个电话,然后便匆匆走了。 最后送许落的,是谢家的司机。 几日后,这种情况再度发生。 顾骁野陪着她吃晚饭时,再次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明显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再次离开。 一顿饭草草结束,许落心里有些小小的沮丧。 但想着或许是他公司有事,并未在意。 然而那晚,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自称是谢凛的前女友林曦,要跟她见面。 对方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她,”你一定要来,不然,你会后悔。” 许落去了,不出所料,正是那日来早顾骁野的年轻女孩,。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是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看看这个。” 是一张孕检的单子。 患者的名字,赫然就是林曦。 许落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种单子,给她看做什么。 林曦淡淡地:“我怀孕了。是阿凛的孩子,两个月了。” 许落有些好笑,“据我所知,林小姐这一年多都在国外?这一年他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吧,这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试管婴儿。” 林曦倒是耐心解释,“阿凛的身体不好,所以早几年在国外,冷冻过精子,以备不时之需。” 许落反应淡然,“是么。所以林小姐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林曦将一摞照片扔在桌上,“你觉得呢?” 头几张照片上,是林曦在医院做孕检的画面,谢夫人和顾骁野陪同在侧。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但后面几张照片,是他们三个人坐在餐厅吃饭,看着就像是极度和谐的一家三口,母亲和儿子儿媳聚餐的画面。 照片上的时间,正是他两次接到电话,丢下她离开的那天。 “我和阿凛在一起快七年。他只是在跟我生气而已,生气当初他生病住院时,我没有及时赶过去陪他。” 林曦睨了眼许落,带着几分轻慢,“如今我后悔了,带着他的孩子回来了。伯母和阿凛非但陪我去医院,还为我安排了住处,让专门的人照顾我的饮食起居。你认为,伯母和阿凛会选我,还是选你?” 许落很想对她说,你口中的阿凛,其实早已经不是曾经的谢凛了。 他是另一个人,是另一个,你完全不了解,一无所知的人。 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近乎心平气和地说,“虽然这个问题很幼稚,但我还是不介意回答你一下。他选的人,不会是你呢。” 林曦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恼怒之意,冷哼一声,“那咱们就走着瞧。” 顾骁野这日忙到很晚才回来。 许落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轻轻推开门时,就见到女孩窝在椅子里,在灯前看书,长长的头发垂落,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她卷而翘的睫毛,专注,安静,又美好,画卷一般。 莫名让顾骁野想起很多年前,她蜷在软榻上,捧着话本看得认真的模样。 顾骁野走过去,抬起她的下巴,低眸就吻了下去。 异样缠绵又缱绻的一个吻。 很快他就察觉到女孩的异样,她只是任由他吻着,没有如以往一样,回抱他。 顾骁野将她圈在怀里,低声道:“怎么了?生气我没有陪你吃晚饭?” 许落摇头,很想问他关于林曦和那个孩子的事。 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不知道顾骁野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他的性子,为何不主动告诉自己这事,为何,会陪着林曦去医院孕检,她想不明白。 难不成,真打算要和林曦重归于好么? 许落沉默了一会儿,“我们的婚礼,还办吗?要取消吗?” 顾骁野眼眸都深了几分,“怎么,你后悔了?” 许落勉强笑了笑,“没有,我怕你后悔。”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所以,那个协议,仍是不能让你有安全感?” 许落咳了咳,“没有,我就,随便一说,因为那个谁回来了吗,我怕你后悔,所以我……” 话没能说完,唇便被堵住。 如果方才的吻是温柔缠绵,那此刻就是蛮横又霸道,她几乎被笼罩在他的气息里,呼吸交缠,最后被吻得软绵绵没有半分力气。 “如果我没记错,明天是你去试婚纱的日子。” 低低柔柔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不如等你试完婚纱,我们先去把证领了?” 虽然是个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不容反驳。 许落心里因为林曦那几句话而产生的所有郁郁的负面情绪,莫名就释然消散了。 他不说,该是不想让她担心吧。他定会处理好林曦那件事的。 翌日,顾骁野陪着她去婚纱店试婚纱。 只是才到门口,他又接了个电话,声音微变,“确定?”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说,“我马上过来。” 许落的心都沉了下去。 果然,男人歉意地看过来,“落儿,有个急事,我须得立刻去一趟外地,婚纱你先试,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很快回来。” 许落露出个笑容,“好啊。” 她下了车,目送着男人开车飞快地离开,她静静地站了好久。 到底还是一个人去试了婚纱。 晚上,她的手机收到了一张照片。 一张机场的照片。 年轻女人戴着墨镜,也掩不住得意之色,她的身侧,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许落一眼就能认出,那人是谁。 细细密密的针扎般的痛意,从心口蔓延而出,渐至于眼眶都有些酸涩。 她想,昨晚她都给过他后悔的机会了啊。 有些话明明可以直接说的,他干嘛还要骗她。 许落定下心神时,直接去了江远修的学校。 江远修刚回来时,曾问过她,要不要出国留学。 那时她说不想出去。 因为去哪里都是孤单一个人,留在这里,至少还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但现在,她却不想留在这个城市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7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8 第407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8 许落等了顾骁野四天。 四天里,他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许落主动打过一次,他的嗓音喑哑里透着疲惫,“可能还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还要四五天,那时,都快到他们的婚礼举办日子了。 她就知道,当初不该靠这个男人太近的。 注定最后会是场悲剧。 许落终于接到顾骁野说要回来的电话时,离着他们婚礼举办的日子,只有两天了。 顾骁野是夜里到的,连自己家门都没进,直接去了许落那边。 女孩该是一直在等她,斜倚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凝视着她好一会儿,心头万般情绪翻涌,竟至于难以平静。 动作极轻地抱起她,本想送她回房,她却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顾骁野将她放在床上,她无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膀,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样子,“阿野,你回来啦?……” 曾经她一直喊他谢先生,后来他们关系稍稍亲近了些,她喊他阿凛。 但他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于是她便在只有两人相处时,每次都会这么喊他。 此刻,听到她近乎呢喃地喊出阿野,顾骁野一时没能忍住,低头覆住了女孩温软嫣红的唇。 许落懵懂了一瞬,随即,便清醒过来。 她近乎执着地抗拒,推开他。 “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 许落平静地说,“明天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顾骁野知道她的作息时间向来都很规律,此刻也的确太晚了,便“嗯”了一声,“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许落说,“要不我们去外面吃吧,也方便。你刚回来,挺累的。” 顾骁野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做顿饭而已,不累。” 翌日。 许落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一面还要和她保持着这种关系,一面,又要金屋藏娇般,将林曦和那个孩子,安置在另一处? 而且从头到尾,他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林曦。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的。 饭菜端上桌,两人相对而坐时,许落突然改了主意。 她要说的话,怕是会让两个人都不开心,所以倒不如先开开心心吃完饭,再说那些不开心的话。 然而饭总有吃完的时候。 许落纠结着不知该怎么说,顾骁野却先开口了。 他注视着女孩,“我不在的这些天,是出了什么事?” 从昨晚,到今天,她的情绪很有些异样。 许落抱着喵喵叫的猫咪,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小猫柔顺的毛。 好一会儿,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要不,我们取消婚礼吧。” 顾骁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为什么?” 许落垂眸,“林曦怀孕了,她不是都见过你和谢夫人了么?” 顾骁野眸光微冷,“她找过你?” “她找没找过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确怀了你的孩子。” 许落轻声说,“你陪着她去医院,和她吃饭,她也的确被安排在了谢家的另一套别墅里,不是吗。” 顾骁野的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去医院不过是为了看看她说的话是真是假。吃饭是谢夫人安排的,让我务必去一趟。至于安排她去别墅,也是谢夫人坚持如此。” 怀孕三个月后,便可以做亲子鉴定。 谢夫人怕她怀的,真是谢家的孩子,执意要安排人照顾她,等三个月后再说。 顾骁野之所以没跟许落说,是觉得根本没必要。 这个孩子就算真是谢凛的孩子,那也和他没关系。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谢凛。 许落默了片刻:“那你这次去外地,和她在机场遇见,也是谢夫人的意思?” 顾骁野瞳眸微缩,眼神异样深沉。 “如果我说,是凑巧呢?” 许落微微笑了笑,“那倒真是够巧的。” “我没必要骗你。”顾骁野一字字说,“的确是凑巧。” 林曦临时起意,不顾谢夫人劝阻,要回家见家人,而他,正好因为有事,临时赶去那个城市。 就这么无巧不巧地碰见了。 但两人不过是在机场打了个照面,他也不过是淡淡点了个头,便各走各的了。 许落其实也不是要他一个解释,毕竟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当日林曦所说的那些话,许落本来还存了一些怀疑,但经顾骁野这么一确认,她是半点怀疑也没有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那我就信你这一回。” 顾骁野久久地看着她,却有些看不清许落的真实想法。 末了,他叹息般还是将她拥进怀里,“别想太多,一个林曦,算不得什么。” 许落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一个林曦的确算不得什么,可,再加上一个腹中的孩子呢? 谢夫人的态度,已然可见一斑。 林曦那么有恃无恐,这个孩子,很可能就是谢凛的。 到那时,她和顾骁野又该如何? 怕是以后都没有宁日了。 然而,她想了好些天的那些分手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也不忍说出口。 翌日一早,她接到了贺铸的电话。视频电话。 “小嫂子,看看这里。” 贺铸将手机镜头对着不远处的标志,竟是国外的一家机场。 镜头移动,私人飞机的舷梯上,林曦头发蓬乱地踉跄走下飞机。 她脸上不见先前的冷傲,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贺铸破口大骂。 许落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贺铸竟是将她连夜强行送回了国外。 “小嫂子放心,我安顿好她,立刻就飞回来,参加你和阿凛的婚礼。” 贺铸对那刺耳的骂声置若罔闻,笑呵呵道:“小嫂子,你可千万比让阿凛一番苦心白费啊!” 许落:“……” 所以顾骁野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说服谢夫人改变了主意? 还是,他压根就是先斩后奏……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给顾骁野打了电话。 结果那头几乎是秒接,“我刚到楼下。”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异样低沉,“下来,带你去见一个人。” 许落微怔,“谁?” 顾骁野难得卖了个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9 第408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29 他们要见的人,此刻正在吃饭。 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看上去很是落魄的样子。 他对着一大桌子菜狼吞虎咽,好像百八十年没吃过饱饭一样。 吃完了,他一扔筷子,舒服地抚了抚肚子,然后眉梢一抬,对着顾骁野就开始发飙了。 “谢凛,我跟你有仇还是有怨,你死活不肯放过我?” “你说我都从机场走了,你们还穷追不舍两天两夜,愣是把我逼得跟丧家之犬似的,惶惶难安,非要把我请到这里来,到底想干嘛?” 顾骁野难得好脾气,“想向阁下,请教回去之法。” 那人一瞪眼,“回哪儿?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阁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顾骁野缓缓道:“阁下既然能用一本书,送她去我的世界,那想必也可以,送我们回去。” 那人打量了许落几眼,两手连连乱摆。 “什么你的世界我的世界的。我都说了,那本书就是我多年前随便乱写的,聊以谋生,我不知道什么回啊去的。” 对方露出一副无辜的天真之色,“我真帮不了你。你不知道,这两天我为了躲你的人,在阴暗的角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窜,又累又困。我这会儿眼皮都睁不开了。先睡会啊。” 他说着,往后一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两腿交叉着搁在桌上,开始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鼾声四起,竟是真睡着了。 顾骁野皱眉,眼神都冷了几分。 许落小声问,“他,他就是那本书的作者?” 叫什么都市神隐客的那个? 顾骁野点头:“是。” 许落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他是啊?” 以前顾骁野不是也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这人么。 怎么现在一下就找到了呢。 顾骁野盯着那人的脸,“他的容貌,像极了一位故人。” 许落忘了不记得,但他记得,也绝不可能忘记。 这人像极了成年后的邵云骞。 顾骁野是无意中,在电视台一段媒体采访的画面中看到他的。 彼时他穿着件半新不旧的T恤,正蹲在街头漫不经心地给人算命。 顾骁野当时就心神俱震,立刻派人去寻他。 这一寻不要紧,顾骁野这才发现,这人竟然就是写下那本书,自称为都市神隐客的人,而且,此人的真名,就叫邵云骞! 顾骁野那日接到电话,立刻赶去外地,就是为了带他回来。 不意邵云骞见到顾骁野,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写书是为了谋生,在街头随便跟人算算命,也是瞎糊弄,挣几个钱而已。 顾骁野没听他的鬼话,执意将他带了回来。 本准备让他见许落,因那夜到机场时太晚,便命人先将他送到住处。 岂料看护的人太大意,车到中途,邵云骞借着内急,玩了个金蝉脱壳。 顾骁野的人找了两天,这才在今晚找到他,顾骁野一刻也没耽搁,立刻带着许落来了。 本以为邵云骞见到许落,态度必定会有所转变。 岂料,他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势,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骁野不愿浪费时间,直接上前,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 那人揉着眼喊:“喂,你怎么回事?觉也不让人睡的么?” 顾骁野淡淡道:“我们聊聊。聊完再睡也不迟。” 扯着他就要出去。 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顾骁野回头,目光落在因为愕然而睁大眼睛,显得有几分呆萌的女孩身上,神色微不可觉柔和了几分:“等我会儿。” 许落:“……” 眼睁睁看着他扯着那人,进了隔壁房间。 许落等了好半晌,里头也没人出来。 她有些心惊胆战地望着隔壁房门,犹豫着要不要去敲门。 她有点害怕顾骁野不会对那人怎么着了吧? 迟疑着才走到门口。 就听到里头气愤愤的声音嚷道:“我承认,我承认我就是邵云骞还不行吗?顾骁野你这么对我你还是人吗?你简直是恩将仇报啊你!” 顾骁野沉声不知说了句什么,那人没好气道:“她知道你是谁吗?她愿意跟你回去吗?她要不愿意,你带她回去做什么?贸然带她回去,说不定会害了她。” “再说了,我是真不知道回去的办法,我要知道了,我还能瞒着你?你不是要跟她成婚吗?我看不如你们就在这里过日子好了,何必非要回去。” “我跟你说,我真的没骗你,我是真的帮不了你。说实在的,我都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还是这句话,我帮不了你……你干嘛,喂喂喂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里可是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坐牢的……” 顾骁野眸光微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年轻人。 实在难以将他和记忆里,那个素来沉静寡言的邵云骞联系在一起。 难不成,世界变了,成长的环境变了,这人的性格,也会跟着改变? 所以,他到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口无遮拦没脸没皮的模样。 “以前你也曾说过帮不了我,但你还有下一句,勉力一试。”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说,“邵云骞,既然咱们都是旧相识,那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住着吧,什么时候想出法子来了,什么时候,我亲自送你走。” 邵云骞挑眉,“顾骁野,你知不知道你这算是非法囚禁?你信不信我会报警,你会很麻烦的知道嘛……” 顾骁野已然走到门边,正要去开门,闻言,回头淡淡道:“要不要我帮你报?” 邵云骞:“!!” 这人真的是,以前是皇帝,有恃无恐也就罢了,如今到了和谐法治社会,还能这般肆无忌惮,也是没谁了! 顾骁野出来时,许落仍旧乖乖地坐在隔壁房间。 心头莫名就变得柔软,握住她的手,“走吧。” 许落想到方才他说的,想要带她回去,心头满是酸软的感动。 她在这里孑然一身,其实去哪里都一样,她想,他愿意带她走,她就跟他走。 车停下,许落终于回过神来,抬头一看,顿时愣住。 她看向顾骁野,心情竟有些紧张,“怎么来这里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0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30 第409章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30 外头是难得的晴日,春寒仍料峭,但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明煦又温暖地洒在男人身上。 俊朗的眉眼仿佛染了一层薄薄的柔光,便连他的声音,也是暖暖的温柔,“明天不是我们的婚礼?正好今天,把证领了。” 上次他本来说陪她试完婚纱就带她来领证,结果因为临时接到电话去找邵云骞,生生耽搁了这么久。 许落对上他的眼神,一颗心竟忍不住怦怦直跳。 “林曦是你让贺铸,带去国外的?谢夫人知道了不会怪你么?” “她分得清谁是她未来的儿媳,知道如何取舍。” 那个孩子,是不是谢凛的都很难说。 既然一个月后要做DNA鉴定,那在国外等还是国内等一个月,似乎没什么差别。 何况国外的医疗技术某些方面比国外更完善。 谢夫人诚然很想要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孙儿,但,若是林曦拿此当筹码,想要借此上位,故意让许落知道此事,且惹得许落为此不开心,那谢夫人自然不会放心任由林曦呆在国内。 毕竟婚事是大事,万一林曦趁机闹出些事,反为不美。 “要是那个孩子,真的是谢凛的,该怎么办?” “她若愿意放弃抚养权,谢家自然不会亏待她。她若不愿,自然有不愿的解决法子。何况,” 顾骁野薄唇微勾,“谢夫人真想要抱孙儿,指望你不是更好?” 许落的脸顿时红透。 领证的速度比许落想象的要快。 证件拿到手里时,许落看了眼证书上的照片,又看了眼身旁的男人,有点恍惚。 这就算嫁人了么,她想,他们这就是夫妻了。 明天,他们甚至就要办婚礼了…… 他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时,许落只觉天都格外的蓝,心头泛起丝丝的甜意。 顾骁野的车,就停在数米开外。 他们已然就要走到车前,顾骁野的电话突然响了。 他接起,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蹙眉,脚步下意识顿了顿。 就在这时,长街那头无声无息驶来一辆车,车窗降下,露出黑洞洞的一个点。 许落不经意地回头,血液仿佛骤然冻住。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扑过去抱住了顾骁野。 伴随着一声锐响,许落后背刹那间传来剧烈尖锐的痛意,血肉仿佛被生生撕开,她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低哼。 顾骁野在女孩扑过来抱住她的瞬间,已然意识到了危险,动作飞快地揽住她,迅捷避到车边。 那辆车已然加足马力,朝着他们撞来。 顾骁野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开门,抱着许落上车,点火,发动,一气呵成。 巨大的冲击力撞上车尾,他的车猛地往前窜出一大截,正好借着这一撞,车加速,如箭般疾驰,那辆车穷追不舍,不时有锐响声声,玻璃碎裂。 顾骁野拨通了贺铸的电话,车的速度不减,很快汇入主路车流,很快驶过一座四通八达的立交桥。 后车死咬着追过来时,顾骁野突然转了方向,拐了一个不可能拐过的弯。 后车紧急刹车想要追过去,却不意拐得太急,竟是一头撞上护栏,翻下了立交桥,司机和里头的人,俱被撞得血流满面,晕了过去。 顾骁野低眸时,就见女孩靠在他怀里,双眸紧闭,脸色惨白,唇角溢出一缕血迹。 贺铸带着人料理完现场,匆匆赶来医院时。 一眼看到守在抢救室外的顾骁野,竟有点不敢往前走了。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胸前衣服和两手都染了血迹,轮廓分明的侧脸,有擦伤的痕迹,暗色血印分明。 听到脚步声,顾骁野缓缓朝着贺铸看过来,漆黑眸底没有半分温度,好像全无生机的雪漠荒原,被暗沉森冷的寒意与戾气所笼罩。 令人胆寒,心生惧意。 他的嗓音嘶哑至极,“人呢?” 贺铸的声音不自觉低了几分,“关起来了,我亲自问了一番,他们不肯说出主使者。” 顾骁野的语气阴冷得令人不寒而栗,“那就慢慢问,问到他们,说出来为止。” 贺铸离开,走廊寂静,空无一人,空气近乎窒息的压抑。 急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女孩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总算被医生拽回来。 度过了危险期,却迟迟不醒。 顾骁野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了她快十天。 邵云骞和贺铸每次来时,他都表现得异样平静。 越平静,越是让人不安。 仿佛那底下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一旦爆发,足以毁天灭地。 那两个人终于捱不住,交待了主使者,是谢凛的堂兄,谢睿。 当初谢家企业的数名元老因贪腐入狱时,谢睿主动提供了证据,一手将他的亲生父亲,送进了监狱, 他在顾骁野面前极尽谦卑,取代了他父亲的职位,然而私下却藏着不可告人的野心,竟对谢氏企业有了不轨之心,想要取谢凛而代之。 谢睿被带到顾骁野面前时,竟没有惊慌,“你没死,算你命大。我也是没想到,你那个娇滴滴的小妻子,倒是肯替你挡一枪,啧。” 他似乎很是惋惜,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说起来,那日你带她回谢家,我第一眼见到,就忘不了呢,真真是个尤物,在床上一定……” 凌厉的拳风袭来,谢睿的脸颊仿佛被重锤击中,人倒退出几步远,狼狈跌倒在地。 两颗牙混着血水被吐出,谢睿捂着脸,抬眼对上眼前顾骁野阴沉狠戾裹挟着杀意的的气息,脸上终于闪过惊惶之色。 “谢凛,你杀了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警……”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人已被揪着衣领子狠狠掼在了墙壁上,撞出一声闷响。 谢睿惨呼一声,脸色煞白顺着墙壁滑落,软瘫在地。 顾骁野面无表情,重重一脚踹在了谢睿的要害部位,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房间。 然而顾骁野并未打算放过他,出手一下比一下狠厉。 眼看着要闹出人命,贺铸赶紧上前拦,“阿凛……” 还未近身,就被顾骁野甩开,贺铸踉跄好几步,差点摔倒。 “阿野。” 极轻微的一声呼唤传来,下一刻,女孩跌跌撞撞奔过来,从后面轻轻抱住了顾骁野。 顾骁野的动作骤然僵住。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0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31 顾骁野转身抱住她,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许落已然泪流满面。 “阿野,”她紧紧地抱住他,哽咽出声,“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骁野喉头微哽,抬手抚着她的发,“不会的,你不会有事。” 许落眼泪只是止不住,哭得他的衣襟都湿了一片。 “受了伤怎么不好好躺着,出来了?”男人的嗓音异样低沉温柔。 “我想见你。” 许落抬眸,望着自己曾日思夜想的容颜,泪水又一次迷蒙了眼睛,“我好想你。” 顾骁野眸光深了几分,他拦腰抱起她,“我送你回房去。” 贺铸虽然纳闷,许落为何叫的是阿野,但眼看着顾骁野抱着许落离开,总算可以不用闹出人命。 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阿凛,谢睿怎么处理?不如,还是报警吧……” 顾骁野头也没回,“好。” 贺铸长长呼了一口气,许落醒得可真太是时候了。 不然,死的怕不只是谢睿,还有那两个被指使的人。 顾骁野抱着许落回房时,明显发现她有些异样。 一双泪盈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片刻也不愿挪开视线。 顾骁野被她看得心头阵阵发热。 将她放在床上时,她却拽着他衣服不肯松开,“阿野,你别走。” 哭过的声音软软的,一下下像羽毛,掠过心间,拂起阵阵战栗。 顾骁野再也没忍住,抬起她的下巴,就轻轻吻了下去。 顾虑着她身上的伤,到底只是浅尝辄止,便要退开。 然而女孩却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主动吻住了他。 她从来没有这般主动过,这还是,第一次。 唇边尝到冰凉咸涩的味道,顾骁野心神微震,立刻松开了她。 女孩满脸是泪,睫毛上都还挂着泪珠。 他心慌不已,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着眼泪,柔声问:“怎么了?是伤口疼么?” 他以为自己弄疼了她。 然而许落眼泪汪汪地摇头,“不是。” 她扑进他怀里,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要抱。” 记忆沉睡了太久,她已然太久,没有抱过他了。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无不让她眷恋依恋,半刻都不想放开。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怀中的女孩,莫名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可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直到女孩的情绪稍稍平静,直到她带着尚未褪去的一丝哭腔说,“你怎么也来了?我们都不在,那孩子怎么办……” 想到那个连看都未曾看过的孩子,许落心里便是一阵酸涩的痛意。 那么小的孩子,就算有人会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是出生就没有爹娘在身边,该是多么可怜。 想想,就会忍不住心疼,疼得厉害。 顾骁野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骤然间凝结。 随即,心头弥漫着狂喜,“落儿,你,想起来了?” 她轻声说,“是啊,我想起来了。” 感觉像是跌落在黑暗里太久的人,突然一睁眼,眼前一片明亮。 所有的记忆,都跟着清晰。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顾骁野闭了闭眼,强自压下心头翻腾不息的情绪,紧紧地将女孩揽在怀里,像是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想要用力,却又不敢用力,怕弄碎了她。 可是,却又不敢,不想放开她,怕她再次消失。 “我问你,你怎么来了,你还没回答我。” 许落望着他,“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顾骁野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将他为何会来的真相,说给她听。 怕她生气。 沉默了一会儿,他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我也不知道,我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许落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原因。 她本不该活着,他也明明不该来的。 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以后回去,问问公孙神算,再看看能不能弄清楚个中因由了。 虽然小骞说暂时不知怎么送他们回去,可,既然他也在,那她和小骞一起想办法,总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许落的伤还未完全康复,但她不愿意在医院住下去了。 她闹着非要回家。 好在医生说,出院养伤也不是不可以,于是,顾骁野便带她回家休养。 他亲自给她下厨,做她爱吃的菜。 她靠坐在沙发上,逗那两只小猫儿玩儿,不时偏头看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顾骁野,心头只觉酸酸软软的,思绪复杂万千。 一场幻梦,又是另一场幻梦。 醒来,他仍在她身边。 他曾经是帝王啊,是高高在上说一不二,是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所向披靡的人,可是而今,却放下姿态,为她学了一手好厨艺,任由自己沾染那最朴素的烟火之气。 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是何种身份,他都是无可挑剔,近乎完美的恋人,丈夫,爱人。 可若是没有他对她的执念与坚持,他们又怎能走到一起? 曾经归来之初,她曾愧悔至极,自觉无法面对逝去的父母,心灰意冷选择忘了他,忘了那些过去。 可他那么执着,那么坚持,从始至终,就那么认定了她。 无论失忆还是不失忆,无论身边有没有喜欢的人,到最后,她都会爱上他。义无反顾。 好像是注定的宿命,她避无可避,遇到他,便会轻易沦陷其中。 也许,忘记和回避,永远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直面那些爱与过去才是。 毕竟,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无论是为了让爸妈放心,还是为了她自己,她能做的,都只有把握当下。 “阿野。”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顾骁野回头,漆黑眸底是温柔的笑意,“饿了?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 “我有话跟你说。你过来嘛。” 顾骁野便出来,走到她身前,“什么话?” 许落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凝视着眼前这张曾经刻骨铭心相思相亲,以为再难得见的俊脸,而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她亲了亲他的唇,声音很轻,“阿野,我爱你。” 心脏仿佛被这三个字击中,瞬间软得一塌糊涂,溃不成军。 男人的眼眸深得不像话,扣住她的后脑勺,一番浓情到极致的缱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1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梦半醒半浮生32 唇齿相依呼吸交错的缠绵。 极尽温柔,怜惜,带着说不出的迷恋,与满满的宠溺。 历经劫波,他的女孩,终于回来了啊。 许落身体恢复后,要见的第一个人,当然是邵云骞。 当初误以为他出事,她暗地里流过多少泪啊。 不成想这人,却仍生龙活虎,活得还挺恣意。 “你别这么看着我,” 邵云骞笑道:“顾骁野吃起醋来很可怕的。” 许落犹自有些不习惯这个性子的邵云骞,“你为何会在这里?” 还性格大变。 邵云骞:“我一直在这里啊。” 许落疑惑,“那小骞是怎么回事。” 邵云骞摸了摸下巴:“当初有点不放心你过去,本想跟着去看看,谁知道出了点问题,我没能完全过去。所以那个小骞是我,但不完全是我。” 许落:“……你为何要写那本书,送我过去?” 邵云骞瞥她一眼:“你能去那边,那得问你自己。” 许落被他说糊涂了,“不是,你能不能把话说得具体点。” “当初我给你那本书,都没敢见你,就怕你突然见到我,想起了什么。” 邵云骞说,“所以那书还是通过你爸还是你妈拿回去的?我就这么说吧,你要不想去,谁都强求不了你。可你还是看了,还是去了顾骁野那边。”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就从来没想过,顾骁野为何对你会有执念?” 许落当然想过,但他想不出原委。 她和顾骁野本来从未相遇过,为何他在心底深处,有挥之不去的,魔障般的执念。 邵云骞一本正经地说,“读过佛经没?一切众生从无始际,因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 许落瞪他,“听不懂。说人话行不行?” “简单说,就是你俩前世就有牵连了,他忘不了你,所以有执念,你放不下他,所以才会穿越异世去找他。” 邵云骞说,“我只不过助推了一把而已。” 那本书只是一个渠道,而许落动了念,才是导致她穿越的原因。 许落懵了好一会儿。 前世,这怎么又扯到前世了啊。 “听你这意思,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许落狐疑地盯着邵云骞,“你为何要助推一把?” 邵云骞难得神色有些凝重,末了叹气,“大概,冥冥中自有天意?” 冥冥中他竟保留了前世的记忆,一时好奇,想要看看曾经那些故旧之交都散在了何处。 却意外发现公孙神算在另一个时空设下的妄图逆天转命的阵法。 也发现了许落的存在。 或许是不忍公孙神算的数十年付出成空,也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不忍看着顾骁野是那样的结局。 所以他试探了下许落的心意,帮了公孙神算一把,送许落去了顾骁野身边。 此后的事,非他所能预料。 他也是没能想到,他们还会再回来。 更没想到,哪怕他俩换了容貌身份,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相逢的人,注定还是会再相逢,这不是冥冥中的天意,又是什么。 邵云骞有些唏嘘,“话说,你俩也真是够可以的,前世痴缠还不够,这什么都不记得了,还不肯放下呢。” 许落好奇,“所以,我和阿野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 哪怕历经轮回,也仍难忘彼此。 邵云骞摆手,“前尘旧事,都过去了,说它干嘛?珍惜现在就好了。” 然而许落还是想知道。 毕竟,那些散落在时空长河里的过往,是她和顾骁野真切经历过的人生。 若是不捡回来,好像缺失了什么。 她也很想知道,顾骁野那么深重的执念,究竟为何而生。 最后邵云骞没她缠得办法,“你真想知道,等你们回去的时候,我让你们顺道亲自去体验下好吧。” “回去?” 许落睁大眼睛:“你不是说,没办法送我们回去吗?” 邵云骞毫无半点愧疚地说:“这不是当初你自己都选择忘了顾骁野?我以为你伤透了心,不想再跟他有牵连呢。既然你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还是决定要跟着他,那我还能咋办?自然是送你们回去。” 许落也是服了:“你就不怕阿野他知道你在骗他?” “怕啊,怎么不怕。不过你该不会告诉他实情。” 邵云骞笑道,“好歹,咱们到底姐弟一场。虽然现在,你得叫我哥。” 许落:“……” 曾经因她受伤而中断的婚礼,终于顺利举办。 上一次,他们成婚时,是大雪纷飞的冬天。 这一次,却是烂漫春日,百花盛开。 许落本来不想办婚礼的,因为觉得没必要。 可顾骁野执意如此。 哪怕早已娶过她了,他还是要再娶一次,理由是婚期都定了,婚礼可以延期,但不能取消。 因为谢夫人说取消不吉。 许落有些好笑。 莫名想起那年,在东陵城,他很是认真地要她吃下那个七夕乞巧果,只是因为相信,吃了便可以一生相守。 近乎幼稚的固执,却又让她满满的都是感动。 婚礼结束,他陪着她去拜祭了她的父母,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带她去度了蜜月。 回来后,他们便开始着手准备回去事宜。 江远修到底还是和岑兰走在了一起。 林曦那个孩子的鉴定结果倒是出来了,还真是谢凛的孩子。 林曦在国外目睹了顾骁野和许落的婚礼,知道她再没有半点回谢家的希望。 带着孩子,反而会影响她以后的人生。 她再次拿了一笔钱,彻底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 “这也是好事。” 邵云骞说,“至少你们的出现,给谢夫人留下了一点念想,不至于让她晚年孤苦无依。” 谢家的资产自然要留给谢凛的孩子。 但,眼下谁能胜任管理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日后,又能坦荡磊落,不存半点心机地将这个帝国,交给这个孩子呢? 顾骁野和许落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邵云骞。 邵云骞一个趔趄,差点跪了,“我没兴趣,也不懂经商,我不行。” 已然知道真相的贺铸:“我可以教你。” 邵云骞抗议无效,最终还是生无可恋地承受了这副重担。 顾骁野和许落回去那日,春光正明媚。 两人执手相望,暖意无限,柔情无限。 一生有你,无可取代。 三生有幸,为爱归来。 ------题外话------ 下章是最后的前世卷了哈,周日会有个爆更~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2章 前世卷 月黑风高杀人夜 第412章前世卷月黑风高杀人夜 “公子,这些人怎么处理?” “杀了。” 冷冰冰毫无温度的两个字,如泠泠碎玉落在耳畔,冰得许落浑身一机灵,猛地睁开眼睛。 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天上没有星,周围黑漆漆的。 刀剑相击的铿然之声,伴随着几声闷哼,有什么东西接连沉重倒在地上。 许落看不清说话的人在何处,侧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依稀能分辨出不远处几道黑影幢幢,隐隐有微末寒芒闪过。 许落紧张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她今夜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一个人骑马赶夜路,因心里着急,山路又崎岖,马匹一脚踏空,她跌下马,滚落山坡,晕了过去。 结果这会儿才醒来,竟是撞上有人杀人灭口。 许落手心里都攥出汗水。 那些人似乎杀完了人,终于离开。 很快他们便上了山坡,有马嘶之声传来,显然是准备撤了。 许落暗暗呼出一口长气,悄悄爬起来,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蹑手蹑脚走去。 偏偏在这时,天边乌云被风吹得散开些许,半边月亮探出头来。 也不知是哪个多事的家伙,都翻身上马了,还回头朝着杀人现场扫了一眼,突然出声:“公子,那边好像有个人!” 许落自然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方才她借着月光分辨了一下路径,小心翼翼想要从另一边山坡爬上去。 从她的角度,此刻已望不见山坡上的那些人,只以为他们已经走了。 她拽着树枝吭哧吭哧往上爬了没多会儿,树枝竟然断了! 许落咕噜噜又滚到坡地,灰头土脸地坐起来时。 身后似有衣袂翻飞声,倏忽而至,下一刻,一柄寒光闪闪的剑,架在了许落脖颈。 许落手里还拽着半截断掉的树枝,她甚至不敢抬眸,去看将这把剑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刹那间,她心念急转。 她撞见这帮家伙杀人,很可能会被灭口。 唯有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许落保持着眼神发直的空洞,探手往前摸索,镇定抓住了凌厉指向她咽喉的长剑。 锐利的剑刃划破手掌,她痛得飞快缩回手,随即眼泪啪嗒掉落。 “就因为我又聋又瞎,爹娘不肯要我,连树枝也来欺负我么呜呜呜……” 黑衣冷肃的少年微怔,又聋又瞎? 被剑划破的手掌钻心的疼,越发让许落哭得委屈巴巴。 “爹娘,你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呜呜……好歹我也是你们亲生的女儿啊。” “你们怎么能骗我说要带我去城里走亲戚,半途却将我推下山坡,想要我死……” “我知道我看不见也听不见,是家里的负担,你们要是真想我死,何必带我走这么远,你们告诉我,我会自己去死的呜呜……” 少年目光落在少女脸蛋上,只见她满脸是泪,又沾了不少土,被泪水一冲,脏兮兮的。 发髻乱糟糟,衣裙也被挂破,沾了不少尘土树叶。 虽然她哭个不住,但,她明明有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虽然有些直勾勾的,却比正常人还要水润明亮。 这样的眼睛,竟是瞎了? 少年微微蹙眉,眼中闪过冷意。 掌中剑上抬,几乎是抵着她的眉心,往前推送。 此时月光完全脱离了云层,洒下一片清光。 剑刃反射出刺眼的冷光,刺得许落瞳眸紧缩。 然而,她却凭着一股子强大的求生欲,愣是镇定地连身子都没颤一下,继续哭。 “你们要我死,我这就去死,我再也不拖累你们了呜呜……” 她两手撑着地面,身子无意识地往前倾,想要爬起来。 额头就要碰到那剑刃的瞬间,少年手中长剑,竟下意识地后撤了半分。 许落站起身,边哭边伸手摸索着往前走。 前头是一棵树,许落站定,能感受到身后有冷冷的目光在看着她。 许落心一横,解下了一根衣带,开始将衣带往树梢上搭。 当然,以她现在瞎眼的现状,是不可能将衣带准确搭到树枝上去的。 许落锲而不舍地做着徒劳的无用功,后背心都是冷汗。 生怕自己一个倏忽,就被那人发现端倪。 少年面无表情地收剑,做了个手势,制止了正要开口的下属,无声离开。 踏上那山坡时,侧眸冷然一瞥,那少女垫着脚,仍奋力将衣带往上抛。 少年漫不经心抬手,一道寒芒闪过。 长长衣带从中一分为二,一半仍握在少女手中,一半飘飘摇摇,坠落在地。 少女浑然不觉,仍是一遍遍重复着抛衣带的动作。 乌云再度遮住了月亮。 夜色中,十余道人影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许落确信那些人已然离开,紧绷的神经这才送下来,双腿发软地靠着树有气无力地滑坐在地。 方才她虽没刻意去看那少年,但余光还是瞥到了对方的模样。 就一个字,冷。 一身黑衣,眉眼如冷玉寒冰雕琢而成,寒意泠泠,彻骨的冷。 这人是谁? 竟敢在云州城外大开杀戒。 临走时还斩断了她的衣带,是恶作剧,还是对她的一点恻隐之心? 许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山坡。 她的马自然是早已不见,只能纯粹靠脚程了。 月光时昏时暗,许落沿着山路往前走了半截,天色微明时,终于遇到了一辆进城的牛车。 好心的老伯搭载了她一程,晌午时分,许落终于抵达了云州城。 一番打听,终于到了云州守军驻防的军营。 得知许落要找参将许虞,门口执勤的士兵上下打量她,“你是他什么人?” 许落:“妹妹。” “知道我们许参将是什么人吗?他的家人可都是在京城,怎会突然有个妹妹跑来了云州城?” 士兵不以为然,“就算许参将真有妹妹,那人家也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大小姐,你看看你,像吗?” 许落就差指天发誓了:“我真是。麻烦你叫许虞出来,一见面他就知道。” 士兵不耐烦地挥手,”许参将随我们将军去巡察边防,不在军营,没有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你且等着吧。” 许落:“……”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3章 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第413章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 许落此时才后悔自己的冒失。 虽然,云州城离着京城不算太远,但她到底还是冲动了。 就为了跟她爹置气,没带侍卫,没带婢女,就那么大半夜偷偷溜出了家,贸然来找她哥。 此刻无处可去,手头连分文都没有——装着盘缠的包袱在马上,昨夜她摔下山坡时,马不见了,包袱自然也就不知去哪儿了。 许落垂头丧气走在街上,两腿跟灌了铅似的,干脆找了个路边台阶坐下,想着该怎么办。 回京城,她是万万不想回的。 还是先在云州城等见了哥哥再说。 至于银钱么,她发上倒是有支朱钗,耳上还戴了两枚白玉耳环,去当铺当点银子,总能撑到哥哥回来。 正思虑着,对面突然传来喧闹。 “他妈的你才有血光之灾!你就是想骗大爷的钱吧?” 一个宽脸大汉满脸怒意地揪着一个算命先生,“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摊子?” 他说砸,还真就一脚踹翻了算命先生的摊子,把那布帛制的招牌扯碎裂了不说,还用力踹了算命先生几脚。 见那算命先生一声不吭趴在地上起不来,大汉这才作罢,“哼,以后骗人前,先给你自己算算,少出来招摇撞骗!” 大汉扬长而去,那灰头土脸的算命先生挣扎着爬起,靠坐在墙角,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哎,难得发一回慈悲,不成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许落这才发现,这人倒是挺年轻的,忽略脸上的鼻青脸肿,模样看着倒像是个书生。 她有些好笑,这人被揍成这样,还不忘给自己挽尊呢。 旁边就是一家当铺,许落的朱钗和耳环,原本价值不便宜,但当铺老板欺生,看她是个小姑娘,价钱压得极低。 许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只能罢了。 拿着银钱出来时,那算命先生犹自坐在墙角,正在拍打身上的灰尘。 有个小孩拿着肉包子走过,盯着算命先生的青紫多处的脸好奇地瞧着。 那年轻的算命先生笑着道,“小孩,哥哥给你算个命?包子给哥哥咬一口?” 小孩立刻将包子护在手心里,“才不要!” 说完飞快地跑了。 许落觉得那算命先生莫名怪可怜的,想了想,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他,“给你。” 算命先生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姑娘要算命?” “不是,你拿着去买东西吃。” “我看姑娘眉心发暗,该是有飞来横祸。看在姑娘这锭银子的份上,我给姑娘一个规避之法……” “真不用了。” 许落没兴趣也没时间听他瞎扯,“再见。” 她现在头发乱糟糟,衣裙也破了,脸上身上都脏死,很想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长街上行人来去匆匆,许落不小心被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连连道歉,许落也没计较。 等她找到一家还算可以的客栈,准备付钱时,发现银子竟然不见了! 许落真的要疯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云州城的治安这么差劲的吗? 城外有人明目张胆杀人灭口,城内盗贼横行,光天化日公然偷人银子!! 老板狐疑看着她,“姑娘你到底住不住店?” 许落讪讪地,“不住了。” 逃也似的跑出了客栈门外。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天色越来越暗,她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肚子饿得咕咕叫,然而却没钱买吃的。 正郁闷至极,有人喊她:“姑娘。” 竟是先前那个算命先生。 他看了眼许落的脸色,“姑娘这是已然遇到横祸了?” 许落:“……钱被偷了。” 算命先生了然地笑了:“走吧,我请姑娘吃饭。我这里不是还有姑娘给的一锭银子?” 许落大喜,连忙道谢。 两人互通姓名,许落这才知道此人姓邵,单名一个骞字。 邵骞带着她走过一家又一家饭馆,却都没有进去。 直到,在一座牌楼甚是宏大豪华的酒楼前,他才停住脚步,“臻萃楼,云州城最好的酒楼,我们就在这里吃吧。” 两人落座后,许落才发现,这里的菜太贵了。 许落小声说:“咱们还是换一家吧?那锭银子,我怕不够……” 邵骞一挥手,“放心,我有钱。你只管点菜。” 许落对此实在怀疑。 然而邵骞很是豪气地点了一大桌子菜,“所有的招牌特色菜,全都来一份。” 小二本来看他俩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多少有些轻慢之色。 看到邵骞一掷数十金的豪爽范儿,笑容堆满了脸,“好勒,客官稍等!” 这顿饭实在太过丰盛,两个人都吃得很开心。 那头传来脚步声,小二恭敬至极的声音道:“公子,这边请。” 许落下意识抬眸,一眼瞥到那个印象深刻的黑衣身影,人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立刻就鹌鹑似的埋下头去。 妈呀,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了这是?”邵骞见她举止异常,也回头看去,眸光顿时一凛。 好在,那黑衣少年对这边的情况丝毫未觉,由小二带着上楼去雅间了。 许落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邵骞,我吃饱了,我们走吧......” “不急。这么好的菜,怎能没有酒呢?” 邵骞笑着,“小二,来几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许落欲哭无泪,如坐针毡。 邵骞似乎很喜欢喝酒,喝了一壶又一壶,许落劝都劝不住,眼睁睁看着他醉得一塌糊涂,最后睡死过去。 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 许落想走,可又觉得自己走了不仗义,只好让小二给弄点醒酒汤来。 小二有些不放心,“姑娘先把饭钱付了吧?一共是五十八两七钱银子。” 许落没辙,只能试着在邵骞袖中摸了摸,结果就摸出她那锭银子。 “这也就是一两,怎么够?” 小二说,“公子怕不是把银票藏在贴身处了,姑娘若是不方便,我帮姑娘找。” 等到仔仔细细地摸遍了邵骞的身上,连衣角都捏过也一无所获时,小二顿时就凶神恶煞了几分:“你们这是来臻萃楼吃白食呢?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不是,不是吃白食……” 许落面红耳赤地解释,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那点钱劝拿出来。 小二都被气笑了,“姑娘你拿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他一声招呼,呼啦啦涌上几个小厮,将许落和邵骞围了起来。 或许看许落是个小姑娘,到底没对她动手,一把将许落推开,就奔着邵骞去了,一通拳打脚踢。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许落急得要跳脚,上前想拦,哪里拦得住。 邵骞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都是脚印。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簇拥着他们指指点点,许落长这么大何曾这样丢脸过。 她又羞又臊,在被一个恶作剧的食客扔了个鸡蛋到头上时,再也没忍住,哭了。 邵骞终于被揍醒了,醉醺醺地说:“你们,你们为什么揍我?” “揍你还是轻的!” 掌柜的黑着脸:“带他们去游街,让大家看清楚吃白食的两人长什么样。游完街,再送去官府,交给官府发落!” 几个小厮拖着邵骞,扯着许落,浩浩荡荡准备出去。 邵骞突然挣脱小厮,朝楼上跑去。 边跑边把能抓到的一切朝追他的人扔。 喧闹声传来,雅座内的少年皱眉,看向侍卫:“去看看怎么回事。” 侍卫忙应了,打听一番后和快回来:“臻萃楼的小厮抓住两个吃白食的人,有个人喝醉了,正在大堂里乱摔东西,小厮们正在追。” 少年淡淡道:“既如此,咱们换个地方。” 话未落音,雅座的门被踹开,一个鼻青脸肿,身上都是脚印,两眼醉醺醺的年轻人冲了进来。 掌柜的大惊,“你快出来!别冲撞了贵客!” 那年轻人哪里肯听,只是在包间里乱跑乱躲。 估计是醉得不轻,他可能是将窗户当做门,竟是一下跳了下去! 下头传来惊呼声,掌柜的吓得浑身冷汗直冒,探头望去,就见那年轻人正仰面躺着,双目紧闭,也不知是死是活。 掌柜的连连对着少年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结结巴巴地说,“这要是出了人命,公,公子要为我们作证啊,是他自,自己跳窗的......” 少年看了眼侍卫,侍卫点头,身形一闪,已然穿窗而出。 掌柜的吓得魂儿都要出去了,结果一揉眼睛,侍卫好好地站在下面呢! 侍卫蹲在年轻人身前,探了探鼻息,“晕了而已,死不了。” 掌柜的感觉自己这才稳稳站在了实地上,一边道谢,一边赶紧跑下楼。 少年下楼,正要离开时,隐约听到女子的哭声。 哭声,竟是有点熟悉? 侧头望去,目光落在垂着头抹泪的身影上,少年脚步微顿。 “公子,那不是昨夜那个又聋又瞎的少女?” 侍卫也认出来了,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疑惑,“她怎么会来了城里,还吃白食?” 这姑娘看都看不见,走路都费劲那种,怎么来的云州城,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胆子跑到臻萃楼吃白食? 怕是连臻萃楼的门朝哪边开都摸不清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4章 被坑惨了 第414章被坑惨了 少女被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挟着,模样比昨夜更狼狈,脸上发上糊了黏糊糊的鸡蛋液。 她哽咽不止,哭得快要断气似的。 知道没有闹出人命的掌柜这会又硬气了不少,“哭什么哭?你现在哭成这样有什么用?你吃白食的时候干嘛去了?现在知道丢脸了?” 人群里有一名大汉粗声粗气地说,“我看这小姑娘八成是被骗了,这年轻人是个算命的,先前还说我有血光之灾,非要帮我消灾,我没干,打了他一顿,他怕是又盯上这姑娘了,看人家年少不懂事,好骗……” “对,我也见过这算命的,他就胡说八道,动不动就说人有灾,没准是他便想骗人小姑娘请她吃饭......”另一人附和。 掌柜的说,“骗不骗的,反正等到了官府再说。他们俩吃了咱家五十八两七钱银子是没跑的。该游街游街,该送官得送官!” 两个小厮挟着许落往外走,她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小厮毫不怜香惜玉地去拽她,拖着她往前走。 她哭个不住,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身体颤抖得厉害。 侍卫想起昨夜许落说自己被爹娘抛弃的话,不由生出几分同情,小声说,“这姑娘也是够惨的......” 话未落音,发现自家公子身形微动,站在了那姑娘身前。 轻飘飘一张纸,准确无误地落在臻萃楼小厮身前,少年神色淡漠,嗓音清冷:“这是一百两。” 掌柜的慌忙捡起,竟是官方钱庄的一百两银票,顿时又惊又喜,“公子是要替他们付账吗?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回头对许落道:“姑娘,你这回可是遇到好人了!看在这位公子替你付钱的份上,就不拉你去告官了!以后,你可别在干这种吃白食不要脸的事了!” 许落连哭都忘了,怔怔站在那儿。 表面虽平静,心中却已然掀起滔天骇浪。 她来这云州城不过一天,先被典当铺的老板宰了一把,接着被小偷偷了钱,再然后,遇到个算命的,带她去吃霸王餐,害得她被游街示众,差点被扭送官府。 眼前这个令她心有惧意的少年,竟是唯一帮她的人。 昨夜杀起人来毫不眨眼,可他却愿意为陌生人付一百两银子解围。 可见这人仍心有善念,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许落脑袋瓜转得飞快,但落在旁人眼里,倒像是吓傻了的模样。 侍卫抬手在许落眼前晃了晃,“姑娘,姑娘?” 许落一脸茫然的样子,没忘记自己昨天给自己立下的又聋又瞎的人设,此刻她当然不能有反应。 侍卫回头看向少年,有些无奈:“公子,怎么办?” 少年淡淡道:“什么怎么办。走。” 闲事管完了,这人,他可管不着。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马匹即将与许落,与地上的邵骞错身而过的刹那。 少年的马匹即将与许落,与地上的邵骞错身而过的刹那。 本已昏迷不醒的邵骞,突然一个翻身凌跃,袖中寒芒乍现,直刺少年咽喉。 少年脸色微变,他们距离太近,又事发突然,他侧身躲闪不及,肩头被刺中。 邵骞再度凌厉刺出数剑,侍卫已然抢身上前,护住了少年。 少年掌中剑已然出手,就这么刹那的功夫,形势已然逆转。 邵骞数击不中,眼见情况不妙,他咬了咬牙,瞥了眼呆呆站在一旁的许落,身形飞快退开,消隐在夜色中。 侍卫欲要追赶,然望见自家公肩头鲜血涌出,慌忙上前扶住,“公子,你怎样了?” “无妨。” 少年沉声吩咐,“立刻去通知戚定安,吩咐各城门戒严,务必将此人缉拿归案!” “可是公子你......” 少年厉声道:“快去!” 侍卫连忙上马,飞一般去了。 许落已然彻底吓傻了。 方才她几乎是极力控制着,才让自己没有尖叫出声。 所以那个算命先生,到底是个什么灾星! 刚才坑得她还不够惨,这会儿竟然当起了刺客,公然行刺这少年! 好在方才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过是在转瞬之间。 许落于是强自镇定,继续维持着茫然怔忪的神色。 少年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伸手,一掌劈下。 许落猝不及防,身子软绵绵倒了下去。 少年面无表情地扶住她,提着她衣服,翻身上马。 大周与西戎国近年交战不休,数日前,西戎的奸细突然潜入云州城,无意间被他的人发现了行踪,他昨夜带人追击数名奸细,直至城外数十里山坡下。 这个少女恰巧出现在那里。 看她哭得可怜,不似作伪,他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饶了她一命,岂料今日,她便来了云州城。 且不说她眼盲耳聋,是怎么来城里的,就她和那刺客一起在臻萃楼吃饭,就足以让他怀疑她和对方是一伙的。 视线从许落身上收回,少年眼中冷意分明。 她最好不是。 否则,他定会让她后悔装聋作瞎骗了他。 马到顾府时,许落已然醒来,人都被颠得脸色惨白,头昏眼花。 那少年拎着她下马,一路将她拎进院中,扔进了房里。 “去找府医来。” 侍卫纳闷,小声问:“公子,不送她去府衙审问么?” 少年唇角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必,我亲自来。” 侍卫后背都有点发凉。 看来这位姑娘,是真的惹到公子了。 府医很快来了,替许落诊脉。 许落僵硬地坐着,府医对着许落的眼睛检查半天,针灸用的银针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扎了好几个穴位。 许落忍着痛意,愣是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府医放下银针,拿着金石以及铜锣之物,开始轮番在她耳边敲。 许落根据声音的大小,多少给出了点反应。 终于,府医擦了擦头上的汗。 少年淡声问:“如何?” 府医躬身道:“回公子,这位姑娘脉象略有疲弱之像,但并无大碍。眼盲并非天生,很可能是幼年患了什么疾病所致,耳有些聋,但多少能听出些声音,并非天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5章 不是糙汉子,是美少年 第415章不是糙汉子,是美少年 府医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举起一面小铜锣,“当”,就在许落耳边重重来了一下。 许落浑身都哆嗦了一下,耳朵感觉快给震聋了。 看她睁大眼睛,露出不胜惊恐的表情,府医满意地说,“公子你看,声音足够大的话,她还是能听到的。” 少年无声站在许落对面,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既然能听到,那就好办了。 少年缓缓坐下,一边脱了衣袍,让府医为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一边沉声吩咐身边的侍卫:“问她,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来云州城作甚。” 于是乎,许落不得不同时遭受身心的摧残,直面少年赤着的上身,血呼啦几的伤口,还有侍卫铜锣似的吼声。 万幸她心智坚强,没有丧失理智,胡乱编出了一番勉强能应付得过去的借口。 “我叫,叫悯枝,今年十七岁,是,是岚县人氏。” 悯枝是她在许家的贴身侍女,年龄的确十七,岚县人也没错,她爹娘当初也的确是不要悯枝,扔了悯枝,被许落他爹捡到带回府里的。 拜悯枝所赐,许落连她爹娘的名字都还记得。 谎言开了头,许落的心反而镇定下来,越说越顺溜了。 “小时候我发高烧,生了场大病,醒来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爹娘又生了弟弟妹妹,他们不喜欢我,觉得我是个拖累。” “前不久,爹娘说要去青州投奔亲戚,昨天他们半途歇息时,却将我丢下了。我心里着急,又不知道路,跌下山崖,本来想,想寻死,可,总也死不了……” “后来我遇到一个老伯,他带我到了城里,我没钱,肚子又饿,只好去当铺当了一支钗和一对耳环,可是住店时发现钱又被偷了……”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有个好心人说带我去吃饭,我就跟他去了,可,可我听到有人说我们吃白食,要拉我们去送官,后来该是有好心人帮了我,因为拉着我的人不见了,没多会儿,我就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没有骗你们,真的,我这里还有当票……” 许落从袖中摸索出一张纸,“不信,你们看。” 少年接过来,还真是荣记当铺的一张当票。 当的物品是钗和耳环,不过当了三两八钱银子,想来,也不是多么珍贵的首饰。 但少年仍是让侍卫亲自去当铺和客栈核实了一趟。 顺便还带回了那个偷许落银钱的小偷。 小偷痛哭流涕,“我不知道这姑娘是将军府的客人,我要知道,肯定不敢偷的,求公子饶了我吧……” 许落听得心头微动,将军府?? 云州城的将军府,该只有一个,那就是云州守将顾宗起的府邸。 这少年看上去年岁也不大,难不成他就是……就是顾宗起的独子,叫什么顾,顾骁野的那个??? 苍天,她从京城跑来云州城,就是为了躲避顾家的人,结果却,却误打误撞跑来了云州城的将军府,还撞到了枪口上? 心里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她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因为装瞎而略僵硬的眼珠,悄悄瞥了眼对面神色冷然的少年。 脑子里有点快要炸掉的感觉。 不是,十多年前与她见面时,他不是脸上一脸可怖的红瘢痕,吓死个人么。 她记得当时都被他吓哭了,抱着娘亲的手不放,直喊害怕。 那会儿顾宗起将军刚从边境回去,带着儿子第一次上许家的门。 结果就因为许落哭闹不止,顾宗起不得不将儿子提前送回去了。 此后,他回京次数不少,但,他那个儿子却一直留在边境云州城,再未回过京都了。 许落后来每次想起对方,就会不适。 虽然她爹解释说,那会儿是顾家小公子起水痘子,红疹微消才那么可怕,后来都好了,可许落坚信这人就算红疹消了,也不会好看到哪儿去,而且听说这人的狠厉无情在边境声名远播,据说和他领军的队伍狭路相逢的西戎国士兵,除了降,只有死,绝无可能逃。 因为他绝不会给你逃的机会。 西戎士兵遇到他,比遇到顾宗起将军还要害怕。 这么凶狠的人,想必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她才不要嫁! 要不是因为被他吓得有心理阴影,她也不至于听到她爹说,皇上要将她赐婚给顾家的公子,还要将顾家公子召回京城和她见面,吓得连夜就逃出了府里,千里迢迢跑来云州找她哥哥许虞。 许虞虽是参将之职,但深得顾宗起赏识,若是让他跟顾宗起委婉提出拒婚之事,以顾宗起的傲气,定然不会再强求,铁定会求皇上收回赐婚成命。 许落来云州前都打算好了,再也想不到,这十多年过去,当初那个丑陋的少年没有长成糙汉子,倒是长成了俊美无双的少年郎? 额,要是早知道他长得这么好看…… 打住打住! 许落及时刹住了自己危险的念头。 想什么呢。见色起意,未免太浅薄了吧? “公子,求你饶了我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小偷的哭声,将许落的思绪拉了回来,少年正淡淡道:“空口无凭,让我怎么信你?” 小偷一狠心,朝着旁边侍卫的剑一举手指,“咔嚓”一下,两根手指掉落下来。 许落猝不及防地目睹了这一幕,感觉头皮发麻,天灵盖都受到了巨大冲击。 然而少年眉梢都未抬一下,“送他走吧。” 小偷疼得脸色惨白,闻言,却明显松了口气。 屋里寂静无声。 许落以为自己的嫌疑,算是被洗清了。 就见俊美无双的少年郎正讳莫如深地盯着她,道:“继续问她,那个刺客,和她一起吃饭时,都说了什么。” 许落无语死了,不得不又承受了一拨铜锣似的问询。 不过她借口自己耳朵不好,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对付了过去。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然而。 他竟然吩咐侍卫:“派人去岚县,查查有没有她说的这家人。” 许落:“……” 可真够谨慎的。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6章 试探 第416章试探 顾骁野起身离开时,房中压抑至极的气息似乎都消散了几分。 许落这头一口气还没出匀,下一秒就被一道当头霹雳给砸了个七荤八素。 “公子,这姑娘怎么处置?是放了还是?”一名侍卫突然问了一句。 顾骁野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许落,沉思片刻,“明早送去府衙,命狱卒严加看守。待岚县的消息回来,她若说的属实,再放了她。” 许落:“!!!” 想骂人的心情都有了。 可她还不能骂。 她才不要去府衙,别以为她不知道府衙是做什么的。 她又不是犯人,凭什么把她关在府衙里啊。 顾骁野回房,才刚换去了染血的衣袍。 侍卫匆匆来了,神色复杂,“公子,那姑娘,那姑娘……” 顾骁野皱眉,“怎么了?” 侍卫欲言又止,“公子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房间里,许落蜷缩在软榻一角,纤白的手指鲜血淋漓,两只手的肌肤像是被烫到般,通红一片。 她脸色甚是苍白,嘴唇死死咬住,几要咬出血来,身子微微发颤。 顾骁野脸色微沉,“怎么回事?” 侍女慌忙解释:“悯枝姑娘说,说她想喝水,奴婢就倒了水来,悯枝姑娘不小心,把茶壶摔碎了,她想去捡,结果手也被划伤了,可她不肯让大夫看……” 府医有些无奈道:“她可能是觉得太疼了,我才替她擦了下药,她就哆嗦着推开了,死活不让我再碰了。” 虽说她目前还未能洗清嫌疑。 但,到底受了伤。 顾骁野微一迟疑,便大步走到她跟前,她似乎感知到他的靠近,往里瑟缩了一下。 顾骁野才刚握住她的手腕,她立刻挣扎,“不要,疼……”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半抱住了她,一手仍攥紧了她的手腕,好让她不要乱动。 “疼,更要让大夫上药。”顾骁野在她耳边刻意加重了语气,提高了声音。 不知她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竟是真的安静下来。 府医忙过来,给她上药。 许落疼得眼泪直掉,好几次都想要抽手而出,奈何顾骁野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她根本抽不动。 女孩头发蓬乱,睁着一双大而无神,因哭泣有些红肿的眼睛,不停吸气,时不时抽泣几声,糊了蛋清蛋黄的脸蛋,被泪水冲刷后,简直惨不忍睹。 饶是这般模样,却又带着几分异样的……楚楚可怜。 顾骁野不动声色移开视线,专注盯着她手上的伤。 等药上好,许落的两只手裹得跟粽子似的。 因着她手上的伤,每日便要上药,顾骁野似乎发了慈悲,没让人送她去府衙监狱了。 许落长长呼出一口气,蹭吃蹭住可真不容易啊。 平白挨了几针不说,耳朵里到现在都嗡嗡的,还得自己把自己烫伤划伤了,虽然很轻吧,但到底很疼不是。 而且,还得动辄承受那个家伙刀刃一样锋锐的目光。 但凡她今天心理素质差点,可就蒙混不过去了。 不过,挨了一番痛楚,倒也值得。 服侍她的侍女都小心谨慎了许落,非但小心翼翼给她洗了澡,还帮她换了身干净衣裙。 许落美美地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计划。 眼下她身无分文,云州城治安又乱,人心还险恶,危险重重,她要是出去的话,保不齐还会遇到什么事来。 既然这里就是顾将军的府邸,那她大可以安心住下去。 等顾将军回来,她哥哥肯定也就回来了。 到时,她再去找哥哥,让哥哥跟顾家提拒婚的事。 等婚拒了,她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回京城的家了。 许落太累了,脑袋刚挨着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太过香甜,翌日醒来,太阳都照进窗户了。 许落睁眼时还有点迷糊,差点就喊了悯枝的名字。 不过好在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立刻兢兢业业扮演起又聋又瞎的少女。 虽然又聋又瞎,不能到处跑,但几天后许落实在闲不住,说服侍女让自己出去晒晒太阳。 侍女扶着她到树下石凳旁,想起自己还要收拾屋子,“姑娘你就在这里坐会儿,别瞎跑。一会儿我就来接你。” 她说完,匆匆走了。 许落坐了会儿,便开始四处晃荡。 晃荡到一处湖边,许落略有点忧愁。 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她又要在这里等多久。 慢慢往湖边走,想要在湖边石凳上坐会儿时。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公子,那不是悯枝姑娘?她怎么走到湖边了,我……” 顾骁野做了个手势,侍从立刻噤口。 许落不用回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肯定还怀疑她不是真瞎,想要试探她。 此刻她已然走到了湖边,再不停下,就要落水了。 可许落知道自己不能停。 她但凡停下,谎言不就穿帮了吗? 眼一闭心一横,许落继续往前走,抬脚就要踏入湖水中。 一脚踏空,鞋子湿透,许落的人因为惯性往前栽倒时。 电光火石间,她被人一把拽住,然后,落入了一个坚实冷冽的怀抱里。 洗去脸上脏污的少女,眉眼灿若星辰,五官明媚如画。 然而那一双眼睛,仍是发直,发空。 顾骁野没说话,扶着她站好,随即松开她。 许落惊魂未定,“是公子吗?”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不是看不见吗? 她怎么知道是他? “是你对不对?” 少女姣好的面庞露出几分羞涩:“我,我闻得出你身上的味道。上次你让府医帮我的手上药时,也是这个味道。” 那次他离她很近,几乎半抱着她。 顾骁野眸光微动,下意识看了看她的手,绷带已然拆去,但仍有红痕。 少女已然小心翼翼伸手,摸到他的衣袍,轻轻抓住了,“公子,我想出来晒太阳,可是迷路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少年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半晌,淡淡应了声“好。” 就这么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袍,送她回了住处。 找不到许落的侍女正心焦不已,看到自家公子送她回了,慌忙过来扶住了许落。 许落不忘侧眸朝着顾骁野的方向露出个笑容,“公子,谢谢你。” 心道,这回她演得足够像了吧? 他该是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吧?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7章 逃个婚,差点把命丢了 第417章逃个婚,差点把命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差点落水,这之后,侍女对许落简直是寸步不离。 然而时间久了,许落终于无聊且无趣起来。 她没能等来哥哥,却等来了日夜兼程从岚县赶回来的侍卫。 调查的侍卫回报说,“确实有过这么一家人,只是他们早已搬走了,不知所踪。” 至此,顾骁野对于许落身份的怀疑,其实依然去了七八分。 平日照顾她的侍女,从未曾发现许落的半点异样。且那日,她也差点落入湖中。 她既并非装聋作瞎,与那刺客一伙的可能性也极低。 于是顾骁野命人将许落送走,顺便,给了她不少银子。 “公子,何不让她留在府里呢?她这个样子怪可怜的,一个人怕是也没法生活……”侍卫大着胆子说。 顾骁野淡淡道:“天下可怜的人多了,难不成我还都要收到顾府?” 他对这个少女,已然仁至义尽了。 换做旁人,他根本懒得管这些闲事。 何况他即将去边境,让她留在府里,不合适。 许落抱着侍女给她收拾的包袱,很是爽快地就出了府门。 毕竟这里是顾家,她蹭吃蹭住这么久,人家客客气气送她走,又给了银子,还为她找了个客栈落脚,她实在也不能有什么意见,更不能撒泼打滚耍赖不走。 马车前脚送她到了客栈,她后脚就退了房,准备离开郧州城去边境。 她要去边境找哥哥去! 不然,在这云州城等,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才是头? 万一到时皇上的赐婚诏书下来了,她可就完了! 翌日天不亮,许落就准备出发,本来想骑马,又怕被顾家的侍卫啥的看见,只好雇了辆马车,一路往北而行,满心指望这次能找到哥哥。 边境小城。 许虞刚跟将军顾宗起汇报完情况回营,士兵突然送来急信。 是来自京都许府的家信,八百里加急那种。 许虞飞快打开,一目十行看完,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他妹妹竟然逃婚不见了! “我跟她说皇上有意为她赐婚,她说死都不嫁顾家那个小子,半夜偷偷跑了,连个侍卫婢女都没对。” 老爹许成明在信中恨不能顿足捶胸,后悔不迭,“这丫头跟你感情是最好的,她极可能是去找你了,你务必要找到你妹妹,平安送她回来,不然你娘会跟我没完!” “你告诉她,她要是不想嫁顾家那小子,爹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跟皇上拒婚的!让她千万别再闹脾气了,赶紧回家!” 许虞焦急不已,她这个妹妹从小娇生惯养被宠得无法无天,虽然胆子大得很,但,从没一天自己独自出门在外过。 京城距离云州将近八百里。 这么远的路,万一出点事该怎么办? 一边埋怨他爹太过大意,气跑了妹妹还不派人去找她,一边又担忧至极,怕妹妹出点什么差错。 巡防军务虽然重要,但并非缺他不可。 可妹妹若是出了事…… 这么一想,许虞简直一刻也坐不住了。 立刻就去找了将军顾宗起,将妹妹失踪之事跟他说了,只是隐去妹妹逃婚的因由。 他跪下请求立刻回云州,好去寻找妹妹下落。 顾宗起倒也善解人意,“去吧,我已给骁野传了信,他不日就会率军来边境和我会合,这边的事,你不用担心。” 许虞谢过顾宗起,想了想,又提醒,“西戎人心思诡谲,将军务必多小心。” 几个月前的一场战争,他们抓了西戎国的大王子。 那大王子被俘时受了重伤,早已死了。 西戎国却无论如何不肯信这大王子的死讯,只以为对方还活着。 西戎国一帮奸细潜入云州城,该是为了探听大王子的确切消息,那个公然行刺他儿子的刺客,极可能就是西戎人,该是为了替大王子报仇吧。 因为当时俘获大王子的,就是顾骁野率领的前锋军。 眼下西戎人死了一个大王子,大批军队集结边境蠢蠢欲动,这边境不太平,说不好,又会有一场大战。 但好在,有顾宗起坐镇,再加上顾骁野率军赶来,边境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辞别顾宗起,许虞立刻收拾行装,连夜紧急赶回云州。 在崎岖不平的官路上,与许落坐着的马车相错而过。 许落半点不知自己已跟哥哥失之交臂,满心期待着与哥哥的见面。 哪儿能想到等她到了边境,再次扑了个空。 军营的门仍是进不去,执勤士兵态度倒是不错,明确告诉她,许虞已经连夜回云州城了。 许落郁闷至极,怏怏不乐,只能重新返回云州城。 半途路过一处小镇,夜里睡得正熟,突听得人喊马嘶,杀声阵阵,竟是西戎国的敌军突袭了这处小城。 西戎人的心思的确诡谲,他们不敢攻打顾宗起坐镇的城池,更不敢与顾骁野率领的军队硬碰硬,愣是退而求其次,饶了个不知道多么远的远道,攻打了这座小镇。 不断将小城掳掠一空,还追着手无寸铁的百姓大开杀戒。 他们残忍至极,一刀挥下,如砍白菜般,杀完人还要哈哈大笑 男人老人孩子俱都被杀掠一空,女子被他们劫走。 人们惊慌失措地逃跑,许落也被裹挟在逃难的人群中。 然而却快不过那些骑着马的西戎人。 许落和一帮女子被劫走,不少人惊惶不已,低声哭泣。 反抗的人则当场毙命。 她们被带到西戎国的驻地,许落本以为这次,自己必死无疑。 她想,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为了逃个婚,把命都给丢了。 然而,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被士兵押着往营帐去时,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邵骞!”许落大声喊他的名字。 正在和将士说话的邵骞侧头,目光落在许落脸上,也是讶异不已。 他挥手,示意士兵将她送了过来。 营帐内,许落逃过死劫,稍微定下心神,想到当初邵骞这人干下的那些缺德事,不免气不打一处来。 “你请我吃饭,就是为了在哪里等顾骁野?好心给你银子,结果差点被你坑死。” 许落对着他怒目而视,“要不是我机智,装聋装瞎骗过了顾骁野,现在哪儿还能有命在?” 邵骞抱歉笑道:“我是真的想请你吃饭,只是没料到会遇到顾骁野。” “所以你去云州城,就是为了杀顾骁野?” 许落问,“为什么?” 邵骞眼中闪过冷意,“他杀了我兄长。” 也是西戎国的大王子,未来西戎国的储君。 兄长被顾骁野的人马俘虏后,他不顾父王劝阻,执意带着西戎死士潜入郧州城,想要营救出大王子。 岂料一番查探,才得知兄长早已死去。 顾骁野获悉了他们的行踪,将那些死士追杀殆尽,而他侥幸逃脱,却不想离开云州城,一时激愤,想要杀了顾骁野,为兄长报仇雪恨。 岂料,意外遇到了许落。 她给他一两碎银子,他是真心想要请她吃饭的。 他也的确有足够的钱,请得起。 不意在酒楼,遇到顾骁野,面对杀兄仇人,他一时没能忍住,所以动了手。 一击不中,邵骞立即飞快离开,在城门闭合前,已然逃离云州。 “所以这次袭击小镇,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也是你下的命令?” 许落想起那些惨死的百姓,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顾骁野杀了你兄长,你跟他在战场上一决胜负啊,杀这些老百姓,算怎么回事?” 邵骞沉默了一会儿,“不是我下的命令。” 是他父王下的命令,因为领军的人,是他的父王。 他父王的原话,周国人杀了我儿子,我就杀周国的百姓给我儿子陪葬。 “老实说我不懂国事,可好像从我小时候懂事以来,周国和西戎国的征战就没断过?” 许落叹气,“就那么点土地,今天你争过来,明天我争过去,今天你杀我的人,明天我杀你的人,为什么不好好的,就跟我和你一样,面对面好好说话,两个国家的人好好相处,不行吗?” 邵骞竟是无言以对。 他虽然是西戎国的二王子,但其实是个闲王,对国事从来不感兴趣。 反而,因着几年前,曾得遇一位有道之士,拜他为师,从此对占卜相学深感兴趣,渐至于沉迷其中。 他曾以平民身份,跟随师父前往大周国游历。 西戎与大周的山川河流地貌不同,但,两地百姓心中的期望是一样的,谁又希望打仗呢? 他也曾动过如许落这样的念头,只是,却难以说服父王和兄长。 他无法理解父王和兄长对大周国的仇恨,直到兄长被俘,他暗中带人去云州城查找兄长音讯。 当得知兄长已经死去,当亲眼看着那些西戎国将士被大周国的士兵残忍屠戮,他竟也生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之意,不惜铤而走险,刺杀顾骁野。 虽然侥幸逃脱一命回来,也曾对父王杀戮大周平民的决定有过动摇,但他到底还是没有阻止父王。 此刻被许落这么一说,再想到师父素日教诲,他竟是生出几分惭愧之心。 气氛安静了片刻。 邵骞问,“你不是在云州城?怎么会来这边境小镇?” 许落犹豫,但还是如实说了,“我来找我哥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8章 还装,累不累 第418章还装,累不累 许落隐瞒了父亲的身份,只说哥哥在云州从军。 来云州找哥哥,是因为父亲给她订了一门她不想要的亲事。 所以她逃婚了,“我想找我哥,帮我阻止这场婚事。不意我哥来了边境,所以我也来这里找他了。” 邵骞若有所思,原来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怪不得当初要去当铺当东西。 “你出手倒是大方。”邵骞笑了笑,“当的东西得来不过三两多银子,还给了我一两。” 许落无语,“那不是看你可怜吗?谁能想到,你是骗我的。” 邵骞认真道:“你既来了西戎国,就在这里呆些时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你父亲找不到你,没准,就会取消那场婚礼了。” “可他们会担心我。” 许落说,“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尽快回去。” 邵骞倒是一口同意,“没问题。你暂且安心呆着,我会找个机会,送你回去。” 在云州城碰见邵骞,是许落的不幸,但也是她的幸运。 那些和她一样被抓来军营的女子,处境都很凄惨,许落有心想要帮忙,却无能为力。 因为就是邵骞,也根本阻止不了。 他唯一能做的是将许落牢牢护在身边,不容任何人对她有所图谋,伤害她。 西戎国的军队攻袭小镇后,立刻转移,向着下一个目标进发。 他们避开周国的主力部队,打算继续挑选驻军相对比较薄弱的小城下手。 然而他们袭击小镇大开杀戒的暴行,震惊了顾宗起。 他大怒不止,与儿子顾骁野兵分两路,夹击西戎的军队,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击败敌军。 邵骞原本打算在下一个小城就送许落离开,却不意两国军队在此狭路相逢。 两军趁夜混战不休,许落坐在帐中,听着那厮杀之声心惊肉跳。 前方军队战况激烈,一支奇兵却攀小路过险峰,如天降般袭击了西戎国的营地,趁其不备犯了一场大火,烧了西戎国的粮草。 火势猛烈,留守的西戎国军士狼狈鼠窜,邵骞带着数名侍卫护着许落逃走。 许落本不想逃,她是被掳掠来的周国人,大不了投降就是了,正好借机回去。 然而邵骞认为此举太过冒险,“我说了会送你回去,就不会食言。” 许落没辙,只能跟着他离开。 火焰熊熊升腾,映亮了半边天空,敌军已自乱阵脚。 顾骁野汇集将士准备乘胜追击时,目光不经意掠过那些后撤逃窜的西戎人,隐约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似乎是那个,又聋又瞎的少女? 顾骁野凝神望了数秒,确认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她怎会与西戎人,混在了一起? 火光中,半揽着少女的那个西戎人率先上马,随即微微侧头,握着少女的手将她拉上马去。 看清那人的脸,顾骁野脸色骤变。 竟是,那个刺客? 所以他到底还是被她骗了,他们还真是一伙的? 身后马蹄滚滚,邵骞察觉有追兵,拍马奔得愈急,拐上了一条岔路。 不意这岔路到了尽头竟是山崖,到底还是被顾骁野的人追上。 昏暗的夜色里,许落分辨出那张眉眼如凝霜雪的俊脸,感觉自己像是掉到了冰水里,手脚都有点发冷。 怎么在哪儿哪儿都能碰到?! 这下是真的惨了,顾骁野估计是要误会,她和西戎人是一伙的了! 侍卫们团团护在邵骞跟前,“二王子,我们拦住他们,你先走!” 顾骁野冷笑,“走?死到临头,你们还想走到哪儿去?” 一场残忍的厮杀就此展开。 那些侍卫极力突围,为邵骞冲出一条血路。 可顾骁野怎会放邵骞离开。 邵骞既要应对招招带了森然杀意的顾骁野,又要兼顾怀中的许落,不免相形见绌,手忙脚乱。 许落知道邵骞要是带着她,是不可能逃掉的。 “你快走吧,别管我了。” 许落声音极轻地说完这句话,一咬牙滚下了马。 她虽然很不喜欢西戎人,但邵骞却救了她一命,这些天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眼下又拼死相护想要带她离开。 她多少还是有所动容,所以,主动跳下马,不想成为他逃命的拖累。 何况她早就想回周国,此刻见到顾骁野,正好回去。 邵骞想拉没拉住,心中大急。 虽不想就这么丢下许落,可生死关头,邵骞也知道轻重,许落落在顾骁野手里,或许不会有危险,但他一定会死。 他深深看了一眼许落,用尽全力一剑格开顾骁野的长剑,再不犹豫,狠心离开。 许落的脚踝该是扭到了,钻心的疼。 顾骁野拍马欲要追赶邵骞,目光落在女孩皱成一团似是极度痛苦的脸蛋上,动作不由微微顿了顿。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邵骞已然狂奔着拐过山坳,与顾骁野甩开了一大截距离。 或许是邵骞命不该绝,他的父王找不到他,担心他出事,竟派了队兵马回头来寻他。 他们找到邵骞,无心恋战,护着人立即离开。 对方的兵力,是顾骁野所带之人的数倍,眼睁睁看着他们退去,顾骁野面色暗沉得能滴出水来。 眼看着少年跳下马,朝着她大步走来。 许落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脚疼得厉害,此刻仍是坐在地上,瞧着少年走近,神经都绷得快要断掉。 但,她还是镇定地维持着自己的人设,尽可能地保持着平静。 顾骁野在女孩跟前站定,缓缓俯身,用力掐住女孩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蹦出来的,带着阴恻恻的冷意:“又见面了。这次,你又打算怎么解释?” 一个又聋又瞎的人,竟能短短时间从云州到了西戎国。 西戎人的二王子不顾自己安危,也要护着她逃命,而她不惜跳下马,让对方逃走。 虽然二人一句话没说,可关切的神情却骗不了人。 真是好一出感天动地的深情戏码。 许落充分发挥了自己聋的特点,假装没听清顾骁野这句话。 她激动的,颤抖的抓住他的手,“我好像听到公子的声音了,公,公子,是你吗?” 顾骁野皱眉,直起身来,将她的手一把甩开,冷冷道:“还装?累不累?” 许落心里“咯噔”一下,动作似乎比脑子快,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她已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白天还有~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19章 想要她,得看他的本事 第419章想要她,得看他的本事 “公子,我总算又见到你了......” 许落带着哭腔喊出这句话,努力挤出眼泪,“这些天我好害怕……” 顾骁野唇边勾出几分冷笑的弧度。 又来了。 除了哭得声泪俱下装可怜,她还会点别的么? 许落看不见他的表情,抱着他的腿,抽抽噎噎地解释,“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我,像公子对我这么好过……我无亲无故,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听说公子率军来了边境,就让人帮我找了马车,送我来了这里……” “我本来是想找公子的,可是在一个小城留宿时,被西戎国的士兵掳了去,我本以为我一定会死,可是,有个人救了我,还照顾我,他说他就是那日在酒楼请我吃饭的人……” “他虽然对我很好,可我真的很怕……我知道周国的军队来了,这才找机会跳下马的,没成想真的遇到了公子……”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捏住她的手腕,想要扯开她。 然而女孩抱得死紧,可能是被捏疼了,呜咽着哭出声来。 “公子,你别走……我虽然看不见,耳朵也有问题,可我并不是傻瓜,我知道你是好人,” 她边哭边道:“从我到了云州城到现在,真正对我好的,只有公子你一个人,公子,求求你别丢下我,求求你带我回云州好吗......” 她一边哭,一边抱他更紧,眼泪鼻涕都蹭到了他的衣袍上。 少年额角青筋都跳了两跳,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与冷意。 拎着她后衣领,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开,顾骁野冷声吩咐侍卫:“绑了,带走。” 就这么点招数,翻来覆去用。 以为他还会信她的那些鬼话? 见顾骁野这次是动了真怒,许落知道自己这次是真麻烦了。 她有些犹豫,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 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不想让顾骁野知道,她就是即将要被皇上赐婚给他的,当朝宰相许成明的女儿。 倒也不为别的,可能是她骨子里那点骄傲在作怪,不想让顾骁野看轻了她。 毕竟,第一次见面,她就干了一桩装聋扮瞎的糗事,后来又接连倒霉不断。 总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偏偏顾骁野还都是知情人。 顾骁野要是知道她就是许元明的女儿,还不知怎么笑话她,笑话许家呢。 这倒也摆了,最最关键的,她去西戎国走了一趟。 虽是被俘不得已去的,可顾骁野和那么多将士亲眼看着邵骞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带她逃走。 万一别人质疑她与西戎国的二王子如何,她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爹在朝中交好的官员不少,但政敌也不少。 若是政敌借机抓着这件事不放,给他爹泼黑水,扣上一顶私通敌国的帽子,那怕不止是她爹,整个许家都会迎来灭顶之灾。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顾骁野早已上马,连看都未曾再看许落一眼,纵马疾驰而去。 士兵过来,将许落的手用绳索缚得紧紧的,与投降的西戎士兵串成一溜,被押着往营地走去。 脚踝钻心的疼,每走一步像是踩在了刀尖上,疼得许落脸色都发白。 然而,却也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总算回到营地时。 越聚越多的俘虏们被露天安置在一个地势低洼的坡底下,但凡有人想逃跑,看守的士兵立刻就地斩杀。 偏偏又来了一场大雨,将许落和一众俘虏淋成了落汤鸡,在风雨里瑟瑟发抖。 昨夜顾骁野离开后一直没出现,好像是带着军队去追西戎国的人马了。 主将不在,他们这些俘虏自然也就无人管了。 不少受伤的士兵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天色渐渐明朗,又渐渐暗淡。 夜晚再次来临,大军仍未回来。 所以他们这是追出去多远了? 真打算将西戎人赶尽杀绝呢? 许落在泥水地里坐了一天一夜,难受至极。 她的手腕被绳子勒得生疼,白皙肌肤上已然有了道道青紫红痕。 脚踝更不用说了,肿得跟馒头似的,轻轻一碰就跟针扎似的疼。 再这么下去,怕是她撑不了多久,就要丧命在这里了。 顾骁野让人将她和这些俘虏关在一起,想必是已经认定,她就是西戎的奸细了。 要想自救,好像只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要说,也绝对不能大张旗鼓地说,绝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她是宰相许成明的女儿,她只能悄悄告诉顾宗起。 因为告诉顾骁野他不一定会信,没准还会怀疑她耍花招,又在骗他。 但顾宗起和她爹关系向来交好,若听说她是许成明的女儿,就算怀疑也应该不会轻易杀她,肯定会跟她哥哥核实的。 毕竟她哥就在云州城,核实也方便。 等见到她哥,她也就安全了。 到时再让哥哥求求顾宗起,设法将她被西戎国俘虏之事保密。 若是顾宗起有顾虑,最多到时,她不跟顾家退婚就是了。 许家和顾家有了婚约关系,两家的利益就是相连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顾宗起哪怕为了顾家考虑,也会为她保密的。 至于那个顾骁野,虽然战场上可怕了点,但心底还是善良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在臻萃楼为她解围了。 嫁给他虽然有那么点不甘心,但也似乎不是不可以接受。 许落心意已定,只等顾宗起回来,就想办法见他一面。 就在她感觉实在撑不住,脑子沉沉半昏半睡之际。 军营外响起雷霆般的马蹄声,大军回来了。 她还未来得及跟士兵说,她要见顾宗起,人已被带到了顾骁野面前。 这一次,顾骁野看着她的目光,比之前更要冷酷。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眼前的女孩,一字字道:“你和邵骞,是什么关系?” 西戎国仓促后撤,本是败势已定。 谁也没想到,那个素来不曾显山露水的二王子邵骞竟会临乱不惧,在一处山麓间设下埋伏。 戚定安率军乘胜追击,孤军深入,赶上天气骤降大雨,竟一时中了埋伏被俘。 顾骁野本想设法营救戚定安,奈何顾宗起下了撤军的命令,“穷寇莫追。” 无奈顾骁野只能回来。 那个二王子多年来几乎从未在两军阵前露面,他好似是凭空冒出来的,一露面,便在郧州城行刺了顾骁野,还能安然脱身。 而今他在逃跑途中还能反击,抓了戚定安,着实不能不让顾骁野刮目相看。 就连顾宗起都感叹,西戎国这个二王子,不容小觑,一旦他登上王位,他日必成周国大患。 尽管如此,顾骁野却不能不设法救人。 戚定安与顾骁野自幼情同手足,他绝无可能看着戚定安被俘而无动于衷。 想到那个二王子对这个少女颇为看重,他给那个二王子去了一封信,提出用她换回戚定安。 信在他抵达军营前就已然送出。 但为保险起见,他还是需要弄清楚,自己手中这个筹码,到底有多少价值,那位二王子会不会买账。 许落脑子昏沉得厉害,神色有些茫然,但这茫然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她头重脚轻,脑袋晕乎乎的,反应本来就慢了一拍。 她有点没太明白顾骁野的话,他问的,好像是她和邵骞的关系。 他们没什么关系啊。 她脑子混沌,又有些疑惑,一时也就没有很快回答。 然而顾骁野却彻底失了耐心,漆黑眼底是冰冷的怒意。 “你那点装聋扮瞎的伎俩,就别再拿出来卖弄了。” 他一抬手,揪着她的衣领,将她扯到自己身前。 他的力气太大,许落脖颈被衣服勒住,快要喘不过气来,苍白的脸颊一瞬间憋得通红。 “你不肯说,我也自有办法能查到。” 少年阴森森地在她耳边开口,气息落在许落颈侧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片颤栗:“你最好祈祷,邵骞没有对戚定安如何,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真的又聋又瞎。” 许落喉间呜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意识地想要去掰开他的手,却只是徒劳。 女孩的手指烫得厉害。 顾骁野目光掠过她湿漉漉未干的发和衣裙,她这是,淋雨发烧了? 他蹙眉,松开了她。 许落根本站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软软倒在地上。 顾骁野扫了女孩一眼,淡淡吩咐侍卫:“她还有大用,带下去好生看守,别让她死了。” 侍卫赶忙应了,扶着她出去。 因了顾骁野的话,这次没让许落回俘虏那边,而是将她带到了一处看守森严的营帐里。 许落昏头昏脑躺在地上,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身上又冷又热,嗓子疼,手疼,脚也疼,全身都疼,软绵绵的没力气。 勉强想睁眼,眼皮却沉重无比,意识渐渐坠入一片昏暗中。 西戎国的俘虏被连夜甄别身份,密集审问。 与二王子邵骞有过来往的人,被挨个领着去见许落。 但凡认得许落的,立刻就被带到顾骁野跟前接受讯问。 最终,这些人所说的答案,竟是出奇一致。 “这女子是我们攻打周国一个小城时,掳掠来的周国女子。” “二王子将她带到自己的营帐,极是照顾她,不容任何人冒犯她。” “先前有士兵不知她与二王子的关系,不过对她说了句轻薄话,就被二王子罚了数十鞭。” “她是不是眼瞎耳聋?那倒是不知道。反正二王子将她藏在帐中,不怎么让她出来,出来也是保护甚是周全,轻易不让我们靠近。” …… 一个俘虏这么说,还能怀疑是谎言。 可十个,数十个这么说,就不能不让顾骁野重新审视许落的身份。 顾骁野沉思片刻,看向身旁的侍卫,“西戎国掳掠的那帮女子,可有幸存者?若有,全都带来。” 侍卫连忙去了,一番清查,还真找到了几个当初被掳的女子。 这几个女子对许落虽没什么印象,却都听说过随着她们一同被掳掠的女子中,有一个得到了西戎国二王子的青睐。 她们本来一到军营就被分给了不同的西戎国将领,“但那个女孩以前认识二王子,叫出了二王子的名字,正好被二王子听见,就带走了她。” 所以,她被西戎国掳掠是真的,得到邵骞的特殊关照,也是真的? 难不成,真的如她所说,她去边境,是为了找他? 跳下马,也不是为了邵骞,而是,她想要逃脱? 顾骁野猛地站起身来,大步去了许落所在的营帐。 帐中烛火昏暗,女孩就那么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眸紧闭,两颊烧得酡红。 她的手腕上还缚着绳子,白皙的肌肤上被勒出的青紫於痕触目惊心,已然红肿不堪。 顾骁野斩断那绳索,俯身将她抱在怀里时,只感觉她的身子火一般滚烫。 想到那夜,她抱着他的腿哭个不住,说她害怕,求他别丢下她。 心里竟是泛出些许莫名的滋味。 军医很快赶来,为她诊脉开了药,不忘提醒,“这姑娘身上的湿衣服得赶紧脱了。” 顾骁野让人从俘虏里找了名女子,帮许落换了衣裙。 但这药,却喂不进去。 她烧得太厉害,牙关紧咬,喂的药。 顾骁野端着药碗,迟疑片刻,捏着她下颌,一口口将那药渡了进去。 许落尚未醒来,西戎国二王子的回信已经到了。 打开这封信时,顾骁野其实并未做什么指望。 她既是被掳掠到西戎国的周国女子,与邵骞只是萍水之交,他想要用她做筹码换回戚定安,怕是不会如愿。 岂料,邵骞在这封信里只回了两个字:“可以。” 可以交换人质。 顾骁野目光深深地看了眼犹自昏睡不醒的女孩,眼底情绪莫辨。 看来,这个二王子对她,还真是用情颇深,不惜用戚定安,来换她去西戎国。 侍卫是从云州跟随顾骁野的亲卫,知道许落与自家公子间的过去。 眼下看自家公子又守了这位姑娘一夜,分明对这位姑娘不一般。 不免低声问:“公子,真要用悯枝姑娘,去换戚将军吗?” 顾骁野勾唇,语气却冰冷,“为什么不换。” 戚定安是一定要救回来的。 但那位二王子想要她,那就得看他的本事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0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许落睁眼醒来时,正好听到了侍卫与顾骁野的对话。 “公子,真要用悯枝姑娘,去换戚将军吗?” “为什么不换。” 许落还有些混沌的意识,立刻“咯噔”一下就清醒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床上,并不是在昨夜那什么都没有的营帐中。 隔着一道帘子,能影绰看见外头的人影。 方才说话的,分明是顾骁野的声音没错。 他要用她去换戚将军?什么鬼? 许落没敢动,屏息凝神继续听着外头的对话。 “西戎国的信使说,他们二王子的意思,交换人质的地方,不如选在易水河。” 侍卫说,“公子觉得呢?” 易水河,名为河,实则也算一条江。 乃是西戎国与周国西侧边境之交的一条河流,宽数尺,风起时,河面浪涛汹涌,凶险非常。 邵骞将交换人质的地点选在这里,两边只能坐船到河中央,再行人质交接事宜,双方军马被河隔开,也就避免了任何一方设下埋伏的可能。 看来,这邵骞,倒是真心想要将她换回去。 顾骁野微一沉吟,“没问题。” 侍卫正在接着问:“那时间的话?” 顾骁野:“七天后。” 大夫说她是着凉导致的发烧,七天,她的病怎么都该好了。 再者,要营救戚定安,势必要做准备,七天,也是他提前布局需要用到的最短时间。 许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颗心都拔凉拔凉的。 想来,那个戚将军是被西戎国抓了,顾骁野是要拿她去跟西戎国交换戚将军。 所以她这是才离狼窝,又入虎口...... 正盘算着该怎么才能见到顾宗起将军,外头,顾骁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侍卫似乎大吃一惊,“可公子不是答应西戎国二王子,要交换人质么?” “只是答应交换而已,可没说,要将她送到西戎国。” 顾骁淡淡道,“她是我大周子民,怎能交给西戎人。带她去,只是需要她露个面,让邵骞安心而已。” 侍卫有些不懂自家公子的思路了,“那戚将军……” 顾骁野的语气意味深长:“我自有办法,救他回来。” 许落:“……” 一颗心都被顾骁野的话弄得忽上忽下的。 到头来她是虚惊一场,顾骁野只是想拿她做个幌子而已,并非真的要拿她去交换戚将军? 这么看来,顾骁野这个人,比她预想的要有原则和底线得多嘛。 倒是让她又对他多一层认知了。 外头说话声静了下去。 许落揉了揉还有些痛的脑袋,起身坐起时,才发现自己的衣裙被换了。 仿若当头一个霹雳,她愣怔在那儿,僵住了。 这是,顾骁野让人给她换的衣服,还是,顾骁野给她换的衣服? 若是前者,倒也好说,若是后者,那她……岂非给顾骁野看光了? 顾骁野进来时,就见少女呆呆地坐着,两手捏着裙角,怔然出神。 他走到床边,探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孰料刚一接触到许落,她好像被吓到了似的,慌乱地往后退。 顾骁野扶住她的肩膀,怕她听不见,稍稍离着她耳畔近了些,沉声道:“是我。” 许落:“……” 心道我知道是你,你说话不用凑这么近好吗! “公子之前不是怀疑我和西戎人有关联吗?” 许落语气带了几分抱怨和委屈,“为什么又要管我?” 顾骁野低眸看着她:“是我错怪你了。” 估计是怕她听不见,他离她很近,声音刻意加重了些,很是低沉,许落耳膜似乎都震颤了一下,头皮一阵发紧发麻。 莫名感觉怪怪的。 不过,顾骁野的答案让她很是愉悦。 所以她现在什么嫌疑都没有了呗。 那敢情好,她都不用去找顾宗起说出身份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她还得继续在顾骁野面前装聋扮瞎? 许落:“那公子什么时候回云州城啊?边境这边打打杀杀的,我想早点回去……” 顾骁野:“大概,十天后?” 这一战西戎国伤了元气,短期内应不会再作乱。 等救回戚定安,该是可以启行了。 许落心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十天,倒是比她预期的还要快。 她犹豫了片刻,期期艾艾地问出自己关系的问题,“那个,我生病的时候,衣裙,是公子换的吗?”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不是。是和你一起被掳到西戎国的女子。” 但药,是他喂的。 不过倒也不必告诉她,当时她烧得厉害,非如此不可。 他仍是贴着她很近说的这话,温热气息喷洒在耳畔,就好像有刷子轻轻刷过,痒酥酥的,弄得许落浑身都不自在。 她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早知道,只装瞎,不装聋好了...... 不想再跟顾骁野说话,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结果顾骁野再度按住了她肩膀,“想要什么?” 许落:“……” 我什么都不要,您能不能离我远点说话? 顾骁野站着不动,仍是在等她的回应。 许落到底还是抿了抿唇,“要喝水。” 顾骁野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里。 许落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生怕他再跟她说什么,把杯子胡乱往他手里一塞,就躺了下去:“我有点困,先睡会儿。” 他突然对她这么好,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难不成是因为错怪了她,歉疚所致? 顾骁野:“……” 都昏睡一夜了,这刚醒来,又困了? 不过她既是已经退烧了,愿意睡,睡便是。 顾骁野离开后。 许落思索着方才顾骁野说的要去交换人质的事。 顾骁野既然说自有办法,那肯定会有所布置。 但邵骞,他会答应顾骁野交换人质就很奇怪。 他该知道许落是想回家的,而且之前也说过要送她回去的。 虽然与邵骞只是短短相处了半个来月,但,直觉邵骞该不会是言而无信的人。 所以她既然已经回来了,他怎么又同意顾骁野换她回西戎国去? 怎么想怎么诡异。 想到邵骞提起他那位死去兄长的恸意,提到顾骁野时眼里不经意流露的冰冷。 难不成,他是另有图谋,想要借着交换人质,再度刺杀顾骁野吗? 她摸不清邵骞的意图,但莫名觉得邵骞此举,该是不仅仅想要交换人质。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1章 来日,必会奉还 经过几天的休养,许落感觉自己还没消肿的脚踝疼得好些了,蠢蠢欲动的心又憋不住了,想要四处溜达几圈。 才刚下来蹦跶了几下,一时没掌握好平衡,“啪叽”摔个狗啃泥,摔得她愣生生懵了一瞬。 她坐起来,发现原本几饱受摧残的两只手,掌心又磨破了。 嘶了口冷气,许落爬起来,单脚蹦着想回房。 顾骁野进来时,看到的就正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忙着布置如何营救戚定安,已经有好几天不曾来过许落这里了。 她这里有人服侍,他也没必要来,先前守她那夜,不过是她情况危急,他略有点自愧而已。 今日来,是为了明天就要带她去易水河的事。 顾骁野一言不发走过去,将许落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许落被他这么一抱,这个不自在,耳尖都微微红了红。 “抱歉啊,给公子添麻烦了,我在屋里呆得有些闷,想去外面转转,我还以为脚已经好了……” 顾骁野没说话,转身拿过了桌上的药膏,先扯过她的手,给她的手上好药。 再在她身前蹲下,将她的裙子稍稍往上拉了拉,低眸查看她脚踝上的伤,手微微在她红肿的地方,轻轻按了按。 顾骁野微微蹙眉。 那夜她高烧,他只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倒是没留意,她脚上也伤了。 许落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立刻就要把脚往回抽,“公子,我自己来。” 结果顾骁野直接握住了她的脚,女孩的脚盈盈一握,小巧得紧,如玉一般,又带着独特的温软。 顾骁野顿了顿,这才一手扶住了她的膝盖,示意她别动。 许落浑身都绷紧了,她刚不过是想下地溜达下,连罗袜都没穿,脚,是光着的。 就这么被少年微凉的手掌握在掌心,一种怪异的又麻又痒的感觉,好像从脚底心一直传到了天灵盖。 本来这就够她受了,不意他替她抹了活血化瘀的药后,手掌覆在红肿处,缓缓揉了好几圈。 许落人都要炸了,偏偏往回挣还挣不动。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受一场酷刑,酷刑终于结束,她感觉背心都出了一层汗。 但别说,经过他这么一揉,脚上的疼还真消了好些。 她眨了眨没有焦距的眸子,唇角露出笑容:“谢谢公子。” 顾骁野盯着她看了片刻。 本是想将明日之事如实告诉她的,但此刻他改了主意。 那夜她哭得稀里哗啦说她被西戎人抓住很害怕的一幕,他还记得。 只是要她露个面,稳住邵骞而已。 倘若告诉她,要带她去人质交换现场,她怕是会惊恐不安,难以定心。 到时反而容易露了马脚。 所以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许落眼看着他就这么走了,满心疑惑。 所以他来干嘛的?真是来看望她的? 不跟她说说七日之期的事么。还是计划取消了? 结果数日后,顾骁野再次出现时,她才知道计划没取消,而是顾骁野真打算瞒着她了。 许落问他要带她去哪儿,他竟然不动声色地说,“带你去转转。” 许落:“……” 一场说不定就是你死我活的生死之局,被他说得这么轻松。 要不是许落能看见马车边,无声无息伫立的将士们,神色肃然地伫立,她还真以为顾骁野是看她在屋里呆得闷,好心要带她出去转了。 他是不是真以为她又聋又瞎,就将她当傻子耍呢? 然而她也不便戳破顾骁野,只能装出惊喜的模样,“我们去哪儿转啊?” 顾骁野:“河边。” 许落露出一副纠结的模样:“公子,我能不能不去?我以前掉到河里过,差点被淹死,想起来就会害怕,我不想去……” 顾骁野:“有我在,不会让你掉河里。” 这话,仍然是贴着她耳畔说的,因为怕她听不见。 不知是不是许落的错觉,这笃定的保证里,貌似带着点安慰的意味,也就显得他的声音,带了点微末的温柔。 许落:“……” 耳朵真受不住这么近的摧残。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告诉顾骁野,他不用靠这么近,她也能听得见的。 不然,早晚得崩溃。 易水河边。 顾骁野带着她上了一艘停泊在岸边的大船,船分开水面,往河中央而去。 一艘大船早已泊在江心,船头站着的人,正是邵骞。 十余名精壮的西戎士兵,将一个年轻的将领裹挟其间。 想来,那将领就是戚定安了。 在这个地点来交换人质,的确是最合适的地方,两国的军马被大河隔开,阻断了双方一言不合就厮杀的可能。 两只船被绳索拉在一处,架上了平稳的仓板。 顾骁野牵着许落的手,慢慢往前走,那头,邵骞也带着戚定安走了过来。 许落心里很有些不安,不经意地望了邵骞一眼,他的神色倒甚是平静,甚至,在对上她的目光时,还微微笑了笑。 一切似乎都没有异样。 然而,变化也就在眨眼间。 不知道顾骁野和戚定安是不是眼神交流了什么,戚定安朝着顾骁野走来的的时候,突然趔趄了一下,落水了。 在他的人入水的刹那间,顾骁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许落揽在了怀里,飞身回了船上。 随后便是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成排弩箭,对准了邵骞的船只。 不意顾骁野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邵骞神色分明震怒。 许落吃了一惊,邵骞竟是真准备来交换人质,毫无任何其他的心思么? 邵骞怒道:“顾骁野,提出交换人质的是你,为何出尔反尔?” “大周断无用无辜女子,交换人质的先例。” 顾骁野站在船头,淡淡道,“多谢二王子送回戚定安,顾某便放你离开,他日战场上再见,二王子不会再有今天的好运了。” 戚定安与顾骁野之间的默契,已然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 别说戚定安会水,就是不会,水里也有潜伏接应的大周将士。 邵骞脸色铁青,目光掠过顾骁野身边的许落身上,眼神意味不明。 他本以为,顾骁野提出交换人质,是因为不信任许落,误以为她和他有关联,他怕许落出事,这才答应。 谁知,顾骁野不过虚晃一招,根本无意如此。 今日这个亏,他记下了,来日,必会奉还。 ……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2章 京都来信 军营主帅营帐内。 顾宗起将一份信递给顾骁野,“京都来信。” 顾骁野打开这封信,才看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 “让我回京都?为何?” “上面不是写着吗,说你年纪轻轻就已在边境颇有盛名,皇上想见你。这些年你从来没回去过,也该去见见皇上了。” 顾宗起咧嘴笑了笑,“你去京都前,记得回一趟云州府里,该收拾的收拾,想带走的带走。” 这一去京都,以后想要再回云州,怕是不容易了。 顾骁野敏感地听出了他爹的弦外之音,“这次去,皇上不会让我回来?” 不然,怎么会让他回云州收拾东西。 “皇上平白无故,怎会突然让你去京都?怕是已有了安排。咱也别站着说话,坐吧,今夜咱喝点。” 顾宗起走到桌边坐下,指了指对面的位子,示意顾骁野坐下,提起酒壶给自己和顾骁野都倒了酒,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这才道:“若能回来,那自然好,若回不来,那你就正好在京都呆着,你从小在边境长大,跟着爹吃了不少苦,京都乃是天子脚下,又是三千繁华胜地,你既去了,正好见识见识。“ 顾宗起心里藏着的话,其实没法跟顾骁野说,他还不想现在就给儿子兜头泼冷水。 他镇守大周北部边境,已然十多年了。 虽然一心为大周,但保不齐皇室之人不放心,怕他功高震主。 当年皇上册封他为大将军时,正值盛年,而今身体已大不如前,忌惮他这个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担心皇位更迭时出什么变故,也是人之常情。 突然将顾骁野召去京都,以他揣测,少不了会有一番封赏,封完后,他怕是得留在京都任职,回不来了。 说好听点,是封赏,说难听点,是当做人质软禁了。 如此,顾宗起以后若是有什么异样心思,考虑到自己的儿子,自然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尽管这种异样心思,顾宗起永远也不会有。 但,再如何赤胆忠心,若是别人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 顾宗起只有顾骁野一个儿子,他娘亲去世后,他一直没有再娶。 固然是因为军务繁忙,但更重要的,是斯人难忘。 他将对亡妻的一腔情意,都投在了儿子身上,这个儿子也不服他所望,成长为边境一颗新生的璀璨的将星。假以时日,必定大放光芒,成就甚或在他之上。 然而,皇上一纸调令,顾骁野就不得不回去。 一把他精心打磨多年,日后想要凭此捍卫大周的利剑,将不得不束之高阁。 思及此,顾宗起心里,满是酸涩,将杯中酒又是一口饮尽。 这个儿子啊,从小生长在边境,跟着他出生入死,早已习惯了边境的风沙,战场的铁血,而今却不得不回到京都,收敛所有锋芒,桎梏在那方寸天地间。 想到儿子未来的日子,顾宗起那颗饱受风霜临危不惧的心脏,就像是有人用针扎似的,密密的疼。 但,他身为臣子,除了服从皇命,却也无能为力。 顾宗起打量着儿子,似感叹,似叮嘱,“京都可比不得边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之,爹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多小心。” 他想起什么,又叮嘱,“你许伯伯和我向来交好,当初虽然因为立储一事,我和你许伯伯闹了些不愉快,但好歹过去的情分在那里,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若有事,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当今皇上共有两个儿子,大皇子十余岁时就被立为太子,数年前开始正式处理政事后,曾接连犯过几个大错,其中顾宗起最难以释怀的,是粮饷军饷的资金被挪用问题。 那时冬天,大周与西戎国战事紧迫,十几万战士在边境饿着肚子与敌人打仗,本该如期运到的军饷粮饷,却迟迟拖了快两个月才来。 若非顾宗起在边境的威望无与伦比,军士投降哗变,是根本不可能避免的事。 那场战争赢得异常艰难,周国的军士们冻死的,饿死的,比战死的还多。 事后顾宗起才知道,那批军饷粮饷竟是被太子私自挪用给皇上祝寿去了! 顾宗起简直怒不可遏,当即上书朝廷,对太子此番行径直言不讳地痛批。 此后太子又在南方水患救灾上又出了差错,害得民怨沸腾,民变频生。 朝中一些老臣,提出了废太子的谏议,但丞相许成明认为“太子乃是未来之国本,国本不可轻动”,极力反对,后来废太子之事不了了之。 顾宗起彼时正好在京都,为这事,与许成明闹得极不愉快,双方可谓不欢而散。 但,正如他所言,他和许成明多少年交情摆在那里,他的儿子若真遇到什么事,许成明能帮忙,定会施以援手。 顾骁野对于许成明,对于许家,没什么特别的好感。 他淡淡道:“爹多虑了。我能出什么事?犯不着去找许丞相。皇上若真想让我呆在京都,我呆便是了,如此,爹在朝中,也有个照应。” 至少,当初军粮挪用之事,不至于那么被动,几个月后,才知道个中缘故。 顾宗起心情有些复杂。 到了京都,这以后的路,是吉是凶,是福是祸,可都得他自己走了,他这个做爹的,不能再帮分毫。 顾宗起心头万般话语,到最后也没说出口,只是伸手拍了拍顾骁野的肩膀,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诚如顾骁野所说,他的确是带她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若许落真的耳聋眼盲,怕是完全不知道现场是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情势。 她也完全没料到,邵骞根本就没有阴谋,他本不是心无城府的人,然而在交换人质这事上,他倒是没有半分心机。 虽然许落甚是诧异,但也想不出其中缘故。 不管如何,她的任务是结束了,可以离开了。 她之前就借口害怕战争,跟顾骁野提过回云州城的事,本以为他会让人送她回去,毕竟边境这摊事还没定。 但她再也想不到,送她回云州的,是顾骁野本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3章 兄妹相见 顾骁野生于边境,长在战场,要应对的是大周的宿敌西戎国,恻隐之心没多少用,很多时候只会害了自己。 所以他难得对谁有过恻隐之心,眼前这个又聋又瞎的少女,算是一个。 因为她的确太过悲惨。 云州城外追杀西戎国的奸细时,饶了她一命,大抵是因为她哭得太惨,又的确是个弱女子,杀之无益。 后来在边境再遇,她又被西戎国掳掠,一见到他就哭得声泪俱下,像是抓住救命浮木般抱着他,不肯放手,多少让他有些动容。 而这一路同回云州,又让顾骁野亲眼目睹,一个耳聋眼瞎,偏又长得如花似玉的少女,若是没人护在她身边,会有多少麻烦。 侍卫说得对,若是放任她一个人生活,可能根本活不了多久。 所以当马车到云州城,顾骁野终于决定将这少女留在顾府,让这点恻隐之心善始善终时,却不意少女拒绝了。 “公子若是要去京都,我留在这府里也没意思。” 少女侧着头,认真地说,“何况公子帮过我很多,我不想再给公子添麻烦了。” 她说,她还是想回岚县老家,她在老家有个远房堂兄,以前对她很好,她想先暂时住在云州城,给堂兄去封信,看堂兄能不能来接她回去。 若是不能,她再另做打算。 顾骁野也便没有强求。 对许落,他诚然要比对其他人多了些关照,但,他们终究殊途,对方既不愿领情,那他也就尊重对方的意思。 送许落到了一家客栈,顾骁野直奔军营,交接好军务事宜,便启程赶赴京都。 与此同时,许落也悄悄让人给哥哥许虞送了封信。 她怕顾骁野的人还在,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被抓个现行,没亲自去。 许虞这些日子他为了找妹妹,急得火急火燎,嘴角都起了两颗燎泡。 这刚为顾骁野送行完,一到军营看到自家妹妹写来的亲笔信,立刻又赶到了客栈。 然后就见到她那个胆大包天从京都孤身跑到云州的妹妹,正优哉游哉地躺在榻上看话本。 一看到他,许落立刻丢了手里的话本,飞奔着扑到他怀里:“哥哥!” 许虞板着脸,还没来得及教训她两句,小丫头已然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向来都是娇生惯养在家人手心里被宠着长大的孩子,从来不曾一个人出门过,如今遭遇这么多事,乍然见到最疼她的哥哥,许落怎能不哭。 许虞的心顿时就软了,连日来因为找不到她憋得快要炸裂的恼怒,还有早就准备好的教训之词,刹那间都变作心疼和怜爱。 直到彻底弄清楚,许落这段时间遭遇了什么,许虞只觉一阵心悸的后怕。 他这个妹妹该是有多命大,才会在云州城外撞见顾骁野杀人也能安然无恙,才会被西戎国的军队掳去,仍能平安归来。 “你呀你,让哥哥说你什么好。” 许虞将许成明的信给许落看了,“爹说了,你要是不愿意嫁,爹会亲自跟皇上去说,你只管安心回家便是。” 许落不信,“爹是不是骗我呢?先前我跟爹说我不愿嫁,他说皇命难违。” 不然许落也不会大半夜从家里偷偷跑出来。 许虞看了眼妹妹,“其实哥哥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嫁骁野?若只是因为小时候他吓到你了,可现在你也见过他了,该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那我也不愿意嫁,嫁给他,就得跟着他来云州,天天打打杀杀的,我不喜欢。” 许落说,“云州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还是喜欢京都。” 许虞意味深长:“若是骁野去了京都呢?若是他以后也留在京都呢?” 顾骁野性子淡漠,许虞来云州不过两年多时间,虽然和顾骁野的关系说不上多么深交,但,在军营中,彼此属于惺惺相惜的那类人。 许虞对顾骁野,印象还是极佳的,比起京城那些纨绔子弟,顾骁野强太多了。 若是妹妹嫁给顾骁野,他倒是并不反对。 许落撇嘴,“他不是要驻守边境?怎么会去京都。” 顾骁野的确没有如她记忆中那样可怖丑陋,反而,比她在京城见过的大部分人,都要俊美太多。 这段时间一番交往下来,顾骁野涉及军情大事,虽然无情了些,但对她这个弱女子,倒是照顾得很。 尤其这一路行来,虽然话不多,但也算很是周到了,他甚至还有意将她留在顾府。 他要是真愿意在京都,她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许虞看出妹妹的心思,笑道:“我今日一大早送他去了京都,皇上有旨,诏他进京。” 许落吃了一惊,“他进京了?那他还会回来吗?” “会不会回来,就看皇上的意思了。怕是皇上对他,另有打算吧。” 许虞在京都待过多年,又有个当丞相的爹,对京中的各方形势,比顾宗起还要看得透彻。 顾宗起能想到的,许虞自然也能想到。 “落儿,从哥哥的角度说,顾骁野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出类拔萃,无论模样还是能力。“ 许虞认真道,“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你若是打定主意,不愿嫁给他,我们定会想办法,无论是爹去找皇上婉拒这桩婚事,还是哥哥去找顾将军,让顾家拒绝这桩婚事,总之我们定不会让你嫁给不想嫁的人,免得日后不幸福。” “但你若对他有好感,打心眼里不排斥这桩婚事,那哥哥觉得,你嫁给顾骁野,倒是一桩美事,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许落好一会儿没说话。 某些时候她的确任性,但这任性却也并非一意孤行。 刚从家里逃出来时,她是真的对这桩婚事极度不满,那时纯粹是因为对顾骁野这个人有心理阴影。 后来见到他,发现不过是误会一场,再加上顾骁野这人,的确比她想的要好得多,原先那固执的坚持,多少也就松动了些。 非要退婚,貌似也不是不可以,但就算能退成,也必定是两伤。 对顾骁野,她说不上多么喜欢吧,但还真的不讨厌,嫁给他好像也不是不行。 既如此,那倒似乎,不必哥哥和父亲费一番周折去退婚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4章 被拒婚了 许虞职务在身,非有命令不能离云州。 他安排亲信一路护送许落回京都,又提前先写了封家信,让人快马送回许家。 信里,他让父亲千万不要责怪许落,“妹妹出来一趟,遇到许多事,但好在有惊无险,她现在对这桩婚事也没有太大意见,算是同意了,爹你就不要再骂她了。” 消失多日的女儿重新回来,许夫人抱着女儿哭得泣不成声。 等许夫人和许落互诉衷肠完,许成明这才将许落叫到房中,望着女儿好一会儿,神色复杂。 许落有点忐忑,也有点疑惑,“爹,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许成明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说几日前的事。 然而,到底还是得说不是。 “顾骁野四五日前来了京都,奉命觐见皇上,当庭被册封为司卫少卿。” 许成明边说,便观察着女儿的神色,“至于赐婚之事,他说自己年岁尚轻,暂时不考虑婚姻之事,请皇上收回赐婚的成命。” 见许落反应还算正常,这才继续道,“这段时间呢,京都少不得有人议论,你听见什么都别理会,别往心里去。等过段时间,也就没事了……” 许落:“…….” 亏她哥还力劝她,说顾骁野怎么怎么优秀,结果她这边刚改了主意,他倒直接拒了。 所以早知道他会拒婚,她当初还跑什么啊。 直接安安心心呆在家里,等着他来拒就好了。 她有些郁闷,“那我现在,不是成了京都的笑话了?” “笑话倒不至于,就是一些好事之人会议论些不中听的话,你当没听见就行。你放心,爹以后定会给你强过顾骁野百倍的如意郎君。” 许成明温声哄慰道,“反正女儿你别难过,爹觉得吧,你不嫁给他,这是好事。你若真嫁过去,没准他将一腔怨气发在你身上,那爹娘还不心疼死?” 许落讶然:“怨气?他不是都被皇上封官了么?为啥还有怨气?” “哎哟喂我的宝贝女儿,你以为这官,都是随便封的?” 许成明在外人面前威严肃重,但在女儿面前,却是妥妥的女儿奴。 见女儿相问,自然是耐心解答,“顾骁野从小长于边境,适合他的地方在战场,他生来就该是自由翱翔在天空里的雄鹰,可到京都做官,这就相当于绑住了他的翅膀,他还怎么飞?你说他能没怨气吗?” 司卫少卿,官职虽然不低,却只是个掌管兵器库与帝王出行仪仗的闲职而已。 皇上要的,不过是将顾骁野留在京都,好控制在边境手握重兵的顾宗起而已。 顾宗起是不能动的,动了,北部边境不稳,西戎国趁虚而入,那是灭国之危。 顾骁野入京都,不过是个人质而已。 当初皇上提出赐婚时,并未提及要让顾骁野入京,许成明自然是一口答应。 然而,当皇上借着赐婚下令顾骁野入京,许成明一眼就看出来帝王背后的深意。 许落对朝中事看不了那么透彻,但父亲这个比喻,她还是能明白。 先前哥哥只说顾骁野可能会留在京都任职,倒是没说这么多,此刻听她爹这么一解释,许落心想,顾骁野好像是还挺惨的。 许落问:“那他以后,还能回去吗?” 许成明心情其实有些沉重,但在女儿面前,还是表现得很轻松,“应该能。没准西戎国哪天和我们又打得不可开交,皇上就让他回边境去了。” 但许成明心知,回去不太可能。 顾骁野是皇上诏令进京都的,皇上在,他肯定走不了。 皇上目下龙提前按,若一朝驾崩,太子继位,顾骁野怕是更走不了,处境说不定还会更艰难。 太子与顾宗起之间,这几年向来暗存嫌隙,许成明甚至都担心,太子继位后,可能对顾家父子不利。 但这些话,肯定不能对许落说。 这些也不是她该知道的事。 许落听说顾骁野还能回去,也就没再往心里去。 许成明问起她离家后的遭遇,许落都简单答了,报喜不报忧。 确认顾骁野拒婚,女儿是真没放在心上,许成明提了几日的心,总算彻底放下来。 以自家女儿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是真怕她觉得自己被拒婚跌了面子,再惹出什么事来,那就真的麻烦了。 好在,她倒是半点不介意,这件事也就可以翻过去了。 “对了,这不是马上花朝节了?太子殿下派人给你送来了请柬,让你去参加。” 许成明从桌案上翻出一张奢华精致的请柬递给她,“还有公主殿下,也派人来问过你两次,让你进宫去看她。我只说你去你外祖母家了,你明儿最好去见见公主。” 许落答应了。翌日,便带着贴身侍女悯枝进宫见公主。 长乐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女儿,与许落同年,才刚十六岁,和许落最是合得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让人去你外祖母家接你了!” 长乐公主拉着她坐下,小脸上都是愤慨,“你知不知道,我父皇想将你赐婚给顾宗起的儿子,就现在新任的那个司卫少卿,他竟然拒绝了!” 许落“哦”了一声,“我听我爹说过这事,拒了就拒了呗,反正我也不想嫁给他。” “可他当着朝臣的面公然拒婚,把你放在何处了?” 长乐公主哼了一声,“他说他年岁尚轻,不想考虑成婚之事,可有些人却私下议论,说是他看不上你,这才拒绝了我父皇赐婚,可把我气的!” 许落其实也挺生气的,毕竟,被拒婚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无论顾骁野的理由是什么,对于女子来说,总归不是好事。 但,想到当初在云州顾骁野几次三番救她帮她,这点生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她倒是劝起了长乐公主,“没事,那些闲言碎语,公主不必理会就是。” “可就这么放过那个顾骁野,未免太便宜他了。” 长乐公主转了转眼珠,“三日后,太子哥哥会在百花宫里举办花朝节盛宴,听说也邀请了他,到时,看我怎么为你出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5章 又见面了(两章合一) 第425章又见面了(两章合一) 三日后,百花宫。 许落是真心不想来,万一和顾骁野撞个正着,那以前骗他的那些事,不就都穿帮了吗? 然而,长乐公主执意要她来,无奈之下,她也只得从命。 长乐公主很是善解人意地说,“你要是害怕得罪顾家,那你就先藏起来,看一出好戏好了。” 顾骁野的父亲顾宗起毕竟是边境手握兵权的大将军,长乐公主误以为许落不肯为难顾骁野,是因为顾忌他父亲的威望,不希望两家闹得太僵,所以,自告奋勇地将“教训”顾骁野的事情揽了下来。 许落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让公主别找顾骁野麻烦了,最后也只是白费口舌,只能闭嘴了。 长乐公主是小孩子脾气,其实心思倒也坏不到哪儿去。 她能想到的给顾骁野的教训,其实很有限。 无非就是打算跟顾骁野撞个正着,借口他冲撞了公主,然后在言语上折辱他一番,再不然,罚个跪,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丢脸罢了。 但顾骁野那性子,他会跪么? 她这么心绪重重地下了马车时,才刚踏入宫门,不提防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响,竟是二皇子李曜与顾骁野! 许落吓了一跳,慌忙拉着悯枝飞奔而去。 悯枝猝不及防,差点跌了一跤,哎哟了一声。 李曜的侍从魏瑾眼尖,“殿下,那不是许家小姐和悯枝姑娘?她跑那么快做什么?” 李曜与许落的哥哥许虞关系甚好,昔日常带着魏瑾去许府,是以,与许落很熟识。 往常许落见到他们,总会欢快地迎过来行礼,喊一声二殿下,今日怎的见到二殿下就跑了? 顾骁野眸光微动:“悯枝姑娘?” “悯枝是许小姐身边的侍女。”二皇子李曜解释,温和笑道:“许小姐便是丞相的女儿,先前父皇有意赐婚的姑娘。她素来喜欢热闹,刚才匆匆跑了,怕是急着去找长乐玩去了。” 他看向身旁的少年,笑容里带了点惋惜,“落儿可是个好姑娘啊,可惜顾兄你不肯接受,倒是生生错过了一桩姻缘。” 顾骁野对李曜的话,只是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那道仓促奔逃的身影,虽如惊鸿一瞥,却格外熟悉。 悯枝这个名字,也似乎对得上。 可是,这里是京都,百花宫,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 定是他一时眼花,看错了。 许落拽着悯枝气喘吁吁地跑了好远,回头时,发现顾骁野和二皇子没跟上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悯枝疑惑道:“小姐,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啊?” 许落三言两语也跟她解释不清楚,“不跑不行,总之你别问了,把你绢帕借我用用。” 悯枝忙将手里的绢帕递过来,许落遮住了脸,做贼似的,遮遮掩掩地躲在悯枝身后往前走,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公主为她安排的房中。 透过二楼房间的窗户,能很清楚地看清屋外的场景。 正值春日,园中百花盛放,贵家公子们三五成群地穿过花苑,有说有笑。 许落一眼就看见了顾骁野。 二皇子该是去见太子了,此刻没在顾骁野身边。 他一身黑衣缓步朝着宴会厅走过来,气场显得过于冷肃了些,与身边锦袍绣服的公子们一比,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人们自动让开,打量着顾骁野的目光复杂各异。 有敬畏的,有平淡的,有轻蔑的,也有,不怀好意的。 不怀好意的,是当朝禁卫军统领的儿子、兵部侍郎袁兴方。 他抱着把剑,盯着顾骁野一步步走近,神色轻慢又冷傲。 长乐公主便在这时,带着侍女朝顾骁野迎了过去。 她假装一个不稳,踉跄扑向了顾骁野,本想着顾骁野应该会扶她一把,然后她再趁机斥责顾骁野胆大包天以下犯上地轻薄她,然后借此让顾骁野下不来台,顺便还能让他挨顿罚。 岂料,顾骁野不走寻常路,压根就没扶,而是侧身往边上闪了闪,长乐公主便华丽丽地摔了个狗啃泥,又是狼狈又是疼,她差点哇一声就哭出声来。 侍女慌忙扶着公主起来,公主气势汹汹地叉着腰,质问顾骁野:“看见本公主摔倒,为何不扶?” 顾骁野淡淡道:“公主恕罪,臣初来京都,尚不知您就是公主。” 公主语结,他这个理由,倒的确还挺合理的,以为在此之前,他的确没见过公主。 但她气势不减,“那你就算不知道我是公主,看见女子摔倒,总该也扶一扶吧?你竟然视若无睹,你到底怎么想的?” 顾骁野:“一来男女授受不亲,臣怕贸然相扶,冒犯了您,二来,臣错判了形势,臣以为您能自己稳住身形,不会摔倒。” 好个滴水不漏的回答,愣是将公主近乎强词夺理无理取闹的指摘全都不动声色地化解掉了,还有理有据。 长乐公主干脆也不讲道理了,“你害得本公主摔倒,本公主怎能这么善罢甘休?你跪下,给本公主赔个不是,再自扇两耳光,本公主就放了你。” 顾骁野终于抬眸,深深看了公主一眼。 长乐公主被他的眼神看得心神微惊,但仍是半步也不肯让,傲娇至极:“快点跪啊!” 顾骁野平静地说:“臣是皇上新封的司卫少卿,跪皇上,却不该跪公主。” 公主气得小脸通红,“我今天就要你跪!不然,我就去告诉父皇,有你好看的!” 顾骁野语气淡漠:“公主自便。” 然后,他径自绕过公主,竟然就这么走了! 长乐公主怒不可遏,偏偏今天来这里参加宴会,她没带侍卫,就带了侍女,竟是拦也拦不住,气愤地打算让人去喊太子殿下为她做主时。 一把长剑横在了顾骁野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敢对公主不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袁兴方的神色里,带着点颐指气使的蛮横,“还不按公主说的,跪下跟公主道歉?” 袁兴方仗着亲爹的余荫,自小进了东宫做太子伴读,因擅骑马射箭,又善逢迎讨好,深得太子的宠幸,年纪轻轻,便做了兵部侍郎,在朝中无人敢惹。 公主一见袁兴方肯出来为自己撑腰,立刻一扬下巴:“别以为你仗着你爹是大将军,就可以在本公主面前耀武扬威。知道这是谁吗?兵部侍郎袁兴方,他爹是禁卫军统领!” 袁兴方倨傲地睨着顾骁野,“听说你在边境,让西戎国军队闻风丧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传闻中这么厉害。” 袁兴方在京都也是颇负盛名,又年轻气盛,而顾骁野看起来比他还年少,他正有要跟顾骁野一较高低的意思,最重要的,也是替太子敲打敲打他,也好为太子,出一口昔日胸中郁气。 当初顾宗起上书朝廷,对太子挪用军饷一事横加指责,害得太子丢尽了颜面不说,后来竟还与那些老顽固臣子沆瀣一气,妄图废太子,怎能不让太子恼火。 这笔账,太子可一直记着呢。 只可惜顾宗起远在边境,和西戎国的战事,少不了他,太子不能拿他奈何,但,而今他的儿子既来了京都,那少不得是要给他儿子一点颜色看看。 袁兴方对自己的剑法是很有把握的,所以,此刻才这般公然挑衅。 奈何顾骁野根本不接招,淡淡一句“在下不敢与袁侍郎比”便轻飘飘应过,仍是要走。 袁兴方怎能让他走,长剑出鞘,直指顾骁野的咽喉,“你既是甘愿认输,那就跪下,跟公主赔礼,我自会放你走。” 顾骁野微微蹙眉。 今日宴会,他本不愿来,奈何,太子相请,不能拒绝。 太子李旸与父亲昔日的恩怨,他都清楚,明知这是鸿门宴,他却不能不来。 他来京都时日不久,但京都的情况,却已大抵摸清。 皇上病重,已然是日薄西山。 太子虽是当之无愧的储君,奈何才虚学浅,德不配位,臣子们私下颇有不满,至于二皇子,表面温雅谦和,实则野心勃勃,暗里拉拢群臣,大有与太子一较高下之势。 顾骁野刚来京都第一天,二皇子便亲自备了酒宴,为他接风洗尘,席间殷勤之至。 今日,他才出府赴宴,路上又碰见二皇子,一路又耐心为他讲解花朝节需要注意的事项等等,顺带踩了太子奢侈浪费一把。 以后无论皇位花落谁家,京都,都不是顾骁野想要呆的地方。 他必须得设法离开这里。 顾骁野临行前,他爹让他到了京都定要低调行事,韬光养晦藏敛锋芒,万万不要惹是生非。 其实他懒得理会袁兴方,倒不是为了藏敛锋芒,纯粹,是怕麻烦而已。 今日他若真与袁兴方比,赢了,只会让太子一党对他更生恨意,以后麻烦会没完没了。 输了,至少在皇位尘埃落定前,他可以清净一阵子,好好想想如何从京都顺利脱身。 所以在袁兴方再度挑衅地非要和他一比时。 顾骁野便点了点头,“行,那就比吧。” 于是袁兴方立刻毫不留情地动起手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人影闪动,没多会儿,两人身形不动了,这场争斗貌似尘埃落定了? 袁兴方的长剑,横在顾骁野颈前,顾骁野正捏着剑身轻轻推开,“多承袁兄手下留情,在下输了。” 在众人看来,顾骁野的要害部位被袁兴方的长剑指着,但凡他往前一点,顾骁野就命不保矣。 再加上顾骁野又这么说了一句,那无疑就是袁兴方赢了。 与袁兴方交好的一帮人,立刻大声欢呼祝贺。 袁兴方脸色却有些难看,死死盯着顾骁野走远的背影,目光复杂。 人人都道是他赢了顾骁野,可没人知道,顾骁野已然几次对他手下留情。 就是方才那一剑,顾骁野也是能够避开的,只是他没避而已。 他明明能赢,却要故意装作输,为什么? 难不成,也是慑于太子的威势,不得不示弱么? 顾骁野不经意抬眸看向二楼,那里一个身影,正仓促避开。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却绕到楼侧,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飞身上了二楼。 那头,长乐公主一看袁兴方赢了,却还任由顾骁野走掉,不干了,“袁兴方,你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拦住?他还没跟我赔礼认错呢!” 袁兴方躬身行了一礼,“请公主恕罪,臣拦不住他。” 长乐公主目瞪口呆,“你不是赢了吗?” 袁兴方面有愧色,却是一言不发。 长乐公主气得跺脚,“好,你拦不住,我找我太子哥哥去!” 二楼窗边,目睹了这一切的许落,好生无奈。 方才她居高临下看得分明,顾骁野分明是可以赢过袁兴方的,但该是不想事情闹太大,所以才手下留情。 公主这么一闹,待会事情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她想到方才二皇子和顾骁野一起来的百花宫,她和二皇子也还算熟,想了想,叫过悯枝,“你去找下魏谨,把这里的事跟二皇子说声,让二皇子设法拦住公主,别到时候出事就不好了。” 悯枝忙去了。 许落走到桌边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心不在焉地想给自己倒杯水喝,竟从玉色澄澈的壶身,看到了一个身影,无声朝着她走来。 看模样,依稀是……顾骁野??!! 许落手一抖,茶杯滚落在地,碎了。 她强自镇定地蹲下身去捡,然后就见黑色的袍角,映入眼帘。 许落一个哆嗦,手指划在瓷片上,流血了。 这鲜红的血迹和扎心的疼痛骤然让她清醒了几分,到了这个时候,慌也没啥用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了。 顾骁野的目光落在女孩的手指上,只是片刻,便移开视线。 “这么巧,悯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他盯着面前的女孩,似笑非笑:“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丞相千金身边的侍女,怎么就成了被爹娘抛弃的薄命女子,还出现在了千里外的郧州城呢?” 虽然他是在笑,可许落却从他的话里,听不出半点笑的意思,反倒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许落有种只要她的回答只要不能让他满意,马上就可能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的错觉。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6章 就这么走了? 第426章就这么走了? 许落此刻面对顾骁野时的心理感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撞见顾骁野杀人灭口时。 莫名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手心里都有薄薄的汗意。 要是她承认自己装聋扮瞎骗他,他会不会真的一怒之下杀了她? 就他此刻那阴沉沉的眼神,没准,还真有这个可能。 杀完了,他一走了之,这里没人看见,连凶手怕是都不知道是谁。 不过,他只要还有一丝理智,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吧? 这里到底是百花宫,是京城,天子脚下。 杀了人,可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但,他该不是那种受了骗,还能半点不计较的那种人,一怒之下,说不定会将她被掳掠到西戎,邵骞对她照顾有加的事,抖落出来。 那样的话,她就会连累父亲,许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所以许落在短短时间,就做出了决定,硬着头皮顽抗到底。 不是她没有坦白从宽的自觉,而是她不能坦白,她必须得把眼前的处境对付过去,不然,麻烦真的大了。 “我只是隐瞒了自己的和身份,但我真的没骗公子……我是,是许小姐身边的侍女,几个月前生了场病,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我怕拖累小姐,所以才,才想着去投奔我爹娘……” 虽然许落在顾骁野面前,说了好几次谎了,但此刻再次说谎,脸颊还是微微有些发烫,垂着眼眸,不敢看他。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嗯,接着说。” “我没想到我爹娘会不要我,会将我丢在半路上……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公子,更没想到,在云州和公子分别后,会遇到,遇到小姐派去找我的人,又将我带回了京都。小姐找人替我开了方子,现在我的听力又恢复些了,所以能听见公子的话……” 许落吭吭哧哧地说,“公子你若不信,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家小姐回来,问问我家小姐就知道了,她去找公主了,待会她会和公主一起过来的……” 顾骁野讳莫如深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 眼睛看不见,方才她站在窗边看什么呢? 他清楚的感知到了来自二楼她的视线,见他抬头望过来,她慌乱地躲开,结果这会儿,竟然跟他说看不见? 至于她的听力,先前在云州,府医拿着铜锣在她耳边敲,她才勉强能听见的模样。 算算脚程,从云州回京都才几天,许家小姐开了个方子,她吃了听力就恢复了? 这姑娘,到底是自己太傻了些,还是把他当傻子耍呢? 许落怎能知道顾骁野心里在想什么,她甚至根本就没有去看顾骁野的表情,因为她还想着在顾骁野面前继续自己又聋又瞎的人设。 她只是想着,尽快将眼前的情况对付过去,所以特意提到了公主,她赌顾骁野不会在这里等,因为这里毕竟是公主休息的地方。 只要顾骁野离开,等待会悯枝和公主回来了,她自然会和悯枝,和公主商量出应对顾骁野的法子。 以公主和她的交情,铁定是会帮她圆谎的。至于悯枝,那就更好办了。 等这事糊弄过去,就算完了,以后,但凡有顾骁野会出现的地方,她是再也不可能去了。 顾骁野就算生气她隐瞒身份骗他,可,怎么也不会小气到跟一个眼睛看不见耳朵还有问题的侍女计较吧? 许落心里小算盘打得哗啦响,岂料,顾骁野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何必等你家小姐回来?去问魏瑾,不是更好。” 魏瑾既然能脱口叫出悯枝的名字,想来,是见过悯枝的。 所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眼睛看不见,问问魏瑾就知道了。 许落一听魏瑾的名字,着实慌乱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我现在这副模样,不想去见旁人。” 许落装作黯然无比的样子,“不过魏瑾该不知道,我的眼睛已经出了毛病,我不过是一个侍女,生病失踪的这几个月,除了小姐和老爷夫人知道,别人谁都不知的。公子若真想知道我是不是骗你,还是等我家小姐回来再说吧。” 她低着脑袋,一边说着这些话,一边眼泪适时地啪嗒往下掉,无声哽咽。 也许是人在危急时刻,真的是能爆发出潜力的,她演得太像,以至于顾骁野都犹疑了。 到此时,顾骁野其实怀疑的,还是她是否又聋又瞎,他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许落就连当初告诉他的名字都是假的,她真正的身份,根本不是悯枝,而是许家小姐。 眼前的女孩难过落泪的模样,让人动容。 顾骁野竟然鬼使神差地,又信了许落一次。 甚至,内心还略有点惭愧,这么几次三番逼问一个身世与命运多舛的女孩,是否有些过于残忍了些。 顾骁野看了眼许落,沉默着从袖中摸出一瓶外伤药,替她受伤的手指上了药。 他出身军旅,习惯了与西戎国的战事频仍,是以身边总是带着外伤药,哪怕到了京都,也仍是保留着当初的习惯。 目光掠过桌上的一条绢帕,顾骁野探手拿过,将她那伤口简单包扎了下。 楼梯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那位公主气恼的声音:“哎哟,你们烦不烦呀,都别跟着我!我答应二哥说不去了,就不会去!” 顾骁野微微蹙眉,对这位公主,他可没有半分好印象。 低眸看了眼女孩一眼,顾骁野拉过她的手,将那瓶外伤药塞进她手里,毫不犹豫地从另一边离开了。 他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无声无息,许落抬眼时,屋里已空余一人。 许落眨了眨眼,他就这么走了么? 所以他到底信了还是没信她的话啊?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长乐公主已然一脸气愤地走进来,“落儿,我二哥他好让人生气,他说今日是宴会,非要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让我去找太子哥哥帮我出气……” 许落自然又是一番好言相劝,总算劝得公主开心起来。 有下人来请公主去赴宴,许落借口不舒服,便先行告退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7章 嫁祸之计 来赴宴的人,此刻都在宴会厅接受宴请。 许落是悄悄离开的,也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她仍然有些担心,担心再碰到顾骁野,是以拉着悯枝,专挑阴暗角落走,走得鬼鬼祟祟的。 悯枝此刻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也很清楚,若是遇见顾骁野,自己要扮演什么身份。 看到许落这么紧张,她不由安慰:“小姐你别担心,等再碰到顾公子,我就按你教的一五一十说,他不会怀疑你的……” “唉,能别打照面还是别打了。”许落叹气,“万一他发现点什么,就惨了。” 远处有说话声传来,许落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飞快地拉着悯枝躲在树后。 许落本来担心那脚步声可能是顾骁野,岂料,不是。 竟是太子与一个她不认识的中年人,该是太子府的谋士。 太子脸色有些不好看,“要不是方才听几个人在那儿议论,孤都不知道他还敢对长乐如此无礼。二弟也是,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了,做什么就拦着长乐,不让长乐来找孤?” “二皇子明显是在偏袒顾骁野。” 中年人语气凝重,“顾骁野初来京都,二皇子就为他接风洗尘,今日,顾骁野又是同李曜一起来参加宴会的,他们走得这么近,对殿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太子脸色微变,“那照你这么说,该如何?” 那中年人又低声说了句什么,太子似乎有点惶恐,“这,这不好吧?他是我父皇召进京都的,若是出了差错,我父皇定会彻查到底,万一顾宗起知道这事和我有关,起兵造反怎么办?” “殿下不必惊慌,我既然提出这个计策,自然已有万全之策。” 中年人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这事,最后必定不会查到殿下身上,反而……今夜正可以一石二鸟,替殿下除去潜在的所有威胁。” 太子是那种没多少谋虑的人,更多的事仰仗着身边的臣子来替自己出谋划策。 平时他基本都会遵从,但此刻,莫名觉得这计划有些冒险,又是狐疑,又是不安:“这样合适吗?” “殿下念着兄弟情深,可旁人却对殿下的位子虎视眈眈。现在皇上沉疴难愈,对方公然交接拉拢群臣,若再不采取行动,遭殃的会是殿下。” 中年人苦口婆心,“而今说是生死存亡关头都不为过,殿下万万不要一念之仁酿成成大祸,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太子神色终于松动,下定了决心,“行,那就按你的计划来,只是,万万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那中年人慨然拱手,“殿下放心,臣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待会宴会上,只需殿下如此如此——” 他附耳又说了几句太子什么,太子点头:“孤知道了。” 二人说话声远去,俱都进了大殿。 许落听得是心惊胆战,后背心都沁出一层冷汗来。 此刻所有宾客都在宴会厅入座,太子却在这里和谋臣商定着阴谋,而她竟无意间偷听到了这阴谋。 这阴谋具体如何实施,许落不知道,但很明显,是要对顾骁野不利,甚至,很可能是要顾骁野的命。 听他们那话里的意思,他们最后是要将顾骁野出事,栽赃给二皇子? 若是许落不知道,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现在她却知道了,又怎能置之不理? 悯枝小声道:“小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许落想了想,“这宴会想必还要些时候,你回府一趟,多叫些侍卫过来。” 她今日出行,也就带了一个马车夫,两个侍卫而已,真要有事,肯定是不够的。 悯枝不放心,“那小姐你呢?” “我就在马车上等你。” 这宴会是太子举办,那肯定不会在百花宫对顾骁野如何。 毕竟,那样的话,太子可是难脱嫌疑。 他们肯定会等顾骁野离开百花宫再下手。 既如此,她只需等在百花宫门口,等顾骁野出来,然后悄悄跟着他就行了,若有人对顾骁野不利,她再假装碰巧遇到,让侍卫去帮顾骁野脱困好了。 许落的计划自认为还算周全,但她没想到,顾骁野竟是和太子一起出来的! 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不清顾骁野的神色,但能看出,他的脚步很是踉跄,似乎是喝醉了。 太子的亲信袁兴方亲自扶着他,送他上了太子的马车。 太子站在车外,叮嘱袁兴方的声音,随着夜风传来:“孤与顾公子一见如故,顾公子喝醉了,你好生送他回去。” 袁兴方恭敬领命。 太子又安排了两名侍卫随行,站在宫门口,看着袁兴方护送顾骁野离开,这才坐了另一辆马车离开。 许落这个讶异,太子竟然用自己的马车,送顾骁野回府? 那他的人还怎么对顾骁野不利? 这可是太子的马车,谁敢对太子的马车动手…… 突然之间,一个想法如同闪电般劈过脑海,她浑身都一激灵。 如果没猜错的话,有人对太子的马车下手,然后,误伤了顾骁野? 好一招歹毒的一石二鸟嫁祸之计! 所以顾骁野是真的喝醉了,还是,还是太子的人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失了意识,这才会任由袁兴方将他送上太子的马车?? 意识到这一点,许落手脚都有点冰凉。 她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吩咐车夫远远地坠在顾骁野那辆马车后。 车到一条较为凹凸不平的路口时,停下了。 许落紧张地透过车帘盯着外面,只等刺客出现,她就让侍卫去救人。 但她没想到,根本没有人。 确切地说,只有密集如蝗雨的火箭,射向那辆马车。 那些火箭来势汹汹,马车立刻就着起了大火。 马车夫慌乱地滚下马车,连滚带爬地想跑,却被数支火箭射中,瞬间成了一个火人,在地上打着滚,叫声凄厉至极,片刻后,便没了声息。 袁兴方拔剑打落那些火箭,厉声高喝了一句“谁人胆敢行刺?”,便带着两名侍卫,去追刺客。 只剩下那辆被射了无数火箭、冒着熊熊火焰的马车,孤零零地停在路中间。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之间,快得许落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样大的火,顾骁野竟然始终没有下车,也没有任何反应!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8章 你认识他? 第428章你认识他? 炙热的火吞噬灼烧着一切,顾骁野想要下马车,却只觉浑身都无力,连意识都渐渐坠入恍惚的昏沉里。 依稀好像又回了云州,他跟随父亲顾宗起在战场上面对西戎国的士兵时。 彼时心中尽是少年锐气,全然未将对面那些人看在眼里。 数战数捷,他的名字,渐渐传扬开来,非但军中那些跟随父亲的老将面对他时的态度变得恭敬,便连西戎国的军队,也几次在与他的军队狭路相逢时,竟不战而退。 连续两年,他身经十余战,几乎每一次,都是大获全胜。 直到后来,陷入了一场有组织的伏击。 他和士兵死战不能脱身,避入山谷中,敌人为了逼他们出来,竟放火烧了山谷。 那一夜的烈火,正如今夜一样凶猛,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顾骁野抱定了必死之心,却仍不肯放弃最后一丝突围的机会。 最后关头,是他的父亲率军前来营救,将他从濒临死亡的边缘,拽了出来。 这一场战争,是他的第一场败仗。 身边数万人的军队,全军覆没,他身受重伤,却捡回了一条命,连累着父亲也伤得不轻,差点性命不保 他醒来时,数日只是沉默地不曾开口说一句话。 顾宗起亲自端了药来看他。 到现在,顾骁野还记得他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深,那么重,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到最后,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打一场败仗,是好事。至少以后,就能长教训了。” 这个教训,足以让顾骁野铭记终生。 因为战败的代价,是无数将士的生命,甚至可能是他至亲之人的安危。 所以后来的每一战,他都慎之又慎。 此后,顾骁野在边境与敌人的对战中,再未尝有败过。 然而,在这没有硝烟与战火的京都城,他却又败了一次。 这是另一种无声的,凶险的战争,战败的结果,一样是以生命为代价。 火舌蔓延上他的袍角,顾骁野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禁不住自嘲地想,这一次,他败得实在太过惨烈了些。 他甚至不知道,想要谋害他的人,到底是谁。 大火在极短的时间内,将马车笼罩时,许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窒息了。 她命令那些侍卫去救顾骁野时,声音都有些发颤。 顾骁野被侍卫扶出来时,身上的衣袍都烧着了。 但万幸,人还活着。 许落不知他的住处,想了想,将他带回了许府。 若是那些人知道他没有死,没准还会对他不利。 他现在受了伤,最好还是在她家避一避。 好歹她爹也是丞相,没人敢来丞相府撒野。 顾骁野就这么被带回了许家。 许成明得知女儿带回的人是顾骁野,大是震惊,当即命人去找了大夫,自己亲自守在顾骁野身边。 虽然顾骁野来京都任职,都不曾登门拜访过他,在朝中见到他,态度也颇是冷淡。 但这孩子,到底是故人之子。 顾宗起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真出点什么事,那还不要了顾宗起的命? 好在顾骁野只是暂时昏迷不醒,虽然身上脸上有灼烧的痕迹,但并无生命危险。 一颗心总算稍稍安定,许成明这才想起问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落便将自己今夜凑巧听到的太子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亲爹。 许成明的脸色黑了又青,青了又黑。 他曾与太子,有过短暂的师生之谊。 一直觉得太子虽然性子贪玩了些,但心地不坏,再者,立长立嫡向来是祖先留下的传统,废太子势必会引起动荡。 是以当初朝中那么多老臣嚷着要废太子时,他极力劝服了皇上,保留了太子之位。 却没想到,他竟然听信谋士之言,来了这么一出,妄图通过杀了顾骁野,嫁祸给二皇子,除去自己的弟弟! 太子到底知不知道顾骁野是谁的儿子,知不知道杀了他,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 顾宗起本来就对太子不满,万一得知儿子的死讯,愤而起兵,试问有谁是顾宗起的对手,有谁能拦得住他! 老天保佑,让落儿听到了太子的阴谋,救下了顾骁野,不然,这大周国可就彻底乱套了。 许成明一番心有余悸之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认识他?怎么想到要救他?” 无论是儿子许虞,还是女儿许落,对先前去云州的遭遇,不曾提过半句。 许落回来,也从未说过,自己与顾骁野之间的那些事。 许虞在信里说,许落对婚事已然改了主意,愿意嫁给顾骁野时,许成明还以为是许虞苦口婆心相劝,劝得这丫头想通了。 他是真的好奇,许落为什么会救顾骁野,还特意让悯枝回来叫了那么多侍卫。 许落只好将自己装聋扮瞎骗过顾骁野,又被顾骁野几次三番相救的事,跟许成明说了。 许成明的表情颇有点一言难尽,也不知是褒是贬地说,“我倒是看不出,你还有这个机灵劲儿。” 许落:“……咳咳,这不是人急智生么,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嘛。” 许成明:“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在他面前装下去?” “那不然呢?爹你可别忘了,我被西戎人掳走过。万一顾骁野生气我骗了他,说出那些事,再被有心人抹黑到您头上,那咱许家不就惨了吗?” 许成明想了想,“瞒着也不是长久之策。等他醒了,你还是跟他坦白实情。” 许落犹豫,“他好像很讨厌别人骗他,再说这中间涉及西戎,爹你还是慎重一点吧。” “那你现在不是救了他?就算功过相抵了。” 许成明看了眼床上犹自昏迷的顾骁野,“我相信这孩子心里有分寸,不会不知好歹。” 许落没辙,只能答应了。 她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爹,要是想杀顾骁野的那些人,真是太子,该怎么办?” 许成明神色微冷,“怎么办?自然是如实禀告皇上。” 皇上诏顾骁野来京,就是为了稳住顾宗起,稳住边境,结果太子却自毁长城,要杀了顾骁野。 这事要是瞒着,不定以后顾骁野还会遇到什么危险。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29章 想坦白都没机会 第429章想坦白都没机会 顾骁野醒来时,脑袋仍有些昏沉,身上和脸上的皮肤都有些剧痛。 四顾扫了房间一眼,顾骁野骤然愣住,丞相许成明正坐在椅子上,就着烛火写着什么,神色肃然。 昨夜,是丞相救了他吗? 顾骁野立刻就要下床,许成明发现这边的动静,连忙拦住他,“你身上还有伤呢,别动,躺着,赶紧躺着。” 但顾骁野仍是坚持着给他行了礼,“多谢丞相大人救命之恩。” 被火灼烧过的嗓子很是嘶哑,说话时,嗓子带着撕裂般的痛意。 许成明扶着他躺好了,这才摆手道:“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女儿,救了你。她昨天不是也去百花宫参加宴会来着,回来碰见你坐的马车着火,所以让侍卫救了你,把你带回家了。” 顾骁野怔了两秒。 许成明想到昨夜许落说的那些话,正色道:“昨晚你怎的喝得那么醉?马车着火了,都不知道下来?” 顾骁野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他不是醉了,是他喝的酒里,被人动了手脚。 喝酒会让人思维迟钝,所以从前在军中时,顾骁野几乎很少喝酒,偶尔不得已的应酬,也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 昨夜太子和二皇子都在,他不得已喝了几杯,然而,竟是一阵头晕眼花,到后来更是手脚无力,动弹不得。 太子“好心”将马车让给“酒醉”的他,不巧,就来了行刺之人。 如果昨夜他没能被许家小姐救走,那之后的事态演变,该是太子遭人行刺,而他恰好成了运气太差的替死之人。 昨夜之事,涉及太子,顾骁野不知道,是否该对许成明说实话。 虽然当初顾骁野来京都时,父亲曾对他说,若有危险,可找许成明,他必定不会对顾骁野坐视不理。 但顾骁野记得清楚,几年前,父亲与许成明因为太子的废立问题,闹得很不愉快。 许成明,是太子坚定的拥趸者。 顾骁野若是将自己的疑虑告诉许成明,反倒会让许成明难做,没得给他也带来麻烦。 既然他捡回了一条命,那昨夜之事,他自会查清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还是,不要将许家,也拉入这趟浑水里。 所以顾骁野最后只是平静地说:“昨夜一时贪杯,的确喝得多了。” 许成明心里略有点失望。 身为丞相,他早就听说过顾骁野在战场上的声名,本以为这孩子是个有勇有谋之人,却不意昨夜那场场合,他竟能贪杯至此。 果然战场不同于朝堂,只懂打仗的人,未必能看得透朝野上的风云暗涌。 许元明最终还是没有将许落偷听到的那些话告知顾骁野,若他莽撞行事,给他自己,给许家都会带来麻烦。 许成明注视着顾骁野,“你坐的是太子的马车,那些人,很可能不是针对你,是针对太子。你放心,我已然给皇上写了一封奏报,等天一亮我就进宫去呈给皇上。” 皇上的病这几天越发严重,没法再上朝,朝臣的奏报都是直接送到宫里。 但许成明自然没法直接说,我女儿听到了太子的阴谋如何如何,他只能恳请皇上彻查此事,揪出幕后之人,并着重将怀疑对象落在了与太子关系亲近的袁兴方身上,“太子命袁兴方护送顾少卿回家,马车起火,他却不知所踪,甚为可疑。” 所有的话,点到即止,但相信皇上看到奏报,能明白许元明潜藏的意思。 与顾骁野又聊了一会儿,眼看天色渐明,许成明便带好奏报,先行进宫去了。 临走时不忘嘱咐顾骁野,“好好躺着休息。你脸上手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大夫说了,都是轻微灼伤,只要按时换药,不会留下痕迹的。” 顾骁野其实早就已经注意到手上皮肤红肿不堪,因为着实有些疼痛。 手上如此,想必脸上也是如此了。 不过,既然大夫都说不会留下痕迹,倒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顾骁野并不打算在许府久留,昨夜他的衣袍被烧坏了,好在枕边整齐摆放着许家为他准备的新袍子。 他有些费力地穿好了,便打算离开。 许府的管家正好进来,看他要走,有些讶然,“公子这就要走么?刚老爷吩咐让小的好生伺候着公子,还要小的待会去叫小姐过来见公子呢。” 顾骁野淡淡道,“见就不必了。劳烦您替我告诉许小姐,救命之恩,来日顾某必定会报答。” 幼年时他随父亲顾宗起来过许府,但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拜访经历。 那会儿他刚起过水痘,脸上红疹未消,年幼的许家小姐看到他跟看到鬼似的,抱着她娘亲嚎啕大哭,无论如何不肯下来。 顾宗起很有些尴尬,而他年少的自尊心,也颇觉受到了伤害, 此后几年顾宗起数次来京,本想让他同行,但顾骁野都拒绝了,直到他渐渐长大,才算慢慢忘了这茬事。 对这位许家小姐,他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 这也是当初,他毫不犹豫拒绝皇上赐婚的原因,因为他对许家小姐,根本没什么兴趣。 但眼下,对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就不要顶着这张脸,害别人再受一番惊吓了。 那头,许落早早就去了一趟公主府,找公主要了治疗外伤特别有效的药膏,结果一回来,发现顾骁野已然走了。 本来是想着,昨夜的救命之恩,加上这瓶保证不会留疤痕的药膏,说不定能在她对顾骁野坦白一切时,获取顾骁野的谅解。 谁能想到他竟走了。 许落心里倒是莫名松了松。 这可不是她不坦白,是他自己走了的,她想坦白都没机会呢。 她将那瓶药膏递给悯枝,“你找个人,去送给顾骁野吧。” 悯枝便找了个侍卫,吩咐侍卫跑一趟。 顾骁野才刚回府没多久,突报丞相府来人送东西。 问侍卫是谁让送的,侍卫如实说:“是悯枝姑娘。” 顾骁野接过那枚药膏,好一会儿没说话。 昨夜她该是和许家小姐一起吧? 他受伤的事,她定是已听许家小姐说过了。 倒还记得,给他送来这个。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0章 和亲(两章合一) 等许成明回来,得知顾骁野就这么走了,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他将奏报呈上去后,皇上大怒,命刑部彻查此事,又将太子叫过去大骂一顿,还特意命人去慰问顾骁野一番,承诺定会抓出刺客,给他一个交待。 这件事最后的查处结果,是将太子身边的那名谋士处以极刑,而太子被摘了出来。 刑部的通报结果是,太子对此根本不知情,是那名谋士擅自行动,想要借着顾骁野之死,除掉二皇子。 连同谋士被处斩的,还有那十余名刺客。 至于当初许成明重点引导刑部去查的袁兴方,则被无罪释放。 顾骁野得知这一结果,反应十分淡然,却让人秘密去请了二皇子,说是有要事相商。 没过多久,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干将袁兴方,因酒后乱性死在了京都的一家花楼里 据说,他被发现时,是在妓子的床上。袁家对此甚是不耻,讳莫如深,草草了结了丧葬之事。 太子短短时间失了左膀右臂不说,往日曾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做下的不法之事,竟是一个个浮出水面,朝臣指责之声不觉,废太子的呼声,眼看着又水涨船高。 太子惶然不安,将丞相许成明视作了自己最大的靠山,某夜竟秘密造访丞相府,对着许成明痛哭流涕。 许成明曾经担任过太子太傅的职务,做过太子的老师。 他叹息着,到底还是念在昔日的师生情谊上,扶起了太子,也再次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太子这一边。 这一年,于大周而言,并非是个好年头。 皇上久病不愈,南方又出了旱灾,十几万缺粮的灾民亟待安置。 许成明焦头烂额之际,朝廷又迎来了一件大事。 但也算不得坏事,西戎国的国君,派了信使来拜见大周皇上,想要一改多年来两国征战的局面,愿意同大周建立和平邦交。 大周皇上自然同意了,一番商议后,为了表达对此事的重视,各自派出了使者团前往对方的国家,签订交好条约。 大周带队前往西戎国的,是二皇子李曜。 而西戎国使臣团带队的人,是二王子邵骞。 两支队伍在边境交错而过,谁也没想到,邵骞这一去,竟会给大周国,带来轩然大波。 大周皇上强撑着病体,面见了西戎国的使臣团,这之后,便特意命丞相许成明亲自接待陪同邵骞,领略一番京都的风土人情。 按理这个工作该是由太子来做的,只是前段时间太子问题频出,皇上令他在东宫自省来着,是以这个任务,便落在了许成明身上。 许成明与邵骞竟是一见如故,对这个年轻人很是喜欢。 对方虽是西戎国二王子,但眼界和见识,连许成明都忍不住赞叹有加。 尤其是,当得知签订交好条约的建议,是邵骞极力劝说西戎国国君做出的决定,不免更是对他另眼相看。 两人席间饮酒之时,许成明不免提到女儿许落,当初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去云州找哥哥,结果恰逢两国战事,被掳掠到西戎国云云。 邵骞听得心念微动,蓦然想到,许落也是姓许,虽然许落当初并没有说自己的父亲是大周朝的丞相,但她的确说过,她去云州,是要找哥哥。 所以邵骞试探着问了一句:“丞相大人的女儿,芳名可是叫许落?” 许成明吃了一惊,忙问邵骞如何得知。 邵骞便将当初在云州与边境与许落结识之事,俱都说了一遍,言辞间倒也坦荡磊落,并未隐瞒自己想要刺杀顾骁野的初衷。 “在下有幸与许姑娘一番深谈,她对我说,两国打了那么多年仗,为何不能像我和你一样,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说话。我多少有所触动。” 邵骞的语气有些凝重,“只是我父王不肯听我的劝说,两国又爆发一场大战,西戎国虽败,却也是好事,我父王总算肯同意我关于两国交好的建议了。” 许成明这个感叹,万万料不到,自己女儿去了一趟云州边境,竟是奇遇连连。 逢凶化吉不说,还意外认识了西戎国二王子,某种程度上,竟是为两国的交好也出了一点力呢! 双方既有这等渊源,许成明少不得要请邵骞去家中赴宴,与许落见上一面。 “我还想着,来了趟大周国,该怎么找你,没想到,竟在京都遇到你了。” 邵骞笑着道,“要不是丞相大人无意中提到你去过云州,我都不知道你的身份——明知我就在京都,你也不来找我,是不是想要避嫌,压根就没想我见面?” 许落其实早就知道他率使团来访,但真没打算跟邵骞相见的。 此刻被邵骞一语道破,颇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啦,你那么忙,我怕耽误你的正事嘛。” “正事已然办完了,不信你问丞相大人。” 邵骞笑意未减,“剩下几日,我看也不必再麻烦丞相大人,不如你带我在京都转转好了。” 许落自然是一口答应。许成明虽觉不妥,但也不好拒绝。 于是后几日,便由许落陪着邵骞,逛遍了京都。 这一消息,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宫里。 原本两国交好中的一项协议,是有关和亲的,皇上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长乐公主,自然是舍不得让她去西戎的。 本来正犯愁和亲人选,而今见邵骞对丞相的女儿颇为中意,顿时有了主意。 大周皇上与邵骞一番密谈,在邵骞回国不久后,就下旨将许落定做了和亲人选。 “当初顾少卿拒婚,朕颇觉对不住丞相你。而今西戎国二皇子对你女儿有意,倒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皇上对着许成明的一番说辞冠冕堂皇,“西戎国国君只有二皇子这一个儿子,以后国君之位必定是他的。你女儿未来便是西戎国的王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不说,又有益于两国长久交好,朕觉得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许成明如遭晴天霹雳,万万料不到自己让邵骞与许落见面,惹出了这样一桩事来。 皇上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因为旨意在他进宫前,就已然下了。 皇上认许落为义女,册封她为长平公主,她将以和亲公主身份,嫁给西戎国二王子。 许元明心情沉重,许夫人哭得不可开交,但许落倒是还挺看得开。 事已至此,她没有拒绝的余地,那不如就顺自然地接受。 说实话她对邵骞,正如对顾骁野一样,不是多么喜欢,但也说不上抵触,嫁给对方也不是不可以。 唯一有点不适应的,就是离开家太远,以后难能回来见爹娘了。 和亲婚事被提上日程,就在礼部正在为此筹备时,皇上的病情,却突然恶化了。 彼时二皇子早已从西戎国回来,出行西戎国签订交好合约,为二皇子赢得了不少声誉。 再加上二皇子平日注重与朝臣搞好关系,朝中其实有许多臣子,心里的天平开始偏向二皇子。 但皇上弥留之际,仍是召了太子入宫,到底还是打算要将这天下托付给太子。然而或许真的太子大势已去,在太子入宫路上,竟遭遇了一场截杀,太子当场死亡,二皇子顺理成章,登基为帝。 这大周朝,至此便换了新主人。 朝臣迎来一轮大换血,许成明向来与太子关系密切,自然难以得到新帝信任。 虽然太子已死,但新帝对过去的太子党仍心存戒心,找了个由头,将许元明的丞相之职给撤了,另封了一个闲职。 若非许落即将和亲西戎国,或许许成明会跟那些被诛杀的太子党一样,连性命都难保。 不过许落知道,只要她嫁给了邵骞,一天是邵骞的王妃,新帝必定就不敢对许成明如何,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好言劝慰了许夫人和许成明一番,许落也开始着手准备离京事宜。 怕许夫人和许成明伤心,许落总是笑颜以对,但夜深无人之际,想到自己即将孤身去异国他乡,或许从此再不能与爹娘和哥哥相见,心中怎能不酸楚难言。 她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去求了新帝,想要让和亲队伍,从云州出境,她也好和哥哥见最后一面。 新帝曾经还是二皇子时,与许虞关系甚好,对许落也当妹妹般疼,于是多少还是念了点昔日情分,同意了许落的要求。 皇宫。 新帝甚是惋惜地望着顾骁野,“你真打算要走?骁野,如今大事已定,朕身边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你何必非要回云州呢?” 顾骁野拱手行了一礼,“正因为大事已定,皇上身边也就用不着臣了。臣父亲而今伤病复发,卧榻数月不起,臣想要尽快赶回云州照顾他。” 他顿了顿,道,“再者,臣自小长在云州,对京都实在不习惯,再当初与皇上不是也约定好了,待皇上登基后,便允臣回去?” “朕当然记得,只是,朕真舍不得你走。” 新帝叹气,“再说,你便是回去,也没必要拒绝担任任何职务啊?你父亲来信请辞大将军之职,你又坚决不接受朕的封赏,执意要回云州,你们这又是何必?” “朕对你们只有感念之心,绝会不信任你们,朕才刚登基,你们父子俩这般行为,让其他朝臣怎么看,让天下怎么看?没得让天下以为,朕猜忌大臣,没有容人之心,也让天下人以为,才不能尽其用。” 顾骁野才要说话,新帝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你不必解释,朕知道你要说,你父亲伤病严重,实在难以再担当驻防边境的重任——这些你父亲都在信里说了,朕都知道。顾将军要请辞,朕可以允了,但边境驻防的担子,还是要有人接起来。朕看没人比你更合适接替你父亲的职务,干脆,这边境十三州的统领将军之职,以后就由你来继任好了。” 顾骁野直接拒了,“皇上,臣这次回去,只想照顾父亲,怕是无暇他顾,皇上还是另选他人为好。” “要照顾父亲,你照顾便是,朕又没说不让你照顾了。真论起对边境和对西戎士兵的熟悉,他人谁能比得过你?” 新帝说,“而今西戎国与我国已然和亲交好,但以后可不好说。” 先帝虽答应和亲,但新帝却对和亲不以为然,况且西戎人反复无常,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他刚登基,国内需要安定,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有战争。 但早晚,两国之间,必定还会有战争,就算西戎人想和,他也不肯。 不过此刻,说这些话还为时过早。 新帝拍了拍顾骁野的肩膀,语气殷殷,“朕对你寄望甚高,这将军之职,非你莫属。” 顾骁野知道新帝决心已定,拒绝无益,“既如此,臣恭敬不如从命。” 新帝又问了顾骁野启程的日子,似是想到什么,笑道:“你既是要回云州,正好朕有件事,托付你。许嫁小姐不是即将嫁去西戎国?这和亲队伍,不如由你来护送,反正也是顺路。” 顾骁野沉默了片刻,这次倒是没有拒绝,一口应承了,“好。” 他还欠着许家小姐的救命之恩,这次护送,便当是他力所能及的一点回报。 只是不知,许家小姐嫁去西戎国,她——那位悯枝姑娘,是否还会随行? 许落离开京都那日,许夫人拉着她的手,哭得肝肠寸断,就连许成明也眼睛红得厉害。 许落没忍住,也哭了,强忍多日的眼泪一流下来,就仿佛开了闸的水,完全止不住。 她本来没打算带着悯枝同行,奈何这丫头哭着跪在地上,定要陪着她前往西戎国。 最后还是许成明说,她一个人去西戎国,身边每个贴身侍女不放心,许落这才同意带着悯枝。 一家人洒泪而别时,许落哭得不可自抑。 她而今是皇上的义女,又是和亲的公主,出嫁之礼自然甚是隆重。 许落穿着大红礼服,蒙着红盖头,被悯枝扶着上了花轿,礼部官员一路相送至城外。 寻亲队伍终于出发时,许落忍不住掀开盖头,悄悄拉起车帘一角,朝外望去。 远处巍峨的京都城楼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许落心里好像也被什么挖去了一块,永远地空缺了一角,空空的疼,难受至极。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1章 不瞎了? 顾骁野遥遥注视着那辆精致华美的马车,以及簇拥着那辆马车的侍卫侍女。 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方才身着华服蒙着盖头的许家小姐跪别皇帝时,扶着她的侍女,该是她要带往西戎国的贴身侍女。 他本以为,以那位悯枝姑娘对许家小姐的情谊,定会执意要跟着许家小姐,不意,她却没有来。 不过也是,她眼睛看不见,去了西戎国,未免多有不便。 想到以后他们或许再无相见之期,无端的,顾骁野心里竟有一点不自知的淡淡失落。 马车里,许落的眼泪仍是止不住。 先前在爹娘面前,在皇帝面前,多少还是有所克制的。 可是此刻,随着马车启行,那一腔酸楚的离愁别绪,却再也克制不住,忍不住痛哭失声。 呜咽细碎的哭声,隐约传入前头骑马缓行的顾骁野的耳里,他不由心念微动。 这声音,怎的莫名有点熟悉。倒像是……她的声音。 顾骁野凝神欲要细听,那声音却又小了下去,渐不可闻。 意识到自己近乎荒唐的念头,顾骁野无声自嘲。 怎么可能是她呢。 马车里分明只有许家小姐和她的侍女。 离开京都前,顾骁野本来有打算借着去许家感谢许家小姐的救命之恩,见她一面,同她告个别。 但许成明对他和二皇子走得近,很有意见,将太子的倒台,全都算在了他身上。 所以他带了厚礼前去拜访时,许成明黑着脸,连门都没让他进去。 连同他带去的礼物,都让人退出来了。 顾骁野其实本来可以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一趟许府见她。 但想想,许家对她有恩,她视许家为自己的家,而今许成明落到如此地步,她会不会也在怪他呢? 所以后来顾骁野便到底作罢了。 心头那点不知从何而起的失落,随着队伍启行,轻淡得便如同天边的一缕云,风吹过,也就散了。 队伍中途歇息时。 许落连车帘都没掀开,更没下车。 实在是没心情,感觉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这一走,和爹娘可就是永别了,以后再没有机会相见。 最让许落担心的,父亲曾是坚定支持太子的,可太子一党,在二皇子登基后,全都遭到了清算,轻则剥夺官职贬为庶民,重责杀头,满门抄斩。 虽然二皇子做了皇帝后,对父亲网开一面,但许落总有些担心。 君王心海底针,不定什么时候想起过去那些事,找个机会寻父亲不是怎么办? 哥哥远在云州,她又去了西戎国,一家四口人天各一方,爹娘在京都若有个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 她想尽孝,都不会再有机会。 这么一想,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落个不停。 悯枝柔声相劝好半晌,到最后,也只是垂着头抹泪,两人相对而泣。 暮色时分,迎亲队伍歇在了一处官家驿站里。 许落的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好在,有盖头遮着,没人看见。 这间驿站是二层小楼,悯枝扶着她上楼时,许落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个跟头。 顾骁野正沉声吩咐随行副将驿站周边驻防之事,听得楼上动静,下意识抬头时。 那红色盖头飘起的一角正轻缓落下,他依稀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虽然那张脸,描画着精致的妆容,但他确信,不会看错。 顾骁野心神微凛,许家小姐和她,怎么可能这么像? 楼上房间。 许落先前因为离别爹娘,离别故土的那些离愁别绪,早都化作了夹杂着几分忐忑的复杂心绪。 本以为这一走,就跟顾骁野再无纠葛。 可他竟然是送亲将军。她也着实是没想到。 先前送亲将军的人选先前一直未能定下来,许落曾问过许成明一次,许成明说,总不外乎是从军中安排个将领,所以许落也就没往心里去。 可皇帝到底是怎么考虑的,怎么就让顾骁野送她去西戎了? “奴婢刚下去打水的时候,悄悄打听了一下,说是顾将军送完亲以后,就要长留云州了呢。好像顾宗起将军伤病复发,还挺严重的以后云州边境十余州郡的驻防就交给顾将军了……” 悯枝打完水回来,给许落带回来这个消息,倒是解答了许落的疑惑。 现在她要操心的,是这一路,要怎么面对顾骁野。 坦白还是不坦白,是个问题。 但其实不坦白,早晚也会被顾骁野发现。 额,那就等到他自己发现时,她再解释吧。 许落换了身轻便些的衣裙,洗去脸上的妆容,又坐在镜前,让悯枝帮忙摘去了头上沉重的发饰。 镜子里,露出一张素面朝天却仍是如画的容颜,只是眼睛依然红肿得厉害。 “小姐,我再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敷敷眼睛。” 悯枝说着,便下楼去了。 许落望了眼薄暮四合的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爹娘在做什么? 该是吃过饭了吧,但愿她不在京都的日子,他们都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 许落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酸涩,忍不住又流下泪来。 这泪水今日竟是止不住,过去那么多年,她都没怎么哭过,今天算是把以往的眼泪全都哭完了。 顾骁野进上楼时,便正听到里头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 女孩脱去了厚重的礼服,换了身衣裙,背对着门外坐着,肩膀不停耸动,似乎很是难过。 顾骁野注视着她的背影,眸光晦暗莫名,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听到声音,许落下意识回头时,不由怔住,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她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又蒙着一层水雾,此刻因为过分震惊,望着顾骁野的方向呆呆的出神,以至于顾骁野根本就没怀疑,她的眼睛。 甚至于,也没怀疑她的身份。 顾骁野的第一反应是,许家小姐应该是逃婚了,让她的侍女假扮新娘前往西戎国。 远嫁西戎国,怕是没几个周朝女子愿意。许家小姐真做出逃婚的举动,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果真如此,那西戎和大周好不容易得来的和亲局面,势必会功亏一篑。 顾骁野放重脚步走了进去,声音尽可能放得平静,“许家小姐人呢?” 许落有些不大好意思与他对视,垂眸轻声说:“不瞒顾公子,其实,其实我就是许家小姐......” 顾骁野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了片刻,薄唇抿出一点冷漠的弧度: “你可知和亲一事,非同小可,替她嫁给西戎国,是欺君之罪。若是因此引发两国战争,那你就是大周国的罪人。” 许落:“......我真的是。不信你问悯枝。” 顾骁野淡淡道:“悯枝,你不就是悯枝?” 许落:“我不是,悯枝下去打水了,等她回来,你问她就知道我是谁……” 顾骁野正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 是悯枝端着茶水回来了,见顾骁野在这,不免纳闷:“顾将军?” 许落忙道:“悯枝,你告诉他,我是谁?” 悯枝毫不犹豫地:“当然是小姐啊!” 许落:“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吧?” 顾骁野神色淡漠,甚至可以说,完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和悯枝。 “为了你家小姐,你们俩配合倒是挺默契。” 顾骁野似笑非笑:“若是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取消和亲,未免太幼稚了些。” 许落有点欲哭无泪。 她错就错在太仁慈了,当时想着,去西戎国有去无回,家里的侍女侍从又都是相处久了,有感情的,所以她愣是一个都没带,悯枝这丫头是死活要跟着,没办法她才答应。 结果现在就导致,她说自己是许家小姐,根本没人能给她证明。 许落心情不好,也就没那么多耐心解释,干脆侧过身去,看也不看顾骁野,语气里,不可避免地带了点情绪: “你愿意信就信,不愿你大可派人去京都,找个认识许家小姐的人过来,看我到底是不是。” 顾骁野注视她片刻,许落的笃定,让他有些半信半疑。 但,她是许家小姐的话,当初怎会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去云州城? 她就算要去云州,也该是侍卫随从一路护送。 许家小姐若真失踪,那是大事。 顾骁野不欲耽搁时间,淡淡道:“此处离着京都不远,你的建议,倒也不是不可行。” 他说完,立刻就走了,连夜派人前往京都找许成明,请他亲自来一趟。 其实他本来可以直接让人入宫去奏报皇帝,但,许家小姐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此事若是让皇帝知道,对于许家,对于许家小姐,都会是灾难。 许成明曾经是大周丞相,该知道和亲一事对大周意味着什么,就算许家小姐不知轻重,可许成明却绝对不会意气用事。 和亲队伍此去边境,至少要一个多月,近两个月时间。 若家小姐真的失踪,他们至少也有近两个月的时间找回她来。 就算真的找不到,到了云州,等见到许虞再想办法,实在无辙,再奏报朝廷也不迟。 这一晚,许落怎么都睡不着。 倒不是担心顾骁野那边,而是又想起爹娘和哥哥,难以成眠。 哥哥以前和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关系不错,若是,哥哥申请调回京都,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同意。 虽然只要一个多月,就能见到哥哥许虞,可许落却感觉此刻,有太多话想要跟哥哥说。 她翻来覆去半晌,仍是难以成眠。 悯枝在榻上睡得倒是熟,她今早三更天就起来了,是以人才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这丫头睡觉不安分,被子都踢了半边。 许落下床替她掖好被角,干脆穿了衣服,到外厅点亮了烛火,提笔给哥哥写信。 从小哥哥比爹娘还要疼她宠她,她有许多顽皮的小心思,也做过很多闺阁小姐不该做的事,譬如爬树,掏鸟窝诸如此类。 娘知道了,会担心极了,爹知道了,会严肃地板着脸跟她讲道理。 她虽然调皮,却还是不想让爹娘担心,也不想挨批,但她又的确很爱玩,于是每次都偷偷缠着哥哥,要哥哥带她玩。 哥哥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很多心里话,有时连娘都不说,只告诉哥哥。 后来长大了,开心不开心的事她都会遇到,在爹娘面前也只是报喜不报忧。 就好比去云州时,若不是后来与顾骁野之间的事,瞒不住了,怕是她到最后也不会告诉爹。 就好比现在,去西戎国,她其实心里满是不安和茫然,可在爹娘面前,她却是平静极了,只除了今天离别时哭了,平时都是笑着劝慰爹娘。 可她其实真的好想将自己的不安倾诉出来,而且她也很想问问哥哥,西戎国那边的情况,她到了西戎国,要怎么做,才能真正让这场和亲的意义发挥到最大。 她怕寻亲队伍在云州停留的时间太短,到时和哥哥能聊的,可能会很有限,所以,干脆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 信写完,许落才躺在床上,准备重新睡下,隐约听得外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呼声。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推开窗户,此刻夜色已深,大半士兵都已歇下,窗外月色清明,清光铺洒一地,墨色天幕上点点繁星闪烁。 驿站外隐约有巡逻士兵正在来回走动,似乎一切平静,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可许落确定,自己的确听到了一声惨呼。 她想了想,决定立刻下楼,去找顾骁野,不管那声惨呼是士兵还是别的什么人,总得告诉他一声才好。 虽然这里是大周地界,不会出现当初她被掳掠到西戎国的情况,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许落是真的害怕发生什么意外。 许落匆匆拉开门,正打算下楼时,就见黯淡无光的长廊里,似乎有人。 借着月光,她清楚地看见,顾骁野手中长剑如寒芒,闪电般划破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鲜血喷出,那人连惨呼声都没发出,就倒在了地上。 倒下的时候,顾骁野似是不想对方弄出事声响,竟抬手接住了对方。 许落好像被人点了穴道般呆了两秒钟,全身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她几乎是本能地,下意识地就转身,想要回屋。 然而腿脚不听使唤,她踉跄了好几步,撞进一堵坚实的胸膛里。 少年手中的长剑,身上的衣袍,犹自带着血腥味,他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瞎了?” 那一剑,本来无声无息,可她眼里那么惊恐,分明,是看见了他杀人。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2章 现在害怕,晚了 少年手中的长剑,身上的衣袍,犹自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瞎了?” 许落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不瞎了。” 反正他早晚会知道,她是骗他的,这会儿承认也就罢了。 月色清明,映照着顾骁野漆黑眼底微冷的凉意。 所以当初在云州城,她全都是骗他的。 她演得那么尽心尽力,装得那么像,还真是难为她了。 顾骁野幽幽道,“你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许落惭愧地小声道:“我是许家小姐这件事,是真的……” 顾骁野盯着她,好半晌没说话。 他不是轻易会对人生出怜悯之心的人,也从来没人能因为装可怜骗过他。 许落算是第一个,没准也是最后一个。 长这么大,难得生出一份怜悯之心,谁成想,竟是被骗得不轻。 许落见他半晌不言语,没来由地有点不安,不由鼓起勇气,自我辩解了一句:“当初在云州城外,我遇到你的时候,你们正在杀人,你要是知道我能看见,那我不就没命了吗?我也是不得已,才,才骗你的,后来骑虎难下,也就只能装下去了……” 顾骁野冷笑:“如此说来,你骗人还有理了。” 许落:“.…..” 她没理,可当时她除了那么做,她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不过这事,终究是她错了,该道歉,还是得道歉。 许落只能又解释,将她到了京都遇到顾骁野为何仍未说出真相的缘由都说了。 末了,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放软了声音:“是我错啦。你就别生气了好嘛?” 顾骁野薄唇紧抿,没做声。 许落偷眼觑着顾骁野的脸色,“我把你带回家时,我爹说让我别瞒着你,所以我本来想着第二天就告诉你我的身份,那天早上我因为你的伤,还特意去找了长乐公主,找她要了药膏,结果等我回府时,才知道你已经走了,后来咱们一直没能再见面,这不就没机会跟你解释吗……” 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顾公子,顾将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救过你一次的份上,你就不要跟我这个小女子计较啦。” 顾骁野的神色终于微微缓和了些许,“当初你去云州做什么?” 许落没敢说自己逃婚的事,咳了咳,“去,去找我哥。瞒着我爹娘去的,所以没带侍卫,路上摔下马来,晕过去了,怎能想到凑巧就碰到你杀人灭口,话说,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你要把他们全杀了……” 顾骁野没什么表情地说:“那些人,是西戎的奸细。” 许落“哦”了一声,目光落在长廊上那死去的黑衣人身上,“这个人是?” 顾骁野淡淡道:“刺客。” 许落呆了呆:“刺,刺客?刺杀谁呢?”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你说呢?” 许落指了指自己,有些错愕:“我吗?为什么啊?” 她就是个要去西戎和亲的人,谁吃饱了撑的,要来杀她啊。 难不成,是不希望大周和西戎和好,非要让两国发生战争么? 顾骁野淡淡道:“目的暂时未知,不过抓了两个活口,应该能问出些东西。” 说起来,他们出京都才不过两三日行程,竟然有人公然前来行刺,无论对方目的是什么,其心都可诛。 刺客一共来了四个人,两个正面闯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已然被抓,两个趁乱进入,直奔许落所住的二楼,显然是想要对许落不利。 还好顾骁野发现及时,及时诛杀了这两人。他怕惊着她,所以,出手极快,却不意,还是被许落撞见了。 顾骁野命人上楼,将那黑衣人尸体拖下去。自己也准备下楼时,又顿住脚步,问了一句许落:“刚才打算下楼,是要做什么?” 许落摇头,“没什么,就是半夜睡不着,听到外头有动静,所以想去找你。” 顾骁野深深看了她一眼:“那跑什么?” 既是找他,为何话都不说一句,转头就跑。 许落心道大哥你在杀人哎,她不跑难道站那儿看吗? 好一会儿,许落吭吭哧哧地憋出一个字,“这不是害怕吗?” 顾骁野意味深长地:“害怕?” 在云州城郊,她撞见他杀人暂且不说,在边境小城被掳掠去西戎小城时,她见到的杀人场面也该不少。 他以为她早就对这些场面见惯不惊了。 许落认真道:“你杀起人来,怪可怕的。” 关键他动作太快,鬼魅一般,一剑封喉,血雾喷溅,她那么猝不及防的近距离直击,冲击力确实挺大的。 许落说着,忍不住看了眼地上那摊血迹,回想起刚才的一幕,犹自带着几分心有余悸。 顾骁野敏锐捕捉道了她眼底的那一点厌恶和惊恐,莫名生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不悦。 “你早知道我是什么人。“ 月光斜斜照着廊檐,少年半边脸庞隐在阴影中,语气听来也有些阴恻恻的,“现在害怕,晚了。” 许落:“……” 他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比刚才杀人时还要恐怖两分。 那两名被抓的刺客,什么都不肯说,竟是服毒自尽了。 连夜赶往京都去找许成明的信使,被叫了回来,但第二拨信使,被派了出去。 顾骁野给皇帝写了封急信,将刺客意欲对许落不利之事,详细禀报了一番。 送亲队伍的行程不能因此而耽搁,势必要继续往前走,但防卫警戒比之先前加强了许多。 此前带着侍卫守在许落马车边的,是两名副将,而今,是顾骁野亲自护送了。 以至于许落一掀开马车,就能看见顾骁野。 顾骁野一副公事公办的淡然态度,许落想要什么,他都会设法满足,但她偶尔想去落脚的小城逛逛,吃些街头的小吃,顾骁野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 美其名曰,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好在许落也知道他是为她好,并不计较。 而今许落在他面前没什么秘密可言,自然也就没了心理负担,渐渐恢复了本性,而且她反正也要远嫁西戎国,所以说话行事也就没啥顾忌了。 “顾公子,”许落好奇道,“我能不能问问,当初你为啥要跟先帝拒婚,不愿娶我呀?”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3章 会不会,是另一种选择 顾骁野不意许落会问出这个问题,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不会是因为小时候,我说你可怕,你一直记恨我吧?” 从云州到京都,貌似他也没有喜欢的女子,许落思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一个理由。 顾骁野平静地说:“不是记恨。我以为,你不会想去边境。” 不是记恨,却一直记得。 记得那个粉雕玉琢眉眼如画的小姑娘,牵着她母亲的手,眉眼弯弯地走进来。 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走进,莫名竟生出几分紧张。 他听父亲说过,许伯伯家有个比他小一两岁的小妹妹,他想,该就是这个小姑娘了。 他攥紧了手心,等着她走近。 她终于走近了,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惊恐地别开了视线,扑进了她娘亲的怀里,哭了起来。 大人们都吃了一惊,围过去哄她,她抽噎着说害怕。 问害怕什么,她从娘亲怀里探出满是泪水的脸蛋,偷偷看了看他,又慌忙缩回头去,说怕他。 无论她娘亲怎么哄,她就是不肯下来,更不肯与他说话,坐在一起。 后来她娘亲不得已抱着她离开,而他也提前被父亲安排人送回了府里。 回家的时候,从来不曾照过镜子的他,命下人找了面镜子,看到了里面自己的脸。 那时他出水痘刚好,脸上大片痘印未消,也不怪那个小姑娘害怕,的确是挺瘆人的。 在许府的遭遇,貌似是一件极小的事,然而对幼年丧母,本就极度敏感的顾骁野,或许是致命的。 他在府中再未出去过,直到跟着父亲离开京都,此后,也再不曾来过京都。 哪怕后来,他的容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从不曾去刻意想当初在许府的那一幕,但,这么多年,他的确从未忘记过。 却并非是记恨,只是近乎淡漠的平静。 他拒婚,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会在京都久呆,而幼年时的许家小姐,在他印象中始终是娇滴滴的,如同温室里的一朵明媚娇嫩的花朵。 当年她只是看到他的脸,就害怕成那样,就算长大了,怕是胆子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边境整日打打杀杀,不适合许家小姐,所以,当初从先帝那里得知赐婚一事,他下意识就拒绝了。 “其实你猜得没错,我确实不想去边境,最开始,我也没打算嫁给你。” 许落笑道,“我去云州找我哥哥,就是找他诉苦来着,可没想到遇到你了,后来又被我哥哥一通劝,我本来还想着嫁给你好像也没什么,所以我做好了回京都就嫁给你的准备。哎,谁能想到,你却拒婚了。” 她开玩笑般叹了口气,“你说,你要是娶了我,没准我现在也不用千里迢迢远嫁西戎国了。” 顾骁野想起离别京都那日,她在马车里哭了大半天,到晚上,眼睛都还红肿的模样。 没有哪个女子,愿意背井离乡,去往异国他乡过一辈子,此生再见不到亲人,再没有机会回归故土。 和亲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个中冷暖,却唯有当事人自知。 历史上的和亲公主不少,可真正能在异国过得如意的,却几乎没有。 顾骁野想,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当初在云州遇见的“悯枝”姑娘,就是许家小姐。 他会不会,有另一种绝然不同的选择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如今她是即将是西戎二王子的王妃,而他,是护送她去往边境的送亲将军。 毫无改变的余地。 顾骁野没说话,许落也没再说话。 她方才那句,本也就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只是因此却又想起自己此番前路不定的行程,只觉黯然神伤。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此后顾骁野对她的照顾似乎更为无微不至,却又不动声色。 她不过随口和悯枝说了句想吃什么,抑或,在队伍路过街市时,她多看了某些东西一眼,没多久,她想吃的,稍稍还有些喜欢的那些东西,就会被侍卫送到她的面前。 侍卫敢往她跟前送,那自然是得到了顾骁野的许可,甚至,是授意。 侍卫还不忘恭敬地提醒一句:“许姑娘以后去了西戎国,这些故土的小玩意,就难再见到了,所以许姑娘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 许落心里有些酸酸的,却又莫名地感动。 从初遇顾骁野,到云州顾府,边境军营,再到京都,到现在。 许落与顾骁野接触越多,就越意识到,哥哥当初对她说的话,的确是对的。 顾骁野的确会是个好夫君,她若真嫁了顾骁野,一定会是被宠着的那一个。 对她他都能这样细心又温情,对他以后的夫人,岂非会更上心。 只可惜,她和顾骁野终究无缘,徒叹奈何。 那日驿站里的黑衣刺客,似乎只是昙花一现的水波,稍纵即逝。 皇帝已然派人快马送来回信,已然让有司彻查刺客一事,但,尚未有消息。 此后队伍一路平安无事,但顾骁野并未放松警戒,一路不敢懈怠半分。 经过漫长的跋涉,他们终于到了云州。 许虞从云州出发,走了百余里,亲自来接许落。 兄妹相见,俱都红了眼眶,千言万语,却只是堵在心口,说不出。 这里,也不是二人说话的地方。 许虞终究克制了所有心绪,让许落先回马车,神色平静地向顾骁野行礼。 顾宗起已然辞去将军一职,许虞已知道,接替他的人,是顾骁野。 许虞行完礼,看了眼四周的侍卫,“末将有要务禀报少将军。” 顾骁野会意,示意侍卫退后些,许虞一刻也不肯等,在此时便要汇报,显然,是极为重要的事。 许虞的声音很低,“顾将军的情况,不是太好。” 顾骁野脸色微变。 父亲顾宗起一生经历的大小战斗无数,受过的伤的确不少,但再严重的伤一旦愈合,复发也不过是些许疼痛而已,断不至于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先前顾宗起给顾骁野的信中,再三要让他不必担心,后来又亲自写信给皇帝请辞大将军一职,让朝廷另派人来驻守边境。 顾骁野一度以为,父亲只是为了配合自己的计划,想让自己尽快离开京都,回云州而已,却不意,父亲的病,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4章 酒入愁肠,化作离别泪 许虞带来的消息,出乎顾骁野的预料之外。 大周朝与西戎国签订和亲交好协议后,驻守西戎国边境的将领给顾宗起写了信来,邀他一晤,商议边境开通互市事宜。 这将领,乃是西戎国君的弟弟、二皇子邵骞的皇叔邵赢,对方主动要与顾宗起见面,互市又对双方百姓都有利之事,顾宗起怎能拒绝。 这次见面,双方商谈甚是顺利,相对饮酒甚欢。岂料,从边境回来,顾宗起便一病不起,且病势日渐沉重。 “我怀疑顾将军并非单纯的伤病复发,而是,中毒引发旧伤,迟迟不愈。” 许虞低声说,“但目前,尚未找到足够的证据,将军怕影响两国交好,让我不得声张。” 据许虞的暗中调查,邵赢颇为精通医术,多年来镇守边境,在顾宗起手下败过无数场,几次差点死在了顾家军手中。 医毒本是相通,对方有下毒的动机,也有下毒的实力。 但偏偏现在没有证据,又时机敏感,不能拿对方奈何,且,得知顾宗起病后,对方大张声势地派了使者来探病,还送了许多西戎国的礼物,做足了表面功夫,让人根本都抓不到任何把柄和错处。 可顾宗起的病,又的确来得蹊跷,与对方会晤完,一回云州就病倒了,又不能不叫人怀疑。 却也只是怀疑而已。 便是上报朝廷,都没有证据,没法自证其说。 因为那日双方会面时,许虞也跟在顾宗起身边,他们饮宴的酒,许虞也喝了,他却什么事都没有。 饶是如此,许虞仍然怀疑顾宗起是中毒。 此事非同小可,他不能不将自己的疑虑告诉顾骁野,请他做一个决断。 出于公义,但也多少,带了那么一点点私心。 许虞并不希望妹妹远嫁西戎国,若顾骁野决定追究此事,那迎亲队伍,很可能就不必再往前走了。 他唯一的妹妹,也就能留在大周朝了。 顾骁野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下令队伍在云州城暂时停留,他径自回府,去见了顾宗起。 不过一年未见,顾宗起已然不再是他记忆里那个身躯伟岸的父亲,他几乎瘦脱了形,躺在床榻上,说不上几句话,便气喘不已。 顾宗起摒去了下人,只留下顾骁野,开口第一句话,就如同当头雷霆,重重击在了顾骁野的心里。 “我的确是中毒,但这毒,不是西戎人下的。” 顾宗起喘着气,“是多年前,先帝御赐的毒药。” 多年前,太子挪用军费给先帝庆生,导致边境无数战士冻死饿死在疆场,顾宗起上书朝廷,怒斥太子,认为太子不堪当大任,一力主张废掉太子。 那年顾宗起前往京都述职时,正赶上太子再次犯错引发群臣众怒,顾宗起在朝堂上再次旧事重提,群臣附和,要求另立太子。 先帝怒极。朝会散后,先帝诏令他进宫,只阴沉着脸,说了一句话:“顾将军今日朝堂上一呼百应,好威风,好气派,不若,朕将皇帝之位让给你如何?” 顾宗起惶恐跪下,“臣死罪,臣不敢!臣对大周昭昭之心,天地日月可鉴。” 先帝沉着脸,命人端上来一杯酒,“既如此,那朕赐你一杯酒,便喝了它,让朕看看你的昭昭之心。” 顾宗起没有丝毫犹豫,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其后,他腹痛难忍,嘴角流出血来。 先帝看着他,起先目光冷漠,后来终于有所动容,让人去叫了太医来。 顾宗起去了半条命,却也捡回来半条命。 毒到底入了血脉,难以清除殆尽。太医叮嘱说,不能过量饮烈性酒,否则,必定诱发残毒。 “这些年我之所以少喝酒,便是为了这个原因。” 顾宗起叹息,“那日与邵赢相谈甚欢,不免多喝了几杯。也是我一时大意,那酒名为苦竹酒,闻起来味道甚淡,却不意酒意却比平常酒性都来得烈,这病,是我自取其咎,怪不得西戎人。我已然时日无多,以后这云州边境交到你手上,我也没什么可操心的。” 他谆谆嘱咐,“而今大周与西戎好不容易和亲交好,边境安定来之不易,骁野,你万勿因为我意气用事,别陷顾家于不义,也别让两国再度陷入兵戈。” 顾宗起太了解这个儿子,他这个父亲,是幼年丧母的顾骁野唯一的寄托与情感所在。 他担心儿子为了他的事,做出什么过激之举。 顾骁野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成拳,手背上道道青筋爆出。 他几乎是咬着牙道:“所以先帝对爹做的那些事,就一笔勾销了?” “先帝早有悔意,不然也不会留我到现在。” 顾宗起温声说,“再说我根本不怪先帝,当年是我太僭越了,先帝没杀我,就已然是格外开恩。” “他不杀你,是因为边境不能没有你。” 顾骁野冷冷道,“他何曾真的信过你?召我去京都,不也是为了牵制你。” 顾宗起倒是看得开,“皇帝考虑得自然要比常人多一点,那是江山,可不是别的任何东西。当年若是先帝杀了我也就杀了,我能活这么多年,已是幸运。我跟你说,你可不要把你爹架在火上烤,不然爹到了下头,无颜面对先帝,那爹可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顾骁野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 顾宗起了解这个儿子,知道他不说话,便算是答应了。 他笑着拍了拍顾骁野的肩膀,故意板起了脸,严肃道:“说起来,当初我只想到先帝召你入京都,是要封你官职,却没想到会有赐婚的打算。许伯伯的女儿你娶了多好,为什么不征求爹的同意,就拒婚了?” 顾骁野沉默着,没说话。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爹解释,自己这一段时日的心境。 好在顾宗起也没打算追根究底,叹了口气道:“听说和亲之事是西戎国二皇子主动提出来的,但愿那丫头到了西戎,能过得顺心才好。只可怜你许伯伯了,养了个女儿,却是送到西戎国,再也难得见面了。” 他说着,又是一声叹息,“送亲队伍要在云州停留几天?” 顾骁野:“三天。” 其实按理只该停留一天,但他刻意给了许虞兄妹相聚的时间。 顾宗起颔首,“那就好,是该让许虞多陪陪他妹妹,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他又问起京都许多事情,二皇子怎么就登基为帝,怎么就同意顾骁野回云州等。 顾骁野都细细答了,自然是报喜不报忧,那些曾经遇到的危险,俱都轻描淡写一概而过。 父子两人聊了许久,顾骁野出来时,许虞仍垂手立在外头等候。 他看向顾骁野的目光里,带着几分难言的希冀:“如何?” 顾骁野淡淡道:“三日后,队伍准时启程。” 许虞眼里那点希冀的光,顿时黯淡下去。 “那顾将军……” “他不是中毒,的确是旧伤复发。” 顾骁野黑眸里看不出情绪,“你的怀疑,可以到此为止了。” 许虞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行了个礼,默默退了下去。 三天的时间,似乎并不短,但在许落而言,却像是眨眼之间。 这三天来,许虞穷尽自己所能,想让许落在这三天里尽可能开心一些。 他陪着许落逛遍了云州城,顺便去那家当铺,将她曾当出去的钗环赎了回来。 许落也似乎的确很开心,她一直都是在笑的。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西戎国,会好好的。娶我的人,是邵骞,他定会对我很好的。” 许落看得出,哥哥心情沉重,所以她反而安慰起许虞来,“等我到了那边,就给你写信。对了,上次跟你说,让你回京都的事,已经定了么?” 许虞点头,“定了,上次我接到你的信,就给皇上写了信,皇上已经同意了。” 许落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下来,“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二人说着话,已然到了顾府门外。 送亲队伍俱都安顿在顾府里,因着明日要启程,士兵们正在整备行装,院中甚是忙碌,却也悄无声息。 许虞不便在往里走,便在门口顿住了,“明早我来送你。” “好。”许落露出个笑容,“哥,你快回去吧,我进去了。” 许虞“嗯”了一声,“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许落心中酸涩,却犹自强忍着泪意,转过身勉强走了几步,眼泪再也止不住落下。 几乎是一路哽咽着回了屋,悯枝慌忙过来安慰她,却只愈发触动许落的心绪。 万千愁肠,只在心口盘绕牵缠,难以排解。 都说一醉能救解千愁,许落突然很想尝尝喝醉的滋味。 她执意要喝酒,悯枝不得已,为她去备了酒菜来。 然而没多久,悯枝就被许落吓到了,她一杯接一杯的喝,悯枝拉都拉不住。 她喝了酒,倒是比不喝还要哭得厉害,怎么劝都劝不住。 最后哭声都惊动了外头的侍卫,侍卫不敢怠慢,立刻就去禀告了顾骁野。 顾骁野刚服侍顾宗起喝完药睡下,闻言,立刻赶了过来。 就见女孩脸颊酡红如染烟霞,一边跟悯枝在扯酒壶,一边哭得伤心:“别人欺负我也就算了,你也欺负我……” 悯枝急得也要哭了:“小姐,我是为你好,不是欺负你……” “你就是欺负我,就是!” 喝醉的许落,半点道理都不讲,“你给我,你快给我……” 悯枝脑门上都急出汗来,“小姐,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许落哪里肯听,两手拽着酒壶只是不敢松,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顾骁野漆黑的眸注视许落片刻,“她要喝,就让她喝。” 悯枝吓了一跳,回头才发现顾骁野来了,连忙解释:“可是,可是小姐她不能喝酒,她已经喝醉了……” “这里是顾府,醉了便醉了。” 她两次情绪近乎崩溃,一次,是离开京都,一次,便是今夜。 明天便要去西戎国,她这个样子,也是,情有可原。 悯枝不敢再说什么,她服侍许落多年,从未见过过今夜这么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想来,是难受到极点了。 这么一想,悯枝也就红着眼圈松了手。 许落像是孩子拿到心仪的玩具般,又是哭又是笑,一抬眼,发现正看着自己的顾骁野,她眨了眨水雾迷蒙的眼,想了好半天,似乎终于想起他是谁了。 “你,你过来。”她冲着顾骁野招了招手,含糊地说:“我有话,有话跟你说。” 顾骁野很怀疑,一个喝醉成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话跟他说。 然而,他还是缓步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什么话,说吧。” “顾,顾骁野,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惨了……” 她含含糊糊的说,“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这样……” 顾骁野微怔,“我怎么害惨你了?”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从京都跑到云州来找我哥……” 她似乎想起什么痛不欲生的过去,眼泪流得更凶了,“我要不来云州,就不会碰到邵骞,不碰到邵骞,他就不会认识我,也不会提出和亲,我也不用离开我爹娘,离开我哥,去西戎……” 顾骁野不明白她的逻辑,“你跑来云州找你哥,和我有关系?” “有,怎么没有?” 她眼泪汪汪的,神情愤愤,“就是因为皇上要为我们赐婚,我才逃婚的……” 顾骁野眸光微深:“逃婚?” “对啊,我以为你还是小时候那么可怕的样子,我也不喜欢打打杀杀,不想离开京都,所以,所以我才来找我哥,想让他帮我想办法……可我哥说,嫁给你没什么不好。” 许落说着说着,又哭了,“我都决定要嫁给你了,我都愿意来边境陪着你了,可你为什么要拒婚,为什么啊?” 她哭得泣不成声,“我不想去西戎,我不想嫁给邵骞,你要是娶了我,我就不用去和亲了……” 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心思,终于借着酒醉,近乎无理取闹地一股脑儿宣泄而出。 顾骁野凝视着她,眼底晦暗难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5章 不能留,也不该留 顾骁野沉默了许久,看她哭得满脸狼藉一片,到底还是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嘶哑至极的声音,压着喉咙溢出:“对不起,是我不好。” 可是许落这会儿哭得晕头晕脑,哪里听得进去他说了什么。 他为她擦泪的动作太过轻柔,注视着她的眼神太过温柔,以至于许落恍惚间以为他是哥哥许虞。 所以她没有半点犹豫地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抱着他哽咽道:“哥哥,我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爹娘,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女孩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得厉害,片刻间,眼泪就沾湿了他的衣袍。 顾骁野想要推开她,可是手落在她的肩上,才知微微用力,她却哭得更厉害,抱他更紧。 顾骁野终究还是没有动,任由她抱着自己,哭个不住。 悯枝不知何时,早已退了出去,顺手还将门掩上了。 许落哭得一抽一抽的,后来累了,拽着他嚷着喊悯枝,说要喝水。 她喝了酒,渴的厉害,也困得厉害,只以为抱着她的人,是悯枝。 顾骁野倒了水,她就着他的手喝了,又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竟是睡着了,眼睫上还挂着泪痕。 来云州的这三天她其实都没有睡好,晚上根本就难以成眠。 今夜喝醉了,又哭了一场,倒是睡着了。 顾骁野轻轻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然而,她就跟警醒的小动物似的,他才一松手,她立刻就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袍,更紧地蜷在了他的怀里。 最后她竟是赖在他身上,放不下去了。 顾骁野只能就那么抱着她,坐了大半夜。 窗外寒蛰不住鸣叫,怀中的人又太软太暖,间或还有说不出的清浅淡香,萦绕鼻端。 顾骁野原本并没有看着她,目光只是注视着半开窗户外的月光。 然而不知何时,眼神落在了她的脸上。 肤色是瓷玉般的净白,唇色却嫣红,鼻梁小巧挺直,长睫卷翘,闭着的眼眸微微泛着红肿,有几分脆弱的,让人怜惜的美。 让顾骁野想起有一年在边境小城看过的桃花。 那时分明已然是夏日,然而边境军营外的一株桃花却迟迟才开。 枝干细弱,却又倔强,绽放出几朵娇媚粉嫩的桃花来,沾染了细雨的花瓣湿漉漉的,风吹过,便瑟瑟发抖。 顾骁野立在营帐里,凝视着那桃花许久,总以为下一秒那花瓣便会随风飘落在地,然而,那桃花却依旧倔强地立在枝头,雨过天青时,在阳光下开得动人。 在云州城那个月夜,初见许落时。 她容颜姣好如花,满眼是泪,一次次将那衣带,往树梢上扔时,无端让顾骁野忆起记忆深处,在边境小城见过的那一株小小的桃花。 一念之仁,他放了她,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与她之间,会发生那么多事。 若他不拒婚,若他娶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顾骁野甚至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他想要,不顾一切,留下她。 顾家三代人,从他祖父开始,就镇守云州一线的边境,护得大周朝平安。 然而他的祖父,因功高震主,被诬陷谋反,遭冤杀,留下孤儿寡母,受尽苦楚。 直到后来朝廷为他祖父正名,顾家才稍获荫庇。 他父亲很争气,年少时便立下不世之功,获封大将军,再次扛起当年祖父的责任,为了大周鞠躬尽瘁,数度过家门而不入。 便是他娘亲病重时,父亲也未能赶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可饶是如此,父亲又得到了什么? 皇帝从未信过他,一杯鸩酒,就是帝王的“恩赐”。 而今,朝廷又再度将驻守边境的任务交给了他。 数年后,他又会得到什么? 很可能,是与父亲,与祖父一样的命运。 既如此,那他又何必要忠于大周朝? 脑海中浑浑噩噩各种念头闪过,连同父亲先前那一番谆谆叮嘱,天人交战般,激烈动乱。 悠长更鼓传来,竟是已过四更。 那更鼓声惊醒了顾骁野,纷杂的念头,恍若狂风骤雨经过后的湖面,渐渐平静下来。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 他闭了闭眼,将怀中熟睡的女孩轻轻放下,替她盖好被子。 他不能再留下去了。 以她现在的身份,他也不该留。 许落被悯枝摇醒时,人还有些懵。 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哭了一场,要不是悯枝将昨夜的事告诉她,她压根都不记得顾骁野来过。 真的是糗死了,怎会对着顾骁野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感觉自己都没法面对顾骁野了。 好在,她很快就要去西戎国,以后,也见不着他了。 这么一想,许落又振作精神,装作没事人一样,扶着悯枝上了马车。 躲在车帘后,偷偷瞥了眼顾骁野,他神色一如往常,沉静淡漠,仿佛并未受到昨夜的事情影响。 云州城,她到底是要离开了。 许虞一路相送,可终究还是要分别。 不想让哥哥担心,许落是笑着与许虞挥手道别的。 直到路边许虞伫立遥望的身影,隐没在晨辉薄雾里,再也望不见,许落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许落的错觉,从云州至边境的十余天里,顾骁野有意回避着她。 面对她时,说话行事间再无之前的随意关切,而是态度恭谨得无可挑剔。 他还尽量避免与她单独相处,晚上歇息时,若她有事找他,他总是站在帐外回话,并不踏进她的营帐一步。 许落有些不适应,却也挑不出他什么毛病。 原本他这么做,才是合乎礼制的啊。 他们抵达边境小城后,短暂歇息了一晚。 翌日一早,许落由送亲队伍送至边境,西戎国的接亲队伍,早就等候在边境那头,士兵们连刀枪剑戟上都挂着红绸,远远看去,喜气洋洋的一片。 前来结亲的,除了西戎驻守边境的将军邵赢,他是邵骞的叔父。 据说邵骞本来是打算亲自来的,但他父王突然病重,他难能抽身,只能委托叔父邵赢接到许落后,将她送往王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6章 怕吗 按礼制,顾骁野也需要一路护送到西戎国王城,当面将许落交给邵骞后,才能带领送亲将士,返程回大周。 队伍一路往西戎王城而去,起先各方面都很正常。 直到,在经过一处山势险峻的山岭时,出现了不正常。 邵赢竟在山岭两头设伏,将送亲的大周国将士,连同许落的马车,都困在了狭窄的山岭上。 最有利的地势被伏兵占据,黑压压的一片,触目心惊。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破坏两国和亲,就不怕你们的国君杀了你吗?” 顾骁野身边的副将厉声质问。 邵赢哈哈大笑:“我王兄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怎能管到我头上。至于我那侄儿,难堪大任,更入不了我的眼。” 顾骁野心神微凛,“你想取邵骞而代之,自己做西戎国的国君?” “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 邵赢轻嗤,“我那个侄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心想要两国和平共处,为此不惜去取大周朝的女人。须知我西戎与大周,乃是死敌,百年恩怨,怎可轻易一笔勾销?” 他端坐马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张狂,“顾骁野,你父亲毒入肺腑,怕是撑不了几天吧?他死了,你再死,云州十余州,很快就会是我西戎领地。” 顾骁野脸色微变,他父亲并非生病,而是中毒之事,除了他之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就连许虞的怀疑,都被他否认打消了。 邵赢,又是如何知道的? 略一思忖,顾骁野神色冷了几分,“当日你在宴请我父亲的酒里,做了手脚?” 邵赢笑道:“做手脚倒不至于,不过是添了几味烈性药材泡制而已。酒虽没毒,可谁让旁人喝得,顾宗起偏偏喝不得呢?” 顾骁野闭了闭眼,“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喝不得。” 他父亲中毒未能彻底根除,饮烈性酒便会牵动体内毒性之事,本该是大周皇朝秘闻,断无可能为外人知的。 “别急,这就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邵赢挥手,旁边闪出一匹马来,马上坐着的人一张脸似是被火烧过,又似是被什么烫过,脸上坑洼不平,甚是可怖,但那双苍老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他拍马来到阵前,“顾骁野,你可认得我是谁?” 顾骁野不认得,可此人的声音,他却不可能忘记。 因为当年在京都,他没少与禁卫军统领袁诚打过交道。 这个人,正是前禁卫军统领,袁诚,也是袁兴方的父亲。 袁诚冷冷地注视着顾骁野,“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骁野淡淡道:“的确奇怪,因为你本该是个死人。” 袁诚父子,本是太子的人。 袁兴方后来被二皇子设计死于非命,二皇子登基为帝后,将袁诚等一干太子党俱都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袁诚被判处斩刑,他早该死在京都的斩首台上。 “你伙同狗皇帝害死了我儿子,还想杀我,总算我袁诚命不该绝,有几个对我忠心的人,设计救了我。” 袁诚眼里闪过怨毒,“既然我还活着,那自然要复仇。” 所以他为了逃避可能的追捕,自毁容貌,来了西戎国。 而对他忠心的那几人,则试图阻止和亲,策划了驿站的那场刺杀,只可惜,失败了。 袁诚投靠邵赢,出卖了当年顾宗起中过毒,不能饮烈性酒的绝密消息——他曾是禁卫军统领,皇宫中发生过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 顾骁野漆黑的眸直视着袁诚,带着骇人的戾气与煞气。 所以这个人,才是害得他父亲毒性发作的罪魁祸首! “这么看着我作甚?你以为你还能杀我?” 袁诚对上顾骁野的眼神,无端后背有些发冷,却刻意挺直了背脊,冷笑出声:“顾骁野,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要不了多久,这大周朝就会被西戎吞食,狗皇帝也会下去陪你!” 顾骁野驱马往前走了数步,冷冷道:“那我今日,便先取你性命。” 随着他第一个字出口的同时,谁也看不清顾骁野如何出手,可当他的话说到取你性命几字时,数道冷芒已然逼近袁诚,寒光隐没,袁诚都没看清是什么,就惨呼一声,坠落马下。 战争一触即发,副将看向顾骁野,紧张道:“少将军,眼下怎么办?” 顾骁野的声音低沉,却铿然有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许姑娘周全。” 许落轻轻掀开车帘,“顾公子,你们若能走,便先走,不必管我。” 方才他们的对话,许落都听到了。 邵赢精心布置这一场局,就是为了除掉顾宗起和顾骁野,如此,他们才能无所顾忌地攻打大周朝。 顾家镇守边境多年,说是大周朝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 顾宗起中毒甚深,连起身都不行,若顾骁野能活着回去,边境就不会乱,边境不乱,大周朝也自然能安稳。 她的安危,与大周朝的安危比,又算得什么,这点轻重,她还是知道的。 顾骁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许落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被他这一眼看得讪讪的,再不敢多嘴了。 她抱了必死的心,反倒不怕了。 耳边刀剑厮杀之声不绝,许落捡了把剑自卫,顺带安慰着小脸惨白的悯枝。 不断有护着马车突围的将士倒下,西戎国的士兵试图爬进马车,顾骁野与大周的将士奋力阻拦,但仍有漏网之鱼闯进来。 许落眼睁睁看着悯枝为了保护她,死在了一名西戎国的刀下。 彼时顾骁野被数名西戎兵缠住,许落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哆嗦着刺向那个行凶者,鲜血喷溅了她满身满脸,吓得她扔了剑踉跄着后退,然后,她的人就被顾骁野拎到了他的马上。 当日邵骞带着她逃生的一幕,而今在她与顾骁野身上重演。 身后是追兵,身前,是万仞山崖。 往前一步是死,往后一步,同样是死。 顾骁野低眸看着她,声音里带了浅淡的温柔:“怕吗?” 许落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怕。” 顾骁野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动作轻柔至极。 他说:“那我们,跳下去?” 许落露出个笑容,“好。” 追兵追近时,顾骁野将她牢牢揽在怀里,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他们的身影急速下坠,如断线的风筝,飞快消隐在幽暗不见底的深渊里。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7章 患难与共 雨下得昏天暗地,冰冷冷的浇在脸上。 许落睁开眼时,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还活着。 她落在深涧中,又被水流推到涧边,竟侥幸捡回一条命。 许落第一反应就是去找顾骁野,这才发现,她就趴在他怀里。 许落喊他,他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坠下山崖的时候,凸出的山崖和树枝撞在顾骁野身上,他却始终紧紧地护着她,没让她受半点伤。 许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半扶半拖地将顾骁野带到了山崖边一处可容身的山洞里。 她握着顾骁野的手,心里滋味莫名。 然而,却也并不害怕,只是,没想到,这一场和亲,最后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局。 邵骞的那个叔父邵赢,他不仅是要篡位,更是要吞并大周,所以才想要不择手段,杀了顾宗起与顾骁野。 若他真的篡位成功,大周就不会有安宁之日了。 也不知道远在王城的邵骞,有没有察觉他叔父的野心,若邵赢的人马假借送亲为由抵达王城时,邵骞没有半分防备,那他怕是也危险了。 但这些事,暂时都还离着许落太远。 眼下最让她忧虑的,是顾骁野。 他的手冰凉,气息也有些微弱,该是伤得不轻。 天光稍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 许落这才发现,顾骁野后背的伤,有多严重。 除了各种撞伤的青紫於痕外,还有一道刀剑伤,深可见骨,被雨水泡得血肉狼藉。 好在,他怀里有外伤药,许落撕破裙角,轻轻将他伤口擦洗干净,上好药后,又将伤口包扎好。 等她弄完,山洞外,太阳已然出来了,霞光斜斜照进来,倒是给他们增添了些许暖意。 许落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他们被困在一道狭窄的山涧里。 这山涧上窄下宽,抬头望去,竟是只能见到一线天空,阳光甚是刺眼。 如此,他们暂时躲在这里,倒是不用怕被人发现。 可也意味着,许落不可能找到人,找到食物。 在顾骁野醒来前,她必须要设法让他们活下去。 许落捡了好些树枝和枯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生了一堆火,将她和顾骁野的衣服都烤干了。 给顾骁野脱衣服的时候,她犹豫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而已。 生死关头,还在乎那些男女之防做什么。 话虽如此,目光不经意落在少年紧实的胸膛上时,许落还是飞快移开了目光,脸上都红了一片。 脱衣服相对还算容易,难的是穿衣服。 她还要小心不碰到顾骁野背上的伤,不得不让顾骁野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替他穿衣。 饶是许落的动作很轻,顾骁野还是醒了。 他几乎是半躺在许落怀里,睁眼时,便正对上了许落的眼眸,两人都有些猝不及防,俱都呆了片刻。 许落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不意顾骁野的半截衣袍还在许落手上,自己被这力道一带,往前扑去,正正跌在他身上。 顾骁野后背着地,伤口剧痛,不由闷哼一声,而许落,好死不死地,嘴唇堵到了顾骁野的唇上。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一瞬间,许落的脸颊爆红,慌忙丢下衣袍,窘迫至极地爬起来:“你,你先穿衣服,我去找点吃的东西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顾骁野漆黑的眸望着女孩兔子般逃走的身影,眼底看不出情绪。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他无意识地抬手,抚了抚被她不小心亲过的地方,只觉手指上,都沾染了甜香,连背上伤口的疼痛,都仿佛淡了许多。 许落跑出老远,脸上的滚烫才消了些,想起方才一幕,真恨不能找个地缝藏起来。 把别人衣服都脱光了,给别人穿的时候,被发现了,还不小心亲了对方一下。 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这要不是在这山涧里,她出不去,避不开,她真不想再回去了,因为根本不知怎么见顾骁野了。 她有些懊恼地往前走,想要找些吃的。 有野兔从她眼前窜过,她追得满头是汗也没追上,扶着树干直喘气。 兔子是抓不到了,但这山涧里树不少,倒是有些野果子,能暂时果腹。 许落垫着脚去够野果,不提防脚下一滑,“哧溜”一下,摔个屁墩儿,疼得她龇牙咧嘴。 骨节分明的手掌,伸在她面前,顾骁野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笑意:“我拉你。” 许落讪讪地握住他的手,就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简直不敢看他。 余光瞥见他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貌似,就是刚才从许落跟前逃掉的那只? 许落惊喜,“你抓的?” 顾骁野“嗯”了一声,“兔子不是你那么抓的。你不可能跑过它。” 他不放心许落,跟出来时,却不意正撞见她正跟在兔子后面追得气喘吁吁的,不由失笑。 便干脆先去见兔子抓了回来,没成想,又恰好看见她摘果子摔了。 许落:“……” 所以她今天是有多倒霉,就不停地在顾骁野跟前出糗,脸都要丢尽了。 望着女孩垂眸无措的模样,顾骁野唇角弯了弯,“想吃果子,我给你摘。” 许落不自在地说,“你伤得那么重,还是别去了……” “无妨。”顾骁野说,“就在这等我。” 许落于是只能乖乖站在树下等着他。 顾骁野摘了好些野果,回到山洞。 他将那野兔处理干净了,坐在火堆边熟练地烤着。 “你想吃点野果,待会就好了。” 许落答应着,坐在山洞外边一块干净石头上,一边吃野果,一边看他烤兔肉。 野果酸酸甜甜,许落吃了些,心情都好了许多,她抬头去望那一线天,“那你说这个地方,我们能出去么?” 顾骁野先前已经观察过这山涧的地形,“不是特别好出去,但我们必须得出去。” 邵赢有反意,西戎国必定有变。 可大周边境一线因为和亲一事,对西戎国的戒备不如从前。 一旦西戎国借着互市之机,突然对边境发起攻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父亲重病缠身,势必会难以脱身。 他必须得尽快出去才行。 昨夜邵赢的人并未查找到这山涧中来,很显然,怕是以为他们早已性命不存,大队人马早已走了。 毕竟,邵赢还要尽快护送“和亲队伍”去王城见邵骞,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 顾骁野原本是打算,今夜先暂时休息两日,便寻找离开山涧的办法,尽早赶回大周境内,至少,将西戎国有变的消息,尽快送达,好让边境驻军有个准备。 “那你说邵赢会不会真的篡位成功?邵骞不会那么没警觉吧?”许落问。 顾骁野淡淡道:“他该不至于那么差劲。” “可是他好像还挺信任他这个王叔的,不然也不会让他来接亲。” 许落叹了口气,“希望他不会有事。” 顾骁野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很关心他。” “当然啊。他要是有事,西戎国不就乱了,西戎国乱了,大周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个邵赢,对大周可没安好心。” 许落咬着红浆果,“要是邵骞能挫败他王叔的阴谋,这和亲怕是还得继续,我估计还得去当他的王妃。” 顾骁野翻转兔肉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兔肉慢慢变得焦黄,香味四溢,许落愈发饥肠辘辘,手里的果子都不香了。 顾骁野将烤好的一半兔肉递给她时,她迫不及待就尝了一口,“好香呀。” 顾骁野微微笑了笑,“你喜欢吃的话,以后再给你烤。” “好啊。”许落边吃边开心地回。 可能是因为太饿,许落实在高估了自己的食量,半只兔子只吃了一半,她就已然饱了。 剩下的兔肉,扔了又可惜,可不扔,她又实在吃不下了。 正在暗自纠结,顾骁野已然开口,“吃不了,给我吧。” 许落怔了怔:“可这是我,是我咬过的呀……” “不要紧。”顾骁野平静地说:“我不介意。” 许落:“……” 他不介意,她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接连在这山洞里休息了几日,顾骁野感觉伤好了些,便开始试着寻找出去的路。 这山涧太高也太险,想要出去,只能攀着石壁上的藤蔓往上走。 若是顾骁野一个人,想要上去,虽然费劲了些,但并非不可以。 可眼下还有许落,他得带着许落一起往上走,难度就愈发大了些。 “实在不行,你先出去吧,我就在这里待着,等你带人来救我。” 许落瞅着那高耸的峭壁就一阵头晕,她清楚自己是绝无可能爬上去的,所以干脆放弃。 然而顾骁野直接拒绝,“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想要带许落一起走,他就必须得养精蓄锐。 半个多月后,待背上伤口康复些了,顾骁野用树皮和藤蔓编就了一条甚是结实的绳索,决意背着许落离开。 许落拒绝无效,一动都不敢动,提心吊胆地趴在顾骁野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一点点往上爬。 初时顾骁野还算从容,可越往上,他的体力就越有些不支,速度也越来越慢,脚下没踩稳,身体骤然往下滑落。 万幸,他反应极快,及时拽住了藤蔓,稳住了身形。 松动的石块坠落下去,发出沉闷的回音,许落惊出一身冷汗。 她望了望还不能看见顶的山崖,心绪复杂。 顾骁野要是再这么背着他,说不好两人都会掉下去。 这一次他们可能不会有上次的好运气,恰好掉在那汪潭水里,但凡偏一点,都可能摔在石头上,粉身碎骨。 她悄悄想要去解开身上的绳索,奈何,顾骁野系的结太紧,且,她稍一动作,顾骁野就察觉了。 “你要真想我们没事,就别乱动。这绳子,你解不开的。” 顾骁野微微喘着气,语气不容置喙:“我说了能带你上去,就一定能。” 许落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我听你的,不乱动了。你,小心些。” 顾骁野“嗯”了一声,稍稍歇了片刻,再度往上。 他的衣袍早已被汗水湿透,后背上的伤口该是崩开了,沁出血迹,连许落衣裙都被染上了点点红色。 许落抬袖轻轻帮他擦去额角的汗水,她能帮他做的,也只有这么点小事了。 山崖太陡峭,好几次许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觉得他们可能会葬身于此。 然而,顾骁野以惊人的毅力与敏捷的动作,竟然,跨过了最危险的地方。 终于爬到山崖上时,顾骁野已然近乎脱力。 好在,四周并无西戎国的军队,也不见数日前激烈厮杀的痕迹。 许落与顾骁野自然不会知道,在他们坠崖后,邵赢怕留下痕迹,便将战死士兵聚在一处,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又命西戎的士兵,换上了大周国送亲将士的军服,赶着马车与嫁妆,往王城去见邵骞了。 …… 山中林木繁茂,顾骁野寻了处稍稍隐蔽的地方暂时栖身,强自撑着为许落解开绳索,人便晕了过去。 他身上的伤本就不轻,经过这么一折腾,后背上已然开始愈合的伤再度惨不忍睹,许落重新为他的伤口上了药,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心疼。 眼看着天色渐黯,许落本想生一堆火,可是又不敢,怕火光引来西戎国的士兵,就麻烦了。 夜里,顾骁野竟是发起热来,脸色赤红,身上阵冷阵热,竟只是打寒战哆嗦不止。 许落默默地握着他的手,咬了咬牙,干脆豁出去了,抱住了他。 或许是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昏迷中的少年无意识地靠近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就那么抱了她整整一夜。 许落心里焦虑他的病情,到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顾骁野的外袍,顾骁野却不见了。 许落慌忙坐起,却发现旁边地上,有顾骁野留下的字迹,他要她在这里等他,不要乱跑。 许落不知他去了哪里,只能等着。 直等了数个时辰,顾骁野才回来,许落差点没认出他来,他竟是不知从何处找了身西戎人的衣衫,也给她带了一套来。 许落换好衣服时,他正负手而立,凝神沉思着什么,眸光深邃幽暗。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她,微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回云州。”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8章 留下 顾骁野并没有告知许落,他打听到的西戎国的情况。 “和亲”队伍入了王城,却成了叛军,邵骞应对不及,却也并未一败涂地,将叛军驱逐出了王城。 西戎国的老国君在这场变乱中被叛军所杀,仓促之际,邵骞成为西戎国的国君。 但他的叔父邵赢却不肯就此罢休,自立为君王,与邵骞两相对峙。 其实顾骁野可以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送她去找邵骞,这场和亲,仍将持续,第二,带她回云州,但之后,或将面临一系列谁都无法预料的麻烦。 顾骁野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后者。 他们回云州的路,比预料中的要顺利得多。 西戎国一分为二,双方打得激烈,西戎各地的守将们人心惶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归属谁,能归属谁。 没人顾得上与大周相邻的边境,士兵们看起来都忧心忡忡,连执勤都有些心不在焉。 但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掉以轻心。 顾骁野和许落一路改换行踪小心翼翼,总算到了西戎与大周的边境。 然而,他们却发现自己回不去了。 此时距离许落之前从云州城出发,去往西戎国和亲,已然过去了将近三个月。 三个月,西戎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云州边境也变了。 西戎国叛乱,和亲将士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大周朝,大周皇帝暴怒。 因误以为顾骁野和许落已然死亡,大周皇帝调任了另一名将领驻守云州,趁势对西戎各边境发起攻击,对所有西戎人,一概杀无赦。 当初许落曾亲眼见过西戎人对大周边境小城大开杀戒不留活口的屠杀,而今,她亲眼目睹了大周将士对西戎人残酷的屠戮,不分妇孺老幼,尽皆杀光烧光。 若非顾骁野带着她躲避及时,怕是就连他们也会死在大周将士的屠刀下。 但西戎的士兵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有将领组织起来反抗。 顾骁野设法给云州守将送去了一封信。 但这封信如石沉大海,一直得不到回音。 顾骁野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安顿好许落,决意亲自去找一趟守将,当面说清原委。 许落本以为,很快就会有好消息,岂料,等来的,是身受重伤,满身是血的顾骁野。 他是强撑着回来的,才一见到许落,就已然晕了过去。 这一次他的伤情比上次在山涧时严重得多,但好在他们栖身的地方,是一个小镇,镇里有大夫。 许落连夜去请了大夫来替顾骁野看伤,守了顾骁野四五个日夜,总算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许落却隐约从顾骁野昏迷期间的呓语里猜到了什么。 顾骁野的父亲,该是已经去世了。 但许落还是有太多事情,难以猜到。 譬如,顾骁野为何会受伤,还伤得这么重。 直到顾骁野醒来,她才知道,顾骁野并非是伤在西戎人手里,而是,大周的士兵。 顾骁野第一次寄给云州守将的信石沉大海,并非守将不回复,而是,对方本能地怀疑是西戎国的阴谋。 然,以戚定安为首的一帮将领,却坚称这信就是顾骁野的亲笔字迹,就是阴谋,也必须要去一探究竟。 “万一顾少将军真的还活着呢?” 双方为此爆发一场争吵,守将不敢擅自决定,令人将此信快马送到京都,征求皇帝意见。 皇帝回信说了什么,戚定安等人不得而知。 但,当顾骁野亲自赶来云州时,等待他的,是一场埋伏。 顾骁野说,边境将士里有不少人认得顾骁野,只需叫他们来辨认,便可知他身份。 然而守将却没有这么做。 守将看着他,摇头:“顾宗起去世,你为国捐躯,这本是你们父子最好的结局。你不该回来的。” 回来了,也必须死。 顾家功高震主,早已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只是因为西戎国的存在,朝廷才不得不继续容留顾家,而今西戎国内乱,自顾不暇,顾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千钧一发之际,是戚定安等数十名将领,舍命救出了顾骁野,若非如此,他怕是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见许落。 戚定安那数十名将领,死得很惨。他们被冠以谋反罪,俱被斩杀,头颅悬在大周边城外,就连他们的家人,也都受到了牵连。 戚定安作为带头人,全家一十三口被满门抄斩,其余将领的家人俱都被流放,不少人死在了流放途中。 许落算是明白了自己和顾骁野现在的处境。 他们还活着,可是他们不可能再回大周了。 回去,也会有人要他们死,且,她还可能给爹娘个哥哥带来麻烦。 怅然许久,许落最后还是平静接受了这个现实。 后来许落反而开始劝说顾骁野想开些:“西戎国现在已经安定下来,其实我们留在西戎国也挺好的。” 那时邵骞与其叔父的抗衡,已然取得了胜利。 西戎国的局势稍稍平稳下来,但仍要面对大周的攻击。 邵骞不得已,派出使臣去大周求和,以极为卑微的姿态做了大周的附属国,承诺西戎每年都要向大周上缴大量牛羊马匹金银。 没办法,一场内乱让西戎伤了元气,为时势所迫,邵骞不得不忍辱负重,也就因此,让大周与西戎都获得了短暂的和平。 顾骁野原本就伤得很重,但更重的,或许在他心里。 父亲去世,戚定安等一帮旧部为了救他惨死,他养伤的那段时间,异样沉默。 许落从来没有那么细心温柔地去照顾一个人,顾骁野是第一个。 许落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会被一个人牵动所有的心绪和喜忧哀乐。 顾骁野的伤渐渐好起来时,她扶着他出去晒太阳。 那时正是春日,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暖的。 蝴蝶蹁跹飞过,春风里都是馥郁的花香。 隔壁邻居家的大婶恰好看见,笑着对顾骁野说:“你生病这么久,可把你家小娘子累得够呛。而今你既是好了,以后可要多疼疼你家小娘子。” 当初为了不引起周边人怀疑,顾骁野和许落是以夫妻的身份,假称是因边境战乱逃难至此的。 大婶这一番话本是无心之言,许落却红了脸颊。 她偷偷看了眼顾骁野,他的反应却甚是平淡。 在之后的相处中,他与许落,也始终保持着该保持的距离。 甚至,连对她的称呼,都还是许姑娘。 许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和顾骁野相处这么久,她对顾骁野的心意,早已默默有了变化。 她和顾骁野都回不去大周,她也不必去和亲了,她甚至有想过,他们要不要,就在西戎国平静地生活下去,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然而,这种事情她一个女儿家,又怎能说得出口。 况且,顾骁野而今刚刚遭逢父亲去世等系列变故,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 但许落没想到,顾骁野根本没有给她以后。 他的身体彻底康复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送她走。 许落都懵了,“你要送我去哪儿?” 顾骁野说,“西戎国的国君那里。” 邵骞如今仍是西戎国的国君,他对许落向来有意,当初得知许落不在了,邵骞以王妃的名义,为她设立了衣冠冢,同时,在自己的名字中,加了一个云字,以此纪念与许落在云州的那场相识。 “你若是去了他身边,他必定会好好待你。” 许落怔愣了好半晌,她是怎么都没想到,她和顾骁野走过生死劫难,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竟然到最后,打的是这种计划。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呢?” 顾骁野沉默了一会儿,“我要回大周。” 他要亲自去拜祭父亲,他还要,为戚定安和那些惨死的部下报仇。 他不能带着许落,带着她,只会害了她。 “可是他们冒死救了你,肯定不希望你再度回去冒险。” 许落试图劝说他不要回去,“我们就留在西戎,不好吗?” 然而顾骁野心意已定,他一定要回去。 他说他若什么都不做,只会觉得愧对了戚定安和那些将士,余生都难得安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许落若是强求他留下,反倒是她不体谅他了。 所以她最后什么都没说,“你不必送我去找邵骞,我就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等你回来。 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 顾骁野不放心她独自留下,然而许落执意如此。 “你想要回去,我不拦你,那我的选择,你也不要试图改变我。” 最终顾骁野也便只能由了她。 送顾骁野离开那日,许落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 她为他饯行,喝了许多酒。 这是她第二次在顾骁野面前喝醉。 她抱着他,哭得很伤心,她求他不要走,她说,“顾骁野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说,“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不要回去……” 她说了很多很多话,她说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逃婚,“我不想去找邵骞,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上一次,她喝醉了,在他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 这一次,她却搂住他的脖颈,留着眼泪胡乱地亲他的唇,要他不要走。 顾骁野没能忍住,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她。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39章 留下2 这一吻,心里那最后的坚固防线也似乎溃了口子。 他回大周,是抱着必死的心,或许根本不可能再回来。 可他若死了,她一个人在这西戎国,又该怎么办? 顾骁野终究没能狠心离开。 到底还是决定留下,留下来,陪在许落身边。 为父亲守丧一年后,顾骁野与许落正式结成夫妻。 过往的恩怨,顾骁野似乎彻底放下了,而许落,也真正安下心来,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当初哥哥许虞没说错,他的确是个好夫君,疼她宠她至极。 只是她有时想起爹娘和哥哥,不免心中黯然。 哥哥早已回了京都,而今该是已经成婚了,家人怕是早以为许落已经不在这人世了。 许落曾想要给家里寄封信,可,到底怕给他们惹上麻烦,寄信的念头也就此不了了之。 她以为,她和顾骁野会从此留在西戎国,做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就这么平凡地过一生。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 那日许落陪着邻居大婶一起去镇上买东西,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石板街上时,迎面就遇见了邵骞。 虽然他只是微服出巡,身边只跟了几个侍卫,但许落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心里慌乱了一瞬,立刻垂下头,转身就走。 然而已经晚了,邵骞已经发现了她。 他追过来,拦住许落,神色惊喜。 初时许落还想要假装不认识,蒙混过去。 然而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说:“我若随便找人查查你们的来历,你觉得你能瞒住我?” 许落只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邵骞说,当初得知许落出事后,他曾派人去她和顾骁野坠崖的山涧里找过她。 士兵查到山涧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并没有找到顾骁野和许落的尸体。 邵骞莫名生出一点侥幸的念头,觉得他们没准可能还活着。 可是后来,顾宗起死了,边境传来消息,说忠于顾宗起的数十名部将俱都被杀,顾骁野仍是没有出现。 邵骞心中那点侥幸也就彻底断了。 顾骁野若是活着,怎可能会任由自己的父亲和忠心下属死去,也还能沉得住气。 当初许落是和顾骁野一同坠崖的,他既不在,那许落自然也是不在了。 这三年来,邵骞每年都会去许落的衣冠冢祭扫,只是,再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许落。 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治国强军上。 一面与大周虚与委蛇,保持交好关系,一面半分都不敢懈怠,韬光养晦,一心想要重振西戎国力。 许落早已成为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却不意,因微服巡查,无意间路过这个小镇,遇到了许落。 邵骞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这些年,你既一直在西戎国,为何不来找我?” “大周与西戎闹成那样,和亲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阿野是想要送我去找你,是我不肯去。” 许落担心邵骞会找顾骁野麻烦,所以干脆直言道:“我喜欢的人,是阿野。我们早就成婚了。如今我们只想做普通人,而且好歹也算是西戎国的子民,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阿野。” 邵骞闻言,倒是笑了:“那是自然。难得重逢,你和顾骁野又做了夫妻,怎么也得请我吃个饭吧?” 他言语中并无恶意,许落犹豫片刻,带他回了她和顾骁野的家。 当时的处境,她便是不带邵骞,怕是邵骞,也必定会去见顾骁野的。 许落回去时,顾骁野正在院中劈柴,看到邵骞,神色顿时沉冷了几分。 “阿野。”许落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你看谁来了。” 顾骁野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将许落拉到自己身边,看向邵骞的眼神,锐利又冷漠。 邵骞笑了笑:“好歹故人一场,这么不欢迎我?” 二人的目光交汇片刻,顾骁野温声道:“落儿,去给客人备茶。” 目送许落进屋,顾骁野这才重新看向邵骞,冷冷道:“有什么冲我来,没必要为难她。” “你们夫妻,还真是心有灵犀,说的话都是一样一样的。” 邵骞笑道,“你放心,当初和亲没成,我要怪也只会怪到邵赢头上,和你没关系。如今你们既然成了夫妻,我也没有拆别人姻缘强抢他人妻子的恶习,所以,你大可放心。” 他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你既然还活着,我还真有事,想要找你——” 许落正好端茶出来,邵骞便顿了顿,四下打量着院子,“你们小院还挺漂亮,种了这么多花花草草。” 许落正给邵骞倒茶,接口道:“这些花草都是阿野从山上给我带回来的,当初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呢。” 顾骁野注视着她,目光温柔:“你喜欢,便不算什么。” “你门这是故意的么?想让我知道你们夫妻伉俪情深?早知道我就不说那句话了。” 邵骞接过许落递过来的茶,笑道:“不会请我喝杯茶就让我走吧?说好了啊,今晚我是要在这里吃饭的。” 许落也乐了,“好,那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 等许落去了厨房,留下邵骞和顾骁野在院中。 邵骞沉吟片刻,直接开门见山,将来意道明。 他想要请顾骁野担任西戎国的将领,协助他攻打大周,因为没人比顾骁野更了解大周军队的弱点,也没人比顾骁野更清楚,该如何打败大周的军队。 “大周的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根本不值得你效忠。” 邵骞说,大周皇帝纵情酒色,荒淫无耻,甚至,还侮辱臣妻,其中就有许落哥哥许虞的妻子。 皇帝看中了她的美貌,竟让皇后诏许虞妻子入宫,随后,污辱了她。 许虞妻子回家后,自觉无颜面对夫君,竟愤而自尽,而许虞,后来也心灰意冷,辞去官职,带着父母离开京都,于去年重回了云州城。 “大周皇帝欠你们父子二人,欠你们顾家太多。” 邵骞说,“你父亲的死,根本不是死于伤病,而是死于中毒。那些忠于你们父子的边境将士,在你们‘死’后,俱都被杀,顾骁野,难道你就从未想过,要替他们报仇吗?”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0章 变生 邵骞说完那些话,半晌没能等到顾骁野的回答。 他却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因为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而今他是西戎国的国君,身上肩负的担子太重。 三年卧薪尝胆,煞费苦心的谋求,为的就是与大周一战,让西戎重回昔日荣光,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窝囊,他这个一国之君,面对大周时,半点没有国君的尊严。 虽然他早有图谋,却仍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能继续蛰伏,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顾骁野的出现,就像是老天赐给他的一份大礼。 若是顾骁野肯领兵,至少云州一境十余州,就一定能拿下,边境一失,大周就岌岌可危了。 “就算你没有复仇的想法,你就从来没为她想过么?” 邵骞继续耐心地劝说,“她的家人就在云州,她该是很想去见的。可大周的皇帝还在一天,你们就一天不能堂堂正正踏入大周的土地,否则,只会给许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通过窗户,顾骁野能看见许落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自然知道许落很想念家人,虽然她从来不曾在他面前说起。 他希望能带她回云州,也希望,能回去拜祭父亲,为戚定安和那些枉死的人复仇。 三年前,被他强行压下去的那点念头,而今,如埋在灰烬中的火,再度燃起。 有那么一瞬,顾骁野想要答应邵骞。 然而,目光落在许落身上,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许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她偶尔从窗户里探头望一眼,发现他们俩好像神情都还挺平和的,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也就放下心来。 邵骞说到做到,的确没有难为顾骁野,反而,颇有点一笑泯恩仇的意味,在饭桌上,还主动放低姿态,给顾骁野敬了酒。 临走时,邵骞别有深意地看着顾骁野:“顾兄,我等你的答复。” 邵骞在镇上等了数日,没有等来顾骁野,很是失落。 跟随他的人,有一个是他的心腹,也是他最依仗的谋臣。 “顾骁野对他那位夫人,甚是在意。” 谋臣说,“主君若真想他出马,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以他夫人为质……” 谋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邵骞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其实很难说得清他自己是什么心情。 许落是他曾唯一想要娶的人,到现在她名义上还是他的王后,在王城还有她的陵墓。 但她却和顾骁野做了夫妻,她说,自己喜欢的人,是顾骁野。 邵骞心地再坦荡再大度,也做不到完全当做没事发生一样。 但,要他以许落作为人质去胁迫顾骁野,他也同样做不到。 他要的事顾骁野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忠,而非被迫。 伤害了许落,他于心不忍,且,若被顾骁野知道,反倒弄巧成拙。 不过,谋臣提到许落,倒是让邵骞有了另一个主意。 趁着许落再一次来镇上时,邵骞亲自与许落聊了聊。 “顾骁野的父亲、兄弟的墓地,都在云州,他一定很想回去祭拜他们。再者,哪个男人,不想成就一番功业。” 邵骞语重心长地说,“顾骁野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而今被迫困在这方寸之间,你觉得他这几年真的过得开心吗?你真忍心,让他一辈子就这么寂寂无名,做个普通人?” 这几日顾骁野的确有些不对劲,在无人的时候,显得心事重重。 许落本以为他是忧心他们的行踪被邵骞发现,却不意,原来另有原因。 私心而言,她并不愿顾骁野再度搅入朝野战场之中。 可邵骞那几个问题,却问到了许落的心坎里。 她想起多年前,在云州初遇顾骁野时,他身上有着凛冽的锐气和锋芒,势不可挡。 可而今,他像是一把收在鞘中,被束之高阁的剑,沉敛,平静,淡漠。 这几年,她自觉还算开心,可顾骁野呢?他真的开心吗? 他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邵骞说得对,顾骁野的人生,绝不该这么无声无息的度过。 …… 邵骞没有在小镇上等太久。 在许落回去后没几天,凌晨时分,他踏出栖身的客栈时,就看见了顾骁野。 “你的要求,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顾骁野一字字说,“我只助你攻下云州。” 他毕竟曾经是大周的臣子,父亲当年的教诲言犹在耳,大周皇帝诚然对不起顾家,但,他不想以后无颜面对父亲。 这也算是他对大周,最后的仁慈。 邵骞大喜,自然对顾骁野的要求一口答应。 他后来问许落,是怎么说服顾骁野的,怎么可以这么快。 许落笑了笑,“我根本就没有劝。” 她不过有意无意提到爹娘,提到哥哥,说自己很想有生之年再见他们一面,顺带,故作伤心地抹着眼泪。 顾骁野就已然做了决定。 很快,邵骞与顾骁野秘密制定了一场针对云州边境的突袭计划。 邵骞亲自点兵十余万,由顾骁野亲自统帅,秘密向云州进发。 顾骁野不肯将许落单独留下,执意带她同行。 以他对云州一线的了解,这一战顾骁野有十成十的把握。 云州一旦被攻下,她很快就能和爹娘重逢,根本不必独自留在家中守候。 许落也不想一个人留下。 这几年来她从未与顾骁野分别过,一想到顾骁野要领军上战场,莫名就很是不安。 她想跟在顾骁野身边,至少这样,能稍稍放心些。 事实证明她其实多虑了。 云州早已不是三年前的云州,西戎国经过三年的韬光养晦卧薪尝胆,兵士战斗力与士气也不是三年前可比。 战争从发起到结束,短短不过两个多月,大周边境一线就全面溃败,当年杀死戚定安的守将被杀,残兵一溃千里。 顾骁野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如他先前所言,等云州攻下,便将指挥权交给了西戎副将。 这一战大捷,西戎国士气高涨,灭掉大周的呼声极高。 原先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而今变成了低声下气求和的一方。 邵骞自然不愿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却不意,许落的父亲许成明,亲自来求见他。 当初战争初起时,没人知道西戎国的统帅是谁。 许成明和许虞没有如其他百姓一样逃亡,而是选择留下,决意与云州城共存亡。 岂料,西戎国的军队进城后秋毫无犯,还贴出告示安定百姓。 直到顾骁野带着许落,亲自来见许成明, 许成明这才得知领兵攻下云州的人,就是顾骁野,这个恼火。 他顾不得高兴女儿还活着,沉着脸就将顾骁野痛骂一顿,说他是给顾家抹黑,是丢他父亲的脸如何如何。 要不是许落拦住,将当年顾宗起的死,戚定安和众多将领的死,他们为何有家不能回等种种原委俱都说了,许成明还不知道要骂到什么时候。 知道了事情真相,许成明半晌没说话,一夜不能成眠。 但翌日,他还是做了决定,要去见邵骞,劝他到此为止,两国尽量以和为贵。 “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大周。” 皇帝根本不配做皇帝,可是大周的百姓何辜,不该蒙受战乱之罪。 许成明而今虽不是丞相,却仍有一颗爱国爱民之心。 他临危受命,以大周使臣的身份,对邵骞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你若想对大周赶尽杀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别忘了,顾骁野不可能再帮你,没有他的帮助,你想要灭了大周,只是痴人说梦。” “对于西戎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两败俱伤,最坏的,是大周反败为胜,而今西戎获得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到底不愧是丞相,摆事实讲道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愣是说服邵骞收兵,与大周达成了和解约定。 只是云州一线十余州郡,从此成了西戎国的地界。 于许落而言,这些,都已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 后来许落不止一次想,若是所有的故事到此为止,该有多圆满。 可惜,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许虞妻子的娘家长兄楚为,极其狼狈地前来云州找许虞。 当初,许虞妻子被皇帝玷污愤而自杀后,许虞愤慨至极,也对皇帝失望至极。 他辞了官职,带着父母离开京城,来了云州定居,但一直与楚为保持着联系。 楚为因犯了错被剥夺官职,逐出京城,他不得已来投奔许虞。 许虞自然不会拒绝,便留下了楚为,待他如兄长。 谁也没有想到,楚为此来的目的,并不单纯。 他竟是带着任务而来,趁着顾骁野与许虞外出,与当年还残存的几名旧部一聚时,楚为秘密带走了许落。 许成明对大周忠心耿耿,对那个曾害惨许家的昏君,仍是留了恻隐之心。 可对方却不曾对许家留情。许成明懊悔不迭,可惜悔之已晚。 楚为留下了一封信,信是大周皇帝的亲笔信。 皇帝在信里对顾骁野说,想要见许落,就亲自去一趟京城。 许虞拦住顾骁野,要他从长计议,待与邵骞商议后,再做决定。 但顾骁野等不及,孤身去了京城。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1章 相爱的人,终究会再相逢 许落记得,大周皇帝还只是二皇子时,没少来府里找她哥哥许虞,那时的二皇子随和亲近,谦恭有礼。 短短几年,权势已然彻底侵蚀了眼前这个人,连眼神都透着阴鸷。 更遑论他做皇帝以来,那些彻底无所敬畏,罔顾伦理道德的种种大不韪之行事了。 许落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一个人。 她被楚为从云州掳走内时,楚为几乎不敢与她正视。 他说自己也是不得已,因为皇帝囚禁了他的妻儿父母,以此相威胁,他没办法,才不得不做下这等事。 他说他知道自己对不起许落许虞,对不起去世的妹妹,可他没有选择。 他们到了大周境内,楚为便将她交给了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 侍卫带着许落昼夜疾行,连歇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的身体根本受不住,无论怎么恳求对方放慢速度,这些侍卫也不听,只说要尽快带她去京都见皇上。 到最后,许落竟是有出血小产症状,那孩子,竟是没了。 许落大病一场,到了京都,身体也一直病恹恹的,甚是虚弱。 只是在院中小步转上一圈,便已然虚汗淋漓,气喘吁吁。 当年与顾骁野在西戎纵马驰骋的时光,如今想起,恍如一场梦。 她很少去恨谁,可是此刻,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皇帝,她只觉刻骨铭心的恨意。 “是那些侍卫疏忽了,不知你怀孕,以至闹成现在这样。” 此刻,这位大周的皇帝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光似毒蛇般黏腻阴冷,让人浑身不适。 他笑了笑:“不过这孩子没了也好,省得以后生出来,也是活不了太久。” 许落眼前阵阵发黑,死死咬紧了唇,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杀了对方的冲动。 皇帝看着她好一会儿,感叹地说:“说起来,当初送你去西戎和亲,朕还以为两国从此能和平共处,岂料会出来那么多事,朕也是没想到,你和顾骁野非但活着,还成了夫妻。” 他摇头,“朕更没想到,大周会因为他,丢了云州一线,而今不得不对西戎俯首称臣。” 许落冷冷道:“他为何这么做,皇上不清楚吗?当初皇上还是二皇子时,是他一力扶持皇上登上帝位。可后来皇上如何回报他的呢?他差点死在云州守将手里,这几年有家不能回,连亲生父亲去世多年,都不能去拜祭。皇上该庆幸,他只是助西戎得了云州而已,并未做其他更过分的事。” “这么说,朕还得感谢他?” 皇帝笑容阴沉,“既如此,那等他来了,朕定好好谢他。” 许落的心都沉了沉,“皇上让他来京城,到底想要怎样?” “你放心,朕不会杀他。” 似是看出许落的不安,皇帝和颜悦色地说,“朕只会赏他,让他官复原职。云州怎么丢的,他怎么给朕拿回来,朕绝不会怪他。不过,他怕是不甘心,让你留在京城。” 他挥手,有太监端着一碗药进来。 “顾骁野必定不会轻易就范,没准还会设法想要救走你。朕到底不能放心,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了。” 皇帝脸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无耻残忍至极,“这药不会要你的命,但每隔三日,须得服下解药,否则,必定七窍流血而死。除非顾骁野能在三日内救你出去,还能为你解了体内的毒,否则,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许落不肯喝那些药,可是,那些太监抓住了她的手和脚,她根本无法抗拒。 温热的药汁顺着下巴流下,许落只觉手足冰冷,如坠冰窟。 然而更让许落彻底心灰意冷的,是长乐公主悄悄命侍女来告诉她的消息。 而今公主早已嫁人,并不住在宫中,只是偶尔拜见太后时才能得以进宫。 公主同情许落的遭遇,然而,却无能为力。她连想来看望许落都不被允许。 “皇兄现在已然不是昔日的皇兄了,他根本没有人性。” 公主说,“等顾骁野来了,皇兄定会让他去攻打西戎国,可是你一定要让顾骁野不要同意,他若真的攻下西戎,皇兄定不会让他活着。” 她说,顾骁野必定会死,让许落不要为了顾骁野和皇兄作对,“那太医已然被皇兄杀了,只有皇兄手上有解药。解药放在何处,也只有皇兄一个人知道。我去求过皇兄,皇兄说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他定不会杀你。” 所以许落要想活命,就必须永远地留在京城,成为皇帝手中的筹码。 皇帝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想用她来挟制顾骁野,让顾骁野为他所用。 可是许落却不想如对方所愿。 …… 顾骁野来得比许落想象中快。 不知道皇帝和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许落终于见到了顾骁野。 只是望见他的身影,许落的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 顾骁野大步奔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她的眼泪落在他手上,烫得他的心犹如刀绞。 “对不起,阿野,”许落泪落如雨,泣不成声,“那个孩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 顾骁野紧紧地抱着她,声音嘶哑至极,“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许落酸涩哽咽难言,好半晌,她才能开口:“皇帝要你做什么?” “要我夺回云州,踏平西戎。” 顾骁野抚着她的发,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说:“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 他说,路上接到许虞急信,邵骞已然带领人马,正往距离京都最近的边境急行军,而许虞当年离开京都时,留下了一批可堪信任的暗卫,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这些人而今正可以派上用场,“你哥哥和邵骞,就在边境等我们。我们定能和他们平安汇合。” 许落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 他们的见面很短,因为皇帝根本不容许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生怕一个不留神,顾骁野就救走了许落。 “等你凯旋归来,再好好和夫人相聚。” 皇帝语气殷殷,伪善的面具下包藏着恶毒的祸心。 许落擦去眼泪,朝着皇帝跪下,“我想为夫君送行,还请皇上恩准。” 当着顾骁野的面,皇帝自然一口答应。 只是,这送行,也可谓是别具一格。 顾骁野在城楼下,而许落只能在城楼之上送别,身边是重重看守的侍卫。 他们只能遥遥相望,然而于许落,足矣。 许落站在城墙边,望着皇帝亲自为顾骁野斟酒送行。 她没想到,顾骁野会突然发难。 寒芒闪过时,顾骁野手中长剑已然架在了皇帝脖颈,周围的大臣侍卫俱皆骇然,却不敢轻举妄动。 “准备一辆马车,送许落上车。” 顾骁野抬眸看向城楼上的侍卫,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侍卫们听见,“她若伤了一根汗毛,你们皇帝会立刻血溅当场。” 皇帝脸色发白,却只是冷笑不止:“顾骁野,你以为朕既然敢让你领兵出征,就料不到你会铤而走险吗?” 他神色阴毒,“你就是带她走,她也活不了三日。” 顾骁野脸色微变,手中力道加重,“你想说什么?” “她中了毒,解药放在只有朕知道的地方。” 皇帝说,“知道朕为什么选择今日送你出征?因为每隔三日,她就需要服一次解药。你不妨抬头看看,她毒发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许落不想让顾骁野看到自己此刻的样子。 可是那些侍卫强行扯着她,让她毫无遮掩地面向城楼下的顾骁野。 因为剧烈的腹痛,她的脸蛋都皱作一团,脸色惨白,冷汗大颗滚落,她咬着嘴唇的力道太重,嘴角有血迹流下。 “你若是按朕说的去做,她自然不会死。” 皇帝阴沉着脸,“可你若有不该有的心思,她现在就会死在你的面前。” 他近乎得意地扫了眼顾骁野,“把剑拿开,朕这就让人给她去准备解药。” 顾骁野死死咬着牙,握着剑的手在发颤。 他手中的剑,缓缓地,一点点地,离开皇帝的咽喉。 皇帝眼中闪过诡谲的光,微不可觉地做了个手势。 城楼之上,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的许落,清楚地看到,密如蝗雨的箭矢,在看不见的角落,对准了顾骁野,只是碍于他手中的皇帝,不敢擅动。 但凡顾骁野将剑拿开,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局,可想而知。 许落来不及多想,也根本不能多想。 她几乎是本能地就做出了选择。 顾骁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时光仿佛被凝固在了那一刻,随后,又一点点碎裂。 很多年后,顾骁野仍清楚记得那日一幕幕。 她如同断线的纸鸢,从城楼上坠下,然而那双眼眸却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他。 她动了动唇,说了句什么,顾骁野听不清,可他能依稀读出她的唇语。 她说,“阿野,我爱你。” 顾骁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京都离开的。 只知道他紧紧地抱着许落,不肯放手,神魂好像也随着许落,坠到了无边黑暗里。 许虞留下的那批死士挟持着皇帝,一路送他到了边境。 邵骞带着大军在边境与大周的军队对峙。 杀了皇帝,顾骁野便难以脱身,所以最后,他们不得不放了那皇帝。 “你的命,以后我必定会再来取。”邵骞留下了一句威胁性十足的话,撤军回国。 顾骁野满身是血,不言不语地抱着许落,任谁劝都不肯放开。 那时他其实已经抱了许落很多天,死去多日的人,容色都已然败坏,可他浑然不觉。 最后许虞怒了,“你是想让我妹妹死也不能入土为安吗?你这个样子,她不会感动,只会怪你!有种你就去杀了狗皇帝为我妹妹报仇,你折腾我妹妹做什么?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他悲愤的大吼,还真吼回了顾骁野的神智。 顾骁野低眸,怔怔地望着怀中早已没有反应的人,望了许久许久。 后来他终于松开了许落,却,不肯让任何人碰她。 他亲手为她洗去尘土,亲自为她梳头换衣,又亲手将她安葬。 他在许落墓前坐了整整三天三夜,黎明的夜色中,他抚着墓碑,缓缓站起身来,一声森然的煞气,让许虞都打了个寒颤。 这之后。 顾骁野主动向邵骞请缨出战大周,他彻底变了一个人,变得连许虞都不能相认。 以前在云州,许虞欣赏顾骁野,可是现在,他只感到震怒。 每攻克一城,但凡这城中军民稍作抵抗,迎接他们的,必定是屠城的后果。 无论许虞怎么恳求,怎么发火,怎么试图阻止,顾骁野都无动于衷。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顾骁野冷漠地说,是他们的抵抗,耽搁了时日。 耽搁了他进宫京城的时日。 许虞知道顾骁野的目标,只是大周的皇帝。 可是这样的顾骁野,却让他感到了隐隐的惧意。 好像他身上的某种禁制被解除,再也无人能控制他的戾气与杀意。 许虞给邵骞去信,想要阻止一场场杀戮。 然而,只是徒劳。便连邵骞的命令,顾骁野也不肯听。 他们攻入京城那日,顾骁野直接去了皇宫。 皇帝生生被凌迟,身上的肉几乎被剔除净尽,然而却偏偏还没有死。 他的声音如鬼哭,凄厉求饶。 顾骁野面无表情地一刀刀割下,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 许虞上前抓住他的手,“阿野,够了。” 顾骁野漠然地说:“不够。” 他思念入骨髓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千刀万剐,都算是便宜了对方。 皇宫后来燃起了一场大火,大火过后,顾骁野不知所踪。 许虞遍寻他不着。 后来,他们在许落的墓地里发现了他。 他平静地躺在棺木之中,紧紧地拥着身边已然化作白骨的女孩,二人十指交缠,如生时相偎相依。 顾骁野似乎早就料到邵骞和许虞会找到这里。 他留下了一封短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句:“不是号称神算之徒?我助你平定天下,你若有心回报,便设法让我和她,来世再做夫妻。” 再后来,又过了很多年。 天下大定,邵骞的儿子也长大了,邵骞终于能将皇帝的重任托付出去,自己干脆跟着师父云游天下,潜心研究最喜欢的玄学之术去了。 他一直没有忘记顾骁野的话。 这一世憾恨太多,下一世,邵骞希望能尽数弥补。 只可惜出了点差错,惹出一番风波,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好在相爱的人,终究会再相逢。 他们,仍会在另一个时空相遇相爱,携手,走过生生世世。 ------题外话------ 实在抱歉,这段时间身体总是闹些小毛病,以至于写稿状态非常不好,后面没有写出想要写的感觉,自己也写得很不满意,不过还是尽量按最初的大纲写完了,这本书这两天就会完结了,谢谢还在默默支持的小可爱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2章 终:好久不见,子期1 “子期,该回去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空旷寒凉的墓室内响起。 少年新帝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塑。 两鬓已然斑白的许元明慢慢地走到他身后,追随着少年新帝的视线,将目光落在眼前那冰棺里沉静安睡的一对人身上,微微叹息。 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坚持要修这座陵墓,那么固执地坚信落儿和顾骁野根本没有死,他们仍会归来。 否则,这孩子现在也不会动辄便跑到这冷寒的墓室中,一坐就是数个时辰。 六年了。 他们走了已然六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倒是无端让这孩子,多了些不现实的期盼。 许成明再想劝他,已然晚了。 这孩子倒是比他还执拗,执拗地认定父皇母后一定会醒来。 一月中总有七八天,要跑来墓室独坐,连侍卫也不肯带着。 除了许元明能进来叫他回宫,其他人压根连进都进不来。 “子期,这里冷,我们回去吧。” 许成明握住顾子期的手,心疼地替他拢了拢大氅,“你看你的手,冻得跟冰一样。” 顾子期还是没动,只是怔怔地望着棺中人出神。 幼年新帝的眼中,露出几分迷茫,黯然,与轻易不会在朝臣面前显露的脆弱。 无论在朝堂上有多么明理是非,无论在众臣前有多么威严肃穆。 私底下,他到底也只是一个六岁的,无父无母的孩子。 也只有在这墓室里,在许元明跟前,他才能卸下那些故作坚硬的防备,展现着自己真正的心绪,一个属于六岁孩童的无助和孤独。 “外祖父,您说我是不是大不吉克父克母之人,才会在出生之日,父皇母后都同日而薨。” 小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苦涩,“他们一定很后悔有了我,不然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不肯入我的梦……” “瞎说!你不知道当初有了你他们有多开心,怎会后悔!” 许元明知道自己这个外孙,自小心思就比一般小孩要重得多,所以反驳得很是迅速而理直气壮,“照我说,他们是不敢见你。你才刚出生,他们就丢下你走了,哪有这样做父母的不是?他们呀,是歉疚,没脸入你的梦。当然,最对不住你的,该是你那个父皇,我跟你说,你母后嫁给他,哎,那可真是遭了大罪了,从成婚开始就成日担惊受怕的,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冰棺里,许落才一睁开眼,就听到自家爹振振有词地对儿子说着一番歪理邪论,还可劲儿说顾骁野的“坏话”,不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然而此刻,她却顾不得那对祖孙俩,侧头望见顾骁野就在自己身边,下意识就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这才稍稍心安。 她屈指,轻轻敲了敲冰棺晶莹剔透的内壁。 这声音虽轻,却惊骇得墓室中祖孙俩都瞪大了眼睛,一齐看向冰棺,然后正正对上许落侧眸看过来的目光。 许成明惊得浑身汗毛一炸。 虽然他总相信女儿女婿会回来,可乍然看见在冰棺中躺了六年的人,突然睁开眼睛,还是不可避免地吓了一大跳。 看着自家爹像是被雷劈了的样子,许落无奈道:“爹,你能不能先让人把这棺盖打开让我和阿野出来?这里头怪冷的。” 许成明还没反应过来,顾子期已然飞奔到墓室门外,激动地喊:“来人,来人!” 侍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飞快地闪身进来,顿时也傻了。 但好在他们反应还算快,没多会儿,就打开了冰棺,扶着许落和顾骁野出来。 躺了太久,许落腿有些软,扶着儿子才算勉强站住了。 她知道许元明有太多话要问自己,“先回宫,回宫再慢慢跟您说。” 马车上,许落拥着尚未醒来的顾骁野,凝视着对面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小皇帝。 想到这六年来,这孩子都过着爹不疼娘不爱的苦日子,心里的那股酸涩直冲鼻端。 “过来,到我身边来,让我看看你。” 她招手,孩子立刻就乖巧地坐到了她身边。 许落低眸打量着这孩子,虽然年岁小,眉眼间犹自带着稚气,但唇红齿白。五官俊朗端正,以后长大了。不用说,定是风华绝代的俊美少年。 她柔声问,“知道我是谁吗?” 顾子期点头,望着她时,漆黑的眼里像是闪着光,“知道。是母后。” “真乖。”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现在,是大梁朝的皇帝啦?” 顾子期的小脑袋又点了点:“嗯。登基半年多了。” 许落早已从顾骁野那里知道,当初他本是打算让百里长安继承这大梁天下的,岂料百里长安根本没这个心。 唉,只是苦了这孩子了。 六岁的年纪,本该是童趣天真的时候,可这孩子没有爹娘宠爱也就罢了,稚嫩的肩膀还要背负天下苍生。 许落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里有点奇异的感觉。 孩子出生那日,她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再重逢时,他已然这般大了。 想到他这几年的日子,许落莫名很是心疼,“当皇帝是不是很累?” “有郭丞相和百里将军从旁协助,孩儿不累。”顾子期小大人般地回答。 “你这么小,那些朝政大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许落的声音放得更温柔,,“等你父皇醒了,那些事就交给他吧。我带你好好玩,把以前没玩过的,都补回来。” 顾子期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许落:“谢谢母后。” “跟母后呀,不必这么客气。” 许落含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孩儿名子期。”顾子期说,“是外祖父为孩儿取的名字。” 许落怔了怔,想到这名字的寓意,再想到墓室中这孩子说的那些话,心绪颇是复杂。 顾子期仍是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顾骁野身上,又从顾骁野身上,移回她身上。 “母后,”他小声说,“你和父皇,不会再走了罢?” 许落轻轻将孩子揽进怀里,柔声说:“当然不。” 一别数年,好久不见。 总算归来,又怎会轻易离开。 此后人生里,父皇母后会一直陪着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守候啦。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3章 一邂逅,终难忘2 马车到皇宫外时,温平、百里长安和郭禹等人已然接到消息,早已赶来,提前恭候在宫门口。 数年不见,温平与百里长安的气度愈发沉稳,而郭禹,或许是操劳过度,比之六年前,更是清癯了些。 饶是三人见过多少风浪,此刻,仍是难掩激动之色。 许落的目光,从他们三人身上,缓缓掠过,最后落在郭禹身上,心中简直是百感交集。 怪不得当年她初见郭禹时,就感到别样的亲切。 原来他就是她前世的哥哥许虞。 而百里长安正是当年军中死心塌地追随顾骁野,后来为了救他,不惜以身赴死的将士戚定安,至于温平,许落也见过。 当初顾骁野在云州,后来又去京都时,正是他作为贴身侍卫,跟随顾骁野左右。 邵云骞说,当初他的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尽全力,让顾骁野与许落在来世相聚。 但或许一切都有定数,该相逢的人,这一世还是相逢了。 如散开的星火,最后又聚在了顾骁野的身边,相助他登上帝王之位。 “等阿野醒了,再请你们入宫一聚。” 宫门外,终是不便多言,只匆匆数语,便即分开。 然而已足以让温平等人安心。 当初许元明坚称顾骁野和许落没有死,众人只当他是难以接受现实,这才有此一语。 他们不是不愿意相信许元明的话,而是不敢信。 谁能想到,许元明当初的坚持,竟然成了真。 六年后,皇上和娘娘,俱都无恙归来。 大梁幸甚,天下幸甚。 …… 颐华宫中,风景依然如昨。 许落顾不得伤怀,安顿好尚自沉睡未醒的顾骁野,便为早已心急如焚的许元明答疑解惑。 听许落说完这几年的经历,许元明感觉自己读的那些圣贤书不够用了,简直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全新的认知。 虽觉匪夷所思,然而却也忍不住暗自感叹,到底情深深几许,竟是让人生死相许不算,还要来世相许。 他也终于明白,当初公孙神算所说的,顾骁野对许落的执念,到底因何而来了。 她怀着孕,在他面前坠下城楼身亡,这憾恨,如何能解得开。 奈何桥上走过,忘了前世种种,可执念却难以消除,以至于才有了这一世的诸般情由。 所以老话说姻缘天注定,又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果然是没错。 只是许落和顾骁野,比千里还要让人动容,他们乃是跨越时空与生死,才有了今日之相聚。 “你既是回来了,那他,也该快了。” 许元明欣慰道,“爹就不打扰你们了,你好生陪着他罢。” 许落默了片刻,“爹,娘她……” “她走了两年了,你知道的,你娘她本来就身体不好,你和阿野又出了事,她难免跟着忧心。生死无常,也是莫可奈何……” 许元明怕许落难受,又安慰她:“不过你放心,你娘走时,没遭什么罪,是睡梦里走的。” 许落轻轻嗯了一声,“等阿野醒了,我去看看娘。” 几番时空走过,她早已知道,生死乃是这世上,最难勉强之事。 她而今,也多少能看淡些了。 “落儿,爹想问问你,” 许元明顿了片刻,难得有些欲言又止,“刚你说,前世,我也是你父亲,那你娘……” “也还是我娘亲。我们仍是一家人。” 许落露出点笑容,“不过,我还有个哥哥,你猜猜是谁?” 许元明自然猜不出。 不过当许落圈定了范围,让他从温平、百里长安和郭禹三人中猜,许元明沉思片刻,“郭禹?” 许落笑着点头:“对,就是他。” 许元明有些意外,也有些唏嘘,“还真是。你不知道,郭禹这两年时常来乾元殿向子期汇报朝堂之事,我从旁听着,对他颇是有好感,与他谈事,倒是有些一见如故之感,却原来,有这层渊源。” 忍不住又是一番慨叹造化之巧合。 “不管怎样,和你娘也过了两辈子了,我也知足了。” 许元明说着,顺带将坐在许落身边的顾子期拉了拉,“走吧子期,我送你回乾元殿。你父皇母后这历尽劫难才能回来,让他们早点歇息。” 顾子期眼中尽是不舍,然而,却还是乖乖地站起来,“母后,那你好好休息,明早我再来看你。” 许落有些不忍,“不然,你就在母后这里睡?。” 顾子期欣然不已,眼神里都是雀跃。 许元明摇头笑道,“这孩子,平日在朝臣前,十足十的帝王模样,这一见着娘亲了,竟真变回孩子了。” 等许元明走了,许落让宫人搬了软塌进来,就挨着床边放下了。 母子俩靠在软榻上,低声细语地聊着过去六年的日子。 到后来,顾子期在她怀里睡着了,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许落动作很轻地在孩子额上亲了亲,替他盖好被子,这才回身,坐到床边。 仿佛看不够般,失神地看着扔在沉睡中的顾骁野。 她从城楼跳下那日,其实并未离开。 她一直就陪在顾骁野身边,只是,顾骁野看不见她而已。 她看着他的目光碎裂一地,看着他将她的“尸身”紧紧地抱在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直到后来哥哥许虞痛斥一番,他才终于肯将她安葬。 他是真的好傻啊。 怎么就能为了她,到最后大好的前程不要了,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傻傻地抱着一具白骨,想要与她共赴来生。 “阿野,你叫我怎么说你好啊。” 纤柔的手指,轻轻点上他的脸,带着无可奈何的温柔与嗔怪,“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不就是个女人吗,至于吗。值得吗。” 虽然这女人是她。可她还是为顾骁野不值。 他本该,有更辉煌显赫的人生啊。 男人微闭的眼眸缓缓睁开,那双漆黑深沉的眼,倒映着许落的模样,如漩涡般,让她有几许眩晕。 她还未来得及抽回的手,被男人紧紧攥住。 久未开口,他的嗓音异样低哑,“你值得。” 他是在回答,她方才的自言自语。 她值得,值得他舍尽一切去追寻,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邂逅,终难忘。 他所求的,不过是与她一生相守而已。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4章 得他深爱,何其有幸3 许落被拥在久违的怀抱里,呼吸间是再熟悉不过的清冽气息,她只觉眼眶发热,鼻子发酸。 莫名就很想哭一场。 她想起曾经,很多年前,在她的那个世界,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过的一句话。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那时她并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觉写出这句话的古人,是不是对于爱情的理解,过于幻想化了些。 若非与顾骁野一起走这么一遭,她怕是永远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爱情。 和顾骁野比,她对于爱的理解,似乎过于简单了。 喜欢过,爱过,于她就够了,可顾骁野却不是。 他爱得毫无保留,至情至深,越过轮回生死,却对她仍难以忘情,为她,不惜付出所有。 她爱他,不如他爱她。 “阿野。”许落在他怀中哽咽,心中有万般言语,可最后,只化作一句话:“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何其有幸,能得以被他深爱。 她能给予他的最好的回报,就是好好陪着他,与他携手共度余生。 烛火摇曳,房中静寂,呼吸可闻。 微凉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顾骁野久久地凝视着怀中的女孩,深暗眸底的情绪,复杂难以言说。 犹记得她不在的那些年,多少个夜里,他独坐难眠,想念她到几乎疯魔。 一颗心,被悔恨、愧疚、自责等种种情绪折磨得千疮百孔。 曾经多少自以为不得不去做的事,多少放不下的心绪,在她离开后,俱都淡了,渺如云烟。 他后悔当初不该接受邵骞的邀约,不该领兵攻打云州,如此,她就不会出意外了。 他自责愧疚当初没能守护好她,以至于,酿成命运的苦酒,痛苦了半生。 经年朝思暮想,刻骨铭心的容颜,而今,这样真切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似梦非梦,似幻却真,如珍宝,失而复得,悲喜交集。 只是这么抱着她,凝视着她,心里那些破碎的,坍塌的,千疮百孔的地方,竟奇迹般地,慢慢一点点充实,重新变得充实,温暖。 他忍不住俯身,像是触碰镜中月水中花,那般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吻着她的眉眼,最后落在女孩柔软的唇上,一遍遍辗转品尝着那熟悉的温软清甜。 许落的呼吸被掠夺殆尽,整个人像是漂浮在云端,身子都软绵绵的。 “阿野,别……” 总算喘过一口气来,许落急忙地捂住顾骁野的唇,不让他再亲,“孩子,孩子还在这里呢……” 顾骁野望向软榻上,闭眼熟睡的自家儿子,眸光暗了暗。 许落知道他该是想起了上一世,那个还在她腹中,未曾出世的孩子。 “子期很乖,很懂事,也很好学。” 许落柔声说,“我爹说,他虽然小,可朝政之事也能处理得有模有样了。不过到底还是太小了,我今天跟郭丞相和百里长安都说了,明还是让他回太学念书去,过这个年龄的孩子该过的生活。” 顾骁野低低“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榻边,盯着儿子看了好一会儿,轻轻为他掖了掖被角,手指碰到孩子温热的脸颊,目光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 前世孑然一身的孤独与凄冷,犹自残存在记忆里,转眼,妻儿都在他身边,烛火笼罩的温馨画面,好似上天的恩赐。 却总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恍然。 他握住许落的手,低声说:“陪我去外面走走。” 许落点头,跟着他轻手轻脚出来。 外头夜色清明,月光如水,浸润着皇宫的层层楼宇。 乾元殿外,顾骁野牵着许落,缓步踏上台阶。 常公公早已听说顾骁野和许落醒来的事,激动得半宿睡不着觉,只恨不能亲自去见一见他们,可惜无诏命不敢擅入颐华宫,只得作罢。 此刻,听到动静飞快奔出来相迎时,就见月色下,顾骁野与许落相携而来,他顿时就傻傻站在了那里。 数年不见,常公公老了许多,鬓边添了许多银色。 他呆呆地望着许落和顾骁野,也不知是激动还是震惊还是恐惧,颤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许落笑道“怎么了,常公公,连我们都认不出来了么?” 常公公苍老的眼里泪光闪烁,“扑通”就跪了下去:“皇上,娘娘!” 许落忙伸手去扶他,“快起来。我和阿野随便转转,你不用陪着,去歇息吧。”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都忘了自己原来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不自禁地就将常公公当做一个亲近的老人对待。 常公公受宠若惊,连连说着感恩的话,坚持伏在地上磕了头,这才起身,擦着泪下去了。 怕打扰到他们,常公公吩咐宫女太监也都回避了,偌大的乾元殿,甚是安静。 当年他们离去后。 许元明命宫人将乾元殿与颐华宫,完好地保留了当初的陈设,本是想着,以后等孩子长大了,能给孩子一个怀念爹娘的地方。 后来顾子期登基,也不曾在这里处理政务,而是在他的宫殿里,接待群臣。 他时不时地会来乾元殿和颐华宫独坐,无论是书房还是寝殿,都命人收拾得极整洁,就像随时都在等候着他们回来似的。 一切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宫中什么都不曾变动过,可是而今看在眼中,却恍如隔世。 却也让顾骁野务必清晰地认知到,他和许落,是真的回来了。 忍不住回身,抱住身边的女孩,又是一个缱绻缠绵的深吻,久久不舍放开。 拦腰抱起许落去寝殿时,许落抓住他的衣袍,含含糊糊地说:“要先洗澡……” 乾元殿后宫有温泉浴池,金鳞吐水,热气氤氲。 水雾朦胧,人也朦胧。 许落不记得怎么被顾骁野抱回的寝殿,只知道这一夜,或许是会让她往后余生都会一直铭记的一夜。 想起来,便会耳热心跳,脸颊生红的一夜。 数世牵绊情深,爱念交缠,尽数化作无尽的温柔与缠绵,热烈与汹涌,潮水般,将两人俱都淹没。 茫茫尘世,能遇见你,何其有幸。 惟愿余生,乃至世世生生,都能有你。 有你在,红尘不足惧,山海皆可平。 是所谓,情之至也。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5章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4 顾子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房里,父皇母后都不见了。 他呆呆地坐了会儿,怀疑昨夜是一场梦。 好半晌,才意识到什么,叫来宫女一问,才知道自己半夜被父皇母后“抛弃”了。 小家伙一路飞奔,半路上撞见了正携手往颐华宫来的父皇母后。 沉睡中的顾骁野,和醒来的气场是不一样的。 顾子期本来想要扑进母后怀里的动作,也就僵了僵,脱口而出的声音也变小了:“父皇,母后。” 许落含笑蹲下身抱了抱他,“乖。” 一家三口难得温馨地吃完早饭时。 顾子期期期艾艾地问:“母后,我晚上还能来你这里睡吗?” 他小小年纪,思虑却深,夜里时常睡不安稳。 昨夜有许落陪着,竟是难得睡了个好觉,是以,此刻才大胆一问。 岂料许落还没说话,顾骁野说,“都六岁了,下次就别睡在你母后房里了。” 顾子期心里别提多失望了,却也只能垂着小脑袋答了声是。 “可我们昨天才第一天回来。” 许落忍不住为儿子说话,“而且这么些年,我们都没在他身边。” 顾骁野:“嗯,所以下不为例。” 许落:“……那我以后都不能和子期睡了吗?” 顾骁野:“不能。” 许落撇嘴,不满地看了眼顾骁野:“可我还想多陪陪他呢。” “陪可以,但留宿除外,他已经六岁了。” 顾骁野坦然无比地与她对视,神色间毫不掩饰地表达着“你只能和我睡”的意思。 许落要是再坚持一下,她真怕他会当着孩子的面说出这句话来。 好吧,貌似六岁的小孩,也是该跟父母分床睡了。 额,就听他的吧。 从昨夜,亲眼见到许落带着顾骁野回宫,百里长安几乎是一夜未眠。 接到宫里的征召,他几乎是立刻就快马赶了过来。 跟着常公公往宫里走时,百里长安心里竟难得生出几分紧张。 六年前,他执意将顾骁野留下的那道遗诏压下,执意要辅佐刚出生的顾子期为帝。 因为他的坚持,遗诏的内容后来成了不宣之秘。 朝政之事,由他与郭禹共同处理,那会儿他身兼左丞相与玄甲军统帅之职,郭禹又身体不太好,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一个人独撑。 可是落在一些朝臣眼里,变成了他独揽大权,猜疑之心,便渐渐滋生。 有人在郭禹面前说他的闲话不算,还有人给许元明去信,说他极可能有不轨之心,想要取而代之,要许元明提防。 虽然他襟怀坦荡,并无半分二心,虽然郭禹和许元明相信他,但,这些猜疑,终究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非议。 便连民间,也流传着类似“天下终归百里家”的谣言。 谣言最盛时,还有试图为顾家主持公道,想要刺杀他的耿介之臣。 自然以他的身手,是伤不到他分毫的,但这事造成的影响,却是沸沸扬扬。 不过最后百里长安也没追究对方,只是找了个由头,将那人贬往外地做官去了,同时也承诺待幼帝长大,他定会还政于小皇帝。 这几年,说是殚精竭虑如履薄冰也不为过。 然而几乎没人相信,他会真的将手中显赫的权力归还出去。 直到半年多前,顾子期过完六岁生日,百里长安便主导了一场迟来的,极为正式的登基大典。 眼看着顾子期处理政务越来越顺手,又有郭禹从旁襄助。 百里长安干脆此去了左丞相一职,仍旧当他的玄甲军统帅去了。 至此,朝中对他的非议,才算慢慢消退了。而他,也总算欣慰了些许。 …… 百里长安从未想到,与顾骁野仍有重逢之日。 当年,顾骁野昏睡三年醒来,他乍然见到顾骁野,喊了声皇上,便红了眼眶。 而这次,这次仍是未能免俗。 喉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颤抖着唇,却一字都说不出来。 想要跪下行礼时,顾骁野却扶住了他,“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行虚礼。” 顾骁野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问:“为何不按遗诏行事?” 为何不按遗诏行事呢? 其实郭禹也不止一次问过他。 当初他拒绝将遗诏公之于众时,郭禹劝他不要意气用事,要他以天下为重,不要辜负顾骁野的苦心。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意气用事。 这一生中,每每回想过往,百里长安总是忘不了,当初与顾骁野相识的种种。 当年战场上他们配合无比默契,后来做了君臣,这份默契犹在。 有些事他哪怕不言,可顾骁野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他也同样能读懂顾骁野,朝堂上,只是一个眼神对视,他就明白,顾骁野是赞成,还是反对。 他们一起经历生死和各种风云诡谲,那份情义,值得他铭记珍重。 当年许落对他曾提过,在另一个时空,顾骁野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你差点就造反了知道不。” 他听来只觉匪夷所思,但也更觉庆幸。 因为他无法接受,自己会领兵反抗顾骁野。 后来许落告诉他,他最终还是没有反时,他竟莫名舒了口气。 顾骁野于百里长安,不仅仅是知遇之恩。 他们之间的情义,已然远超君臣。 某种意义上而言,顾骁野是百里长安心中的知己,因为没人能像顾骁野这样了解他自己。 若他真的造反,那才真是亵渎了这份知己之情。 哪怕顾骁野留下遗诏,要他接受这江山,他也不能受。 在这份情义面前,江山与帝位,都算不得什么,唯有一腔热血,堪作酬报。 顾骁野深深地看着他,一瞬间思绪起伏,层层叠叠的记忆交错闪过,最后,化作眼前百里长安棱角分明的脸庞。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都已不是当初年少时,可此刻,彼此间的情义,却远超少年时。 太多的话,都已然不必再说。 能得百里长安数世追随,忠心耿耿,始终不改初衷,是他的幸运。 是夜,静寂已久的宫中,难得有了一场宴会。 烛光与月色交相辉映,映着殿中顾骁野与百里长安、郭禹、温平相对而坐的身影。 今夜没有君臣,只有故人。 …… 朝臣很快知道顾骁野归来之事,这或许是最让群臣激动,也最让群臣期盼的帝位更迭。 顾子期成了小太子,每日的主要工作,便是读书习武,而顾骁野,重新成为帝王。 大梁朝的统治,比任何时候都更稳定兴盛,而顾骁野与许落“死”而复生的故事,竟被民间好事者写作话本,写出了好一出缠绵悱恻凄美绝艳的生死大戏。 话本还是百里长安的夫人入宫带来给她的,许落看得想笑,却又唏嘘不已。 而今,她已然和百里长安的夫人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百里长安有个女儿,名绾绾,只比顾子期小一岁。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长得甚是可爱,不止是许落很喜欢她,便是自家儿子对她也很有好感。 不过她家儿子再喜欢小妹妹,也还算克制,绾绾小姑娘却稚子之心,童言无忌,不止一次地说喜欢子期哥哥,闹着要来宫里找子期哥哥玩。 许落便时不时将她接到宫中小住,以方便她和顾子期一起玩。 于是某日,百里长安入宫奏事,顺便准备接在宫里已然住了多日的自家闺女回府时。 “常公公,我们这是去哪里?” 百里长安突然发现,他们走的路,竟不是去往乾元殿的路。 “皇上在湖边点翠亭等你。” 常公公笑着说,“娘娘带着小殿下去湖边摘荷叶了,说是要做荷叶酥,百里小姐也在呢。” 百里长安人还未到湖边,就听到自家闺女开心的呼喊:“子期哥哥,我要那朵荷花!” 他循声望去,就见自家闺女和小殿下正坐着小船,在湖面摘莲蓬荷花,玩得不亦乐乎。 许落与顾骁野正坐在亭中,含笑看着这一幕,就连许元明也在。 百里长安奏完事,顾子期带着绾绾也回来了,两人各自抱着莲花荷叶,衣衫都被水浸湿。 得知父亲是来接自己回去,绾绾小姑娘不乐意了:“我不要回家,我还要和子期哥哥一起玩。” 百里长安好言哄劝,绾绾只是不肯,见百里长安要来抱她,她干脆抱住了身边的顾子期:“子期哥哥救我!” 几个大人都忍俊不禁。 许元明笑道:“绾绾,你是不是想一直住在宫里,一直和子期哥哥在一起?” 小姑娘点头:“嗯!” “那不如,等你长大了,嫁给子期哥哥好不好?” 许元明开玩笑道,“你们若是做了夫妻,就再也不用分开啦。” 绾绾立刻道:“那我现在要嫁给子期哥哥!” 一句话逗得许元明和许落都乐了。 百里长安这个尴尬,咳了咳:“闺女不懂事,僭越了……” “什么僭越不僭越的,难得他们互相喜欢,要我说,不若干脆给他俩定个娃娃亲。”许元明提议。 “我觉得完全没问题呀。” 许落现在已经开始为自家儿子操着老母亲的心了,“阿野,你觉得怎样?” 顾骁野勾了勾唇:“可以。” 百里长安:“……” 除了替自家闺女谢恩,好像没别的能做了。 于是一桩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多年后,等两个孩子长大,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生活岂非正是如此? 历史的长河浪潮翻涌,永不止息,一代人风起云涌的故事终结,而下一代人的人生,却才刚刚开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6章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5 韩卿卿总是忘不了她与顾驰渊分别后,在顾府再见到顾驰渊的一幕。 那年,她带着孩子回南江,参加姐姐和袁让的婚礼。 才刚几岁的儿子顾子瑜,竟悄悄地让府里的下人,带他去了顾府,说是要去找爹。 韩卿卿又气又恼地追过去,猝不及防,就撞见了神色委顿瘦得不成样子的顾驰渊。 他靠在床上,嘴唇干裂,衣襟上有斑斑血迹,看上去像是已然病入膏肓,随时都可能没了气息。 却紧紧地握着顾子瑜的手,父子两人相对而泣。 韩卿卿这几年从来不肯听有关顾驰渊的消息,只隐约听韩谨柔提过一句,她大概知道顾驰渊病得很重,但没想到,他的病已然到了这步田地。 心里有那么片刻,惊了惊。 但,想到当初正是此人,亲手杀了父亲,韩卿卿的眼神立刻变得冷硬。 她不由分说上前拽着儿子就要走,可儿子却死活不肯,哭着说,他要留在这里陪爹。 “你没有爹,你爹早就死了。” 韩卿卿冷冷地回,连看都没有看顾驰渊,拖着儿子就往外走。 顾驰渊呆愣了片刻,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的是韩卿卿。 顾子瑜不肯跟着韩卿卿离开,大哭不止。 这哭声拉回了顾驰渊的神智,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实实的韩卿卿。 血液在一瞬间沸腾激荡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击打在心口,他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大口血来,昏了过去。 韩卿卿拉扯儿子的动作顿了顿,趁着她分神,顾子瑜不顾一切挣脱了她,扑到顾驰渊身边,嚎啕大哭起来。 “他到底,怎么回事?” 韩卿卿终于开口,问顾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便将以前许落和许元明来顾府看望顾驰渊时,说的那些话,都原封不动告诉了韩卿卿。 老管家红着眼说,找了大夫开药,顾驰渊也不肯喝,说是根本没有用处。 那年除夕,顾驰渊本来不吃不喝多日,只是一味饮酒,一心求死。 可许落和许元明来过后,告知了他之所以不间断呕血的原因后,他竟是再也不曾绝食过了。 他对老管家说,他犯下的罪孽太多,若是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他自己了。 所以他要活下去,活着忍受这相思之苦的煎熬。 几年过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每日呕血不止,以至于现在,身体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夫人,老奴知道二公子对不住你,对不住韩家,” 老管家哭着跪下了,“可二公子到底是小公子的生父,他这些年饱受折磨,生不如死,多大的罪孽也都能消解些了,夫人,求你劝劝公子,无论如何,让让他喝药治病吧……” 韩卿卿没等到顾驰渊醒,也没如老管家所说,去劝他。 那药是刘世研制的,别的大夫也看不好。 何况,顾驰渊活该受折磨,当初他做的那些事,禽兽不如。 韩卿卿不想见他,更不愿管他的闲事。 等姐姐韩谨柔与袁让的婚礼举办完,韩卿卿就准备带着孩子离开南江。 然而这孩子铁了心要和父亲在一起,趁韩卿卿带他上街去买东西时,竟是不见了。 韩府的侍卫遍寻不着,不得已,再次去了顾府。 但孩子也不在顾府。 得知孩子不见了,顾驰渊勉强起来,让老管家准备了轮椅,要出门一起寻找。 韩卿卿也懒得管他,他愿意去,去就好了。 可是顾子瑜就像是失踪了似的,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袁让派了许多士兵出去寻找,都不曾查到半点踪迹,袁让要她做好最坏的准备,孩子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韩卿卿心乱如麻,感觉天都塌了,哭个不住。 恰逢顾驰渊上门,来询问她关于孩子失踪时的细节。 她情绪崩溃般地要他滚,说都是因为他,孩子才会不见,“你害死我父亲,害了我和落儿还不够,你还要害了子瑜!” 她大哭着将手边能抓到的东西,朝着顾驰渊扔过去。 茶壶里的水淋湿了他的衣袍,茶杯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顾驰渊垂着眼眸,哑声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愈发激怒了韩卿卿,她毫无理智地大吼:“谁要你的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你害了多少人,你怎么不去死!” 就连向来柔善的韩谨柔,也对他冷脸以对:“我妹妹让你走,你就赶紧走吧,看见你,只会更刺激她的情绪。” 可顾驰渊却不肯走,执意要问清楚,当时孩子失踪的地点和细节。 袁让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 顾驰渊便那么顶着满脸的血,让老管家推着他走了。 从韩府出来,他死死蹙着眉头,牙关紧咬,嘴角溢出一缕血迹。 老管家大是不忍,立刻要送他去医馆处理伤口,可他却只是不愿,说脸上的伤只是外伤,算不得什么。 真正让他难熬的,是心痛。 然而他宁愿这么受着煎熬,因为他的确做了太多错事,对不住韩卿卿。 顾驰渊曾经用尽机谋,一步步夺取南江的统治权,进而想要夺取整个天下,可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而今,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如何找回儿子身上。 他一遍遍走过儿子失踪的那条街,从那条街开始向四周辐射,那里的所有人家,所有顾子瑜可能栖身的地方,他全都细细走过,查过。 他在南江城没能找到顾子瑜,开始将寻找的范围,拓展到城外。 那时,韩卿卿已然彻底心灰意冷,因为儿子的失踪,一病不起,一直留在韩府养病。 没人知道顾驰渊在做什么,只有老管家陪着他,推着他不知道走过多少地方。 他亲手画了儿子的画像,逢人就问,见人就打听。 后来有人告诉他,曾在某个小城,见过画像上的孩子。 原来这小城中有夫妻,因常年未能得个一儿半女,特意去往南江城外的古寺拜佛,拜完佛,顺道去城中逛了一圈购置东西。 欲要走时,在街角竟是发现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子,哭得很是伤心。 问是谁家孩子,孩子却只是不答。 那对夫妇也只好作罢,上马车准备走时,孩子却突然追过来,问他们要去往何处。 得知他们要去的目的地,孩子立刻哀求他们,说他没有家人,问是否能跟他们走。 夫妇欣喜若狂,只以为是老天爷赐了这孩子给他们,自是点头答应,带着孩子上了马车,立刻就离开了南江城。 孩子年岁虽小,但言谈对答却很有礼貌,夫妇甚是喜欢,带回家中呵护疼爱有加。 岂料才到小城,这孩子说要吃糖糕,眨眼功夫,竟是不见了,这对夫妇四处寻找不得,大是惋惜,却也只得作罢。 这对夫妇言辞之间,不似作伪。可一个将将四岁的孩子,能去哪里呢? 顾驰渊在这小城周边细细查访,还真让他找到了顾子瑜。 彼时顾子瑜正衣衫褴褛地坐在角落里,捧着一个脏兮兮的馒头啃着。 不经意抬眸望见被老管家推着,坐在轮椅里,拿着他几年前的画像,在街头向人打听他下落的顾驰渊,孩子刹那间就流下泪来。 顾子瑜自小没有父亲,心思细腻内敛,比一般孩子都要早熟。 他见韩卿卿始终不肯原谅顾驰渊,而顾驰渊的病,又只有刘世能治,他竟是动了要去找刘世的念头。 韩卿卿带着他去看望许元明夫妇,他悄悄问起许元明关于刘世的下落,听许元明说,刘世曾出现在某个小城,从某个医馆,给他写过信来,便决意去寻刘世。 可他知道韩卿卿定不会同意,所以,只能偷偷走掉。 那么小的孩子乍然离开娘亲,难舍和不安自然是肯定的,可顾子瑜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那对夫妻,离开了南江城。 医馆的老大夫,自然是不知道刘世的下落的。 顾子瑜听老大夫说了刘世可能要去的地方,便求了好心人带他一程,万幸竟不曾出什么意外。 顾驰渊没有责怪顾子瑜半分,带他去客栈,亲自为他洗去身上的泥垢,换了身干净衣袍。 父子二人回南江的路上,顾驰渊一路为他讲解沿途风光典故,为人处事的准则道理。 顾驰渊绝口不提自己找儿子找得有多艰难,却只告诉他,他不告而别,韩卿卿因为担心,病了许久。 “你娘一个人带你,不容易。” 顾驰渊温柔地说,“你是个大孩子了,以后你要好好陪着你娘,照顾好她,不要让她操心。” 顾子瑜敏感地问,“爹你不和我们在一起吗?” “爹想通了,爹要去找刘世,先把病治好。” 顾驰渊含笑揉着顾子瑜的小脑袋,“等病好了,就回来见你。但你要是再不见了,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爹了。” 顾子瑜当场向顾驰渊许诺,以后再也不会四处乱跑了,他一定会好好和娘呆在一起,“我会乖乖等爹回来的。” 那时韩卿卿的身体已然恢复,只是每日怏怏不乐,郁郁寡欢。 韩谨柔无论如何不肯让她离开南江,所以她一直还留在韩府。 顾驰渊亲自将孩子送到韩府,韩卿卿又惊又喜,抱着儿子哭个不住。 ------题外话------ 之前有小可爱不理解,韩卿卿为什么原谅顾驰渊,所以番外里解释下~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7章 往事凭谁问,相忘复难忘6 顾驰渊默默地在一旁注视着他们,仿佛看不够般,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眷念。 后来,韩卿卿终于松开顾子瑜时。 顾驰渊神色温和平静地与顾子瑜道别,答应以后会定期给他写信。 “老管家爷爷岁数大了,会留在顾府,我的信会写到顾府,让他转寄给你。” 顾子瑜这一路与顾驰渊之间的感情大是增长,只觉父亲学识渊博,字字引经据典,言之有据,让人信服,早对顾驰渊没有半点怀疑之心,毫不怀疑地开心点头。 顾驰渊又深深地看着韩卿卿,最后只是低声说了句:“多保重身体。”便再无多话,离开了。 韩卿卿心绪复杂,却到底,什么都不曾说。 后来,听儿子说了回来经过,心头又是庆幸,又是酸涩。 她没想到顾驰渊这大半年来,竟一直在四处找儿子。 更没想到,当初儿子离开,是为了去找刘世,治好顾驰渊的病。 顾驰渊做过太多错事,可他与顾子瑜,却到底是血脉相连的父子。 她终究还是有所动容,也心软了几分,顾驰渊虽有罪,孩子却无辜,她可以与顾驰渊形同陌路,却不能强迫孩子,不认这个父亲。 韩卿卿思虑再三,还是留在了南江,也算是,给顾驰渊以后与儿子相见的机会。 只是心里对顾驰渊说要去找刘世治病的话,有些生疑。 刘世该是恨死了顾驰渊,怎可能会给他解药。但,转念想到顾驰渊这人,想要做什么事,定会手段穷出,没准能说服刘世也不一定,所以韩卿卿也就再没多想。 毕竟顾驰渊如何,跟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许元明带回了身受重伤性命垂危的顾驰渊。 顾驰渊根本就没有去找什么刘世。 他回到顾府,花了数天数夜的时间,写了近百封给顾子瑜的信,让老管家每隔数月,就给顾子瑜送去一封。 每封信都很长,里头不光是关于各地风景的讲解,还教儿子做人做事的道理,字字句句都是做父亲的苦心。 他把这些信交给老管家,便走了。 便连老管家,也以为他是去找刘世了,只是怕路途遥远,不便寄信回来,这才提前写了这么多封信。 谁也不曾料到,顾驰渊竟是去拜祭了韩知礼与顾英奇,在他们墓前,欲要以死谢罪。 也是他命不该绝,被前去给昔日故交扫墓的许元明撞见,救了他。 许元明不敢让顾子瑜知道这事,只将顾驰渊秘密安顿在许家小院。 顾驰渊昏迷多日不醒,南江城最好的大夫好不容易将顾驰渊从鬼门关拉回来,他却极其不配合治疗,再一次一心求死。 许元明无论怎么劝都没用,心下颇是唏嘘。 若是以前,或许他就放任不管了,可现在,想到子瑜那孩子,到底还是不忍,让人去叫了韩卿卿来。 唯一能劝顾驰渊改变念头的,或许,就只有韩卿卿。 韩卿卿不愿来,然而就在这时,顾子瑜收到了来自顾驰渊的第一封“信”。 韩卿卿从老管家那里,知道了顾驰渊这些信的真相。 她心内纠结之时,又接到了京都许落的来信。 许落在信里告诉韩卿卿她的身份与穿越时空后的见闻,还给韩卿卿讲了一个故事,她和顾驰渊爱而却未能相守的故事。 许落说,如果她不曾和阿野走到一起,这个故事,或许不会只是故事,而会成为真正的现实。 她告诉韩卿卿很多很多事,也告诉她,顾英奇与韩知礼在这个世界本来的命运,“也许应该怪我,是我的到来,间接改变了很多,所以才会让你和顾驰渊反目。” 那一夜,韩卿卿不知道是受许落这封信的影响,还是潜意识有所感触,竟做了个梦。 梦里是她与顾驰渊真真切切曾走过的人生,她身穿大红嫁衣,满心喜悦地与顾驰渊盈盈对拜,后来,又在顾驰渊墓前自刎,便连意识最后消散前,她喃喃念着的,也是顾驰渊的名字。 醒来时,那种浸透肺腑的钝痛与思念,犹自在心头盘桓不去。 那会儿正是半夜时分,可韩卿卿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独自出府,一个人奔去了许家小院,一如当年,她得知韩知礼要为她定亲,义无反顾去找顾驰渊一样。 许家小院的侍卫替她开了门,她没有惊动许元明夫妇,走到顾驰渊的房间外时,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勇气进去。 里头却传来茶壶摔碎的声音,她下意识就推开了门,却被里头的场景,惊得当场呆住,随即,便是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气。 顾驰渊靠坐在地上,正试图用碎裂的瓷片自尽! 韩卿卿冲上前,嘶声道:“顾驰渊你做什么!” 顾驰渊将那瓷片捏在手心,鲜血滴落,他平静地说:“我早就是该死之人,只是想向我爹,还有你爹谢罪而已。” “你的确该死!你早就该死了!” 韩卿卿吼出这句话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眼泪不自知地掉了下来,她哽咽道:“可我没同意你死,你就别想死!” 顾驰渊怔怔地望着她,她却扭过头去,“顾驰渊,我真的很恨你,恨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她起身奔了出去,不知是因为那场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后来的后来。 韩卿卿总是频频做那同一个梦,不仅梦到她与顾驰渊的那些似真似幻的过往,也梦到父亲韩知礼,父亲和蔼疼爱地看着她,说,但愿她开心幸福就好。 几年后。 韩卿卿最后还是听了许落的话,给了顾驰渊,也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军中有知道内情的人,不能理解她的选择,认为她不该原谅顾驰渊。 可她却深知她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小女人而已,她要开心幸福,只能放下心里的结,而能解开她心结的人,这世上只有那么一个。 往事凭谁问,相忘复难忘。 她到底还是忘不了曾经那个一见钟情,后来爱得刻骨铭心的人。 所以,终究只能放下那些层层叠叠将她缠绕得近乎窒息的仇恨,做个自私的人。 求得一世姻缘,圆了梦中遗憾。 若有下辈子,却再也不想遇见,顾驰渊了。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8章 执子之手,永世不离7 许落大概从未想到,自己还有求着顾骁野满足自己愿望的一天。 从她和顾骁野回来后,两人之间的感情与默契,自然无需多言。 很多时候她想要什么,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顾骁野就能读懂她的心意。 她想要的,很快就会摆在她的面前。 可在某件事上,顾骁野却就是装傻。 甚至,在她主动提出来后,顾骁野还直接就给拒绝了。 “可是子期现在大了,他没有兄弟姐妹,很孤单哎。” 许落苦口婆心地说,“我们再生一个,阿野,好不好嘛。” 顾骁野看她一眼:“不好。” 许落起初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不喜欢孩子吗?” 顾骁野:“不是。” 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孩子。 如果可以,他愿意和许落有许多孩子。 但他总无法忘记,前世许落怀着孩子,从城楼上跌落的那一幕,更无法忘记,当初许落怀着顾子期时,遭了多少罪,生产那日,更是出了意外。 许落怀孕似乎总是和不好的事相牵连。 相比她的安危,孩子,他宁可不再要,有顾子期一人,也就够了。 知道了顾骁野的顾忌,许落虽然心中感动,然而却还是想再要一个。 当初错过了儿子的童年,如今虽然极力弥补,可总觉得有遗憾。 而且她和顾骁野年纪轻轻,为什么不能再生一个? 她真的很想再体会当妈妈的感觉,很想完整地陪着孩子,从出生,到他蹒跚学步,到他渐渐长大知事。 可偏偏顾骁野就是不肯。 无论许落怎么撒娇,怎么恳求,甚至,怎么诱惑他,到最后时刻,他总能保持冷静和清醒,以至于让许落根本就没有空子可钻。 而且和她回过现代一次后,他对于夫妻之间的避孕措施,知道得门清儿,许落连药都不用喝,反正就是怀不上。 许落简直郁闷死了。 顾子期而今八岁了,不再像她刚回来时那样,总是粘着她了。 顾骁野虽然陪她的时间很多,但总有要上朝,要处理政务,面见群臣的时候。 每每他们不在的时候,许落觉得自己好无聊。 百里长安的夫人刚生了一个男娃,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入宫来,许落去看了这孩子,羡慕死了。 回来就又开始缠着顾骁野,各种撒娇求生娃。 然而顾骁野却铁石心肠般,不为所动。 许落一气之下决定回南江,“我要去看卿卿和袁大哥他们。” 顾骁野这次倒是爽快答应:“我陪你。” 许落赌气,“我不要你陪!我和我爹,还有子期,我们仨去。就不带你。” 看着她恼怒的小模样,顾骁野失笑,将她拉进怀里,面不改色地说:“不带我,你觉得,我会放你们走吗?” 许落气得锤他:“顾骁野你怎么就那么霸道啊!说不生孩子就不生孩子,出去散个心都还非得带着你,凭什么啊!凭什么都得听你的?你是皇帝了不起?” 顾骁野面不改色地说:“我是皇帝没什么了不起,我娶了你,那才是了不起呢。” 他低眸,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帝位和你比,又算什么?” 许落:“你是皇帝,能不能不要说这种话?被大臣们听见了,该说我是红颜祸水惑乱君心,到时候史官大笔一挥,把我定性为扰乱朝纲的罪人,那我岂非冤死了……” “大臣不会这么说,史官也不敢这么写。” 顾骁野说:“是我心甘情愿被惑,他们心知肚明。” 许落:“……” 小脸都红了红。 好嘛,经历了一番穿越轮回,他是半点都不矜持了,情话张嘴就来,弄得她都完全没脾气了。 她开始和顾骁野商量去南江的时间,过了片刻,许落突然觉得不对劲。 “你刚说,你心甘情愿被惑?” 许落瞪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还真是红颜祸水了?” 顾骁野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觉得我是红颜祸水!” 许落故意无理取闹。 谁叫他不肯再生个宝宝啊,她就要为难他。 顾骁野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紧不慢地坐下,手上一用力,顺势就将她带进了怀里,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真没那么想。”他解释。 “我不管,你刚分明那么说了。脱口而出的话,才是代表自己心里最真的想法,你……” 她一张小嘴叭叭的,全然没注意到顾骁野的眼神,落在她一开一合娇艳水润的唇上,目光渐渐炽热。 下一刻,顾骁野倾身吻下,许落的无理取闹,到此结束。 半晌,她趴在顾骁野怀里气喘吁吁,又羞又恼。 “顾骁野你说话就说话,干什么突然亲人……” 顾骁野一脸无辜:“是你诱惑我。” “顾骁野你怎么能颠倒黑白?你有点底线行不行?你不但招呼都不打就亲别人你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这是道德的缺失,人性的沦丧……” 她还在那儿一本正经地瞎胡说,突然发现顾骁野完全心不在焉,他的眼神…… 她立刻捂住了唇,“你看哪儿呢?” 顾骁野嗓音有点哑:“刚才,还没亲够。” 许落受惊般飞快起身,从他的怀里窜出老远,“子期该下学了,我去看看他回来没。” 说完近乎仓皇地一溜烟就跑了。 顾骁野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漆黑眼底是满满不自知的,温柔宠溺的笑意。 犹记得上一次来南江,是为了找刘世,医治顾骁野的呕血之症。 后来顾驰渊起兵造反,总算平定,她和顾骁野总算成了婚,却又经历江南叛乱、生死之变等等那么多事。 真是物是人非,想来都让许落百感交集。 然而唯有当年,她和顾骁野成婚时的誓言,从未变过。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结为夫妻,恩爱不疑。” “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那年他们成婚时,正是大雪纷飞。 而今,却是暖意融融的春日。 梅花树枝头的花瓣已落尽,周边却有桃李芬芳,芍药烂漫。 世事变幻,白云流逝,心中所愿,却从未变过。 惟愿与君相遇,不失不忘。 执子之手,永世不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 第449章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大结局) 南江之行,于许落与顾骁野而言,是一次缅怀,一场追忆。 拉着顾骁野的手,走在南江街头,走过临江楼,走过刘世的临江医馆,走过当年她们驻足的店铺,旧日的种种依旧那般清晰。 故地重游,知交犹在,所爱之人犹在,已然是最大的幸运。 与顾骁野同去顾府赴宴时,袁让与韩谨柔也带着一双儿女前来。 多年过去,韩谨柔容貌一如当初,夫妻恩爱,从眉眼间的笑意,便能看出来。 他们的那对孩子本是龙凤胎,但长大了,容貌却并不那么像了。 少年袁徵虽然不过十一二岁,却相貌周正,英气逼人,和他爹袁让年轻时一模一样,而少女袁矜,却知书达礼,温柔典雅,颇有当年韩谨柔的几分风范。 让许落意外的,是顾驰渊和韩卿卿的儿子,顾子瑜。 这孩子幼年早慧,知道父亲当年与顾骁野之间的一番过往,又因了父亲身体不好,再不舞蹈农建,也无益考取功名,只一味钻研医书,立志于行医救人,行善积德。 顾驰渊当初在刘世的医馆里,取过一本刘世亲笔写下的制药配药记录,不成想却派上了大用场。 短短几年内,顾子瑜竟将此书研读精通,在顾驰渊的帮助下,将临江医馆重新开了起来。 顾子瑜问诊,顾驰渊便帮他做店里的帮手,跑前跑后,捣药晒药,不亦乐乎。 临江医馆对穷苦之人,一律免收费用,再加以顾子瑜医术着实厉害,在南江城竟是已小有名气。 他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待人处事,却是颇沉静谦恭,没来由地,就让许落想到当年,在郧州城初见顾驰渊时的感受。 刘世怕也想不到,他的临江医馆,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那本早已为被顾驰渊毁去的记录册,也会借由再次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若是刘世和段宿归来,见到在顾子瑜手中重新焕发生机的临江医馆,怕也多少会生出些许欣慰来。 很多事的因果,看来并非绝对。 人心向善时,当初种下的恶,却也能开出善意之花。 那夜许落难得喝醉了。 还记得好多年前,她误以为顾骁野丢下她,心里郁闷至极地和韩家姐妹一起喝酒,喝醉了,哭闹不止。 这一次,她倒是没哭,被顾骁野抱着回了住处,死活不肯睡觉,只是闹着要出去玩,在院子里一通乱跑。 好在儿子顾子期跟着许元明去许家小院睡了,没人看见她出糗,顾骁野也就任由她胡闹,只护着她不让她受伤。 喝醉了的许落,两只手搂着顾骁野的脖子,委屈至极,泫然欲泣地说卿卿又怀孕了,我也要。 “别人家都是两个孩子,我也要两个。” 顾骁野哭笑不得,抱着她回房时,她在他怀里闹腾不止,脸颊通红,眼眸迷离,还不时地嚷着我要宝宝。 或许,是因为顾骁野也有些许醉意,或许,是因为袁让顾驰渊的见面,让他多少也有所感触。 这一夜,顾骁野没有再坚持己见。 他和许落归来已两年多,那些曾导致各种变乱的因素,都早已消失,安定下来,他或许真的多虑了。 难得许落想要什么。这一生太短,何不让她开心些。 那夜月色很美,顾骁野恍惚间忆起当年他们成婚那夜的雪光,也是如今夜,清辉遍地。 记忆中的雪色与眼前的月色交映间,是怀中人那比世间任何景色都要动人的容颜,看不厌,吻不够,缠绵不尽。 …… 回到京都没多久,许落如愿有了身孕。 当初怀顾子期,她可是受尽苦楚,这次,却是没事人般,只除了睡得多外,半点没异样。 连胃口都没受半点影响,反而比以前更好了。 顾骁野除了必要的上朝,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便连处理政务的地方也搬到了颐华宫,等她睡着后,再批阅那些奏折。 许落感觉自己像是一颗金贵的金豆子,被顾骁野捧在手掌心还不够,还要恨不能放在温室里呵护着,不让她经受半分风吹日晒。 要不是许落让太医令桓甫再三说服顾骁野,保护过度对她和孩子不好,她怕是连宫门都难得出来几次。 许落很想像韩谨柔和韩卿卿一样,生个女娃,儿女双全。 如果说前半生,她的人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波折太多,可后来,却真可以说是诸事顺遂。 她如愿生了一个女儿,许元明为孩子起名顾芷兮,意即所有过去的苦,到这里便算结束了,从此,便是柳暗花明,否极泰来。 又是一年春日。 顾芷兮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已然长成个粉嘟嘟的小孩子,会咿咿呀呀地喊着父皇母后,跌跌撞撞地走路奔跑了。 顾骁野宠她的程度简直让许落没眼看,初时还管管,后来也就懒得说了。 反正女儿本来就是用来宠的,至于儿子么,儿子以后是要担当这个天下的,不吃苦那是不能成才的。 在这方面顾子期很有自觉性,倒是用不着许落和顾骁野多操心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宠坏了,这个女儿从小就没让许落省心过。 从小比她哥还皮,稍微大一些,被许落说了几句,悄没声地就溜出宫跑了,说是要去南江,找外公去。 顾骁野让人跟着她,一路暗中护送她去南江,沿途她路见不平,麻烦惹了不少,却也有惊无险,并未惊动暗卫,还结交了几个朋友,玩得不亦乐乎。 因了朋友要来京都探亲,她南江也不去了,干脆也跟着来了京都,回来看见许落,笑嘻嘻一声母后,跟没事人一样。 许落气得不行,还是顾骁野哄她半天,才算消气。 “这种事,你不是也做过?” 顾骁野含笑道,“一个人从南江跑去历城的,是谁?不告而别从京都跑去云州的,又是谁?” 许落瞪他:“揭人不揭短啊顾骁野。” 顾骁野:“不是短,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遇见你。” 因了曾经的相遇,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许落:“所以你的意思,女儿往外跑,还是好事了?” “多交朋友,是好事。” 顾骁野抚了抚她的发,柔声道,“以后到我们这个年纪,忆起往昔时,才不会那么无趣。” “什么这个年纪呀。我还年轻着呢。”许落撇嘴。 顾骁野笑了:“嗯,落儿永远年轻。” 在他心里,她永远一如当初,在郧州顾府时,大雪中那惊鸿一瞥的模样。 她与他历经生死,仍能相知相守,有岁月可回首,能深情共白头。 此生,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 完 ------题外话------ 这本书到这里就结束啦,阿野和落儿的故事,也终于圆满了。什么时候开新书,还不确定,下个月中下旬,大家可以来看看哈,如果那时没开,说不定就得等明年了,再写的话,应该是现言~~感谢那么多小可爱一路支持,感恩,爱你们~~ 请收藏本站:https://www.qudongkeji.net。新笔趣阁手机版:https://m.qudongkeji.net